《狼王坟》 楔子:梦 1898年1月22日正午,北高加索山,风雪交加、寒冷刺骨。 “安德烈斯,”一名黑衣人冷冷的道,“前面就是万丈悬崖,还不束手就擒?” 被称为安德烈斯的灰衣人满脸的疲惫之色,眼神中却透着轻蔑:“马修斯,你们血族四大高手违反停战约定,追杀了我三天三夜,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黑衣人马修斯忿忿的道,“如果不是停战约定,你早就死了!交出月神之戒,跟我回去接受审判!” “笑话,我堂堂狼人贵族,要听你啰嗦?”安德烈斯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后的悬崖,实在是太高了,深不可测,即便下面有积雪,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别作梦了,你没有翅膀,死定了……”旁边密切关注他的一名黑衣人冷哼道。 “臭蝙蝠,你得意什么?”安德烈斯反唇相讥,“要不是以多打少,克莱门特你早就死了!” “哦?”马修斯戏谑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该不会以为狼族会来救你吧?” “怎么不会?狼族什么时候怕过血族了?”安德烈斯站直身板,表现出一副贵族子弟的优雅作派。 安德烈斯突如其来的自信让马修斯警醒,他屏气凝神,果然发现身后有细微的声响和狼人特有的气味,原来是狼人援兵到了。 “马修斯大人,”一名灰袍人从岩石后走出,右手放在左胸位置,微微颔首致礼,“午安!” “贾斯汀!你不必给他敬礼,他们破坏停战约定,追杀了我三天三夜!”安德烈斯大声吼道。 “你们到的好慢……”马修斯没有理会安德烈斯的咆哮,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们狼人的速度和血族是没法比的。”贾斯汀没有理会安德烈斯,很谦卑的回道。 “贾斯汀……” 一千多年来,狼人虽然与血族的争斗中不占上风,但狼人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向血族低头;今天贾斯汀的表现很反常,让安德烈斯感觉大事不妙。 “安德烈斯,不单单是我们血族在追杀你,”马修斯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道,“就连你的本族也是一样,谁让你偷了月神之戒呢?” “月神之戒?” 安德烈斯眉头紧锁、大惑不解,之前他听到马修斯说这个词汇时,还以为是马修斯不懂装懂,将狼人贵族专属的月光戒指叫成了月神之戒。 “安德烈斯,不要装了,赶紧把月神之戒交出来!”一直对血族表现谦卑的贾斯汀突然大声呼喝。 贾斯汀是普通人类变异而成的狼人,远不如狼人贵族安德烈斯的血统纯正。因而,当贾斯汀表现的如此不恭时,安德列斯非常愤怒。 “我只有这枚月光戒指!月神之戒在狼族孤山的圣堂!” “以前是在圣堂的,但自从你一周前去过一次后,月神之戒就被调包了!变成了一枚普通的月光戒指!” 贾斯汀面露凶狠,强硬的说道。 “哈哈哈……”安德烈斯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贾斯汀会站在对立的一方,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我和理察德大人去圣堂时,月神之戒还好好的放在哪里!你们不会以为我这枚戒指就是月神之戒吧!” 说着,安德烈斯将右手高高举起,无名指上一枚镶嵌着月光石的金色戒指闪现着淡蓝的幽光。 “当然不是,理察德大人和你同时在现场,月神之戒丢了,不是你又会是谁?” 理察德是狼皇的儿子,合法的继承人,他当然没必要去偷这枚象征皇权的戒指。所以,狼族统一认定,肯定是安德烈斯偷取了戒指。 “不是我偷的,”安德烈斯恨恨的瞪了马修斯一眼,咬牙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跟你们血族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没有任何理由插手!” “我们受狼皇加内特之托,特意来追杀你的,”马修斯嘿嘿的笑着,透了一丝得意,“谁不知道你安德烈斯是狼人中速度最快,最能打的一个?” “奇耻大辱……”安德烈斯喃喃的说道。 月神之戒丢失本来就是狼族的莫大耻辱,还怀疑到自己头上,并请求血族协助追杀,这些都让狼人贵族安德烈斯无法忍受。他长叹一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血族的马修斯看到了对方的异常,忙给离得最近的克莱门特丢了个眼神。 “安德烈斯,这里有血族四大高手,还有狼人七人团,你根本毫无胜算,不要再做垂死的挣扎!如果你能交还月神之戒,我相信狼皇大人念在你昔日的功劳和家族的荣誉上,会从轻发落的!” 贾斯汀也看出安德烈斯情绪的剧烈起伏,连忙厉声恐吓。 安德烈斯仿佛没有听到贾斯汀的恐吓,他缓缓的摘下月光戒指,将它放到了内兜里,然后慢慢抬头,用冷酷的眼神扫视着这十一个准备生擒他的人。 “这是正午,不是夜晚,你摘掉月光戒指也变不了身……”马修斯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天色变暗,忙抬头观望,瞬间大惊失色,“日全食?” 狼族和血族对太阳和月亮有着天然的崇拜,此时突逢异像,十几个人单膝跪地,低头祷告。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盛怒之下的安德烈斯,没有月光戒指的压制,他逐渐变身成一头银色的巨狼! “变身!变身!”马修斯和贾斯汀再也顾不上对日全食的尊敬,大声命令本族的人变身,否则,他们是无法抵挡狼族最优秀的勇士-安德烈斯的! 克莱门特离得最近,又有马修斯刚刚的暗示,趁着安德烈斯的变身尚未完成,他突然发难,用尽力气将手中的短刀狠狠的刺出!安德烈斯躲闪不及,竟被刺了个透心凉! “吼……克莱门特,你这个小人!” 变身变到一半的安德烈斯一边怒吼着,一边狠狠的将克莱门特踹到一边。 安德烈斯伤得很重,不过对于拥有强大恢复能力的狼人来说,这伤并不算什么,需要一点时间就能恢复。 可惜,没有一个吸血鬼或者狼人会给他时间恢复,血族的四大高手以及狼族的七人团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安德烈斯,还说你没偷月神之戒吗?这大白天的为什么只有你能变身?”贾斯汀不怀好意的质疑。 虽然天上的太阳此时像个月牙,可除了安德烈斯,其余人不管是血族还是狼人,都没有完成变身。因为那毕竟是太阳而不是月亮。 “投降吧,小偷安德烈斯!”马修斯满眼的杀意,抡起死神之镰,大声喝道,“接受黑暗法庭的审判吧!” 安德烈斯三面受敌,后面是万丈深渊,腹部中得刀伤并没有收口的迹像。看情形克莱门特的短刀用的是银刃,而银恰恰正是克制狼人的利器。 “休想……”安德烈斯怀疑月神之戒的失踪和狼皇之子理察德有关,如果这样,被抓回去接受黑暗法庭的审判会生不如死。 这时,日全食终于完成,大地变得漆黑一片。暗夜里只听安德烈斯仰天嘶吼,紧接着是奔跑和纵身一跃的声音: “我安德烈斯身受不白之冤……倘若不死……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一小时后,太阳恢复正常,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安德烈斯的遗体被马修斯等人找到时,已经恢复正常人身。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落地时又撞到了岩石,虽然拥有不死之身,可现在已摔得支离破碎,毫无生机可言。 “不是要报仇吗?”克莱门特如释重负,轻松的问,“马修斯大人,怎么处置?” “埃德蒙多、休伊特,”马修斯没有理会一脸轻松的克莱门特,转而对另两位血族成员说道,“你们搜搜他的身,看有没有月神之戒……” “没有,”稍倾,埃德蒙多和休伊特同时摇头,“不光没有月神之戒,连月光戒指也不见了……” 变身之时安德烈斯将月光戒指放在了内衣兜里,可能从悬崖上跳下来时不慎遗失了。 “哦,不要再动了,”马修斯已经听到贾斯汀为首的狼族七人团不断接近的声音,“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傍晚时分,一支马队从西方而来,在北高加索山的山脚驻扎。 “端亭兄,你说我们这趟能顺利越过国境线吗?”一个留着长辫子剃着光亮脑门的年轻人问。 “应该没问题,”那个被称作端亭的人走远几步,背对着马队开始小解,“今天是年初一,白天又有日蚀,边境线上的人会疏于防范的。” “那我们这些军火就能顺利的运过去了!革命军有希望了!” “是啊,那些寄望于变法的人该醒醒了!” 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在雪地里被夕阳的余晖扫到,熠熠生辉,恰好被刚刚小解完的端亭看到,拣拾起来正要仔细端详,突然他打了个寒战。 “端亭兄,你怎么了?” “吾身甚佳,勿念勿念……” 一旁的年轻人学问不高,有点愣神,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吊起了书袋子,再加上那口饶舌的鲁东口音,着实很难懂。 端亭愣了愣神,呆呆的将戒指塞到内衣之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向宿营地走去。 远处,有一只前胸上绣着“勇”字的华夏清军部队正悄然而至,而他们的目标正是这支驼队…… 第1章盲井 “双宝,醒一醒,开工了!” 这句话在王双宝的睡梦中出现了多次,却依然没法将他唤醒,虽然他的意识是清楚的,并且知道这个乱七八糟的梦的每一个细节。 “咋回事儿?又睡魔怔了?” “是咧,这一回咋叫都不醒……” “要不,给他请天假?” “别请了,马上就过年了,矿主最烦请假,双宝还要给他娘过年钱呀!” “再等半个钟头吧,小福你去给他打上饭,等下井时再不醒就只能请假了!” “好吧。” 从记事开始,每个月的农历十五王双宝总会重复做同样的梦,梦到下着大雪的山顶上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人叽哩咕噜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直到梦中的主角跳下悬崖,他才会惊醒过来,全身却早已被汗湿透。 只是没想到最近这个梦越做越真实,甚至能清醒的看清里面每个人的表情、眼神,而做梦的时间也大大的延长了,并且很难被打断。小福不断叫醒他的声音在他听来,如同电影的画外音一般。 “啊……” 王双宝缓缓挣开了双眼,这次也不例外,依旧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脑子发懵、眼神呆滞。 “哎哟,你可醒了,快吃两口,马上下井了!” 这里是华夏腹地太行山脉东南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无证小煤窑,根本谈不上不正规,只有八九个矿工。几年前煤炭价格火爆的时候,矿主老林很是发了笔横财,可架不住花钱大手大脚,再加上投资失败,早已坐吃山空。无奈之下只能重操旧业,暗地里盘下一个小煤窑,准备东山再起。 矿工头何明林是个四十几岁的西北汉子,为人朴实,做事稳重,在矿里时间最长,大家都挺服他。 边小福是矿工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甚至比王双宝还要小上一岁多,还不到十七。不过,边小福在这个矿工群里资历可不浅,因为他已经干了大半年了。 这种黑煤窑危险性极高,工作又累又脏,赚得也不多。在这里工作的人多半都有点问题,有些是智商方面,有些干脆就是逃债而来,甚至还有通缉的逃犯,因而这里的人都不打听彼此的事儿,而且这里的人基本都干不长,三两个月有人就会主动离开。 王双宝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没有办法,他上面有五个姐姐,到生他时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在那个将计划生育视为政治运动的年代,他根本落不上户口,因此成了黑户。这也是导致他文化程度不高、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的直接原因。 唐朝阳和宋金明就是王双宝来煤窑打工的介绍人,他们两个据说是同乡,而为了掩盖王双宝没有身份证且不够年龄的事实,唐朝阳一直自称是王双宝的亲娘舅。这三个人在矿里也干了近一个月了,工作积极努力,矿主老林很喜欢他们。 还有三个人智力有问题,听说是人贩子将他们偷来的,扔到这里干脏活累活,只管吃饭和住宿,别的一概不管,干不好就要挨打。时间长了,这些人虽然干活不动脑子,但却是矿里干活时最本分的,从来没有什么歪心思。 王双宝三下五除二将两个馒头硬吞下肚,吃得急了噎住了喉咙,好不容易用稀到透明的米汤给顺了下去;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了准备下窑的罐子车。 “双宝,你咋才来?”矿主老林生气的瞪着他。 “我外甥有夜游症,昨晚上犯了病了。”唐朝阳一个劲的解释,并且把“我外甥”三个字加重语气,他刚刚和宋金明一直在力劝老林多等几分钟,等王双宝一起下井。 “是哦,我昨晚又犯病了,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王双宝的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让老林不得不信。 “丧气……” 矿主老林再不想理会他们,将电闸拉下,罐子车徐徐启动,慢慢的深入矿井之中。 “双宝,我那么用力的喊你、摇你,你咋也醒不了呢?”边小福小声的问。 “我听见你叫我了,可就是醒不了……” “你到底做的啥梦啊,吓成那样?”王双宝的假舅舅表示着“关怀”。 “十几个外国人在山顶子上,下着大雪,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懂……” 王双宝甚至不知道这些外国人说得是哪国话,不过因为总是做相同的梦,这些外国话他几乎能背下来了。 “你这里有问题吧……”宋金明用手指了一下脑袋,嘴角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由于经常下矿且经常洗不上澡,每个人身上都有层厚厚的煤灰,再加上矿道里的灯光昏黄不清,根本看不出各自的表情,更看不到唐朝阳和宋金明在眼神上的交流。 “俺娘说小时候磕着后头了。”王双宝实在的过了头。 矿下的空间很局促,不能挤在一起干活,何明林的意思是将八个人分成两帮,他带着三个傻子,边小福加入唐朝阳、宋金明、王双宝这一帮; 可是他的好意唐明阳并不领情:“何头儿,我们三个一起干惯了,小福子还是跟着你们吧,我们三个就行。” 这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何明林点头同意了。 矿下有四五个出煤点,何明林选了个最宽敞的所在,而唐朝阳却选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地点,并且被四通入达的矿道阻隔,若两帮子人想要交流,非得大声呼喊不可。 “双宝,上次你宋叔要给你开壶,你咋不上呢?白浪费了那两百块钱!”唐朝阳边走边埋怨着,“你不干也不要紧,可你为啥不说呢?” 不到十八周岁的王双宝是个绝对的处男,而宋金明前两天突然慷慨得出钱给他“破**处”,可王双宝还是个孩子,裹着被子死拽着裤子一整宿,楞是没让那个想要“占他便宜”的春姨得逞。 “双宝是嫌春娘年纪太大了……”宋金明揶揄着,他想象着春娘丰腴的身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春姨快四十了……”王双宝嗫嚅着,红着脸低下了头。 “哼,你懂个屁,年纪越大越知道疼人儿……”唐明阳呵斥道。 “好了好了,干活了……” 矿下的工作很单调,就是重复铲煤和装煤这两个动作,干得久了,人就像机器一样,固定的动作,固定的频率,固定的荤段子。 不过今天的气氛有些特别,一向说起女人就滔滔不绝的唐朝阳和宋金明似乎有些沉默,而且宋金明的眼神似乎总是不经意的瞄向王双宝的后脑勺。 “双宝,我的帽子有点紧,咱俩换一下。”唐朝阳直起身子,指指双宝头上的安全帽。 老实憨厚的王双宝根本啥都没想,摘下帽子就递了过去,而身体还保持着弯腰工作的姿势; 说是迟哪是快,宋金明手中的镐头飞快的抡下,王双宝感觉脑后遭到重击,一下子就扎到了煤堆里。 “再来两下,还没死透!”唐朝阳低声命令着。 呯,呯,呯! 几声闷响之后,王双宝身体一下挺直,腿蹬了几下,死了过去。 “怪不得说人死叫蹬腿,敢情是真的呀……”行凶者宋金明非但没有害怕,还有点胜利的喜悦。 “少啰嗦,快造现场吧。” 唐朝阳第一次对这么年轻的“点子”下手,总有些恻隐之心,其实前两天安排给王双宝开壶的主意和两百块钱都是他出的。 十分钟后,一声尖锐的嚎叫响彻整个矿井:“双宝,双宝!这可咋向俺姐交待呀……”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何头儿!冒顶了!快救人!” 人肯定是没救了,因为早在被人为冒顶的煤堆掩埋之前,王双宝就已经死了。 当一群人惶恐的奔到矿主老林那里时,他反而很镇定,只是上前翻翻眼皮,试试鼻息,而后就蹲到一边抽旱烟去了。 “老何,把双宝弄后面屋里去。唐朝阳,你过来,咱俩谈谈。” 唐朝阳痛不欲生的已经说不出话,只好临时委托宋金明当中间人,而所谓的谈判不过就是价钱的高低罢了。 “说吧,你俩是不是专业的?”矿主老林冷笑着,上来就将了一军。 “啥专业的?”宋金明一脸的惊讶与无知。 老林挣过大钱,见过的世面多,早就听说有专门吃这碗饭的,将人骗入井下,秘密害死,而后骗取赔偿。 “说个数吧……”老林面无表情,稳如泰山。 宋金明默想过多日的数字现在却说不出口,而那些滚瓜烂熟的台词也派不上用场,他还在揣摩刚刚老林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在点醒他,差不多就行了,不要狮子大开口,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十万吧,我和他舅……唐朝阳商量商量……” “行。” 通常这种事儿的价钱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感觉被识破的宋金明主动让步,而矿主老林倒也痛快。 这事儿根本没什么可商量的,宋金明的意见和唐朝阳肯定相同,他们都担心被识破,因为这些敢私自开矿的煤老板都通着黑道,万一将他们圈起来不仅钱拿不到,连性命都堪忧。 谈判顺利的完成后,矿主老林开着吉普车去县里取了十万块钱现金,要求他们立即把尸体运走;只不过因为老林取钱的时间太长,错过了最晚的一班车的时间,只好第二天再行动。 “明天一早,你们马上给我消失!”这是矿主老林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2章疯狂的石头 宋金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相对而言,唐朝阳在这方面就要差些,他本来并不想对这么年轻的“点子”下手,可是春节将至,现在的人又猴精猴精的,很难得遇上像王双宝这么合适的。 作为王双宝的“舅舅”,唐朝阳自然有处理遗物的权力;他翻遍死者的全身,才在内裤缝制的小口袋里找到一百二十块钱。看样子这小子真是等着矿上开支,才有钱买车票回家。 唐朝阳犹不死心,在小口袋里用小拇指抠了抠,抠出一个圆形的透明石头,迎着光,能看出一抹幽蓝。 “咦?这是什么?” 这一幕恰巧被刚刚进屋的宋金明撞见,他担心唐朝阳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不分给自己,所以匆匆赶来。在他身后,还有前来见王双宝最后一面的何明林和边小福。 “月光石,双宝的宝贝。”边小福最后一个挤进来,却是唯一一个能回答问题的人。 “嗯。”唐朝阳当然不知道来历,只能含混的附和着。 “宝贝?很值钱吗?”宋金明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这是他起了歹意的先兆。 “月光石不值钱的,”矿工头何明林显然对这种东西有所了解,他仔细端详一番,“这块成色还行,没听说这东西有多宝贝。” “我听双宝说,这石头原来是镶嵌在金戒指上的,灾荒年间,金戒指换了粮食,只把这块石头撬了下来。” 边小福的话让心灰意冷的宋金明重新燃起希望,既然这东西能镶到金戒指上,说明它可能价值不菲。 “对,对,”唐朝阳轻叹了一口气,“双宝喜欢,就给他留着吧。” 说罢,唐朝阳将月光石轻轻的塞到王双宝微握的右手里,只是人死身体已僵硬,手不能完全闭合,仍能看到一小部分。 “双宝他舅,节哀顺便,天快黑了,散了吧。” 何明林颇通人情的建议自然被唐朝阳采纳了,只是一番哭哭啼啼是少不了的。 几分钟后,一张白色的床单盖住了王双宝的遗体,众人相继离开了小屋。 入夜,一轮皎洁的明月冉冉升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凛冽的北风吹散了乌云和雾霾,天空十分睛朗,柔和的月光洒满大地。 盛放王双宝尸体的小屋原本是个储藏室,是用来存储米面蔬菜的,后来矿主老林嫌它又偏又小,早已废弃不用;时间久了,连窗户上的玻璃都没剩几块,呼啸的北风直直的灌了进来。 北风把覆盖在王双宝身上的白布掀到一旁,右手露了出来,月光照在微露的月光石上,慢慢的起了反应: 一抹淡蓝的幽光从手心开始缓缓散出,直到渐渐包裹全身,死亡多时的王双宝仿佛正从月华中吸取着能量。 这时,屋门轻开,一个人影悄悄的闪了进来,他手里攥着一颗普通的玻璃珠,看样子是想替换王双宝手中的月光石。 此人正是谋财害命的宋金明,正当他努力想掰开王双宝僵硬的手指取出月光石时,突然,王双宝竟坐了起来,双目圆睁,直直的瞪着宋金明。 猝不及防的宋金明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三魂出窍,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小屋,蓦然发现右手已被牢牢抓住。 “啊……双宝……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饶了我吧……” 宋金明亏心事做多了,对神啊怪啊的事情特别忌讳,陡然遇到这种事情,几乎要昏死过去。 对方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牢牢抓住并不松手,慢慢的,宋金明生机一点一点的消失,相对的却是王双宝身体逐渐变得柔软,一对眸子也逐渐恢复神采。 “报应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恶贯满盈的宋金明直到弥留之际才追悔莫及。 一小时后,王双宝松开了右手,慢慢的站了起来。他仿佛又做了一场大梦,看着倒在地上已化为干尸的宋金明有些疑惑,终于,他看到了粘在宋金明手背上的那颗月光石,轻轻将其取下,放回怀里。 “是你用镐头打我后脑勺的吧……”王双宝总算想了起来,“活该,你这是恶有恶报!”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王双宝的身上,让他感觉到身体发热,喉咙有些发痒,四肢变得更有力量,头脑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他轻轻拎起宋金明放到小床上,对方那鼓鼓囊囊的口袋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一看,竟有六扎人民币。 这是“杀死”王双宝的劳务费,因为是宋金明动的手,所以他分到了六万块,比唐朝阳多了两万。 这时屋外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扭头望去,竟是唐朝阳。 王双宝将六万块钱装进口袋,再把白布给宋金明蒙上,自己却悄悄的藏到了床底下。 “宋金明,你是不是掂记那枚月光石了,差不多行了,别太过分了!” 唐朝阳早就注意到宋金明的狞笑,知道那代表的含义,刚刚发现他不在屋里,就一路找了过来。远远的看到屋里有个人影,想当然的以为那肯定是宋金明,没想到却扑了空。 “咦?没人?这是什么?” 唐朝阳的脚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弯腰拣了起来,却是那个用来调包的玻璃珠。他在明处,王双宝在暗处,因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床底下有人。 一阵寒风吹过,蒙在尸体身上的白布被风卷起,借着月光,唐朝阳赫然发现,床上的死尸不是王双宝,而是一具干尸,是宋金明的干尸! “啊!鬼啊!报应啊……” 唐朝阳浑身筛糠般的抖动,好半天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发疯似的大声呼喊,神智已然不清。 “瞎叫唤什么?疯了吗?”矿主老林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不满的叫嚷。 “王双宝不见了……宋金明死了……干尸……报应啊……”唐朝阳语无伦次。 “什么乱七八遭的?” 矿主老林皱起眉头,本来今天冒了顶,死了人又赔了钱,正一个人喝着闷酒,没想到又来了这一出。 “我去看看。”矿工头何明林隐约觉得不对,忙向停尸的小屋跑去。 “小福儿,制住他,别让他瞎嚷嚷了,听着瘆得慌!” 边小福不到十七岁,根本不是四十岁身强力壮唐明阳的对手,何况对方还发了疯; 老林没办法,只好亲自出手,对其后脖颈位置狠狠的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林叔,你好厉害……”边小福惊讶的张大了嘴。 “混这行的,总得有两下子……”老林冷哼道。 工头何明林去而复返,大冬天的额头上竟见到汗珠,而他的眼神里也满是惊恐,来回不过两百米的距离,他竟然喘息不止,说不上话来。 “床上的死尸是宋金明……不是王双宝……宋金明变成了干尸……”何明林总算将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嗯?”饶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林也慌了神,“那传说难道是真的?” “什么传说?”边小福吓得不行,却也止不住好奇。 “这一带有吸血鬼的传说,月圆之夜会出来吸干人畜的鲜血……”老林望了一眼天上高悬的明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双宝的尸体哪里去了?”边小福哆哆嗦嗦的问。 “双宝可能就是那个吸血鬼!”矿主老林言词凿凿,“这是诈尸了!事情很清楚,是唐朝阳和宋金明联手害死双宝骗钱,没想到王双宝诈尸变成吸血鬼将宋金明吸干,又把唐朝阳吓成了疯子!” “原来是这样……”何明林和边小福终于听懂了老林一惊一乍的分析。 “老大,这事怎么办啊?”何明林惊魂稍定,马上请示。 “请道士来捉鬼是来不及了,”矿主老林此时显得格外镇定,“先把宋金明烧了,再把唐朝阳拉到别的地方扔下……” “那双宝呢?他不会吸我们的血吗?”边小福哭丧着脸问道。 “冤有头债有主,害他的是唐朝阳,不是我们,”老林望向何明林和边小福,引诱道,“事成之后一人两万,怎么样?干不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明林和边小福贪图那两万块的赏金,战战兢兢的应了下来。而矿主老林的如意算盘却是既打发了这些大**麻烦,又勾回了六万块钱,一举两得。 就在他们三个焚尸灭迹之时,王双宝偷偷潜入老林的房中。 他肚子饿了,桌上正摆着老林没来的及吃完的酒肴和馒头,一通吃喝之后,趁着满天的月色,悄悄的离开了。 害人的宋金明和唐朝阳一个死一个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王双宝得了那六万块钱后,决定回家过年,这样既可以孝敬老母亲,又可以打听一下月光石的来历。 只是矿主老林的如意算盘却没有完全实现,他只在唐朝阳身上找到四万块,并没有找到宋金明身上的六万,而且回房之后桌上空空的碗盘也昭示着刚刚有人光顾过这里。绝不是那三个傻子干的,因为他们晚上被关到屋里不准外出。 “难道是王双宝干的?”想到这里,矿主老林不寒而栗。 第3章魔戒再现 曾经有一个段子,说的是一个杀人越货的逃犯,全国通缉之后,很快就被公安抓了回来。被采访的公安义正词严:现在正是春运,他没有身份证,根本买不到车票! 离开黑煤窑的王双宝现在就遇到了这样一个情况,他也没有身份证,而家又远在数百公里之外。如果放在以前,王双宝很可能就会选择买辆偷来的自行车,沿着国道,一路打听着骑行回家。如果不走错路,不被人骗,兴许能赶上回家吃饺子。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他手里有钱。 其实不仅仅因为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头脑变清楚了,一直以来他们老王家都人们“友好”的冠以傻子之名,好像已经好几代了,代代如此;至少王双宝知道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这样浑浑噩噩的,他也是如此,只是死而复生之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楚了。 六万块钱对王双宝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没有身份证就没有银行卡,也不能给家里汇款,没办法,他只能随身携带,好在现在的人们已经骗不了他。 连夜下山之后,在天放明时他在路上拦到了一辆拖拉机。因为嘴甜,同样憨厚的司机师傅根本没要他的搭车费。拖拉机速度慢、颠簸、冷的要命,不过这对于年轻力壮、生来就吃苦的王双宝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两个小时后,总算到了县城。 王双宝先在路边摊上吃了碗羊肉泡馍,而后去城里的衣服店里买了身新衣服,当然他也没忘买个背包,在没人的地方把钱放进去;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去正规的澡堂子里洗了个澡理了个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洗澡的时候钱就大大方方的躺在储物柜里;事实证明,只要你不把它当钱,别人也是一样,包括小偷。 半路拦汽车不用身份证,王双宝轻易的就看懂了县城车站的地图指示,根本不用四处打听,更神奇的是,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会说普通话。 就这样,辗转几个车站,坐过数次摩的,历经一天一夜之后,那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兰沃子村就在眼前。 当王双宝衣着光鲜的进村时,村头那些靠在屋山头儿晒太阳的老头儿压根儿没认出他来,而王双宝气他们以前总是欺负他,根本就没想着去打招呼,直接进了村,直奔村西头最破败的那个小院落,那里正是自己的家。 “娘!娘!俺回来咧!” 王双宝的母亲还不到六十岁,可过度的劳累与困苦的生活早早的将她击垮,她现在正努力敲打着晾晒的破棉被,好让它变得松软和暖和些。 “谁?你找六妮儿?” 老太太老眼昏花,迎着阳光看不清楚,只觉得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公子进了院子,以为来寻王双宝干活的。 “我就是六妮儿!” 王双宝上面有五个姐姐,他是第六个孩子,生下来怕不好养活,因而起了个女孩儿的名字。 “啥?六妮儿?”老太太努力眯着眼睛辨认着,“真是六妮儿!你挣着钱啦?穿这么洋气!” “嗯,”王双宝上前搀扶着老太太,“恁跟俺爹可好?” “好,好着哩。” 王双宝的父亲因为早年前上山开石头,被石头砸坏了腰,一直瘫痪在炕,这几年神智更加不清楚,只知道吃喝拉尿,全靠双宝的母亲照顾。 “娘,咱进屋吧,看看俺爹。” “恁爹睡着哩。” 家还是那个家,矮矮的房檐,不留神会撞到头,里面光线很暗,冷飕飕的,没有多少热乎气儿。 “娘,你等着,俺出去趟。” “你干啥去?” 王双宝没有回答,径直的出了院子,向村东头而去。 以前王双宝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是那么寒酸破败,这次一回来,却有诸多的不适应。 一个人的头脑改变了,余下的一切会随之变化。 他几乎将村东头梁老三开的小卖部里的全部东西一气买下,又顺便将谢成功门口堆积如山的木柴买下一半,全都运到了村西头他那个破家里。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闲着,不是张罗着换窗,就是粉刷墙壁、吊顶,还有改灯换线等等等等,直到傍晚时分,一切都收拾停当。亮堂堂的屋里、暖烘烘的炕上,他盘腿坐着,陪着老母亲一起吃饭。 “娘,你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吗?” “哦,你十八了,该让你知道了。” 王双宝今天的所作所为在整个村子里引起了轰动,全村最穷的“傻儿王”家竟出了个大款,引得村民们议论纷纷。 这一切老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老王家被全村人都看不起,说我们祖辈都是傻子,其实他们不知道,光绪年间,老王家还出了个举人老爷哩,就是你的祖上-王端亭。” “王端亭?”王双宝记起来,每年过年供奉的“祝字”上面有这个名字。 “是咧,光绪二十四年,他参加了革命军,没想到被内奸泄了密,被清兵给剿了,总算他福大命大,偷偷逃到了这里,可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成天对着这个东西发呆。” 老太太的眼神停留在新买的饭桌上的那枚月光石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 “后来咱们老王家一辈不如一辈,越来越傻,只知道对着这块石头发呆,直到灾荒年间,连这个也保不住了,抠下石头把戒指卖了。” “咱们的戒指卖给谁了?”王双宝皱着眉问。 “就是村西头谢成功的爷爷,谢宝山。” “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王双宝现在思维敏捷,善于抓住问题点。 “老王家傻是傻,可这块石头的事儿记得清楚,一辈辈传下来的呗。” “娘,我想把戒指赎回来。” 王双宝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 老太太点点头,她知道这是老王家的症结,总会有王家的后人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是自己的傻儿子。 “去吧,娘支持你,谢成功的媳妇戴着哩,上面镶了块红宝石。” 兰沃子村的主姓是梁和谢,经过一百多年,王姓仍是独此一户,因为老王家人丁不旺,并且绝大多数人不愿意把闺女嫁到他家。 王双宝和老太太有说有笑,连一旁瘫痪在炕的王文林也受到感染,傻呵呵的笑着。 “老嫂子!在家吗?我是成功!” “在,在,他二叔啊,进来坐,进来坐!” 说曹操,曹操到,没等着王双宝去找谢成功,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双宝今头午去买柴禾时,我去镇上赶集了,没在家,三小子卖的贵了,我来退差价。” 说着,谢成功从兜里摸索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纸币放在饭桌上。 王双宝去买柴禾时,根本就没问价钱,所以也没有买贵卖贵之说。谢成功听说王双宝发了大财,以他那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肯定是来巴结的。 “二叔,抽烟。” 王双宝打开一包烟,递了过去,谢成功用眼睛瞄了一下,知道那是村里小卖部最贵的烟。 “好,好,”谢成功乐呵呵的点上烟,“双宝出息了,发了大财吧。” “二叔笑话了,就是挣了几万块钱,没发什么财,这个您拿回去。”王双宝边说边将桌上那五元纸币给推了回去。 “也行,也行,”谢成功连忙接过去揣回兜里,“双宝发了财,也不在乎这点儿。” 谢成功从放下那五块钱开始就坐立不安,王双宝早就看在眼里。钱装回兜里后,谢成功的表情明显正常了、舒缓了。 “二叔,恁家是大户,你知道金子现在多少钱一克吗?” “金子?”谢成功眼神一亮,“听说三百五一克了。” 王双宝在县城时打听过,金价现在将将三百,谢成功这么说,是想赚个差价了。 “哦,二叔,恁能帮俺个忙吗?”王双宝也学着点上一支烟,只是他慢悠悠的动作勾得谢成功抓耳挠腮的,“把二婶的戒指借我用两天,我上镇上照那个样打个新的。” “镇上的样式多着哩,看中了买就行。”谢成功很得意,刀把子在自己手里。 “俺家的戒指不是卖给恁了嘛,光剩这块石头了,我寻思照原来那个样子打个新的,把这块石头嵌回去。” “这是月光石,不值钱,为什么一定要嵌回去?” 从谢宝山那辈就想不明白,老王家卖金戒指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块破石头,现在到了王双宝这一辈,又想着把石头再嵌回去。 “没法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哦。” “咋样?二叔?” “那枚戒指大,得有二十克吧……”谢成功动起了歪脑筋。 “没有没有,”双宝的母亲连忙否认,“以前称过,十三克。” “13克乘上350,”谢成功在重量上占不到便宜,开始想别的办法,“4500多……” “二叔,你把戒指借给我,一天我就能还给你,再给你二百块钱劳务费。” 王双宝以进为退,将了谢成功一军。 “干脆这样,”谢成功咬咬牙,“我把戒指卖给你就是了,你拿八千块钱。” “他二叔,刚算了是4500,怎么又成了8000了?” 老太太不想儿子吃亏,质疑道。 “这不是文物嘛……”谢成功狡黠的说道。 “那算了,”王双宝连连摆手,“二叔,我不借了,明天到镇上我重配一个吧。” “二叔逗你玩的,”谢成功从内口袋里掏出那枚金戒指,放到桌上,“5000!行了吧!” 没想到谢成功竟会将金戒指随身带来,而且上面那枚红宝石也消失不见,看样子这家伙是老早就这么打算好的。 “成交!” 王双宝不想啰嗦了,他敏锐的发现戒指内侧有些奇怪的符号,知道这是不可替代的。 “痛快!” 第4章狼图腾 谢成功多赚了1000块钱,王双宝赎回了家传的戒指,双方皆大欢喜。 月光石和金戒指很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王双宝在仔细观察后发现,金戒指并不是纯金打造,里面还掺杂有某种稀有金属,它和黄金构成的合金使其变得更为坚硬。 这就是谢家多年来没有将金戒指出手的原因,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不是纯金的,当然也就值不了许多钱。这也是谢成功今天主动送上门来的原因,只有王家人才把它当成宝贝。 戒指内侧的符号看上去有些诡异,王双宝研究多时却不得法,一筹莫展。 “六妮儿,你还没跟娘说说你咋挣得这么多钱呢。” 谢成功走后,老太太总算有了时间和儿子唠唠嗑。 “妈,也没啥,现在城里房子金贵,我当中介,空手倒了几套房子,赚得差价。” 王双宝随口瞎扯,现如今最容易赚钱的方式就是倒腾房子了,不由得人不信。 “那下一步你想干啥?” “娘,每个月的十五我都做梦,最近这梦越来越真实了,我想先找人解解梦。” 王双宝这种做噩梦习惯从小就有,老太太也不奇怪,听说王文林成家之前也有这毛病。 “咋解呀,没人相信的。” “想找个懂外国话的,帮我翻译翻译他们都说的啥。” “我想想啊,对了!村东头你梁三爷家的孙女小慧放假了,她在西京读大学,找找她吧。” “梁小慧?我今天去小卖部买东西咋没见着她?” “头午她去镇上玩去了,明头午你去看看。” “好。”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又忙活了一整天,王双宝又困又乏,早早的就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中,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王双宝就被外屋叽叽喳喳的人群吵醒,仔细一听,竟是些上门提亲的。山里人圈子小,屁大点的事儿很快就能传播开来。经过昨天一个白天的闹腾,再加上梁老三、谢成功等人捕风捉影式的宣传,很快就将王双宝塑造成一个年轻有为暴发户的形像。 “俺家双宝过了年才满二十,太年轻了,不想这么早就说媳妇……” “唉呀,王家大婶,你这老思想得改改了,也没说就结婚啊,年轻人不得先处处嘛……” “就是就是,你看俺这个咋样?” “俺这也有,也有……” 王双宝没记得村里有这么多待嫁的姑娘,看情形可能临村的人也来了,他本不想出去,奈何肚子里憋着一泡尿,而这些人的占住了唯一的通道。 没办法只好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身上时,猛得拉开房门蹿了出去,等那些上门提亲的人回过神来,他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刚才那是个啥?老嫂子,恁家啥时候养的大狗?” “哪来的狗,里屋睡的是双宝。” “好小子,跑这么快,我还寻思是条狼狗蹿出去了……” 小解完后,王双宝仍然不敢回家,随意瞎溜达一圈后,一抬头发现已经来到了村东头。 “大侄儿,吃饭了没,来吃饭,你二婶蒸得馍馍和咸肉。” 谢成功正好站在门口,看到了在村子里瞎逛的王双宝。 “不了,二叔,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小卖部还有啥好买的,都让你买空了。” “早咧!我这里还有的是好东西!” 听到隔壁谢成功的话,梁老三踱出屋子,把旱烟袋重重的在门框上敲了敲。 “三爷早!” 王双宝热情的打着招呼,讨了没趣的谢成功灰溜溜的进屋了。 “嗯,双宝,你又来打劫了?” “我就买点饼干吃吃。” “来,有的是。” “三爷,小慧在家吗,我有事想请教她。” “在是在,还没起呢。” 王双宝和梁小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小时候王双宝又蠢又笨,没少挨欺负,经常需要梁小慧挺身而出护着。可惜,小慧的父亲看不上王家,坚决不让小慧和双宝来往,再加上后来学业渐重,两人逐渐失了联系。 “那我等她吧。” 梁老三自然不能把财神爷撵走,便泡上壶热茶和他闲聊起来。 “三爷,咱村为啥叫兰沃子啊,因为咱村地势低?” “不是,”梁老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兰沃子是后人改得名字,其实原来的名字是狼窝子。” “狼窝子?” “是哦,据老一辈的人说,咱们村所在地原来是个狼窝,这里住着狼王,后来狼王死了,狼群也就散了。” “这么邪乎?” “传说在咱村里还有狼王的坟呢,就是现在不知道埋哪了。” “县志上不是说咱村是元末明初从云南迁过来的吗,那狼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个传说,我也说不清楚。” “那我祖上王端亭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梁老三给茶杯蓄满水,“你祖上是光绪年间戊戌变法那一年正月来的,来得时候很落魄,我祖上梁老太爷见他识文断字,就留他当了个私塾先生。” “哦,还有这层关系啊,我还真不知道。” 天空飘起了雪花,慢慢的越来越大,像是中雪的样子。 “那天也是这么个情形,一只山狼一直在村口嚎叫个不停,村里人拿上打猎的家伙什儿想去干掉它,却发现那只狼旁边躺着一个人,等人们冲过去时,那只狼就跑进树林了。” “一个人?我先祖?” “你很聪明。” “我怎么听着像天书?您不是编故事哄我吧。” “这是我梁家代代相传的,真真儿的。谢家来的晚,不知道这事儿。” “来得晚,比我王家还晚?” “前后脚吧,比你王家晚了三四年。” 一百多年的时间,谢家人繁衍了半个村子,而王家却是世代单传,而且越来越窘迫,真是造化弄人。 “现在山里还有狼吗?”王双宝的视野透过雪花,望向那一片深邃的大山。 “有吧,那东西精着呢,不定在哪藏着。” 一百多年前,当先祖王端亭躲过清军的追捕,潜入这片大山时,山狼们曾经予他怎样的帮助?在这个仇恨了狼群几千年的国度里,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使山狼救护起仇恨它们的人类? 王双宝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他记起来,在每月必至的梦里,那个陷入重重包围的西方人在日全食之下变身成狼首人身的形状,如果不是旁人偷袭,他必将奋力一战! 想到那个梦,王双宝记起了更多的细节,他记得那人摘掉了戒指才变得身,而那枚戒指,曾经高高的举起过,很像自己怀里私藏的那一枚! “双宝,喝水呀,你想什么呢?” “三爷,我得回家趟,等小慧起床记得让她来找我。” 说罢,王双宝飞也似得向村西跑去,他有疑问,要找母亲问个明白。 上门提亲的人总算散去,老太太正倚在热炕上打着盹,却被儿子给摇醒。 “六妮儿,饿了吧,饭在锅里。” “娘,先祖王端亭被清军剿杀是在什么地方?” “嗯?” 老太太有点愣神,她被问懵了:“光听恁爹说是在大北边一座大山下,那天下着大雪……” “有没有名字?” “北高加索山……”瘫痪的王文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啥山?”老太太很惊讶,“当家的,你好了?” “风山……呜呜……”王文林又变傻了。 “俺爹说的啥?” “北高加索山?好像是这么说滴。” 王双宝初中毕业,读书不多,但北加索山这种有名的山峰还是有所耳闻,而且,梦里那只人狼就是从一座大雪纷飞的山崖上跳下去的。 “北加索山在俄罗斯呀,是亚洲和欧洲的分界线,也是过去欧亚互通的陆地路线之一。” 梁小慧从屋外进来,做了个鬼脸。 几年不见,梁小慧长得越发的标致,白里透红的皮肤,大眼睛翘鼻子,身材玲珑毕现,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黑瀑一般柔顺,洒落肩头。 “你起来了?”王双宝觉得有点脸红。 “早起来了,你跟我爷聊天时,我正在梳头发。”梁小慧笑吟吟的说道。 “你们上里屋聊去吧。”老太太善意的提醒着。 “嗯。”两人一齐点头。 梁小慧在西京大学学的是考古专业,这个专业极少有女生愿意选,可她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在里屋之中,王双宝原原本本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而梁小慧并没感到太多惊讶,因为村里人都知道,王双宝从小就做这个恶梦,都说他被恶魔缠住了身,活不长。 “你说给我听听,我只懂英语,要是德语或者法语,我就抓瞎了。这样吧,我先用手机给你录着,要是我翻不了就找同学帮忙。” 王双宝定了定神,开始叙述起梦里那群外国人的互问互答,一直到那个狼首人身的家伙坠落悬崖。 “是英语,不过有点古老,等我回去翻翻字典吧。”梁小慧报以歉意一笑。 “那你先翻,等翻完了我再去找你。” “没问题,记得请客哟。” “好。” 第5章道士下山 梁小慧再来的时候,带着一副骇然的表情和一张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白纸,就摆在王双宝的面前。老太太觉得气氛不对,借口准备午饭悄然退出; 里屋之内,只剩下王双宝和梁小慧两个人。 “看看吧,我全翻出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感觉像西方吸血鬼和狼人电影里的台词?” 说实话,从小家贫并且没受过多少教育的王双宝根本没看过几部外国电影,虽然这早已是个发达的网络时代,他甚至从来不曾拥有一部智能手机。 梁小慧的字写的不错,王双宝聚精会神的看着,偶而有不认识的字还要请教一下。对于西方吸血鬼和狼人的传说也着重问了个仔细,他镇定的态度让梁小慧大惑不解。 这篇文字写得很详细,一行英文下面跟着一行译文,王双宝把这些文字和梦境进行了印证,整个梦境无比真实在他的脑海里重现,而且配上了中文的旁白。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一百多年前的北高加索山顶,狼族和血族联手追杀狼族的叛徒-安德烈斯,理由是对方调包了狼族孤山圣堂的月神之戒,而安德烈斯不堪受辱,反抗不成遂跳崖自杀。 安德烈斯在悬崖上摔死之时,原本放在内衣兜里的月光戒指从中滑落,掉落山脚;而后先祖王端亭偷运军火从此经过,被他拣起,之后就是遭遇清兵伏击,王端亭孤身逃亡,直至来到兰沃子村。 大体上的情节应该如此。 “原来是这样。”王双宝理顺了思路,自言自语道。 “是哪样?” “就是这枚戒指,”王双宝取出戒指递给梁小慧,“被我先祖拣到了。” “月神之戒?” “不,是月光戒指。” “难道是用来压制狼人变异的?”梁小慧感觉匪夷所思。 “应该就是这样,这戒指有魔性,压得我们王家数代人浑浑噩噩的。” “那还不把他丢掉?” “不行,这是祖上留下的。” 王双宝想了又想,还是没敢把死而复生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实在太诡异了。 “西方真有狼人啊,我马上就给师父说说,她肯定感兴趣!” “师父?” 王双宝敏锐的抓住了字眼,师父和老师一字之差,含义可是天壤之别。 “是啊,我在终南山拜了个师父,龙门派的,”梁小慧洋洋自得,“我们干考古的,总得学道防身吧,万一碰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咋办?” “还是不要说了吧,这种事情谁会信?”王双宝也渴望有高人指点,可又担心对方将他当成怪物。 “我师父人可好了,你别说话……” 梁小慧已经拨通了手机,并对王双宝做了禁声的手势。 王双宝印像中的道士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可这位道士拥有手机,就凭这一点,就比他强上太多。 “什么?狼人?每月十五的噩梦?月光戒指?” “是啊,师父,你怎么看?” “用微信给我发个位置,我马上就到。” “哦,好吧……” 梁小慧的师父是终南山全真教龙门一派唯一的女道士,道号袁士妙,是个急性子,听梁小慧说的热乎,立马就要赶过来。 “你师父不会抓我吧?”王双宝有一点担心。 “不会,我师父人可好了,就是性子有点急。”梁小慧劝解道。 “从终南山到这里不好走吧,是不得好几天?” “我师父会开车来的,以她的脾气,我估计明天一早就到了。” 中午梁小慧在王家吃了顿饭,王双宝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一个人,好不容易嘻嘻哈哈的梁小慧才应了下来。 离春节只剩不到半个月,村子里在外面打工的、上学的年轻人陆续赶回,这两年赶上经济不景气,年轻人多半放假比较早,不用捱到除夕。 梁尧是村长梁友富的儿子,在省城打工,混得不赖,一身的名牌,一条明晃晃的金链子挂在脖子上。从小到大,在村子里总是耀武扬威的,没少给他爹惹麻烦;他比王双宝大上三岁,长得膀大腰圆,从小就是孩子王,总是变着法子的戏弄别人。尤其是王双宝,从小就是被折腾的对像。 他是傍黑天回到村子的,很快就知道王双宝昨天“装大款”的英雄事迹,心理不平衡,早早的就上门来找茬。 “双宝,双宝,”梁尧在门口嚷嚷,“出来一下!” “尧哥,你回来了。”王双宝客气的打着招呼。 “嗯?小慧也在?” 梁小慧和梁尧虽然同宗同辈,但两人往上倒七、八辈才能堪堪找到直接联系,血缘隔得很远。因此,梁尧早就对小慧有意思,当看到意中人在手下败将家中,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尧哥,你带的金链子好粗啊,真得假的?”梁小慧对他无感,故意调侃。 “当然是真的。” 梁尧在省城中州给人看场子,老大器重他,倒是混得也不赖,手下更是有一批小弟前呼后拥,神气的很。 “尧哥,你找我有事儿?” “啊,有日子没见了,找你唠唠,走,去场院陪哥耍耍。” 农村的场院就是晒谷场,这里曾是梁尧、王双宝儿时的乐园,他们经常在这里摔跤、打闹,美其名曰:比武。 “双宝,不去!多大的人了,就知道打打杀杀!” “还是去吧。” 王双宝不想梁尧在家门口吵吵嚷嚷,让母亲担心。 经过梁尧的一翻闹腾,有几个刚到家的年轻人都被惊动了,也随着一同到了场院;王双宝放眼望去,都是儿时的玩伴,梁茂、梁盛兄弟,还有谢成京、谢家豪等人。 梁尧仗着身大力不亏,又有这几年打打杀杀的实战经验,想让王双宝在梁小慧面前出丑,也好扬扬自己的威名。 “来吧,双宝,小时候的规矩,爬不起来的算输!” 王双宝点头应允,却只是抱着双手冷眼观瞧。 梁尧可不想跟这个瘦得跟麻杆似的王双宝墨迹,他想速战速决,省得被当村长的爹揪着耳朵提溜回去。一个箭步,右手一记直拳照着面门攻去。 这一招势大力沉,可在王双宝眼中,他看得清梁尧的每一个动作,也知道他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当下只是斜着迈出一步,微一低身,使了个勾脚的动作。 可这轻描淡写的动作却对杀气腾腾的梁尧起到了显著的克制作用,既躲过了力量十足的直拳,又勾住了支撑身体的右脚;他打了趔趄,站立不稳,这时王双宝双手直推,一下子将他推倒在地。 “好!”梁小慧旁若无人的鼓起掌来。 梁尧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连出杀招,招招搏命,可总是被王双宝轻松的化解,几个回合下来,一个呼呼的喘着粗气,另一个仍然气定神闲。 “这是太极?”谢成京皱着眉问。 “不太像。”谢家豪微微摇头。 跟别的村子一样,兰沃子村的两大姓氏貌合神离,梁姓虽然一姓独大,可谢姓并不服他们,经常暗地里较劲。 “尧儿!尧儿!一回家就找事,看我不抽了你的筋!” 村长梁友富的声音由远及近,梁尧慌了神,不敢再和王双宝较劲,拨开人群,向相反的方向跑了。 “村长,您找尧哥啊,他不在。” 早有谢成京主动上前搭话,套近乎。 “我找小慧,”梁友富没看到捣蛋儿子,心情好了许多,“有个越野车刚刚冲到村口,下来个道姑,点名道姓的找你。” “啊?” 梁小慧知道师父是个急性子,可也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从终南山到这里虽然只有六百公里,可尽是些山路,师父这速度不会是一路闯着红灯冲过来的吧。 等梁小慧和王双宝赶到时,道士袁士妙正捧着罗盘查着村子的风水,只见她梳着高高的道髻,一别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父,您怎么来得这么快?” 袁士妙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王双宝一眼,看样子正在掐算村子的风水。 良久,她才缓缓说道:“这村子风水有问题,村西头那户是谁家?” “道长,那是我的家。”王双宝毕恭毕敬。 “你是小慧说的王双宝?” “嗯。” “这就对了。” 袁士妙双手捧着罗盘,也不在意村民们惊讶的目光,径直向村西头的王双宝家走去,进得院落,她在一眼枯井处停了下来。 “这房子当时是谁选的?” “我先祖吧……”王双宝不明就里。 “小慧,关上院门,我要施法。” 梁小慧依言将院门紧闭;袁士妙这才将罗盘收起,从背包里取出一把桃木剑,插上一张符录,口中念念有词,迎风一晃,符录竟烧着了,紧接着将符录投入枯井之中。 轰!突然一股黑气从井中冲天而起,将符录顶了出来! “大胆妖孽!看剑!” 袁士妙大怒,手中桃木剑疾速挥出,连续劈向那团黑气,黑气似乎很惧怕桃木剑,略一周旋,突然收回井中,消失不见。 王双宝和从屋里赶出来的老母亲看得目瞪口呆,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竟不知井下还有这等东西! 第6章老井 袁士妙打开狼眼手电,对着洞底照了照;在枯井底部一侧,另有一个洞口,看来那就是那团黑气的出入洞口。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梁小慧不惊反喜,没想到学道不久就能遇到这样的场景! “这底下是个墓……” “狼王坟?” 王双宝想起早上在小卖部的对答,当时他还以为是梁老三瞎编的。 作为梁老三的孙女,梁小慧当然知道这个传说,可从来只有人有坟,没听说过狼王还会有坟的,因此她也没信过。 “不只如此,应该是个大墓,半个村子都座落在这座大墓之上,这老井可能是盗墓贼为了掩人耳目打的,下面那个洞口是个盗洞。” 袁士妙将桃木剑以及符录都收好,再把头上高高的道髻打开,披散下来。原来这个道髻是刚刚梳起的,刚刚王双宝还在琢磨梳成这样如何开车呢。 “大师,那团黑气是什么?妖怪吗?”王双宝的母亲惊慌失措的问。 “老太太,没事儿,不是什么厉害的鬼怪,我看着像兽灵。”袁士妙刚才全神贯注,这才注意到堂屋门口的黑影里还立着个老人。 “师父,您说过只有人的怨气能化成鬼,而兽灵成不了气候,可刚刚这团黑气已经成了实体了啊。”梁小慧敏而好学。 “我说过一般的兽灵成不了气候,可这团黑气像是成百上千的狼王鬼魂缠绕在一起,里面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 袁士妙对梁小慧这个学生很满意,刚刚学了不到半年,就掌握了不少的知识。 “这个大墓埋得谁?有多少年了?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既然是埋的人,为什么成了狼王的坟了,还有,为什么我先祖会选择将家安在这里……” 王双宝的疑问像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 “六妮儿,别问那么多了,”老太太镇定下来,沉言道,“请大师进屋吧。” “娘,您说的普通话?” 王双宝更惊讶了,印像里母亲从来没有出过村子,连镇上的集市一年也去不了几回,什么时候学会的普通话? 袁士妙将手中的车钥匙递给梁小慧,让她把村口的越野车开过来,这才一躬身进了屋。 “无量寿福,老太太也是同道中人吧,不知是哪个派的?”袁士妙打了个稽首。 “早年前在龙虎山学过几年道。” 老太太将袁士妙让进西屋,王双宝虽然一肚子的疑问,可没失了礼数,连忙烧水泡茶。 “正一道,敢问道号?” “何清正。” “马清一马真人是您什么人?” “师兄。” “这么说,您早就知道这座村子的问题所在,以及那团黑气的来历?” “是的,四十年前,我和师兄云游到此处,发现此处的古怪,师兄特意安排我留下的。” “佩服,佩服!” 王双宝只知道母亲姓何,至于来历从来也没有问过,更不知道母亲竟然是道门之人。说话间,梁小慧把车开到院外,锁好车,也进了屋子。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双宝感觉头都大了,本来以为解开了噩梦之迷,没想到却越陷越深。自己老实巴交的母亲竟也是道门中人,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还是请何道友来说吧。”袁士妙盘起腿,稳稳的坐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吧。” 老太太也脱鞋上了炕,喝了口热茶,理了理思路,这才慢慢讲了起来。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道教太平门张角顺应天势,发动了黄巾军起义,与他一同举事的,是他的弟弟张宝和张梁;后来黄巾军起义遭到了汉朝的镇压;张角升天,张宝战死,唯有“人公将军”张梁活了下来,逃到这深山老林之中。与其作伴的,是他的一些部众信徒,就在这里修建道观,过起了隐修的生活。 张梁有驱赶百兽之能,尤通狼语,自谓天狼道人,张梁病死后,在此地的山洞之中坐化;当时正值三国乱战之时,张梁的门人相继离开,只剩下一个门人给其守墓,与其相伴的,就是此地的狼群,久而久之,这里成了狼窝,再没有外人敢接近这里。后来,这个门人以张梁的名字取姓,改姓梁,一代一代的住了下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就是狼窝子村。 梁姓太平门掌教和狼王在濒死之时,都会来到张梁坐化的山洞等死,久而久之,山墓渐成规模,至元末明初天下再度大乱之时,太平门后继乏人,梁姓后人忧心天下局势,恐有盗墓之人觊觎此地,遂将山洞砌死,上覆以厚土掩盖,只留下这眼老井和那个洞口,给狼王留下最后的通路;而村名也由此改成了兰沃子。 老太太讲到这里,闭目不言,似在思忖事情。 “原来我们梁家人在汉朝末年就住在这里了!可是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啊?”梁小慧直言不讳,“该不是……” “封闭山墓之后,梁家人就不再埋进来了,因此编了个谎话世代流传,”老太太好整以暇,“我知道这些,当然是因为双宝他爹,因为他进了古墓。” “难道俺爹的瘫痪和入墓有关,不是被石头砸到了腰?”王双宝大惊失色。 “是的,那天我去了镇上,你爹竟鬼使神差的下到了墓中,那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王姓一脉八字偏弱,结果着了道。” “原来道友刚刚是在试探我呀。”袁士妙明白了,这个何清正是在摸清自己的道行高低。 “我道行不够,有些事改变不了,又遇上了历史上最厉害的毁师灭道的时期,只能暗自维护,却无力改变分毫。”老太太长叹一声。 “可这个故事和我们老王家有什么关系?先祖为什么也来到了这里,并且选了这个地点修盖了祖屋?”王双宝理清思绪,继续发问。 “119年前,当王家先祖王端亭逃亡之时,因为那枚戒指的关系,他得到了狼群的帮助,才到的此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是造化弄人啊。” 既然说到了戒指,王双宝主动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袁士妙并没有用手直接碰触,而是取出罗盘,放在戒指近前,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滴溜乱转,最后直直的指向月光石。 “这东西暗藏能量,还有股邪气,感觉里面封印了什么东西,也难怪王姓一脉会八字弱,如果压制不了它,它就会反噬!” “说得很对,我只能保证自己不被影响,却帮不了他们,”老太太指了指王双宝,“为了给王家留下希望,我连续生了五个女娃,才生得他,没想到也压制不住这块石头。” “可我感觉还好啊,不过他有点怪异……”袁士妙微皱双眉,仔细打量着。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奇遇,昨天回来我就感觉他的运势不同了,基本和这石头平分秋色,不会一边倒的被压制。” “你刚刚说119年前?那是哪一年,什么时候?” 袁士妙虽然只有四十岁,但修道时间远比为生活所累何清正时间更长,道行更高。 “1898年,戊戌年的春节那一天。”王双宝主动答道。 “那到春节就整一百二十年了,”袁士妙若有所思,“两甲子的时间,会不会是时机到了?” “双宝刚才的问题怎么解释?”梁小慧饶有兴致的听着,忍不住插了一嘴。 “这是西方狼族的戒指,当然对现实的狼群有引导作用,狼群救了王端亭,把他带到了兰沃子村。他根据戒指的指示选择了建屋的地点,并且潜居下来,想解开月光石的秘密,可是一直沿续数代都没能解开,直到他的出现。” 袁士妙用纤纤手指一指王双宝,吓得他一个激灵。 “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 老太太中午偷听过王双宝和梁小慧的对话,已经知晓了戒指的真实来历。 “那您在四十年前为什么要留下啊?”梁小慧打破砂锅纹到底。 “和你师傅一样,不仅看出这村子风水的诡异,还看到了迷迷瞪瞪的王文林;当时血气方刚,以为可以改变什么或者治病救人,就留了下来。” “这样就留下来了?”梁小慧表示不能理解。 “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天人合一,既然上天选择了你,就要坚持走下去。” 老太太的表情和神态都很平静,在这一刻,王双宝感觉到她不仅是自己的母亲,还是一名优秀的道士。 “哦。”梁小慧似懂非懂。 “那老井冒出的黑气怎么解释?”王双宝还是觉得疑点重重。 “这个我真是不清楚,第一次见,可能是受到符录刺激了吧。”老太太用宠溺的眼神看了一眼儿子,慢慢说道。 “狼王魂魄化为兽灵,成百上千的兽灵缠绕在一起,它的怨气和中间那东西有直接的关系,可惜刚才我没看清。” “要不要下去看看?”梁小慧摩拳擦掌。 “全真龙门派和龙虎山正一道的传人都不敢下去,就凭你那点微末的本事?” 袁士妙厉声喝道,她这个徒弟天资聪颖,可就是胆子太大了,恐怕会惹祸。 “是,是,师父,我知道错了。” 梁小慧战战兢兢如小鸡捣米般的点着头,她从来没见师父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双宝却没受到这一幕的影响,他在思考几个问题:爹为什么会偷偷下到老井进入墓中?月光石中封印的是什么?狼王魂魄化成的兽灵缠绕的是什么东西? 第7章魔窟 十五年前的某一天,王双宝刚四岁时,何清正因为要去镇上采买些生活必需品,就骑车带上儿子走了,家里只留下当时正值壮年的王文林。 王家几代人都受到戒指的蛊惑,王文林也不例外,老婆不在,女儿们又上学去了,他便拿出月光石来把玩。 乌云遮住太阳,天突然阴了下来,王文林忽听得有人在呼喊他,那声音似乎是从月光石里传出的: “嘿……嘿……去老井……去老井……” 作为王氏嫡传后人,王文林很早就知道老井是狼王坟的入口,因为他曾见过一只年老的狼王趁着月色一跃而入,再也不见回返。 好奇心驱使他数次想要潜进去看看,可总是被妻子阻止,今天妻子不在,恰是最好时机。他准备停当,攀着绳子下到井底,从那个狭小的洞口钻了进去。 洞里很黑,他不得不钦亮手电筒照明,爬行了数十米之后,总算来到主墓室。在主墓室边有一块石碑,上面用不同的笔迹阴刻了许多文字。王文林准备的很充分,他蒙上几张宣纸,用随身带的墨汁拓印下来。 在做拓印工作的同时,他用手电筒向主墓室照过几遍,果然如传说所言,里面盘腿坐着许多干尸,俱是道人打扮,应该是太平门梁姓掌教坐化的遗身,当地干燥少雨,道人多是干尸模样,看上去阴森恐怖。在坐化的道人中间有许多凌乱的动物骨头,就是历代狼王的骸骨。 等拓印的宣纸晾干后,王文林都收到背包之中,忽然感觉衣服内兜之中有异动,待他将月光石取将出来,捧在手心;忽见一道紫光从其中射出,窜入主墓室之中。 紧接着,数道黑影在手电筒昏黄的灯光中飞奔而起,将那道紫光团团围住,纠缠不清。等王文林想上前看个仔细时,突然一阵眩晕,倒在地上。 “之后他就这样了?” 袁士妙取出一些道家的灵药,给瘫痪在床的王文林服用时,一旁的双宝母亲像讲故事一样叙述着当时的情景,一部分是她听王文林事后说的,一部分是自己脑补的。 “不,刚开始只是瘫痪和不时的迷糊,近几年情况越来越严重,头脑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娘,那俺爹是怎么出来的?”王双宝忍不住问。 “是我啊,一看天不好,集也不赶了,回来又不见你爹,就知道他下去了。” “那您刚才说的就是那些石碑上拓印的内容?”梁小慧很聪明。 “嗯。” “师父,这月光石里飞出的紫光是什么东西?” “你说呢?” 袁士妙用食指给王文林把脉,并没有直接回答梁小慧的问题。 “是狼人安德烈斯的魂魄吧……”王双宝自言自语道。 “很有可能。”袁士妙赞赏有加。 “可这月光石里还封印着什么?”王双宝并没有因为受到表扬而欣喜,而是继续发问。 “这是西方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大师,我老头子他怎么样?” “不要这么叫,”这个称呼让袁士妙很不舒服,“他身子太弱,又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生命是无碍,复原的可能微乎其微。” 只要生命无碍就足够了,何清正并没有奢望太多。 “俺爹晕倒的原因是什么?”自从头脑变得清醒,王双宝问题多多。 “就两个原因啦,要么缺氧或者空气有毒,要么就是下面阴气太重,伤着了。”梁小慧自信满满。 “你就是聪明过头了,”袁士妙嗔怪道,“双宝,准备点饭吧,饿了。” 四个人光顾着说这说那儿,不知不觉的月亮已经升起,晚饭的时间到了。 “好,好。”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双宝虽然从小就不精明,可干农活,出大力,洗衣做饭这些事儿难不倒他,很快,一桌子饭食准备停当。 “我也不知道道士们应该吃什么忌讳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 “很好,”袁士妙扫了一眼,饭菜还过得去,“有酒吗?” “有,有!” 王双宝可不知道道士还喝酒,更何况还是个女道士。 “师父,道教太平门现在还有吗?”梁小慧边吃边问。 “没了,”袁士妙不动生色的给王双宝也斟满一杯酒,“你也喝点吧,你身子阴寒,喝点白酒能祛阴补阳。” “太可惜了。” “娘,爹从石碑上拓印的东西现在还留着吗?上面都有什么?”王双宝呲牙咧嘴的问,他第一次喝白酒,还不习惯白酒的辛辣味道。 “就是些历朝历代太平门各掌教的名字、生平还有一些修道的心得之类的,倒是有一篇专门记载着太平门的奇门异术。” “哦?还在吗?”袁士妙很感兴趣。 “有啊,我给你找找。” 说罢,何清正放下手中的筷子,下炕去箱里翻找。 “双宝,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袁士妙问。 “没有啊,我还是想揭开这些谜题。” “这不都揭开了吗?”梁小慧插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该放下就得放下,这戒指和月光石祸害了你们王家一百二十年了,怎么你们还是执迷不悟?难不成你还想去西方的狼族孤山圣堂?” 梁小慧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不光点醒了王双宝,连正在翻箱倒柜的何清正也受到了感染,不由得点头同意。 何清正找到了当初王文林下到墓室中在石碑上的拓文原本,一摞摞的大宣纸,码放的很整齐,没有半点破损。 “这宣纸质量不错啊,哪来的?”袁士妙接将过去,发现这宣纸略黄,但质地柔软坚韧。 “镇上有一家做古法宣纸的,做了好多年了。”这事梁小慧倒是很清楚。 “小慧,用我的手机按顺序拍拍照,不要用闪光灯。” “用我的就是了,我再发给你。” “不行,你道行太浅,现在不能看。” 袁士妙当然知道她的小把戏,断然拒绝;梁小慧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的拍照去了。 那些字都是阴刻的,是历代太平门掌教弥留之际,以工具在石碑上镌刻的生平及道术心得,字迹各不相同,又是繁体古字,短短的拍照时间,梁小慧根本辨识不出几个。 “道长,你带走就是,我们也没什么用了。”何清正善意提醒。 “不,这是你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还是留给你们吧。” “哦,也好,”何清正顿了顿,又央求道,“道长你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吧,住到过年?” 袁士妙知道她担心一百二十周年那个大日子,遂点点头应了下来;她的这个决定让另外三个人格外高兴。 “师父,元末明初正是道教兴盛的时候啊,为什么太平一门反而衰落了?” 袁士妙所在的龙门派就是那个时期开始兴起的,创始人就是长春子丘处机,曾经远上大漠给成吉思汗讲道,名扬天下。 “太平门是古道法,修为不易;他们又远离人众,独自修习,等到人丁不旺,或者后人能力不足,很容易就衰落了。”袁士妙答道。 “哦。” “村子里谁是梁姓的长支?是你们家吗?” “不是,我们挺偏的,”梁小慧对此很清楚,“长支就是村长梁友富家,还有他的儿子梁尧,对了,下午他还和双宝比武来着。” “哦?什么结果?” “双宝完胜!” “呵呵,”王双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梁尧的每一招每一式就像慢动作,我只要比他快一点点就行。” 袁士妙点点头,她从村头见到王双宝时就觉察到一些异样;刚刚何清正也说,王双宝此次回来的运势一下子变旺了,竟能和邪性的月光石平分秋色;这很能说明问题,可王双宝好像不想说,她也就不好多问,反正时间还有的是。 “这个梁尧怎么样?” “带条大金链子,身上到处是纹身,估计在中州没干啥好事。” “有修道的天赋吗?” “等你见见就知道了,我觉得够呛。” 梁小慧对梁尧不屑一顾,毫无感觉。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围坐闲聊,袁士妙随意翻看着手机中拍的拓文照片。 “道长,这些奇门异术对您有帮助吗?”王双宝很好奇。 “帮助不大,”袁士妙答道,“必须修习了太平门的《太平经》之后,才能使用这些奇门异术。” “《太平经》书店里就有卖啊,一百二一本。”梁小慧懂得还真不少。 “那是黄老的《太平经》,只是些基础的理论,并没记载太平门所使用的具体道术。” “哦,你说会不会梁尧家有这本经书?” “这个很难讲。”袁士妙想到了十年文**革,那破坏程度可比焚书坑儒厉害多了。 “有机会可以问问。”梁小慧眨巴着眼,开始想着鬼点子。 “道长,既然这墓里是太平门掌教和狼王的遗骨,那就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您不敢下去呢?”王家历代都难逃宿命,王双宝也不例外。 “那是魔窟啊,首先,这个安德烈斯的魂魄在里面,和狼王兽灵纠缠不清,是好是坏很难讲。其次,太平门其实是比较邪的道教门派,史书记载,他们亦正亦邪,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就算里面全是正人君子,在那种阴气极重的地方养上千年,不定会演化出什么东西来。” “袁道长说的对,双宝,你可不许有这个想法啊,”何清正很担心,“十五年前,我救上你爹后,自己的身体也严重受损,大不如前了。” “哦。” “将来机会合适,还是要下去的,”袁士妙还是不放心,继续劝道,“到那时候,必须有高人辅佐,并且万事俱备,才能下去走一遭。” “师父,您和何道长不就是高人吗?” “我们?”袁士妙与何清正对视一笑,“道家修行为无止境,我们还差得远呢。” 第8章风雪山神庙 随着春节的临近,这个地处偏僻的小山村重新热闹了起来,那些陆续返乡的年轻人给村庄注入了新鲜的活力。衣着光鲜、满嘴新名词儿、边走路边低头划拉手机的年轻人四处串门,他们有的为了叙旧,有的为了套近乎,有的则是为了炫耀,还有的却是兼而有之。 但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无论是谁,都盖不住王双宝的名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村里的“傻儿王”竟然乌鸦变凤凰,从一个糊里糊涂的穷光蛋变成出手阔绰的有钱人。更让意想不到的,家里还有开豪车打扮古怪的女老板,而村里的第一美女梁小慧更是天天泡在那里,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 “小慧,你见天的跑村西头老王家干什么,不准再去了!” 梁小慧古板的老爸梁大柱终于忍不住了,伸手阻拦了正准备出门的女儿。 “都跟你说了我师傅住在双宝家里,你别想多了。” “好好在家呆着!哪也不准去!” 梁小慧拿这个老爸真是没办法,脾气又臭又倔,根本说不通,不过她自有妙招,于是大叫:“爷!爷!” “咋地了又?”梁三爷嘬了几口旱烟慢慢踱进院子。 “俺大不让俺出去耍!”梁小慧少有的用起了本地方言。 “嗯?真咧?”梁三爷冷冷的扫了一眼,梁大柱被余光扫过,明显打了个激灵。 “没事,去吧,去吧……”梁大柱怂了,让开了路。 从村西头到村东头有一段距离,当梁小慧小跑经过中心街的时候,恰好一辆摩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蔷薇?”梁小慧眉头微皱。 从摩的里钻出来的女孩儿叫谢蔷薇,是谢成京的妹妹,与梁小慧同龄,无论是外貌还是学识两人都有的一拼,她们从小就争来比去,算是一对冤家。 “小慧?”谢蔷薇也是一怔,瞬间恢复正常,揶揄道,“你们考古的就是放假早啊,真让人羡慕。” 梁小慧高考时发挥不好,成绩不太理想,第一专业没选上,选的考古专业又太冷僻,不被人所看好。谢蔷薇这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说什么了呢,西京交大的高材生,”梁小慧拢拢头发,冷冷的道,“我还有事,回头再找你聊。” 说罢,梁小慧飞也似的绕过摩的,向村西头快步而去。谢蔷薇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方向是村子里最穷最傻的老王家,不明白梁小慧火急火撩的去那里做什么。 袁士妙独自霸占了一间屋子,潜心研究王文林从狼王坟里带上来的拓本,一连七天基本不怎么出屋。这也导致梁小慧每次来都见不上,今天也不例外,师傅还是没有出来。 “袁道长说今儿晌午前就能出来。”双宝娘善意的提醒。 “哦,哦,谢谢你,婶儿!”梁小慧很高兴。 七天前袁士妙没打招呼就突然进入闭关的状态,让梁小慧措手不及。作为一个学道的初学者,能这么快遇到这么多新鲜刺激的事情,让她兴奋异常。可就在这个时候,师傅却闭关了。 没办法,她只好每天跑过来等着。 “双宝今天也能回来,明天就是辞灶了。” 说实话,双宝娘很中意梁小慧这个丫头,以前不敢高攀,现在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王双宝几天前带上钱去看他的五个姐姐了,姐姐们虽然嫁的不远,但大都没嫁什么好地方,全是些穷乡僻壤,在山路上蹬自行车很费时间。 “我就说我开车拉他去嘛,他又不肯。”梁小慧不满的嚷嚷。 双宝娘微笑不语,她当然不能让这两个年轻人开车串门走亲戚了,这会给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婶儿,您也是道门中人,您给我说点道家的事儿吧。”梁小慧央求。 “我修行不够,你还是等袁道长出来吧。”双宝娘摇头拒绝。 道门自有道门的规矩,龙门派和正一道虽源出一门,却有门户之别。而且她也到了风烛残年,数十年前的雄心壮志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磨去了所有的棱角。现在她只希望守着瘫痪的老伴儿度完余生,那些道家之事正好借此机会交出去,不想也无力再染指。 “婶儿!快看快看!”梁小慧手指着窗外,惊喜的叫了起来,“下雪了!下雪了!” 北风卷着雪花在阳光下飞舞,看上去美极了。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迟了一些。 “下不大吧……”双宝娘不由得担心起来,“这还有日头呢。” 话音刚落,天上刮过一片乌云,遮挡了太阳。气温陡然下降,风势加大,鹅毛一般的雪花在风中开始凌乱地狂舞。 王双宝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五姐家,正逆着风艰难地蹬车向兰沃子村方向而来。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雪,他应该能赶在午饭时到家,可是风助雪势,视线不清山路上积雪又渐多,让他不敢再骑车,便推着车一步一步向前捱去。 这五六天时间他去了每个姐姐家,给她们分别留了一万块钱。这是母亲的主意,当初嫁女时没有嫁妆,女儿们少不得挨婆家的白眼。现在儿子挣钱了,要给女儿们长长脸、撑撑腰。可是这样一来,王双宝带回的六万块钱就只剩下不到五千块了。 王双宝的体力渐渐透支了,他将车推到一处背风的山坡后,大口的喘着冰冷的空气,右手自然而然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个动作是从复活之后开始有的,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煤矿里的那个时刻,宋金明在自己脑后砸了好几下,可是现在却摸不到一处凹陷,甚至一点伤疤。 至于后面复活的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了,他只记得发出幽蓝光芒的月光石以及宋金明慢慢枯槁失去生机的面容。 “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袁道长呢?” 王双宝还是拿不定主意,他不想被当作怪物一般的存在。 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估计已是中午。王双宝现在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后走回五姐家与往前走回自己家的距离差不多,而他又没有手机,无法与别人联系。 其实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银钟山的另一面,翻过山去就能到兰沃子村。可惜山路崎岖难行,即使不是遇到这样的鬼天气,他也需要一个小时才能翻越这座大山,没有办法只能等着风雪过去再重新上路。 好在附近有一座山神庙,前几天听村民聊天,临村的富人凑钱重修了这座庙,现在倒是可以去那里避避风雪。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双宝视线范围内无论高山还是树林全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山路完全被积雪掩盖,根本找不到通往山神庙的小路。 好在这里是他儿时四处游玩的区域,凭着记忆与本能,他背起姐姐们给母亲准备的包裹试探着向前走着,转了两个弯之后,在漫天风雪中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红色。再行几步,那座新修的山神庙赫然出现在眼前。 所谓新修其实只是更换了木门,并用红漆重新粉刷了外墙和山神像,其他的变化不大。因为年龄的增长,王双宝甚至觉得这庙比小时候小了不少,不仅一目了然而且还要小心碰头。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挡风避雪的安身之地,他拽过有点发霉的蒲团一屁股坐了上去。 雪依然在下,庙里能见度不高,王双宝看着刷了新漆的山神像有一点恍惚,似乎这个面带狰狞的神祗有些面熟。 奔波了一上午让他又冷又饿,此时甫一安定下来,更是感觉胃似火烧。幸亏姐姐们准备的包裹中有许多吃食,他打开一盒牛奶,靠在供桌旁就着凉奶啃起了又冷又硬的面饼。 忽然,从山神像后转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声若洪钟:“双宝,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 王双宝一阵发蒙,这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话语气很怪,不是本地口音,模样倒是有些面熟。 “好好想想。”来人倒是不着急。 “你是何头儿?何叔?”王双宝隐约觉得此人很像矿上的工头何明林,可细端详之下似乎又不是。 此人摇了摇头,用手先指天,再指地,最后指指王双宝的头。而后长叹一声,折回山神像之后。 “别走啊,你究竟是谁啊?”王双宝声嘶力竭的大喊,却没有任何人应声。 外面狂风大作,吹开了庙门,冷风凶猛的灌了进来。 王双宝冷得不行,忙想站起来去关庙门,却没想到坐得久了,腿麻无法站立,急得他手忙脚乱。 “醒一醒!醒一醒!双宝,我是小慧!” 王双宝猛地挣开了双眼,原来刚刚是个梦,他手里还攥着半个面饼。 “小慧,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找到的?” 王双宝还是不敢确定,心想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梦。 “是师傅啊,她让我来接你的。我打电话问过你姐了,按照时间估计你会在这里。” “哦,谢谢道长了。”王双宝总算清醒过来,轻轻捏捏大腿,发现并没有发麻。 “你刚才做什么梦了?还是那个高加索山上的梦?” “不是。”王双宝摇摇头,自从复活之后,他再也没做过之前那个梦。 “起来吧,大家都在等你呢。”梁小慧伸出手来想要拉他一把。 王双宝握住对方柔若无骨的嫩手,略一用力,就要站起来。可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山神那张狰狞的脸,吓得一激灵又坐倒在地上。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事没事。”王双宝这次不好意思再拉梁小慧的手了,自己扶着供桌慢慢站了起来。 刚才这个梦做得莫名其妙,那个魁梧大汉的面容竟然和山神有几分神似,冷不丁的对视一眼,倒把王双宝给吓了一跳。 “没事就走吧,雪还在下呢。”梁小慧眉宇间显现出一丝愁容。 第9章林海雪原 王双宝背起包裹,正待要离开山神庙,鬼使神差之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山神像。 这山神看上去与小时候有些不同了,以前的山神像年久失修,油漆斑驳,基本看不出面像的狰狞恐怖。可是重新粉刷过的山神无论是面容还是眼神,都透着一丝诡异。 山神像的背后在阴影处,王双宝明知那后面藏不下一个大人,却依然心怀忐忑。 梁小慧又在外面催了,王双宝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了山神庙。 “小慧,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的?” 望着银装素裹的林海雪原,王双宝很惊讶。 “笨啊,有手机导航,可以定位的。”梁小慧甩甩长发,嗔怪道。 王双宝连一部古老的诺基亚都不趁,更别说方方正正的智能手机了。他只在边小福把玩时在一旁端详过,感觉那玩艺儿实在是太高深了,比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电脑还要高深。 袁士妙的车是真正的四驱越野车,性能好动力强劲。饶是如此,当梁小慧行到主路上仍然心生畏惧。积雪已经足够的厚了,几乎看不出道路和水沟的分界线。 “不是有手机导航吗?”王双宝期期艾艾。 “这种民用导航精度不够,有一点差错我们俩就要翻到沟里了!”梁小慧急了,语气不善。 王双宝乖乖的闭上了嘴,这个时候他根本帮不上忙,不如不说话。 从现在所处的角度几乎能看到银钟山的全貌,被皑皑白雪装扮后,这座山峰真得很像银色的大钟,牢牢的紧扣在大地之上。 “双宝,过了年你有什么打算吗?” 梁小慧已经驶过最艰难的地段,想起刚刚语气过重,便主动挑起话题。 “打算?”王双宝哑然失笑,“当然是去打工挣钱了。” “你不想揭开谜底了?”梁小慧有些奇怪,“再说你不是挣了钱吗?” “没挣多少,这几天全分给姐姐们了。”王双宝无奈的笑笑,“先解决温饱问题吧。” “回头我帮你问问师傅吧,兴许她有办法。”梁小慧欲言又止。 “哦。” 求人不如求己,王双宝还是想靠自己活着。现在头脑清楚了,估计挣钱就变得容易了。 “双宝,双宝,你看见没有,那边,那边!有一只大白狼!”梁小慧手指窗外,激动的大叫。 王双宝疑惑的望去,远方山脊上的确有一只像狼像狗的动物,正要仔细端详一番,那只动物却“嗖”的一下消失了。 “小心开车!小心!”王双宝惊恐的大叫! 越野车正斜斜的向悬崖直直的开去,梁小慧大惊之下紧打方向盘,猛轰油门,总算将越野车驶离悬崖,回到主路上。 “好险!”梁小慧一脑门子冷汗,刚刚只顾着看狼,险些坠落悬崖。 “还是好好开车吧,”王双宝劝道,“咱这地方见只狼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那是只白狼。”梁小慧嘟起了小嘴,很是不服气。 “这么大的雪,黑狗也变成白狼了……”王双宝笑了。 “切……”梁小慧斜了个白眼。 一小时后,越野车总算有惊无险的开进了村子。王双宝一眼就看到了村口上佝偻着腰顶着一头白雪的母亲。 “娘,俺回来了。” 王双宝没待车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惹得梁小慧又是一阵大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何清正微笑着,拉起儿子的手,向村西头走去。 虽然兰沃子村地处北方,可下这么的大雪也不多见,更何况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待风势渐缓,许多孩子跑到街上笑着闹着,打起了雪仗。其中不乏一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梁茂、梁盛兄弟也在这些人当中,玩得热火朝天,却不见村长儿子梁尧。 “双宝,来玩啊,打雪仗了。”梁茂热情的招呼着。 “不了,”双宝一边微笑着摇头,一边还要小心到处越丢的雪球,“你们小心汽车。” 一进村子,梁小慧就气不打一处来。先是莽撞无知的王双宝在车没停稳时就往下跳,接着就是村里最宽最长的中心街都被这帮玩雪的人堵得严严实实的。 “哟,小慧都会开车了,这是谁的车?”一个熟悉又不失尖酸的声音响起。 “别人的。”梁小慧不用看也知道是谢蔷薇,眼见前路不通她干脆倒了出去,换了另一条路。 “蔷薇你啥时候回来的?”王双宝主动打着招呼。 “早上啊,”谢蔷薇大呼小叫着,“我多有福,刚刚到家就下起了大雪……” 谢蔷薇话没说完,没提防被梁盛一个雪球正中面门,有部分雪甚至直接进了喉咙。 “家豪哥,替我报仇!”谢蔷薇艰难的清理完面部的残雪,恨恨的大叫。 “我可不管,”刚刚路过的谢家豪却不想趟这浑水,“我要去二太公家去帮忙的。” 谢家豪的二太公谢林生是村子里最长寿的老人,已经九十五岁了,耳聪目明,尚能自理。他无儿无女,享受着低保,独自一个人生活。 王双宝看到中心街的雪球作战不停升级,再也顾不上打招呼,搀着母亲顺着墙边,快速的绕过去了。 这些打雪仗的孩子们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派,姓梁与姓谢的又是针锋相对,互不服气。 “娘,梁姓为啥和谢姓这么死仇啊。”离开中心街,左右无人,王双宝小声地询问。 “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吧,”何清正仔细的回想着,“就是以前生产队时有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 如果是生产队时的小矛盾断不至于连孩子打雪仗都要分成两派,而且并不是人为分出来的,这就很奇怪了。 “一百多年了,梁姓和谢姓从来没通过婚。”何清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没通过婚?”王双宝之前没注意过,“是不是梁姓看不上人家啊。” 何清正没言语,在这个村子里,只有王家才是别人看不上的,梁、谢两家各领风骚,总有牛人出现。 “不知道,也许是巧合吧。” 袁士妙的房门已经打开,这意味着她的闭关已经结束,可她现在仍在炕上盘腿打坐。梁小慧不敢打扰,只好在一旁闷坐着。 王双宝从车上取下包裹,一桩桩、一件件的交给母亲,并详细诉说着姐姐们的交待的话语。虽然王家自来贫苦,可家里的孩子却都还算孝顺,每一个都记挂着瘫痪的老父亲和体弱的老母亲。 何清正把这些东西都堆在炕上,絮絮叨叨的给王文林说着,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王双宝甚至看到了母亲眼角噙着泪花。 “娘,我去院里扫雪了。” 王双宝退了出去,找到扫把和铁锨,开始清理起院子里的积雪。风已经停了,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六妮儿,光扫出路来就行了,雪还在下呢。”善良的母亲在屋里提醒。 这时,村里的大喇叭传来村长梁友富的声音,原来是要求大家清理路上的积雪,王双宝便拿上扫把出了门。 兰沃子村比不得那些临近城市的村庄,没有一丁点拆迁的可能性,没有金钱上的瓜葛也保证了梁友富这个村长的权威。在他的号召下,那些在街上打雪仗的孩子们也停止了胡闹,各自回家取工具清理路上的积雪。 正值春节假期,年轻人都回了村,青壮年劳力众多,很快道路上的积雪就全部清理完毕,而雪也在这个时候识趣的停下了。 王双宝清理完村西的一大段路后,正蹲在地上休息,一个人影从上方黑云压顶般的伏了上来。 “村长?” 来人就是兰沃子村的村长梁友富,他四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仪表堂堂又不失威严。 “嗯,”梁友富点点头,“双宝,现在人口普查有个政策,想给你们这些黑户的人落户,但是罚款还是要交的。” 计划生育罚款在王双宝家根本执行不下去,这一点二十几岁就当上村长的梁友富深有体会,因为这家人太穷了。 “多少?”王双宝很为难,因为他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象征性的,三千。” “哦?是吗?太好了。” 王双宝很高兴,落了户就能办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能找到好一点儿的工作,而且这个罚款金额也是他能承受的。 “你明天早上带上户口本和钱,去村里找文书办一下。” “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双宝望着在落日余晖映照下的白茫茫大地,觉得是这场雪给自己带来的好运,而那些不开心的,或者想不通的事情统统被他放到了一边。 “娘,娘!”王双宝跑回了家,在院子里大喊。 “咋地了这是?”何清正一脸诧异的从里屋走出来。 “刚才村长说能给我落户了!只要三千块钱!” “是嘛?太好了!” 何清正也很高兴,这意味着家里多了一口人,能多分一份粮食补贴。儿子以后找对象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婶儿,双宝,师傅叫你们过来一下。”梁小慧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似乎有些沉重。 “哦,好。” 王双宝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门前,一躬身进了屋。 第10章生日 当王双宝挤进小屋时,袁士妙正在喝茶,是那种农村独有的茉莉花茶,浓浓的茉莉香味在屋里四处飘荡。一连数日没有出屋,她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都在这里了,”袁士妙放下茶碗,用手背推了推面前的一个老式笔记本,“这就是狼王坟里石碑上阴刻的道家秘术。” “哦?全部?”梁小慧的美目中异彩连连,刚刚看到师傅有气无力的动作和语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好事一件。 “能用吗?”此时的何清正自然而然流露出正统道家弟子的作派。 “基本不能用,”袁士妙缓缓摇头,“和我们所学有很大的不同,没有《太平经注》作基础,贸然使用这些秘术只会害人害己。” 说罢,她有意瞟了一眼梁小慧,生怕这个女徒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只听说过《太平经》,哪有什么《太平经注》啊?”梁小慧当然知道师傅的深意,当下也不敢辩驳而是岔开了话题。 “道长的意思,”何清正在思索的时候,那种山村老妇的形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修道者的悲天悯人,“这些就是所谓的《太平要术》?” 袁士妙重重的点了点头:“比原本更详细,这里面包括了各位掌教的一些心得体会”。 《太平要术》是东汉末年南华老仙所创,并将此异术教给了张角、张宝、张梁,据书载张角能散符施水、治病救人,并能呼风唤雨、翻江倒海。在黄巾军起义遭到镇压后,这本秘书遂下落不明。 “这三本书有什么关联吗?”王双宝一头雾水。 “这三本书其实是一本书,现在世面上流传的《太平经》其实是太平道基础的理论部分,《太平要术》则是记载具体的道术。至于《太平经注》,那是连接这两本书的钥匙。” 袁士妙在整理誊抄的过程中对这本经书有了新的认识,包括《太平经注》这本书的存在也是从拓本上得知的。当然,《太平经注》的下落不得而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要不然黄巾军也不能败得那么快,张角还是病死的。”梁小慧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道术仅仅是补充,真正能救黎民于水火的还是大道,这也是只有《太平经》流传与世的原因。”何清正一字一顿的说道。 袁士妙深以为然,龙虎山正一道讲的就是一个“正”字,果然名副其实。 “啊呀,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透过老式的木窗,梁小慧看到天色已晚。 “别走了,今晚在这儿吃吧,”何清正一脸的慈祥,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今天是双宝生日。” “哦!我生日啊!”王双宝难为情的挠挠头,他倒真是把这个日子给忘了,也难怪之前母亲叮咛他一定要在今天回来。 “那我回家请个假先。” 话音刚落,梁小慧就蹿出了屋子。 袁士妙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女弟子从性格上讲真不是修道的材料,总是沉不住气,还有好奇心太重的毛病。 “道长你先休息休息吧,等吃饭时叫你。” 何清正也是修道之人,她看出袁士妙现在的气息不稳,这本书恐怕只是誊抄也会伤人。 何清正和王双宝两人负责准备晚饭,一个和面剁馅包饺子,另一个杀鸡拔毛忙活着炖鸡。两人手脚都算麻利,一个半小时后,饺子和热腾腾的炖鸡就摆了桌子。 可能是先前袁士妙提供的药丸起了作用,今天王文林的状态比平时好很多,能与人作简单的交流,不再傻乎乎的像摊烂泥。 梁小慧的假并不好请,最终她还是搬出爷爷这个救兵才得以成行。 袁士妙休息了一下午,又喝了一大碗鸡汤,精气神基本得到了恢复。心情大好,倒上一杯酒小口的啜饮着。 炕上瘫坐的王文林有些疑惑,他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个人,又不像是自己的女儿,于是生起了闷气,也不搭理别人,只是一个劲的咂摸鸡骨头。 七天前袁士妙说过,适量饮酒有助于王双宝祛阴补阳,于是何清正每顿饭都会给儿子准备一杯白酒,今天也不例外。因为是生日,他多喝了一点,有点晕晕乎乎的。 “多喝点,高兴,”何清正慈爱的看着儿子,“过了年就二十了。” “怎么二十?今天才满十八周岁。”梁小慧不解。 “二十是虚岁,”袁士妙没想到小慧连这个都不懂,“人一出生就是一岁,过了年关再涨一岁,像双宝这样生日特别小的就等于是虚了两岁。” “啊?如果是除夕生的,那到初一刚满一天也算两岁?”梁小慧脑子转得很快。 “当然。” 梁小慧耐心的啃着鸡爪子,嘴上却不闲着:“呵呵,反正双宝比我小半年,记得叫师姐啊。” “师姐”这个称呼让何清正和王双宝都愣了一下,这内中的意味似乎是袁士妙有意收王双宝为徒。 “别瞎说。”袁士妙瞪了她一眼,“双宝用不着拜我,他应该是龙虎山正一道的传人。” “龙虎山离这儿实在太远了,都是道家正统,不分你我的,”何清正面露喜色,“道长如果真的有意,我很愿意让双宝拜在您门下,就是不知道孩子怎么想。” 话已至此,三个女人达成统一意见,几乎同时望向王双宝。 “拜师?”王双宝的眼神有些迷茫。 “是啊,你觉得呢,师弟!”调皮的梁小慧故意加重了“师弟”的称谓。 “呵呵,”王双宝苦笑,“你们说,我算是个活人吗?” 袁士妙知道,这是王双宝和盘托出的时刻,她用眼神制止了插科打诨的小慧,示意大家静坐聆听。 王双宝借着酒劲,将在黑煤窑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包括在山神庙里新做的梦也讲了出来,等这些全部都说完,他如同卸下一副重担,感觉轻松了许多。 “复活?” 袁士妙很震惊,华夏的道术虽然种类繁多,道行有深有浅。可说到复活,却没有一家能办得到,否则古代的那些皇帝就真得能长生不老了。 “儿啊,这不会是你做的另一个梦吧。”何清正很心疼儿子。 王双宝摇了摇头,肯定的说:“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们不信可以去查。” 王双宝的眼神很坚定,众人不由得不信。 “师傅,西方的狼人和吸血鬼倒是有长生不老的传说,双宝这事儿应该和月光石有关。”梁小慧年轻又有活力,对西方的种种传说知之甚详。 “你肯定是个活人,而不是什么行尸走肉。”袁士妙拉着王双宝的手,慢条斯理的说,“至于复活的原因,确实不是道家人所能理解的。” 王双宝感觉到了袁士妙的小动作,既像在安抚,又像在感受脉搏的跳动。 “也许狼王坟中兽灵缠绕的紫气不是安德烈斯……”梁小慧语出惊人,“安德烈斯的魂魄还在月光戒指中,双宝的奇遇说不定是这位大神导演的,包括那些梦境什么的。” 一切都是猜测,无论谁有任何奇葩的观点,没有令人信服的佐证都只能是空谈。 “我记得拓本上有关于这座山神庙的描写,应该是太平门最后一位掌教梁达修的,”袁士妙从怀中掏出笔记本,仔细的翻阅着,“书上说山神守护着人公山。” “人公山?不是银钟山?”王双宝迷惑不解。 “哦,我明白了,”梁小慧一拍大腿,“人公山和银钟山谐音,当地人以讹传讹,最后变成了银钟山。” 袁士妙暗自点头,这个女弟子既有慧根又足够聪颖,是个好苗子。 “最后一位掌教?”何清正似乎有了头绪,“难道山神庙和狼王坟有什么联系?” 山神庙和狼王坟的入口正好在银钟山的两麓,而银钟山腹就是历代太平门掌教和狼王埋骨之地。 “安德烈斯也不会说我们的话啊,”王双宝还在梁小慧的思路之中不能自拔,“他怎么可能问我认不识他?” “我是瞎猜的,你别放在心上。”梁小慧见王双宝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好出言安慰。 “从明朝初年到现在也有七八百年了,这山神庙质量不错啊,改天我一定要去拜会拜会。”袁士妙下定决心。 “没你说的那么好,”何清正提醒,“一百多年前重修过。” “重修?因为什么重修?” 袁士妙很敏感,这种神仙居住的地方重修是需要理由的。 何清正却没有答话,她的视线聚焦在老伴身上,刚刚一声不吭的王文林正在努力地端起白酒酒杯,并用哆嗦的手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俺爹还会喝酒?”王双宝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喝过酒。 “你怎么叫爹不叫大?”袁士妙知道,当地的称呼父亲通常都是“大”,而不是“爹”。 “我也不知道,俺爷爷还在的时候俺爹就是这么叫的。” “老王家是外迁户,这称呼可能是从先祖那里传下来的。”何清正在一旁解释。 “对了,刚才你说一百年前山神庙重修过,是什么原因?” 何清正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以前听王文林说过这事儿。 王文林足足喝了半杯白酒,才把酒杯慢慢放回原位,嘴里还在叨叨着:“老太公让梁家出钱重修的……” “老太公?难道是先祖重修的?” 王双宝心中一懔,似乎想起了什么。 第11章半梦半醒的人生 除了那个北加索山的梦,王双宝还做过许许多多的梦,有些梦醒来就忘记了,有些是有意忘掉的,还有些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小时候梁尧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有一批年龄相当的男孩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他说去哪就去哪,他说干啥就干啥。在这些孩子当中就有经常被充作炮灰的王双宝。 山神庙附近有果园,虽然路途遥远,但也挡住熊孩子们的热情。倘若不小心被看果园的吴老头抓了,就会留下傻乎乎可怜兮兮的王双宝顶罪,其他人一哄而散,不见踪影。 有一次,梁尧他们闹得实在太过分了,被吴老头抓了个正着。吴老头扣了梁尧,并让梁茂、梁盛兄弟回家通知村支书来领人。 梁尧很害怕,硬拉王双宝陪他,他们被一同关在了山神庙里。这种事儿王双宝经历过多次了,进庙里后也不理会战战兢兢的梁尧,直接爬上供桌睡觉。 就是那一次,王双宝梦到了那个魁梧的大汉,他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却自称老太爷,说起话来咬文嚼字的,口音也不对。王双宝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基本听不懂,只好边说话边打手势。 王双宝问他从哪里来,他往上指指;问他要到哪里去,他又往下指指;再问他家在哪里,他却指了指王双宝。 当时也是正聊着天,庙门突然打开了,哭得满脸鼻涕泡泡的梁尧推醒了王双宝,而后被他爹梁友富提溜着扔到了拖拉机上。 回到村后,王双宝曾经和梁尧说起过此事,梁尧却说是因为他睡了山神的供桌犯了忌讳,托梦的人是黄大仙儿,再去的时候要焚香烧纸祷告一番。因为梁尧这次表现的不光彩,所以他不让王双宝再提此事,而从那之后,山神庙被村长列为禁地,王双宝再没去过那里,也就逐渐把这事儿给忘了。 “爹,娘,俺先祖长什么样?” “那时候也没有照片儿,”何清正为难的回答,“不知道长啥样儿。” “双宝,你是说在梦里和你打招呼的人是你先祖?”袁士妙听出了端倪。 “嗯……” 不管能不能成为师徒,王双宝也决定坦诚相待,因此把儿时的记忆重新述说了一遍。 “这倒奇了,”袁士妙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你先祖的魂魄在山神庙里?对了,他死后埋在哪儿?” “老太公是失踪的……”王文林颤巍巍地发声了,又是一语中的。 “失踪?难不成他就埋在山神庙里吧。”梁小慧脱口而出。 袁士妙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既然山神庙是王端亭让重修的,说不定在那里就给自己留了个墓穴。现在的问题是,他的三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你好了?”这些疑问对何清正来说远没有王文林的健康更重要,她更关心老伴的身体。 “唔……好多了……” 王文林的身体更加阴寒,白酒对他同样有效。 “爹,你知道先祖长啥样吗?还有他是哪一年失踪的?”王双宝忍不住追问。 “谢……林……生……”王文林笨拙的捏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 “谢林生?” “对啊,谢林生是谢家豪的二老太公,今年95了,他应该是见过的。”梁小慧恍然大悟。 “95?身体还行?” “没问题,俺爷说他身体好着呢。” 谢林生按年龄推算应该是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那时候离戊戌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王端亭四十几岁,假设他是五十岁失的踪,那谢林生当时最多七八岁,恐怕很难记得清。 “明天去问问。”袁士妙如是说。 王双宝摸摸左胸的位置,月光戒指就放在衣服的内兜里,硬硬的,有点硌人。他还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比如这枚月光戒指,如果它有修复人体的能力为什么没有治好瘫痪的父亲? 想到这里,他掏出了月光戒指,轻轻地放在了炕桌上。 一直在努力进食的王文林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聚焦在月光石上,看上有点留恋和痴迷,却没伸手去碰触。 “时间到了……”王文林喃喃的说道。 “什么时间到了?”袁士妙紧着追问一句。 王文林慢慢的斜靠在墙壁上,侧脸望向窗外升起的皎皎明月,却不再言语。 月光石在灯光的照耀上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幽蓝,出于女人喜欢发光石头的天性,梁小慧不禁得想伸手去拿,却被袁士妙用筷子挡住了: “除了双宝,谁也不要碰它!” 梁小慧这时才想起来,王双宝的死而复生就是因为月光石的作用,它是吸干了宋金明才救活了王双宝。 一想到这里,梁小慧心生恐惧,伸出的手迅速抽了回去。 “双宝的月光石是几岁放在身上的?”袁士妙又问。 “他爹从狼王坟上来之后,身体很差,月光石放在身边反而会加重病情。于是这块石头就给了双宝了。”何清正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双宝只有三岁。 “会加重病情?”梁小慧迷惑不解,“这石头不是能起死回生吗?” 何清正无奈的摇头,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月光石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之前只知道这东西重要,却不知有什么作用。 “可能和人体的阳气有关,”袁士妙想到了养玉,“这东西必须随身带着吗?” “先祖有话传下来,月光石不能离身,必须是王家嫡子世代相传。” 这也是何清正之所以要冒着破坏计划生育的罪名连续超生的原因之一;同样,作为一名道士,她也看出了王家人的阴寒体质和这石头有莫大的关系,断不可贸然切断联系。 “小慧,你家的电脑能上网吗?”袁士妙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 “能啊。” “这里网络信号不好,你回家后查查西方狼族和血族的资料,捡重要的记下来,明天带给我。” “好的,师傅。”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袁士妙有点吃不消,她挪到炕沿,回头说:“忙活了一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对了,双宝,生日快乐!” 兰沃子村只有中心街有一盏路灯,其它的道路很黑。在何清正的授意下,王双宝负责将梁小慧送回了家。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边走边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冷不防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二叔?”借着月光,王双宝辨认出了此人正是前几日登门卖金的谢成功,“这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啥?” “我出来抽根烟,”谢成功讪讪的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烟卷,“你二婶不让在家里抽。” “那他们呢,也在外面抽烟?”王双宝借着月光,看到谢成功家那条胡同里,还有几条人影在晃动。 “他们?”谢成功回头望了一眼,果然还有几个人也在家门口外站着,“我不知道,可能都差不多吧。” 王双宝笑笑,继续往村西头走去。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根本不会有类似的感受。 从村东走到村西,王双宝又见到好几个在外面溜达的,他们不去有路灯的中心街站着,非得在黑漆漆的小道上走来走去,看上去影影绰绰的,有点瘆人。 “可能是吃多了出来消食的。” 王双宝想起了城里那些大晚上活力四射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 回到家躺在炕上王双宝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得要领。过去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晚上老做梦,白天又像是没睡醒,总好像在半梦半醒之间。 经过上次的复活,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但是这些烦心事却不期而至,给他增添了许多的烦恼。十八岁已经成年,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就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他进入了梦乡…… “汝乃王家后人,不知叫何名字?”魁梧中年人说起话来仿佛是在念戏词儿,说起来话来一板一眼。 “俺叫双宝。”稚气未脱的农村少年听懂了最后两个字,欢快的回答。 中年人用手指轻点少年的左前胸,又问:“为何只有月光之石,却不见戒指?” “你说金戒指啊,让俺爹卖了换干粮了。”少年依靠对方的手势勉强答道。 “唉!”中年人长叹一口气,“民生多艰,民生多艰哇……” “啥?”少年人没听懂。 “汝成年之后,当勉力赎回戒指,戒指与石头缺一不可,缺一不可……”中年人显得很急切,奈何少年似懂非懂。 “汝春秋几何?”中年人又问。 “啊?” 少年实在听不懂对方的戏词儿,又不好一走了之,只好主动询问对方:“你是谁?” “吾乃汝老太爷是也。”中年人呵呵笑着。 少年听懂了“老太爷”这三个字,又问:“你从哪来?” 中年人没有说话,往上指了指。 “要上哪去?” 中年人轻轻跺了跺脚,向下指了指。 “你家哪来?” 中年人用手指了指少年,笑而不语。 “你能不能拜说戏词儿?” “吾自得月光之戒后常语焉不详,当改之当改之……”中年人的态度很诚恳,可惜少年一句也没听懂。 “你叫个啥?”少年越问越很直接。 中年人正欲说话,却突然推了少年一把: “有人寻你,有人寻你,醒来,醒来……” 第12章自己的葬礼 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腊月二十三是农历春节的前奏,是辞别灶王爷的日子,一般称之为“辞灶”,也有叫做“过小年”或者“小过年”的。 一大早,兰沃子村里就响起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那种老式的土炮炸力十足,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村民。 “这都是谁家放的?”何清正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还不到六点,“一点规矩也不懂,辞灶是晚上吃完饺子再放鞭,现在就把灶王爷送走,来年不想吃饭了?” 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王双宝也被吵醒了。 “双宝,你再睡会儿吧,还早。”何清正轻轻地喊道。 “娘,我睡不着了,”里屋门打开了,王双宝披着棉袄拎着夜壶走了出来,“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今天的头等大事就是去村里把落户的事儿办了,还有去谢林生那里打听一下先祖的情况。 “你还有钱吗?”何清正很清楚儿子的财政状况,“我这里还存了一千多。” 王双宝的六万块钱是拿命换来的,每个听过这故事的人都认为他受之无愧。 “还有还有,够了。”王双宝不想母亲担心,满口应承下来,其实他现在只有三千块钱,交出去就变回了穷光蛋。 王双宝洗了把脸,把昨天剩的饺子和鸡汤热上后,就踩着昨夜新落的薄雪咯吱咯吱的向村委办公室走去。 村里的老文书谢成河早年间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名退伍老兵,六十岁了,总也闲不住,村委办公室通常很早就会开门。 “三叔,这么早?”王双宝果然在办公室门口遇上了正在铲煤的老文书,忙上前帮忙。 “双宝啊,”老文书眼神不济,端详了一会才认出来,“你也挺早啊,这个点儿俺家娃儿还睡得香哩。” “被炮仗炸醒了,”双宝端起煤盆,“昨儿个村长让我办落户手续来着。” “哦,哦,是有这么个政策,”老文书记了起来,“村长交待过,说让给村里没落上户的男娃儿都办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的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偏远的山村里也敌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为了延续香火,村里有不少类似王双宝这样的情况。 “要办什么手续吗?”王双宝拿下水壶,往炉子里续煤。 “嗯,要照片,三千块钱,再填个表。”老文书掰起了手指。 “钱我带着呢,照片咋弄?”王双宝边洗手边问。 “身份证照片要去镇上派出所照哩。”谢成河找出来一张表格。 王双宝虽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字也写的歪歪扭扭,但是表格并不难填,几分钟就填好了。 老文书收好钱开出收据,再在表格上盖了个村里的公戳,然后把表格和收据一起递过来:“拿上收据和表格到镇上派出所照相,等出了十五,就能拿到身份证了。” “那户口本呢?”王双宝还掂记着村上的粮食补贴。 “有了身份证就能办户口登记咧。”老文书年纪虽大,章程记得倒很清楚。 “行呢,三叔,那我先走了。” 王双宝临走看了眼村委会的石英钟,还不到七点钟,恐怕都市里来的道长袁士妙还没起床,而这里又离谢林生家不远,便决定先去谢林生家碰碰运气。 谢林生将近百岁,鲜见出屋,平常都是他的侄孙轮流照顾。他生活能自理,又有房屋田产,每月还有低保,所以也说不上是谢家的子孙孝顺还是金钱在其中起了作用。 “家豪?”王双宝敲开了老旧的木门,却意外看到了谢家豪,“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轮到我家了嘛。”谢家豪打着哈欠,一脸的不情愿,“你来干啥?” “我寻思找二太公问点过去的事情。”王双宝很诚实。 “二太公刚吃完饭又在炕上打盹,你先进来吧。” 谢家豪也是王双宝童年时的玩伴之一,虽然幼时的双宝又蠢又笨,但是他姓王,没有掺合到梁、谢两家的百年恩怨之中,因此和两边的关系都说得过去。 谢林生果然在热炕头上靠着墙壁打盹,嘴角还流出了哈喇子。 谢家豪很不情愿的取过一条毛巾,随便给他擦了擦,那种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却不敢吱声。 “嗯,”谢林生醒了过来,挣开了厚厚的眼皮,“豪子,这个人是谁?” “二太公,”王双宝连忙凑到近前,“我是村西头老王家的双宝啊。” “哦,双宝,双宝,”谢林生年纪太大,记不得许多名字,但他记得村西头的王家,“老王家啊,一群迷糊蛋子……” 被称之为“豪子”的谢家豪很不爽,因为那听起来像是“耗子”。他甩了甩毛巾扔到脸盆架上,再扯过几张卫生纸出去了。 “二太公,”王双宝满不在乎,“你记得我家老太公吗?王端亭……” “王端亭?”谢林生坐直了身体,顺手取过了旱烟锅子,“记得记得,老王家最有学问也最不迷糊的人……” 谢家人比王端亭来兰沃子村要晚上三四年,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有个未遭兵燹的地方容身比什么都重要。那时候的人比较宽容,梁家人既然能容下王端亭,当然也能容得下谢家的人,因此,谢家人就这样在兰沃子村住了下来。 谢林生记事的时候王端亭已年过半百,不过从面像上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岁。虽然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像个庄稼汉,但是他满嘴的“之乎者也”注定只能当个私塾先生。 王端亭操着一口鲁东口音,喜欢说官话,是村子里很另类的一个人。他从民国初年就建议重修山神庙,可惜那时没人听他的,没办法他只能以一已之力在山神庙里庙外涂涂抹抹。 他在前清时中过举,既有学识又有见地,慢慢的村里的大事小事都喜欢先问他,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村里最有权威的人,村长也要听听他的意见。 民国二十六年夏天多雨,浇坏了年久失修山神庙的山墙。不久又从外面传来消息,泸沟桥事变爆发,倭国人打了进来。那时王端亭已年近六旬,他对时任老村长梁宽再次建言重修山神庙,以保佑兰沃子村黎民百姓的平安。 梁宽深以为然,遂将此事交给王端亭负责,待山神庙修好后,王端亭却意外失了踪。 “山神庙是民国初年还是民国二十六年重修的?” 民国二十六年就是1937年,离现在只有八十年,可王双宝记得母亲说过山神庙是一百年前重修的。 “庙志上说是从民国初年开始,实际上是民国二十六年正式修成的。”不知何时,谢家豪已经回来了,他代替二太公回答了这个问题。 庙志就刻在门口的功德碑上,王双宝小时候不当回事,昨天又逢大雪,根本没看到同样是白色的汉白玉石碑。 “二太公脑子真清楚啊,这么久的事儿记得这么清楚。”王双宝啧啧称赞。 “老人嘛,就这样,”谢家豪老气横秋的说,“以前的事儿记得特清楚,可眼前的事转眼就忘。” 民国二十六年的谢林生已经十五六岁,曾经在重修山神庙时帮过工,据他回忆王端亭多才多艺,庙里山神像的重塑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塑神像需要先打木架,而后在木架上挂上调好的黄泥再一步步塑造出具体细节,待干透后再在泥塑表面刷上特制的大漆。这是独门手艺,在关键时候王端亭不允许外人观看,这也导致在最后揭晓的那一刻着实惊呆了附近四里八乡的村民。 不过,也就是在完工那天晚上的庆功宴后王端亭不辞而别,再也不见踪影。 那时候王端亭的孙子,也就是王文林的爷爷王德显已经十岁有余,经常和谢林生一起玩耍,故而谢林生对王家的事情知之甚详。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两度在山神庙中进入王双宝睡梦之中的人就是先祖王端亭,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近二十岁,因此被王双宝误以为是中年人。 从谢林生家出来,王双宝赫然发现昨天的雪地里有许多大人的脚印,他想起来昨晚上那些在村里到处溜达的人们,没想到这些人童心未泯,不禁令人莞尔。 母亲还在等着他吃早饭,在吃饭的时候,王双宝将谢林生处得到信息逐一向袁士妙作了汇报。 “鲁东口音?”袁士妙也猜不透王端亭不告而别的原因,“你先祖会不会回老家了?” 山神庙重修完工之时已是深冬,就在那年冬天,倭国人全面攻占了鲁地,王端亭也许是惦记着家乡人民的安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回乡之旅。 “先祖的魂魄不是在庙里吗?那他应该葬在那里啊。”王双宝脑海中出现了一副埋葬自己的诡异画面。 “也许是后来又回来了。”袁士妙解释。 “头午先去镇上照相吧。”何清正善意的提醒,在她看来这件事更为紧迫。 “嗯,正好小慧来了,”袁士妙招呼着,“小慧,你开车送双宝去镇上照个相,对了,给我捎点老宣纸。” “哦,哦。”梁小慧刚来就被分配了任务,她将手中的几张信纸递过来,“师傅,这些是西方狼人和血族的传说,有点乱,您凑合着看。” 梁小慧很高兴能开车到镇上转转,她的这种得意忘形被袁士妙一眼看穿:“你们俩个早去早回,不要惹祸!” “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13章小镇 青山镇镇如其名,四周尽是苍翠大山,即便在大雪后的冬日,那漫山遍野的白色仍然遮挡不住松柏的阵阵绿意。 镇上单有两条山路自东向西,从南到北斜着穿过小镇。小镇不大却颇具古意,纯用石头垒起的房子随处可见,古朴而典雅,从建筑风格以及石墙上面的青苔、水印推测至少也有百年光阴。 此时的王双宝已不复刚回村时腰缠万贯的有为青年形像,囊中羞涩的他,甚至在派出所里拿不出的二十块钱的身份证工本费,好在有梁小慧应急。 “小慧,等我有了钱一定会还你的。”人穷志短气不壮,王双宝嗫嚅着说道。 “都是小钱,”梁小慧财大气粗的挥挥手,既而又神秘兮兮的附过来,“你知道吗?师傅是个大老板,有许多房产呢……” “哦。” 王双宝不以为意,他还没有答应拜师,即使拜了师,那些钱财仍然是袁士妙的,与他毫无关系。 “等跟着师傅回了西京,让师傅给你找个好工作,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你的文化底子太薄了,社会经验也匮乏……” 从山村出来的梁小慧像是出了笼子的鸟儿,叽叽喳喳的简直成了话唠。不过她说的话却都在点子上,王双宝的缺点的确如此。 镇子上的古宣纸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问了两个人转了三条胡同就看到了那个高高挑起的幌子。 “咦?”梁小慧眉头微蹙。 “怎么了?” “没什么,进去看看。” 店里只有一个老人在躬身裁剪着宣纸,他头发几乎全白了,长长的眉毛搭在老花镜上,十分专注,以至于有人进来了都没能打断他的动作。 “爷,我们想买纸……”王双宝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打断了对方。 一向嘴甜又活泼的梁小慧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她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寻找某种东西。 老人终于裁完了最后一刀,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这对青年男女,并且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停留在王双宝的身上。 “买纸做什么用?”老年人问得很奇怪。 两人愕然,袁士妙只是交待要买宣纸,却没说用途。 “宣纸嘛,当然是用来写字的,”梁小慧故作镇静,“难道还要用来画符不成?” 老人微怔,这才看了眼梁小慧,轻轻笑了笑:“纸在你手里,怎么用是你的事。” “日月浮生外,乾坤大醉间……”梁小慧指着墙上的一幅书法作品,又指了指门口道家风格的布幌,“老人家是修道之人?” “道在心中,生活即是修道,修道便是人生。”老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嗯,”王双宝一直被老人盯着看,有点紧张,“小慧,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怎么问?”梁小慧不以为然,“就来点店里最好的就行了。” “如果是用作拓印,这种最好。”老人用手指着台边的一摞纸,意味深长,“尺寸合适,容易着墨。” “拓印?” 王双宝和梁小慧同时对望,都读出了对方的惊讶。 “是啊,十五年前有个瘦弱的中年人买过这样的宣纸,说是用来拓印碑刻的。”老人顿了顿,说了句更直接的,“你是他的儿子吧。” “你怎么知道的?”梁小慧十分惊讶,她隐约感到这个老人的道行很深。 “如果是用来练字的,那就用这些吧,上好的半熟宣。”老人拍了拍旁边的一沓纸,避开了这个问题。 梁小慧还想再追问下去,却被王双宝拉住了: “好,老人家,您帮着包了吧。” 老人年纪大了,干起活来慢吞吞的,梁小慧等不及,就拉着王双宝在宣纸店里到处乱看,希望能再寻出些道家的物什来。 “好了,”老人包好纸后下了逐客令,“你们早点回去吧,今天过节。” “是呀,”王双宝看看时间,“我们现在往回走,还能赶上午饭。” “不要,”梁小慧头摇得像波浪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在镇上吃,我请客。” “嗯,前面拐角有家羊肉泡馍店,味道不错。”老人看了看王双宝,又嘱咐一句,“吃完饭早点回去。” 从宣纸店出来,梁小慧一个劲的埋怨,但王双宝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 果然如宣纸店老人所说,这家羊肉泡馍店很正宗,王双宝吃完之后感觉全身暖烘烘的,很受用。 “老板,您家的泡馍真好吃,”王双宝由衷的赞叹。 “好吃就多来捧场,”泡馍店老板用腰布擦了擦手,笑呵呵的说,“你们是从宣纸店里来的吧,那里的胡大叔经常来我这里吃。” “胡大叔是不是修道之人?”梁小慧突然插了一句。 “修道之人?”老板略一愣神,“你说道士啊,听说他小时候上山学过,后来赶上十年浩劫,就回来了。” 梁小慧撅着嘴,示威似的瞪着王双宝,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王双宝真是哭笑不得,他本意就是不直接询问老人,而是在附近打听打听,现在倒好像是梁小慧的功劳。 “哪座山?”王双宝对道家的名山所知甚少,只是随口一问。 “茅……山吧,好像是的。”老板也不太确定。 听到茅山两个字后,梁小慧的眼睛亮了。全真龙门派以修持以丹功为主,兼修外丹符箓,但茅山派却是将驱鬼、降魔作为开派宗旨,因此符录、法术、阵法等颇有独到之处。 “我们应该回去再求求他,他也许能帮师傅的忙……”梁小慧附在王双宝耳边小声说道,她长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馨香,让王双宝一下子面红耳赤。 “我们还是……先回去请示……道长再说吧。”王双宝好不容易将这句话说完整。 “咦,你怎么脸红了?”梁小慧不解。 “太……太热了。”王双宝不会撒谎,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 一旁的饱馍店老板笑得前仰后合,只好找个理由去了后厨。 “喂,老板,来份羊肉泡馍!”从外面闯进一个青年人,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大声嚷嚷,“快点,饿死了!” “梁尧?”王双宝和梁小慧同时认出了兰沃子村村长的宝贝儿子,小时候的孩子王。 “你们?”梁尧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对方,“今天过小年啊,你们怎么跑镇上来了?” “我来派出所照相,顺便买点东西,你呢?”王双宝实话实说。 “我?”梁尧警惕的看了眼门外,顺手劈开双一次性竹筷,交叉摩擦着,“我的事儿你们不用管。” 梁小慧哼了一声,和王双宝不同,她一直对这个整日里狐假虎威、吆三喝四的梁尧不感冒。 “小慧,你那个道姑师傅挺有钱的,开这么好的车。”梁尧看到了门口的越野车,有点眼馋。 “管你屁事。”梁小慧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 “等我有了钱,送你辆啊。”梁尧笑嘻嘻的说道。 “来喽,羊肉泡馍来喽……” 正在此时,泡馍店老板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碗快步走了过来。 “好啊,”梁小慧挑衅似的说着,“那今天这顿饭就算你请了哦……” “行啊,”梁尧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有一样啊,回去后别跟俺大说见过我。” 从羊肉泡馍店出来,梁小慧开着车慢慢的驶上了镇中心大道。 王双宝眼尖,他看到胡同里有四五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正拎着钢管四处溜达,似乎在找什么人。 “不会是找梁尧的吧。”王双宝有些担心。 “管他呢,让他自己搞定,”梁小慧一脚油门,越野车快速驶离小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再说了,镇上有派出所,打不起来。” “嗯。”王双宝放下心来。 从青山镇到兰沃子村虽然只有五十里路,但因为全是山路,路上还有积雪,所以车速一直快不起来,沿途还能看到有几处车祸的痕迹。 “双宝,你还记得那头白狼吗?” “哦,记得啊,你说是白狼,不过我没看清。” “肯定是白狼,因为我看到尾巴了。” “哦……” “哦什么哦,你就是不相信我。” 梁小慧一生气,在一个茬路口猛打方向,拐弯上了另一条小路。 “哎?你怎么走这条?这样就远了啊。”王双宝对附近的道路很熟悉。 “哼,再走昨天那条道,看看能不能再遇上,这回你可要看清了!”梁小慧气鼓鼓的说。 王双宝哑然失笑,即使真有白狼,那也不可能天天在一个地方呆着啊,他对小慧这种孩子气的表现无可奈何。 半小时后,越野车又驶到了昨天遇险的那个悬崖边上停了下来。果然不出王双宝所料,根本没有半点白狼的踪迹。可是梁小慧却熄了火,看起来她是不等到白狼绝不罢休。 “走吧,道长让我们早去早回哩。”王双宝劝道。 “再等等。”梁小慧没好气的道。 中午喝了碗热羊汤,又一直在开着暖风的车里呆着,王双宝渐渐有些犯困,靠着车窗打起盹来。 一道白影迅速从车前经过,王双宝看得真切,果然是一头浑身雪白的大狼。它速度很快,转眼就窜了过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的是,梁小慧对此毫无反应。 她等了一会,打着了火,开着车继续向前行去。 第14章时间 山路多崎岖,王双宝在颠簸的越野车上睡熟了,直到进村时,一个急刹车才把他惊醒。 “怎么了?”王双宝揉揉额头,迷迷糊糊的问。 “有条死狗。” 梁小慧皱着眉头,这条黄狗好像是谢成京家的,脖子上有个血洞,估计是致命的地方。 “真的有狼?”王双宝心头一懔,他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兰沃子村附近还经常有狼出没,后来民兵们配了枪一通狂打,狼迹便销声匿迹了,算起来已近五十年。 不过近些年因为禁枪以及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有些进深山采药的人偶而听到过夜里传来的狼嚎,却再没人见过。 “情况不对。” 梁小慧表情凝重,女人敏感的直觉告诉她,村子里似乎有事情发生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整个村子却笼罩在一团乌云之下,站在村口竟然听不到一点鸡鸣狗叫的声音。 “是什么?妖怪吗?”王双宝想到了《西游记》中的场景,他却忘了,曾死而复生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妖怪。 “为什么没人来拣狗呢?”梁小慧还在犹豫。 在农村这种狗被车撞死的事情时有发生,通常第一时间就会被人将狗拣走,因为那是可以换钱的,最不济也是一锅热腾腾的狗肉。 “给袁道长打个电话吧。”王双宝建议。 梁小慧顺手抄起电话,随意拨拉几下,接着又换了几个位置,这才无可奈何略带惊恐的说道:“没有信号。” 这下子王双宝也紧张了,他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于是他拉开车门,向死狗走去。 “小慧,”蹲在地下的王双宝回头招了招手,“你来看一下,这不是条狗。” “那是什么?狼?”梁小慧惊疑未定,小心的走近。 “是啊,黄色的狼,水狼。”王双宝笑了。 农村讲得水狼就是黄鼠狼,只不过因为角度的关系以及阴天光线不好,再加梁小慧的过度紧张,才将它看成了一条黄毛土狗。 “黄鼠狼?”梁小慧想起了小时候听的鬼故事,那里面黄大仙儿可是主角之一,“那它是怎么死的?” “是鹰叼的还是狗咬的?”王双宝也不确定,他拎起黄鼠狼的尾巴仔细研究着那个血洞。 正在这时,村子里突然爆起一声炸响,吓得神经兮兮的梁小慧狂退数步,一屁股撞到了车头上。 “是看电影吧……”王双宝听清楚了,刚刚这一声炸响其实是许多人异口同声的喝彩。 “哦,哦。”梁小慧绾绾头发,低着头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梁—小——慧!给—我—滚—回—来!” 隔着手机屏和七八步的距离,王双宝仍能感觉到梁大柱的怒气,以至于在对方猛得挂断电话时,他甚至都怀疑梁小慧她爸把电话机给摔碎了。 “这个给你吧,”王双宝递过黄鼠狼,“把这个给恁大,兴许他就不发火了。对了,你不是说手机没信号吗?” “有信号了,”梁小慧很不好意思,“水狼还是埋了吧,这东西不干净……” 王双宝耸耸肩,水狼皮虽然能卖个百八十块,但是他不在乎。 旁边正好有个雪洞,他顺手就把死透了的黄鼠狼扔了进去,又用脚踢了几脚雪,把它给盖上了。 “今儿过小年,大家都在家里炖肉啊,”一阵风吹来,王双宝吸吸鼻子,馋得流口水,“这火烧得多了,烟就多,看上去这儿云的颜色就深一点……” “走了,走了,上车!”梁小慧昂起头,她要保持一个师姐的骄傲,虽然她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村里的场院里果然在放电影,现在上头有电影下乡的计划,连兰沃子村这样的偏僻山村也时常有放映员光顾。 农村人大冬天的没啥事干,除了在家干活的,其他的大人都场院里挤在一起看电影。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抄着手,冻得吸溜鼻子不停的跺脚,可谁也不愿意离开。 梁小慧歪头看了一眼,是去年的电影《鬼吹灯之寻龙诀》,拍得不错,上座率挺高。 越野车在村西头停了下来,梁小慧一下车就把车钥匙扔给了王双宝,边跑边喊:“我先回家一趟,有什么事你跟师傅说吧……” 王双宝把车上的宣纸拎下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除了中间扫出的那条通路,其余地方积雪依旧,这让王双宝有些奇怪。鸡窝中的鸡一见到他回来似乎也格外的兴奋,“咕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王双宝看了一眼,发现鸡食槽里干干净净,看样子母亲竟然忘了喂鸡。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双宝把手中的宣纸放下,从一旁的麻袋包里舀出一瓢粗粗的玉米面,再掰上几个白菜帮子,用刀剁细,掺上玉米面和好水,倒进了鸡食槽子里。 当他转身准备向屋里走时,左脚踢起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两只抱成一团的蝙蝠,这蝙蝠的个头比往日里见到的要大不少,天知道这么冷的天它们不找地方冬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双宝是慈悲心肠,用手拎起来扔到了堆放柴禾的干草堆里,那里既向阳又比较保暖,蝙蝠如果没被冻死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娘,我回来了。” 没人应声,王双宝看到父亲还在炕上沉睡,摸了一把土炕,竟然是凉的。他抱来柴禾点上火扔到灶膛里,待火旺起来,又塞进去了两根粗树枝。 灶膛里的火光温暖了屋子,也照亮了角落。王双宝一扭头,看到西屋的门虚掩着,那是袁士妙的房间。 “道长,您在吗?”王双宝试探着问,却无人应答。 没想到母亲和道长都不在家,也不知这两个人能去哪里,难道去了山神庙?王双宝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了那头梦中见过雪白雪白的白狼。他总是将梦境与现实混淆,感觉像真的一样。 “啪嗒!” 一声细小的声音从西屋传来,王双宝一怔,站起身来。 “道长,您在?” 王双宝拎起宣纸,上前轻轻的敲门,依然是无人应答。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推开门看看。 “啊!” 王双宝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袁士妙和何清正梳着道髻穿着道服在土炕上盘腿背向而坐,她们嘴中无声呢喃着,手中各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 在她们身体的中间有一个歪倒的香炉。香已燃尽,室内仍余淡淡幽香。 在王双宝看来,她们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脸上似乎还有一层紫气笼罩,呼入呼出的气息也听出局促之感。 看起来刚刚的啪嗒之声就是来自歪倒的香炉,从她们二人的状态上判断,这香炉似乎是自己倒掉的。 自从复活后,王双宝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迷迷糊糊的小傻蛋了,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做出有利的判断。 王双宝扶起香炉,点燃三支香插到香炉中,而后虔诚的拜了拜,嘴中还念念有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股淡淡的幽香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而就在这时,院子里鸡笼里的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公鸡突然打起了鸣。 “喔喔喔……” 伴着公鸡的鸣叫声,袁士妙率先起了变化,她的面色恢复正常,口中的无声呢喃终于发出了声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道若有若无的紫气缓缓从袁士妙和何清正身上慢慢剥离,忽得腾空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啊……” 袁士妙大叫一声,瘫倒在炕上,而何清正干脆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下子王双宝可慌了神,他还在疯狂的拜香炉,嘴里还是重复那一句话。 “好了,双宝,”袁士妙有气无力的说,“我们没事了,你把丹药拿过来。” 袁士妙抖抖索索的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粒朱红的丹药,自己吞下一颗,又示意双宝给何清正服下去。 好半天何清正才长出一口气,叹道:“好厉害的兽灵,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不只是兽灵那么简单,”袁士妙勉强靠着坐起来,“这团紫气已经是实体了,大白天的就敢出来,恐怕非妖即魔。” “还是道长的法力高深,我早就撑不住了。”何清正自愧不如。 “若不是你最后用内力震翻了香炉,怎么会引得双宝进来救我们。”袁士妙摇了摇头,刚才是九死一生、环环相扣,差一点就着了道。 “多亏儿子勤快,知道喂鸡……”何清正嘴上苦笑着,却是一脸的慈爱。 “嗯,与道有缘啊,无论如何我也要收了你这个徒弟了,”袁士妙点点头,“本来我还盼着小慧这个丫头呢。” 如果梁小慧在现场,她总归是学过道的,知道驱灵香的重要性,也知道公鸡是纯阳生物,对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都有震慑作用。 “老头子说时间到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正月十五呢,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何清正在王双宝的搀扶下,也靠着墙坐了起来。 “大意了,大意了。”袁士妙不住的懊悔。 第15章我是谁 窗外刮起了大风,很快,横亘在兰沃子村上空的黑云被吹散,阳光再度洒落大地,带给人们心灵上的暖意。 午饭后袁士妙正在翻看梁小慧记录的有关西方吸血鬼和狼人的传说,忽听得窗外似有人声,可放眼望去,小院里空无一人。十五年前王文林孤身下坟前曾有过类似的境遇。正在此时,隔壁的何清正又惊叫了一声,袁士妙一下子就意识到大事不好。 果然,昨晚状态有所复苏的王文林一直昏睡不醒,似被噩梦魇住。而袁士妙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又开始不安分的胡乱转圈,终于将大体的方位指向了卧倒在床的王文林,原来大白天的他竟被上了身。 “早来晚来迟早要来,”袁士妙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何道友,今天我们和它做个了结如何?” 何清正早已数十年不穿道衣行法事,但关乎老伴老死不可放之任之,遂应了下来。 那口老井就在袁士妙房间的窗外,因此法事道场就摆在土炕之上。袁士妙燃起三柱驱灵香放在两人中间,两人分执左右雷局,意在驱邪镇妖。这个左右雷局给紫色兽灵留了一条生路,如果知难而退,那它自行退回狼王坟即可;倘若一意孤行,袁士妙早已备好桃木剑,可一击打得它魂飞魄散。 两人商定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即刻开始作法。初时非常顺利,待到招魂铃响,那道紫气离开王文林并氤氲而至时,驱灵香刚刚燃了三分之一。 正当袁士妙志得意满胜利在握时,紫气没有退却也没有攻击,而是突然团团包裹住了她们的身体,令两人无法发声,身体也动弹不得,并且开始了扭转,到得驱灵香燃尽之时,她们的姿势竟变成了背靠背。 千均一发之际,王双宝从外归来,喂鸡、生火、点起了驱灵香。 “你体质阴寒,为什么你进来紫气没有上你的身?”袁士妙很奇怪,这道紫气连正在施法的道士都敢上身,却没有去碰向来八字不硬的王双宝。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戒指?”王双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月光戒指。 “这是什么?”何清正看到了炕边那包红红的东西。 “是镇上买的宣纸。” 袁士妙看到了宣纸,又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徒弟。 “小慧哪?你们不是一块回来的吗?” “她一进村就急着回家去了。” 造化弄人,袁士妙微微有些生气,这个徒弟太不着调。如果刚才不是王双宝误打误撞解救了她们,天知道被这团邪祟的紫气上了身会怎么样。 “道长,那团紫气到底是什么?”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我研究了一天,”袁士妙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想清楚,“结合上你的那个梦,我想起……” “想起什么?师傅你想到了什么?”就在这个当口,梁小慧神不知鬼不没错的突然蹦了进来。 “想到你关键时候靠不住,”袁士妙没好气的说,“你跑哪去了,怎么回来也不进来,师傅差点让鬼上了身。” “鬼上身?大白天的上身?”梁小慧并没有内疚之意,反而对“鬼上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呢?” “我们正在施法,没想到这团紫气不仅不害怕,还试图上我们的身,幸好双宝回来了,解救了我们……” 何清正替代了正生徒弟闷气的袁士妙,进而解释了一番,当然少不了夸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就说情况不对吧。”梁小慧示威似的瞪了眼王双宝。 “什么不对?”袁士妙听出弦外之音。 梁小慧就讲起了进村时的一些发现和感受,比如那条横在路中间的死黄鼠狼,以及村子上方的乌云和出乎寻常的寂静。 袁士妙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弟子虽然有些毛躁,但是在某些方面确有过人之处,比如这种危险的感知方面,就远比常人敏感。 “还有我们在镇子上的发现……”王双宝刚想发言,又被梁小慧抢了先。 “宣纸店老板是个茅山道士,他记得十五年前双宝父亲在他那儿买过拓印用的宣纸,并认定双宝是那个人的儿子,我感觉他道行很深……” 梁小慧语速很快,却叙述的十分清楚,三言两语就说得明明白白。 “哦?” 袁士妙也很意外,在这个偏辟的地方竟接二连三的遇到修道之人,难道仅仅是巧合?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包宣纸之上。 总算轮到王双宝表现一下了,他顺手打开了红色塑料袋,从中取出一大包雪白的宣纸。 “这是什么?” 梁小慧眼尖,从宣纸中间的缝隙中掏出一张略有色差的银色纸片。 “这是……茅山的符录啊。” 袁士妙和何清正面面相觑,这是一张银色符录,代表着画符之人深厚的道行。王双宝没被紫气上身和这张符录有很大关系,恐怕紫气的迅速离开也与此有关。 龙虎山正一道是符录三大派之一,何清正轻轻捻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很快就下了断语:“百解消灾符。” “符录不是黄色的吗?”梁小慧的插话不合时宜。 “黄色是最低的。”袁士妙无奈的解释。 符录分金、银、紫、蓝、黄五类,普通道士一生都停留在黄色上,故而这种符录最常见。袁士妙身属名门正派修道二十载也只不过能画出蓝色符录。 “他还说什么了?”何清正并不在乎这些。 “他说让我们早回家,还有给我们推荐了一家羊肉泡馍店。”王双宝努力的回忆着。 羊肉性温驱寒,和白酒的功效类似,这名老道士一眼就看出了王双宝的阴寒体质,并以此推断他是十五年前买纸中年人的儿子。 “嘿嘿,有了这道符录,可以出趟门了。”袁士妙轻轻笑了笑。 王双宝这才意识到,自从七八天前袁士妙来到这里就再也没出过院子,原来这也是有意为之? “对了,师傅,刚才话说一半,你说这道紫气是什么?”梁小慧兴致勃勃,很有求知欲的样子。 “双宝那个梦里,狼人贵族安德烈斯明显是被冤枉的,而冤枉的焦点就是月神之戒的下落。十五年前王文林下到狼王坟中时,有团紫气从月光石中飞了出去。之前我认为紫气可能是安德烈斯的魂魄,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又不是。” 袁士妙想起了昨晚上梁小慧的一个推论,即兽灵缠绕的紫气不是安德烈斯。 “你看,我就说嘛,”梁小慧洋洋自得,“可是师傅,不是安德烈斯又会是什么呢?” “不好说,东西方文化差异大大,按说这月神之戒应该是教派的圣物,里面怎么还有这么邪性的东西?”袁士妙虽然有所悟但不想轻易下结论。 “这道紫气真得是十五年前从月光石里飞出去的?”王双宝将信将疑。 “是的,这个孽障修炼了十五年,现在出来作妖了。” “可这个月光石在我家传了五六代,为什么紫气一直到十五年前才飞出来?”王双宝打破砂锅纹到底。 “因为戒指呗,”梁小慧确实聪明,一点即透,“那戒指能克制月光石。” 袁士妙微笑着点点头,对于徒弟的聪明她还是很满意的。 王双宝又想起小时候山神庙里的那个梦,好像先祖王端亭在发现只剩月光石没有金戒指时态度非常急切,而且,戒指内侧的奇怪符号很可能是一种神秘的咒语。 “时间到了就是说紫气从狼王坟里出来了?”梁小慧不想放过任何一个问题。 “紫气是个意外,”何清正罕有的主动发声,“今天我和道长推算良久,得出的结论是月光石的时间到了。” “月光石的时间?你是说安德烈斯?”梁小慧一点就透。 “是的,一百二十年前他受了重伤,魂魄躲到了月光石之中,经过了王家六代人的温养,终于恢复了元气。”说到温养,何清正摇头叹息。 “双宝在煤矿里被人暗害的时候正好是农历十五,月光石受到满月的照射后激活了安德烈斯,这时宋金明来偷月光石,与双宝发生了身体接触,于是安德烈斯就吸干了他的精华助双宝死而复生。”袁士妙的话听上去匪夷所思,细想之下却是最合理的解释。 “那我……那我……”王双宝吃惊的口吃起来,“我的脑筋变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安德烈斯恢复了元气,当然就不需要你的温养了,还有可能你继承了宋金明的一点点……智商。” 梁小慧又抢话,抢到最后才发现并不合适。 王双宝想起来,变成干尸的宋金明其实是个绝顶聪明之人,矿里的人无论打牌还是搓麻从来没有人能赢得了他。 “那我是谁?我还是我吗?”王双宝又问了个烧脑的问题。 “你当然还是你了,本来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可惜十五年前你父亲受了蛊惑进了狼王坟,身体变虚弱了无法再温养月光石,只好戴在了你的身上,只有三岁啊……” 何清正想起了那段往事,哭得泣不成声。 第16章命运的捉弄 我不能选择命运,是命运选择了我。 —席慕蓉《七里香》 四十年前那场浩劫刚刚结束,道家弟子摘掉了头上白纸糊成的尖帽,又开始了四处的游历。当玉女韶华的何清正随着大师兄马清一周游华夏各地的名山大川时,他们看到的是那些被损毁的道观、歪倒的道像,以及一脸茫然的道家同行。在马清一的影响下,何清正下定决心要重振道家昔日的风采。 当她见到了体质阴寒、穷困潦倒的王文林时,出于道家人悲天悯人的情怀,她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并最终嫁于王文林为妻。 造化弄人,她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在那个举国限制生育的年代几乎成了四里八乡闻名的反面教材,但就在这样的压力下,不顾四十余岁的高龄,她又生育了第六个孩子-王双宝。 从王端亭算起,传至王文林已历五世,直正做到了“黄鼠狼下崽,一辈不如一辈”。不过,王双宝的诞生还是给了何清正希望,因为这个孩子刚出生时的确眉清目秀、聪明可人。 可惜好景不长,王文林瞒着何清正下了坟并严重伤损了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再也无法随身携带月光石。何清正哭了整个晚上,最终还是拗不过命运,将月光石戴到了儿子身上。 从此王双宝就变得迷迷糊糊,成了村里孩子们取笑的对像。 王双宝轻轻拉住母亲的手以示安慰,何清正终于含着泪花笑了。 “谁也逃不过命运啊。” 看到这一幕袁士妙轻叹了一声,她似乎想到了自己。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归是有惊无险,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之中。 那团神秘的紫气被赶回了狼王坟,而神秘老人赠予的银色“百解消灾符”又贴在了正门之上,皆大欢喜。 辞灶是除夕前最后一个节日,相对隆重,梁小慧再也请不下假来,即使搬出爷爷来也无济于事。 王文林白天虽被紫气上了身,好在时间尚短,再加上袁士妙慷慨赠予的丹药,让他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 “道长,你说想出趟门是想去哪?”王双宝有些担心。 “还叫道长吗?”袁士妙微笑着,既然逃不过命运,不如坦然接受,她被当年何清正的精神鼓舞,决心和王家人走这一遭。 “师傅!” 王双宝翻身下炕,在炕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等回到终南山再办受戒的仪式吧,”袁士妙并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她取出一个紫色的小盒递给王双宝,“这是一颗大还丹,算做拜师的礼物了,不到关键时刻不能食用。” “谢谢师傅,”王双宝伸手接了,瞬间赧颜道,“我们也没什么可回礼的东西……” “没关系,”袁士妙并不介怀,她又从包里又掏出一沓钱交给何清正,“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带太多,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吧。” “这这……”何清正感动的语无伦次。 “都是些身外之物,和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袁士妙摆摆手,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想先去趟山神庙,如果有时间,还想去趟镇上会一会胡道长。” 晚上的饭菜相对丰盛,除了饺子和炖鸡,还有一盘炒鸡蛋、炸花生米,一份沙丁鱼罐头。何清正尽量想做出一顿拜师宴感谢袁士妙,可毕竟条件有限,为此她很不好意思。 “师兄,”袁士妙改了称呼,“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这四十年来你和龙虎山还有联系吗?” “没有联系。”何清正轻轻摇头,“大师兄曾有一句话,等到时机到了,他会来的。” 虽然如是说,但何清正并没有一点怪罪之意,那昏黄的灯光映在何清正的脸上,似有一道圣洁之光。 “马师兄说的时机可能就是我们说的时间,这样说起来他也快到了。” 袁士妙心里盘算着,这道邪祟的紫气虽强,但龙虎山正一道、全真教龙门派、北茅山的符录派三派联手,未必能输。 “师傅,小慧有没有和你说过见到白狼的事情?”既然拜了师,王双宝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师傅听。 “白狼?没有说过。”袁士妙知道,除了北极狼自然界里的狼通常都是灰黑色的,华夏的中原大地上不可能有北极狼这个品种。 梁小慧之所以没有把白狼的事情告诉师傅,一方面是因为她认为这事与王家人没什么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天只顾着看白狼险些坠崖,怕师傅训斥。 “哦……” 王双宝理了理思路,把梁小慧遇到白狼以及后来自己梦到白狼的事情一一道来。 袁士妙在心里一直埋怨梁小慧这个糊涂蛋,狼王坟当然和狼有关,而这头白狼很可能就是一只成年狼王。但她嘴上却没有说,而是故作镇静的问:“你们还发现别的了吗?” “还有还有……”王双宝仔细的回想着,“哦,对了,今天我喂鸡的时候,在雪地上发了两只抱成一团的大蝙蝠,已经冻僵了。” “蝙蝠?”这个字眼刺痛了袁士妙,她一脸的惊恐,“还在吗?” “我扔到柴禾堆里了……”王双宝没想到普普通通的蝙蝠会引起袁士妙这么大的反应。 “我也看到了啊,”何清正取柴禾时也看到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它们钻到墙洞里去了,我还以为是老鼠。” “师傅,怎么了?”王双宝小心翼翼的问。 “小慧查过西方的神话传说,狼人肯定和狼有关,而血族也就是吸血鬼,其实说的就是蝙蝠。”袁士妙叹道。 王双宝记起来了,在那个北加索山的梦里,安德烈斯曾经骂过克莱门特是一只臭蝙蝠。 “那两个蝙蝠个头挺大,看模样也和我们平常见得不太一样。”王双宝仔细回忆着。 “那就是吸血蝙蝠,”袁士妙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它们出现在鸡笼前可能就是为了震慑公鸡的,让它们不能打鸣。” 梁小慧在进村前曾经感受到村子里诡异的安静气氛,除了人们被吸引着去了晒谷场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村子里向来不安份的公鸡集体沉默了。 “蝙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们不应该是狼人的对头吗?难道它们又联手了?”袁士妙脑海中浮现出了三个不同的问题,却不得要领。 “这蝙蝠不是我们当地的品种,长成那么大的个头说明它们已经在这里有些年头了,谁带它们来的?”何清正听得稀里糊涂的,“难道是那个什么血族?” “是啊,很有可能,”袁士妙苦笑着,“这下子热闹了,本来以为只是那团紫气和安德烈斯魂魄的时间到了,没想到这些鬼怪东西都来了。” “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正在此时,一直吃喝不停的王文林突然傻呵呵的笑了。 “爹,什么时间到了?”王双宝试探着问。 “所有的时间都到了……”王文林答非所问,又埋头吃东西了。 “双宝,你真的睡着了才看到了那头白狼?”袁士妙突然又问一句。 “是啊,车上又暖和又颠,我睡着了。”王双宝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倒是奇了,”袁士妙呷了一口白酒,“你的梦境通常都是真实的,可为什么小慧没有见到呢。” “什么没有见到?”神出鬼没的梁小慧推门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 “你怎么又来了?”袁士妙真拿这个徒弟没办法,总好像不在一个节奏上。 “嘿嘿,我翻墙偷跑出来的,”梁小慧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师傅你说什么我没见到?” “师傅说下午我们回来时又到了昨天见到白狼的地方,你没看到可我却梦到了。”王双宝缠头缠脑的解释。 “师傅?”梁小慧听出了称呼上的奥妙。 “是啊,我拜了袁道长为师,以后师姐请多关照。”王双宝毕恭毕敬的说道。 “嘿嘿。”梁小慧满脸的得意。 “你下午回来时真没见到白狼吗?”袁士妙又问。 “我也不知道,本来我还生着双宝的气非要拉他去看看,可到了那里我感觉有点发懵,就打着火回来了。”梁小慧歪着头,她是后来进村时被那种气氛吓到才把事给抛到脑后的。 “可能狼王不想小慧见到,而是想给双宝一个警告。”何清正猜测。 “可他是睡着了的啊,千真万确。”作为一名师姐梁小慧不想被刚入门的师弟压制,不服气的嚷嚷。 “你懂什么?”袁士妙一挥手,“双宝这种特质很可能就是道家所说的开了‘天眼’。” 道家的开天眼通常有了一定的修为后才有可能实现,像王双宝这样天生的天眼通着实少见。 梁小慧傻了眼,据她所知师傅的天眼是修道十年才开的,没想到还有人天生有这种能力。 “师傅,明天我和您一起去山神庙吧,”王双宝并没有觉开天眼很了不起,“然后再去镇上拜会一下胡道长,向他当面道谢。” “我也去,我也去!”梁小慧可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嗯,你们当然都得去了。” 袁士妙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第17章蝙蝠 东西方文化差异的鸿沟导致很多东西无法理解,比如龙在东方传统文化中是权势、高贵、尊荣的象征,是幸运与成功的标志,但龙在西方宗教中却是魔鬼、撒旦,代表着邪恶和暴虐。 而蝙蝠,在东方却代表着福气,取的是“遍福”之意;但在西方,那是吸血鬼的代名词,象征着血腥与邪恶,当然还有“永生”。 “师傅,以我们道家的思想为出发点,狼人和血族到底算是什么东西?”梁小慧敏而好学,总能发现关键的问题点。 现在的梁小慧,满满的都是袁士妙二十几年前的影子,对知识充满了渴望,对修道注入了万分的热情,殊不知真正的道者反而是何清正这种甘于贫苦、舍得付出的人。 “狼人和血族主要在夜间活动,白天它们要么不出来,要么出来却变不了身,也就拥有不了超人的力量。”袁士妙刚刚就是在思考这些问题,还没有融会贯通,本不想说出来,“这些黑暗生物是极阴的,不能出现在阳气太盛的地方。以道家观点来看,它们应该还是灵或者妖,当然那团紫气可能已经介与妖和魔之间了。” “师傅,”王双宝不甘人后,也发问道,“狼王坟中有兽灵,可是那些太平道历任掌教的魂灵呢?为什么不见踪影?” “他们是人,已经重新投胎了,比如我们这些道者,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后代之一。”何清正主动回答了儿子的问题,“至于狼王的魂魄,出于某种原因它们不愿意离开这里,也有可能是这里需要它们的守护,就是这些原因,让它们一代一代的留了下来。” 狼王的兽灵与太平道掌教为伴,在坟中已历两千年,之前并没有兽灵为非作歹的记录,说明它们可能真得是这里的守护者。 “何师兄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袁士妙表示赞同,继而又补充道,“但是十五年前那团紫气窜入坟中,可能是借了狼王兽灵的力,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修炼成了实体。” “我们真的要消灭它吗?”王双宝心有不忍。 “当然了!留着它做什么?”梁小慧倒是很决绝。 “还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白天的遭遇让袁士妙心有余悸,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我们道家提倡‘驱’而不是‘灭’,有机会还是让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比较好。” 这句话是白天王双宝重焚驱灵香时嘴中的祷告,现在被袁士妙重新说了出来,也从侧面证明王双宝的确有修道的天赋。 “那这个呢?”王双宝又掏出了月光戒指,捏在手中把玩着,“安德烈斯的魂魄已经复原,他会做些什么呢?” 戒指的出现吸引了浑浑噩噩的王文林全部的目光。 “会不会鬼上身?”梁小慧一惊一乍的,吓得王双宝一身冷汗。 “你就知道鬼上身!”袁士妙联想到今天梁小慧的突然消失又冷不丁的出现,“安德烈斯是狼人,他上不了人的身,真的要上也只能上狼的身。” 袁士妙的一番话让王双宝放了心,不过他又担心起这两天出现的白毛狼王,万一被安德烈斯上了身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文林呆呆怔怔,嘴里念念有词。 王双宝又想问父亲些事情,却被母亲的目光阻止了。 “村子里有多少吸血蝙蝠?”梁小慧对这种黑暗生物颇有惧心,“还有村口那只黄鼠狼是怎么死的?” 兰沃子村的集体沉默并不是一两只吸血蝙蝠能做的到的。这小山村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有五六百户,临近春节村里在外打工的人又基本回来了,阳气很充足。 至于那只黄鼠狼所处的位置以及死因都很奇怪,好像是一种警告,又似乎有一点威胁的意味。 “银钟山的山洞比较多,”王双宝试着解释,“我和梁尧他们小时候经常去那些山洞探险,有时候会有蝙蝠飞出来,一大群在头顶上飞来飞去,挺吓人的。” 梁小慧小时候是个学习好的乖乖女,这种探险捞不着参加。不过山洞里的蝙蝠个头没有今天见到的大,王双宝为了不让梁小慧过于担心,并没有说出来。 “疑点还有很多,慢慢解吧,”袁士妙打了个呵欠,她下午动了真气,有点疲乏,“对了,大过节的村子里为什么要放电影?难道那些放映的人不放假吗?” “我问过了,”何清正答道,“说是放映队没有完成任务量,这才大冬天跑来放电影。” “什么电影这么有吸引力?”袁士妙不太了解农村人的喜好。 “说起来真得很奇怪,”梁小慧眉头微皱,“放映的电影是去年的《鬼吹灯之寻龙诀》,这种题材通常是不会放的,再说也不在免费观看的范围内。” 大过年放映的电影一般都比较喜庆,至少也要有“教育意义”,像这种鬼狐精怪的东西到了免费期也不会被放映队选择。 “这么说起来,我也发现了一个现象,”王双宝挠挠头,“就是现场看电影的都是梁家的人,好像没有谢家的人在里面。” 梁家人虽然和谢家人不对付,但也不至于在看电影方面较劲,这一点确实奇怪。 “村东头的谢成功说放映队放错了,本来要放一部喜剧片子的,”何清正下午去小卖部买沙丁鱼罐头时遇到了谢成功,因为转卖金戒指赚了王家的钱,所以他非常热情,“他说不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就没去看。” 寂静的山村、横死的黄鼠狼、不期而至的大蝙蝠、敬业的放映队、惊悚的电影,再联想到突如其来的紫气上身,袁士妙越来越感觉到其中的不可思议。 “吸血蝙蝠原产于中南美洲,那里气候温暖、食物丰富,冬天蝙蝠不需要冬眠。”袁士妙的知识很全面,“今天午后的气温还可以,可能是这个原因它们才敢出现。至于黄鼠狼,估计是个巧合。” “师傅,明天我们把黄鼠狼挖出来,你来看看?”王双宝记得掩藏的地点。 “明天再说吧。”袁士妙真得困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会很忙。” “好,好……” 一听到“明天会很忙”,梁小慧莫名的兴奋,她对师傅很了解,这句话意味着师傅明天可能会大显身手。再联想到那个能画银色符录高深莫测的胡老道士,也许明天会很精彩。 晚上的土炕烧得很热,没有了戒指的吸引王文林已经倒头呼呼大睡,即将要各自安寝的众人都有些舍不得,就在这时,窗户棂子上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麻雀?”王双宝第一反应是这种生物,因为麻雀是留鸟,冬天食物缺乏,比较容易捕捉。 “不像,麻雀没这么大的翅膀,”袁士妙侧耳倾听,稍顷她作出了判断,“可能是那种蝙蝠。” “啊!”梁小慧惊恐的捂住了嘴,作为一名少女,她最怕老鼠以及类似老鼠之类的生物了。 “我出去看看?”王双宝倒是不怕这种东西。 “不用看了,”袁士妙摆摆手,“一两只蝙蝠作不了妖的,可能就是下午你见到的那两只,趴窗户上是为了取暖。双宝,你把小慧送回家,我们休息吧。” 梁小慧走出屋门的时候小心的抓住了王双宝的右臂,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不敢往窗户这边看,这种动作让王双宝感觉很美好。 走到院子中央时,王双宝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果然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正在往上爬,很快钻到了房檐之中。 “小慧,你这么怕怎么当道士啊。”王双宝难得调侃了一句。 “滚,”梁小慧嘴上不饶人,“有这么跟师姐说话的吗?小心我削你!” 王双宝微笑着摇摇头,身不由己的被拉拽着向村东走去。 行至中心街明亮的路灯之下,王双宝注意到街灯的灯罩上竟然也有一只蝙蝠在爬来爬去,为了不惊扰梁小慧他忍住没有说出来。 村东头的小卖部就是梁小慧的家,因为是小年,小卖部早早就打了烊,铁门关得严严实实。 冬天穿的衣服太厚重,梁小慧费力的攀上墙沿,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腿跨上去,回头低声嗔道:“推我一把!” 王双宝乐得从命,用手托住梁小慧的臀部微一用力,将她推上了墙头。梁小慧笨拙的翻身跳进了院子,没想到马上传来了梁大柱的咆哮: “你个死丫头,学会爬墙了,看俺不打死你……” “爷!爷!”梁小慧夸张的惨叫着,大声寻求救星的出现。 王双宝吐吐舌头,迅速离开了事发地点,他边走边回想着双手传来小慧身体的柔软,不禁有些脸红。 中心大街的街灯依然明亮,在灯罩上爬来爬去的蝙蝠又多了两只,三只大蝙蝠压得街灯有些摇晃。在摇曳的灯光下,王双宝又见到那些在雪地里阴影处四处溜达的乡里乡亲,似乎比前两夜的人更多了。 “村里人也会赶时髦了。”王双宝又想起了城里声势浩大的广场舞。 第18章山上有座庙 兰沃子村地处群山环绕之中,其东、西、南三面皆是环形山丘,绵延数十里,被皑皑白雪覆盖之后,更是看不出本来的分界线。唯独村子正北向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此山虽海拔高度不足千米,但其山势险峻、气势磅礴,自有一股王者风范。 大山主峰状似巨钟,冬季阴面多有积雪,经月不化,故名:银钟山。 村口埋藏死黄鼠狼的地点被掏了一个大洞,里面空无一物,只能见到零星的黄色皮毛,从凌乱的脚印上看,似是野狗所为。 从村里出发,沿着银钟山麓缓缓而行,走过一条几经起伏、蜿蜒的山间小路,便到达银钟山的另一面,一座山神古庙屹立在彼,已历千年。 山神庙供奉的是道教神仙,大山通常为碧霞沅君,也就是泰山老奶奶。但各地风俗多有不同,民众常喜供奉地方神灵。比如银钟山的山神庙,其中的山神便是传说中的人公将军-张梁。 东汉末年,太平道发起黄巾军起义,不足一年起义失败,三张中的老大张角病死,张宝战死,而张梁的下落更是扑朔迷离,有的说他战死于沙场,也有的说他来到了这里,继续讲经布道。 “师傅,山神是道家神仙,为什么这里叫庙而不是观?” 站在山神庙前,新晋道家弟子王双宝迅速进入了角色。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传入中原,因其教义符合统治阶层的意愿,更容易被劳苦大众所接受,所以佛教迅速成长为第一大教,压过了土生土长的道教。” 袁士妙一边解释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座小庙,从山体的走向、附近的风水以及庙体的建筑风格推算,此庙可能兴建于唐末五代年间。 “道曰今生,佛说来世。道教讲究的是无为而治、与世无争,更看重今生的修炼;而佛教却是普渡众生、涅磬脱离苦海,把希望寄托在来世。人都是这样,总是寄希望于以后,而选择逃避现实。久而久之,佛教的传播就压过了道教,也就导致两种宗教的专有名词发生了混淆。” 梁小慧侃侃而谈,颇有师姐的样子。 “谢谢师姐教诲。”王双宝半是认真半是戏谑。 “修道之人要学会避世,在外面不要叫师姐,叫名字就好了。”袁士妙移步到山神庙前的石碑处,详加查看。 此石碑是民国二十六年所立,之前的碑体历尽沧桑早已损毁,即便是这座不足百年的汉白玉石碑,上面也是坑坑洼洼、伤痕遍身,昭示着它经历过的磨难。 “此庙始建于五代后唐之时,已历千载。数经战祸,残破不堪……自民国始,常有心善之人时修缮之,至二十六年方得全功……” 碑身残旧,袁士妙只从其中拣取了一段比较清晰的,信口念了出来。 以王双宝的初中学历,这些拗口的文言不甚了了,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还是抓住了,也印证了谢家豪的那句“庙志上说”。 “师傅,”梁小慧面露嫌弃之色,“这庙重修后太俗气了,破坏了古朴的风格。” 山神庙近几年被重新修缮过,现代灰色水泥和闪亮亮的油漆的痕迹随处可见,门前新立的一个方方正正的香火炉给人一种乱入的感觉。 “进去看看。” 袁士妙当然看得出来,可惜她毫无办法,类似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总归现在的人不再想着破坏而是想着保护了,虽然有时候这种保护是一种另类的摧残。 庙内保存的比较好,虽然山神像也挂着厚厚的现代油漆,但也能看出些古代的韵味来。 “还真是不错,”袁士妙叹道,“双宝,你先祖真是神乎其技啊,这神像塑的很传神。” 王双宝再次和山神像面对面,他在努力调取着梦里的先祖模样,尽量与神像做着比对。虽然没有照片,但他几乎可以认定,先祖王端亭在塑像的时候经常照镜子。 “师傅,这里没什么问题啊。”梁小慧顺着墙角端着罗盘慢慢走着,小庙不大,很快她就从山神像之后转了出来。 袁士妙没有说话,轻移莲步至供桌前,燃起三柱香,而后面向神像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将双手分别搭在膝盖之上,阖上了眼睛。 见到师傅这样,王双宝和梁小慧都有些发蒙,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王双宝小时候曾在供桌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先祖一口鲁东口音,文绉绉的,让他听得不得要领。但在前几天做的那个梦里,先祖已然能用白话交流了,似乎他还能学习,这倒是很奇怪。 更离奇的还有先祖的那三个手势,似乎是说从天上来,到地下去,与双宝同一个家。银钟山腹就是太平教历任掌教和狼王的坟墓,王端亭要到地下去,这倒可以理解。他本来就是双宝的先祖,当然与双宝是同一个家。可从天上来这句话却颇有些蹊跷,与理不通。 “难道是房梁上有东西?”王双宝仰头而观,上面只有落满灰尘的大梁,从近几年刚刚粉刷过的油漆判断,上面不可能有东西。 一旁的梁小慧戳戳他,又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蒲团,也坐了下去,学着师傅静坐冥思。 神像之前共有三个蒲团,王双宝有样学样,也坐了下去。 三柱香即将燃尽时,袁士妙缓缓挣开眼睛,引用了老子《道德经》里的一句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这句话是《道德经》的精髓之一,意思是天道讲求的是把多的东西拿出来补贴少的,这样天道就会平衡。但人道却正好相反,导致贫富两极分化,社会矛盾日益加深,这也是每朝每代最终覆灭的原因。 “师傅,什么意思?”梁小慧忽闪着大眼睛,“您发现了什么吗?” “呵呵,”袁士妙长身而起,背着手围着神像转了几圈,这才将目光落在王双宝身上,“他还在冥想?” 梁小慧把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嘘”的动作,而后又把双手合十放在右侧,歪了歪头,摆了熟睡的姿势。 “师傅,你引用老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梁小慧又问了一遍。 “这山神庙所处的位置就是应了天道,”袁士妙另点燃三柱香,拜了拜,“银钟山山腹是一座千年古坟,经年阴气累积,这山神庙的阳气像一道屏障,能中和这股阴气并且不让其向外扩散,从风水上判断,这里曾经是狼王坟真正的入口。” “那双宝家里那口老井呢?”梁小慧反应很快,“另一个入口?” “那里应该是一个出口。”袁士妙叹了一口气。 “出口?坟墓还需要留出口?”梁小慧再度蒙圈。 “是阴气的出口,”袁士妙大胆推测,“应该是一百多年前双宝的先祖有意凿出来的。” “哦,难怪双宝家的人体质阴寒,我还以为是月光石造成的,原来是这样!”梁小慧恍然大悟。 “兰沃子村四面环山,本来就是聚阴之地,月光石包括安德烈斯的魂魄需要阴气的滋养,山神庙阻住阴气外泄,老井中凿开一个洞,极阴之气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作为一名道士,袁士妙早就猜到了其中的奥妙,今天来山神庙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 “可是师傅,就不怕阴气漫延全村吗,影响其他村民?”梁小慧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袁士妙卖起了关子。 “你说过我有修道的天分。”梁小慧洋洋自得。 “人都是半阳半阴的,修道的实质就是修成纯阳之体,但有的人天生就是阳气盛阴气轻,你就是这样的人。”袁士妙顿了顿,继续说道,“村子里的梁姓人本就是道家后人,阳气充足自然不怕阴气入侵。再说当初双宝先祖修建院落房屋时,已经注意了布局,阴气基本不会漫延出去。” 梁小慧听得过瘾,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没注意王双宝已经醒来,怔怔的呆坐着。 “双宝,你看到了什么?”袁士妙直接问道。 “我,我……”王双宝也不确定刚才是睡着了还是在冥想,“我看到这神像有一团红光……” “当然有红光了,”梁小慧笑弯了腰,“这外面刷着大红油漆,太阳又照了进来,好大一片呢,哈哈哈哈……” “还有别的吗?”袁士妙又问。 “没有了,我就看到了这个。”王双宝有点不好意思。 “半个多小时你就看到了红光?你是睡着了吧。”梁小慧“不怀好意”的质问。 “不,不……”王双宝脸红了。 “红光……”袁士妙若有所思,“对了,双宝,你们王家的祖坟在什么位置?” “在银钟山的阳面,正南偏东,挺偏的。”除了下落不明的王端亭,共有三位王姓祖先埋在了那里。 “这就对了,你们是极阴之身,死后要埋到阳地里的。”袁士妙想了什么,又将目光停留在佛像之上。 第19章意外 阴阳平衡是道家的中心思想之一,极阴之身需葬在向阳之地,如葬在阴地,恐久后为鬼为妖,不仅不能投胎转世,而且会为祸人间。 那张银色的百解消灾符虽强,但是紫气来的古怪,袁士妙还是担心符录挡不住紫气的侵袭,不敢长时间在山神庙逗留,连忙动身前往下一个地点-小镇上的古宣纸店。 离开山神庙,袁士妙明显感到阳气迎面而来,一扫这七八日的连续阴霾。她虽是修道之人,但久处阴地身体也会有诸多不适,很难想像何清正是如何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了四十年之久。 在通往青山镇的必经之路上,一帮正在推搡、漫骂的年轻人挡住了汽车的去路。 “双宝,下去看看。”袁士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发号施令。 “好的,师傅。”王双宝推门下车,向人群走去。 “师傅,昨天我问你安德烈斯的魂魄会不会上双宝的身,你说不会,说他只会上狼的身,”趁着双宝不在,梁小慧抓紧和袁士妙沟通着,“可是昨天晚上我上网查过,狼人是人被病毒感染的产物而不是狼成精后幻化的人形,这样说起来,安德烈斯的首选还是上双宝的身啊。” “唉,”袁士妙长叹一口气,“我当然知道,昨天我是故意那样说的,我是怕双宝妈和双宝接受不了。” “有什么解决方法吗?”梁小慧只顾着和师傅聊天,没注意前方的打斗升级了。 “只能想办法引导,暂时我没想到,希望茅山派会有办法。”离春节只剩不到六天,因为路途遥远袁士妙无法得到终南山的帮助,幸好这里还有位茅山派的世外高人。 前方的打斗终于吸引了车上的师徒二人,梁小慧惊奇的发现,人堆之中竟然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梁尧,正和王双宝背靠背挥舞着拳头,与那七八个青年斗在一起。 “师傅,那就是梁尧。”梁小慧指了指,“要不要下去帮忙?” 袁士妙摇了摇头,没有染指的意思。她看了看梁尧的招势,又观察着王双宝的动作,似乎在想什么。 可是梁尧和王双宝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双拳难敌四手,逐渐寡不敌众,终于束手就擒。 “哈哈,梁尧,看你往哪跑,”人群中闪现出一个年约三旬的瘦矮子,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他竟是这帮人的头儿,“你小子真特么滑,抓你跟抓个泥鳅似的。” “小秤砣,你弄了这七八个人天天追我、堵我,到底为了什么呀?”梁尧双臂被擒仍然装出一脸的无辜。 “少废话,”被称为小秤砣的瘦矮子往地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你小子赌输了借了高利贷,我是来收账的。” “收账?就那两万块钱?也值得您老人家亲自出马?”梁尧眼珠子乱转,还在寻求脱身之法。 “两万?”瘦矮子笑了,“你借得是两万,现在利滚利已经十二万了,麻利的给你大打电话,让他送钱过来赎人。” “十二万也是小钱儿,”梁尧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先把那小子放了,那是我同村的,是个傻子。” 今时今地的王双宝再也不能用傻子来形容,即使是这种局面,王双宝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打人这么狠,不能轻饶了他。”瘦矮子眯缝着眼睛,“赔三千块医药费就放了他。” “你钻钱眼儿里去了……” 梁尧话音未落,突然看到大美女梁小慧从车上下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中年美道姑。 “怎么回事?”梁小慧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没事没事,”梁尧此时的形像十分狼狈,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双臂还被人死死压住,“我摆的平,你们走你们的。哎,小秤砣,那小子的医药费算我的,放他们过去。” “我靠,美女啊,”瘦矮子的小眼睛瞬间挣大像个花生米,“你也是兰沃子村的吧,麻烦你给梁村长挂个电话呗,就说他的宝贝儿子在我手上,要拿123000元来赎。” “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梁小慧气的满脸通红。 “哈哈,”瘦矮子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要么你打110报警,要么你打电话给梁村长。我不在乎,我有借条,这是民事纠纷,派出所也管不着。” “你是个人还是公司?”袁士妙上前一步,无怒自威,“叫什么?” “我……,”瘦矮子没想到这个中年美妇居然气场很足,险些压过了他,当即挺了挺腰板,“本人肖成德,是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这个梁尧好赌成性,借了公司的钱,我是负责追讨的。” 肖成德与“小秤砣”谐音,难怪梁尧会这么称呼他。这个公司的名称引起了袁士妙的注意,“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本是道家经典《道德经》上的名言,没想到被用在了放高利贷的公司名称上,实在是道门的耻辱。 “道长,你别听他胡说,”梁尧看到了脱身的希望,“这小子是我在中州认识的,前两天约我来青山镇招待所打牌,几个人设计陷害我,我借钱的时候也没说是高利贷,糊里糊涂的就签了字,没想到才三天就滚到六倍了!” “道长?”这个称呼让肖成德一怔,“修道的?” “小慧,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袁士妙信步走到王双宝身边,轻轻推了下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年轻人同时身体一震,手上放了松。 肖成德见梁小慧真的要报警时心生警惕,虽说这是民事纠纷,但三天长六倍肯定是说不通的,等警察处理完梁尧又不知跑哪去了。 “等等,”肖成德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这样吧,你们也别报警,梁尧归我,这蛮小子归你们,咱们各走各的道,行不行?” 梁小慧看这个瘦矮子不顺眼,还想上前争辩几句,被袁士妙的眼神阻止了: “好,就这么办。” 肖成德的目的是讹钱,应该不会伤害梁尧。袁士妙的时间太紧张,根本无暇顾及。 当越野车缓缓开过的时候,车里的王双宝明显感觉到了梁尧无奈的目光。 “师傅,不能救他一救吗?”王双宝的声音很小,宛若蚊蚋。 “喂,110吗?在青山镇南公路口这里有人打群架,请尽快处理一下。”放下电话,袁士妙轻轻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里是青山镇的南入口,本来车辆和行人就较多,刚才的打架事件堵塞了交通,导致车流行动缓慢。 “没钱……就拿……太平经注……来换……” 一阵北风吹过,传来了肖成德的吼叫声,耳聪目明的王双宝隐约听到了《太平经注》四个字。 “拿什么换?家里养的猪?”梁小慧并没有听真切,“他家也没养几头啊。” “不是猪,好像是《太平经注》。”王双宝也不太确定。 “《太平经注》?肖成德怎么会知道这本书的?”袁士妙心中一懔,忙回头望去。肖成德一伙人正拉拽着梁尧进了路边一个小饭店。 “可能是梁尧那个败家子说的吧。”梁小慧冷哼一声。 “你好,110吗?我是刚才报案的那个,对对,那群人押着个小伙子进了路边的饭店……李记烩面……” 这是短时间里袁士妙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既不耽误赶路又能尽快解决问题。 十几分钟后,道路恢复畅通,越野车在镇上七拐八绕后,稳稳的停在了古宣纸店门前。透过玻璃窗望进去,果然有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正端坐饮茶。 “老先生,贫道这边有礼了。”袁士妙率先进入,行了稽首之礼。 “道长所为何来?”老人伸手坐了个请坐的姿势。 “为小徒而来。”袁士妙不想绕弯子,“上次所买宣纸中有一张银色的‘百解消灾符’,不知是谁所画?” “不是我。”老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莫测高深。 “我是全真道龙门派的袁士妙,老先生怎么称呼?”袁士妙以退为进,继续试探。 “胡抱元。”老人起身给众人斟茶,白瓷碗中平添一抹碧绿。 “抱元守一,胡师兄果真是我道门中人,不知何门何派?”袁士妙步步紧逼。 “小时曾在茅山符录派学过十年道,早就荒废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老人轻呷一口茶,直接回绝。 “我们要找什么人?”袁士妙犹不死心。 “找你们需要的人,”老人移目静观王双宝,良久继续说道,“那张符录是数十年前离开茅山时师傅送我的,是我所藏全部符录中修为最高的一张,其他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胡师兄可否指点迷津?”袁士妙没想到小镇之行竟要无功而返,心中实为不甘。 “毒蛇出没之地,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老人站起身来,向内屋走去,“你们且等一等我……” “师傅,这位胡道长不太热心啊。”梁小慧小声的嘀咕。 “修道之人本来就是要出世的,这位老道长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袁士妙也猜不透这位老人的意思。 “师傅,你觉得他的修为怎么样?”梁小慧又问了一句。 “比我高。” 袁士妙能感觉的到,这位老人的修为甚高,虽然可能画不出银色符录,但紫色应当不在话下。 “师傅,师傅,”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双宝突然急切起来,指着窗外,“你看那个人,不是肖成德吗?” 第20章后台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句话王双宝说过,袁士妙说过,今天的老道者胡抱元也说过。 王双宝是对上了身的紫气说的,袁士妙则是说的月光石中安德烈斯的魂魄,而胡抱元却是说袁士妙等一行人,“毒蛇出没之地,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是一句暗示,意思是解救之法还在兰沃子村中。 胡抱元进去内屋迟迟没有出现,没想到窗外竟然出现了肖成德的身影,在他身边并没有梁尧,也没有那些年轻打手。 那七八个年轻打手的身手不弱,可他们也没在梁尧和王双宝身上占到便宜,仅仅是因为数量上的优势勉强取胜。袁士妙看得清楚,梁尧不愧是太平道掌教嫡系传人的后代,其身上的阳气很盛,与王双宝的极阴之体正好两相互补,这才几乎和对方打了个平手。 “外爷,外爷!”肖成德一边叫着一边推开了门,当他与梁小慧四目相对时,一下子愣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当地人对外公的称呼就是外爷,这句话也证明了肖成德和胡抱元之间的亲属关系。 “肖成德,”袁士妙主动搭腔,她还不清楚胡抱元进内屋做什么,但肯定对己方有利,因此她试图支走对方,“那些人呢?” “哼!”肖成德重重的哼了一声,表达了内心的极度不满,“是你们报的警吧,那些家伙都翻墙跑了。” 那七八个年轻打手多多少少都有案底,包括梁尧,警车一到,他们就作鸟兽散了。 “这么说,你没事儿?”梁小慧不太相信。 “我大良民一个,金融公司的经理,和他们一样?”肖成德斜着小眼睛冷冷的看了梁小慧一眼。 “肖经理,”袁士妙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西京道源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肖成德的花生米大的眼睛又挣开了,态度发生了180度的扭转,“啊呀,失敬,失敬!” “客气了,我是买纸的,你和这里的老板是什么关系?”袁士妙见自己的名头镇住了对方,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老板?”肖成德嘿嘿笑了,“你说这儿干活的老头儿啊,那是我外爷,哦,就是外公,这宣纸店的老板可不是他,他就是个看门的。” “看门的?”王双宝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那老板是谁?” “真正的后台老板啊,”肖成德故作神秘,“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啊,他就喜欢古物,包括古籍、字画、文房四宝、老式家俱这些东西。这店是他收购的,外爷是个孤寡老人,在这家店里干了二十多年了,是我给公司申请的,让他继续看门。” “一个小小的青山镇能有什么古物。”袁士妙故意装出一副轻视的样子。 “您可别小瞧了,”自从亮明身份,肖成德说话变得客客气气,“这青山镇明朝初期就建成了,比如这家宣纸店,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它那种制纸的方法都快失传了,还有那个什么书什么宝……” “什么书什么宝?”肖成德含混不清,袁士妙紧着追问。 “书就是梁尧家那本古书,”肖成德心一横,低声说道,“我这次的任务就是这本书,可惜梁尧这小子胆太小,又不敢要又不敢偷,我只好给他挖了个坑了……” “那宝呢?”王双宝对这个字眼很敏感。 “老板也不清楚,让先从书入手。”肖成德如实奉告。 “你们的老板尊姓大名?”袁士妙皱紧了眉头,这本书的存在她还是从石碑的拓文上知道的,没想到早就有人觊觎了。 “明面上的老板是总经理黄三泰……”肖成德正自滔滔不绝,胡抱元从内屋出来了。 “成德,你来了。”胡抱元手中拿着什么东西,顺手就背到了后面。 “外爷,我要的宣纸都包好了吗?”肖成德嘴上叫着外爷,态度上却不见有多亲昵,“那可都是黄老板要的,我明天要带走。” “都包好了,就在后面,我带你去看看?”胡抱元似乎有一点害怕这个外孙。 “不用了,你陪客人吧,我到后面去看看。”肖成德轻车熟路,很快不见踪影。 “他真是你的外孙?”袁士妙想到了“孤寡老人”那个词语,不禁有些疑问。 “是的,”胡抱元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笑笑,“不是亲的,他亲外爷是我堂弟。” 众人恍然大悟,这层关系不仅不近,而且有点远,也难怪两个看不出有多亲密。 “师兄,你刚才让我等等……”袁士妙已经看到胡抱元背在后面的手,小心提醒着。 “哦,这个给你,”胡抱元递过一个小白棉布包,“茅山的小玩艺儿,戴在身上能防鬼上身,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胡抱元其实很无奈,作为一句道人,本应超凡脱俗,天天打座修身,寄望有一天能羽化成仙;可人处俗世之中,总归要食五谷杂粮,行鸡毛蒜皮之事,不可能完全度身之外。 “师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到终南山去。”袁士妙好意相邀。 “不了,我还有事没办完。”胡抱元摇摇头,“暂时不能离开此地,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是很礼貌的逐客令,袁士妙达到了目的,也惦记着村里,更不想再和肖成德纠缠,忙起身告辞。 往回走的路上,袁士妙特意和王双宝坐在了后座上,并打开了小白棉布包。 “师傅,这是什么东西?”王双宝很好奇。 梁小慧回头扫了一眼,一言道出:“八卦阴阳镜,又名八卦镜,师傅包里有一个。” “好好开车!”袁士妙呵斥一句,“就你能?” 梁小慧吐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既然师傅有,为什么还要别人的?”王双宝一脸的老实憨厚。 “这个和我那个不一样,个头小了不少,上面还有条链子。”袁士妙拎起八卦镜,轻轻晃了晃,“一看就是带脖子上的。” “啊,不沉吗?”梁小慧心直口快,忍不住又插嘴。 “还行吧。”袁士妙掂了掂,虽然是铜器,但因为个头小厚度小薄,重量还能承受。 “八卦镜是干什么的?”王双宝像个无知的小孩儿。 “八卦镜分为凹镜、凸镜、阴阳镜,凹镜在风水中有吸纳财富的寓意,可生旺聚财,凸镜镇宅化煞之用,而阴阳镜呢?化解煞气,转换气场。”袁士妙解释的很详细,“这个就是阴阳镜,贴身戴能防止鬼上身。” “鬼上身?”王双宝也不傻,“师傅不是说安德烈斯上不了人的身吗?” “呃……”袁士妙有些尴尬,“昨天那么说是怕你们害怕,今天这不就是来寻求解决方法的吗?”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那戴师傅的不行吗?” “茅山派的开派宗旨就是驱魔降妖,他们更精于符录、阵法、法器、法术,效果更强。” 袁士妙将八卦阴阳镜给王双宝带到身上,大冬天的把一个铜片钻身戴着,冰得人一激灵。 “师傅,肖成德公司的老板怎么会知道《太平经注》的下落,还有他说的那个宝是什么东西?那个胡老道长为什么不离开青山镇?”王双宝的问题很多。 “你问我我问谁?”袁士妙翻翻眼皮,没好气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梁小慧不甘寂寞,“肖成德公司的老板八成就是个文物大盗,专门倒腾古物的,这种人的消息一般很灵通。至于胡老道长,他可能是人老了故土难离。” 王双宝很无语的撇撇嘴,这些解释连皮毛都算不上。 “好了,别想了,”袁士妙拍拍梁小慧的座椅靠背,“先把眼下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作为一句地产公司的老总,袁士妙虽是个甩手掌柜,但她的社交圈也比较灵通,而西京离中州也不远,可她却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号,这让她感觉奇怪。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狼王坟中的紫气和月光石中安德烈斯的魂魄,以及如何应对“所有的时间都到了”。 “师傅您看,”梁小慧手指远处大叫,“是梁尧!怎么办?” 梁尧正在山路上踽踽而行,他时不时的歪头望望,希望能见到辆顺路的拖拉机或是摩的,奈何年关将近,路上车辆稀少。 “按按喇叭,”袁士妙坐正了身子,“拉上他。” 自从李记烩面管越墙而出已近两个小时,梁尧不敢再留在青山镇上,又无处可去,只好往兰沃子村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的形像狰狞又落魄,沿途没有车肯载他,刚才的打斗又受了点轻伤,只好这么一瘸一拐的往家走。 “哎哟,累死我了!”梁尧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我就寻思着能碰上你们,果然还是碰上了!” “欠了我们这么多的人情,可怎么还呢。”梁小慧的话夹枪带棒。 “不就搭了个车吗?”梁尧颇不以为然。 “没有我师傅两次报警,你小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哦?是你们报的警?”梁尧挠了挠头,“总之谢谢你们吧。” “不用客气,”袁士妙微微一笑,“在镇南打架现场,我听到了肖成德喊了一嗓子《太平经注》?你家有这本书?”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那书十年浩劫时就毁了。”梁尧矢口否认,坚决不认帐。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第21章选择 越野车行至村口时正是午饭之前,与昨天不同,山村里鸡鸣狗叫、炊烟袅袅,一派生机盎然。 梁尧刚进村子就下了车,他准备先去梁茂家收拾打扮一番,再探探家里的情况,而后再决定是否回家。 “呀,你们回来了,事情顺利吗?” 王家破败的院门前,何清正在用瓦刀费力地清理着去年的老对联,被王双宝上前一步接了过去。 “师兄,进屋说。”袁士妙搀起她的胳膊,向屋里走去,正屋门口上方的那张银色“百解消灾符”很是醒目。 “小慧,你回家看看去吧,省得你大又上火。”王双宝边干活边好意的劝说。 “哦,那我去去就来。” 梁小慧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说到做到,扭头就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就是没事了?” 王双宝忙活完,进屋时刚好听到母亲欣喜的声音。 “有了茅山八卦镜的保护,双宝应该是没事了,”袁士妙出言谨慎,“可是安德烈斯的魂魄怎么办?” 经过了整整一百二十年,安德烈斯受伤的魂魄在彻骨仇恨的刺激下,为了雪耻不惜迷惑了王家六代人才修成正果,时间一到,他怎会继续安心呆在月光石之中呢? 可除了王双宝,又上哪里找一个极阴之体让他附身呢?即便有这样的人体也不能让它附身,因为这对原本的躯体和灵魂太不公平,修道之人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何清正很不放心的看了眼炕上的王文林,在这个家里,除了双宝就只有他是极阴之体了,而且安德烈斯也熟悉。 “先让他爹出去避避吧,”何清正咬咬牙,下定决心,“我给二妮儿打电话,让她下午来一趟。” “娘,那二姐的婆婆能愿意?这可是要住到正月十五以后呢。” 正月初一是一百二十周年,而正月十五却是最近的一个满月,王双宝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天一百块钱,二妮儿的婆婆最贪财,准成。”何清正对她的这几个亲家了若指掌。 “就这样吧,”袁士妙同意了,“狼王坟内阴气太重,需先行削减,下午我想在院子里布个引葬大阵,需要你的帮忙。” “引葬大阵?”何清正大惊,“以你我的修为这种大阵恐怕驾驭不了啊,万一阴气袭体,我一个老太婆的命不足惜,可是道长你……” “本来我是想请茅山派的道友来帮忙的,奈何请不动他,”袁士妙长叹一口气,“师兄,你我道行虽不足,但也只有这个阵法能解得了地眼之怨啊。” 何清正默默点头,她也清楚,如果师兄马清一在,再加茅山的这位隐世高手,胜算自然会高得多。 “师傅,娘,什么是引葬大阵?就不能把这口老井封死吗?” “封死了更危险,阴气无处可出,终会让那团紫气孕育成魔,”袁士妙摇头叹道,“双宝,你打电话约你二姐,我和师兄要准备准备,这大阵布完后需要七日方能成功。”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七天刚好到除夕,袁士妙的终极解决方案就是这个引葬大阵,但是以她与何清正的实力布这样一个大阵实在是力不从心,可眼下并没有更好的方案。 兰沃子村地处聚阴之地,阴气源源不断的注入狼王坟之中,经年累月之后,坟中阴气不断聚积、愈加沉重。原来的入口有阳气源源汇入,可以削弱这种阴气,而且太平道的历任掌教与狼王都是纯阳之体,葬与此地也能中和部分阴气。 可是这种平衡却在一百二十年前被月光戒指引导而来的王端亭打破,为了阴养月光石,他擅自堵塞了狼王坟的阳气入口,也就是山神庙,只单单在老井中留了个土洞,再加上自元末明初梁姓掌教不再葬入此坟,狼王坟阴气日盛,这样就导致老井终于演变成阴气浓郁的“地眼之怨”。 “师傅,胜算大吗?”王双宝满脸的不忍,“我们把戒指往老井里一扔,离开这里不行吗?” “我们修道之人,自然要有所担当,”袁士妙表情严肃,正色道,“如果四十年前你母亲也如你这般想法,一走了之,你王氏一脉恐怕早就完了!” “是啊,双宝,”何清正也在一旁劝说,“我们走了,乡亲们怎么办?” “师傅,娘,我知道错了。”王双宝本来也没有逃跑的意思,眼见两位长辈动了怒,连忙道歉。 眼见将至正午,王双宝先用袁士妙的手机联系好了二姐,然后又急三火四的帮母亲做好了午饭,何清正又拎出了两瓶好酒。 “二妮儿三点才能来,时间来的及吗?”何清正边说边给大家斟酒,也给自已倒了一小杯。 “现在六点才黑天,三个小时足够了。”袁士妙正在想事情,有点心不在焉。 “师傅,这引葬大阵是把阴气从狼王坟里引出来?”王双宝可不想放弃学习的机会。 “嗯。” “引出来以后,葬哪里?” “旁边还有一个锁阴阵,引到那里去,等太阳出来阴气就被消灭了。” “那些阴气里会不会有狼王的兽灵?不会误伤了它们吧。”王双宝求知欲很强。 “有了百解消灾符,我们的胜算会高一些。”袁士妙突然说了一句,却风马牛不相及。 “不会伤到狼王兽灵的,”何清正代为解释,“引葬大阵是有选择功能的,进来的只是阴气,而不是阴魂。” “哦,”袁士妙的思路回归正常,“我们要消灭的是多余的阴气,而不是兽灵,时间会长一点。” “为什么不把山神庙的通道重新打开?让阳气再进来?”王双宝的问题有点多。 “山神庙的入口就在神像底下,”袁士妙夹了口菜,又喝了口酒,“你先祖在重修山神庙的时候,把神像的位置移动了,正好压住了入口。” 如果在神像的底下,那这个入口想要打开就难上加难了,强行移动会有破坏文物之嫌,要坐牢的。 “那怎么办?” 王双宝也没想到先祖做事这么绝,原来从民国初年他就一直在捣鼓这些事。 “我看过了,只能从庙前打一个洞下去,连接下面的通道。”袁士妙手机响了一声,她顺手拿过来划拉着仔细看着。 “我觉得先祖堵塞这个入口时,说不定已经想好了日后的解决办法,他会考虑退路的。” “有这种可能性,”袁士妙很认可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点头称赞,“下次我们再去仔细找找看。” “你们在庙里找到鬼魂了吗?”何清正问了一句。 “没有,一切正常。”袁士妙轻轻摇头。 “我在冥想时看到了一团红光,”梁小慧不在,就没人取笑王双宝,“我觉得是真的,根本不是什么佛像的红油漆在反光。” “一团红光?是什么样的红光?”何清正很奇怪。 “说不清楚,没法形容,反正就是红色,”王双宝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不是圆球,而是像三团。” “三团?”袁士妙和何清正同时一怔。 “是啊,三团,品字排列,中间一团略高。”王双宝接着解释。 “你先祖也是修道之人?竟将人身上的三盏灯练成了三昧真火?”袁士妙惊疑不已,“在庙里时,我能感觉到魂魄的存在,却无法确定位置,还以为是搞错了。” “魂魄就在神像肚腹之中?”这下轮到何清正吃惊了,“难道先祖的尸骨在神像之内?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道家认为常人身体有三盏灯,其中肩部各有两盏,头顶有一盏,如果是得道之人,可以将这三盏灯炼化成三昧真火。 山神庙建成之后,王端亭莫名失踪,之后两度闯入王双宝的梦中又说明它的魂魄就在庙内,如果不投胎转世,魂魄通常不会离开尸骨。 “先祖离开后先去修道,然后油尽灯枯之时钻到神像中等死?”王双宝胡乱猜测,“或者有别人帮他?” “王端亭带月光戒指多年,应该也是极阴之体,若要练出人体三昧真火必须付出常人数倍的努力。”袁士妙慨叹。 “师傅,哪个道派能练三昧真火?” 这个名词王双宝只记得《西游记》中提过两次,一次是八卦炉中用三昧真火炼化孙悟空,还有一次是红孩儿喷出真火火烧孙猴子。 “所有的都可以,鲁东劳山道教似乎略强。”袁士妙想了又想,一下了豁然开朗,“你先祖那向上指的手势,其实不是指的来自天上,而是指上方的佛像,他来自佛像!” 王端亭是鲁东口音,他失踪之时正值抗倭战争中鲁地失陷之时,袁士妙曾经猜测他可能回了家。 “那梦里他要到下面去干什么?”王双宝还是不懂。 “他死前已练出三昧真火,又在向阳位葬身多年,已经不在乎阴气伤体了,”何清正也听懂了,“紫气飞出月光石进入狼王坟,他想去调查一番。” “可是洞口是他封死的,他下不去,就想寻求你的帮助。”袁士妙如是说道。 “我?怎么帮他?”王双宝愣了。 “要么打开洞口,要么移坟。” 袁士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22章魔鬼的眼睛 移坟需要破坏山神像取出尸骨,并送入老井之中的魔窟。 神像是文物,受法律保护,而那团修成实质的紫气避之唯恐不及,哪能主动送上门去呢?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打开山神庙的阳气入口这一条路。 “我不记得有什么疏漏啊。”上午袁士妙对山神庙的勘察比较细致,并没发现有类似的洞口,“会在哪里呢?” 如果找不到王端亭预留的入口,那只好在庙前挖一个深洞了。可这种现挖的洞肯定比不了之前留好的,因为那才是阳气的最佳流入地点。 “师傅,我在神像前冥想的时候看到了那团红光,您没看到吗?”王双宝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我没看到,”袁士妙很坦诚,“我还没练到那一层。” “我六十岁了,还没打开天眼呢,”何清正接过话头,“这个东西一看天赋,二看机遇,三看修炼,天眼通想修到穿透泥胎需要很高的修为。” “那我……我这是?”王双宝这才意识到刚刚的问题不妥。 “你是不同的。”袁士妙摆摆手,示意不要放在心上,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好好想想,山神庙里有什么地方可能是那个洞口?” “我没注意。”王双宝脸红了,他在山神庙前光发呆想事了,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正在这时,袁士妙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小慧?” “师傅,今天我过不去了,俺大不让出门。”手机里传来了小慧委屈的声音。 “哦,”袁士妙下午要布大阵,本来也不想这个既活泼又好奇的徒弟在身边,“对了,在山神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不合适?”梁小慧想到那些水泥和油漆,但师傅显然不是指它们,“我想起来了,就是庙前新砌的那个方方正正的香炉,感觉放在那里很别扭。” “对!就是那个!”袁士妙一拍大腿,立时醒悟。 “怎么了?香炉有什么问题?”梁小慧一头雾水。 “没事没事,今天下午你不要来了,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真没事?”梁小慧不太相信。 “真的!总之你下午不要来了!” “哦。” 山神庙前的确有一个方方正正新砌的香炉,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材质,甚至所处的位置都给人一种十分不搭的感觉。 “我记得小时候,那里有棵老桃树。” 王双宝第一次梦到先祖时,就是因为和梁尧一起去山神庙附近的果园偷桃子被抓。其实原本庙前就有一棵老桃树,只不过时间太久了,早就不接果子了,无法吸引孩子们的注意。 “什么样的桃树?多粗多高?” 桃树是树木中阳气比较旺的,袁士妙的包裹之中就有一把能斩妖降魔的桃木剑。 “大概一抱粗,三米多高。”时间久远,那时王双宝年纪又小,很多记忆比较模糊。 “那就对了,入口就是那里,香炉刚好把入口给盖上了。”袁士妙懂了。 王端亭修好山神庙后就回了老家,很可能去了崂山修道,等修成归来时,以道家的知识他发现了问题所在,为了弥补,他另掘一个地道,并在上面种了颗桃树。 “这香炉怎么修的?”何清正嫁入王家四十年,为了维护这个家,她极少离开也就没去过山神庙。 “模样是很普通,可是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好像就是为了封住洞口的,”袁士妙努力回忆着,“我怀疑香炉下面有什么邪祟的东西。” 老桃树移除后,留下的树洞用泥土覆盖即可,根本用不着安放一个那么别扭的香炉。即使要摆放香炉,也不应该出现在那个位置。 这一切都说明,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 “娘,娘……” 正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一个女人豪放的声音,袁士妙歪头一瞧,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 “二姐这么快就到了。”王双宝抬头看看老式挂钟,还不到时间。 “家里有客人?”王二妮在门口见到了那辆高档的越野车,心生疑惑。 “嗯,是双宝的老板。”何清正抱着床老棉被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板?难怪双宝发财了。”王二妮点点头,“抓紧吧,我下午还要去上货。” 王双宝前几天给每个姐姐送了一万块钱过去,有了金钱开路,他在家庭的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高。 母子三人把王文林抱上面包车,何清正又给了女儿三千块钱,王二妮假意推辞几下就眉开眼笑的收下了。 送走了王二妮和王文林,老挂钟刚好打了三响。 “双宝,布阵的时候你不要出屋,就在窗户上看看就行,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袁士妙开始换上一件黄色的道袍,“师兄,你把院门反锁,我们来布阵。” “打个下手也不用我?”王双宝本来还想着近距离的开开眼,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彻底。 “你是极阴之体,这些大阵对你是有伤害的。”袁士妙指指正屋门口上方,又指指王双宝的胸前,“百解消灾符和八卦阴阳镜可以保护你,但是你不能离太近。” “没事,我们一边布一边和你解释就是了。”知子莫若母,何清正一言解惑。 事不宜迟,袁士妙和何清正分头准备着,一个准备布阵用的道家法器,另一个却在忙活着杀鸡,而且杀的是火红大公鸡。 引葬大阵出自茅山派,对施法之人的道家修为要求很高,至少需要两个人的配合;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已到位的前提下方能施法,其主要目的是将阴气或冤魂引入阵中,或导出或消灭。 本来以袁士妙和何清正的修为很难布成此阵,但一是因为形势所迫,二是因为她们引的是阴气而非冤魂,故而危险性较小,有一定的胜算;况且有正宗茅山符录派的银色百解消灾符镇后,至少可全身而退。 茅山术中有代表阳气流动的七关,即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与北斗七颗星(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相对应。 同样就有代表阴气走向的七陔,即当云陔、连山陔、化血陔、坎叱陔、坎末陔、大央陔、辰艮陔,引葬大阵就类似一个干涸的湖泊,把狼王坟中聚集的阴气通过老井源源不断的流入其中。 袁士妙要布的阵法说白了只能算是个引葬小阵,因为她并没有在兰沃子村寻找真正的七关七陔所在,而是先用公鸡血沿着院墙将整个院子框起来,模拟出整个村子的轮廓,而后在相应的脉眼位置需插上生鸡骨,改变阳气和阴气的流动方向,让阳气流出阵外,而阴气流进阵中。 引葬大阵的阴气蓄到一定程度会满而自溢,这就需要别置一个锁阴阵,让多余的阴气流到锁阴阵中,及时消灭掉。引葬大阵在引入阴气时,有可能会将部分阴魂甚至冤魂带入其中,如果不想消灭,阵中另设生门,阴魂会从此门而出回到老井之内。 “公鸡血是在模拟兰沃子村四周的大山?”王双宝一言中的。 “是的,”袁士妙点点头,“我们布不出真正的大阵,只能布个小阵,好在只是吸引阴气流出。” “万一紫气进入阵中,会不会破坏了阵法?”王双宝趴在窗上,撅着腚,努力的往外看着。 “尽量不能让它进阵,万一进了阵只能想别的办法了。”袁士妙也有相同的担心,不过更令他惊讶的是王双宝的修道天赋。 “能有什么办法?让它回去吗?”王双宝问个不停。 “我想试试用收魂幡将它收住,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袁士妙布此大阵消耗了太多的元气,原本不想说话,可是机会难得,这是个教育徒弟的大好机会。 “它是从月光石里出来的,就不能让它回到月光石中吗?”王双宝并没有注意到袁士妙一额头细密的汗珠。 “它已经修炼成了实体,回不去了。”袁士妙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何清正虽然修道时间更长,可她的道家修为这四十年来多用于抵御阴气侵袭了,所以实力反而不如袁士妙,甚至不能自如的说话,只好挥了挥手示意王双宝禁声。 在王双宝看来,师傅和母亲只是用很慢的动作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毫不吃力,没想太多。 一小时后,袁士妙奋起全身之力,将一根鸡喉骨插入天阳关位置。只见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在零下近十度的严寒中大汗淋漓,一身白气冒出。 何清正将她扶起,两个互相搀扶着进了屋,上了土炕后一下子昏睡过去。 从两人的表现来看,引葬大阵和锁阴阵已经布好,并且耗费了她们全部的精力。 王双宝忙着给师傅和母亲用热毛巾擦脸、盖被子,一切停当后,他又望向窗外,这时太阳已经西斜,最后的一束阳光照在院落之中的那些奇怪的物件上。 而院中的那口老井,兀自黑黢黢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宛如魔鬼的眼睛一样。 第23章不速之客 十五年前,王文林迫于生计,将金戒指卖给谢家,只留下了月光石。没有金戒指以及上刻符咒的压制,紫气逃离月光石,潜入狼王坟之中。 紫气是妖非魔,对此袁士妙早有定论,但若置之不理,恐怕不久之后,它终会成魔,到那时将会惊动整个道门。 阴气和兽灵是紫气的营养源泉,正是有这些东西的不断滋养,才能让它在短短十五年的时间里修炼成实体;而利用引葬大阵将其中的过剩的阴气泄出来,让紫气缺少阴气的滋养,可以削弱它的力量,至少也能让它不再生长。 入夜,月亮升了起来,柔和的月光洒落窗台。 袁士妙与何清正还在昏睡,王双宝又拧开条热毛巾细细的给母亲擦拭。 “啊……”何清正长出一口气。 “娘,你醒了?”王双宝看看一旁的袁士妙,仍旧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嗯,”何清正努力的撑起身子,看了眼袁士妙,“她耗费过多,恐怕还得过会儿。” “娘,我一直也没敢出屋,现在可以出去了吗?”王双宝是个老实孩子,师傅不让他出屋他真就没出去,可是到了晚饭时间,不出屋就没有柴禾烧。 “当然可以,”何清正慈详的摸摸他的头,“但是要小心那些法器和鸡骨,不要碰到更不要进到大阵之中。” “哦,哦。”王双宝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 院子里的引葬大阵和锁阴阵就布在老井南侧,那里空间足够,本来就没有占用甬道。饶是如此,王双宝仍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的到柴禾堆里抱起一捆就跑了回来。 白天杀了一只火红公鸡,鸡血和腿骨、翅骨、颈骨都用在了布阵上,可鸡肉和胸骨尚在,王双宝往大锅中倒满水再生起灶火,打算煮一锅鸡汤。 “娘,你怎么起来了?” 何清正脚下虚浮,扶着墙壁和锅台勉强坐在了王双宝的旁边,灶膛里熊熊火光映红了她的满头白发和一脸的皱纹。 “我来烤烤火。”何清正依偎在儿子的身旁,一脸的幸福。 “娘,龙虎山正一道和全真道龙门派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王双宝小声询问。 “道家没有高低之分,只不过某一个阶段某种道教最兴盛,其余的香火略差罢了。”何清正轻轻咳嗽几声,“相比较而言,全真教的香火经久不衰,别的道派比不了。” “为什么?” “全真教龙门派的开派宗师是邱祖,也就是长春子丘处机,他曾远上大漠力劝成吉思汗去暴止杀,史称‘一言止杀救苍生’,天下道教都因此而兴盛。而且,龙门派主张性命双修,先修性,后修命,修持以丹功为主,兼修外丹符箓,再加上历朝历代皇帝的支持,全真道就成了第一大教。” 何清正说话有点多,力有不逮,喘息不已。 “娘,昨天紫气上身时,你是如何用真气震翻香炉的?为什么师傅功力更高却做不到?” “呵呵,”何清正有气无力的笑了,“我学道的时候有点像小慧,总有些歪点子,其实震倒香炉的不是真气,而是我放了一个屁。” “屁?”王双宝瞠目结舌。 “嗯,不要说出去啊。”何清正一边留意内屋的动静一边嘱咐。 修道之人修身养性,能自如控制内息,随便放屁很丢人,何清正当时也是灵机一动,才出此下策。 王双宝记得只听到了香炉倒掉的声音,倒是没留意有没有放屁的响声,看样子是母亲有意的控制了。 水开了,王双宝放入切好的鸡块,撇去浮沫,再往灶膛里填入几块老树根,将大火变为可持续燃烧的中火。就在这时,内屋传来了袁士妙的声音。 “哇,好香啊,”袁士妙被热炕烙的躺不住,支起了身子,“要开饭吗?饿死了。” 袁士妙果然道家修为更高,虽然耗费巨大,但她在最短的时间恢复了过来,看上去情形比何清正好很多。 半小时后,一盆鸡肉和几大碗鸡汤端上了炕桌,袁士妙也不客气,大块吃肉大口喝汤,时不时的还要喝上几杯,那样子不像个道者,倒像几天没吃饭的饿鬼。 “师傅,这大阵什么时间能起效?怎么没有动静?”王双宝抻着脖子看了好几次了,院子里一切如常。 “我们是在引出阴气又不是阴魂,哪有什么动静,”袁士妙扯过一团卫生纸,随意擦了几下,“就算有动静也得到子时。” 子时就是深夜11点到1点,足足两小时。 酒足饭饱,袁士妙的精神得到了很大恢复,看上去神采奕奕,而何清正也不似之前那样虚弱了,基本看不出刚刚动过真气。 “小慧这死丫头,到了关键时候就不在,”袁士妙不满的嚷嚷,“这样的徒弟有什么用?” “师傅,不是您不让她来的吗?”王双宝好意提醒。 “哼……” 袁士妙还待要说些什么,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拍打街门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何清正坐在炕沿上,笑了笑,“你们别动,我去看看。” “别让她碰大阵啊……”袁士妙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何清正出去了,王双宝侧耳倾听,来人不是梁小慧,而是个男人,看样子是想进屋,但被母亲给拦下了。 “我去看看。”王双宝自告奋勇。 “不用,”袁士妙看看时间,而后又掐了掐手指,似乎在计算什么,“让他进来。” 何清正小心的带着那名男子经过院子,这人走走停停,似在观察院中的阵法。 “二叔?你怎么来了?”王双宝趿拉着鞋,将来人迎到内屋,此人正是村东头的谢成功。 “咋地,不欢迎啊,”谢成功还是那副猥琐、财迷的神情,“这位是小慧的师傅吧。” “你好。”袁士妙点点头,顺便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过五旬的中老年大叔。 王双宝紧忙将吃剩的饭食清理下去,很快又泡上一壶茶来。 “老王哥不在啊,我是来看俺王哥的,他去哪了?”谢成功吸吸鼻子,似乎烟瘾犯了,王双宝只好又递过一支烟来。 “俺爹上俺二姐家去了。”王双宝老实回话。 这是袁士妙第一次接触村子里的另一大姓-谢家的人,她暗中观察了良久:村里的梁姓是太平道历任掌教的后代,是阳性体质,而谢姓却是天生的阴性体质,恰好又和梁姓的阳性互补。 可是她也听说过村里的梁姓和谢姓百年来从未通过婚,平日又合不来,这让她颇感疑惑。眼前的这位土里土气的谢成功,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位老哥,”袁士妙主动搭讪,“你平日是做什么工作的?” “刨地的,”谢成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也没有别的本事。” “他二叔真会说笑,”何清正恭维道,“你可是咱十里八村有名的阴阳先生,看风水寻吉穴,还会算命哟。” 阴阳先生是农村里一些从事殡葬业的人,多为祖传,他们懂一点风水、八卦五行之类的知识,走的是阳间路,吃的是阴家饭,故此得名。 “我就是个混子,”谢成功在炕沿上掸掸烟灰,“哪能和这位道长比呢,一看道行就很深。” “我们修道的,和你们阴阳先生不是一路。”袁士妙摇摇头,早期的阴阳先生的确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后来因观念的差异越走越远,已经基本没有来往了。 “冬天了,他二叔最近忙吧。”何清正见两人有点呛火,忙支开话题。 “忙什么忙,咱村十五年没死过人了,要忙也得去别的村儿,”谢成功紧着吸了几口烟,恋恋不舍的把烟头丢掉,“老王哥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双宝,送送你二叔。”何清正见留不住,忙支使儿子。 “不用不用,我会走。” 谢成功背起手,慢慢的踱进院子,借着月光扫了一脸老井南侧的两个大阵,清了清嗓子。王双宝从后面赶上,假意搀扶着他出了街门。 “行了,双宝,你回去吧。”谢成功摆摆手。 王双宝不肯,执意要送。 好不容易到了中心街,谢成功又撵他回去,王双宝这才停住了脚步。 谢成功五十开外,却早早的驼了背,喜欢抽烟还咳喇的厉害。王双宝目送他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阴阳先生好像有点道行。” “嗯,他是祖传的,好几辈了都会这个。” 王双宝进屋时,正好听到了师傅与母亲的话。 “娘,他来干啥?” “看看恁爹是不是快死了,”何清正没好气的说,“好找他选块墓地。” 正如谢成功所说,兰沃子村十五年没死过人了,要说谁离阴间最近,肯定是谢林生和王文林,但谢林生的墓地早就定下了。 可今天他这一来,见到了道行更深的袁士妙,恐怕以为同行是冤家,所以口气不善。 “这个阴阳先生有点道行,”袁士妙又重复了一遍,“他肯定觉察到村西头的阴气聚集,以为双宝父亲快不行了。” “好像他能看得懂阵法。”王双宝补充一句。 “看得懂不一定,但他能感觉的到。” 第24章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是一门祖传的技艺,这一点和道门有很大的不同。 道门讲道宣法,广收弟子,为的是黎民苍生,唯恐人所不知;而阴阳先生却只是一个职业,秘而不宣,生怕有同行抢饭碗。因此,从这一点上讲,阴阳先生绝不可能是道门中人。 谢成功的技艺就是祖传的,在四里八乡比较有名气,尤其是他的爷爷谢宝山,简直就是老谢家的一块金字招牌,也恰恰是这一点,他们家才能在梁姓人居住的村东头置下田产。 当年那枚金戒指,王文林恰恰就是卖给了谢宝山。 “谢成功能感觉到阴气聚集?”王双宝不敢相信,“可是还不到子时啊。”。 “他敲门的时候,大阵刚刚开始运行,”袁士妙喝了口茶,吐出嘴中的茶叶梗子,“他能感觉到阴气的变化。” 何清正正在阻拦谢成功时,袁士妙掐指算过时间,感觉此人不简单,这才让他进来的。 袁士妙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个人身上有股怪味,很难闻。” 乡下人条件不行,洗澡不及时,衣服换得不勤,体味重很正常,王双宝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也闻到了,”何清正皱皱鼻子,似乎这种味道还没散尽,“好像是死人的味道。” “啊?你们是说,谢成功是个死人?”王双宝大惊失色,他想到了梁小慧讲的狼人和吸血鬼。 “不,”袁士妙摇摇头,“是沾染上了死人的味道,难道他是……” “土耗子?”何清正脱口而出。 “土耗子”是当地对盗墓贼的一种蔑称,和普通的盗墓贼比起来,阴阳先生显然更加专业。中原大地向来古墓众多,谢成功以此为生倒也不稀奇。 “啊?”王双宝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谢家人天生体阴,但这个人的阴气更重,可能与常下地有关。”袁士妙继续说道。 “对,他才五十岁就已经老成那样了,肯定是吃过大亏。” 何清正嫁入王家四十年,平日很少出屋,也少与人交集,对村子里的人并不熟悉。 “村子十五年没死过人了?真的吗?”袁士妙想起了谢成功的一句话,而十五年前正是王文林下坟,紫气遁逃之时。 “有些人死在了外头,但是长住在村子里的人好像真得没有死过。”因为是外姓,何清正也不太清楚。 “之前来的时候,只是感觉村子西头你们家有问题,没想到整个村子都有问题。”一个小小的阴阳先生都能感觉到阴气的变化,让袁士妙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有什么问题?”王双宝的样子很天真。 “问题很多,”袁士妙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何清正,“师兄,四十年前你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调查一下这个村子吗?。 “马师兄说了,以我的能力,能保王氏一门平安即可,其他的恩怨不要去理会。”何清正想起了四十年前与马清一分手前的情景,“事实也确实如此,能力有限,我只能顾到这个家。” 当年何清正只是个学道不久的小丫头,如同梁小慧一般的年龄,在那个时代那个年龄能做到信守数十年的承诺不离不弃已然相当不易,袁士妙自忖自己未必做的到。 “当务之急还是紫气以及安德烈斯的魂魄,别的慢慢再说。”袁士妙摸起炕上的烟,不顾王双宝惊讶的眼神,点燃了一支。 院里再度传来拍打街门的声音,没想到又有人来了。 “这次应该是小慧了。”何清正起身迎了出去。 王双宝透过老式的窗棂望出去,果然是那个一头长发身材窈窕的梁小慧,月光下的她美极了,让他不由得看呆了。 “师傅,布两个大阵也不让我帮忙,”梁小慧一进门就抱怨着,“至少让我看看也好嘛。” “又是偷跑出来的?”袁士妙看到了小慧牛仔裤上的黄土。 “嘿,我听到隔壁谢成功在生气的骂儿子,才知道他来过你们这边,我就忍不住偷跑来了。”梁小慧一脸的狡黠。 “骂儿子?怎么骂的?”何清正很奇怪。 “说他二十多岁了,连个殃榜都不会写,以后怎么吃阴家饭之类的。”梁小慧拍拍裤子,大大咧咧的坐下。 “他儿子不是弱智吗?”王双宝知道,谢成功的儿子叫谢忠三,平常都称呼三小子,智商略低,总在家里不出门。 “一点也不傻,就是反应慢点,那家伙一只眼珠黄一只眼珠白,挺吓人的。”梁小慧和他们家毗邻,知之甚详。 “阴阳眼?”袁士妙皱眉,阴阳眼能看到阴魂,难道阴气聚集是这小子发现的? “对了,殃榜是个啥?”王双宝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就是死了人了,阴阳先生给写的一张纸,上面有死者姓名、年寿、出殡日期这些东西。”梁小慧随口答道。 “谢成功家的阴阳先生是祖传的,那他家先祖也是干这个的?”袁士妙越来越觉得这家人不简单。 “我家先祖先来的,过了几年又来了姓谢的弟兄俩儿,到底是干啥的不知道。”何清正摇头说道。 “这么说他们是两支子?” “是啊,谢成功是弟弟这一支,好像是单传。” “传了几辈?” “也是六辈吧。” “都叫什么名字?” “这个……” 袁士妙问得太详细,何清正已然招架不住,好在这时梁小慧说话了。 “我知道,我知道,”梁小慧听爷爷说过多次,“谢成功的爸爸叫谢仓实,谢仓实的爸爸叫谢宝山,谢宝山的爸爸叫谢章庆,谢章庆的爸爸就是老谢家的二先祖,谢有灵……”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王双宝懵了,他只知道谢宝山。 “俺奶死的时候是他家给办的,俺爷记得清楚。”梁小慧从小就是爷爷的宝贝疙瘩,自然听的多学的多。 “你奶什么时候死的?”袁士妙又问。 “十六七年了,那会儿我还不记事。”梁小慧撇撇嘴,她对奶奶完全没有记忆。 “有—章—宝—仓—成—忠?”袁士妙从头将六个行辈字串起来,好像是一句话,却又没什么逻辑。 “成也可以是家,”王双宝补充一句,“谢家豪和谢成功称兄道弟的,是平辈。” “那谢林生是什么辈分?这里边也没有林字啊。”袁士妙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林生好像是字,不是名。”何清正也不明白为什么袁士妙对这一家子这么感兴趣。 “那他也应该是章字辈的。”袁士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炕桌上写了六个字,“有、章、宝、仓、家、忠,有章宝藏家中?章宝是什么?” 王双宝和梁小慧记了起来,当初肖成德曾说过,青山镇除了宣纸还有书和宝,难道与此有关? “可能是什么文章吧。”梁小慧异想天开。 “总之,这几天你们两个一定要留意村里的动静,包括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回来向我汇报。”袁士妙郑重其事。 “好的,师傅!”两人异口同声。 兰沃子村有诸多的谜团,这些谜团似乎都与狼王坟有关,比如神秘的阴阳先生谢成功父子、梁谢两家一百余年不通婚、以及前日出现的吸血蝙蝠、死黄鼠狼等等。再联想到半疯半傻的王文林那句“所有的时间都到了”,怎能不让袁士妙担心? 梁小慧看看时间,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她慌忙起身告辞,还硬拉着王双宝送她。 “送什么送啊,村里那么多人在溜街,有什么好怕的?”王双宝取笑她。 “哪有什么人啊,别扯了,现在这么冷的天,谁疯了在外面溜达?”梁小慧低头系着鞋带。 “好几天了,天天都有啊,”王双宝笑嘻嘻的,“刚才送谢成功我还见到了呢。” “有个屁,一个人也没有。”梁小慧哼了一声。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袁士妙心中凛然一惊。 “村里的人赶时髦,吃完晚饭在外面瞎溜达锻炼身体,这几天天天都有啊,”王双宝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这么紧张,“就是这帮人不在中心街走,偏要到阴影里走来走去的。” “啊,儿子你确定吗?”何清正偶而晚上也出门,也没见到这种情形。 “当然了,第二天我还能见到雪里的脚印呢。”王双宝言词凿凿。 “脚印够吗?”袁士妙问得很奇怪。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不够,我感觉走的人有十几个,可是脚印没那么多。”王双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里面有认识的人吗?”何清正也紧张了。 “在阴影里,哪能看得清,”王双宝被这种紧张的气氛传染了,“第一次见的时候,是谢成功在阴影里抽烟,就认识他一个。” “师傅,怎么回事?”梁小慧也懵了。 “双宝见得的很可能不是人。”袁士妙叹道,“难道鬼门打开了?” “会不会是谢成功捣的鬼?”何清正提醒,“他有养鬼驭鬼的能力?” “很有可能,这个阴阳先生是个硬茬子,这几天要格外小心。” 袁士妙担心的望了眼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月亮被乌云给挡住了,黑暗笼罩之下,似有事情即将发生。 第25章茅山道士 所有的时间都到了。 “所有”是什么?具体的“时间”是什么?“都”包括什么?“到了”又会怎么样? 没有人知道。 狼王坟的入口依然吐露着阴森的气息,戒指仍然放在内兜里感受着心脏的跳跃。 不仅是坟中的紫气和月光石中安德列斯的魂魄,还有神秘的阴阳先生、黑影里行走的鬼魂、山神庙前的香炉、嗜血的蝙蝠、横死的黄鼠狼等等,一切谜题待解。 袁士妙特意走了一趟,果不其然,她并没有见到所谓的“鬼魂”,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生。无论如何,她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村长梁友富家拜访一下,因为《太平要术》中有类似破解邪术的方法,可是必须有《太平经注》的帮忙。 “师傅,他们不在了。”回到小院里,王双宝哭丧着脸,“为什么只有我能看的到那些东西?” “天眼通只有在发功的时候才能打开,但你是一直开放的状态。”袁士妙好言劝慰,“习惯就好了,这是你的优势。” “啊?” 王双宝宁愿不要这种优势,他甚至怀疑这种能力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死而复活”,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个活人。 “以后修练到一定程度可以控制的。”袁士妙继续安慰。 “师傅,我……怕。”王双宝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毕竟他只有十八岁。 “不用怕,有我呢。”袁士妙拍拍他的肩头,语调很平静,“与公与私,我都要和你走到底。” 王双宝重重的点点头,他感觉心里踏实了。 夜已深沉,王双宝斑驳的梦里总能听到些奇怪的梦呓,那些声音就在窗外,时近时远、含混不清,似在拉他出去。 “我在睡觉呢,明天再说。”睡梦中王双宝果断的拒绝。 初晨的朝阳冉冉升起,阳光驱走了黑暗带来了光明与温暖,新的一天开始了。 昨天晚上王双宝和母亲睡在一起,因为有心事,早早就醒了,趴在窗上研究引葬大阵和锁阴阵。里面空空如也,还是那些附着一层白霜的黄土地,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双宝,不要看了,太阳一出来阴气就散了。”何清正坐起来伸个懒腰,“阴气不是阴魂,你看不到的。” “娘,吵着你了?”王双宝满脸歉意,“昨晚上我梦见有东西在窗外,咿咿呀呀的,啰嗦个不停,好像是想让我出去。” “有东西?”何清正很惊讶,“难道是狼王的兽灵?不小心进了大阵?” “不是,是别的东西。”袁士妙刚来到院内,听到屋里母子的对话。 “别的东西?” “嗯,狼王坟里没有这种东西。”袁士妙弯腰仔细检查着大阵,“可能是谢成功驯养的小鬼。” 行道二十载,袁士妙从来没见过这种能养鬼驭鬼的人,阴阳先生谢成功父子已成其心头大患。 “师傅,大阵运行的怎么样?”王双宝不想谈这个话题。 “很好,一切正常。” “按这个速度,阴气什么时间能基本散尽?”离春节越近,何清正就越担心。 “除夕,还是那个时间。” 这个时间袁士妙提前就说过,可何清正还是要问,那是因为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早饭过后,待梁小慧一到,师徒三人驾车直奔山神庙。 山神庙前的那座不伦不类的香炉还稳稳的立在那里,既不在山门正中,又离庙略远,就算摆放的方位都不正当,真的是越看越有问题。 香炉上并没有捐赠人的信息,它是纯水泥灌注的,时间不会太长。在王双宝儿时的记忆里它都不存在,说明只有十年左右。 袁士妙上前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香炉粗大的底角牢牢的嵌入了泥土之中。 “这东西是怎么运上来的?”袁士妙回头看着庙前的小路,如果没有吊车,单靠人力很难做的到,可这条小路似乎又跑不开重型机械车。 “一个香炉有必要弄的这么笨重吗?”梁小慧猛得踹了几脚,也是毫无反应。 “单看外观,不应该很重啊。”王双宝蹲在地上,研究着香炉的地角。 王双宝的话引起了袁士妙的注意,这香炉确实稳定的过了头。 “地角是埋在土里的,可能比较长,所以才这么稳。”袁士妙如此猜测。 “师傅,师傅,”王双宝伸手摸向香炉的底部,“这里有一行小字。” 袁士妙闻言也蹲伏与地,以手抚之,只有七个字:“天地不仁胡守一。” 老子《道德经》第五章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本意是天地无所谓仁慈,对待万物就是祭品一样;圣人无所谓仁慈,将百姓比作祭品,任其自生自息。 老子是想告诉世人,自然的法则是对待世间万象一切平等;在人的世界里,也应如此才是正道。 “师傅,什么意思?”梁小慧自然是熟读《道德经》的,但这里截取的四个字显然不是老子的意思。 “是不是天地不够仁慈的意思?”王双宝小心翼翼的问。 “反正不是李祖的意思,”袁士妙慢慢站起身来,“说不定就是字面意思,像双宝说的那样。” 如果真的是字面意思,那留刻之人似乎是带着怨恨的,埋怨天地对其不公。 “胡守一?”王双宝还趴在那里看,“这个人是谁?” “看什么看,要不要找张纸抄下来?”梁小慧故意调侃。 “纸?啊!我想起来了!”王双宝猛得站直身体,险些撞到梁小慧的下巴。 “你要疯啊?”梁小慧吓了一跳。 “师傅,胡守一!”王双宝激动的有点结巴,“你说过的,抱元守一!” 袁士妙顿然醒悟:“胡抱元,胡守一,他们是哥俩儿?” “对了,胡抱元说过肖成德的亲外公是他的堂弟!”梁小慧也想了起来。 肖成德说过,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明面上的老大是总经理黄三泰,幕后的老大就是这个胡守一? 不过细想想也不对,如果这家公司的真正老大是他亲外公,那他说话的语气不会是那样。不管怎么说,从这家公司的名称,以及胡抱元的茅山道士身份和这家公司对《太平经注》的兴趣等方面,说明这个幕后老板很可能也是道门中人! “小慧,拿罗盘。”袁士妙轻叹一口气,她本以为香炉是谢成功捣的鬼,没想到又牵进一个更神秘的胡守一。 袁士妙手执罗盘,围着香炉转了一个圈,而后在香炉前站定,沉默不语。 “师傅,咋了?”梁小慧小心问道。 “茅山金刚墙。”袁士妙沉声回答。 金刚墙是茅山阵法之一,其原理很简单,就是竖着插一圆圈铜钱,本意是利用铜钱的阳气作驱鬼之用,截断地面传来的阴气,没想到被这位胡守一先生用来既截断了阴气导出,也隔绝了阳气的导入。 “这个好破吧?”梁小慧虽是个初学者,但她涉猎甚广,懂得不少。 “破是好破,”袁士妙收起罗盘,“可我不想打草惊蛇,现在破和二十天之后破没什么区别。” 王双宝在地上蹲的久了一些,乍一走路脚步虚浮,有些踉跄。 “咋了?低血糖?”梁小慧拉了他一把。 “有点晕晕的,可能刚才起的急了。” “上车就没事了,”袁士妙快走几步,拉开车门,“金刚墙断阴隔阳,对你产生了影响。” 金刚墙本来的设计就是捉鬼所用,让鬼怪身处其中无所遁形,处处碰壁。而王双宝的极阴之体有类似鬼怪的地方,久处其中,必然会受到影响。 回去的路上是小慧开车,袁士妙一直默不作声,显得颇有心事。 为了逗她开心,梁小慧主动发问:“师傅,你说我们梁家是阳性体质,谢家是阴性体质,你又说阴阳需要调和,可为什么梁谢两家百余年不通婚,平日里又互相不待见呢。” “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见了谢成功之后我知道了。”袁士妙收起思绪,认真作答。 “哦?是什么原因?”梁小慧的随口一问倒是真有收获。 “其实这和你们王家没和梁、谢两家通婚是一个原因,”袁士妙按下窗户透了口气,“谢家人的确是阴寒体质,但谢家人如其姓,不仅‘阴’而且‘邪’!你梁姓一脉是道门传人,阳气纯正,正邪自古不两立。双宝家则是集‘阴’、‘背’、‘霉’与一体,也就没人愿意嫁女儿过来。” “师傅,你只见了一个谢成功,其余的谢姓人还是不错的。”王双宝想起了谢成京、谢家豪这些儿时的玩伴。 “希望我错了。”袁士妙罕见的没有争辩。 “师傅,直接去找村长?”越野车刚驶进了村子,梁小慧又问。 “嗯,”袁士妙点点头,“为今之计,只有寻得他帮助一条路了。” 时至今日,袁士妙不得不承认自己轻敌了。一个养鬼驭鬼的阴阳先生还不知怎么对付,原本当作盟友的茅山同道是敌是友又快搞不清了,全真教的师兄师弟天各一方现在临时征调根本来不及,她有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第26章狼来了 临近春节,村委会基本上处于半休息的状态,除了老文书谢成河在值班,其余人都不在。扑了空的袁士妙一行人直奔村长梁友富家,他家离村委会不远,就在中心街南侧,院落不大,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之处。 “师傅,刚才的老文书也姓谢啊,你感觉怎么样?”王双宝一边敲门,一边问。 谢成河是退伍老兵,年轻时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从儿时起王双宝就将此人奉为战斗英雄,在他眼中,此人和谢成功极为不同。 “还好。”袁士妙听到了有人走过来,随便回了一句。 铁门打开,有人探出头,懒洋洋的问:“找谁?” “梁尧?你爸呢?”梁小慧毫不客气。 梁尧的形像很邋遢,头发乱蓬蓬的,披着件旧羽绒服,脚上随意地趿拉着双布拖鞋,脸好像也没洗。 “小慧,我比你大三岁,与情与理你都得叫我哥。” “哥什么哥,没有我们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梁小慧嘴上不饶人。 “尧哥,村长在吗?师傅想见他。”王双宝主动息事宁人,嘴很甜。 “哦,袁道长也来了啊,”梁尧假意刚刚发现的样子,“我爸不在,上村南头的山坡了,一大早就被谢仓法叫走了。” 谢仓法是谢家豪的父亲,村里的民兵连长,在无枪无兵的当下,这只是村里的一个小官职。 “那怎么办?师傅有急事。” “等他回来呗。”梁尧的态度和昨天搭顺风车时截然相反。 “这样吧,”袁士妙使出了杀手锏,“这是我的名片,回来给我打电话。” 梁尧慵懒的接了过去,随意扫了一眼,立马眼睛瞪得滚圆:“好,好,我爸一回来就您打电话!” 世人皆嫌贫爱富,既恨人有笑人无,又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这是中华五千年的通病,改不了。 昨晚王双宝指认过的雪地里果然有不少脚印,袁士妙蹲下身来,以手测量,又望向村东头谢成功家的方向。 “师傅,有问题?”王双宝小声问。 袁士妙站起身来,并未说话,信步向村东走去。 “师傅,”梁小慧急了,“那边是我家,万一让俺大看见……” 袁士妙未作理会,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了谢成功的街门外。 谢家房子的屋顶上有两个半圆形窗户,这在华夏民居中并不常见,倒有点像欧式风格,其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家十几年前翻新过,”梁小慧藏在袁士妙身后,“他本想盖两层的,村里有规定不让盖太高,他只好在里面搭出个小阁楼,这两扇窗户是给阁楼通风采光用的。” 两个半圆形的窗户就像房子两个大眼睛,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感觉。 “梁小慧!你个死丫头……”梁大柱恰好外出倒垃圾,正好看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儿,破口大骂的同时,看到了一袭白衣满脸冷傲的袁士妙,“你,你是……”。 “你好,我是小慧的师傅,袁士妙。” “哦,哦……这个,那个……”面对又漂亮又有派头的师傅,始料未及的梁大柱显得局促不安。 “里面坐吧。”关键时刻,小慧的爷爷闻声而出,破解了尴尬。 袁士妙是小慧的师傅,王双宝是小超市的大主顾,都是贵客,又有梁三爷主持局面,梁大柱不敢吆三喝四的,只好乖乖的端茶奉水。 “大叔,我是修道之人,也是一名商人,”袁士妙手指着谢成功家的方向,上来就直奔主题,“我感觉这家人有问题,您能说点他家的事吗?” “谢成功啊,阴阳先生,祖辈都干这个,”梁三爷点燃一锅旱烟,咂吧几口,“这种人行阳间路,吃阴家饭,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十几年前村里人都穷,没有几家有钱盖新屋,他一个阴阳先生也好不到哪去,可是有一天,他从外乡回来,突然要翻新房子,有人说他挣下大钱了。” “怎么挣的?”梁小慧不合时宜的插话进来。 “不知道,按说这个行业也没什么挣大钱的机会,除非……”梁三爷适时的闭嘴,抽起了旱烟。 这祖孙三代相比较而言,梁大柱色厉内荏,梁小慧活泼好动,而梁三爷却是不徐不急,性格沉稳。 “您说的意思我明白,”袁士妙会意的点点头,“可是这穷山僻壤的有什么可盗的?” “中原大地,数朝古都,明朝初年就建成了青山镇,兰沃子村虽小,也有上千年的历史,地上的我们能看见,地下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梁三爷抽完一锅烟,用力的在炕沿上敲打着,震出烟灰。 正在这时,袁士妙手机响了。 “喂,袁总吗?我是梁尧,我爸回来了……” “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袁士妙毕恭毕敬的打了个稽首,起身告辞。 从梁三爷身上,她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能与谢家毗邻数十年而不受其影响。 “师傅,我爷咋样?”梁小慧一脸的自豪。 “老先生一身正气,让人钦服。”袁士妙的评价很高。 经过谢成功家时,王双宝禁不住好奇,偷偷从门缝往里瞄了一眼,恰好与内中一人目光相接,吓得浑身一激灵。 “谢忠三!”梁小慧呵斥一声,“回屋去!瞎看什么!” 被唤作谢忠三的人也吓了一跳,扭头就跑,隔着院门,他那一脚高一脚浅的脚步声清晰可辩。 这个小插曲的出现让袁士妙停下了脚步,她犹豫再三,还是没上前去叩响街门上的铁环。 袁士妙犹疑之时,一群人从她身边跑过,他们手持铁锨、木棍,群情激愤,闹哄哄的向村南头跑去。 “没听到大喇叭上广播啊。”王双宝很奇怪,在农村这么大的阵仗通常会先广播,可是却没听到。 “这些是民兵。”梁小慧看的更清楚,这些人多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却是村里的民兵。 民兵要求是常住人口,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打工,常住的多是中老年人口,因此民兵也得从这些人中选择。当然,民兵每年会有一部分额外的补贴。 “村长也在里边。”王双宝看到了手拿草叉子的梁友富,就在人群之中。 “发生了什么事吗?”袁士妙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事这些人也不能冲到前边去,”梁小慧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估计快发补贴了,演戏给村里人看呢。” 那群民兵渐行渐远,袁士妙的手机又响了,是梁尧的,他及时的报道了梁友富的行踪。 “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啊,”梁尧也是蒙在鼓里,“我爸一回家我就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他抄起草叉子又跑出去了。”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既来之,则安之。袁士妙已经安之若素了。 “哎哟……”王双宝突然弓下身子,捂住了心口。 “怎么了?”袁士妙一把拉住他。 “没事,没事,”王双宝将手伸进衣服内里,摸出了月光戒指,“这东西电了我一下。” 在阳光的照耀下,戒指上的月光石越发的幽蓝,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电?”袁士妙看到了双宝颈上的项链,有点明白了,“可能是安德烈斯想上你身,被八卦阴阳镜给挡住了。” “大白天的上身?”梁小慧刚想反驳,突然想起了那团神秘的紫气,“师傅,你说这安德烈斯和紫气会不会是一回事?” “隔墙有耳。” 袁士妙没直接回答,而是迈步向村南走去,她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傅,师傅,你看这戒指!” 王双宝的戒指还没收起来,眼见的月光石上的那抹幽蓝来回游走,似要冲突而出。 “放回去!”袁士妙唯恐节外生枝。 月光戒指放回原处,初时王双宝还在以手压制,后来逐渐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王双宝惊魂未定。 “我也不知道。”袁士妙也不理解这西方的魂灵,大白天的竟然这么不安分。 按照华夏道门的理解,魂灵性阴,断不可在白天出现,否则会被烧为灰烬,彻底消失。可刚刚月光石中安德烈斯的魂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先是想霸王硬上弓,继而似又想冲出月光石,着实令人费解。 “好!好!好!”村南头的人群中连连爆发出喝彩声。 “师傅,我去看看吧。”梁小慧见此情形毛遂自荐。 “快去快回。” 袁士妙点头同意,又伸出三个手指搭在王双宝的脉博上,脉像平稳,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师傅,我感觉好多了。”王双宝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戒指完全不动了。” “我觉得戒指的异动和那边的事情有关系。”袁士妙望着远处的人群,梁小慧正在中间挤来挤去。 很快,梁小慧飞也似的跑了回来。 “师傅,一大早谢仓法就在南坡上发现有狼。” “狼?” “嗯,后来他叫了村长去看,结果发现狼越来越多,还发现了狼王!” “然后呢?” “民兵来了,一通叫嚷吓唬,狼群退了。” “哦?” 袁士妙懂了,刚刚月光石的异动和狼群的出现有关系,狼群一走远,月光石就安静了。 第27章困境 狼群的出现对兰沃子村而言是个莫大的机会,这种“凶残”的生物已濒临灭绝,现在已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如果发现了野生种群,那就意味着国家的长期补贴、媒体的持续关注以及后续旅游业等相关行业的共同发展,会极大的拉动当地的经济。 村长梁友富一下了忙了起来,他要收集图片证据,要给镇长打电话,要寻找狼群的活动地点,要寻找狼粪、狼爪印,他的思绪完全都在狼的身上,当他走过翩翩白衣的袁士妙身旁时根本没有在意。 袁士妙默默的注视着笑逐颜开的梁友富被谢仓法等人簇拥着匆匆而过,并没有上前搭话。 “师傅,安德烈斯真的可以上狼的身?”回到双宝家里,梁小慧急忙发问。 “不知道。”袁士妙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倒是省了事了。 “小慧,那个狼王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我们见过的那只?”王双宝更关心这个问题。 “啊呀!”梁小慧一拍大腿,“我忘了问了!” “是白色的,”何清正端个笸箩走了过来,“大街上到处都在议论,说头狼毛色雪白,可好看了。” 这只狼曾出现过在三次,一次在雪后的山脊,一次在越野车的车前,还有一次就是刚刚,出现在村南的山坡上。 “师傅,你怎么了?不舒服?”王双宝感觉不对劲,今天的袁士妙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没有啊,”袁士妙微笑着看了对面的这个大男孩儿,“我在想事情。” “把你想的说出来嘛,好不好?”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梁小慧不如双宝心细体贴。 “好吧。” 青山镇古宣纸店的胡抱元是有难言之隐的,一方面他努力在帮助王双宝一家,比如赠送的百解消灾符和八卦阴阳镜,另一方面又似在躲避什么,或者有什么未竟的任务,才让他不肯离开那里。 而那个在山神庙前香炉底部刻印的胡守一明显就是道门的逆类,言语上对道家祖师发泄不满,故意以香炉压住阳气的入口并布下茅山金刚墙镇守,何其毒也! 至于那些阴影里雪地上的脚印,经过测量,那根本就是两个人走出来的,很可能就是谢成功父子,而王双宝见到其他人影,其实都是鬼影! “师傅,那些鬼是怎么来的?”梁小慧不仅没有害怕,而且显得兴致勃勃。 “有两种,一种是养的,所谓的养鬼术也叫控灵术,是南方邪茅术的一种,通常是收集夭折或早逝婴儿的魂魄,以血饲成小鬼,以符咒控制;另一种是驭的,也就是将成年的孤魂野鬼收为己用。” “我记得您说过‘鬼门打开了’?”王双宝记性很好。 “兰沃子村本为就是聚阴之地,阴气盛的地方鬼魂就多,这里应该有一个鬼门的,被谢成功父子打开了,并驭鬼为他们所用。” “就是这几天刚刚打开的,”何清正记了起来,“谢成功上次来卖戒指时,身上那种‘味道’还不明显。” “鬼门不是狼王坟的阴气出口老井吗?”梁小慧有点糊涂了。 “老井不是鬼门,”袁士妙燃起一支烟,吐了一口,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狼王坟中的太平道掌教早就转世了,其余就是兽灵,有狼王的兽灵在,普通的鬼魂不敢进去。” “阴气能滋养兽灵和紫气,就能吸引孤魂野鬼,一点也不奇怪。”何清正补充一句。 “兰沃子村已经存在一千多年了,这里的孤魂野鬼岂不是多的要命?”王双宝的思维跳跃很快。 “梁姓人的阳气充足,正好能克制这些孤魂野鬼,你见到的那些平日里不敢露面的。”袁士妙继续旁若无人的抽着烟。 “说到阳气,”梁小慧想到上午十分出彩的爷爷,“你觉得我们梁家人怎么样?” “你爷爷一身正气,梁村长阳中带罡,这两个人不消说,但是梁尧的却不太纯正,不知是什么原因。”袁士妙掰着手指一一评说,“你爸爸的阳气虚浮,至于你嘛,阳中包阴,是修道的材料。” “那谢家人呢?”王双宝还是忘不了师傅上午的评语。 “谢成功不必说了,谢成河身上有股子杀戮之气,可能他年轻时当过兵,谢仓法阴中吊诡,应该喜欢算计人吧。” 王双宝佩服的五体投地,袁士妙对谢成河和谢仓法的评价十分到位,这两人都是村委会成员,一个的确上过战场,另一个素来心眼太多,坏点子不少。 “他们没谢成功那么坏吧。”王双宝本意在此。 “你成年了,凡事不能以好坏定论,”袁士妙表情严肃,“我说的是邪,不是坏;就算是谢成河与谢仓法,他们骨子里头也是有股子邪气的!” “是吗?”王双宝瞬间懵逼。 “全真道龙门派修持内外丹功,善于识人断人。”何清正及时发声支持。 “师傅,那紫气和安德烈斯的魂魄是不是一回事?”梁小慧上午曾问过这个问题,被袁士妙以“隔墙有耳”一笔带过。 “我早就有所怀疑了,”袁士妙扔掉烟蒂,“紫气也是从月光石里出来的,安德烈斯的魂魄也在里面,这两者很可能是一种东西,它们都想着上身,也就是说,紫气可能也是某个狼人的魂魄。” “月光石是什么东西?”梁小慧以手托腮,“难道是魂器?” 魂器是西方神话传说中的一种东西,比如《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就是将魂魄分作七份,放置在七种物件之中。 “魂器是西方的概念,在华夏没有这种说法,也没这种技能,”袁士妙显然是看过这部卖座的西方魔幻电影的,“我们只有幡,收魂幡,只能短时间的收住鬼魂。” “也就说,月光石就是魂器,”何清正一知半解,“难道一种魂器能盛放两种不同的灵魂?” “不仅不同,而且紫气明显比安德烈斯的魂魄厉害的多。”袁士妙对此深有此会。 “师傅,那昨天晚上我的梦怎么解释?就是那些在窗外引诱我的鬼魂,他们怎么跑我家来了?”王双宝又问。 “所谓的孤魂野鬼,或横死街头,或沉冤未雪,因对尘世的留恋,错过了下葬的时间。这些鬼魂在人世间四处游荡,是在寻找阴间的入口,而引葬大阵在吸取阴气的时候,确实有点像。”袁士妙耐心的解释,“当他们发现走错了的时候,又感觉到了屋里的你是极阴之体,便跃跃欲试,想试着上你的身。” “但是被百解消灾符给挡住了。”何清正作了补充。 “啊,那岂不是谁都想上我的身?”王双宝无奈的苦笑。 “上个屁啊,”梁小慧离得近,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就算没有消灾符和八卦镜,他们也上不了你的身,不是谁都有紫气和安德烈斯的能力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吗?”王双宝不太相信。 “是的,”袁士妙作了肯定回答,“你过去运势低,老作梦、糊里糊涂,就是因为这些鬼魂不断的骚扰,但是他们并不具备上身的能力。” “哦。”有了师傅这句话,王双宝放心了,并且他也听出了“过去”两个字的含义,那意味着之后就不会这样了。 “师傅,狼群是被月光石吸引过来的?”梁小慧不想放过任何疑点。 “可能吧,”袁士妙靠在墙壁上,“一百多年前的王端亭来到兰沃子村时,曾得到过狼群的帮助,这说明狼人和狼是有某种共通性的,现在安德烈斯复原了,估计有了召集狼群的能力。” “那他……”梁小慧欲言又止。 “我真的不知道,”袁士妙知道对方的问题是什么,“倒是可以试一试。” “什么?”现在轮到何清正不解了。 “小慧问我安德烈斯能不能上狼的身,我说我不知道,可以试一试。” “对,试一试!” 有了八卦阴阳镜的保护,安德烈斯上王双宝的身失败,也许他会知难而退。如果真得能上狼的身,那对王双宝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现在怎么办?下午再去找村长?”何清正问了一句。 “恐怕他现在忙得顾不上了。”袁士妙重重摇了摇头,“下午我们休息吧,晚上要轮流值班。” “为什么?”梁小慧问。 “你看看你的手机。”袁士妙回答。 梁小慧掏出来低头一瞧,手机的信号位置打了个红叉,完全没有信号了。 “有人想掐断我们和外界的联系?”梁小慧不服气,“还有座机呢!” “座机肯定也没信号了。” “手机、座机都没信号,外面又有狼群,人也不敢出去,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这里了吗?”王双宝大惊失色。 “切,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梁小慧白了他一眼,“还有汽车呢,难道狼能咬破汽车?” “汽车也不行。”袁士妙淡然的说道。 “为什么?” “下雪了。”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雪片纷至沓来,它们挡住了视线,并且在地面上堆起了厚厚一层。 第28章不翼而飞 兰沃子村四周群山环绕,出入全是崎岖陡峭的山路,一旦落了大雪,山高路滑,任你多好的汽车都无法自由出入;万一不小心,汽车很可能滑入山涧之中,那就在劫难逃了。 这场雪和前几日的不同,上次气温尚高,雪下得虽大可是时间较短,并且太阳一出来就化去了大半;而这次雪下的又快又猛持续时间又长,简直像是临时堆起来的,仅仅两三个小时,雪的厚度已达半人高;伴随着气温的不断下降,以及天空的持续阴沉,都昭示着这场积雪恐怕不会轻易退去。 更离奇的是与外界通讯联络的中断,大部分村民发现时以为是大雪导致,其实早在下雪之前,信号就完全中断了。 早上发现狼群的村长梁友富高兴了不到半天,马上就要投入抢险救灾的紧急状态之中。今天的雪粘性极大。这种落雪会压断电线、压垮房屋、冻毙牲口,必须做出应对的措施。 于是全村的青壮年都被动员起来,清理房顶、道路上的积雪,以及想方设法的给牲口保暖和抢运草料,一切忙乎的差不多时,天已经黑了。 王双宝临时被征调到村里帮忙,何清正忙于门前道路的清理,袁士妙也没闲着,她一直在院中小心的清理积雪,并重新修正了引葬大阵和锁阴阵,所幸影响不大。 “师傅,村长说是风雪把信号发射塔给压坏了,电话线是被雪压断了的,说是正在抢修中。”王双宝忙活了一下午,累得够呛。 “电线怎么没压断呢?还有电视?”袁士妙冷笑一声,顺手拉开了电灯,打开了电视。 “你是说,这些都是人为的?”王双宝心地善良,感觉难以置信。 “除了大雪不是人为控制的,”袁士妙打开微信,指着天气预报一栏,“信号丢失前,天气预报已经提前通知会有一场大雪,余下的这些事情都是配合着这场雪操作的。” 也就是说,有人知道今天要下一场大雪之后,临时导演了这场封闭村庄的大戏,手段之高明、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这么说起来,”王双宝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那些恶人、恶灵、恶鬼也都在村子之中?” “是的,”袁士妙严肃的点点头,“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雪过后,兰沃子村陷入困境之中。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村民们忙活着救灾,本来极不平静的山村竟然消停了几天,时间来到了腊月二十九日的清晨。 这几天虽然没再下雪,可是也鲜见太阳的笑脸,积雪融化很慢,经常是刚刚化了一点儿,到了晚上又冻上了。雪下藏冰,险上加险,更是没人敢开车外出。 没人外出也就没人进来,兰沃子村与外界彻底失联了。 村长梁友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派人外出都失败了,慢慢的他也习惯了;反正快过年了,家家户户的积存的粮米肉蛋足以撑过正月十五,根本不必担心。 袁士妙这几天也没出门,而是潜心准备各种法器与符录,熟悉符咒,尽最大的努力静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师兄,中午我想请村长吃个饭。”袁士妙怀抱拂尘,一身赭黄色的道袍打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好啊,好啊,”何清正见此扮相也是一怔,“我来准备,双宝,你去请村长。” “哦,只请村长吗?” “只请村长。”袁士妙手中拂尘一挥,又回屋了。 王双宝迈步就要往外走,却被梁小慧拉住了,后者偷偷塞给他一张名片,正是那张屡试不爽的名片。 “西京道源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村长梁友富正坐在村委会的排椅上喝着大茶,顺口念了出来,“她不是个道士吗?” “是道士,也是总经理。”王双宝认真作答。 “她成天在你家里鼓捣什么?”梁友富顺手将名片塞到口袋之中,“还有小慧,为啥成天的往你家跑,大柱都找我好几回了。” “您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 梁友富,四十五岁,兰沃子村村长。仪表堂堂,不怒自威。据说是太平门掌教嫡传子孙,《太平经注》的疑似拥有者。其人阳中带罡,有修道天赋,然以其年龄推算,此人生于十年浩劫,恐未曾修炼过。有一子梁尧,社会混混,阳气不纯,原因不明。 袁士妙在纸上罗列着梁友富的资料,正在想着以何种策略说服他。 “师傅?”门外传来小慧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哦,进来吧。” 自从天降大雪,袁士妙就一直闭关不出,何清正和王双宝倒没什么,梁小慧却沉不住气了。 “师傅,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您准备的怎么样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袁士妙将眼前的白纸推了过去,“你觉得怎样才能让梁友富交出《太平经注》?” “实话实说呗,”梁小慧扫了一眼,“这个人既不吃软也不吃硬,只有将道理说通这一条路。” “他修过道吗?” “没有,”梁小慧摇摇头,“听爷爷说,他不仅不修道不参禅,还对这些很抵触。” “哦。” “师傅,你就把宝压到那本书上了?” “有当然最好,没有日子也一样得过。”袁士妙的话模棱两可,却能看出一点决心。 “到时候我干什么?” “你不要参与,就我和何道长、双宝三个人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梁小慧一听这话就急了,“我要参加!” “你听我说,”袁士妙伸手止住正欲暴走的徒弟,“你在也帮不上忙,而且这次很凶险,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要将我送到终南山去。” “可是……”眼见师傅这么决绝,梁小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定了。” 为了准备这顿午餐,何清正使出了浑身解数,她厚着脸皮去邻居家或借或买或换,才凑出六个像模像样的菜,分别是铁锅炖鸡、红烧鲤鱼、葱扒羊肉、油炸菜角、猪肠烩菜、酸辣土豆丝。每个菜都很精致,色香味俱全,让一旁帮忙的王双宝在垂涎三尺的同时,又惊讶于母亲的厨艺。 袁士妙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更显出身材的窈窕,以及性格上的干练。 梁友富到的时候,菜刚好上齐。他一方面惊艳于袁士妙的美貌,另一方面也被桌上的菜色打动。原本他以为村里最穷的老王家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更何况现在大雪封村,物资匮乏。 “哎哟,老嫂子,”梁友富不住的赞叹,“这是中州大厨的手艺啊。” 何清正谦逊的笑笑,又拎出了两瓶上好的汾酒:“村长今天头次赏光,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炕上的五个人熟络起来。 “梁村长,贫道有一事相求。”袁士妙喝了几两白酒,脸现红晕。 “哦?是什么?”梁友富放下筷子,端起茶碗,“说来听听。” “想借祖上的《太平经注》一观。” “那本书在四十年前烧了,早就没了。”梁友富不为所动。 “这次大雪封村,狼群环伺,与外界断了联络是人为的吧?”袁士妙换了个主攻方向。 “嗯?”梁友富早就有些怀疑:电线没断,电话线断了;有线信号在,无线信号却断了,“为什么这么说?” “大雪下之前,天气预报通知了,而后就有人围绕着这场大雪作的文章。”袁士妙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在下雪之前,这些信号就断了。” “是谁?”梁友富两道剑眉拧在一起,“他想干什么?” “小慧,”袁士妙倒不着急了,慢条思理的说,“你来说吧,从头到尾,不许遗漏,双宝补充。” 今天午饭期间,王双宝和梁小慧一直表现的很乖巧,现在轮到他俩发言了。 梁小慧按照时间顺序,从120年前的高加索山说起,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包括那些诡异无常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而王双宝又及时的作了补充和证明。 显然这些事情严重超出了梁友富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更没想到儿子也牵涉其中,《太平经注》竟被外人所觊觎。 “道无奇辞,一阴一阳,为其用也。”袁士妙引用了《太平经》上的一句话,这是此书的中心思想。 “得其治者昌,失其治者乱;得其治者神且明,失其治者道不可行。”万没想到梁友富竟然接出了下句。 “你?”袁士妙惊讶莫名,这与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别误会,我碰巧知道而已。”梁友富笑笑,有些无奈,“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那本书确实没烧,可是也不在我家。” “那在哪儿?”梁小慧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知道,原来一直藏在天棚上,有一天家里狗叫的凶,我却没现什么异常,再去看时,经书不见了。” 梁友富虽然是党员,本应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这本经书是祖上所传,他舍不得毁掉一直藏在天棚上,没想到竟会不翼而飞。 “呵呵,”袁士妙不怒反笑,“求人莫若求己,一切都是命啊!” 第29章死期将至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在事实和证据面前,梁友富不得不低头,可他还是执着于信仰,只肯相信有坏人搞破坏,而对那些鬼鬼怪怪的事情哂然一笑。 这其实很好理解,对于这些一身阳气的人来说,鬼怪会避而远之,自然没必要相信。 至于家传的《太平经注》,在他的理解里,那只是《太平经》的注释和补充,只有史料价植而不是什么《太平要术》的字典。 “既然这本书是你家祖传,知道的人应该很少,为什么那个中州玄之妙之公司会派人来呢?”袁士妙的话不言自明,这里头有怀疑梁尧的成分。 “不是梁尧,”梁友富当了二十年村长,理解能力很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对他说这本书已经烧毁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所有人都不解。 “我想把这本书献给国家,一直没下定决心。”梁友富赧然一笑。 《太平经》素来被奉为中华道学的开山之作,如果其姊妹刻本《太平经注》现身于世,对道学的发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村长高瞻远瞩,令人佩服!”袁士妙由衷的赞叹,“此乃道门之幸天下之幸啊。” “书都没了,说什么都行了。”梁小慧咕哝了一句。 “村长,书是什么时间丢的?”王双宝加大声音,盖过了梁小慧的牢骚。 “就是发现狼群那天中午,是腊月二十五。”那天下午还下了大雪,梁友富记得很清楚,“我和梁尧正在家吃饭呢,突然听到狗咬的厉害,就出去看了眼,发现狗对着西屋咬个不停,我以为有野猫钻进去了,就开门看了看。” “你家有狗吗?”袁士妙也是那一天去的村长家,敲门时并没听到有狗叫。 “有呢,一只雪纳瑞,很少叫的。”雪纳瑞是一种宠物犬,比较安静,不太爱叫。 “后来呢?” “后来我就进屋看了看,没发现野猫,天棚不知被什么东西掏了个洞,书不见了。”梁友富一阵的懊悔,早知如此,不如早些交出去。 “西屋不是关着吗?” “是啊,我也不明白啊,天棚那个洞像是老鼠啃的,”梁友富遗憾不已,“我应该早去看看的。” “西屋有能出入的洞口之类的地方吗?”袁士妙似有所悟。 “有一个烟道,现在不用了,”梁友富有点明白了,“你是说,野猫从烟道跑了?那书呢?” “书要么之前就被偷走了,要么就是被这个野物叼走了,”袁士妙夹了口菜,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中州那个公司的人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存在的。” “反正不是梁尧。”梁友富所答非所问,似另有所指。 袁士妙见对方不愿详说,也不好追问,只好换了个话题继续闲聊,终是兴致了了。待酒足饭饱之后,梁友富就起身告辞了。 “师傅,他说的是真的吗?”梁小慧长出一口气,显然梁友富的存在对她是种压力。 “真倒是真,避重就轻罢了,好像有难言之隐。” “师傅,您怎么看?书是谁盗的?中州公司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王双宝也有不少问题。 “梁尧还是有嫌疑。”袁士妙若有所思。 中午喝了不少酒,袁士妙睡眼朦胧,倒头就睡。王双宝和梁小慧则无聊的看着老式电视小小的屏幕,百无聊赖。 “双宝,刚才我听说谢林生快不行了。”何清正从外面回来,带回来这样一个消息。 谢成功曾经说过,村子里十五年没死过人了。现在突然获知这样一个消息让人很惊愕,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时的袁士妙还在酣睡之中。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王双宝还是决定去走一趟。 谢林生独自一人住在村北的老屋之中,平日时常有谢家的子孙辈前来照料,没想到一场大雪之后,天气骤然变冷,让年老体衰的他很不适应,一场重感冒之后,下不来炕了。 王双宝到的时候,谢成京正要离开,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家豪,二太公怎么样了?” “吃了药好多了,”按照轮流照看的原则,谢家豪本应照顾半个月的,没想到就要到期的时候,二太公却重病不起,“就是糊里糊涂的。” 谢林生躺在炕上,呼吸声很沉重,明显出气多进气少,远不像谢家豪说的那么轻松;他嘴里叨叨咕咕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二太公在说什么?”明明谢林生是在睡觉,嘴里却不闲着,王双宝却听不懂。 “梦话。”谢家豪一脸的嫌弃,“双宝,你坐会儿,我出去趟,五分钟。” “哦,好吧。” 好不容易逮到个好说话的,谢家豪想出去透透气。 “……王……爷爷……二十……进去……炕洞……”谢林生又叨咕了几句,王双宝听懂了几个词语,好似在说他家先祖。 “二太公,二太公!”王双宝推推他,“你说什么?” “民国三十四年……回来……庙里……”谢林生没有醒,继续自说自话。 “二太公,我是王双宝,你叫什么呀?”王双宝见叫不醒他,试着跟他交流。 “谢章安……林生……二子……”谢林生竟然应声了。 林生果然是他的字,他本名谢章安,二子估计是他的乳名。 “民国三十四年谁回来了?”王双宝喜出望外,忙抛出另一个问题。 “王德显爷爷……” 王德显的爷爷就是王端亭,王双宝的先祖。 “他回来找你干什么了?”王双宝趁热打铁,问题一个接一个。 “埋进……山神爷爷……里。”谢林生在说这句时,脸上有种惊恐的表情。 “他还活着吗?”王双宝从谢林生的表情上猜到了什么。 “活着……进去……一崩子……死了……”谢林生断断续续的说道。 “一崩子”是当地方言,意为“一会儿”的意思;也就是说,王端亭在进入山神像腹中时还是活着的,但是不一会儿就死了,之后是谢林生善后。 “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王双宝问得很详细。 “宝……山……”谢林生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两个字,这个宝山正是谢成功的爷爷。 “他给了你多少钱,你藏起来了?”王双宝本不想问这句,但看谢林生似乎很在意这个,还是问了出来。 “二十大洋……在炕洞里……还给王家……”这句话谢林生说得比较连贯,说完后气息舒畅了许多,不再说梦话,明显睡踏实了。 民国三十四年正好是抗倭战争胜利的那一年,王端亭归来后找到了二十三四岁的谢林生,给了他二十块大洋,央求他将自己埋到山神像之中;进去时王端亭还是活着的,过了一会儿就死了,而后谢林生又将后面恢复原状,重新刷好大漆;回家后谢林生越想越怕,二十块大洋也没敢用,藏到了炕洞之中;之后的七十年里,谢林生只对阴阳先生谢宝山说过此事,再没对外人说过,而他也觉得有愧于王家,因此在弥留之际全说了出来。 “啊呀,双宝,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回来晚了……” 谢家豪说是五分钟就回来,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回来后看到王双宝那张沉思的脸,还以为是生气了,忙不迭的道歉。 “没事,没事。”王双宝这才回过神来。 “哟!二太公……好多了!” 谢家豪惊叹的话语里并没有欣喜的成分,倒是能听出些失落感。 回到家中,袁士妙已经醒来,正在炕上喝茶。王双宝便原原本本将刚刚在谢林生家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你家先祖是修成了道回来的,”袁士妙吹吹茶汤里飘浮的茶叶沫子,“他那是羽化,谢林生理解成了活埋,所以才有心理压力。” “为什么哪都有谢宝山?”梁小慧眉头微蹙,“婶,谢宝山死了多少年了?” “十五年。”何清正记得清楚,正是王文林下坟那一年的秋天,谢宝山归了西。 “他和谢林生虽然差了一辈,但是年纪相仿,平日可能有些交情。”袁士妙按照谢成功的年龄推算着,“他埋在哪儿?” “不知道。”何清正摇头。 “不知道?”袁士妙吮了一口茶,“农村不是有专用的坟地吗?” “是啊,可是有两家例外,一家是谢成功家,一家就是王家。” “他们家死了人,不发丧吗?”袁士妙又问。 “发丧啊,可是下葬的时候从不让外人插手,也就不知道埋在了哪里。”何清正解释道,“有人说他们阴阳先生都这样,怕鬼找他们算帐。” 王家人体质阴寒,所以死后选择葬在山坡的阳面上,以阳补阴,达到平衡,以防尸变。而谢成功家的先人却不同,他们偷偷找个墓穴埋了,不与人知,也就不与鬼知。 “坏事做多了,心虚。”梁小慧的评价很到位。 “师傅,这个谢宝山和胡守一会不会认识?”王双宝想到了山神庙前的香炉。 “有可能。” 胡守一是肖成德的外公,肖成德三十几岁,那胡守一可能七十五岁开外了,比谢宝山小了近二十岁,并不是同龄人。 “我感觉谢林生好多了,会不会好起来?”王双宝还在想着那个不死的传言。 “死期将至。”袁士妙摇摇头,又端起了茶碗。 第30章杀出个黎明 晦暗的天空下,一群蝙蝠奔涌而出,布满村子里的每个角落。 村里似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家禽、牲畜偶而发出不安的鸣叫;很快蝙蝠落在笼舍旁低嘶恐吓,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阳气退去,阴霾笼罩。 农村的“保家仙”们蠢蠢欲动,一只黄鼠狼不畏严寒,蹿到了村口。它昂起头,伸出粉红色的小鼻子,贪婪着嗅着空气中的阴暗气息,那味道让它痴迷。 说是迟,哪是快,一只狼王从雪地中一跃而起,一口咬在它的颈上。黄鼠狼挣扎几下,一命呜呼。 这时,远方一辆越野车卷着积雪渐行渐近,狼王看了眼村庄,不甘心地扔下黄鼠狼,再度藏身于雪地之中。 一个少年从车上下来,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死亡的黄鼠狼,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双宝,醒一醒!” 少年抬起头,很迷惑的看着四周,是谁在叫他?边小福?梁小慧?还是母亲? 哦,对了,是师傅! “师傅……”王双宝揉着惺忪睡眼,看看老挂钟,刚刚八点钟,“我怎么睡着了?” “吃完饭你就靠在墙上打盹,是不是太累了?”何清正打了个呵欠,慈爱的说道。 “做了什么梦?”袁士妙似笑非笑,“说来听听。” “哦,也没啥……” 王双宝将刚刚的梦境叙述了一遍,这应该是辞灶那天中午的场景。 “原来黄鼠狼是这么死的,”袁士妙五指轻叩,“那只是白色的狼王吗?” “是的。”王双宝点点头。 “蝙蝠呢?是大个的吸血蝙蝠?它们是从哪里飞出来的?”袁士妙两手的手指交叉,似乎是什么印记。 “是吸血蝙蝠,是从村子的东南方向飞出来的。”王双宝边想边说。 袁士妙面色冷峻,对着窗外似在暗读符咒,而她双手结成的奇怪手势也终于引起了昏昏欲睡的何清正注意。 “破!” 袁士妙双手前推,丹田之气催发声音,简简单单一个“破”字却让王双宝感觉五官瞬间清醒了过来;同时,窗外似有一声轻噫,刹时间杳无音迹。 “怎么回事?”何清正如梦方醒。 “有东西。”袁士妙轻舒一口气,收了手形。 “百解消灾符和八卦阴阳镜挡不住它?”王双宝感觉背脊渗出了汗珠。 “暂时它还进不来,不过能影响到我们。”袁士妙看了看何清正,对方毕竟年纪大了,竟险些着了道。 “唉,我真是废物。”何清正狠狠的自责。 “不怪你,”袁士妙出声安慰,“你忙活了一天,我中午却睡了个好觉。” “师傅,你刚才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八卦指,这是破煞指法,法力较强。”袁士妙详加解释。 “会是个什么东西?”何清正惊魂未定。 “不好说,”袁士妙望向窗外,“不是个好东西,挺厉害的。” 天黑前袁士妙检查过引葬大阵和锁阴阵,这两个阵法已运行了几日,狼王坟中的阴气散去了大半,按照她的估算,阵法即将完成使命。 “是人是鬼?”大敌当前,何清正还是想问个清楚。 “似人似鬼,半人半鬼。”袁士妙缓缓摇头,刚才这个东西的反应像鬼,可是它的表现却像实体。 “难道是谢成功?”王双宝感觉村里子最坏的人就是他了。 “不像。”袁士妙再度摇头。 “小慧呢?”王双宝猛然惊醒,梁小慧明明在这里吃的晚饭。 “你睡着的时候,小慧就回去了。”何清正往茶壶里续了些茶叶,又费力的拿过暖水瓶续满水。 “今晚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睡,你们先睡,有事我叫你们。” 袁士妙喝了口茶,盘起双腿,开始打坐。何清正与儿子不好违拗,遂和衣躺下,盖上被子。 有了师傅坐镇,王双宝安安我稳稳的睡了一觉,醒来时袁士妙仍在打坐,老式挂钟刚好指到11点。 “师傅,换我吧,”王双宝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母亲,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睡醒了。” “我也不困,”袁士妙挣开眼睛,“你倒点热茶过来,咱们说说话。” “师傅,我想起一件事来,”王双宝边倒水边说,“谢成功为什么要急着把金戒指卖还给我们?” 这件事如果从头到尾串起来,似乎谢家人是有备而来。谢宝山从谢林生那里得知了王端亭的葬身之地,并在灾荒年间低价将金戒指买走,几十年后又高价卖还给王家。这里边不单单是赚了钱那么简单,恐怕还有更深的意义。 “月光石中逃出来的紫气和安德烈斯的魂魄可能不是一种东西。”袁士妙曾怀疑过紫气也是狼人的魂魄,现在的回答似乎推翻了自己的论断。 “什么?”王双宝完全没听懂。 “谢家人买戒指是为了释放紫气,还戒指是不想提前放走安德烈斯。” “哦!” 王双宝豁然开朗,这就好解释了,没有金戒指,紫气跑了出来;有了金戒指,安德烈斯的魂魄却不得不呆在里边,不到时间不能出来。 “有些事情我也没想通,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袁士妙顺手拉灭了电灯。 “什么?”黑暗中王双宝有些恐惧。 “嘘!”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月亮仅剩一线亮光,孤零零的悬在天上。 这样的月夜中,外面的能见度很低,过了一会儿王双宝听到了有人翻墙而入的声音;此人轻车熟路,小心的避过院中的杂物和两个阵法,停在了老井的附近。 他在老井边停了足足有五分钟,王双宝在习惯了黑暗之后隐约看到他从背后掏出了个东西,这才小心的下到了井中。 “师傅……”王双宝小声提醒。 “不要管。”袁士妙推醒何清正,“有人下去了。” “谁?”何清正瞬间清醒。 “可能是个老熟人。”袁士妙难得俏皮了一把。 子时正是引葬大阵运行的时间,也不知此人用了什么法术,竟将大阵破坏,何清正并没有感觉到阵法的运行,不由得担心起来。 “大阵怎么没反应?” “这人是不是谢成功?” 母子二人几乎同时发问。 “不要说话!”袁士妙以指关节轻敲墙面,以示警告。 这人下到坟里约摸只有十分钟的光景,就攀援而出,手中举着类似火炬一样的东西,上有紫色的光芒。 借着紫色的亮光,那人的脸面也被照亮,果然就是阴阳先生谢成功! 一脸紫色的谢成功看上去更为诡异,他脸上有一种胜利的喜悦,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他手中的不是火炬,而是一柄号令天下的权杖。 “啪嗒!” 袁士妙拉亮了电灯,白色盖过了紫色,谢成功一身老土的猥琐样子映入眼帘。 “阴阳先生,所为何来啊?”袁士妙冷笑着发问。 “道长,说什么都晚了,我得到了。”谢成功的语气很硬。 “哦?”袁士妙哈哈一笑,“什么得到了?得到什么了?” “紫色邪神之光!”谢成功将手中“火柜”举高,向前迈了一步。 在灯光下他手中的东西一览无余,似是一根枯树枝,上镶一颗紫色的宝石,那光芒就是宝石发出来的。 “嗯,你已入我大阵之中,要生还是要死!”袁士妙中气十足,声振屋脊。 “生?死?” 谢成功还想争论几句,忽然感觉身陷困镜之中,四面八方似有一面隐形的玻璃墙,近在眼前却无法挣脱而出。 “鬼门阵?”何清正识得此阵,这正是茅山阵法中赫赫有名的鬼门阵,其原理类似于人遇到的“鬼打墙”,其实是给鬼设计了一个“鬼打墙”,让其困在阵中,“你是何时改的?” 紫气不管是不是狼人的魂魄,其本质也似鬼类妖,这些华夏阵法对它们同样有效。 “天黑之前。”袁士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傍晚袁士妙在检查“引葬大阵”的时候,突有所感,遂将此阵暗中改成了“鬼门阵”,果然晚上前来盗墓的谢成功着了道。 “谢成功是人啊,”王双宝听得云山雾罩的,“他怎么会困在阵中?” “他是阴阳先生,只能算是半个人,再加上手中的那根手杖,上面附着紫气,当然就出不了鬼门阵!” “鬼门阵是练鬼的,”何清正知道此阵会激发鬼魂的怨气,不能长久使用,“下一步怎么办?” “锁阴阵我也改了,”袁士妙冷哼一声,“七煞锁魂阵!” 鬼门阵阵分八方,只有东南方留有生门,可是这个生门正好连接着七煞锁魂阵。此阵和锁阴阵有相似的地方,不同之处是前者更强,不让鬼魂挣脱而出,而到鸡鸣天白,任你多厉害的恶鬼也会烧为灰烬。 鬼门阵中的谢成功处处碰壁,但他就是不往东南方而去,显然他是识得此阵的,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他仍然没有想到应对之法。 “天亮了会怎么样?”王双宝动了恻隐之心。 “谢成功死不了,他本质上还是个人,”袁士妙面沉似水,“但是紫气就不好说了,不死也得重伤,再去修个几百年吧。” 七煞锁魂阵对紫气来说是个死地,但那里恰恰是谢成功的生门,为今之计,他只能带紫气进此阵中,而后他自己就能摆脱束缚。 但他,仍是执迷不悟;距黎明还有时间,他还要做垂死挣扎。 第31章杀出个黎明2 吸血蝙蝠从村子东南涌出,而阴阳先生谢成功就是住在那个方位,再联想他家房子上开的两个半圆形的天窗,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蝙蝠就是他豢养的,至于目的仍是不得而知。 王双宝扭头看了看挂钟,已经是下半夜三点钟,再有两个小时,鸡叫三遍天下大白。 鬼门阵中的谢成功席地而坐,头上青筋直冒,明明是零下十度的天气,依稀能看到头顶的雾气。 袁士妙稳坐土炕之中,没有一点出去的意思,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街门被敲响的声音。 “会是谁?”王双宝觉得毛骨悚然,零晨三点,是谁在敲门? “该来的总会来。”袁士妙轻哼一声,不作理会。 院子的土墙上冒出一个人头,他正在努力的翻过矮墙,可诡异的是,敲门声仍不断绝。 “是谢忠三!”王双宝看清楚了来人的身形,正是谢成功的独子,“难道敲门的是那些鬼魂?” 土墙和街门自然挡不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它们并非实体,想要敲动门上的铁环并非易事。 “不是,是刚才那个东西。”袁士妙的话再度揪紧了王双宝的小心脏。 谢忠三虽然年轻,但远不如谢成功灵活,他笨拙的摔倒在雪堆上,挣扎一番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向街门走去。 那日在雪地上的脚印就是如此,其中一人的足迹就是一脚深一脚浅,原来养鬼驭鬼的果然是他们父子! “那个东西不是能进来吗?为什么还要谢忠三去开门……”王双宝目不转睛的盯着街门,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是为了制造紧张气氛吧。”何清正到底是道门传人,肃容端坐,不为所动。 街门终于被打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立在门外,一脸惨白、双目紧闭,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似被风刮进来的。 而在王双宝的天眼通里是另一幅画面,这个女子是被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魂簇拥着进来的。 “啊……”王双宝看到来人大惊失色,“这是……这是……” “谢蔷薇。”何清正替儿子说了出来。 谢蔷薇是西京交大的高材生,是梁小慧的死敌,现在的她神情木讷,似是身不由己。 本来一边倒的局势因为谢忠三和谢蔷薇以及那些鬼魂的加入变得微妙起来,正屋门上的那张百解消灾符在阴风中烈烈作响,已是强弩之末。 “大胆妖孽,安敢动我法阵!”袁士妙隔窗狂吼,手中怒挥三清铃。 一直安坐的何清正也摸出一件铜磬,口里念念有词,手中敲的很有节奏。细细听来,似在补充三清铃响的空当。 铃声与磬音对一身红衣的谢蔷薇起了作用,她那张苍白木讷的脸上有了些许反应,开始挣扎摆脱;而正屋门上的百解消灾符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没事了?”王双宝心怀侥幸。 “还早呢。”袁士妙放下三清铃,手指微颤,嘴角竟渗出一点血丝。 “师傅,你……”王双宝眼尖,一下子发现了不妥。 “下午重新布阵耗了我不少的精力,”袁士妙苦笑着摆摆手,“刚刚又动了真气。” “双宝,你能看到那些鬼魂吧,”何清正也是一身的倦怠,“跟我们说说它们在干什么。” 原本簇拥着谢蔷薇的鬼魂已经散开,它们一部分尝试着接触鬼门阵和七煞锁魂阵,可稍有碰触身体就会冒出一阵白烟,痛得它们鬼叫不已;另一部分却在打百解消灾符的主意,同样的,只要它们分散开,就不能动符录分毫。 “忠三,”鬼门阵中呆坐的谢成功突然怪叫一声,“救我!” 一直在门口位置呆呆傻傻的谢忠三似梦初觉,顺手抄过墙边的一把铁锹,拄着走到鬼门阵前。 在灯光的映照下,屋内三人看得清楚,他的眼睛果然是左白右黄,正是传说中的阴阳眼!只见他右眼微闭,以左眼视之;略一思忖,便用手中的铁锹直接在阵前挖掘。 他毕竟是人不是鬼,这种法阵对其影响不大,几锹下去,眼看鬼门阵要破! 就在此时,袁士妙翻身下炕,直接冲出屋子进入院子,一把拂尘当头扫去;谢忠三也不闪避,反身就是一锹黄土,倒是逼得袁士妙侧身避了一避。 一旁呆立良久的谢蔷薇突然启动,双臂挺直向前,正好掐住了袁士妙的脖子,力量奇大,让她喘不过气来,脸色憋得发紫。 “师傅!” 王双宝一看大事不好,再也顾不得许多,抄起灶前的小板凳也冲出屋去,对着谢蔷薇的双臂就砸。 “双宝,”何清正急得大叫,“没用的!快回来!” 王双宝的陡然出现吸引了小院里鬼魂的注意,它们不再四处游走,而是将他团团围住,倘若不是随身而戴的阴阳八卦镜,恐怕他小命不保! 千均一发之际,王双宝突发奇想,他跳脚摘下正屋门上的百解消灾符,顺势就贴在了谢蔷薇的额头之上! 谢蔷薇宛若触电,如同筛糠一样的抖动。她放开了袁士妙,身上似有一些黑气正在流走。 解脱了束缚的袁士妙顾不得休息,上前就是一脚,正踹在谢忠三的右肋上,将他踹了个四仰八叉! 这时的何清正也出了屋子,她右手执桃木剑,左手执符录,围着王双宝快速转圈,将那些鬼魂迫的闪避到一旁,但它们却牢牢封住了归家之路。 谢蔷薇已经昏迷倒地,失去了知觉;谢忠三唯唯诺诺,不敢上前;阵中的谢成功正在试图从刚刚破坏了一角的法阵中逃离。 另外这一方,鬼魂牢牢困住了何清正母子,袁士妙勉强站立,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按着脖子努力的呼吸着。 战局瞬息万变,双方势均力敌,竟无力再战。 “谢成功,紫气是什么东西?”王双宝突然发问,意在扰乱对方的心神。 “紫色邪神……”这句话谢成功手举木杖时曾经说过。 “那是什么?是狼人的魂魄吗?”王双宝紧着又问。 “小三子!三小子!快起来!”谢成功不再上当,而是催促起自己的儿子来。 谢忠三被踹在软肋处,疼通不已;他胆怯地望着挡在身前的袁士妙,不敢上前。 “她被圣女打伤了!不用怕!”谢成功咬牙道,“没看她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吗?” 袁士妙是所有人中受伤最重的一个,傍晚暗中替换大阵时已耗掉了她大半的内力,刚刚又被谢蔷薇重创,现在连站立都很困难。 但她还是冷冷的看着谢忠三,手中的拂尘抖了抖,斜斜地指向对方。 “大,俺不敢……”谢忠三带着哭腔,身体往后退着,直到将街门压住。 “孬种!”谢成功恨恨的骂着,“关上街门!把圣女头上的符录摘掉!” “哦……” 谢忠三反手将门闩好,小心的向挪着步子绕过袁士妙,一点一点的接近倒在地上的谢蔷薇。 此时袁士妙根本无力阻止,而何清正抵御鬼魂就很吃力了,也帮不上忙,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忠三慢慢靠近。 “谢忠三!你喜欢梁小慧吧?”虽然不自由,但是王双宝却是这里最轻松的一个。 “嗯?”谢忠三茫然不知所措,“你咋知道的。” 王双宝当然是瞎猜的,上次经过谢成功家时,谢忠三在门缝里偷看的人果真是梁小慧。 “小慧也喜欢你,”王双宝信口胡诌,“你想想看,今天这么做,小慧会原谅你吗?” “啊?”谢忠三愣了,停下了脚步。 “混小子,你大重要还是女人重要!”谢成功急得破口大骂。 谢忠三挠挠头,他好像真的在思考哪个更重要。 “呃……”袁士妙的一口气终于喘匀了,身体动了动,森然说道,“退下!” 谢忠三显然对袁士妙颇有畏惧心理,一句话吓得他倒退了三步。 “运鬼,冲她的身!”谢成功对这个儿子毫无办法,只好赌一把了。 重伤之后的袁士妙阳气大为衰退,已经不能震慑鬼魂;谢成功虽处于鬼门阵之中不能脱身,但却明察秋毫。 一个修行二十年的道士被鬼冲身,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现在这局势也并非不可能;而一直不敢直面袁士妙的谢忠三倒是在运鬼方面很在行。 只见他十指交叉放在面前,口中不知叨叨些什么,在王双宝的视野之中,那些鬼魂便开始离开包围圈,转而向袁士妙扑去。 袁士妙刚才出来的匆忙,身边只有拂尘一种法器,而那些符咒、手印都需要内力催动;眼见阴风阵阵,只能将拂尘左右挥舞,勉作防御之用。 “娘,鬼魂少了一半了!”王双宝急了,大声提醒。 何清正勉力念动咒语,将手中的符录一张张点燃,抛向四周,那些鬼魂尖叫着四处躲避;趁此机会,三人合兵一处,共同御敌。 “谢忠三,伤了圣女你担当的起吗?”鬼门阵中的谢成功突然以另外一种腔调发出警告。 正在努力运鬼的谢忠三听闻此言,好似翻然悔悟,他弯腰拣起地上的铁锹,拄着地,一步一步的向倒地不起的谢蔷薇走去。 第32章杀出个黎明3 形势再度扭转,胜利的天平倒向邪恶的一方。 从小到大,王双宝听过太多邪不压正的故事,也见过更多为富不仁的人高高在上碾压着一切;那些梦想着靠勤劳的双手致富的穷人们永远还是穷人;至于他,倒霉了二十年、拼博了很长时间,险些连命都没有,到现在也没能混到张身份证。 谢忠三离谢蔷薇越来越近了,那张风光无限的百解消灾符早已残破不堪,眼见将要结束使命。 “住手!”袁士妙声音嘶哑并竭尽全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忠三木然的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不复刚才的胆小和懦弱,而是一种深深的冷漠。 “刺啦!” 百解消灾符被他一把撕下,揉成一团随意的丢在了一边。 “道士?”谢忠三拧笑着向袁士妙等人走去,手中仍拖着铁锹,“多管闲事的道士?” “他这是怎么了?”王双宝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应该说是谢成功怎么了。”袁士妙努力保持着站姿,她雪白的脖颈处有两个黑紫的手印,没想到柔弱的谢蔷薇有这么大的力气。 自从谢成功怪腔怪调的一句话“伤了圣女你担当的起吗”之后,谢忠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乎不再有人类的情感,只想着如何完成任务。 没有了符录的压制,谢蔷薇慢慢的站了起来,她仍然一袭红衣、紧闭双眼,在灯光前有一种诡异的美;而那个拖着铁锹目光凶狠的谢忠三也渐行渐近,随时都会一锹砸向袁士妙;鬼魂们则心无旁鹜,围着三人团团乱转,刮起阵阵阴风。 “让你一个道士尝尝被鬼上身的滋味……”谢忠三哈哈大笑,举起了铁锹。 “噗!” 千钧一发之际,袁士妙突然口吐鲜血,从鬼魂们的缝隙中喷了出去,正喷在谢忠三的脸上! “啊!” 谢忠三仰面就倒,他似乎受到了重创,而那些缠张不休的鬼魂也大受影响,让出了一个缺口。 “师傅,你怎么样?”王双宝急忙托住袁士妙,后者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仰启雷霆都司将,符图法箓众官军;炎火律令邓元帅,银牙猛吏辛天君……”袁士妙重伤倒下,何清挺身而出,右手剑左手符录,口中兀自念念有词,“……队仗森森列左右,旌旗闪闪耀乾坤;剑戟戈茅常在手,枪刀斧钺尽随身;若有下邪截大道,摄赴雷岳便施行……”伴随着何清正庄严的声音,手中黄色的符录应声而起,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将众多鬼魂隔绝在外。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何清正奋尽全身之力,一剑挥出! 空中漂浮的符录瞬间燃烧,形成一片火海,那些鬼魂猝不及防之下,被火焰包围;惨叫着挣扎而出,有的直接葬身其中,还有的不再受控,逃离了现场;留下的那些也是伤痕累累,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不敢再上前。 放了这个大招后,何清正一个踉跄,显些栽倒,幸好王双宝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娘,娘!你还好吗?” “你娘没事,脱了力了,”袁士妙勉强站直身体,“谢忠三中了我的真阳涎,阴气受损,暂不考虑;谢成功身处阵中,尚不得出;至于那些鬼魂,中了师兄的雷霆之诰,不足为患;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个圣女了,只有你能与他一战了。” “我?”王双宝一只手托住师傅,一只手拉住母亲,竟然还要和“圣女”谢蔷薇一战。 “不用管我们,”袁士妙盘腿席地而坐,顺手接过软绵绵的何清正,“左手拂尘,右手桃木剑,扫其胸口、扎其眉心!” 没有了鬼魂的帮助,红衣圣女谢蔷薇僵直的立着,双臂直立向前,嘴中嗬嗬有声;王双宝看得分明,她的四个犬齿明显长了一截,看上去阴森恐怖! “儿啊,她现在是红衣僵尸了,力量大但是不够灵活,你要小心。”何清正用尽力气提醒儿子。 “嗯!”王双宝定了定神,向前迈了一步,“蔷薇!醒一醒,我是双宝!” 对面的红衣圣女却根本不买账,她披头散发,双手前伸,竟然向前跳了一步;可怖的是,她的膝关节并没打弯,而是直挺挺的跳了一步。 “纳命来……”红衣圣女一声长噫,吐出索魂之音。 王双宝胸前有八卦阴阳镜,左手执拂尘右手举桃木剑,还有月光戒指中跃跃欲试的安德烈斯魂魄,信心渐增,竟然迎了上去,左手拂尘挥出!正中红衣圣女的胸口! 只可惜他只是个初入门的道士,一点根基都没有,只能依靠拂尘上的法力震摄对方;红衣圣女初时有所忌惮,后来感觉不过尔尔,攻势渐烈。 红衣圣女身体虽然僵直,但是速度却不慢,渐渐的王双宝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形势岌岌可危。 “把她引过来!”袁士妙打坐了一小会儿,气息略舒畅了些,“我们来想办法。” 王双宝闻言忙连滚带爬的靠近师傅和母亲的位置,红衣圣女占尽优势,岂可轻易丧失,几个纵跃就跟了上来。 正当此时,离她最近的何清正突然手出一张镇山符,贴于其右膝关节之处。 “嗬,嗬……” 红衣圣女怪叫连连,这张符录让她的右腿无法行动,只能单腿跳跃;不仅如此,右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 “再来一张!”袁士妙也出手了,还是一模一样的镇山符,正贴在左腿迎面骨上。 红衣圣女负痛,再也支撑不住,向前便倒,在落地的一刹那,她竟双手齐出,同时击中了地上的袁士妙和何清正二人! “师傅,娘!”王双宝情急上下,冲上前来,不防又被红衣圣女反手一挥,击在其小腹位置,打得横飞了出去。 袁士妙重伤!何清正重伤!王双宝痛彻骨髓,动弹不得! 而另一方,阵中的谢成功仍然在努力脱缚;红衣圣女虽然瞬间重伤三人,可自己也不能移动;中了真阳诞的谢忠三似已缓了过来,正在徐徐站立! “谢忠三!你休想!”王双宝咬紧牙关挤出了几个字,可他仍然无法站起来。 “怎么回事?”谢忠三已从刚才的冷漠中清醒过来,恢复了之前的呆楞状态。 “把他们全杀了!”谢成功还是那个腔调,恶狠狠的说道,“然后过来救我!” “杀人?”谢忠三缩了缩脖子,畏惧的看了一眼鬼门阵,“我可不敢……” “哈哈,他中了我的真阳涎,不听你的命令了……”袁士妙重伤倒地,仍不忘奚落困于阵中疑似邪化的谢成功。 “谢忠三,揭掉圣女腿上的符录!”谢成功称呼着儿子的全名,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哦……”谢忠三小心的绕开倒在地上袁士妙,蹲在红衣圣女的旁边。 “去你的吧!” 倒在地上的王双宝候其靠近,一脚蹬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蹬的打了几个滚,险些掉进老井里。 “谢成功,紫气到底是什么东西?”袁士妙大声质问,“让你们祖宗几代人都为它卖命!还不快快醒悟,将它丢到七煞锁魂阵中!” “我是他们的祖宗,”谢成功目光冰冷,“他们都得为我服务!” “你是谁?”袁士妙已然明白,紫气已经控制了谢成功。 “我是紫色邪神!”谢成功信心满满,“小小的鬼门阵困不住我的!天亮了我也不怕!” 这句话有如当头棒喝,彻底惊醒了袁士妙;她这才记起来,紫气能在白天强行上她们的身说明她并不害怕阳光! “少来了,”袁士妙小心避开红衣圣女,挣扎着坐了起来,“天亮了你不怕,到了正午你还不怕吗?” 上次紫气强行上身发生在午后两点钟,刚好天上乌云遮挡了太阳;而这次紫色邪神的嘴硬,则说明他很可能不怕初升的朝阳。 “你能困我到正午?”谢成功嘿嘿冷笑,“你的鬼门阵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鬼门阵几经破坏已难堪大用,更何况这种阵法也会受日光的影响,恐怕真如谢成功所说,阵法会先行失去效力。 “师傅,小心!”王双宝大声警告,因为红衣圣女以手代足,竟还要攻击与她! 袁士妙倒地就是一滚,堪堪躲过了攻击,可是何清正却进入了她的攻击范围;王双宝一看大事不好,再也顾不得疼痛,奋力冲向前去,一剑刺中红衣圣女左胯。 桃木剑上的阳气让她刺痛,她再也顾不得攻击,也是滚了几滚,正好停在了谢忠三旁边。 这一夜的局势已经数度易位,这次的优势却到了对方一边! “刺拉!刺拉!” 谢忠三顺手撕下两张镇山咒,擦了擦鼻涕,扔在一边。 “现在还有何话说?” 阵中邪化了的谢成功得意的狞笑着,手杖直指天空;东方刚刚出现一抹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何清正长叹一声。 “啪嗒!啪嗒!啪嗒!” 正在此时,紧闭的街门突然又传来了的阵阵的敲门声。 第33章似是故人来 “谁?” 王双宝离街门最近,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他一激灵。 “人知神仙居方外,吾识寸心在壶中。” 门外之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口占一句诗,似在故弄玄虚。 “双宝,快开门!”本来意兴阑珊的何清正听闻此声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救星到了!” 袁士妙原以为败局已定,正甘心就戮,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听到了道家意味的诗词,战局再现曙光。 鬼门阵中的谢成功手中木杖上的宝石突然紫气大炽,发出夺目光芒;而红衣圣女瞬间启动,直冲街门而来! 王双宝抢在之前将门闩一把拉下,一阵寒风卷着残雪涌了进来,竟有些许阳气味道;后发先至的红衣圣女冲至门前,却被门外那人一棍正戳在眉心位置!她惨叫一声往后便倒,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来人头发花白,口占道情,手执一四棱方形短木棍,打完红衣圣女直奔鬼门阵而来;谢忠三救父心切,猛然撞了上来,被来人一脚朝天蹬,正踢在其下巴位置,有如一条死狗般滚落一旁。 “喔,喔,喔……” 鸡舍里的公鸡突然打起鸣来,天边的那道霞光逐渐鲜亮,开始映照大地。 “有仪可象焉管教妖魔丧胆,无门不入也谁知道法通天。” 此人手起棍落,竟要伸手击打阵中的谢成功,谁知谢成功挺身而起,以木杖相抗衡,而杖上的宝石竟回复了透明模样。 “当……” 两支木器相交,竟发出了铁石之音,两人各退半步,此时的太阳又进一步,马上就要完全跳出来。 “老道士功力不浅,”谢成功狞笑着侧向一跃,竟踏入了七煞锁魂阵中,“后会有期吧。” 说罢,谢成功手举木杖脚踏土墙,一拧腰就翻了出去,紧接着几声点地声传来,却是越来越远。 “老神仙,不追了吗?”王双宝明明看到谢成功一对眸子变成了紫色,深恐其日后报复,连忙催促。 “追不上了。”来人微笑着对视。 “师兄,好久不见……”何清正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清正,一别四十年,你还好吗?” 原来此人就是龙虎山正一道的掌教马清一,此人一身冲锋棉服打扮,衣服上多是划痕、泥浆印迹,一身土色,似是经历千辛万苦而来。 “我还好,”何清正咬咬牙,拉起袁士妙,两人互相搀扶着,“这位是全真龙门派的袁道友,是我儿双宝的师傅。” “好,好,”马清一打了个稽首,“那这两位又是何人?” “这是谢忠三,就是刚刚跑掉的谢成功的儿子,另外那个是谢蔷薇,一直叫她圣女,我觉得她好像不知情。” 王双宝一边解释一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谢蔷薇,整夜的摸爬滚打,让她狼狈不堪。 “马师兄,”袁士妙定了定神,“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出阵了呢?” “他是以人身出的阵,”马清一借着初晨的阳光扫视全院,“那妖孽上了他的身,自然就不怕法阵了。” 谢成功自从被困在阵中之后就一直苦思脱缚之法,袁士妙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当他开始处于邪化状态时,紫气已经试图上其身了。 “老神仙,你手中的木棍好厉害。”王双宝死后余生,自是欣喜异常,口气轻松了许多。 “叫我马师伯,”马清一微笑着挥挥手中的短木棍,“这是天篷尺,又叫法尺,是一种法器。” 天亮之前,那些在小院中纠缠的鬼魂就都跑回去了,现在只有谢忠三和谢蔷薇昏倒在地;在马清一的安排下,这两人都被扶到屋中土炕之上,由其亲自诊断。 至于袁士妙和何清正则在王双宝的搀扶下也进了屋,上炕先服用了一颗全真教的丹药,而后盘腿打坐,调理生息。 王双宝无事可做,就烧火煮饭,并把院子时随意的收拾了一下;那些法阵已破,对人已无影响。 谢忠三受伤最轻,他清醒后虽有许多疑惑,可也知是己方理亏,自行回家去了;而充当“圣女”的谢蔷薇却一直昏迷不醒。 “师兄,你怎么来的?”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疗伤,并吃了顿饱饭之后,何清正和袁士妙已有所恢复。 “大雪封了山,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我是走进来的。” 马清一笑的风淡云轻,其中的艰辛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马师伯,你多少岁了,还有这种体力?”王双宝大为叹服。 “七十一了。” 马清一的话又是惹得王双宝一阵赞叹之声。 “不管怎么说,”袁士妙艰难的咽了口水,“紫气上了谢成功的身,也是比较好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又冒出个圣女来。” “紫气是戒指里出来的?”马清一倒是知道些内情。 王双宝见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逐一说明,并从内衣里摸出了月光戒指放在桌上。 马清一顺手拿起了天蓬尺,轻轻靠近了月光石;谁想石中的那抹幽蓝竟不躲避,而是聚成一点围着尺转。 “阳魂?”袁士妙愣了。 “狼人是阳魂,也就是说是阳性的,”马清一移开天蓬尺,幽蓝找寻不到,在石中四处游走,“而那团紫气却是阴性的。” “这么说来,狼王坟中不断注入的阴气是为了滋养紫气的?”王双宝有些懂了。 “孺子可教,”马清一赞赏有加,“你的阴性体质其实是因为阳气滋润了这块石头,导致阴气胜出,阳气不足。” “难道王家六代人受戒指蛊惑的真实原因竟是因为这团紫气?”何清正愤愤不平,从王端亭一直到王双宝,都是被这个妖孽控制着? “紫气比它强。”马清一手中的短木棍再度扫过月光石,里面的幽蓝又有反应。 “这么说起来,”袁士妙恍然大悟,“紫气和安德烈斯的魂魄果然不是一回事!” “可他们原来都在月光石里啊。”王双宝想不透这点。 “这个原由就不知道了,那可能是一百二十年前的阴差阳错。”马清一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安德烈斯的魂魄怎么办?” “他想上狼王的身,就让他上吧,总不能找个人上吧。”王双宝心有余悸。 “既如此,明天便是初一,你带上戒指,到山上向阳之处等着,看狼王到后会发生什么。”马清一如此建议。 “我一个人?” “是的。” 四人正在聊天的空当,西屋似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察看,一道红影就冲了出去;这时街门被推开了,梁小慧险些与那道红影撞个满怀。 “师傅,那是个啥呀,吓了我一跳,”梁小慧一边抱怨着一边进了屋,“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人是谁?昨晚上又大战了一场吧,气死了,又没我的份儿!” “我另外一个徒弟。”袁士妙苦笑。 “圣女跑了,不用去看看?” 王双宝想追去看看,谢蔷薇是谢成京的妹妹,两人父母亡故,相依为命。 “不用了,这里离不开人。”袁士妙不同意。 “我不是人吗?”梁小慧喋喋不休,“师傅,你这是怎么了,谁掐的?” “红衣圣女。”袁士妙冷哼一声,制止道,“闭嘴吧,你师傅、你婶子、双宝,我们三个险些就没命了,幸好是这位马道长及时相救,还不快谢谢他?” “不用了,”马清一面带慈爱,“清正,这个女孩儿很像你年轻时候啊,一样的调皮。” “师兄……”六十岁了被人这样说,何清正脸红了。 梁小慧拉着王双宝到一边,细细的听了昨夜发生的故事,一边听一边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似乎只要她在这里,一切将迎刃而解,全都不是问题。 “什么?是她?”听到最后,梁小慧声调陡然高了八度,“蔷薇是红衣僵尸?” 身着红衣紧闭双眼的谢蔷薇竟能打伤师傅,这一点让梁小慧心理极度不平衡,而忽略了她被鬼上身的现实。 “谢蔷薇是不是自愿的?”袁士妙抛出了问题。 “很难说,”马清一缓缓摇头,“上身上到这种程度,恐怕早把灵魂出卖了;或者说,她真的是那个什么圣女。” “紫气邪化之后,曾说过自己是谢成功的祖宗,这句话什么意思?”王双宝继续发问。 “紫气是从西方带回来的,他怎么会是谢成功的祖宗?”梁小慧反驳。 “谢成功会去哪里?”聊到这里,何清正突然插了一句。 “应该不会呆在这里了,”马清一拍拍身上的灰尘,“他现在不只是谢成功了,还是紫色邪神,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估计要回西方了吧。” 如果谢成功不在村子里,那真是兰沃子村之幸事,不仅吸血蝙蝠会消失,还有那些夜晚出来散步的鬼魂也会散走,村子会太平很多。 “马师伯,谢成功手中的木杖是什么?怎么和您的天蓬尺碰在一起时,会有铁器的声音?” 王双宝总是记性太好,问题太多,一个接一个,让被问的人应接不暇。 第34章长生不老 “王双宝,你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马清一微笑着反问一句。 “我?”王双宝愕然,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名字是爹妈给起的,谁又知道原因呢? “哦,对了,”何清正也笑了,“说起来,双宝这名字倒是与你马师伯有关。” “是啊,可我不知道你才这么大。”马清一望着电视机上方墙壁上挂的全家福,不得不佩服师妹的勇气。 “你起的?为了什么?”不仅王双宝诧异,就连袁士妙和梁小慧也对此表示出了兴趣。 四十年前,在何清正准备一力承担起王家生活的重担之前,马清一曾走遍全村,得知了村子里的两个传说,而这两个传说都与宝物有关。 那时候十年浩劫刚刚结束,很少有人会把文物当成宝贝,有很多人甚至将这些东西当成定时炸弹;而且,那时候许多清末民初出生的老人都还在,马清一没费多少力就打听到了:其中一个就是梁友富家世代相传的《太平经注》,另一个就与手杖有关。 “你是说谢成功手中的宝杖是从狼王坟里偷出来的?”梁小慧听出些眉目。 “那个应该不是,”马清一看看手中的天蓬尺,摇摇头说道,“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其首领是天公将军张角,他执杖散符,周济苍生,这个历史是有记载的;在他病死之后,村民们传说那柄宝杖被张梁带到了这里。” “九节杖?”师傅就是师傅,袁士妙到底知识更渊博。 “对,就是这个,”马清一点点头,“太平经注加九节杖,双宝就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谢成功手中的宝杖不是九节杖?难道你见过?”梁小慧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谢成功下坟前后不到十分钟,根本不可能深入墓中,”王双宝发表着自己的观点,“除非他是之前得到的。” “我也觉得不是,”袁士妙手抚脖颈,勉力说道,“全真教也收过不少洋徒弟,因此我对西方的东西也知道一点,谢成功手中的那柄宝杖,应该是接骨木的,这种树是灌木,从来没听说有人会用来做手杖;但是西方就有这个传统,比如《哈利波特》中死亡圣器之一,老魔杖就是这种木质。” “一千多年了,谁知道以前人会不会用……”梁小慧撅着小嘴嘟哝着。 “中华道术源远流长,虽说起于老子,但真正兴起还是从太平教开始,道教所制法器有其可遵循的规律,比如这柄天蓬尺,上面多刻有符咒;而且,九节杖应该是有九节的吧,谢成功手中的那柄完全不是华夏风格。” “好吧,就算你们分析的对,那九节杖在哪里呢?”梁小慧撇着小嘴,戏谑的望着几位前辈高人。 “在狼王坟中吧。”王双宝望向窗外,自从紫气逃遁,老井似乎安静了。 “哎,不说了,”袁士妙轻轻咳嗽两声,“整夜没睡,小慧,扶我去休息。” “嗯,师兄,这一夜也够你忙活的,翻山越岭跑来这里,也睡会吧。” 何清正说到“翻山越岭”,梁小慧用惊疑未定的看了一眼,眼神中是深深的惊讶。 “对,马师伯,”王双宝也回过神来,“咱们睡里屋。” 大雪纷飞的高山下,一个留着长辫子的青年人在雪地里长途跋涉,饥肠辘辘、力不从心;可即便是这样,他还要一面走一面回头望望,似在担心追兵;在无数个没日没夜的奔走后,他疲倦欲死,数次要倒在雪地上,可总有一股子能量在关键时刻会提振他的精神,让他继续走下去。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另一片高山之中,在狼群的指引下,走到一个偏僻的山村,一头栽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他被人救下后,在村子西头建房居住。白天教书,夜晚就在煤油灯下对着戒指发呆,月光石上那一抹淡淡的幽蓝沁人心脾、令人着迷。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 忽然有一天,石中又出现了一抹淡紫,两种色彩纠缠在一起,似在争斗一般,数日之后,紫气似占据了上风;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出现在村外山神庙前,开始对庙进行着修缮和改造,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终于在民国二十六年这一天,彻底完工。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一个年弱多病的中年人坐在炕上独自对着月光石发呆,手中的月光石紫光大盛,这时忽听得院中老井似有人声;中年人终是受不住诱惑,背负宣纸、墨汁等物下到了井中…… 王双宝是被午饭的香气唤醒的,他揉揉眼坐了起来,刚刚做的这个梦并没有什么新意,只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了一遍,添加了紫气惑人的内容。 “梦见什么?”旁边一个老者靠墙而坐,似在练功。 “师伯,”王双宝一怔,“没什么,就是把一些事从头到尾重新串了一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马清一如是总结。 “对了,师伯,”王双宝听到这句想了起来,“你来的时候一句念了三句诗,都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马清一呵呵笑着,“都是龙虎山正一道观上的楹联,我一念你母亲就知道是我来了。”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 今天是除夕,梁小慧不在,只有马清一、袁士妙、何清正、王双宝等四人一同吃饭。 马清一心情甚佳,频频举杯,倒是把袁士妙与何清正的兴致勾了起来;在酒精的刺激下,这两位重伤初愈的女性忘却了伤痛。 王双宝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但看她那高兴的模样又不忍扫她的兴,只好在一旁闷坐着。 “你们久居阴地,身上阳衰阴盛,饮酒有益健康,”马清一似是读懂了王双宝心中所想,“这紫气遁去,对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等明日送走了安德烈斯,日子就更好过了。” “师伯,要不要下到坟中看看?”王双宝仰慕马清一的实力,小心试探。 “暂时不要了,”狼王坟中有历代太平门掌教修道心得,可能还会有别的际遇,现在祸害一除,每个人都有类似想法,可马清一不这么认为,“坟中狼王的兽灵被利用了十五年,恐怕会有些冤气,还需要时日去消解。” “师兄,我这里有十五年前双宝他爹下到坟里,在墓碑上的拓本。”何清正给马清一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你要看吗?” “我就不看了,”马清一夹起几根,细细品着,“一来没有太平经注,二来我年纪也大了。” “对了,那个圣女怎么样了?”袁士妙突然发问。 “我上午去了他家一趟,”何清正又舀了一勺油炸花生米倒在马清一碗里,“谢成京说他妹妹还没起床,让我中午再去。” “师伯,这个村子十五年没死过人,是什么原因?”王双宝想到了谢成京就想到了上次在谢林生家的见面。 “有这回事?”马清一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巧合?” 如果说一两年内没人死亡,这是有可能的;可是兰沃子村地处偏僻,比不得那些城市附近的村子,多数人仍在村里生活、劳作,人食五谷杂粮,寿限一到怎么会不死呢? “不是巧合,”袁士妙想到了死期将至的谢林生,“是因为紫气?” “这里是聚阴之地,”马清一吮了一大口白酒,“如果十五年来村子没死人,也就意味着,本应在这十五年里死亡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延长寿命了,或者干脆是将这里当成了阴曹地府,生死无界了。” “啊?”袁士妙吓了一跳,手中竹筷掉落,“你是说紫气把这里阴阳的间隔给弄的模糊不清了?” “它有这么大的能力?”何清正也不敢相信。 “他说过,他是紫色邪神,”袁士妙沉声道,“西方有类似的故事。” “你们在说什么啊?”王双宝有点糊涂了。 “长生不老。”马清一无奈的笑笑。 “现在紫气走了,也就是说,谢林生应该是第一个死的?”何清正心中隐隐的担心,以王文林的体质是不是也在这本该死亡的名单之中。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鞭炮炸响的声音,从方向上判断,大约是在村北。这个时间放炮,既不可能是年节,也不能是嫁娶过门,只有可能是放阴炮,也就是通知别人:家里死人了。 “谢林生死了?”何清正心中一惊,“这么快?” 十五年前紫气出世,村子再也不死人;十五年后紫气走远,村子里的人开始死人了。 “我去看看?”王双宝挺在乎这个人的,因为谢林生与其先祖有过交往。 可是不等王双宝行动,村子各个方向都传来了燃放鞭炮的声音,细数数竟有七处之多。 “双宝,快给你二姐打电话,问问你爹怎么样了?”何清正带着哭腔命令着儿子。 “哦,哦,”王双宝不知所措,“师傅,您的手机呢,帮我拨个号。” “双宝,你忘了?”袁士妙摸出手机,无奈地按亮了给他看,“现在还是没信号啊……” 第35章过年 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里,长生不老就是一个笑话。 无数的皇帝因此修建了庞大的地下宫殿,寄望于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称王称霸,却几乎没有一个不被盗墓、污辱尸身;更有许多的皇帝因为吞食仙丹而提前命赴黄泉。“炼丹”既是道教发展的原因之一,也时常为人所诟病。 但是在西方就有两种人实现了“长生不老”,一种是狼人,另一种就是吸血鬼,当然他们也许并不能称之为“人”。 在龙虎山正一道掌教马清一的观点中,狼人或吸血鬼的长生,是因为生活在极阴之地,又有邪神混淆了阴阳的界限;人世与阴间的那道鸿沟不复存在,就像邻里之间串门一样简单。 如此,就没有必要再死了;当然,该死的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双宝父亲阳寿未尽,”袁士妙出言谨慎,“我摸过脉,他虽阳气受损、阴气浸体,但应该还有十年的阳寿。” 全真教龙门派的道士擅长观气识人,这一点王双宝已经领教过了;何清正对此也很信服,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放下了。 “村民们请注意,村民们请注意!”中心街大喇叭上突然响起了村长梁友富底气十足的声音,“现在广播两个消息:一个是因为大雪封山、天气寒冷,今天村里陆续走了七个老人,请大家抓紧去帮忙,早些让他们入土为安;第二个消息就是,通讯线路刚刚修通,大家可以和外面联络了!还有就是进出的道路,上面派出了专门的清雪车,估计下午三四点钟道路就会畅通!” 袁士妙看看手机,真得出现了信号,连忙帮着拨了个号码。 “喂,二姐,我是双宝!” “双宝!怎么回事,这两天往村里打电话就是打不通!” “雪太大了把信号给破坏了。对了,二姐,咱爹咋样了?” “好着哩,又能吃又能喝的,脑子也比以前清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要不要送回去过个年?” “不要了,这里的路还没通,让爹在你那吧。” 王双宝回答最后一句时征求了何清正的意见,他母亲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重现笑容: “神仙居方外,寸心在壶中!来,师兄,我敬你一杯。” “哈哈哈,”马清一高兴的捋了捋短胡须,“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干!” “什么意思?”王双宝记得第一句是马清一早上开门时所说,后来他说是龙虎山正一观的楹联。 “三个爱喝酒的老神仙,”袁士妙也笑着举起了杯,“来,马师兄,何师兄,一起!” 三位老神仙中午喝了不少,王双宝安排完,收拾停当后,也不见梁小慧来,便关上街门,带上一屯烧纸,独自一人向谢林生家走去。 作为谢家辈分最高的老太公,谢林生家院里院外挤满了人,王双宝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见到了笨手笨脚的谢忠三。 “家豪,二太公怎么突然就没了的?”王双宝上前安慰道。 “是啊,昨天你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谢家豪掩饰不住的轻松,“今中午突然就没了,有人说那叫回光返照。” “怎么不见阴阳先生?”王双宝瞥了一眼,小声的问。 “谢成功不在家,他儿子来的。”谢家豪努了努嘴,瞪了眼谢忠三。 “还有六家呢,都是谁家?”王双宝想都去转转。 “老梁家三家,老谢家还有三家,都是些下不来炕的老头老太太,这次怪了,嘎着伙一块走了道。”谢家豪大约指明了方位,想了想又说,“二太公临死前,嚷嚷着让把二十大洋还给王家。” “二十大洋?在哪?”王双宝假装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谢家豪耸耸肩,双手一摊。 “哦,算了,人老了,净说些糊涂话。”王双宝摆摆手,慢慢从院子里退了出来。 以现在的价值衡量,二十大洋约摸等于四五万块钱,也是笔不小的数字;谢家豪说不知道,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王双宝知道那钱在炕洞里。 果然如谢家豪所说,死的都是些瘫痪在炕的老头老太,有些人家甚至不怎么孝顺,食水都不及时,可也熬到了今天才死。 “小慧?”王双宝在村东头的超市里见到了一脸不情愿的师姐。 “干啥?”梁小慧没好气的应声,“一下子死这么多人,超市里快忙死了……” 原来是梁大柱让她帮忙看店,因此抽不出身来。 “来几屯纸……”王双宝咧嘴笑了。 “没有,没有,没有!”梁小慧愤愤的说,“早就卖光了,打了电话了,等路通了才能送过来!” “没有就算了。”王双宝嘿嘿一笑,慢慢退了出来。 旁边就是谢成功家,王双宝不禁留意了一下,那两个半圆形的窗户上各有一扇窗没关,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王双宝这一圈转下来,已是两个多钟头,等到他回到家里,发现马清一正蹲在井边捣鼓什么。 “师伯,有人下去了吗?”王双宝一脸的惊喜,“是谁?我师傅?” “我在这呢,”袁士妙隔着窗子哼了一声,“师傅伤成这样了,还能下坟去吗?” “啊?难道是俺娘?”王双宝有些急了。 “双宝,我在包饺子呢。”屋里传来何清正的声音,“今天可是除夕。” “哦,哦,”王双宝脸红了,“那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马清一抖抖手腕,原来他手中有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不知吊了什么东西,正在那个洞口处。 “你看那些痕迹,”马清一指了指,“谢成功真的没有进去,只是在洞口用木杖上的宝石吸引出了紫气。” “你敲门的时候,那宝石上的紫色光芒大亮了一下。”那时正是最无助的时刻,王双宝记忆犹新。 “我见到时已经是透明的了。”马清一说话的时候手上也不闲着,一提一拉的,像在操纵提线木偶,“就是那个时候,紫气完全上了谢成功的身。” “您这是……钓鱼吗?”王双宝的理解范围也就这么大了。 “差不多吧,”马清一慢慢的收着绳子,“下面挂的是个三清铃,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厉害的妖怪了。” “结果呢?” “三清铃没反应,就连那些兽灵都没过来。”马清一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兽灵被紫气利用十五年,受伤害也不小,应该正在休养之中。”马清一估计。 “也就是说,什么也没发现?”王双宝悻然起身。 “不完全是,”马清一也站了起来,举着三清铃,“我这铃有个特点,会对一些道家宝贝有反应,刚才我吊了一小时,什么反应都没发现。” “有反应?” “对啊。” 马清一从腰后抽出天蓬尺,靠近了三清铃,铃铛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师伯,您的意思是,九节杖不在狼王坟中?”王双宝揣摩道。 “嗯,有这种可能。”马清一点头。 “会不会是离得太远了?”王双宝望向银钟山,“这坟很大,整个山腹都是,一直到山神庙!” “那也不该一点反应也没有。”马清一对自己的三清铃很有自信,“对了,说到山神庙,昨天我来的时候经过那里,我把金钢墙给去掉了。” “嗯?”屋里的袁士妙听闻此言立时就问,“那香炉呢,你移开了?” “那是水泥灌注的,我没那力气,”马清一在挎包里抓起一把铜钱,“上好的康熙通宝,阳气很足。” “师伯,光去掉金刚墙,不移走香炉,阳气还是进不来吧。” “哦,我在香炉底下扎穿了了三个洞,阳气也能进去。”马清一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屋里的袁士妙豁然开朗。 “师兄,你是品字形扎的?”何清正也加入进来。 “是的。” “品字形咋了?”王双宝不解。 “品字形是龙虎山独特的小法阵,唤作三清洞,专以吸阳抑阴之用。”马清一诲人不倦,讲得很详细。 山神庙阳气入口打开,不仅有利用狼王坟中的阴阳平衡,而且对神像中的王端亭很重要,经过了七十余年之后,终于可以入土为安。 “师伯,您没去庙中看看吗?”王双宝又问。 “去了,”马清一收拾着东西,将三清铃、天蓬尺、铜钱、绳子收好放进挎包之中,“山神像塑的很传神,里面似乎有人的魂魄,是你先祖吗?” “啊,您怎么知道?”王双宝很惊讶,因为他从未对马清一说过此事,“您开了天眼?” “没有,”马清一拉好拉链,指了指头又指了指心,“我是感觉到的,此魂魄已练成三昧真火,其性甚阳,但却和你有些类似,故以此推测。” “那您认识茅山派的胡抱元和胡守一吗?” “不认识,”马清一摇了摇头,“茅山派我倒是熟,这两位的名号却没听过,可能早就还了俗吧。” “哦。” “好了,双宝,别问个没完了,”何清正在屋里招呼,“快帮我烧水,我要下饺子,今天过年,高兴!” 第36章鬼上身 “哎呀,”王双宝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禾,突然叫了起来,“娘,忘了贴对联了!” “哦?”何清正忽发奇想,“师兄,不如请你墨宝,求你幅对联怎么样?” “呵呵,我们之间说什么求字?”马清一一口应了下来。 龙虎山正一道的马清一素有书法之名闻名于世,听闻此言,袁士妙连忙挪在一边,准备好好观摩一番。 道士们自然长备有毛笔、墨汁等物,红纸又是现成的。马清一在土炕上将红纸铺好,毛笔饱蘸墨汁,刹时间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一副春联一挥而就。 “好!”袁士妙大声喝彩,“果然名不虚传!” “师傅,”王双宝也觉得不错,却一字不识,“这写的是什么?” “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马清一信口念着,又取出方纸一张,“横批:一元复始!” “马师兄,便有此对联,一般的鬼魂都不敢上门了。”袁士妙拍手赞叹。 除夕又称年关,旧时是年底清偿债务的日子,这也就是年关难过的由来;更传统的说法是有一种年兽,会在农历腊月的最后一个晚上跑出来伤人,时人需燃放炮竹并食用年夜饭应对,才能过得此关。 今年的除夕是王双宝近二十年来过得最不同的节日,有三位道士和他一起过年;并且,一百二十年的苦难一朝将要得解,也使得所有人备感轻松。 “师伯,”王双宝心情大好,也贪饮了两杯,有些不胜酒力,“我师傅曾经排过谢成功家的行辈字,是一句话:有章宝藏家中,这是不是说九节杖藏在谢成功家里?” “哦?章宝?是什么意思?”马清一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章是文章,会不会是说《太平经注》?”何清一随口说道。 “《太平经注》一直是梁家祖传的宝贝,丢也是刚刚才丢的,”王双宝在空中一挥手,“这个章宝肯定不是说它。” “章宝?难道是谐音……”袁士妙在炕桌上写了两个字,“杖宝?宝杖?” “有道理,”马清一点点头,“九节杖原本应该是在狼王坟之中的,这么看来,这位谢家‘有’字辈的祖上曾下过坟,盗过墓,取走了宝贝。” “啊?谢有灵偷走了九节杖,藏到了自己的家中?”王双宝目瞪口呆。 “这么解释是比较合理的。”袁士妙出声附和。 “谢有灵?谢成功家的祖上叫这个名字?”马清一眉头微皱,“清朝末年,在中州一带有两位鼎鼎大名的搬山道人,姓解,号称佐生佑灵,后来犯下的事情太大被官府通缉遂消生匿迹,难道藏在了这里?” “谢家主支的先祖叫谢有生,”何清正拢拢头发,“这盗墓原来是祖传的?” “谢成功也干这个?”马清一听出了端倪。 “那日谢成功来我家,”何清正细细解释,“我和袁道长都闻到了他身上有股子死人的味道,以此断定他可能是土耗子。” “这么说起来,这九节杖真是谢有灵偷的?”王双宝惊得嘴巴都闭不上,“谢成功和他儿子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袁士妙习惯性的抚抚脖子,红衣圣女留下的紫黑手印已经基本淡去,“知道的话就不会这样排辈份字了,而且谢成功还把字改了,向主支看齐。” “这九节杖很厉害吗?”王双宝来了精神,“按说这种法器应该是极阳的,谢家人放在家里就不怕那些鬼魂或者蝙蝠害怕吗?” 王双宝的问题一不小心碰到了实质,谢成功在家里大开鬼门,养鬼驭鬼,九节杖断然不可能藏在那里。 “谢宝山那辈迁过屋,”何清正记了起来,“他家原来是村北头的,是哪户我不记得了。” “说起谢宝山,我想起件事来,”袁士妙的记忆力也不错,“我记得谢宝山好像是在双宝爹下坟后死的?” “是啊,没错。”何清正曾回答过梁小慧同样的问题,“前后脚,一个多月吧。” “可是村子里十五年没死过人了,”袁士妙提醒一句,“紫气遁入狼王坟后,是不是就死了谢宝山这一个人?” “好象是这样。”何清正似有所悟。 “什么意思?你们是说谢宝山是假死?”王双宝挠挠头,“活到现在他该有谢林生的年纪了。” “不好说,反正事有蹊跷。”袁士妙不想妄加猜测。 “对呀,谢林生就是住在村北啊。”何清正一拍大腿,“他和谢宝山有交情。” 谢林生将王端亭埋骨神像的事情只告诉了谢宝山,说明两人私交不浅。 “会不会……”王双宝越听越惊讶,“九节杖藏在谢林生家的炕洞里?我下午过去的时候,谢家豪说他二太公的遗言就是把二十大洋还给王家;昨天我去的时候,谢林生迷迷糊糊的说大洋在炕洞里。” “有可能,”马清一很关心道家宝器的下落,坐正身体正色道,“过会我们在那附近里走一走,看看三清铃有什么反应。” 夜渐深沉,鞭炮声逐渐稀少,已经是午夜时分;马、袁、何三位道长上午睡下午睡,到了这个时间仍是精神十足,但王双宝撑不住了,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马清一拍拍他,示意一起外出。 除夕的夜晚没有月亮,除了中心街的街灯,四处没有融化的积雪也能反射些微的光芒;两人走到清冷的村庄小路上手电筒也没开,就那么慢慢的走着。 王双宝有些担心,他怕再见到那些四处游荡的鬼魂,不过今时今地的村庄,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路上溜达。 村子不大,村北马上就要到了;马清一取出三清铃,把手背到身后,刻意放缓了脚步。 “叮……” 三清铃立时就有了反应,那声清脆幽扬的声音在空旷的冬夜里传出去好远。 马清正围着谢林生家转了几个来回,三清铃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果然有重要的道家法器藏在他的家中。 谢林生的家中仍有灯光,看样子是有人在守灵;两人不好长时间逗留,遂回到家中。 “师兄,怎么样?”何清正似乎很上心。 “基本可以确定。”马清一微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王双宝的肩头,“你有福了。” “我?”王双宝一脸的茫然。 “我们修道之人用的法器是讲究缘分的,除了师傅或长辈赠予外,就是看你和法器之间的缘分了。”袁士妙也笑了,没想到王双宝这么好命。 “我这把三清铃是师傅给的,还有这柄天蓬尺,是道门好友赠送,”马清一拍拍一旁的挎包,笑着说,“还有这些铜钱,是同行送的。” “那娘你有什么宝贝?”在王双宝的记忆里母亲身无长物,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你见过的,那个铜磬呀。”何清正指了指电视柜里的角落,“那是师傅给我的。” “可我和九节杖有什么缘分?”王双宝还是不懂。 “经过了这么多事,当然是你最有缘了,就算是给你们王氏一们的安慰吧。”马清一的话略显沉重,引得何清正沉思不语。 “双宝嘛,”袁士妙不想气氛就此沉闷,“月光戒指加九节杖,也是双宝。”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可是要怎么搞到呢?” “等过了头七再说。”马清一明白,农村的丧事在头七之前家里总会有人。 “那万一谢家豪想吞了那二十大洋怎么办?”王双宝想起了谢家豪的种种表现。 “我想,九节杖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马清一的话意味深长。 清晨醒来,村里到处洋溢着拜年的祝福;王家因为是独门独户,自然很少有人,可这里却少不了活泼机灵的梁小慧,一大早就缠着师傅要红包。 袁士妙随身带的现金全都给了何清正,梁小慧又不要微信转账,只好把行李包打开,从中取出一根焦黑的木棍:“这是黑击木,算是送你的第一件法器吧。” 梁小慧嘟着小嘴接下了这根黑不溜秋的木头,一脸的不情愿。 “嚯,这是雷击桃木啊,”马清一顺手接了过去,连声赞叹,“不多见不多见,最是镇煞避邪了。” 梁小慧一听神情舒缓了许多,连忙劈手夺了回去,紧紧攥在手中。 袁士妙又取出了几本经书送给了王双宝:“这些都是道家的至理名言,你文化程度有限,先读熟背熟再说。” “谢谢师傅!”与梁小慧不同,王双宝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师伯,师傅,”王双宝高兴之余又想到了天明后的事情,“今天我只带着戒指去山上,不用带什么武器防身吗?” “我和你一起去吧。”梁小慧很感兴趣。 “不要,让双宝自己去,”袁士妙表示反对,“解铃还需系铃人,再说了,有戒指在,什么野物也不敢伤你。” “哦,那安德烈斯的魂魄上了狼王的身,狼王会怎么样?”王双宝对那头毛色雪白的狼王充满了同情,“它本来的魂魄呢?” “狼王是有防御能力的,如果安德烈斯能上它的身,说明他们都是情愿的。”袁士妙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换了个角度。 “哦,我明白了。”王双宝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第37章灵魂摆渡 大雪封山,兰沃子的道路是在正月初一上午才真正贯通的;背阴处的积雪依然很厚,即便是向阳的地方,那混着冰水的白雪一脚踏下去,仍然会没到膝盖。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王双宝背起行囊,独自一人上了山。 这是马清一和袁士妙的意思,当然其中也包含了何清正的一点不忍;好在王双宝是个识大体的人,他想到了昨天凌晨翻山越岭而来救他们与水火的马师伯,想到了师傅殷切的目光,并拒绝了一心只觉得好玩的梁小慧,再有意避开了母亲关爱的眼神,毅然上了山。 他的行囊里有一屯烧纸和燃香,好不容易上趟银钟山,正好给几位祖宗上上坟。 他悄悄的离开村子,向北而行,在确定无人的地方,将内衣口袋中的月光戒指戴到左手无名指上;关于安德烈斯和那团紫气,以及狼人和吸血鬼,他尚有许多的疑问,但是师傅和马师伯也无法准确的回答他,大家更多的都是在猜测、推理,经常还要推翻一些既定的结论。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随遇而安,先把眼下这些事情做完,其他的以后再说。 行程的艰苦远超想像,那些似化未化的冰雪看上美丽动人,但真的要一脚踩上去,很可能会将整个人都没在里面;好在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地形比较了解,再加上手上的一根长树枝探路,速度虽然缓慢,但好在有惊无险,朝着目的坚定前行。 今天是农历新年,明媚的阳光驱走了连日来的阴霾,融化了冰雪;白雪皑皑的银钟山氤氲在一片水汽之中,浑似仙镜一般。 整个圣洁的天地只有王双宝一个人,他俨然成为了这片雪后的大山的主人,这让他心旷神怡,将跋涉的艰苦丢到了脑后。 “嗯?” 王双宝愣了,在他面前出现一行人行的足迹,正好与他行进的方向交叉,似是通向山坳。 这行脚印也不知是何时留下的,在他的记忆里,左侧的山坳里并没有人居住;他看了看左手上的戒指,放下了一探究竟的好奇,继续向上攀爬。 复行数十步,雪地上留下了一些杂乱的动物脚印,看上去像狼又像狗,它们行进的方向似与刚才那人的方向相似,也斜斜的指向山坳。 王双宝摇了摇头,他的目的地是银中山山腰上的那片空地,和上面孤零零的立着几个坟头;在到达那里之前,他并不想被任何事情打扰。 又过了足足一个小时,临近正午之时,筋疲力尽的王双宝终于上到了那里。 这里面南偏东,最是向阳,这片小小的平地上的积雪几乎化尽了,黑黝黝的山体露了出来。 王双宝略歇了口气,就忙着给几位祖宗上香烧纸,挨个磕完头浇奠完之后,他才站直身体,望向山下的村庄。 村庄依照山势而建,东南略高,西北稍低;虽是处在大山包围之中,仍然高低有序、错落有致;整个村子的形状好似一只动物,梁小慧家就在头眼处,而王双宝家却似是兽尾。再细看去,梁友富家正好在心脏位置,而紧靠小慧家的谢成功家却在咽喉处。 王双宝正胡思乱想着,一群黑点从村东升起,迅速向大山飞来。 “吸血蝙蝠?” 那些黑点越飞越近,王双宝看得清楚,果然是那些体形更大的吸血蝙蝠,它们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成群结队集体出行,很快便潜入了这一片大山之中。 今天正午的气温很高,蝙蝠们不会像上次那样被冻晕,它们飞出的方位应该就是谢成功家,而落下去的地方好像也是山坳的方向。 王双宝现在又累又饿,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他寻柴生火,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小锅,加上雪水,熬煮起来。 正午的阳光加速了冰雪的融化,整个山体到处都升起了浓厚的白色雾气,视线被其遮挡,王双宝几乎看不清山下的村子,至于那个山坳,则完全被掩盖了。 狼王迟迟未到,戒指上月光石没有任何反应,就连那抹幽蓝似乎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打起了瞌睡,一动不动。 午饭煮的方便面加火腿肠,热哄哄的一大碗面下了肚,浑身发暖;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山坡上居然也没有风,王双宝便靠在山石上打起盹来。 “嘿,醒一醒,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 “哦,你是?”王双宝揉揉眼睛,在他面前是个奇怪的年轻人,长着一头银色的头发,看眉眼鼻口,似乎不是中华人氏;更奇怪的是他的口音,既有本地方言的特征,又打着嘟噜。 “呵呵,我是你的老朋友啊。”银发年轻人身上有种大户人家的作派,举止得体。 “老朋友?”王双宝回头望望这座雾气笼罩的大山,“你怎么上来的?” “你看,它来了。”年轻人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附近的一个不断靠近的白点,“它是来找我们的。” 王双宝定睛望去,那个白点竟是那只毛色雪白的狼王! “你,你是安德烈斯?”王双宝低头看了看戒指上的月光石,上面那抹幽蓝变成了淡蓝。 “是的,”狼王一跃而至,蹲在年轻人的身前,年轻人轻抚其头,说道,“感谢你们一家六代人的帮助,日后有缘必当回报。” “那团紫气是什么?”王双宝生怕安德烈斯上了狼王身之后消失不见,连忙抛出了问题。 “紫色邪神该隐,”安德烈斯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它竟会潜入我的月光戒指中,并给你们家族带来了那么许多的麻烦。” “邪神该隐?那又是什么?”王双定听得一头雾水。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年轻人低头与狼王对视,轻声问道。 “嗥……”狼王轻嚎。 “哦,算了,”年轻人轻轻摇头,“我们走了,他们也就走了,不必担心。” “安德烈斯,”王双宝越听越糊涂,“你能不能解释清楚啊。” “王,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年轻人抬起头来,目视西方,“如果有缘,你能修成东方的大道,欢迎你到西方找我,咱们后会有期。” 年轻人说完,化会一缕轻烟,消失在狼王的鼻咽处。 “哎,戒指,戒指!”王双宝一边喊一边往下用力的撸着,“你的月光戒指!” “你留着吧,送给你了。”狼王回过头来,竟口吐人声。 王双宝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常世人间笑哈哈,周游四海你为啥,苦终受尽修正道,不染人间桃李花。 常世人间笑哈哈,争名夺利你为啥,不如回头悟大道,无忧无虑神仙家。 清静无为是吾家,不染凡尘道根扎,访求名师修正道,蟠桃会上赴龙华。” 一首《道情》响起,王双宝眼望逐渐远去的狼王,又听得此音乐,心中百感交集。 “啊呀,不对!” 王双宝猛然惊醒,离家时马清一曾塞给他一个手机,方便联系,这个音乐应该是手机铃声。 “喂?” “双宝,怎么样了?”手机里是袁士妙的声音。 “完事了,”王双宝擦擦嘴角的口水,再看了眼左手上的戒指,“做了个梦,安德烈斯就上了狼王的身,回西方去了。” “哦,那你也快点回来吧。” “好的,师傅。” 王双宝挂断手机,坐在地发呆;梦中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安德烈斯的容貌好似还在眼前。 虽然安德烈斯不想王双宝介入到狼族和血族的恩怨之中,但他还是从中听出一些端倪:比如那团紫气,真的不是狼人的魂魄,而是邪神该隐,不知是什么原因,它竟也潜入了安德烈斯的戒指之中。而且,安德烈斯还和他有个约定,只要他修成了大道,就可以去西方找他。 王双宝收拾好了行囊,准备下山,这时他注意到了恢复正常的月光戒指,但想取下来。没想到戒指太紧,竟然拿不下来,只好回家再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冰雪化去了不少,基本上是一个脚印一脚水,等到了山脚下,两条裤腿都湿透了。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钟,日头偏西,不再温暖,王双宝基本上是打着哆嗦进的家门。 “嘿,怎么样怎么样,”梁小慧拉扯着王双宝,一个劲的问,“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小慧,先让双宝回家换条裤子,暖和暖和!”对这好奇心过重的徒弟袁士妙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好下了命令。 “呵呵。”马清一笑了,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眼何清正,又顺便扫了眼袁士妙。 换了裤子的王双宝坐在热炕头上,用被子盖着腿,将山上发生的事情全部描述了一遍。 “很好啊,功德圆满,”马清一总结道,“紫气害人非他所愿,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如此甚好,甚好!” “嗯。”何清正紧抿着嘴,四十年的努力一朝得报,让她激动的想哭。 “等那些东西都走了,我们和双宝也要回去了。”袁士妙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历尽艰辛,险些丢了性命,也是感触良多。 “哈哈,双宝,等你去西方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梁小慧是最另类的一个,别人都在感伤,她却在欢欣跳跃。 “好的,师傅。” 王双宝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向先祖学习,早成大道。 第38章天地玄门 兰沃子村的道路通了,运客和送货的汽车笛声不绝;附近村庄的人陆续来到这里,为了春节的祝福走门串户;有来就有往,村民们或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或自驾小车,行驶于小路之上穿梭于山村之间。 龙虎山的掌教马清一是傍晚离开的,在等来了下山的王双宝后,起身告辞。 “师兄,我们四十年没见,你就不能多呆几天吗?”何清正一脸的不舍。 “清正,我们修道之人哪能计较这些呢,”马清一还是来时的装扮,只不过划破的衣衫已经修补好,“你也好久没回龙虎山了,今年回去看看吧。” “天都快黑了,明天再走吧。”王双宝也出言相留。 “天黑前能到青山镇,我赶明天一早的汽车。” 马清一执意要走,众人也不好强留,只好送他到中心街,坐上最后一班小公共。 村民们很惊讶,他们不知道这个精神矍铄、身体硬郎的老人是何时到的兰沃子村;更惊讶于传说中的女道士袁士妙,看上去既年轻又漂亮,比村里同龄的婆娘好看多了。 “城里人会保养,也不用下地干活。”这是他们最后的心理安慰。 “袁道长,您多呆几天吧,”家里冷不丁的少了个人,让何清正有种萧瑟感,“出了十五再走?” “嗯,我等着双宝,”袁士妙到底是女人,心更软些,“等他的身份证拿到了再走。” 身份证本来就是要出了正月十五才能拿到,眼下更重要的是九节杖,但是谢林生的头七要到初六才到,暂时无事可做。 晚上睡觉前,王双宝洗脸时才想起来,月光戒指竟然一直戴在手上;于是用香皂涂抹了一下,还是取不下来。 “双宝,你干什么呢?”袁士妙恰好看到了他的窘境,问了一句。 “师傅,这戒指太紧了,我拿不下来。”王双宝急得满头大汗。 “嗯?”袁士妙也来试了试,后来加入了何清正,包括使用了香油、丝线等方法都无法取下,“看来是戒指不想你摘下它,你就戴着吧。” “我?戴它?一直?”王双宝哭笑不得,一个大男人戴着镶嵌着宝石的金戒指上街,不得把村民们笑死。 “戴着吧。”何清正也如是说。 正月初二一大早何清正就忙活个不停,虽然当地风俗是正月初三闺女回门,但是因为何清正家的女儿太多,她不得不提前作准备。 袁士妙一连修整了三天,身体得到了很好的恢复。现在的家里安静详和,再也不需要她的守护;左右无事,小慧也迟迟不来,她便带了双宝在村子里转转。 “师傅,我在山上时看到整个村子像只野兽的模样,”王双宝一边充当导游,一边和师傅闲聊天,“东南略高,西北较低;村长家在心脏位置,我们家在兽尾,小慧家是鼻眼……” “谢成功家呢?”袁士妙追问一句。 “是咽喉。”王双宝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 “难道整个村子是个风水局?”袁士妙旁若无人的蹲在地上,用石块随意勾勒了几笔,“谢宝山迁屋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个?” “哎呀,你们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梁小慧从后面跟上来,一低头见到了地上的图形,“咦?师傅,你画只狼干什么?” 王双宝这才意识到,其实整个村子的形状与昨天那只雪色狼王很像,尤其是狼王奔跑起来的样子。 袁士妙低头不语,好半天指着狼腹中心问:“这里是哪里?” “晒谷场吧,”梁小慧大约明白了这是村庄的地图,用手指画了个小圆,“这一块都是。” “不,不对,”从小在村里走街串巷的王双宝显然更有话语权,“师傅指的这个地方,是晒谷场旁边,应该是谢成京家。” 谢成京就是谢蔷薇的哥哥,谢蔷薇是红衣圣女,也就是红衣僵尸;她和谢成功父子的关系至今是个迷。 “我们去看看?”一想到这里梁小慧就莫名的兴奋,这是一个压倒谢蔷薇的绝好机会。 “先去谢成功家。” 其实袁士妙早就想去查查谢成功和谢蔷薇的底细,奈何前几天身体状况不好,又有马清一在旁,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请人出手;因此,马清一前脚刚走,袁士妙后脚就开始行动了。 一听到是到村东头,梁小慧就不情愿,可她也想跟去看看,说不定那传说中的鬼门以及种种邪术都能见到;可她还是怕被父亲看到,因而转了好大一个圈,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谁?”隔着铁门,谢忠三的破锣嗓音传了出来。 “是我,”梁小慧被袁士妙的眼神逼的发声,却是越来越小,“梁小慧……” “哦,就来就来。”声音虽小,可屋里的人却听的清楚。 铁门打开,一股子酸臭味道从中散出,袁士妙不禁皱紧了眉头。 “你爸呢?”刚进院子,梁小慧就背起后挺起胸,俨然是领导视察工作。 “俺大不在,出门了。”谢忠三的黄白眼珠骨碌骨碌乱转,看上又吓人又恶心。 “那晚的事情还记得吗?”袁士妙站在院子中心环顾四周,院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记得了。”谢忠三佝偻着背,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你们家还有谁?”袁士妙又问。 “没谁了,俺大不在,就我。”谢忠三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一看就不是过年的新衣服。 既然谢成功不在,家里又没有别人,袁士妙三人喧宾夺主,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外面阳光灿烂,屋里却阴暗晦气,有一股子霉臭味道;书架上的古书倒有不少,看包装像是解放前的,多是线装本;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那些吸血蝙蝠是你们家养的吧,”袁士妙看了看沙发,脏的不想坐,“你们养那东西干什么?” “大蝙蝠?那是俺大养的,说是采屎用。” “踩屎?还有这爱好?”梁小慧惊讶的险些跳起来。 “蝙蝠屎是一味中药,夜明砂。”袁士妙虽如此解释,但她还在思考蝙蝠屎会不会有别的用途。 “那蝙蝠呢?”王双宝直直盯着他。 “跑……跑了……”谢忠三有些紧张,“昨天天暖和,它们不安分,我就开了窗,就都……跑了……” “谢忠三,”梁小慧见他这副模样,有心吓吓他,“你们前两天养的鬼呢,上哪去了?” “我们那是溜鬼……俺大说,当阴阳先生必须会这些……”谢忠三的话磕磕绊绊,倒不像是假话。 “溜鬼?”袁士妙笑了,从来只听说过溜鸟、溜狗的,“那些鬼呢?” “回去了。” “回哪了?” “那……” 谢忠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了大体的方位,大约是晒谷场的位置。 “红衣圣女是怎么回事?”王双宝紧追不舍。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真的……”谢忠三一着急就有些结巴,急得跳脚。 谢成功的阁楼上一片狼藉,到处是蝙蝠抓咬的痕迹,在角落里存放着大量的蝙蝠屎,冒出浓郁的酸臭的味道。 “师傅,他家有问题吗?”刚离开谢成功家,梁小慧就问,“有没有鬼门?” “没发现,”袁士妙在他家里只发现了些古书,一些奇怪的器具,还有就是蝙蝠屎,“但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家阴气太重了。” “养了那么蝙蝠能不重吗?”梁小慧总是很直白。 “蝙蝠昨天就走了。”因为体质的关系,王双宝对阴阳之气也有所了解。 “要你说,”梁小慧白了他一眼,“师傅,我们是不是要去谢蔷薇家呀?” “先在外面看看,不着急。” 小年那天紫气在午后的阴霾里试图上袁士妙与何清正的身时,村子所有的梁姓人都被电影吸引到了晒谷场,现在看来,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因为梁姓人性阳,将他们引开有利于紫气开展行动。 “为什么不急?”梁小慧远望着紧闭的谢蔷薇家的大门,颇有微辞。 “恐怕打草惊蛇。” 袁士妙从包里取出了罗盘,远远的围着谢蔷薇家转了一圈;罗盘上的指针似乎很杂乱,但仔细观察,发现指针总有意无意的指向谢家的屋后。 “那是棵槐树吧,有年头了。” “嗯,怕有一百来年了。” 王双宝点点头,小时候那槐树上结满槐花时,谢成京死活护着不让上去采。 “槐树?木中之鬼呀。”梁小慧大呼小叫,“师傅,问题出在那?” “问题出在那棵树的下面,”袁士妙远远的指着,“那里有个树洞,阴气像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黄鼠狼洞?”王双宝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了那只横死的黄鼠狼。 “对,”袁士妙点点头,沉声道,“那里就是鬼门。” 王双宝挠挠头,问:“师傅,谢家的两位先祖都是下地吃阴饭的,体质阴寒,生下来的女子就更阴了;偏偏在这样人家的屋后还有个鬼门,难道谢蔷薇只是个受害者?” “哼。”梁小慧不喜欢这样的推断。 “现在还不好说,等到月明之夜看看吧。” 袁士妙知道,不管是狼人、吸血鬼还是黄鼠狼、狐狸,这些喜阴的生物都对月亮有种超乎寻常的喜爱;也许,兰沃子村的下一个疑团要到正月十五才能揭开。 第39章乱 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晋.郭璞《葬书》 兰沃子村地处群山环绕,虽是聚阴之地,仍不改其风水的上乘,既得水又藏风;而且,一千之年前太平门的梁姓掌教在建村时已经将村庄的风水大局设计好。 东南略高,阳气较盛,多浩然之气;心脏之位是阳气最为纯正的嫡系传人镇守,可保村子不被阴气侵袭;白天太阳升起,阳气会自东南而下流经心脏进而循环全身;而到夜晚之时,阴气会流进狼尾所在之地,各种阴气汇聚于彼,进入狼王坟之中。 一百年前,被紫气蛊惑的王端亭堵塞山神庙的阳气入口,将阴气入口变成了出口,改动了风水大局;又有偶然知晓天机的谢宝山迁屋至咽喉位置,横在了狼首与心脏之间,阻滞了阳气的循环。 至于肚脐位置的鬼门,究竟是先前就有还是后天开拓,袁士妙还没想明白。 “师傅,”回去的路上,王双宝想起了一个问题,“我小时候在山神庙里做梦的时候,先祖是一口鲁东口音,咬文嚼字的很难听懂;可我年前在那里做的那个梦,他已经变成了本地口音,比较好懂了,难道鬼魂也能学习?” “当然能学习了,他们是活的嘛……”梁小慧还在为刚刚王双宝的话不满。 王双宝撇撇嘴,没理会小慧:“还有安德烈斯,他在每月十五的那个梦里都是说的外国话,可是昨天他也说的是本地方言,虽然不正宗还打着嘟噜。” “哦,你先祖和安德烈斯的魂魄并不是普通的鬼魂,他们有心愿未了,又想和你沟通,自然有学习能力。”经过村长梁友富家时,袁士妙特意停顿了一下。 “哦。”王双宝心想,将来他也要学习外国话,这样才能去西方。 晚上袁士妙匆匆吃完饭后就回了屋,仔细钻研相关的道学经典,时间略久,身体不胜其乏,便熄灯安寝。 可怜天下父母心,每个夜晚睡觉之前,何清正都会去给儿子铺好被褥。 “娘,”王双宝悄悄望了一眼,“俺师傅睡了吗?” “睡了,”何清正用笤帚扫着床单,“她前两天伤得太重,需要好好休息。” “哦,娘,你说为什么师伯要那么急着走呢?”过了一整天,王双宝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何清正收拾完了,盘腿坐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师伯可能有别的想法,”王双宝顺手将门掩好,“娘,你说呢?” “师兄是龙虎山正一道的,你师傅是全真教龙门派的,虽然同处道门,但是侧重点不同,”何清正停顿了一下,将声音压低,“道教的门派分支繁多,多有门户之见,我想,师兄是不想你师傅难堪,这才早早离去。” “难堪?为什么会难堪?”王双宝不解,“马师伯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全真龙门派可是第一大派,向来是道家正宗,”何清正想了想,“也许你师傅不那样想,但是师兄会有这样的考虑。” “那你呢?你也是龙虎山正一道的啊。” “我不一样,我虽然年龄比你师傅大了二十岁,可是修为不如她。” 何清正的解释符合人之常情,但是王双宝却有些接受不了;这时,袁士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咳,两人连忙各自睡下,不敢再言语。 正月初三是王氏一门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五个女儿五个女婿十个外甥,总共二十个客人将家里挤得满满的。袁士妙识趣的早早躲了出去,中午她要去梁小慧家吃饭。 孩子们多,也不需要何清正动手,她只需要笑呵呵的回答孩子们的各种疑问。 “娘,你干啥把爹送二姐家去啊,今天也见不着。”这是四妮的抱怨。 “就是啊,娘,为啥今天也不让俺爹回来?”二妮附和着。 “恁爹身子虚,双宝的师傅给咱家看了,头着十五不能在家住,对身体不好。”何清正敷衍着说道。 “双宝的师傅?不是老板吗?”大妮最是稳重。 “我听村上的谢春花说咧,说这个老板是个女道士,会抓鬼咧……”三妮儿最爱嚼舌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五妮儿上过高中,装出一副深莫测的模样。 冷不防大妮儿的女儿上来胳肢了她一下,她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一众女儿集体爆笑。 女婿们在院子里清理卫生,听到屋子里的笑声都抻长了脖子往里望,又被五妮儿给取笑了一通。 外甥们有大有小,年龄相仿的就在院里院外到处疯跑玩耍,有放炮的,有玩游戏的,还有爬树跳墙的。 慢慢的,王家的阳气充盈起来,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王双宝甚至感觉不到老井有阴气流出。 “娘,我和赵诚在镇上按揭了套房子,”闹够了之后,大妮开始掌控局势,“茹茹要上高中了,这样方便些。” “哟,大姐,恁真有钱!”余下的四姐妹一齐羡慕的说道。 “有什么钱,多亏了年前双宝给送了一万块钱,要不年都过不去了。”大妮感激的说。 “嗯,嗯,多亏双宝了。”姐姐们又一齐夸攒弟弟。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何清正拍拍手,大声道,“开饭,娘饿了!” 二十几个人足足塞满了两个炕,王双宝既要招呼着吃喝还要不停忙活,抽空还要喝几杯,着实是累的够呛,等到酒足饭饱一切收拾停当,他一屁股坐在炕上再也不想动弹。 “辛苦了,老六。”长姐比母,大妮靠近双宝,抱着他的肩膀说话,“有空到镇上耍,我们夏天就搬过去了。” “哦,”王双宝被搂得太紧很不自然,“大姐,你的房子在什么位置?” “是套老楼,翻得新,”大妮头靠在王双宝肩上,“就在那个老宣纸店后面。” “啊呀,大姐,”五妮大惊小怪的嚷嚷,“那是鬼楼啊,闹鬼的……” 说罢五妮还模仿着无常吐着舌头的样子,结果又被赵茹茹一巴掌给拍倒了。 “哈哈哈,活该。” 五妮是女儿们中最小的,赵茹茹是外甥中最大的,两人差了六七岁,自小就是一块玩耍着长大,感情最是亲密。 但是王双宝在听到了宣纸店和鬼楼这两个字眼时,和母亲对视一眼,两人眉头同时皱了一下。 “搬家那天我也要去看看。”何清正笑得有些不自然,“去沾点喜气。” “好啊好啊,还有俺爹,双宝,大家都去啊。”大妮热情相邀。 “同去同去。”五妮提防着茹茹,待其靠近,猛得将她抱住压在炕上,又闹了起来。 王双宝的姐姐们本来想见一下袁士妙再走,可左等右等也不回来,小一点的孩子们开始哭闹起来,何清正便趁机打发了她们回家。 “娘,镇上真有鬼楼吗?”王双宝念念不忘。 “没听说,”何清正平日极少出门,所知不多,“也许是五妮瞎掰的。” “上回我也没注意。”王双宝仔细的想了又想,宣纸店后面的那个楼当时正在施工,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不用想了,多半是人们杜撰出来的,就算有个一个俩的,娘也收拾的了。”何清正拍拍炕沿,很有信心的样子。 龙虎山正一道本就是张天师传下来的,向来擅长捉鬼镇妖;王家身处极阴之地,向来为鬼怪所觊觎,如果不是何清正一力保护,可能王文林早就被冲了身了;但是当袁士妙到时,她却刻意选择了避让,从来不压对方的名头。一来是因为功力确不如对方深厚,二来对方是客需要善待,而等她收了双宝之后,何清正就更加的低调了。 “师傅,您回来了?”王双宝听到袁士妙的声音连忙下炕,“姐姐们等你不及,都走了。” “哦。”袁士妙故意选择这个时间段回来,就是不想与生人见面闲谈。 “袁道长,在梁三叔家咋样啊。”何清正主动拉起了家常。 “挺好的,学了不少东西。” 梁三爷年逾古稀,对村子的典故耳熟能详,说了不少外人不知的事情。 说起来,梁三爷一身正气,梁小慧阳中包阴,梁友富阳中带罡,这些除了遗传的因素外,都是拜风水大局所赐,东南乃到心脏位置都是阳气最盛之地;但是梁大柱的阳气虚浮,梁尧的阳气不纯,可能都与谢宝山家身处咽喉之地,破坏了风水大局有关。 “都学到了什么?”王双宝有了兴趣。 “听到了几个传说。”袁士妙兴致索然,似在思忖事情。 王双宝还想接着问下去,何清正拉住了他,对他摆了摆手;两人便下炕了,乱糟糟的一整天,总有许多营生要做。 透过老式的窗棂,王双宝看到,正在炕上端坐的袁士妙手指似在炕席上画着什么,并最后将食指重重的点在了某个位置。 “乱啊,有点乱!” 这是袁士妙自言自语的一句话。 第40章头七还魂夜 “师傅,上次我们去青山镇上的那个宣纸店时,后面有个老楼在搞维修,您感觉到了什么不妥吗?”晚上吃饭时,王双宝还在担心着鬼楼的事情。 “嗯?”去青山镇时因为受到了肖成德和梁尧事情的搅合,袁士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有吗?我没注意。” “那您对古宣纸店有什么感觉?”王双宝犹不死心。 “前面没什么,道法自然,”袁士妙努力回忆着,“不过胡抱元从内屋出来时,我能感觉到后院的阴气。” “啊,不会真的有鬼吧。”王双宝大惊失色。 “不要一说阴气就这么紧张,”何清正递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阴阳同为天地之气,缺一不可,重在平衡,并不是说阴气就是坏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袁士妙有些奇怪。 “大姐买了那的一套房子,五姐说那里是鬼楼。”王双宝言简意赅。 “不要紧,”何清正摆摆手示意无须介怀,“宣纸店里那个人不是茅山派的吗,搬家时我也去一趟,就算有鬼也把收了。” “胡抱元的问题也不少。”因为忙于眼前事,袁士妙总是将这位茅山派的高手选择性的遗忘。 “总归是好人吧。”何清正少见的下了结论。 胡抱元先是给了百解消灾符,解了紫气上身之祸,又挡住了鬼魂进屋;后来给的把八卦阴阳镜同样帮了很大的忙,保证王双宝不被冲身。 “师傅,不是说道士修仙修的就是阳气吗?不是越多越好越纯越好吗?”王双宝还是没想明白。 “那是专指道士而言,修真即为修阳,但阴气也有地可去,还是平衡的,”袁士妙认真的解释,“因此才说,阴阳平衡是最重要的。阴气过盛,会滋生鬼怪毒虫;而阳气过盛,则可能赤地千里,生灵涂炭。” “比如十年浩劫,阳气太盛,险些就出了大问题。”何清正年纪更大,对那场灾难记忆犹新。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的点头。 “《易经》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北宋理学大家周敦颐曾在《太极图说》中描述:无极而生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袁士妙搬出了道家经典,王双宝更加吃不消,两眼瞪得很大,听得很吃力。其实何清正虽是道门传人,奈何王双宝三岁就将月光戒指带在身上,阳气本就不足还要补充给月光石,致使其整日迷迷糊糊,根本志不在学。 “等出了十五后,你先去中州吧,我给你安排个地方半工半读,”袁士妙见其文化底子薄社会经验缺乏便改了主意,“等文化课基础打好后再跟着我上终南山。” “啊……师傅……”王双宝莫名的紧张,中州之行似乎是一场入门考试。 “有了身份证,在社会历练一番也是必要的,”袁士妙见他误会了,忙解释,“上山是肯定的,但不急在一时。” “随身带着道家经典,没事就多读读多想想。”何清正也在嘱咐。 “嗯,嗯!”王双宝应了下来。 因为是独门独户,正月里的王双宝也没亲戚家可走,就闷在屋里硬啃书本,先从老子的《道德经》开始,初时很多意思都不明白,也不敢去问师傅,笨人用笨办法,将书死记硬背了下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五姐说过)。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肖成德的公司名称)。” “天地不仁(胡守一刻于山神庙香炉之下),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师傅曾在山神庙中说过)。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这些理论或听别人说过,或记于公司名称中,或听师傅说过,或刻于香炉之下,如今全部在《道德经》中得到了印证,让他欣喜欲狂,似有所悟。 正月初六是谢林生的头七,是死人烧七里的第一个。村子习俗认为,死人会在这一天晚上子时还魂,届时家里需备有饭食,且必须有人藏在被子里睡觉,不能被死人看到;否则,会影响死人投胎转世。 谢林生没有子女,没人愿意在头七这天晚上值夜;经过了这七天时间,谢林生的家产都已分割清楚:田产、房屋、存款等各归新主,谢家豪家分到了这栋老屋,再加上谢林生是死在他值班之时,因此他必须守夜。 “双宝,你咋地也得帮我这个忙啊,”天还没黑谢家豪就墨迹个没完,“我一个人吓也吓死了……” “哎呀,”何清正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你二太公又不是横死的,有什么好怕的?他这年纪算是喜丧了。” “反正我就是怕。”谢家豪哭丧着脸仍在坚持。 “双宝,你就去一趟吧,”袁士妙发话了,“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 “好吧,”王双宝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吃完晚饭就过去。” 其实何清正早在谢家豪进门之前就知晓了此事,见他奔自己家而来,大约就猜到了;而故意推辞等都是装出来的。 “双宝,你有天眼通,等到了子时谢林生的魂魄回来的时候,你要留意他的手势或动作,看看九节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这才是袁士妙的真实目的。 “他知道九节杖在家里埋着?”王双宝很傻很天真。 “应该不知道,但他是刚离世的阴魂,对这些阳气充沛的物件会有感觉。” “哦,好。” 王双宝是晚上七点钟到的谢林生家。家产已经分割清楚,头七已不复出殡时的热闹,也不怪谢家豪会害怕,这老屋冷冷清清的,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谢家豪发现了王双宝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还以为是订婚戒指,王双定只好推说是师傅给的,不好不戴。 “二太公就一直没娶过亲吗?”时间还早,两人坐在火炕上喝着茶闲聊天。 “我听俺爷说过,”谢家豪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五几年谈过一个,二太公曾对人吹嘘过他有很多大洋钱。结果险些被划成地主,之后是死不认账,工作组也没搜出来,才没事了。从那之后,他也不说他有钱的事了,也没人给他说亲了。” 王双宝没想到这二十大洋还惹出过这样的祸患,又问:“那二太公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早年间在山神庙附近看林子,后来又学了手艺当了木匠。”不大会时间,谢家豪就磕出了一小堆瓜子皮。 看来谢林生以字为名的原因和看过山林有关,也就是那个时间他和王端亭熟识,并因为在山神庙中帮忙,学会了木匠手艺。 时钟敲响了十下,王双宝随便洗了把脸便上炕睡下,因为谢家豪的坚持,他只能睡在外面。 一开始王双宝是假装睡觉,很快就一阵倦意涌来,睡熟了。 “双宝,双宝,”谢家豪在里面捅捅他,“我想尿尿,咋办?” “尿呗,”王双宝打了个哈欠,“夜壶在里间。” “我不敢,这回十二点半多了。”谢家豪十分惶恐。 王双宝没想到只是打了个磕睡就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他左右看了看,外面的白蜡依然在缓缓燃烧,流出来的烛泪堆的很高,供桌上的饭菜依然完好,却不见什么鬼魂的身影。 “我给你拿去吧,反正我不是谢家的人。”王双宝无奈起身,摸到手电筒,进了里屋将夜壶拎了出来。 也不知谢家豪是真害怕还是相信那个传说,反正这家伙把自己用被子捂的严严实实的,在里面打着手电尿尿。 “嗯?” 王双宝在心中暗中取笑他的时候,眼睛望向了窗外,虽然天上只是一个月牙,却有足够的亮度,照到院子里一个人影正在猪圈附近逡巡。 “咋了?”谢家豪听到了,以为在催他,“就快尿出来了,这个姿势别扭……” 院子里的黑影速度很快,他听到屋里有人声一下子就趴到窗上,王双宝隐约通过轮廓判断出那就是谢林生! 只见谢林生的魂魄在窗外略作停留之后,又飞奔猪圈而去,似乎对圈墙的某一部分特别在意。 “双宝,我尿完了。”谢家豪拧灭手电,将夜壶递了出来,刹时间屋里充斥着一股暖哄哄的尿臊味儿。 谢林生的魂魄听到声响又附了过来,却被热尿的阳气顶的一翻身子,又退回了猪圈。 “嘘……”王双宝示意他禁声,“二太公在院子里……” 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谢家豪嗖的一声又钻回了被子,包裹的更严了。 “咣!” 老挂钟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传来,吓得被子里的谢家豪瑟瑟发抖,口不择言: “二太公,你早点去投胎吧,找个好人家,你交待的事情我们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第41章遗言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子时已过,伴随着这声钟响,谢林生的魂魄飘然而去。 “二太公的遗言是什么?”王双宝趁机发问。 “不对,这是钟声啊……”被子里传来谢家豪瓮声瓮气的声音,“子时过去了,二太公走了吧?” “是走了,不过他说了那二十大洋的事儿。”王双宝见他如此贪财,气不打一处来。 “二十大洋能有啥事儿。”谢家豪鬼鬼祟祟的钻出来,小心的向外望了一眼。 “二太公说大洋钱藏在炕洞里。”王双宝有心吓吓他。 “啊……不可能,他说话我怎么没听见……”谢家豪抱紧了被子,面带惊恐。 “打的手势,”王双宝故意让声音更低沉些,“他看着我,用手指指你,又指指炕洞。” “你不怕……啊?”谢家豪幸好刚尿完,要不然非尿裤子不可。 “不怕啊,我又不姓谢。”王双宝耸耸肩,把夜壶拿到里间,回来继续睡觉。 “那个……双宝,人老了犯糊涂,你说二太公为啥非要给你们王家二十大洋呢?”谢家豪还在试探,“再说了,炕洞里也不一定有啊。” “没事没事,我看二太公那意思,好像是说这些大洋钱是我家先祖给他的,”王双宝装作毫不介怀的样子,“都过去这么久了,要真有,你就留着吧。” “妈呀,”谢家豪听到这里,猛得坐起来,“双宝,我看你应该当阴阳先生了,这钱天一亮就挖出来,高低你得拿走,快吓死我了都……” 谢家豪果然没有食言,天一亮他就撬开了土炕炕尾的一角,真的在里面发现了一口熏黑了的木头箱子;王双宝晃了晃,箱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一听就金属碰撞的声音。 因为年代久远,虽然箱子的老式锁具还在发挥作用,但箱子的后板已经不结实了,刚刚被晃过之后,一下子就散了架,几十个大洋钱骨碌碌的滚的满地是。 “咦,这是什么?”谢家豪正在试着复原土炕,正好看到混在洋钱之间的一根细长的用布包裹好的棍状物。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王双宝假装没看到,用脚底将它拨拉到一边,“真的有二十大洋呀,2500一个,这也得有五万块钱了。” “你可发了财了。”谢家豪被这五万块钱吸引了注意力,满心的不情愿。 “一人一半吧,”王双宝佯装大方的拨出一半推了过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好啊,好啊,什么条件你说你说!”谢家豪兴奋起来。 “我师傅嘛,就是那个女道士,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闭关静修,可是俺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的,我想借你这里一用,挺僻静的。”王双宝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个杀人骗钱的宋金明,可能继承了一部分他的狡猾。 “多长时间?”谢家豪心说只要不是一辈子都答应你。 “三天就够了。” “好,就这么定了。” 趁着谢家豪数洋钱的空当,王双宝假装弯腰系鞋带,将那个东西捏起来插到鞋跟后面。 财迷的谢家豪完全没有发觉,临走时对他千恩万谢,并把家里的钥匙塞在他手里,拍个胸脯说随便住,住多久都没关系。 “这是个什么东西?” 袁士妙感觉到了这个物件中包含着的阴气,又想到了月光戒指的前车之鉴,因此没有直接上手,而是手拿一根树枝小心的挑开,一根细长的刻满奇怪字符的长方形铜棍印入眼帘。 “好像也是西方的玩艺儿。”何清正想起了月光戒指内侧的符号,两者有一点相似。 “这东西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袁士妙眉头微蹙,“像那根木杖……” 邪化了的谢成功手里那根镶有宝石的木杖又阴又邪,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王双宝看了看左手戴的戒指,曾几何时,它也有类似的感觉。 “装起来吧,”何清正递过一个布袋,“这是师兄留下的乾坤袋,能隔绝阴阳。” 在神话传说中,乾坤袋是弥勒佛的法宝,但在龙虎山正一道它只是件普通的法器,不过是起了个超炫的名字,它的作用在于隔绝阴阳,让里面的东西处于独立而安静的状态。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去取九节杖?”王双宝对此念念不忘。 “正午吧,吃完饭就去。”袁士妙似乎更着急。 “去哪?”梁小慧突然就从窗外冒出头来。 自从袁士妙在梁小慧家作客之后,小慧的禁令似乎被解除了,她可能会在任何时间任何角度冒出来,让大家头疼不已。 上午袁士妙又带着两个徒弟在村子里转了几圈,最后有意无意又到了晒谷场。 今天的谢蔷薇家的大门半开着,有人从中出来;据梁小慧辨认,那也是本村的居民,是她的高中同学。 袁士妙找了个不惹眼的地方单独坐下,又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村子的形状,但最后肚脐上那个点始终点不下去。 “初三那天你爷讲了什么传说了?”王双宝捅捅梁小慧,悄悄的问道。 “俺爷能讲啥,还是那些和狼有关的故事呗。”梁小慧吸吸鼻子,用纸巾捏了捏,“俺爷说一百二十年前狼群带着你先祖来的时候,村子里曾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啥事情?”王双宝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那你说,今天中午你们要去哪?还有布袋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梁小慧不怀好意的坏笑着。 其实王双宝只是觉得无聊,便想小声地聊会天,没想到梁小慧竟还有交易可做。 “你问师傅吧。”王双宝想了想,还是觉的不说为好。 “哼,那你也问师傅吧。”梁小慧气鼓鼓的把头扭在一旁。 “双宝,你说初一你上山看到了有脚印通往一个山坳?”袁士妙突然发问。 “哦,是的,师傅。”王双宝点点头。 “还有狼的脚印和吸血蝙蝠也往那里去了?” “嗯,那天山上雾气重,看不清楚,大概是这么回事。”王双宝不敢说死。 “明天我们上山一趟吧,好久没活动了,我想爬爬山。” “好的,师傅。” 经过这几天气温的持续走高,除了背阴面尚有部分积雪,其余地方全都化尽了,这个时候上山倒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艰难;不过,因为积雪的融化带走了热量,给人一种清冷之感。 谢蔷薇家的客人走后不久,一人从胡同里窜出迅速钻进门里,随后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那是谢成京吗?”梁小慧拉了一把王双宝,她的火上的快消的也快。 “不像,”王双宝犹豫一下,“好像是谢家豪。” 他俩年龄相仿,体形也差不多,但是王双宝早上才和谢家豪分开,自然能记得他穿的那件衣裳。 “他去干什么?” “可能想去卖点啥吧。” 谢成京在中州一个珠宝公司上班,据说有门路包销各种“宝贝”,而谢家豪此时上门,很可能是为了那十个大洋而来。 “卖啥?”梁小慧忽闪着大眼睛,萌萌的问。 “嗯……”王双宝为难的看看师傅,避开了对方超有“杀伤力”的眼神。 “银元。”袁士妙站起身来,用脚底将地上的图案涂撸掉,“双宝,小慧,你们两个想问什么就答什么吧,没事。” 1898年春天,饥肠辘辘体力严重透支的王端亭倒在了兰沃子村的村口,有一只狼一直在守护着他,除了嗥叫之外,这只狼还一直伏在他身边为其取暖。 与别的村庄不同,兰沃子村的村民对这种看似凶残的生物并不反感,他们没有采取极端的措施,而是努力救治了野狼送来的这个人。 野狼走后,有村民在晒谷场旁边发现了一个黄鼠狼掘开的洞,之后村子里的鸡就遭了殃;但在此之前,村子里从来没有发生过黄鼠狼偷鸡。 于是就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试图赶走王端亭,后来在村长梁宽的坚持下这件事才慢慢平息。 “后来呢?”王双宝感觉不过瘾。 “后来这个洞被填上了,再后来上面长了棵槐树,再后来谢家人来了,有人在这里盖了屋……”梁小慧有些不耐烦。 “哦……” 村子里的梁姓人是太平道教后人,阳气充足,那些阴性生物,比如黄鼠狼自然不会主动上门;这种平衡有可能是被携带着紫气的王端亭打破的。 “好了,该你了,你们中午要去干什么?袋子里装的是啥?还有谢豪豪卖的啥宝物?”梁小慧连珠炮似的发问,半是提醒半是威胁。 “谢林生的遗言是将炕洞里的二十大洋给王家,我只要了一半。” “一半?你傻啊?”梁小慧倒急了。 “因为箱子里除了二十大洋还有根铜棍,上面刻满符咒,我想拿到它,就给了家豪一半。” “袋子里装的就是那个什么铜棍?” “是啊。” “不对,你们中午要干什么还没说呢!”梁小慧急得跺脚。 “中午,我们要去谢林生家起个宝贝,可能是九节杖。”王双宝故意慢悠悠的回答。 “九节杖?” 梁小慧瞬间眼睛瞪的滚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第42章山 农村正月里互相吃请非常频繁,现在条件好了,吃的好了喝的也多,一到中午村里大街上就见不到人,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的吆三喝三、觥筹交错。 谢林生家是村北的老宅,估计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因为这本是谢宝山家的祖宅,袁士妙对这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定要亲自走一趟。 打开老旧的院门,一股阴暗潮湿之气迎面扑来。这符合村子的整体风水格局,梁姓人多半占据了阳气充沛的地方,而谢家人正好相反,选得多是阴气充足的地点。 这里离晒谷场不远,站在院里能清晰听到小孩子放鞭炮取乐的声音。 “是在这里吗?”袁士妙待院门关好,这才指着猪圈发问。 “是的,”王双宝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大约回想了一下,指着圈墙上一块带字的汉白玉石板,“应该就是这里。” 那块石板应该是过去的一块墓碑,在那个疯狂年代的“破四旧”运动中,毁坏了文物不胜枚举,更何况是墓碑了;但是这么偏僻的山村用汉白玉做碑非常罕见。 袁士妙将手伸进缝隙,仔细的摸着上门的字:“显,妣莫卡维,考谢有生……” 很明显这是谢家主支谢有生的墓碑,但奇怪的是他的妻子竟然有名字,还是个很奇怪的名字。 “哪年立的,谁立的?”梁小慧急不可耐。 袁士妙摇了摇头,墓碑是断的,只有上半截,看不出立碑人以及立碑时间。 “师傅,有什么不对吗?”王双宝感觉师傅的神情有些凝重。 “第一是材质,”袁士妙抽出纤纤素手,拍打着上面的灰土,“这是上好的汉白玉,只有京郊防山一代出产;第二是谢有生的妻子,在那个年代女人有具体名字挺奇怪的;再有就是墓碑是阴石,用它来藏九节杖最合适不过,能遮挡阳气,问题是这是谁砌在这里的?” “不是谢宝山就是谢林生。”梁小慧推测着,“谢有生和谢有灵本来就是刨坟的,这墓碑应该是从哪里偷的吧。” “有道理。”袁士妙想起初识谢成功时,他曾自嘲是“刨地”的,没想到有这层意思;这墓碑的阴气很重,似乎在阴地放置了很长时间,远不止百年。 “师傅,那九节杖呢?”梁小慧一副猴急的模样。 “里面有个布包,竖着插在里头……”袁士妙翘起脚来看了看,“怎么才能弄出来?” “把上面这层拆掉,然后就能抽出来吧?”王双宝是农村孩子,这种拆墙盖屋的小工活难不倒他。 猪圈的圈墙用的材料很复杂,除了当中这块白乎乎的方石板,其余的多以青砖、土积为主;王双宝在得到允许后动手将最上面的一层的青砖卸掉,再探进手去摸到布包,用力抽了出来。 “就这么小?”梁小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中力量卓越本事通天的九节杖竟然只有一根笛子那么长。 袁士妙拿着布包到井台处,小心的打开了早已腐烂成渣的粗布,一根圆圆的黄杨木棍出现了,看上去时代颇为久远。 “倒真是有九节,”袁士妙仔细数了一遍,“上面这些汉字是甲骨文吧,没想到历史这么久远!” 甲骨文盛行于殷商时期,距黄巾军起义差了周朝、春秋战国、秦、东汉四个朝代,足足一千多年。 “师傅,这木头棍子怎么还一头粗一头细啊,”王双宝眼尖,指着九节杖的末端说,“下面明显细了一圈。” “算了,先收起来吧。” 袁士妙担心九节杖的阳气引起外面人的警觉,便装到了乾坤袋之中。现在乾坤袋中有两样宝物了,一阴一阳,阴的是方形黄铜棍,阳的是九节杖。 “这俩东西放在一起不会犯冲吧?”梁小慧心事真不少。 “不会,有乾坤袋着罩着,它们在一起阴阳相辅更安静。” 王双宝将圈墙尽量回复原样,又问:“师傅,要不要去屋里看看?” “嗯。” 袁士妙本以为此次山村之行有惊无险,已顺利过去,没想到又发现了众多疑点:鬼门出现在红衣圣女的屋后,整个村子竟是个风水局,又找到了怪异的细方铜棍、九节杖,似乎所有的一切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师傅,我觉得九节杖和细铜棍都是谢宝山藏这里的,谢林生根本不知情。”梁小慧又开动了她的“小马达”头脑。 “为什么?” “谢林生至死不忘的是王家先祖的死和二十大洋,从来也没提过什么铜棍、九节杖什么的,”梁小慧脑子转得很快,“上次双宝以为藏在这里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有杖宝藏家中’那是谢宝山那一支的行辈字,九节杖本来就是应该藏在这老宅里的嘛。” “嗯。”袁士妙点点头,她也觉得小慧说的有道理,“九节杖是从狼王坟里盗的,难道这细棍也是?” “对,对,对!”梁小慧头点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继而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师傅。 “你不要打狼王坟的主意!”袁士妙轻声呵斥,“以我的道行都不敢轻易下去,你就别想了!等时机到了找几个得力助手才行。” “哦。”梁小慧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这细铜棍为什么不和九节杖放在一起?”王双宝更关注问题本身。 “这都不懂,”梁小慧恣意的揶揄着,“铜制品放外边不早就锈没了,再都说,炕洞常年有火,其势属阳,大洋钱也是阳气十足,正好克制铜棍的阴气。反之亦然,阴石能克制九节杖的阳气。” “谢林生私藏这些大洋时,谢宝山可能是在场的,顺手将这细小的铜棍塞了进去,”袁士妙大胆的假设,“由此看来,这两人的私交不是一般的深。” 王双宝觉得与理不通,但他习惯性的没有反驳师傅的意见。 “这就是九节杖?”晚饭时何清正见到了不起眼的木头棍子,也是吃惊不小;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道,“这东西好像是某个器具的一部分,下头略窄是用来插上去的。” “哦,婶你说的有道理!”梁小慧用筷子敲了下桌子,“是吧,师傅?” “嗯。”袁士妙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情,似是正在走神。 “这细方铜棍可能是把钥匙,”王双宝小心的抛出了观点,“这上面的符号是为了配合锁头里的花纹的?” “看不出来,”梁小慧豪气的拍拍他,“你小子也能动脑子思考了!” 袁士妙总算被梁小慧的女汉子行径吸引了注意力,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正月里的天气和腊月里迥然不同,几乎天天都是艳阳天,气温在缓步升高,尤其是白天阳光普照的时候,经常给人一种错觉春天提前到了。 早饭后,袁士妙、梁小慧、王双宝一行三人向银钟山走去。 积雪已经基本化尽,就算是背阴面也几乎看不出有落雪的痕迹;行至山脚下,高耸入云的银钟山主峰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其险峻并不逊于祖国其他的名山大川。 袁士妙出乎意料的没有去寻那个神秘的山坳,而是鼓足力气一直向上攀登,沿途也鲜有话语,把轻度话唠的梁小慧憋的够呛。 “师傅,歇一会儿吧,”王双宝指着前面的一片开阔地,“这是山腰的那块平地,那些就是我家的祖坟。” 袁士妙回头望了望,兰沃子果然如王双宝描述的那样东高西低,状似野狼:“继续爬,我要上到山顶。” “啊?累死了……”梁小慧不知师傅今天是犯了哪股子邪,不满的嘟哝。 “你不想上就在这里等着我们。”袁士妙根本没理她,直接向前爬去。 梁小慧吐吐舌头,她可不想再被丢下,万一错过了重要的地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银钟山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这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阶梯锁链而是些细小狭长的山路,越往上走就越为艰险。就算是王双宝,总共也没上去过几次。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连梁小慧都变成哑口无言的机器人后,袁士妙在前面停下了脚步。 “师傅,山风很大,小心着凉。”王双宝提醒。 袁士妙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转到山石之后。量这里基本上是银钟山的顶峰了,再往上已无路可走,除非是专业的攀岩人士,否则想都别想。 “师傅,你到底让我们上来干什么啊。”梁小慧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兰沃子村的设计是个风水局,我想看看青山镇以及下辖村子的全貌,”袁士妙用手绢擦干迅速变冷的汗珠,“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三人在背风处休息了一会儿,待身上的汗水全部蒸发完毕,这才扶着山石站了起来。 “双宝,你给我介绍下你的家乡吧。” “好的,师傅。”王双宝迎风站定,四周远眺,整个青山镇及四里八村都尽收眼底,“师傅,青山镇管辖着八个自然村,分别是……” 第43章风水 青山镇地处中原山区,交通不便利,耕地少,素来是华夏的贫困地区之一。其镇共辖八个自然村,从银钟山望去,自北而南分别是:田集、招风口、陆泽湾、郝戈庄、黑山张、小清河、雷家庄、兰沃子。 村如其名,从这些颇具山村特色的名称能看出村子的主要姓氏和所处的环境,它们将青山镇围在中心,村村都有山路相通,其中单有一条省道从外直通到镇上。 “只有雷家庄和我们村的道路不通,得从郝戈庄绕一下。”王双宝最后解释道。 袁士妙指着那条又宽又直的公路问:“那条省道是解放后修的吧。” “是的,大概是六几年修的。”王双宝点点头,在他看来,那条省道是青山镇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一条马路了。 “可惜,可惜……”袁士妙摸出手机,对着各个方位都拍了几张,“好了,看完了,下山。” “下山?”梁小慧眼都直了,“您看出什么来了?好不容易上来的!” “山上风大,”王双宝怕师傅不高兴,连忙说道,“我们到山腰那里去吃点东西。”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去等你。”袁士妙懒得答话,拂手而去。 梁小慧撇撇嘴,偷偷的瞪了一眼,很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跟在了后面。 中午饭很简单,王双宝从背包里取出干粮,升起火来烘烤一番,就着咸菜、香肠等物,和着水壶中的热水吞下去。 “师傅,你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梁小慧早就把刚刚的不愉快丢掉了九霄云外。 “青山镇总体来说风水不错,古风古韵很足,但是那条省道不伦不类的,破坏了美感。”袁士妙一口干粮一口菜,吃得津津有味。 “就为了看这个?”梁小慧本想大声质疑,谁料一粒饭渣进入气管,让她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兰沃子村的风水走向,唯有一点想不明白,”袁士妙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说道,“谢蔷薇家后面的那个鬼门到底是先天形成的,还是后天挖出来的?” “那不是个黄鼠狼洞吗?”王双宝替代了气没喘匀的梁小慧,“肯定是自然形成的啊。” “那可不一定,”袁士妙笑了,侧头望了望山下的村庄,“一千多年前梁家的祖先们可不是这样设计的,是一百多年前谢家人来了之后,改变了村庄的风水,再加上谢宝山迁屋之后扼住了阳气的通道,才导致那里逐渐发展成了鬼门。” “可那里是晒谷场啊,”梁小慧总算咳出了那颗饭粒,“阳气不充足怎么晒谷?” “你真是有修道的天赋,可惜就是话太多了,太毛躁,”袁士妙半是表场半是批评,“晒谷场偏向谢蔷薇家的一边还有人晒谷吗?” “哦,好像是真没了。”王双宝挠挠头,“这几年村里响应上面的号召,多种些经济作物,粮食种得少了,晒粮的时候都在另外的半边。” “这就对了,”袁士妙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徐徐吐出,“晒谷场本来是阳气汇集的地点,但是阳气流动的通道被谢成功家阻挡之后,导致晒谷场阳气不足,阴气逆流;再加上从双宝家出来的阴气慢慢汇聚到了谢蔷薇家的位置,日久年深,鬼门就形成了。” “师傅,照你这么说,晒谷场应该全是阴气才对啊,怎么还会有阳气?”梁小慧不依不饶。 “谢成功家只是削弱了阳气的流动,并没能完全阻止。”袁士妙掸掸烟灰,调侃道,“否则,还会生出你这样的阳包阴的道家天才来?” “哈哈……”梁小慧闻言大笑起来,“我果然是个修道的天才啊!” “师傅,是不是要破解谢成功家对阳气的阻挡?”王双宝一脸的黑线,只好换个问题遮掩过去。 “山神庙的阳气入口通了,谢成功走了,吸血蝙蝠也走了,他家已经作用不大,估计用不了多久,谢忠三也得搬家。”袁士妙如此断言。 “不对,”梁小慧从得意忘形中走出来,“刚才让你抹过去了,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一定要上到山顶,还有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呵呵。”袁士妙捻灭烟头,拣了块石头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是青山镇的超简易地图?”梁小慧望着地上的八九个圆圈几十道线,心说这也太low了。 “这里是兰沃子村,”袁士妙在地图最下方圆圈里写了个字,“这里地势最低,当的易经八卦里的‘坤’字。” “易经八卦?”梁小慧几乎是一下子跳过来的,蹲在地上看,“这是乾,小清河是坎,这里是风……” 梁小慧嘴上没停,袁士妙手下也没停,只有王双宝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只是听过“八卦”这个词。 但是字他是认识的,袁士妙分别在这八个村庄下标注了汉字,田集是乾,招风口是巽,陆泽湾是兑,郝戈庄是离,黑山张是艮,小清河是坎,雷家庄是震,兰沃子是坤。 “厉害啊,师傅,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梁小慧佩服之余,口中的称呼升级了。 “风水不是单独存在的,”袁士妙弯下腰将地上的烟头、塑料纸等垃圾收起来放到袋子中,用石头压住,“兰沃子是小风水,青山镇是大风水,当然,最大的风水还是华夏大地了。” “可古人搞这么大的风水是为了什么啊?” “恐怕还是为了……”袁士妙顿了顿,转身向山下望去,“为了这片山腹之下的狼王坟。” “搞这么大的局就是了这座坟?”梁小慧眼直了。 “是的,所以说这座坟你想都不要想,”袁士妙再次发出警告,“不光不能想,还要保密,等我回了终南山,向掌教师叔汇报一下,可能需要整个道门的协同帮助才敢下去。” “整个道门?”梁小慧和王双宝同时傻了眼。 “是的,整个道门。”袁士妙又强调了一遍。 接着,袁士妙将这个八个村庄名字的由来挨着推测了一遍。 易经八卦的卦名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如果对应自然,则分别是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田集取得是谐音“天”,招风口是“风”,陆泽湾取的是“泽”,郝戈庄的“郝”字当地方言念“火”,黑山张是“山”,小清河本来就是“水”,雷家庄是“震”,而兰沃子却是以地形为卦-“地”。 “我的五个姐姐分别嫁到了这些村子,只有郝戈庄和雷家庄没有我家的人。”王双宝用手指指点着介绍五个姐姐所在的村庄,“这里面难道也有什么原因?” “你们家的人都是阴气重,虽然需要阳气来补充,但是因为紫气的关系,你们家的阴气里都带着邪气,所以惧怕火和雷,应该是一种本能的选择吧。”袁士妙猜测。 王双宝深以为然,当年三姐曾和临村的雷鸣生处过三年,最后还是散了,而分手的原因竟然是男方觉得两个村子虽然离得近但是交通不便,这种理由也算是够奇葩的了。 三个人正在热聊着,这时山下的山坳里升起一道炊烟,在无风的午后扶摇直上。 “那里真的有人啊。”王双宝看到了,非常惊讶,“我从来没听说那里有人住的。” “你说的山坳就是那里吗?”袁士妙也看见了。 “是啊,狼的脚印、吸血蝙蝠都往那去了,”王双宝谨慎的说道,“师傅,你说谢成功会不会藏在了那里?”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袁士妙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再把镜头拉大,可惜手机终不是高倍照相机,根本看不清楚,“安德烈斯不是说过,他走了那些东西也会走吗?我不想节外生枝。” 降妖除魔是道家的本分,但真正的道家人向来是把“驱”放在第一位的;天生外物,无论是正是邪自有它的道理,不能一概消灭一味去除。因此袁士妙的本意是希望那些本不属于这里的生物能自动消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们去看看不就行了?”梁小慧突然来劲了。 “去吗?师傅,”王双宝也动了心,拍拍背包,“我带了九节杖。” “走吧,去看看也行。”袁士妙顺手拾起垃圾袋,又眯着眼睛看了眼太阳,下定了决心。 山坳的位置基本是在山脚,不过却与他们登山的方向不同,是另外一个更偏僻的方位。从小到大,王双宝只在初中时去过一次,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山坳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坳底有条小溪,再就是山坳的尽头有一个并不起眼的山洞。 “会不会是护林员在那里住着?”梁小慧自小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这种危险的登山之旅从来都是被禁止的。 “护林员的小屋那边,”王双宝指了个方位,“那里的林子多,视野开阔,山坳附近近是些灌木丛,没啥可护的。” “一切小心吧,”袁士妙大踏步走在前边,“总之,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下山。” 第44章洞穴 从山腰到山谷并不是一段直线距离,而是要走一段近乎是直角的拐弯,这也难怪初一那天雪后会留下两道垂直的脚印,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山坳的偏僻、难行。 那道炊烟慢慢淡了下去,似是生火之人已经完成了午餐,正在大口朵颐。 王双宝走到山体边缘,指着一条歪歪斜斜向下的羊肠小路说:“师傅,从这里下去最好走。” “这也叫最好走?”梁小慧歪头看了眼,小路崎岖陡峭,甚是难行。 “那些是狼的脚印吧,”袁士妙注意到,在小路旁边的低洼处有不少动物留下的足迹,“有上有下,它们已经走了。” “对了,村长把发现狼群的事儿告诉外边了?”王双宝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小慧,你知道吗?” “没有,”这事梁小慧挺清楚,“村长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给村子搞点副业,没成想狼群再也没出现过,而且那天拍的视频都不清楚,根本看不清。” “哦,那样最好。”袁士妙松了一口气,开始向山坳走去。 山坳不太深,那条羊肠小路因为坡度足够,走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三个人很容易就下到了坳底;这里确如王双宝所说,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丛,树木极少。 “一直往前走,大概有一里多地就到头了。”王双宝走在前面担当开路先锋,他发现有些挡住道路的灌木被人为的掰折了。 “嗯,都打起精神来,双宝开路,我殿后。”袁士妙队伍退到最后,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了梁小慧。 “有必要这样吗?”梁小慧觉得有点小题大作,头顶上仍是太阳高照,山坳里寂静无声,天下太平。 谢成功偷入狼王坟引走紫色邪神那天,梁小慧并不在现场,也就无法理解当时危急到何种程度,如果不是马清一及时赶到,恐怕袁士妙、何清正、王双宝三人会重蹈谢蔷薇的覆辙,成为魔鬼的仆人。 山坳里初时和外面差不多,在阳光的映照下温暖又舒适。可是,越走越狭窄,山体也就越高,慢慢的阳光就照不进来,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走到头就好了,”王双宝回过头来解释,“那边又宽又平,还有阳光。” “小心看路,尽量少说话。”袁士妙低低的回了一句。 她修道二十余载,从未遭到过那样的险情,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想到敌人太过强大,竟有许多后招、援手,险些着了道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果然如此。 “师傅,您看上面那些裂缝,就是向阳面那些,”王双宝故意压低了声音,用手指点着,“我上次来,就看到那里飞出过蝙蝠,一大群的。” 那些山体的裂缝缝隙很大,成年人似能侧身进入。可惜从低处看不到全景,不过,既然能容纳蝙蝠群,应该有足够的深度。 山风拂过,一阵古怪声音从那些缝隙传来。 “原来一刮风就能听到鬼哭狼嚎就是因为这些裂缝啊。”梁小慧想当然的说道。 风声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和风向、风力以及被吹过的地形有很大的关系,梁小慧一言以蔽之有以偏概全之嫌。 继续前行几百米,终于见到王双宝所谓的又宽又平又有阳光的山坳尽头,果然是空空如也,并没有房屋等建筑物,就连灌木丛也是极少,只是光秃秃的一小块乱石地。 “哪有人嘛,就你们俩紧张兮兮的,”梁小慧抱怨道,“咦,师傅你在看什么?” 在一块青石的后面,袁士妙正蹲在地上研究一堆灰烬,在半山腰看到的烟柱应该就是这发出的,灰烬尚有余温。 “在这做饭了还是烧烤了?”梁小慧仔细的嗅着,“有股奇怪的味道。” “那里就是你说的山洞?”袁士妙顺着地上的一道小溪望去,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就在正前方。 “对,就是那儿,”王双宝点点头,“那会儿我们时间不够了,要不然依谢家豪和谢成京的意思就进去看看了。” “里面深吗?”袁士妙又问了一句。 “谢家豪说里面挺深的,”王双宝用树枝扒拉着灰烬,“他说迎面有风。” 如果迎面有风,说明山洞并不是闭合状态,而是和别的地方相通,说不定里面别有洞天。 “师傅,我们进去看看?”梁小慧的好奇心又来了。 “这是……”袁士妙从扒开的灰烬里看到黑色的颗粒物,拣起来用手指捻碎,放在鼻尖嗅着,“蝙蝠粪?” 别名夜明砂的蝙蝠粪曾经在谢成功家的阁楼大量发现,从形状及大小上分析,这些应该就是吸血蝙蝠的粪便。 “哦?”梁小慧来了兴趣,“谢成功真的藏在这里啊,可他烧蝙蝠粪干什么?” “难道是传递讯息?”袁士妙懔然一惊,“古人用烽火狼烟传递情报,蝙蝠粪也有这功能?” 相传古人在遇到险情时,会在烽火台升起狼烟,所谓狼烟,是指在燃烧干柴等物时在上面会加入狼的干粪,这样的烟会凝重不散,更容易被旁人看见。 “烽火狼烟?”梁小慧哈哈大笑,“现在随便打个电话发个邮件都比这东西快,谁还用这招?” 梁小慧的话不无道理,现在用狼烟传递信号费时费力,效果又差。 “师傅,你看,”王双宝指着不远处一块低洼地,大声的说,“有脚印!” 那里地形略低,前几天融化的雪水积聚在那里,还没有完全蒸发掉,有两个清晰的脚印印在上面。 “嗯,这里也有。”袁士妙走近了些,在草丛中也发现了脚印,一看就是刚刚在湿地上踩过,沾到这里的。 “有脚印就是人吧,”梁小慧扭头看了眼山洞,心有不甘,“不是什么紫色邪神……” “是鬼上了人身,”袁士妙站起身来,“谢成功住在这里,也有一星期了,我问你,他吃什么喝什么?” “可能是洞里有存粮吧,”梁小慧信口开河,“这里是他的据点之一,提前在洞里准备好了住的地方和吃的喝的用的……” “哦?”袁士妙不住的摇头,她被这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打败了。 “吸血蝙蝠吃什么?”王双宝天真的问。 “当然是吸血了。”梁小慧白了他一眼。 “说到蝙蝠,昨天晚上我在手机上查过,南美的吸血蝙蝠个头不大,应该和本地的个头差不多,可双宝见过的却是大个的。”袁士妙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背包拉链,在里面翻找着。 “对啊,我们这些人只有你见过的,到底有多大?”梁小慧见到师傅这个动作,以为可以探险了,不禁喜上眉梢。 “身体倒是差不多大,”王双宝解释着,“不过吸血蝙蝠的翅膀大,一扇开感觉挺大的。” “嗯,这就对了。”袁士妙也不知是说蝙蝠还是说手中的两个铃铛。 “进去吗?”梁小慧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上次合我们四人之力才和他打了个平手,现在敢进去吗?”袁士妙抬头看开,大约是午后两点多钟,“我在洞口试试,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王双宝见过这两个铃铛,一个是招魂铃,在师傅和母亲第一次被紫气上身时见过;另外一个是三清铃,是为了震慑鬼魂的。 “怎么试?我们干什么?”梁小慧犹不死心。 “你们就在这呆着。” 说罢袁士妙前行数十步,来到洞口外侧,先是伸手感受洞里吹出来的风,似乎有些温度;而后拿出招魂铃来,伸到阴暗之处,口中念念有词:洞里妖魔且莫怪,我是终南修道人,路过宝地问问路,此山究竟谁人开…… 刹时间山洞传来一阵阴风怒号,卷动招魂铃响个不停,然而外面阳气正盛,这股阴风只在洞口盘旋,不敢越雷池半步。 袁士妙慢慢将招魂铃抽回,又换了三清铃伸了进去,一通咒语之后,大声吟唱:“洞里妖魔听我言,阴阳之地终有界,今日我不动干戈,妆等速去莫复来!” 阴风渐消,直至悄无声息。 “师傅,怎么样?”王双宝靠得近些,关心的问。 “没事。”袁士妙站了起来,面色略显苍白,“我们下山。” 袁士妙迅速收拾好行囊,带头下山;她速度极快,王双宝不得不小跑着跟随,而梁小慧更是没有时间问这问那,仅仅一个小时,三人就筋疲力尽的躺在王双宝家的土炕上。 “袁道长,你这是怎么了?”何清正给她把了把脉,“你上次受的伤太重,还没好利索,不可轻用法力啊。” “嗯,我知道了,师兄。”袁士妙面带感激。 “师傅,你跑什么呀,可累死我了,”梁小慧刚喘匀了气就凑上来问,“刚才怎么样?洞里是什么东西?是谢成功吗?” “是紫色邪神,他的力量太强大,我仅是用招魂铃试了试这只手就像冰冻了一般。”袁士妙缓缓从身子底下掏出了另一只手。 “啊,这是邪气入体啊!”何清正稍一触碰即大惊失色,“双宝,快去拿糯米、煮艾水!” 第45章狼烟 糯米被道教南宗视为拔阴毒的良药,而艾水就是艾叶煮的水,也就是纯阳之水。 当袁士妙冰冷的右手缓缓插入糯米罐中时,王双宝甚至听到了一丝咝咝的声音,那些晶莹剔透的白色米粒瞬间变得黯淡下来。 何清正擦了下额头的汗,扭头问:“艾水煮上了吗?” “水还没开。”王双宝看的痴了,答非所问。 “糯米这么强啊,”梁小慧也惊呆了,“以前只是看电影见过,没想到真的有用!对了,婶,这米还能吃吗?” “你就知道吃,”袁士妙的神情舒缓多了,“这米经过阳光曝晒后,只能喂鸡吃。” 何清正轻轻搅动着罐中的糯米,问:“谢成功虽然被上了身,但他不是僵尸,怎么会有阴毒?” “那个洞穴有问题,”袁士妙心有余悸,“冲击我的不是谢成功而是紫色邪神,在洞里他可以离开谢成功的身体自由活动。” 这时,王双宝去灶膛间端着脸盆又折回来:“娘,艾水好了。” 何清正示意放在炕上,先用茶碗舀出一杯,而后将袁士妙的右手从糯米中抽出,放在脸盆上先用蒸气熏,待水温适合,再把整只手泡到里面。 “就算是紫色邪神也不应该这么厉害,”何清正端起茶碗,递到袁士妙面前,后者一饮而尽,“我们交过手。” “上次我们提前布的引葬大阵削弱了他的力量,再加上那天他是仓促上的身,力量没有完全施展出来。”袁士妙心中暗叹,倘若腊月二十九的晚上这团紫气有这样的力量,就算是马清一在也同样抵挡不住。 “那你想怎么办?”何清正出奇的冷静,似已有对策。 “嗯?”袁士妙看出了端倪,直视道,“师兄,你说呢?” “马师兄临走的时候交待我,”何清正不经意的对视一眼,“这团紫气非我华夏之物,中原道法恐怕治不了他,最好让他自行离开。” “是的,我中原道法流传至今,散佚失传太多,以现有水平确实很难。”袁士妙深以为然,“本来我也不想去招惹他,只想在洞口一试,没想到还是吃了亏。” 说到这里,一向积极的梁小慧心知理亏,低头不语。 何清正见此情形,忙岔开话题:“下午我在家望见山上有道烟柱,是你们烧的吗?” “不是我们,是那个邪神,”王双宝当时也有怂恿的意思,心中惭愧,“我们发现他不光烧了火还在里面加了蝙蝠粪。” “蝙蝠粪?”何清正愣了,“有什么用?” “不知道,师傅说可能是狼烟,但是小慧说不如手机来的快。”王双宝快速而准确地复述着。 何清正用手试了下水的温度,接着问:“你们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味道?”梁小慧如梦方醒,“我闻到了,当时我在下风头,味道很淡,但是有点奇怪,还有点熟悉,像……” “氨水。”袁士妙活动了下手指,感觉已无大碍,“在洞中也有,有点类似化学上氨水的味道,不过很轻。” “是呀,是呀,”梁小慧一拍大腿,“就是这个味,我上高中时学过。” 王双宝在上风头,自然没有闻到;话说回来,即使闻到了,因为没上过高中,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氨水。 “放蝙蝠烟是为了传递味道的?”王双宝随口接了一句。 “对,就是这样,”袁士妙有些激动,右手一晃,溅出不少水来,“这紫色邪神在地底下呆了一百多年,根本不知道什么手机、电子邮件的,就算谢成功知道,但他也不知道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吧,所以还得用最传统的方法来通知同伴!” “有道理。”何清正也很认可。 如果是烟柱,需要类似烽火台的地方不断接力,但是味道就不一样,有些生物的嗅觉敏锐,略有一丝都能捕捉的到。 “今天下午刮的是西北风,他的同伴在东南面什么地方?”王双宝挠挠头,没想到一句漫不经心的话竟解开了谜题。 “东南面,只有中州了。”何清正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又起风了。 经过了糯米和艾水的内服外泡,袁士妙的右手基本恢复了正常。据何清正讲,这也就是袁士妙的纯阳内力醇厚,换作旁人,这只手恐怕废了。此次的遭遇梁小慧是亲眼所见,也彻底断绝了她想要去狼王坟中一探究竟的幻想。 “师傅,这邪神既然已经上了谢成功的身,大可以人身离开啊,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的发什么蝙蝠烟呢?”梁小慧的思维总是很奇特。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谢成功的身体不足以支撑紫气邪神,他需要更强大的身体。”袁士妙右手五指向上,做了个驱病诀,“还有就是和狼人有关,它们和狼人数千年来争斗不休,单独出行恐怕会被狼人围攻。” “吸血鬼和狼人?我们华夏也有这些东西?”王双宝迷惑不解。 “当然有了,吸血鬼的祖宗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不能有的。”何清正顺手取过铜磬敲了几声,众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哦?谢成功曾经说过这句话,‘他们’指的是吸血鬼?”王双宝恍然大悟。 “吸血鬼或吸血鬼的仆从,”袁士妙补充一句,“像谢成功、谢忠三这种肯定是仆人了。” “那谢蔷薇呢?”梁小慧更关心这个人。 “她还不好说。”袁士妙摇摇头,这个红衣圣女还真是个谜。 “也就是说,狼人安德烈斯的月光戒指里钻进了吸血鬼的祖宗?”王双宝凝视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感觉难以置信。 “是这样。”袁士妙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之意,“安德烈斯上了你先祖的身之后,跟随着狼群的指引来到这里,之后就是紫色邪神主导一切了。” “你的意思是说,谢家的祖宗谢有生和谢有灵也是被他召唤来的?”梁小慧大惊失色,“包括那些蝙蝠?” “应该是这样,”袁士妙叹道,“我一开始也没想通,直到上网查过资料又经历了洞穴口的遭遇之后,才认定紫色邪神就是吸血鬼。” “为什么?”王双宝还是不明白。 “他手执灵杖,立于圆月之下,身旁有一堆吸血蝙蝠出没;他的仆从跟随左右,随时听候调遣;他的子孙如山如海,遍布欧洲……” “师傅,这是?”梁小慧皱紧了眉头。 “昨天晚上我在网上查到的资料,描述吸血鬼之祖邪神该隐的。”袁士妙平静的说道。 “该隐……”王双宝记了起来,“安德烈斯临走时也是这么说的!” “该隐在西语中有‘得到’的意思。”袁士妙补充说道。 谢成功从老井中出来,手执灵杖,杖上宝石呈现紫色,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得到了”。 其实不管是谢成功,还是安德烈斯,甚至就在王双宝每月十五里的那个梦里,这些事情都能大致推测的到,可惜,因为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以及对妖魔的理解上的偏差,导致他们屡屡错过理顺这一切的机会。 王双宝轻抚戒指,问:“邪神该隐是怎么进到月光石中的?” “安德烈斯不是说过吗,等你得了大道到西方去,他自然会告诉你一切。”何清正担心儿子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忙提醒一下。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 “师傅,正月十五前我们要干什么?”梁小慧突然觉得无所事事起来。 “休息。” 袁士妙本来伤就没好利索,又经历了这场遭遇,确实需要休养生息;但她哪是能闲得住的人,无事可做的日子里,她找来当地的地图,又凭借着自己的理解手绘了一幅青山镇地图,并在上面标明了易经八卦的方位,挂在墙上,天天的研究。 龙虎山正一道并不擅长风水之学,但是看的多了何清正也看出了些门道: “我家老三和雷家庄的雷鸣生处了三年,最后也没成,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嗯,有关系,可惜了。”袁士妙不知道该说什么,“雷鸣生,好气派的名字。” “人更气派,”何清正苦笑,“听说刚刚提拔为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 “后来三妮嫁哪去了?做什么工作?” “小清河,是一名幼儿教师。” 小清河是水,对应是八卦中的“坎”卦。坎为水、为险,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一阳陷二阴,所幸阴虚阳实,诚信可豁然贯通;虽险难重重,却方能显人性光彩。 从王三妮的工作来看,她的命运倒是与卦像相合,足以见到风水大局的妙用。 几天后的中午,谢家豪来了,碰巧何清正不在,袁士妙正在午休。 “双宝,那屋住的就是你和小慧的师傅吗?”谢家豪悄悄指了指,小声的问。 “嗯,是啊。”王双宝不知他的来意,随便应了下。 “嗯,你小子有前途了。”谢家豪一脸的羡慕。 “哪有你们好啊,还能上大学,”王双宝泡好茶,每人倒了一杯,“我就不行了,就是个打工的命。” “就我们那烂大学,”谢家豪叹了一口气,“白花了学费,毕业还不是一样打工?” “再烂也是大学啊。”王双宝其实很向往那里。 “哎,对了,你知道吗?”谢家豪神秘兮兮的凑上来,“我那十个大洋钱给谢成京估过价了,你猜他说多少钱?” “两万五左右吧。”王双宝上回是信口胡诌,以为露馅了。 “四万!”谢家豪晃动着四个手指头,“成京说这袁大头也分好多种,像我们这种,四千一个!” “哦,这么值钱啊,”王双宝也心动了,“他给你换了?” “没,成京说他没现钱,等我回中州上学后再找他换。” “他没说别的?”王双宝想起了谢蔷薇。 “他说像这样的有多少收多少,”谢家豪劝道,“双宝,你也去换了吧。” “哦,我考虑考虑。” 第46章圣女 在幼时的玩伴中,王双宝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而谢成京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他比梁尧还要大上半岁,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谢成京和谢蔷薇的父母大约十年前就过世了,起因是一场车祸,当然他们是死在中州的;他们的父母早起摆摊卖早点,一个贫劳驾驶的货车司机打了个瞌睡,车子一歪就撞上了货摊,两人当场毙命。好在货车保险买的全,该赔的钱都赔了,谢氏兄妹就是靠着这笔钱长大成人。 父母过世时,谢蔷薇才十岁,正是豆莞年华;从那时开始谢蔷薇的性格就变得孤僻起来,除了学习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与梁小慧较劲,无论是相貌还是成绩,两人都是名列前茅;因此,从小学一直竞争到高中,直到高考才告一段落。 如果单以高考成绩相论,谢蔷薇无疑是胜利的一方,但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成功带来的喜悦远远抵销不了父母早亡带来的痛苦。 因为这场变故,谢成京不得不早早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刚成年就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外出打工,把机会让给了更年轻学习更好的妹妹;但这也让谢蔷薇背负了更重的心理包袱。 与梁小慧不同,王双宝其实是同情谢蔷薇的,虽然自己也经受了许多苦难,但总归是父母俱在,还有人遮风挡雨。 谢家豪走后,袁士妙出屋要过十个大洋仔细研究了一下,又上网查了相关的资料,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大洋的单价应该在8000元左右,也就是说,比谢成京给出的估价多了一倍。 在商言商,这本无可厚非,但袁士妙的意思是让王双宝带上大洋去谢成京家走一趟,顺便探探谢蔷薇的底细。 可是王双宝心怀忐忑,那天晚上红衣圣女恐怖的实力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像,她曾连败两名正牌道士和三张正宗符录,最后还得赫赫有名的龙虎山正一道的掌教出手才将其击晕。 “没事,你去吧,”袁士妙鼓励,“你有月光戒指护体,又是白天,她奈何不了你的。” “不用带九节杖吗?”王双宝心里还是在打鼓。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用不着。”袁士妙口气略带严厉。 “哦,好吧。”王双宝只好应了下来。 晒谷场边谢成京家的大门还是紧闭状态,里面似乎反锁着。这在正月里并不常见,因为这时节农村串门的人非常多,多数人家的大门要么半开要么虚掩着,以示主人家的热情好客。 “啪,啪,啪!”王双宝上前叩响了门环。 “谁啊?”门里传来谢成京的声音。 “成京哥,是我,双宝。” 听说是王双宝,谢成京忙不迭的就上前开门,并热情的让到正屋。 “咦?蔷薇不在吗?”王双宝假意问了一句。 “在,在,”谢成京呵呵笑着,指着里屋说道,“昨晚上玩手机玩的久了,还在睡午觉。” “一正月没见蔷薇,还以为她回去上学了。”自从修道之后,王双宝也学着感觉阴阳之气,谢成京家的土炕虽暖,但屋里仍有阴森之感。 “上啥学啊,初一就感冒了,不怎么出屋。”谢成京堆起一脸商人特有的笑容,“对了,双宝,你来是不是为了大洋的事啊?” “家豪都跟你说了?”王双宝还以为那小子能保住秘密。 “说了啊,我们可是一谢家,”谢成京耸耸眉毛,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你们把二太公留下的二十大洋给分了嘛,一人一半。” “靠,嘴上没个把门的。”王双宝不自觉的骂了句脏话。 “四千一块,十块四万,不少了吧。”谢成京成竹在胸。 “四千?”王双宝刚想反驳,忽听得里屋里似有动静,心中一懔,下一句话竟然没说出来。 谢成京见他这副模样以为这数字又吓傻了一个,心中得意:“不过我手里没现钱,等过了十五你跟我去中州走一趟,钱现场点给你。” 里屋突然又安静了,王双宝定定神,说:“我师傅上网查的,这大洋是八千多一块,十块最少值八万。” 谢成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本以为吃定了这个幼时的傻蛋,没想到对方竟搬出了师傅,还把价格翻了倍。 “你师傅看错了吧,这个这个……”伶牙俐齿的谢成京突然结巴起来,“你们不是专业的,不懂没关系,可千万不要对家豪说啊。” “腊月二十九晚上,我半夜起来闹肚子,”王双宝顾左右而言他,“听到街上有动静,就从门缝里望了一眼,你猜我看见什么?” “什么?”谢成京声音颤抖起来。 “我看见蔷薇了,”王双宝咬咬牙,继续说道,“蔷薇穿了身红衣服,闭着眼,披头散发的在街上走,差点没吓死我。” “你你你,”谢成京直起身来望了望虚掩的大门,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到了。” “你知道?”王双宝吃不准对方的表现。 “嗯,那天晚上我多喝了几杯睡得很死,她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不知道,”谢成京紧攥着拳头,十分的自责,“早上醒来才发现她不在,衣服也翻的乱七八糟的,还以为家里遭了贼;我打开大门,正想出去找找看,忽然一个红影冲了进来,直接进了屋子,把门给反锁死了。” “后来呢?”王双宝看看里屋的门,小心翼翼的问。 “后来好歹打开了门,我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撒谎。”谢成京点上一支烟,猛吸上一口,“这种事也不能问村里的赤脚医生,只好打电话到中州去咨询,有医生说是梦游。” “梦游?”王双宝觉得这个解释挺合理。 “是啊,梦游,”谢成京吐出烟来,“闭着眼睛出去半宿,回来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梦游。” “嗯,”王双宝放下心来,又小声的问,“蔷薇真的在睡觉?” “是啊,是真的,这两天我看的紧,她哪也没去,昨晚上一直在玩手机。” “大洋的事儿我可以不告诉家豪,但我想问你几件事。”王双宝的眼神里刹时间有了宋金明的狡黠。 “可以啊,你问吧。”沉浮商海数年的谢成京明白这是个交易,只能答应。 “你们屋后的那棵老槐树,小时候你为什么护着不让我们上去摘槐花?”这是王双宝从小就有的疑惑。 “嗯?”谢成京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那是俺大让护着的,他说树下有水狼窝,万一惊动了它们,恐怕会报应我们家。” “你大还信这个?”十年前王双宝还小,对谢成京的父亲没什么印像。 “本来是不信的,但是村里的阴阳先生告诉他的,他就当回事了。”谢成京心中感慨,护来护去,家里还是遭了大难。 “阴阳先生?谢成功?” “不,是谢宝山,谢成功他大,死之前说的。” “哦。”王双宝挠挠头,没想到故事里又出现了已故多年的谢宝山。 “双宝,你戴着月光戒指干什么?订婚了?”谢成京这才注意到。 “月光戒指,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王双宝有些激动,忙喝了口茶掩饰过去。 “我是做宝石生意的,这东西我还不认识?”谢成京有点小得意,“月光石嘛,镶在合金的戒指上,说是能避邪的。” “你以前见过?”王双宝努力保持着情绪上的稳定。 “见过,大约一个月前,有个洋人来店里,我见过。”谢成京歪着嘴笑着,“我心想,这些洋人真不识货,月光石又不值钱,戴在手上装啥装啊。” “哦……”王双宝沉吟不语。 “哎,我不是说你啊,这东西其实挺好的。”谢成京见他这样,连忙道歉,“你有啥就问吧,只要不把价格的事说出去就行。” “那个老外长什么样子?”王双宝本想再打听些关于谢蔷薇的事情,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老外嘛,都一个样子的,”谢成京想了想,掏出手机来,划拉了半天,“你看,这有张照片,是偷拍他的女伴的,有他的侧脸。” 手机里的那个洋女人十分妖艳,金发碧眼,肤白唇红,的确很吸引人;不过,王双宝还是被那张不经意的侧脸给唬住了,因为那很像一个人! “喂,双宝,你怎么了?”谢成京抽回手机,推了推王双宝。 “哦,我该回去了,师傅还找我有事。”王双宝假意看了眼挂钟,急忙向外就走。 “你可要保密啊……”谢成京在后面大声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王双宝随便的挥了几下手。 回到家时,袁士妙正在炕上喝茶,并与何清正闲聊着,梁小慧则一旁无聊的翻看着手机。 “你咋了,丢了魂了?”梁小慧口不择言。 “没啥,”王双宝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像念经似的叨叨着,“谢成京说谢蔷薇那晚是梦游,再没犯过;老槐树不让小孩爬是因为怕惊扰到洞里的黄鼠狼,是谢宝山活着时说的;大洋钱的价格我答应他不说出去……” “儿子,你怎么了?”何清正担心的摸摸他的额头。 “师傅,谢成京说他一个月前在中州见有人戴过这枚戒指。”王双宝低头看着闪闪发光的月光石。 “嗯?是谁?” “我看了手机里的照片,虽然是侧脸,”王双宝颓然说道,“但那肯定就是狼族七人团的贾斯汀!” 第47章狼人一族 手机里的贾斯汀就像梦境里一样的真实,就仿佛梦境是一场经典老电影,而照片就是当时的海报,一模一样。问题是,电影与海报相隔了一百二十年。 难道真得可以长生不老? 其实在那个的梦境里,贾斯汀是个算不上光彩的角色。 作为一名狼人,他对狼族的敌人-吸血鬼马修斯卑躬屈膝、曲意逢迎,却对自己的同胞毫无怜悯之意,痛下狠手;虽说他是奉了狼皇加内特的命令,但仍给人一种吃里扒外、落井下石的小人观感。 “贾斯汀出现在中州的珠宝店里?”梁小慧大喜过望,“他来干什么?来抓安德烈斯还是寻找失踪的月神之戒?” 当年在北高加索山风雪交加的悬崖上,贾斯汀率领着狼族七人团配合血族四大高手追捕狼人贵族安德烈斯,以求追回失踪的月神之戒。没想到安德烈斯并不甘心束手就擒,竟跳崖自尽! 因此,贾斯汀并没有完成狼皇交予的任务,这项使命也就一直没有完结,这很可能就是他出现在中州的原因。 “安德烈斯已经走了,月神之戒我们也从未见到过,”袁士妙清清嗓子,“邪神该隐走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插手这些事了。” “对,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何清正主动附和。 “无关?”梁小慧很不服气,“双宝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月光戒指呢,你们就说无关?” “无关。”袁士妙冷冷的重复一句。 袁士妙何尝不想斗一斗这些擅自来到中原撒野的西方妖魔,奈何能力有限。不仅是她,就连龙虎山正一道的掌教都要主动避其锋芒。这其实是整个道门的悲哀,因为历史原因以及各门各派的门户之见,导致道家绝学失传越来越多,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师傅说的对,”王双宝拉住了一心想要争个高下的小慧,“这是吸血鬼和狼人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搅和了。” 梁小慧仍然气不顺,可是没有人支持她,她也只好作罢。 “将谢蔷薇那晚上的行为解释为梦游有一点说不过去,”袁士妙的话转移了大家的关注点,“晚上那上说可以,可是天亮后她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应该已经清醒了。” “为什么这么说?”一说到死敌,梁小慧立即满血复活。 “天亮前,谢成功带着紫气已经逃离了村子,也就是说,没人再控制她了,”袁士妙拢拢头发,“可她醒来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匆匆忙忙的夺门而出跑回了家,这说明她多少是知情的。” “对呀,”梁小慧猛得一拍掌,“我怎么没想到?” “师傅,您觉得谢成京有没有问题?”王双宝内心深处很不希望这些儿时的玩伴站到阴暗面去。 “在商言商,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不过就是贪财罢了。”袁士妙想了想,又作了补充,“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印像。” “对了,你们觉不觉得这个谢宝山的出镜率太高了?”梁小慧用了比较时髦的名词。 的确,这个无所不在的谢宝山知晓了王端亭埋尸的秘密,又在灾荒年间买了王家的金戒指、迁了屋藏了细方铜棍,临死前还让人不要惊扰槐树底下的黄鼠狼窝。 “嗯,他是紫气逃入狼王坟后唯一一个死在村子里的人。”袁士妙也这样认为。 “道长,你觉得紫色邪神会很快离开这里吗?”何清正老了,如果袁士妙一走,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保护整个村子。 “会啊,”袁士妙手指着窗外,“你们闻到了吗?那种味道,若隐若现的。” 王双宝和梁小慧趴在北窗上向外望,果不其然,在那个山坳的位置又升起了一道直直的烟柱,而那些味道不经意的又在刺激着鼻子里的粘膜。 “氨肥的味道。”何清正对这种味道很熟悉,以前农村常用这种化肥,后来因为太容易挥发,用得越来越少了。 “邪神什么时间离开?”王双宝揉揉鼻子,坐回炕沿。 “月圆之夜吧。” 这只是袁士妙的猜测,因为王双宝在复活之前每月十五的晚上必做那个北高加索山上的梦,而狼人和吸血鬼又同时对圆月那样的迷恋。 “这味道真的可以传到中州吗?”这几天梁小慧有点鼻塞,嗅觉不敏感。 “野狼可以闻到十几公里外的血腥味道,吸血鬼比狼更灵敏,再加上是特制的味道,一百多公里也不是没可能。”袁士妙解释。 “你们说,贾斯汀如果还在中州,他会不会也闻到这些味道?”梁小慧犹不死心。 “刚说过不管了的。”王双宝递给她一个眼神。 “说说不行吗?”梁小慧撅着嘴。 “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天色渐暗,外面传来孩童们燃放烟花的声音,何清正像是自问自答,“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应对呢?” “明天再去趟谢成功家。”袁士妙断然说道。 “去干什么?”梁小慧第一个跳出来。 “去找找看,”袁士妙下炕穿鞋,“能阻挡阳气的绝不是一栋房子,要么是什么古怪的阵法,要么就是什么邪祟的东西!” 既然无力与西方的妖魔为敌,那就要作好自己的事情。袁士妙已然打定主意,在离开兰沃子村之前,一定要把村子的风水格局恢复原状。 临近正月十五,一到晚上村子就格外热闹,有些按捺不住的孩童会把早已准备好的烟花四处燃放,整个村子里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晚饭前,王双宝去村东头梁小慧家的超市里购买了一箱子烟花爆竹,直把梁大柱乐得嘴巴都咧到脑后,同时也忽略了早出晚归的女儿。 “师傅,买这么多够吗?”王双宝把烟花放在炕上,“不够我再去买去。” “魔术弹、大喷花、小蜜蜂……”袁士妙饶有兴趣的逐一翻拣着,浑像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儿,瞬间惊喜道,“嘿,还有二踢脚啊,好多年不见了!”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见此情形,王双宝小心翼翼的问。 “烟花嘛,当然是用来放的。”袁士妙很开心。 王双宝却一头黑线,他本以为这些东西是用来降妖除魔的。 “师傅,我们真的不管那些事了吗?”王双宝趁师傅心情好,又问了一嘴。 “不是不管,”袁士妙放下手中的烟花,无奈道,“是管不了,小慧理解不了,你也理解不了吗?” “如果……”王双宝鼓了鼓劲,“如果有《太平经注》呢?有了那些《太平要术》上的古道法,是不是就能管了?” “那也要时间修炼的。”何清正将烟花箱搬下去,又放上炕桌,“既然是古道法,当然修炼不易,可不是拿来就能用的。” “娘,你们龙虎山也没办法吗?”王双宝帮着取筷放碟、端菜舀汤。 “唉!”何清正重重叹了口气,“降妖除魔本来是龙虎山的本份,当年老祖天师张道陵一脉相传,可到了近代天师府也是断了传承;即使不断,道法修为与以前也是没法比的。” “天师府?和正一道不是一回事?”王双宝给师傅斟酒也不忘疑问。 “本来是一回事,”何清正解释着,“正一道源于天师府,后来有了许多分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就是正一道;而天师府就相当于正一道和其他分支的祖庭,当然其实是各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那天师府有特别厉害的吗?” “有啊,天师府的张稀荣,和你马师伯年龄相当,修为很高。”何清正给儿子夹了口菜,善意的提醒,“你别想了,吃饭吧。” 如果不是这口菜,王双宝本来还想问如果假马清一和张稀荣两人之力,是否能与邪神该隐斗一斗的。 但是这口菜堵住了嘴,也打消了他的念头。 “《太平经注》到底去哪了呢?”王双宝自言自语。 “我感觉梁尧至少是知情的,”袁士妙呷了口白酒,“甚至梁友富也是知情的,好好的怎么能不翼而飞呢?” “那个洞是不是吸血蝙蝠掏出来的?”王双宝异想天开。 “有可能,”袁士妙点点头,夹了颗油炸花生米,“也有可能是野猫或者老鼠什么的,可那和《太平经注》没什么关系,只是扰人视听罢了。” “啊?你是说村长在撒谎?”王双宝不敢想像,一向正直的村长竟会说假话。 “撒谎谈不上,”袁士妙摇摇头,“依我看来,天棚上的那个洞的确是那天掏出来的,很难说是不是有人指使的,但是书早就不在那里了。” “那会在哪里?”王双宝听得一头雾水。 “不知道。” 袁士妙心中有计较,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还得找梁友富一问究竟。 “轰,轰,轰……” 村子里不知谁家放起了礼花弹,那一颗颗发亮的炮弹发射上去瞬间炸开照亮了夜空,一朵朵美丽的花朵绽放开来。 “这谁家放的?”袁士妙望向外面,似在村中心位置。 “应该……应该是村长家放的吧。”王双宝猜测着。 “嗯,差不多。”何清正也如是说。 第48章突然死亡 烟花的出现,打破了黑暗的统治,炫丽、夺目;虽然只是一瞬,却能在心里留下永恒。 还有两天才是正月十五,来自村长家方向的礼花弹也只是放了几颗而已,随着夜晚的深入,山村很快恢复了旧有的宁静。 晚饭后,王双宝独自一人来到了村长家的附近,果然见到一帮小孩围在他家门前,嚷嚷着让再放几颗。 “没有了,没有了!”梁尧在门口做着赶鸡撵鸭的动作,“剩下的后天晚上放!都散了,散了!” 孩童们悻悻然的散去了,王双宝终于出现在梁尧的视线内。 “尧哥,这么阔气啊,放这么贵的烟花。”王双宝热情的迎了上去。 “哪能和你比哟,”梁尧的话酸溜溜的,“你攀了高枝,怕是要飞上天了吧。” 几天不见梁尧,没想到他的态度又变了,看样子袁士妙的名片效应已经过去了。 “怎么没见梁茂、梁盛?”王双宝察觉出气氛不对,便换了个话题。 “走了。”梁尧丝毫没有聊天的兴趣,拿起礼花筒就要回家关门。 王双宝耸耸肩,没想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个梁尧确如师傅所说,阳气不纯,略带邪气。 夜渐深沉,路上已鲜见村民,当然谢成功走后,再也没见到那些游荡的鬼魂。也许是因为最近村民家的白事多,新晋阴阳先生谢忠三业务又不够熟练,正事还忙不过来,就没心思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双宝,大晚上的你到处瞎溜达什么?”阴影里有人和他打招呼。 “原来是六叔啊,”王双宝认出此人是村里的民兵连长,谢家豪的父亲谢仓法,“您这是巡逻呢?” “随便看看。”谢仓法闻言自然而然的挺直了胸膛,其实一个民兵连长在村里转几上圈当不起“巡逻”这样的字眼。 “哦,那您忙,我回去了。”王双宝客气的道别。 “哎,不急,”谢仓法放下架子,脸上堆起了笑容,“着啥急啊,也不冷,陪叔聊会儿。” 王双宝吃不透谢仓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村里人都知道他爱算计人,平时里都躲着他。 “聊天?聊什么?” “随便聊呗,抽烟不?”谢仓法递过一支烟来。 王双宝本想不接的,但想起师傅经常有意无意的点上一根,竟也接下了,小心的吸着。 “六叔,上次那些狼你们录下像来了吗?” “录啥呀,那天要么没录清,要么没带手机的,要么忘了的,一群废物,”说到这儿,谢仓法就气不打一处来,最先发现狼群的人是他,最失望的人也是他,“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呵呵,”王双宝装得很老练的样子,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小时候跟家豪学的。” “对了,”谢仓法言归正传,“我们家的家豪这两天是怎么了,吃着饭突然就笑喷了,问他他也不说,动不动就傻笑。我听说他在二爷家值班时你去的最多,你知道吗?” “不知道。”王双宝摇摇头,一脸的真诚,“我去就是看看二太公,再就是陪他说说话,也没发现他很高兴啊。” “哦?”谢仓法狐疑的看着王双宝的脸,“会不会这小子在二爷家发现了什么宝贝,偷偷给藏起来了?” “啊?”王双宝没想到谢仓法歪打正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是您儿子,会不告诉你吗?” “这个可难说,”谢仓法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这小子从小就和我不是一条心。” “不能吧?”王双宝乍一抽烟,熏的头晕脑涨的,“您最好还是问他,问别人也没用。” “嗯,”谢仓法扔下烟头,用脚捻了捻,“我二爷可是有宝贝的,我知道。” “哦?什么宝贝?”王双宝愣了。 “没啥,逗你玩的,”谢仓法嘿嘿笑了笑,挥手告别,“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没想到谢仓法话只说了一半,王双宝无可奈何。 要说谢林生家的宝贝,除了二十个大洋,还有九节杖和细方铜棍,可是这些东西要么藏在炕洞里数十年,要么藏在圈墙里近百载,谢仓法都不可能见过,那又会是什么呢? 王双宝就这么想着想着,走回了家。 “估计还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吧,”袁士妙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像九节杖、细方铜棍这些东西一般人不会当成宝贝的;这就和盗墓一样,盗墓贼总是惦记着有实际价值的东西,而把一些有历史价值、文物价值的更贵重的东西要么给丢弃了,要么无意中破坏了。” “这么说,谢家豪可能真的得到了什么宝贝?” “不好说,”袁士妙实事求是,“一个大学生得了四万块钱一样会美上天的。” “嗯,也是。”王双宝点点头,这就像他回家时带了六万块钱的感觉是一样的,感觉腰板都是硬的,走起路来总想着跳起来。 远远的又传来了放鞭炮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提前庆祝元宵节,倒像是放阴炮。 “又有人过世了?”何清正皱起了眉头。 人老了最怕这种声音,可自从腊月三十开了头之后,似乎止都止不住。 “双宝,去看看。”袁士妙挥了挥手。 鞭炮声是从村南头发出来的,离得近些还能听到隐隐的哭声;只是那声音略显低沉,在苍凉的夜里更显得凄惶。 “六叔,怎么回事?”拐弯的时候王双宝迎面又遇上了谢仓法,“是谁家?” “谢成河家,他大老了。”谢仓法顾不上闲谈匆匆而去。 谢成河是村子里的老文书,他大谢宝金是拥军模范,已经八十四岁了,身体硬朗,没想到突然就没了。 王双宝再走近些,就看到许多老谢家的人进进出出;在谢林生走后,谢宝金就是谢家一门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了。 “家豪?”王双宝眼尖,一眼看到谢家豪从人堆里出来,“你啥时候来的?” “我刚来一会儿,”谢家豪拉着王双宝走到个没人的地方,“怎么样,成京给你什么价?” “一样,”王双宝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问这样的问题,“我暂时不想卖,看看再说。对了,老人家是怎么老的?” 因为王家从未与村子里的人通过婚,也就无法准确的以辈分称呼。比如王双宝与谢成京、谢家豪这些人称兄道弟的,但对与他们同辈分的谢成河,因为年龄和当过兵的关系,王双宝通常称呼其为“三叔”,还有谢成功也是类似的情况;所以在谢家豪面前只好称呼谢宝金为“老人家”。 “没病没灾的,”谢家豪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晚饭吃的好好的,还喝了盅酒,突然就死了。赤脚医生说是心梗。” “哦,”王双宝点点头,“对了,刚才我碰见你大了,他怀疑你在二太公家找着了什么宝贝,这两天老是笑的合不拢嘴。” “嗯?”谢家豪警惕起来,“不就是那十块洋钱吗?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啊,”王双宝泰然自若,“对了,你那洋钱藏的好吗?” “好着呢,根本不在家里……”谢家豪正在得意,突然惊呼一声,“不好!” 说完他拔腿就跑,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王双宝。 “这都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王双宝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谢成河家里仍然是人出人进的,便不想进去添麻烦,掉头回家。 “谢宝金?”何清正不敢相信,“下午我还见他在屋山头晒太阳抽旱烟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说是心梗。”王双宝解释。 “这个应该是正常死亡,”一旁的袁士妙结束了打坐,“心肌梗死,发作起来很快,多发于老年人。” “正常死亡?那又怎样?”王双宝没明白。 “说明村子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袁士妙长出一口气,“是件好事。” “师傅,您的意思是,从腊月三十到今天晚上之前,所有的死亡都是非正常的?那这些死人的魂魄会怎么样?”王双宝突发奇想。 “孺子可教,”袁士妙看了眼何清正,微笑着表扬道,“你能想到这里,说明你有修道的天份;这些人该死未死,阴间是不收的,只能再作一场法事了。” “您的意思是,明天您要去村里坟地里作一场法事?” “是的。” 左右无事,王双宝又把刚刚谢仓法和谢家豪的表现随口说了出来。 “这样说起来,”袁士妙笑了笑,“这个谢家豪倒真是在谢林生家找到了什么,而这个东西碰巧就放在家里,所以谢仓法和谢家豪两个人才会都急着回家。” “好像是这么回事。”王双宝点点头。 “会是什么呢?难道比二十个大洋还宝贵?”袁士妙在得知村里已开始正常死亡之后心情轻松,“今天这位老先生的离世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小忙。” “帮我们?什么忙?” “明天谢忠三肯定不在家,我们可以好好找一找了。”袁士妙的意思竟然是偷偷潜入。 “啊?这样好吗?”从小到大,老实巴交的王双宝也没干过这种事。 “好,”袁士妙的眼神中有一丝狡猾,像极了梁小慧,“明天我们俩进去,让小慧在家门口望风。” “哦。” 第49章提着心吊着胆 紫气随谢成功遁去之后,谢林生是第一个死的,他的死是打破邪神统治的开始,而谢宝金的死,则是宣告着结束,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十四,正好半月,一切都在回归正常。 王双宝早早的去村东买了一屯纸,本想和小慧打个招呼,奈何梁大小姐还在呼呼大睡,只好作罢。 小慧的爷爷就在门口坐着马扎抽旱烟,烟袋锅一明一灭的,似乎抽的很卖力,甚至王双宝走进走出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三爷,早啊。”王双宝主动打着招呼。 “哦,双宝啊,”梁三爷醒过神来,“找小慧吗,那丫头还没起。” “没,我来买烧纸,”王双宝晃晃手中的东西,“三爷,您这是想什么呢?” “宝金哥可是老谢家少有的好人,”梁三爷摇摇头叹口气,“昨晌午还一块下棋来,唉……” 原来梁三爷也是为这事伤神,人老多情,尤伤别离,容易想到自己;就在这时,谢成功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谢忠三手拿肩抬的带了好多东西出现了,见到梁三爷和王双宝也不打个招呼,低着头就走。 “这个谢忠三,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王双宝明为指责,实为转移注意力。 “不打正好,”梁三爷冷笑着,“那家子人邪气的很,我还不乐意答应。” “三爷,您回去吧,天冷,小心着凉。”王双宝关心的说。 “嗯,抽完了,回去!”梁三爷缓缓起身,拎着马扎进门了。 梁姓人都是道门后人,天生就有感受阴阳正邪的能力,尤其是那些阳气纯正的,比如梁三爷、梁友富这些人,虽然对道法一窍不通,但仍能凭本能作出准确的判断。 邪神该隐影响了村子十五年,也没能对这些一身阳气的梁姓后人怎么样,仅仅是有些根基不稳或年纪尚幼的年轻人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比如梁尧。 眼见谢忠三出门,王双宝连忙向家里走去。经过中心大街时,他远远的望见一个女孩儿,孤伶伶的立于大街之上;一身黑衣,身材窈窕,似正在观望银钟山,竟是谢蔷薇;自从腊月三十的凌晨之后,王双宝就再也没见过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又出现了。 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大约是银钟山山坳的位置,王双宝又隐约看到了那道烟柱,难道谢蔷薇是为了这个而来? 红衣圣女给王双宝留下了恐怖的心理阴影,这种压力让他停步不前,不敢上前搭腔,只好低头绕过去,回家去了。 “师傅,您看到了吗?又出现了!”王双宝一进屋就扑奔袁士妙而去。 “嗯,我看到了。”袁士妙将头发一绾,辫了起来,显得精神干练。 “最近怎么越来越频繁了?”王双宝放下烧纸,“我刚才在中心大街上看到了谢蔷薇!她也在看这道烟柱!” “哦?”袁士妙略带惊讶的回过头来,“她也出现了……” “怎么办?”王双宝莫名的紧张起来。 “按原计划,明天才是正月十五,他们的事儿明天再说。”袁士妙不想被带乱节奏。 梁小慧来的时候,王双宝和袁士妙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几次都想不再等她,可一想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的确需要个望风的,只好继续耐着性子等下去。 “哎呀,起晚了起晚了,”梁小慧虽如是说,却没有一丝歉意的样子,“师傅,你找我来干什么?” “今天谢忠三不在家,师傅的意思是让你在家门口望个风,我俩进去看看。”袁士妙冷着脸不吭声,王双宝只好替她说了。 “在家门口放风?”梁小慧头摇的像波浪鼓,“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不行就算了。”袁士妙挎上包,“双宝,我们走。” “小慧,师傅说的话怎么还不听了?”一旁的何清正当起了和事佬,“快去吧。” “哦。”梁小慧只好很不情愿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王双宝先去老文书谢成河家送去烧纸,而后折向村东,并最终于袁士妙和梁小慧汇合。 为了不惹人注意,袁士妙今天打扮的比较普通,可即便是这样,她走在大街上一样引人注意,尤其是和村里有名的大美女梁小慧站在一起时,竟不输其美貌。两人看上去不像师徒,更像是一对姐妹。 村里的女人们站在门前屋角品头论足着,不时的发出啧啧之声,能听出明显的妒意。对于这些言谈,袁士妙本来无须理会,可是今天这阵仗却影响了她的计划。 “师傅,”王双宝也看出了这种尴尬的处境,便上前小声问,“咋办?” “先去小慧家吧。”袁士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以退为进。 梁小慧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不敢违拗,只好后排作前排,先进了家门。众人瞩目的袁士妙消失在梁小慧的家门口后,那些指指点点的女人们总归是有活计的,慢慢的就散了。 袁士妙随意的和梁三爷聊了几句,待外面形势好转,便推说有事,和王双宝先行退了出来,迅速跑到了谢成功家的门前。 “门锁着。”王双宝推了几下,从门缝里看到了那道铁门栓。 “嘘,”袁士妙示意他禁声,“我先进去。” 话音刚落,袁士妙以手攀墙沿,脚点墙面,蹭蹭蹭一个拧身,就翻进了院子,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谢成功家的铁门轻轻吱呀了一声,闪出一条缝来。 “快进来!”袁士妙一把拉进来目瞪口呆的王双宝,顺手将门拴好。 “师傅,您那是轻功吗?”王双宝傻傻的问。 “办正事,少说话。”袁士妙打量了整个院子,似乎与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同。 推门进屋,屋里的帘子没有拉开,阳光照不进来,那股子霉臭味道还在,只是有些淡了,应该与吸血蝙蝠离开有关系。在袁士妙的示意下,王双宝扯开了所有的窗帘,阳光晒了进来,冲淡了屋里的阴气。 “你去翻看书架上那些古书,看有没有线索。”袁士妙一边安排一边从包里掏出了罗盘。 王双宝的任务倒是很简单,可是没有目的性,这让他颇犯踌躇,又不好问师傅,只能闷着头一本一本的翻着。 处在这样一个遍布阴气的环境之中,罗盘上的指针转的很乱,总不能指向一个方位,袁士妙操作多次都不得要领,最后累得蹲在了地上。 “师傅,怎么找线索啊?”看书看得晕头转向的王双宝终于忍不住了。 “凭感觉,”袁士妙将罗盘放在地下,转身又掏出了招魂铃,“谢成功看过最多的书肯定沾染了他的阴气,能感觉的出来。” 这次招魂铃没有派上用武之地,寂寂无声,说明这房子阴气虽重,却没有鬼魂的存在。无奈之下,袁士妙只好收起了招魂铃,准备去拿罗盘时,却发现了指针的变化。 罗盘的指针低低的垂着,没有乱转,好像是坏了;可当袁士妙拿起来时,指针又开始乱跑。 “师傅,您有什么发现吗?”王双宝的书已经看了一多半了,还是毫无头绪。 “嗯,”袁士妙一手捧罗盘一手用指关节挨个敲着脚下的地砖,“在这里。” 靠近东墙的角落里有一块地砖边缝较为明显,而且敲上去有一种空洞的声音。袁士妙拿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沿着砖缝插进去轻轻一撬,地砖就起来了,里面有个灰黑色的布包。 “是什么?”王双宝正拿了本书,还没来及看,就凑了过来。 袁士妙用手中的瑞士军刀小心的挑开布包,一股阴邪之气迎面扑来:“这是什么?手镯?” 布包里躺着一个环形的满是花纹雕花的金属器物,看起来像是女人戴的手镯,没有闭合的那种。 “好像是的。”王双宝仔细端详着,这东西的材质好像又是一种合金,虽然看上去十分古老,却没有一点锈迹。 “双宝,”袁士妙小心的合上布包,用军刀上的镊子夹了起来,“帮我拿出乾坤袋来。” “哦,好。” 王双宝放下手中的古书,从包里掏出乾坤袋,袁士妙拉开后将那个布包整个丢了进去。 “咦?这是什么书?”当阴气消失在乾坤袋中,袁士妙注意到了地上那本旧书。 “好像是阴元符镇……”王双宝对这种手写的繁体字不甚了了。 “阴元符集。”袁士妙纠正着,“我看看,你把地砖弄好。” 王双宝刚把地砖弄好,忽然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吓了他一大跳:“怎么怎么了?” “少安毋躁!”袁士妙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原来是它的震动声,“小慧,什么事?” “师傅!谢忠三回来了!最多一分钟!”梁小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撤!”袁士妙顾不上再看书,一把塞到挎包里,拉起王双宝就往院子里跑,刚到院门位置,就听到了谢忠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袁士妙急中生智,一下子躲到了门后,王双宝连忙跟上,提心吊胆地挤在一旁。 谢忠三推开大门,一瘸一拐的向里走着,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第50章超度 兰沃子村十五年没死过人,阴阳先生谢成功曾为此抱怨过生意的冷淡;当他与邪神一同遁去之后,村子里当天就死了七个,之后的半个月里几乎天天都有老人谢世,把他的儿子谢忠三忙得不亦乐乎,可是谢成功却没能看到。 王双宝曾揣摩过谢成功的这句话,似乎是一种警告,好像是暗示着如果与他们为敌,他的父亲王文林会首当其冲的死去;虽然师傅袁士妙说过父亲还有阳寿十年,但那更像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因为王双宝看出了师傅的勉强。 半个月过去,非正常死亡结束了,父亲还在好好的二姐家,也许真的逃过了这一劫。 一大早谢忠三就在准备谢宝金的白事,忙里忙外的,最终还是发现落了几样东西,这才匆匆回来取,可一进院子,他就感觉到了不同的气氛。 此时大门后的王双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感觉师傅轻拍了他一下,原来师傅正在蹑手蹑脚的从门后溜出来,他也连忙跟上。 就在谢忠三回头的一刹难,袁士妙做了个刚刚走进来的动作。 “谢忠三,我发现你爸了。”袁士妙先发制人。 “啊?”谢忠三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身后明明没人,“他在哪?” “在山上,”袁士妙霸气地指向银钟山,“你没见到那道烟吗?天天都在烧,还有蝙蝠屎的味道。” “我,我……”谢忠三不自觉的结巴起来。 “邪神是不是在召唤同党?他们什么时候行动?你们家里还藏着什么秘密?里间屋子的为什么上着锁?里面有什么……” 袁士妙的问题犹如连珠炮一般炸向谢忠三,将他逼的晕头转向,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好自为之吧,”袁士妙佯装大怒拂袖而去,“早晚作茧自缚!死无葬身之地!” 袁士妙和王双宝飘然出门,只留下满脑子浆糊的谢忠三继续懵逼。 “师傅,神了,”王双宝悄悄的伸出了大拇指,“我都快吓死了。” “这叫临场应变能力。”袁士妙有点小得意。 “你说里间屋子上着锁是真的还是假的?”王双宝又问。 “真的,我早注意到了,可惜没时间了,”袁士妙遗憾的摇头,“以后再说吧。” 漂亮的女道士又在街头出现,再度吸引了村子里老少爷们儿的目光,他们的眼神复杂: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鄙夷的,当然也有垂涎三尺的;袁士妙不想节外生枝,忙拉着双宝快速走回了家。 “哎呀,双宝,你可回来了。” 一进屋,王双宝赫然发现谢家豪竟在炕上端坐着,一只眼眶竟是乌青的。 “家豪?你这是怎么了?” 袁士妙见有生人在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何清正也跟了过去。 “没啥,没啥,”谢家豪的眼神随着门帘的放下才收了回来,“是俺大,抢我的东西,妈的,竟还动手!” “啊?”王双宝没想到他们两父子的关系这么僵,竟到了争抢和动手的地步,“你和你大怎么回事啊?” “嗯,谢仓法那家伙,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谢家豪公然的口呼父亲的名讳。 “好了,好了,”王双宝很不习惯有人这样大逆不道,“你就说事吧,抢了什么东西?” “二太公家也没啥的,该分的早就分完了,也就俺家更近些,伺候的勤些,所以东西分的多,”谢家豪随手掩上屋门,“俺家分到了那套老宅,别的存款啊家俱啊什么的都是别人的。”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说到老宅,王双宝想起来他家有一套钥匙还在这里,忙找到递了过去,“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口箱子,”谢家豪比量着,大约相当于老式十四英寸电视机那么大,“其貌不扬,死沉死沉的,扔在角落里,根本没人要,就便宜我了。” 老式家具用料实在,份量足。如果是有钱人家,多半会置办些黄花梨木、紫檀、红木等精心打制的家俱,通常是些箱子、柜子、桌椅之类的,如果品相好,是挺值钱的。 “里面装着什么吗?”王双宝并不觉一口箱子有多宝贝。 “没东西。”谢家豪摇了摇头,并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没东西你们抢个啥?”王双宝愣了。 “箱子不大,重量十足,估计是好木头,我寻思有空找成京看看,没想到他趁我不在竟来偷东西!”谢家豪虽如是说,但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偷去了?”王双宝见对方摇头,又接着道,“既然没偷去就算了吧,怎么说也是你大。” “可是箱子是锁着的。”谢家豪嘀咕了一句。 “那你怎么知道没东西?”王双宝还是没搞清楚。 “晃了晃,里面没有声响。” “那你来找我干啥?”王双宝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天从炕洞里拿出大洋钱的时候,有个东西掉了出来,后来不见了,是不是你收了起来?”谢家豪突然发问。 “掉出来的东西……不都是大洋钱吗?”王双宝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来意,忙掩饰一句,“你以为是钥匙?” “呵呵。”谢家豪笑的很勉强。 “咋?你不信?”王双宝恢复镇定,“如果是钥匙,我能不帮你打开?大洋钱我都能分你一半!” 说到这里,谢家豪有点半信半疑了,如果那东西真的是钥匙,王双宝似乎没必要不拿出来。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谢家豪没有办法了,只好离开了王家。 袁士妙踱了过来,略带疑惑:“细方铜棍真是把钥匙?” 王双宝曾有过类似的怀疑,但那东西的样子真得不像钥匙。 “既然有箱子,那箱子里原来装的是什么?”何清正提出了疑问。 “想办法把箱子买过来吧,”袁士妙一番深思熟虑后建议,“不要让他卖给了谢成京,以后想找就找不到了。” “现在去?多少钱买?”王双宝拿不定主意。 “等我去吧。”袁士妙大包大揽下来,继而又说,“你去不合适。” 王双宝去的确不合适,那就等于在告诉谢家豪,箱子的钥匙就在他的手里。 午饭后袁士妙一直在午睡,梁小慧几次三番来了又走,实在是无聊。 但到了傍晚时分,袁士妙突然收拾好挎包,叫上了王双宝,要出去一趟。 “师傅,去超度亡魂?”王双宝还记得这事,“不叫上小慧?” “不叫她了,最近这家伙有点得瑟。”袁士妙有心杀杀这个天分很高女徒弟的威风,故意冷落她。 “哦。” 兰沃子村的坟地在村子南面的那片山坡上,也就是狼群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傍晚时分家家户户正是忙活着做饭的时候,而这时天没完全黑下来,孩童们也没有到处乱跑着放烟花和鞭炮。 袁士妙是驾着车去的坟地,当越野车呼啸着驶过村东的超市时,梁小慧正好在门前,看到师傅的越野车,整个人都傻了。 坟地中间有条小路,袁士妙就把车停在了路上。据王双宝介绍,坟地南面向阳的一面多是谢家的地盘,而面积更大的北面则是梁家的区域。不用说,根据道家的阴阳之说,梁姓和谢姓这么安排暗合阴阳平衡之道。 道家人认为,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在头七还魂的子时之后,阴间会打开一个入口,让死去的亡魂进入;而那些因为这样那样错过的亡魂却再也找不到入口,只能在人间游荡,成为孤魂野鬼。当然有些运气好、有机缘的,在佛家或道家人的超度引导之下,重新打开一个新的入口,让其再入轮回。 因为邪神该隐的关系,鬼门和阴气吸引了众多的孤魂野鬼,而这半月来死去的老人也亟需找到入口,一来而去,鬼魂的数量颇为庞大;虽然短时间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对活人造成伤害,但是长此以往,难免不炼出些厉鬼妖魂来,就会对那些八字弱的人构成冲击。 全真教龙门派的仪式相对简单,袁士妙将一众法器、符录准备停当,就念起了咒语;刹时间阴风阵阵,从村子四面八方一下子涌过了许多的鬼魂。王双宝的天眼通处于无法闭合的状态,这些鬼魂又保持死去时的样子,看上去阴森恐怖,十分凄惨。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随着袁士妙一声令下,一个漩涡似的黑洞出现了,所有的孤魂野鬼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几十秒的功夫就散的干干净净,王双宝终于松了一口气。 “师傅,我看见谢林生了。” “嗯,这次应该功德圆满了,”袁士妙做了个收势,“没想到有这么多,出乎我的意料。” “那些被鬼门吸引来的鬼魂也过来了吧?” “对,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 袁士妙今天的法事做得十分成功,时间短功效强,让她非常欣慰。 在回去的路上,袁士妙故意在超市门前慢了下来,梁小慧听到引擎声音急忙跑出来,可她刚出来,汽车却跑远了。 “师傅,您这是?” “哼,得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第51章下落不明 传说人死之后会来到黄泉地府,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在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会忘记一切的孟婆汤。 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下孟婆汤重入轮回。 “当然了,这些只是传说,都是活人编出来的。”晚饭后,何清正给儿子讲解着阴间的种种传说,末了还要补充这一句。 “我看到那个漩涡会通向哪里?”王双宝的天眼通能看到幽冥之事的细节。 “另一个空间。”袁士妙的话高深莫测。 “另一个空间?又是哪里?”王双宝根本听不懂。 “我们活人住的地方就是阳间,而死后鬼魂们去的地方就是阴间,阴间当然就是另一个空间。”外面有人推开街门,袁士妙听出是梁小慧的脚步声,“漩涡就是阴间的入口,也就是连接两个空间的捷径,但鬼门不是,那只是一条死胡同。” “哦。”王双宝一知半解不住的点头,“我刚才看到谢林生了,却没看到谢宝金。” “那就对了,”袁士妙根本没理睬一旁呆坐的梁小慧,“谢宝金刚死一天,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当然也就不会对那个漩涡感兴趣。” “要到头七还魂之后才知道自己真的死了?”王双宝有点懂了。 “是的。” “师傅……”梁小慧嗫嚅着,“你们晚饭前去哪了?” “去村子南面山坡上超度亡魂了。”袁士妙冷冰冰地回道。 “为啥不带我?”梁小慧很委屈。 “你说呢?”袁士妙反问。 “我……不知道。”梁小慧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作可怜状。 “聪明尽显于外,没事就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稳重,根本不像个修道之人!师傅数次遇险,有哪次你表现出关心来了?我的话你又听了几句?”袁士妙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数落着,“修道不是光有天赋就行的,明白吗?” “明白了……”梁小慧忍不住又想反驳,却被对面的何清正用眼神制止了。 “明白?”袁士妙冷哼一声,“我看未必吧。算了,你今年才是大一,等大学毕业再上终南山,再磨炼几年再说。” “不要啊,师傅,”听到这里梁小慧彻底急了,“您不能光要双宝,不要我啊!” “你们俩都一样,”袁士妙看了眼乖巧的王双宝,“都需要磨炼,一个在西京边上大学边打工,一个中州边打工边学习,差不多了再去找我。” “哦。”王双宝倒没什么,师傅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 “你们师傅说的对,现在的社会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变化实在太快了,一天一个样,先锻炼几年再正式修道,有好处有好处。”何清正不得不和起了稀泥。 “好吧。”梁小慧吃了瘪,只好应了下来。 农历正月十五是春节之后第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元宵节,又叫上元节、天官节等,各地风俗虽有不同,但燃放烟花、赏灯猜迷等活动基本都会有。 这个节日除了传统的庆祝外,对那些外出务工或读书的人来说还有另一层意义,那就是春节假期结束了,又要踏上新的征程。 一大早,袁士妙就带着徒弟王双宝敲响了村长梁友福家的大门。 “道长,您这是?”梁友富披着大衣打开了街门,却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随便看看。”袁士妙毫不客气,径直就往里闯。她在院里略停了停,与那只刚从窝内里探出头的雪纳瑞对视一眼后,紧走两步摘掉西屋的挂锁进入其中。 西屋的天棚上果然如梁友富所说被掏了一个洞,从那高梁秫秸的断面上分析,极有可能就是吸血蝙蝠所为,而墙上那个用来走烟囱的烟道,已经被塞上了一大团报纸球。 “那本经书原来就在这个位置。”梁友富身材魁梧,翘着脚就能摸到那个被掏出的洞。 “书是你放的?”袁士妙屏气息思,感受着阴阳之气。 “是俺大,”西屋有些清冷,梁友富不得不穿好大衣,“六几年用油布包好了,放在这儿的。” “你打开看过吗?”袁士妙的视线离开了那个洞,转而在西屋里扫视了一圈。 “俺大过世时我看过一次,2002年的春天。”梁友富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2002的春天,正好是紫气遁入狼王坟之前,那时的村子里还算正常。 “那本经书对我们很重要,”袁士妙直接切入正题,“太平要求我已拿到了,没有这本《经注》无法修习。西方的妖魔已潜入我国,就在我们的身边,但是现在的古道法失传严重,以我的能力根本无力抗衡,我知道你是知情者,经书不是被什么野物叼走的,希望你能坦诚以告。” 梁友富被袁士妙的诚恳打动,他摸出一支烟点燃了猛吸了几口后,下定了决心:“道长,借一步说话。” 此时的梁尧还在呼呼大睡,梁友富将袁士妙、王双宝带到了寒冷的南平房,打开了电暖气。 “我还有个兄弟,比我小几岁,八岁时的一天下午突然就失踪了,”梁友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天村里来了个货郎,也不知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从那以后,俺大就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他,直到他死也没找到。” 一旁静静聆听的王双宝不知道这个故事与《太平经注》有什么关系,但讲故事的村长少有眼里噙着泪花,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后来呢?”袁士妙不想妄加猜测,只是淡淡的提醒。 “俺大死后的第三天是出殡的日子,村子里来了个年轻后生……”梁友富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有磕头的、有扶孝的、有帮忙的,也有看热闹的,就要起灵的时候,那个年轻后生进院了,在棺材前面磕了三个响头。我当时也跪在地上,还以为是谁家在外打工的人回家赶上了这事,也没在意。” 梁友富手中的烟卷烧到了手,疼得他赶忙扔掉,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出殡结束后,我在村口的那棵老柳树下又看到了他。他对我笑了笑,挥了挥手骑上摩托走了。回到家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就翻开了俺大藏起来的老影集,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轻后生就是我弟弟,梁友贵!” “过去这么多年了,您是怎么认出来的?”王双宝忍不住问道。 “是手,”梁友富用指甲挤着刚才被烟头烫过的地方,那里起了个燎泡,“小时候铡草的时候,他的右手不小心放在了铡刀上,被铡掉了一截小指。” “书就是那次没有的?”袁士妙大约猜到了结局。 “我意识到那是友贵后,急忙骑摩托去追,”梁友富没有直接回答,“可惜已经晚了。过了几天我去西屋收拾东西时,才看现那本书不见了。” “你弟弟失踪时才八岁,就已经知道了那本书的存在?”袁士妙眉头微蹙,似是质疑之意。 “是的,他从小聪明,认字多,那时候家里也没有几本书,俺大曾拿着那本书给他看过,他认得封面上的四个字。” 封面上的四个字应该就是《太平经注》,这几个繁简基本一致,倒是并不难认。 “你父亲没查过那个货郎吗?”袁士妙觉得匪夷所思。 “查过的,”梁友富将手放在电暖气前暖和着,“那会儿是八十年代初,货郎已经很少见了,来村里的那个其实以前是见过的,青牛角镇胡家山的。可是,他也失踪了。” “嗯?”袁士妙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大,大!”这时正屋里忽然传来了梁尧的声音,“你在家不?” “干啥?”梁友富瞬间强硬起来。 “哦,没事,”梁尧的声音低了下去,“我饿了,先吃饭了。” “吃吧。” 梁友富是太平门掌教的嫡传后人,阳气中还有一股罡气,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本应主动避而远之;但是,在西屋时袁士妙曾感受过那里的阴阳之气,至少那里的阴气已经占据了上风。 当然,这应该还是因为紫色邪神有关系。无论是山神庙阳气入口的封闭,还是谢宝山迁屋埋阴物阻断阳气流动,包括谢蔷薇屋后的鬼门所在,都是改变风水的重要因素。 “叔,尧哥在中州什么单位上班?”王双宝见师傅沉吟不语,便主动问道。 “我也不清楚,成天听到三哥三哥的叫着,说是跟这个人混。”梁友富摊开了手,他对这个儿子也是无能为力。 “对了,”王双宝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货郎是胡家山的?是不是姓胡,他叫胡什么?” “胡家山就一个姓,”梁友富搓了搓手,“俺大找过去时,打听到货郎家人丁不旺,他也没有娶亲,很少在家。名字我记不清了……” “是不是叫胡守一?”袁士妙猛然发问。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梁友富双手一拍,激动地站了起来。 第52章箱子 银钟山北麓的山神庙庙前有一座水泥浇铸的香炉,它所处的位置恰好挡住了阳气进入狼王坟;而在这个香炉的底部,有人用刻刀刻了几个字: “天地不仁胡守一。” 据说,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曾竖一碑,名曰七杀,上书:“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奉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以“杀人狂”、“屠四川”闻名于世的张先生尚知天地的仁慈,可偏偏这个胡守一不知道。他不仅公然阻塞了阳气的入口,还要在那座不伦不类的水泥香炉底下刻上自己的怨恨和名字。 可以想见,年仅八岁的梁友贵落到这样的人手中,思想上受到的毒害会有多么的深。 “那人应该是叫胡守义。”梁友富的情绪恢复平静之后,想起了两个字音调上的不同。 “哦,”袁士妙并不奇怪,凡人修道后多会改变名字,“他还有别的叔伯兄弟吗?” “有一个,”梁友富点点头,“还有个堂兄,早年间修过几年茅山道,后来听说在镇上给人看铺子。”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胡守元。” 胡守元和胡守义应该就是这对堂兄弟的俗家名字,修道后一个改成“抱元”,另一则是“守一”。 肖成德是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年前来青山镇的目的之一就是这本经书;而他的外公胡守一却是经书实际拥有者梁友贵的师傅,这样看来,胡守一要么没告诉肖成德经书的下落,要么就是他本人也不知道。 思来想去,袁士妙有些不得要领。 “道长,这对胡氏兄弟你认识?”梁友富问。 “认识一个,”袁士妙抬头看着他,“你还要找你弟弟吗?” “当然,”梁友富咬咬牙,“他是老梁家的种,俺大因为他早死了二三十年,既然能回来出殡,就能回来祭祖!还得把书还上!” “行,有消息我通知你。” 袁士妙听到吃完早饭的梁尧走近,便起身告辞。 王双宝正好站在门边的位置,转身向外走时险些和梁尧撞个满怀。 “双宝?袁总?”梁尧愣了。 “年轻人少睡懒觉,早起多锻炼锻炼,有好处。”袁士妙善意的提醒道。 “哦,哦。”梁尧忙不迭的答应。 看得出来,《太平经注》的失踪是梁友富心中无法割舍的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痛感甚至超过了弟弟的下落不明。至少弟弟梁友贵还活着,但经书已经不在了,父亲也不可能复生。 “师傅,村长撒了谎。”王双宝神色黯然。 “哦?” “书在十几年前就丢了,而且他根本没想着将书献给国家。”王双宝有些失望。 “何以见得?” “他找得不是弟弟,而是那本书,他看得非常重。”王双宝看得很清楚。 袁士妙点点头,一切确如双宝所分析的那样;同时,她也在隐隐的担心,这个徒弟骨子里头的那种善良并没有因为吸收了宋金明的狡猾而有丝毫的更改,这种性格在如今的社会里恐怕是要吃亏的。 早饭后,在王双宝的引见下,袁士妙在谢林生家的正屋见到了红肿着眼睛的谢家豪。 “你就是家豪吗?”袁士妙气场很足,根本不给对方缓冲的时间,脱了鞋就上土炕,坐在中央的位置,“听双宝说你得了口箱子,我想看看。” “箱子?”谢家豪有点拿不定主意。 “是啊,看看又不能抢你的。”王双宝的鼻子有点痒,就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快拿出来吧,马上开学了,你总不能抱着它去中州吧。” 言者似是无心,听者确有此意。谢家豪是有这种打算,奈何这木箱个头尚可,份量太足了。 “看看就看看!”谢家豪下定决心出了屋,很快折回来,双手费力捧着个木箱,“让一让,让一让!” 箱子被放在了土炕之上,一股阴寒之气迎面扑来,激得王双宝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哟,这是什么味啊?”王双宝揉着鼻子。 “呵呵,不好意思,是有股子怪味。”谢家豪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将手伸进衣领挠了几下。 袁士妙对这个小插曲似乎视而不见,她还在仔细的打量着这口箱子。箱子呈暗黑色,四四方方全身见不到一点金属。只有箱子的1/5处有条细缝,而在那条细缝的中心有一个细小的圆孔,似是开启的钥匙孔。 “暗锁?”袁士妙戴上手套,小心的搬起来,的确很重,有种搬起大石头的感觉,里面也确如谢家豪所说,晃动时听不到一点东西或是机关的声音。 “是啊是啊,”谢家豪歪着头凑过来,“值钱不,我这可是金丝楠木的。” “这不是金丝楠木,而是比金丝楠木更稀有的阴沉木,”袁士妙冷笑一声,“此物阴气太重,对活人甚是不详,不适合收藏,故而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谢家豪听到前半句时欣喜若狂,但后半句却泼了好大一盆冷水。 “稀有就好了,管什么阴气阳气的,”谢家豪不为所动,“你们不想要就请便,别挡着我发财。” “呵呵,”袁士妙看着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容,轻拍着木箱说道,“你是不是身上长满了红疙瘩,浑身瘙痒?这两天晚上睡的死,老是做恶梦,还吓不醒?” “你怎么知道?”谢家豪一下了惊呆了。 “哦,”王双宝又揉了揉鼻子,“我说我的鼻子老是痒个不停呢,原来是因为它?” “对,此物甚阴,”袁士妙用手指指着箱面,“你们看到上面这些暗花了吗?这些花纹也不是我中原之物,似是西方的东西。” “还有别的吗?”谢家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圆孔也不像是锁眼,”袁士妙努力辨认着箱子表面斑驳的暗花,“开启箱子的秘诀可能就在这些暗花上。” “那这箱子是干什么用的?”谢家豪已经意识到对方所言非虚,语气变成一种恳求。 “盛放物件的,”袁士妙侧着脸呼吸着空气,“恐怕也是些不详的物件。” “你是在哪发现这口箱子的?”王双宝以手掩鼻,加剧了紧张的气氛。 “就在南面棚子下面的一个角落,”谢家豪紧张地指着窗外,“紧靠着猪圈,和一堆石头摆在一起,灰头土脸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箱子的位置大约就在藏放九节杖的圈墙之外,看样子也是有意为之,似是取一种阴阳平衡之意。 “哦,你想多少钱卖?”袁士妙突然切入正题。 “啊,这个……”谢家豪冷不丁被问一句,有点慌乱,“您能给多少?” “要说木质确实稀有,但是却不适合收藏,”袁士妙端正身体,伸出一根食指,“1000块钱,我帮你处理了,这东西只能放在特定的地方。” “1000?”谢家豪傻眼了,“您要放哪儿?” “找个极阳之地,放在阳气汇集的中心,才能抵消这股子阴气。”袁士妙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行啊,行啊,”谢家豪勉强的挥一挥手,“就这样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阴沉木箱性子阴寒,本来与圈墙里的九节杖一阴一阳,达到了平衡;可是前两天袁士妙带人取走了半截墓碑下的九节杖,致使这里的阴气显现出来,而谢家人本就是阴性体质,对极阴之气最是敏感,所以才被谢家豪给发现了。 “师傅,上次以为是阴石克制了阳气,现在看起来还有这个东西啊。”王双宝费用的搬着用麻袋片包裹的木箱,还要躲避村子里那些注视的目光。 “少说话,”袁士妙皱起了眉头,肃声道,“快走!” 两个经过中心大街时,梁小慧从后面追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追问个没完,又忍得袁士妙十分不悦。 “哟,这不是梁小慧嘛,你师傅好像不太喜欢你呀……”屋山墙的阴影里立着一个人,从那尖酸刻薄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来,正是梁小慧的死敌-谢蔷薇。 “哼!”梁小慧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谢蔷薇,要知道她可是半个月没露过面了,“谢家剩女,你在这等谁呢?你这是气得冒烟了?” 剩女是嘲笑谢蔷薇没谈过恋爱,但显然她误解成“圣女”了,而气得冒烟也只是形容生气的程度;但巧合的是,此时的空气中,又弥漫起那种若有若无的氨水味道。 “知道的不少啊。”谢蔷薇满怀敌意。 “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袁士妙左右再无旁人,便直接问道。 “双宝,你手里拿的什么?”谢蔷薇没有理会袁士妙,反而盯上了王双宝手中的麻袋包。 “没什么,没什么。”王双宝不太会扯谎,表情并不自然。 “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谢蔷薇贪婪的吸吸鼻子。 “谢蔷薇,你将灵魂卖给魔鬼,对你有什么好处?”袁士妙咄咄逼人。 “上一边去吧,”谢蔷薇笑得很诡异,“你一个老处**女还敢来教训我?我们晚上见吧,死神就要来了……” 说完,谢蔷薇沿着屋山墙的阴影慢慢地向晒谷场的方向走去。 第53章死神来了 在古希腊神话中,死亡之神达纳特斯是夜神的儿子,他居住在冥府,常穿一件黑色斗篷,手执死亡之镰,行走于苍茫的夜色之中。 空中弥漫的氨水味道与之前的有所不同,似乎略带辛辣;放眼望去,那道烟柱的颜色也要更深一些。 “双宝,你怀里抱的什么东西?”民兵连长谢仓法从谢蔷薇身边匆匆走过,却只注意到了王双宝怀里的包裹。 “六叔……”王双宝没想到会遇到他,当下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是要去哪?” “我寻思组织几个人去山上看看,”民兵连长谢仓法手指着那道烟柱,略带焦虑的道,“这两天怎么总有放火的,别再烧了山。” “不要去,”袁士妙果断阻止,尽量用和缓的语气劝道,“年前下过两场大雪,地还湿着,起不了火。” “是么?”谢仓法迟疑了一下,烟柱的颜色也变淡了。 “就是,明天再去也不迟嘛。”梁小慧也在一旁帮腔。 “哦,那就明天再说吧,今天十五,防火任务更重。”谢仓法被说服了,又注意到了那个方形的麻袋包,“这到底是什么?” “是我的东西,”袁士妙故意加重了语气,“怎么?还要检查吗?” “不用了,信得过,信得过……”谢仓法呲着牙笑了,露出一个牙洞,看样子与儿子争抢木箱时他也吃了亏。 见对方很识相,袁士妙点点头,便带着双宝和小慧一同回到了家中。 “师傅,谢蔷薇今天看上去怪怪的,”梁小慧一进院子就忍不住说道,“这家伙以前是烦人,但是今天不光烦人还有点瘆人……” 确如梁小慧所说,今天的谢蔷薇给人一种腊月二十九晚上的那种感觉,但是鬼门附近的鬼魂都已经超度了,她的实力应该大大削弱了才对。 “师傅,放哪儿?”王双宝抱的久了又累又有些担心。 “放井台上,”袁士妙指点着,“这里本来就是阴气的出口,放在这里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是个什么东西?”梁小慧看愣了。 “阴沉木箱,”王双宝怕师傅还是不理她,连忙解释,“从谢家豪那里买来的。” “双宝,去拿细方铜棍。”袁士妙又戴上手套,小心的打开了麻袋片。 木箱中央只有一个细小的圆孔,而细方铜棍又有些像钥匙,袁士妙想比对一下。 “这东西好阴!”从屋中迎出来的何清正一下子注意到了这口黑木箱。 “嗯,确实是。”袁士妙接过王双宝递来的乾坤袋,摸出细方铜棍比对着,圆孔略小,根本插不进去,“这个不是它的钥匙。” “那要怎么开?”梁小慧又凑了上来。 “不知道。”袁士妙的态度还是冷冰冰的,但好在开口答话了。 “师傅说,开箱的方法可能是表面上那些暗纹。”王双宝索性好人做到底。 “哦,那我来拍一拍,”梁小慧掏出了手机,“我有个同学在中州公安大学学刑侦,那家伙是个解密高手。” 袁士妙并未阻止,而是放手让梁小慧去拍照。看样子她也认可这种方式,同时,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师傅,您说谢蔷薇怎么知道今天晚上死神就要来了呢?”趁着这个当口,王双宝提出了疑问,“这烟柱不是只能单向联系吗?” “我也不知道,”袁士妙忧心忡忡,今天晚上又是一场大戏,又没有援手,只能寄希望对手快点离开,“今晚是月圆之夜,可能是一种本能吧。” 为了防止阴沉木箱的阴气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袁士妙特意围着井口布了个锁阴阵,可以暂时锁住阴气。 从正月初一第一次出现烟柱开始算起,到今天正好十五天。一开始,烟柱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根据风向,每天会升起一到两次,但是最近两天比较频繁,而且不再考虑风向的影响。 尤其是今天的烟柱,看上去不仅浓而且还有股子辛辣的味道,甚至引起了谢仓法的注意。 午饭时,袁士妙迟迟不动筷子,梁小慧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何清正和王双宝的眼神挡下了。 “道长,”何清正先开口了,“这邪神该隐是西方的东西,不管是谁来,应该都是接他走的,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万一呢,”袁士妙轻叹一口气,“我在想要布多大一个阵才能护住这个村子,可是想来想去也不行;要么是阵法的威力不够,要么就是我们的能力不足……” “那要怎么办?”梁小慧暗自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参加。 “吃饭,睡觉。”袁士妙拿起了筷子,“晚上打妖怪。” “耶!”前半句梁小慧听得一头雾水,后半句却正合她心意,央求道,“师傅,这次不能再落下我了吧?” “你爸那边能搞得定?”袁士妙扭头问。 “没问题!”梁小慧拍了拍胸脯,“我有办法!” “那好,”袁士妙接过一个馒头,“你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全天候监视谢蔷薇,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 谢成功被上身后不在村子里,谢忠三不作考虑,因此圣女谢蔷薇就是最大的不安因素。 “我要不要带什么东西防防身?”梁小慧异想天开。 “师傅不是给了你一根雷击木嘛!”王双宝适时的抢话,替梁小慧避过了师傅的责骂。 “对……”梁小慧走神了,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村子里一般在哪里放烟花?”院子外传来一阵鞭炮声,吸引了袁士妙的注意。 “没有固定的地方,”何清正推了推正在神游的梁小慧,答道,“大部分都在自家院门外,也有去中心街放的。” 袁士妙摇了摇头,又问:“为什么不去晒谷场放呢?那里地方大又空。” “那里有干草垛啊!一个火星子就烧没了。”梁小慧不合时宜的反驳,似在嘲笑师傅的无知。 “其实也没多少草垛……”王双宝及时救场,“尤其是靠近谢成京那一边一个都没有。” “嗯,晚上我们去那里放。”袁士妙心中有了计较,“双宝,你下午找找村长,他家不是要放礼花弹吗,让他也来晒谷场放。告诉他,如果失了火,所有损失我袁士妙包了。” 老井和阴沉木箱在锁阴阵里,村子里能吸引“死神”的除了谢蔷薇,就是是晒谷场附近这个鬼门了;毫无疑问,烟花和人气是冲淡阴气最好的方法。 午饭后,袁士妙果然在屋里呼呼大睡,而王双宝和梁小慧因为各自有任务,只打了个盹就分头出发了。 王双宝的任务相对简单,一来一去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村长梁友富是个懂事理的人,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是这样做也没有坏处;而且,袁士妙还答应帮他找弟弟和经书,这个人情也是要还的。 全天候监视这个任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不能到家里坐着热炕头监视,梁小慧只能呆在外面;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好一圈一圈的围着晒谷场和谢蔷薇的家转圈子。 袁士妙一直睡到太阳偏西才起床,电话一直没响,说明梁小慧那边没什么动静。 “双宝,村长同意了?”袁士妙活动了活动身体,“下午还有烟柱升起吗?” “嗯,”王双宝递过一杯茶水,“下午没有了,再没烧过。” “哦。”袁士妙明白,没再烧说明不需要再烧了。 晚饭时梁小慧回来了,小脸冻得通红,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在她家转了一下午,快天黑时碰见了谢成京,才知道这个谢蔷薇也在家里睡午觉,估计现在还没醒呢!真是猪啊……” 梁小慧的牢骚话里有个“也”字,似是将袁士妙也给骂进去了,王双宝悄悄的捅捅她,提醒她注意言辞。 “道长,今晚上我们布什么阵?”何清正端上了元宵,一碗一碗的盛着。 “今晚不布阵。”袁士妙摇了摇头。 “不布阵?”梁小慧惊了,“不布阵我们拿什么打妖怪?” “村子一共四个路口,但是真正的入口只有一个,就是从银钟山方向进村必须经过的北村口,”袁士妙蘸了点元宵汤,在饭桌上画了个圆圈,“今晚子时,我们四个人带齐法器,去那里等着。” “硬拼?”梁小慧苦着脸问。 “摆明我们的态度,让他们速速离开。”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袁士妙自知斗不过邪神,更何况还有来接他的“死神”,只好护住村口,以法器上的阳气发出警告。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各家各户的小孩们胡乱吃几个元宵,就跑到院门口开始燃放烟花,整个村子里弥漫起一股硝烟的味道。 晚饭后,袁士妙亲自驾车,满载着前日买的烟花,向晒谷场驶去。 “呯呯呯!” 几个礼花弹飞上了天空,瞬间炸响,在夜空中绘出一副副美丽的画面;但袁士妙知道,今天这个夜晚注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美丽、幸福,因为“死神就要到了”。 第54章死神来了2 炫丽夺目的烟花照亮了兰沃子村的上空,村长梁友富家的礼花弹起到了先锋带头作用,越来越多的村民集中到晒谷场背阴的一侧开始燃放。 平日里喜欢热闹、好动的梁姓人家基本都到齐了,慢慢的不太合群的谢姓人家也来了,欢声笑语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曾经鬼魂出没的鬼门最后的邪祟阴气消失殆尽,孩子们东奔西跑,甚至有更顽皮的孩子将魔术弹扔到了老槐树底下的那个黄鼠狼洞,一颗一颗的亮丽飞弹反向打入洞中,浇熄了那里最后残存的阴邪味道。 山神庙前的阳气入口恢复正常,又拔除了埋在谢成功家的邪器之后,整个村子的风水基本恢复正常;而今晚的举动,扫除了村子里的最后的阴霾。 当这一场烟花盛宴曲终人散时,一袭红衣的谢蔷薇出现在家门口,她用怨毒的眼神扫视着一切,然而,这里已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小慧,”袁士妙准确的捕捉到了谢蔷薇的表情变化,“跟着她。” 村里到处弥漫的硝烟味道让谢蔷薇很不适应,她以手掩鼻,时不时的还要打几个喷嚏,只好竭力低头疾走,并没有注意一直在身后紧随的梁小慧。 “双宝,你去谢成功家看看,”袁士妙还是有点不放心阴阳眼谢忠三,那天夜里被邪神蛊惑的他爆发了惊人的力量,“我们十点半在村北头集合。” 王双宝怀里有被粗布包裹的九节杖,再加上左手戴的月光戒指,即使在黑暗的夜里,他也不惧怕谢忠三。 不出所料,谢成功家的大门紧闭着,王双宝从门缝里望进去,阁楼的灯亮着,似有人在那里忙活着什么。 当下王双宝不敢迟疑,上前砸响了大门。 “谁?”几分钟后,门里传来了略带惊恐的声音。 “我,双宝。”听到对方的表现,王双宝更加镇定了。 月圆之夜本是一切妖魅横行的时间,可今晚的村庄,因为一场烟花盛宴而使阳气格外充足,自然会让谢蔷薇、谢忠三之流心怀恐惧。 “干什么?”隔着一道铁门,谢忠三仍能感觉到双宝怀中的东西,因此不敢开门。 “师傅让我告诉你,”王双宝发出警告,“今晚你不要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哦,哦,知道了……”谢忠三用颤抖的声音应下了。 另外一边,红衣圣女谢蔷薇在村子里兜了一个圈儿竟向村东而来,与王双宝在谢成功家门前相遇了。 “你?”谢蔷薇也感觉到了九节杖的盛阳之气,颇为忐忑。 “谢忠三今天不会出门的。”王双宝望了望她的身后,远远的看到了梁小慧的身影。 “哼!”谢蔷薇前有猛虎,后有追兵,猛的一跺脚,折向村北而行。 梁小慧和王双宝合兵一处,也跟着她向目的地行进。 “她发现你了?”王双宝问。 “嗯,”梁小慧点点头,“硝烟散尽后,她就发现我在跟踪她,就在村子里转了个圈,转到你这儿了。” “你感觉她今晚上怎么样?”王双宝又问。 “没什么了不起,”梁小慧轻轻拍打着怀中的雷击木,“明知道我在跟踪,她连上前质问都不敢。”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谢蔷薇可不是这样的,当时她被鬼魂簇拥着,根本不用走路,并且因为身份的尊贵,跛脚的谢忠三还要先爬墙进来给她开门。但是今天晚上,她却变成了孤家寡人。 村子北口的月色下,停放着一辆越野车,车里坐着袁士妙与何清正,两人还在商讨着应变的细节,就在这时,红衣圣女从车前踽踽而行。 刚刚才十点钟,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小时,而一直跟随她而来的梁小慧和王双宝也到了,拉开车门上了车。 临近午夜,气温降到了低点,汽车显示屏上有外面的温度—-8c。就在这样的低温下,衣着单薄的谢蔷薇竟毫无惧色的站在月光之下。 她双手上举,面向圆月,衣袂在风中轻摆,看上去有一种诡异至极的美。 “师傅,怎么处置她?”王双宝又动了恻隐之心。 “想走的就走吧,”袁士妙轻叹,如此一个妙龄少女竟被魔鬼迷惑了心智,可惜无人救得了她,“想来的坚决不行。” “可怜的孩子,”何清正也是心有不忍,“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又不在身边,一个人长期与鬼魂为伴,可恨我竟没有发现。” 四十年来何清正一直致力于维系王家的安宁,她谨遵师兄教诲,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村子里竟有这么许多的黑暗。 “不怪你。”袁士妙明白,即便换作是她,也是独木难支,只能自保。 “这是她的选择。”梁小慧倒是很硬气。 月华映照下的谢蔷薇一动不动,她的身上微有一层光芒笼罩。在体质阴寒的王双宝看来,对方竟有些“圣洁”之感。 当然这只是王双宝不可言说的一种错觉,并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转眼快到子时。 “她被施了定身法吗?”梁小慧终于按捺不住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别过去,”袁士妙打着了火,将车开到路中央,横过来挡住了路,“她在吸收月华的能量。” “啊?”梁小慧惊叫一声,“那还不过去阻止她?” “一个小时吸收的很有限,”何清正摸出了铜磬,解释道,“道长不是说了嘛,想走的就让她走吧。” “双宝,你去点一堆火,烧得旺旺的,”袁士妙提起挎包,推开车门,“我们也都下车,做好准备。” 农村里到处都是柴禾,随便抱过几捆,扯上把草就能生起火来,待火大之后,再将粗大的树根扔上几个,火焰能持续好长时间。 “不会引人过来吧?”王双宝想起了民兵连长谢仓法。 “不会,我跟村长打过招呼了,”袁士妙观察着火焰对不远处谢蔷薇的影响,“子时我要在村北口布八荒玄火阵,驱鬼降妖,让村民们不要围观。” “八荒玄火阵?”梁小慧记得那是游戏里的阵法名称,“真的有这个阵吗?” “当然,”袁士妙点点头,“可是早就失传了。” 扯大旗当虎皮,袁士妙不得不危言耸听,编出一个失传的大阵来,以防止那些纯朴的村民赶来灭火。 “来了吗?”王双宝心中一紧,因为火焰对面的谢蔷薇突然放下了双臂。 “大家准备!” 袁士妙首当其冲,顺手抄出了铜钱剑和三清铃;何清正还是左手磬右手槌,而王双宝和梁小慧也拿出了九节杖和雷击木。 苍茫的夜空中隐约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似是吸血蝙蝠,可这么清冷的夜晚,这种生物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声音越来越大,谢蔷薇回头望了过来,嘴口挂着一比狞笑,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夜空中的黑点越来越大,终于被人们的视线捕捉到,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蝙蝠! 只见它在空中翻了几下,突然落下地来,不知怎么,就变幻成了人形!一身黑色斗篷,手中真的拿着死神之镰! 王双宝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看不到来者的脸,但这一身装束竟和梦中的血族高手马修斯一模一样! 袁士妙等人也被震憾到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断不可能相信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竟能变化成人类的模样。 “圣女莫卡维,你好吗?”来人用流利的汉语与谢蔷薇交流着,“我要去接该隐大人,要一起吗?” “你的汉语水平真是不错,”谢蔷薇回头指了指火焰那边的袁士妙等人,“这些螳臂当车的人怎么处置?” “四百年的时光可以学会很多东西,”来人这才抬起头望了过去,“这些是什么人?中华的修道之人吗?” “啊!”火光映在那人的脸上,王双宝惊骇的大叫,“你果然是马修斯!血族高手马修斯!” “安德烈斯的月光戒指?”马修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枚戒指,“这个可怜的家伙为什么没带走呢?” “他他他……送给了我。”王双宝惊得有些口吃了。 “你?难道你有那种特质?”马修斯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血族圣女,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他们呢?” “我中华道教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西方的血族与狼人的恩怨和我们没关系,希望你自重,不要挑起事端!”袁士妙手中的三清铃轻微的抖动着,发出了警告。 “没关系?”马修斯拄着死神镰刀走近了些,“你真的这样认为?” 马修斯似乎并不畏惧那团正熊熊燃烧的火焰,随手一挥,袍袖卷起一阵阴风将火焰熄灭了。 他的这一举动迫使袁士妙等人瞬间将所有法器都亮了出来,晃铃的晃铃,敲磬的敲磬,念经的念经,吆喝的吆喝,一时间颇显嘈杂。 “这是什么?”马修斯的目光一直在王双宝身上,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中华至宝九节杖!”袁士妙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犹豫,“想试试吗?” “呵呵,”马修斯笑了,他抬头望了眼月亮,“圣女,我们先去接邪神大人,回来再收拾他们。” 说罢,马修斯腾空而起,又幻化回蝙蝠的模样,伸出两只爪子抓住了谢蔷薇,向银钟山方向飞去。 第55章死神来了3 在谢林生家的圈墙上,有一段半截的汉白玉石碑,上面有谢家主支祖母的名字,就是莫卡维。 按说那个年代的女人通常只有姓氏,而这一位不仅有名有姓,还是个怪异的名字;更怪异的是,血族的马修斯居然以此称呼谢蔷薇。 子时只有两个小时,从村北到银钟山还有段距离,尚且不知道马修斯将采用何种方法接走邪神该隐;因此他的离开既有时间的紧迫,又有部分畏惧九节杖的意思,当然最后撂下的那句狠话给众人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莫卡维是个姓啊,”在这其中,梁小慧算是最轻松的一个,“难道谢家主支的老祖奶奶是个外国人?” “不会,”何清正摇头,“如果一百多年前兰沃子村聚了洋媳妇回来,那绝对是轰动性的新闻,会一直流传到今天。” “师傅,”王双宝显然不关心这些,他更担心对方的去而复返,“马修斯加上邪神,应该怎么对付?” “不光有他们,还有血族圣女,”袁士妙低头看了看腕表,“上次谢蔷薇是闭着眼睛被鬼魂簇拥着来的,今天却是挣着眼。” “闭着眼的厉害?”梁小慧皱起了眉头。 “对,”当夜的亲历者之一何清正点点头,“那晚谢蔷薇像是僵尸一样,力量很大!” “我在想,”袁士妙蹲在地上,尝试着重新生起火堆,“谢家老祖母莫卡维可能是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外国人。” “什么意思?”梁小慧没弄明白。 “从谢蔷薇的面相上看,她可能不是纯粹的汉族人种,”袁士妙接过王双宝递来的新干柴,费力的生起了火,“她的脸形略宽,鼻梁很高,有点像我国的维族人,有可能是匈奴人的后裔。” “匈奴?”梁小慧愣了,“被卫青、霍去病打到欧洲的那一支?” 匈奴人的长相与汉族人类似,一般人很难区分开。 “你们在讨论什么啊,”王双宝有些着急,“一会儿他们回来了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这个才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袁士妙看出了王双宝的恐惧,“他们的确很强,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我们的优势一是时间,二是九节杖。” 从村北口到银钟山的那个山坳来回至少一个小时,如果再考虑到上血族的某些仪式,那子时基本上就过去了。 “过了子时他们就失去法力了?”王双宝根本不相信,“非跑不可?” “当然不是,”袁士妙烘烤着双手,“但是从这里到中州还有一百多公里呢,况且马修斯还要拉着谢蔷薇一起飞,速度会更慢。” “你们说,邪神会不会选择上谢蔷薇的身?怎么说她也是血族的圣女,而且马修斯不可能一个人抓着两个人飞吧。”梁小慧异想天开。 “你说的很有道理。”袁士妙重重的点了点头。 邪神该隐被谢成功用灵杖上的宝石成功吸引出后,被鬼门阵束缚住。在天将大亮之时,它仓促之中上了谢成功的身,但显然谢成功的身体根本无力承载它的强大,因而它只能躲在这个山洞里,并时不时的升起狼烟,给同伴施放信号。 但谢蔷薇不一样,她是血族圣女,可能有不同的血统传承,更适合当这个载体。如此一来,被控制了半个月的谢成功反倒被抛弃了,好在明天谢仓法就会带人上山,正好可以救下谢成功。 王双宝一直在祈祷时间快些过去,可该来的总归会来。午夜时分,那个来自银钟山方向的黑点逐渐变大,马修斯果然带着谢蔷薇飞回来了。 “哦?”马修斯看着火堆旁的四个人,微感惊讶,“你们没逃跑?” 在他的理解里,这四人定然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匆匆逃离此地,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一旁的谢蔷薇闭目呆立,似是陷入了昏睡。 “我们修道之人只会迎难而上,而不是遇难而退。”见此情形,袁士妙有了底气,“还是那句话,请你们速速离去!” 如果谢蔷薇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就意味着她和邪神都上不了场,三大敌人只剩下一个血族高手-马修斯,胜利的天秤开始倾斜了。 “谢成功呢?”何清正突然发问,意在为自己加油鼓劲,“你们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的?” “哦,那个人叫谢成功啊,”马修斯微微一怔,“他不算是同胞,只不过是邪神大人的奴仆罢了。” “他死了?”梁小慧有样学样,也变着法子拖延时间。 “应该没死吧,”马修斯阴邪的笑了,“如果你们没死,麻烦去找一找他……” 话音未落,马修斯猛的一个俯冲,径向袁士妙扑来,长长的死神之镰横扫向她雪白的脖颈! 袁士妙避无可避,只好大呼口诀,同时左手狂挥三清铃,右手铜钱剑作势上举,准备硬扛。 要知道铜钱剑是把铜钱用红绳扎成宝剑的模样而已,仅仅是靠阳气震慑鬼魂,本身非常不结实。马修斯已经修炼到妖兽级别,毫不在乎这怪模怪样的东西,眼看死神镰刀就要把铜钱剑和袁士妙的项上人头同时斩落! 说是迟哪是快,一旁的何清正飞起一脚,将火堆里正在燃烧的树根踢向了马修斯的面部! 一股灼热迎面扑来,马修斯出于本能闪了过去,动作稍有迟滞就被袁士妙抓住空当,低头避过死神之镰,铜钱剑变刺为劈,狠狠的打在马修斯的右肩之上! 说来也奇怪,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铜钱剑竟爆起一道黄芒,在其肩头产生了烧灼的效应,一时间,一股烤肉味弥漫开来。马修斯随即痛苦大叫,一个纵跃跳上天空,背后生出了两道蝠翼,却没有变身。 “中华道教的东西果然邪门!”马修斯恨恨不平,本来全占优势的情况下,竟被一个不起眼的老妇扭转了局势。 “娘,你没事吧。”王双宝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帮母亲拍打,好在烧得不重。 “师傅,铜钱剑还有这种效果吗?”梁小慧旁若无人的求教起来。 “他虽说是实体,但也是极阴之体,”袁士妙心里清楚,刚才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铜钱是极阳之物,再加上口诀和三清铃的连动,如果刺重心脏,哼哼……” 马修斯没有理会袁士妙的威胁,而是仰头看了眼月亮,就在这个当口,他右肩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再陪你们玩十分钟吧。”马修斯自言自语着,身后的蝠翼轻轻扇动,缓缓而降,“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 袁士妙手挥三清铃,何清正敲打铜磬,两人同时吟诵:“仰启雷霆都司将,符图法箓众官军。炎火律令邓元帅,银牙猛吏辛天君……” 两人声音渐高,配合着铃音和磬音,以及熊熊燃火的篝火,颇有一股道门庄严之意;王双宝听了之后感觉热血沸腾,他记得这是《雷霆之诰》,上次母亲曾经使用过,威力很大。 “闭嘴!” 马修斯厌烦的大喝一声,同时袍袖一挥,一股阴寒之气扑向火堆。 火堆旁无所事事的梁小慧手中一直握着那根雷击木,在马修斯做出动作的同时,她迅速从口袋里抓了一把东西,猛得洒向火堆。 火苗突然爆起,挡住了马修斯的阴寒之气,而那股蒸腾的灼热,逼得正在漂浮的马修斯不得不后退了三四步。 “这都是些什么招式!”马修斯彻底被激怒了,“小人行径!受死吧!” 无论是火攻还是意料不到的铜钱剑,包括梁小慧洒的东西,这一切都在袁士妙的计划之内。其实就是利用对方的轻敌,以及对中华道术的不了解做文章。 “小慧,给他再来一下!”袁士妙大声命令。 梁小慧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并没有洒到火堆里,而是对着暴怒的马修斯投了过去。马修斯眼见那亮晶晶的一把未知粉末迎头扔来,安全起见,他连续暴退数十米,堪堪躲了过去。 “这是什么?”马修斯落到地面,弯腰用手指捻起几粒,“食盐?” “当然了,你以为呢?”梁小慧掐腰哈哈大笑,“师傅,你太厉害了!” 食盐的成分是氯化钠,遇火后会瞬间分解出纳离子,而纳离子是易燃物。这招第一次使用是出其不意,第二次则是利用对方的疑心,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性。 “不可原谅!”马修斯盛怒之下,挥起了死神之镰,刀刃在月色闪着森森寒光,“我要将你们劈成两半!” 一阵阴风卷起,马修斯腾空而起,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先是直奔何清正而去,半路突然折弯攻向梁小慧,还没到近前,一个急转又突向了袁士妙,那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九节杖在此,谁敢造次!” 威急时刻,王双宝挥着短短的九节杖挡在了袁士妙的身前,可惜杖体毕竟太短了,死神之镰和九节杖并没有遇上,虽然王双宝很努力的闪躲了一下,但那长长的刃尖还是斜斜的划过了他的整个胸腹! 最后时刻,王双宝手中的九节杖脱手而出,击打在马修斯的左臂之上! 血浆迸射,哀嚎连连,所有人一齐大叫! 第56章死神来了4 说实话,王双宝的挺身而出不在袁士妙的计划之内。 她很清楚,被彻底激怒的马修斯的最终目标肯定还是自已,因此她早就全神戒备,准备在地上打几个滚躲过去。同时,由何清正、梁小慧将手中的道家法器统统扔向马修斯,将其击伤后赶离此地。 当然,总得留一样法器防身,而九节杖无疑是最合适的。没想到,雷霆之诰让王双宝热血沸腾,竟义无反顾的迎上了死神之镰。 不得不说,以马修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袁士妙是否能躲得过去很难说,因而王双宝的挺身而出无论从人性方面还是从实际效果上看,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王双宝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肚腹之间有一条斜斜的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眼见儿子气若游丝,性命不保,何清正伏地大恸,不能自已。 人在瞬间做出的反应往往就是本能的反应,最是真实。从这一点上讲,袁士妙应该庆幸没看走眼,收了个德才兼备的好徒弟。可惜,这个徒弟恐怕性命难保。 危急时刻,袁士妙没时间悲伤,虽然对面的马修斯的情形似乎也不太好。只见他将死神之镰插在地上,以右手扶着左臂,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恐惧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地上的九节杖! “废物!”一旁僵直挺立的谢蔷薇突然挣开双眼,两道紫芒从中射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是,邪神大人!”马修斯忍着痛将右手放在左胸位置,毕恭毕敬的答话,“请您原谅!” “你是谢蔷薇?”双宝的重伤刺激到了梁小慧,再加上她没见识过邪神的厉害,不仅不害怕还上前逼问,“还是那个紫色邪神?” “都是,”谢蔷薇嘿嘿冷笑,突然向前一个跨步,右手急速抓向梁小慧的胸前,“梁小慧,去死吧!” 梁小慧闻言大骇,她一面急退一面拼命的将雷击木挡在胸前。但谢蔷薇并没有因为畏惧而选择避让,右手继续抓了下去,正好抓住了雷击木! 雷击木是正常生长状态下的树木被雨天打的雷劈到的树木。在民间,老百姓普遍认为雷击木是上天雷电所劈开,鬼魂深惧之,是最有力度的避邪法物。更难得这还是一段桃木,本身就有伐邪治鬼的效用。 强悍如现在的谢蔷薇也是负痛低哼一声,右手冒出阵阵白烟。可她竟一咬牙一跺脚,右手继续用力,啪的一声,雷击木碎烂成渣! 从实际表现上讲,邪神该隐能握碎雷击木,说明他的实力明显比马修斯要高。铜钱剑的法力与雷击木不相上下,却能逼得马修斯退缩不前。这很能说明问题。 一时之间,谢蔷薇右手暂时失去攻击性,可她立刻换成左手横扫千军,一股浓烈的极阴之气迎面袭来。梁小慧避无可避,千均一发之际,离她最近的何清正猛冲上来推开她,奈何这股阴气笼罩范围更广。 饶是如此,两人也被阴气同时扫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在山洞前,袁士妙曾领教过邪神阴气的厉害。她的那只手只暴露在黑暗中不到十秒钟,就惨遭阴气入体,险些被废掉。 被邪神上身之后的谢蔷薇挣开眼后,只是几个照面,四个人就倒下了三个。悲愤之下,袁士妙冲上前来,挥剑就是一阵猛刺。铜钱剑上的阳气迫使谢蔷薇不得不做出相应的闪避。 但就在这时,马修斯的死神之镰迎了上来,与铜钱剑正面撞在一起。 哗啦!红绳断裂,铜钱滚了一地。 袁士妙将手中余下的剑柄抛向马修斯,而后就地一滚。待她再度长身而起时,手中换成了九节杖! “那不是你的东西,”谢蔷薇眯起眼睛,那两道紫芒更盛,“发挥不出最大的效应。” “试试才知道!”袁士妙身子微蹲,毅然做了个攻击的姿势。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谢蔷薇抬头看了眼圆月,似在计算时间,手一挥说道,“马修斯,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罢,谢蔷薇再度阖上了双眼,似要完全置身于局势之外。 马修斯就等着这句话,刚刚击垮了铜钱剑让他信心倍增。在蝠翼的帮助之下,他可上可上、可进可退,可左可右。有了前车之鉴,他尽量只让兵器碰法器,坚决不以身体触碰这些道家的法器。 袁士妙心中叫苦不迭,马修斯的这个战术让她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九节杖虽强,可一来在她手中发挥不出最大的效应,二来这宝贝也太短了,尤其是和死神之镰相比。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因为时间将要耗尽,结束这场性命相拼。 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袁士妙很快身上就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那死神之镰带起的寒风威力兀自不小,每一次轻挥,都会像带动起无数的刀片共舞一般。 “马修斯!” 正当马修斯洋洋得意的不断抢攻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喊他的声音,他本不想理会,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 何清正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邪神的阴寒之气杀伤力巨大,让她看上去虚弱无比。再加她年纪老迈,修为也不如袁士妙,受此重创恐怕凶多吉少。 但就是这样一种情形之下,她还是勇敢的站了起来。 “怎么样?”马修斯也被这种气势感染到了。 “你们快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何清正艰难的站立着,“你们想与整个中华道门为敌吗?” “大人,”马修斯踌躇地望向重新陷入沉默状态的谢蔷薇,“我们怎么办?” “继续。”谢蔷薇的冰冷的话语表明了态度。 “邪神!果然有够邪!”何清正气息不畅,弯腰剧烈的咳嗽着,好不容易才说完整,“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哼……”谢蔷薇根本不理会这种徒劳的威胁,又阖上了双目。 “嗖!嗖!嗖!” 何清正勉强直起身子,右手不断掷出暗器,在气力不佳的情况下,她掷出的暗器虽然没有力量但仍保持了相当的准头。 “啊,这是铜钱!” 这些就是刚刚从铜钱剑上散落的铜钱,被何清正拣了起来,当作飞镖投掷。 马修斯刚开始还躲得比较自如,可这些铜钱绵绵不断,从各个角度飞来,一不小心碰上就会沾到身上,发出滋滋的燃烧之声。 重压之下,马修斯只好将死神之镰舞动的飞快,挡住那些不期而至的铜钱。 铜钱与镰刀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何清正的顽强给了袁士妙喘息的时间。她瞅准空当,手挥九节杖直奔谢蔷薇而去,看那架势,一定要在对方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大胆!” 关键时刻谢蔷薇猛地挣开双眼,双手向前狂推,一股绝大的阴气扑向袁士妙! 袁士妙以身体硬扛阴气,眼角的余光扫过地上浑身鲜血的王双宝。九节杖飞了出去,正好击打在谢蔷薇的额角位置! “啊!”两人同时惊呼,仰面就倒! 另外一边,何清正终于支撑不住再度跌倒在地,马修斯因为挂念着邪神的安危并没有痛下杀手。 战况惨烈,不论是以逸待劳的袁士妙一方,还是占据绝对优势的邪神一方,到了最后,竟只有马修斯一人还在立着,其余无论是神是人是道,全都倒在了地上。 邪神毕竟是邪神,到底比其他人更加厉害,她第一个挣开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疯了吗?”邪化了的谢蔷薇痛苦地捂着头站了起来,九节杖的纯阳之气让她吃亏不少,“马修斯,把她们全都杀了。” “大人,”马修斯想起了何清正的那句话,“我们真的要与整个中华的道门为敌吗?” “你怕了?”谢蔷薇冷冷的扫了一眼,“挡我路者一个不留!” “是!”马修斯噤若寒蝉。 作为一名血族的高手,在马修斯四百多岁的生涯里,杀人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他刚才的犹豫只是担心给整个血族惹上一个难缠的大对头。但既然贵为血族邪神的该隐都这么说,那就无所顾忌了。 离他最近的人正是何清正,他对这个山村老妇的表现感到吃惊,从一开始的脚踢火块,到后来舍己救人,再到刚刚的铜钱飞镖,每一次出手都左右着战局的发展。 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马修斯高高的举起了死神之镰,刀刃在月光闪烁着寒光。 “住手!” 又一个声音响起,马修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去,这次竟是王双宝。 浑身都是血污的他弯下腰来,费力地拣起九节杖,向谢蔷薇走去。 “你恢复了?”马修斯充满了疑惑,在他看来,对方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你不是人类吗?” “你敢伤我母亲分毫,”王双宝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就要了她的命!” “就凭你?”谢蔷薇冷冷的回了一句,声音稍显稚嫩。 “别装了,你已经是强弩之末,”王双宝的步伐虽慢,却坚定有力,“被我师傅用九节杖全力一击,又被打中了额头,你还能附的住身吗?邪神?” “哈哈哈,”谢蔷薇仰天大笑,“马修斯,快带我离开这里,时间不早了!” 第57章死神来了5 惨烈,绝对的惨烈。 村子北口一片狼藉,在散乱微弱的篝火之下,道家的法器遍布各处,地上躺着三个年龄不一的女人,生死不知。 唯一站立的王双宝浑身血迹,胸腹之中那道斜斜的血痂让他看上去狰狞可怖。他呆呆地望向东南方的天空,就在刚刚,马修斯又变成一只大蝙蝠,带着谢蔷薇飞翔而去。 “双宝,”最年轻的梁小慧第一个醒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没死?” “我又复活了……”王双宝轻轻抚摸着那道粗大的伤疤,半小时前那里还在汩汩冒血,“多亏这个护住了我的心脏。” 梁小慧眯着眼睛仔细望去,王双宝手中那个圆圆的东西已经被一分为二,竟是胡抱元送给他的八卦阴阳镜。 “把师傅和你娘抱到车上去吧,”梁小慧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把地上的法器都收好,我们回去。” 梁小慧伤得也是不轻,好在她年轻气盛,体质又是罕见的阳包阴,再加上何清正紧要时刻推开了她,让她以较快的时间缓了过来。 王双宝将一身寒气的师傅和母亲分别抱到车上,再把地上散落的法器一一拣起。当他捡起最后一枚铜钱时,意外看到了一个人影。 “站住!”王双宝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大树的阴影处闪出一个人来,却是谢成功的儿子,阴阳眼谢忠三。 “是你?”梁小慧正准备上车,扭头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半个小时。”谢忠三低着头,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俺大在哪?” 谢忠三来的时候刚好马修斯带着谢蔷薇去而复返,因此他没听到谢成功的下落。 “你大还在那个山洞附近,”王双宝开始处理那堆尚未燃尽的火堆以及地上的血迹,“他被邪神和圣女抛弃了,你快点去吧,早点救他回来。” 虽然邪神离开了那个山洞,但那里还有大量的吸血蝙蝠,倘若谢仓法带人上去可能也会有危险。因此,王双宝有心让谢忠三去。 “我这就去。”谢忠三倒是没含糊,转身就走。 “明天你见着谢仓法,告诉他这是你大放的火,”梁小慧远远的嘱咐一句,“因为你大在山上采药时跌倒了,烧烟放求救信号,就不用他上山了。” “知道了。”谢忠三头也不回,一脚高一脚低地向银钟山走去。 四个人都受了伤,程度却各有不同。 本来是王双宝伤得最重,险些要了性命。可他拥有月光戒指,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再加上八卦阴阳镜护住了心脏,反而是他伤得最轻。 相比而言,受伤最重的就是袁士妙与何清正了。前者受了谢蔷薇双掌的全力一击,后者虽然受创较小,奈何她年岁更大,受伤后又强撑身体发射了一阵子铜钱镖,动了真气。 “小慧,怎么治?”王双宝在灶膛里添了几块木柴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上次是怎么治的师傅?”梁小慧没好气的反问一句,“准备糯米和艾水,越多越好,我来给她们擦洗!” “哦,对!”王双宝一拍脑门又跑了出去。 上次袁士妙在山洞被邪神的阴气伤到了右手,何清正先用糯米拔阴毒,而后用艾叶之水外敷内用,基本将阴毒拔了干净。 现在这情形明显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包括梁小慧在内,也中了招。 情况紧急,王双宝只得一切从速从简,他将一整袋子糯米倒在土炕上,又烧了一大锅艾水倒在大水盆里,全部准备停当,向梁小慧交待几句后,他关上门去了灶膛间。 屋里的梁小慧忙个不停,王双宝帮不上忙,便烧了一锅热水,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的血污,并找出衣服进行更换。 “啊……”何清正呻吟一声,“六妮,六妮儿,你怎么样了?” 自从王双宝拜师之后,何清正就不再以乳名称呼儿子,但急切之下,仍是自己最习惯的方式。 “婶,你醒了?”梁小慧轻声询问,“他没事,在外面坐着呢。” “娘,娘,”王双宝背身靠近房门,“我没事,八卦阴阳镜护住了心脏,月光戒指治好了我的伤,你怎么样?” “死不了,”何清正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小慧,给我碗艾水。” 屋里的三个女人,何清正六十岁,袁士妙四十岁,梁小慧二十岁,正好代表女人的三个阶段。 “婶,我的办法都用尽了,可师傅还是不醒。”梁小慧带着哭腔,“你看她前胸这两个黑手印,可咋办啊?” “中毒太深了,”何清正叹口气,拽过条被子给她盖上,自己也穿好衣服,“全真龙门派的丹药天下无双,你师傅没随身带上几颗?” “有的,有的,”房门外的王双宝听得真切,“师傅曾给我一颗大还丹,说不到关键时刻不能食用,现在肯定到时候了!” “对呀,”何清正也想了起来,“快拿过来!” 袁士妙牙关紧咬,一脸的黑气,给她用过的糯米已经变成灰色了,也没能拔尽体内的阴毒。 梁小慧用力捏开师傅的牙关,将大还丹塞了进去,同时以艾水冲服下去。 十几分钟后,袁士妙长出一口气,微微挣开了双眼:“这是在哪?你们都没事了?双宝呢……” “我没事,”屋外的王双宝大声回话,“师傅,就属你伤得最重!”。 “好熟悉的味道,”袁士妙咂咂嘴,品着口里的滋味,“这是全真教的大还丹?” “是的,师傅,这是你给双宝的那一颗。”梁小慧总算大功告成,这才开始料理自己身上的阴毒。 “好孩子,”袁士妙刚刚苏醒,还惦记着昏迷之后的情况,“后来发生什么了?” 屋外的王双宝替代了正在疗伤的梁小慧,从头到尾,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袁士妙颇为感慨,“今天走运,拣回了四条命。” “师傅,是不是以后就没事了?”王双宝又问。 “没事?”袁士妙苦笑一声,“还有阴沉木箱、细方铜棍、谢成功家挖出的镯子、吸血蝙蝠藏身的山洞,甚至还有狼王坟的秘密、青山镇的大风水等等等等,恐怕以后的事儿还会有很多。” “师傅,你感觉好点了?”梁小慧基本清理完毕,穿好了衣服。 “嗯,好多了。”袁士妙挣扎着起身,穿上内衣,“双宝,你进来吧。” 四个人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之上,八目相对,同时莞尔一笑。 “师傅,这次伤得比上次还重,是不是要多休养几天?”王双宝关心地问。 “恰恰相反,”袁士妙轻抚胸口,那里还有阵阵凉意,“上次的伤就没好利索,这次的更厉害,我要回终南山好生调养一番。至于那颗大还丹,等下次见面我再给你一颗。” “嗯,我也要开学了。”梁小慧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谢蔷薇,也不知她会不会继续完成学业。 “好男儿志在四方,”何清正怜爱的拉着儿子的手,“你也有身份证了,应该堂堂正正的出去闯荡闯荡。” “嗯,娘……”王双宝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现在已经是正月十六了,”袁士妙望向窗外,忙活了一夜,天都快亮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小慧开车先去镇上取上身份证。然后直奔中州,把双宝安顿好后,我们就回西京。” “就这样吧。”何清正打了个哈欠,“我们睡一会儿吧,困了。” “师兄,”袁士妙示意王双宝递过随身的挎包,翻找出一个瓷瓶,“这是三十颗清阴丹,你中的阴毒也不轻于我,每天一粒,吃完就好了。我吃的是大还丹,功效更持久,足以支撑到终南山。” “那好。”何清正也不推辞,坦然受之。 劳累了一夜,四人倒头就呼呼大睡,直到上午十点才被拍门的声音吵醒。 “谁呀?”何清正看了看挂钟,隔着窗子问。 “是我,开门。”声音低沉,好似是谢忠三。 谢忠三凌晨时分孤身一人上山营救谢成功,也不知成功与否。听到是他的声音,何清正赶忙穿衣起床,随便抹了把脸,打开街门把他让了进来。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何清正注意到谢忠三手中用粗布包裹着一根长长的东西,“怎么有这么重的阴气?” “灵杖,”谢忠三将这东西放在老井井台之上,“我找到俺大时,他一直抱着这个东西。” “你大怎么样了?”梁小慧也从屋里走出来。 “没死。”谢忠三神色黯然,看样子邪神和圣女的所作所为伤了他们的心。 “那你想怎么样?”袁士妙没下来,隔着窗户问,“这支灵杖给我们了?” “嗯,”谢忠三胡乱地摆摆手,转身离去,“俺大说,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 “他这是怎么了?”王双宝不解。 “伤了心了。”梁小慧撇撇嘴。 也许谢成功一直将自己当作是邪神的使者,或者是血族的一员。但是邪神和血族的人却不这么想,当离开的时机到来,邪神说走就走,甚至没有顾及他的生命。 第58章死神来了6 元宵节一过,村子里短暂的热闹起来。很多的年轻人要离开村子,奔赴各自的城市,或打工、或求学、或继续无所事事。 没有人谈论午夜的那一场喧嚣,那正是熟睡的时间,大部分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少数听到些异常的人,也想当然地理解成风声或者错觉。 生活在当下的人们,深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道理。反正吃得饱、睡得香,只要不塌下大天来,就没有人会理会。 王双宝站在中心街上,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有梁尧、梁茂、梁盛这些打工为主的年轻人,也有以谢家豪等人为代表的求学一派。他们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小公共,准备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山村。 “成京哥,你也要走啊。”王双宝快走几步,拦住了将要登车的谢成京。 “双宝啊,”谢成京放下行李,拉着王双宝走开几步,耳语道,“价格的事儿你没跟家豪说吧,怎么这两天他对我爱搭不理的。” “没有啊,”王双宝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是不是他自己上网查的啊,我什么都没说的。” “那就好,”谢成京递过张名片,嘻嘻笑着,“想通了给我打电话。” “对了,成京哥,”王双宝接过名片,“蔷薇什么时候走,我寻思问她点事儿。” “蔷薇不在,”小公共慢慢启动了,谢成京快走两步跳了上去,“她给我留了字条,说是明天走。” 小公共载着半个村子的青壮年向各自的梦想出发了,虽然很多时候梦想和幻想基本相同,但仍有大量的人趋之若鹜,碰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午饭时,何清正抖擞精神做了向个好菜,意在为各位送行。 “娘,俺爹什么时候回来?”王双宝给每个人斟上酒,“你没问问二姐?” “下午就送回来,”何清正笑了笑,半个多月没见老头子了,原来不只她一个人在想,“你二姐夫和二姐一起。” 听到谈论起王文林,袁士妙的夹菜的筷子轻轻抖动了一下,被心细的王双宝看在了眼里。 “双宝,”袁士妙故作轻松状,“你去中州,把那些道家经典都带上,经常读一读,很有好处。” “哦,”王双宝难为情的看看左手的戒指,“那这个呢?戴这个出去多难为情啊。” “难为情?”梁小慧吐出口中的鸡骨,“要不是它,不光你,包括我们三个恐怕都报销了。” “戴着吧,一切都是命,”袁士妙深有同感,“九节杖就不要带了,把它放在家里,能中和这里的阴气,对你父母都有好处。” “好的,师傅。”王双宝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了,小慧,你那个公安大学的同学研究出名堂了没有?”何清正由九节杖想到了阴沉木箱。 “有啊,有啊,”梁小慧连忙掏出手机,“吃饭前发给我的,一吃上好东西,我就给忘了。” 大家都对这个吃货的表现很是无语,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忘就忘了。 袁士妙接过手机,打开微信,上面有个网名“倾城”的好友发来的信息,图文并茂,写了好大一篇分析。 “原来是这样。”看到最后,袁士妙懂了,示意双宝搬过木箱来,“这木箱的确是西方古物,但这暗纹排列却很像我们的五行。” “五行是什么?”王双宝很傻很天真。 “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梁小慧不满的嚷嚷。 “你们来看,”袁士妙戴上手套,在箱面上指点着,“这里一共有五部分,水、火、木、土在四周,金字在中央。” “要怎么开?”梁小慧注意到那些暗纹的内容好像真的与五行有关。 “五行相生相克,”袁士妙感觉鼻子发痒,阴沉木箱的阴气让大病初愈的她很不舒服,“先克而后生,藏金在正中,即是开箱妙法。” 说罢,袁士妙轻拍木箱,按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顺序拍打一番。紧接着,又按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的顺序再拍打一遍。这时一声微不可察的“咔哒”声传来。 “开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都靠后!”袁士妙如临大敌,谁也不知道这散发着浓郁阴气的木箱之内究竟会有什么,“我要开了!” 袁士妙打开木箱后也退到墙边,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向木箱中看,里面黑黢黢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梁小慧胆大,靠近了些看得清楚:“这就是个装东西的箱子吧。” “一、二、三……?”王双宝凑近了些,数起里面的凹槽,“一共有十三个?” 何清正捏了个手诀,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形状都不一样,原来都装的什么啊?” “难道是……”袁士妙也看到了,似有所悟。 “我知道,我知道,”王双宝莫名的激动起来,“这个是那个镯子,这个是细方铜棍,这个好像是灵杖呀……” “灵杖怎么可能放得进去。”梁小慧嘴上不服,但箱子里的确有一个凹槽是灵杖的模样,当中还有宝石的位置。 “试试不就知道了。”王双宝一边怂勇一边拿过了乾坤袋。 袁士妙接了过来,先是细方铜棍,然后是镯子,全都严丝合缝的放了进去。接着是灵杖,这东西虽然又长形状又怪异,可一物降一物,一靠近凹槽马上缩小到合适的尺寸,竟然也放了进去。 在合上箱子之前,袁士妙注意到箱子内侧有一行古代的字符,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还是用手机拍了下来。 “这个孔是干什么用的?”梁小慧又注意到了箱子上的那个圆孔。 “许是透气用的吧。”王双宝一通胡猜。 “这些东西还要透气?”梁小慧瞪了他一眼。 “可能还真是透气的,”袁士妙微笑着摇了摇头,“据说真正的宝物都是活的,也需要呼吸人间之气。” 阴沉木箱被放进了乾坤袋之中,吊在向阳的屋檐之下;而九节杖则按照袁士妙的意思,用粗布包裹好,放置在电视机之后的后窗之上。 乾坤袋虽然能隔绝阴阳,但对于阴沉木箱这样的大阴之器效果有限,只有把它们吊在向阳位置,以天地的阳气来抗衡,才能确保不出问题。至于九节杖,据袁士妙的说法,只有放在后窗才能彻底平衡老王家的阴阳。 一共有十三个凹槽只放置了三件邪器,这意味着还有十件流落在外。可是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因为有些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死里逃生之后,又意外揭开了阴沉木箱的秘密,这让大家心情大好,于是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 下午王文林回来的时候,简直把大家惊艳到了。半个月不见,他看上白白胖胖的,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甚至都能拄着拐慢慢走路,直把何清正激动的一会哭一会笑。更为难得的是,他的思路也变清晰了。 “老婆子,这些年你受苦了。”王文林一字一顿,说得很不自然,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何清正再也把持不住,泪如泉涌。 “娘,是俺爹不让告诉你的,”见此情形,王二妮有点儿不过意,“其实俺爹从正月初三就见强了,一天比一天好。” “好,好……”何清正激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从父亲回来,王双宝就将左手抄在口袋之中,直到二姐和二姐夫离去,他都没掏出来。袁士妙注意到了,就递给他一只手套。 王文林坐在土炕上,一会儿望望窗外一会看看屋里,感慨道:“都变了……” “哪里变了?”何清正笑着纠正,“跟你离开时一样一样的。” “爹,你感觉是哪里变了?”王双宝想起父亲那句“时间到了”的预言。 “味道变了。”王文林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王双宝那只戴着手套的左手上。 “我的手碰破了皮。”王双宝期期艾艾。 “师兄,我和小慧去收拾下行李,你们久别重逢,好好聊聊吧。”袁士妙扶着炕沿,由小慧搀扶着回了房间。 “爹,娘,我也去。”王双宝也翻身下炕,跟了过去。 王文林与阴气打了数十年的交道,一进院子就感觉到了变化,而且他能从袁士妙等人身上嗅出阴气的味道。还有王双宝戴的手套,能挡得住视线,却挡不住他心理上的感应。 “师傅,你是不是不想俺爹回来?”王双宝特意压低了声音。 “你看出来了?”袁士妙轻叹一声,“这里的风水虽然恢复正常,但毕竟是阴气出入的地方,久居对你父亲不利。” “不是有九节杖吗?”梁小慧对这件法器推崇至极。 “如果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突然得到大量的美味佳肴,会怎么样?”袁士妙反问一句。 “哇,那可有福了。”梁小慧想像着美好的画面,咽了口口水。 “我觉得这个人可能会死,”王双宝有些惶恐,“会吃到撑死,师傅,您是说……” “不完全一样,”袁士妙摇摇头,“他这次的状态相当不错,可能是有什么机缘,一切走着看吧。” 第59章死神来了7 正月十七的清晨明显冷清了许多,中心街上人烟稀少,昨天像打了鸡血的小公共司机有气无力的叫嚷着,却迟迟不见动身。 晒谷场谢蔷薇家的大门紧闭着,看样子这位血族的圣女并没有回来收拾行囊。梁小慧开着车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一脚油门加速离开了村子。 “师傅,早上我来的时候,看见谢成功的家的街门开着,谢忠三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大扫除,”梁小慧叙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我看见他至少打扫出三桶蝙蝠粪,都倒在粪坑里了。” “哦,”袁士妙坐在后座上,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对阴阳先生准备洗心革面了。” “师傅,我们去山神庙走一趟吧,”王双宝对那个地方有不一样的感情,“看看那里怎么样了。” “行。”袁士妙也想去看一下,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越野车在山神庙前停了下来,果然如马清一所说,门前的水泥香炉下有三个呈“品”字形排列的圆孔,而原本围绕着香炉安插的铜钱也不见了踪影。进入庙中,在王双宝的天眼通里再也见不到神像肚腹里的红光,想来先祖王端亭已经得偿所愿,遁入狼王坟之中。 袁士妙今天的状态不错,不再需要搀扶。她在山神庙庙里庙外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回到车上。 “师傅,你说这个山神庙在风水大局里起什么作用?”梁小慧开着车嘴上也不闲着。 “开车。”袁士妙走的有点累,闭目靠在椅背上调养生息。 梁小慧搞怪的吐吐舌头,与副驾驶上的王双宝对视一眼,重把精神用在驾驶车辆上。 山路崎岖,从山神庙出来又是一溜长下坡。梁小慧车速略快,在拐弯时迎面上来一辆小公共,险些剐蹭上,惹得对方司机降下窗户一通抱怨。 “算了,”王双宝拉住正欲与对方理论的梁小慧,“我们走吧,赶路要紧。” 梁小慧松开刹车,车继续向前行去,王双宝有意无意的又看了小公共一眼。 “啊!是她!”王双宝一声惊叫,吓得梁小慧又是一脚急刹车。 “小慧,你能不能好好开车!”猝不及防之下,袁士妙狠狠地撞到了前座上,遂大声呵斥,“你不想开就滚蛋!” “师傅,不怪她,”王双宝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公共,一脸歉意,“在那辆车的最后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刚才和我对视一眼,是谢蔷薇!” 那辆小公共的方向正是他们的反向,也就是说,谢蔷薇这是要回家的节奏。 “连帽衫?不是黑色斗篷?也不是红色的衣服?”梁小慧回头张望,但小公共已经去得远了。 “她应该已经清醒了,”袁士妙拍拍前座,示意继续开车,“回家来收拾行李继续去上学,我们在西京还能遇上她。” “她和谢成功一样,被抛弃了?”王双宝还在想着那张藏在帽衫里苍白的脸,看上去疲惫无比。 “什么狗屁圣女,原来也是这下场。”梁小慧冷冷地揶揄。 “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了,”袁士妙打断了两个弟子的讨论,“走吧,去青山镇派出所。” 在青山镇派出所里,王双宝很轻易的就拿到了二代身份证。他像宝贝一样的捧在手里,在别人眼中最是普通的东西,他却等了十八年。 “行了,再得瑟丢了还得回来补。”梁小慧的嘴巴很毒。 “哦,”王双宝赶忙放到内衣口袋里,“师傅,我们要不要去宣纸店走一趟?” “去干吗?”袁士妙意兴阑珊,有意尽快离开此地。 “去感谢胡道长啊,”王双宝拿出了碎作两半的八卦阴阳镜,“顺便看看宣纸店后面的那栋鬼楼。” “好吧。”袁士妙的身子缩了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自己进去,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节外生枝。” 古宣纸店门前那个颇有道家风格的幡子还在迎风飘舞,当王双宝独自一人踏进去时,胡抱元正在以手托腮打着瞌睡。 “胡道长,我是双宝,”王双宝小声地打着招呼,“过年好!” “过年好,”胡抱元挣开惺忪睡眼,略带惊奇的问,“是你?你师傅和那个小丫头呢?” “她们在车里呢,”王双宝递过碎成两半的阴阳镜,“感谢您送的宝贝,救了我一命,可惜变成两半了。” “没关系,”胡抱元接了过来,眼睛在月光戒指上扫了一眼,“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大姐在这个店后面买了个房子,我寻思让师傅看一下,然后我们就走了。”王双宝很老实,师傅说不让问,可没说不让答。 “后面的房子?”胡抱元眉头微皱,停顿了一下,“那你们去吧。” “好的,胡道长,再见。”王双宝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这才向外走去。 “哦,那个,”胡抱元在身后嘱咐了一句,“后面其实也不用看,中元节前回来走一趟就行。” 王双宝重新上了越野车,将在店里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了袁士妙。 “他说不用看那就不看了,”袁士妙懒洋洋的道,“小慧,出发去中州。” “好的,师傅。”梁小慧嘴上虽如是说,却给王双宝递了个眼神。 果然,越野车兜了个小圈子,从古宣纸店后面经过。王双宝看了眼那栋正在改造的旧楼,那里有种说不来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快走,少玩你的小聪明。”袁士妙敲打一句。 “是,是!”梁小慧很奇怪,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师傅根本就没挣开眼睛。 “师傅,”王双宝并不想违拗师傅的意见,可这里关乎大姐一家的安危,“我想下去看一下。” “你俩一起去吧,”袁士妙倒是很通人情,“记住别惹事。” “好咧。”遇到这种事情,梁小慧无一例外的兴高采烈。 这是一栋七层高的老楼,应该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在那个还保留着计划经济烙印的开放初期,这种老式的楼房不仅质量一般,里面的布局更是糟糕。家家户户公用厕所和厨房,以前被人们称之为“筒子楼”。 为了能够卖出去,这栋楼的楼里楼外都动了大动作,外面的墙体重新加固并粉刷,里面两间并作一间,单独开辟出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而原本公用的厨卫则被改造成储藏间。 工程刚刚进展了一半,就因为春节的关系停了工。这楼的地势较低,再加上外面被包上一层防护网,里面黑咕隆咚的,仅靠梁小慧手机上的亮光照亮前路。 “你大姐家是几楼几号啊?”在遍地的建筑垃圾羁绊之下,梁小慧逐渐失去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忘了问了。”王双宝如实相告。 “走了走了,”梁小慧不想再在楼里瞎转瞎逛,“去门口的告示牌上看看。” “好吧。”王双宝也觉得这里面阴冷的厉害。 老楼的楼前果然有一张告示牌,上面写明了这是筒子楼改建项目,何时开工何时完工,却没有标注具体的住户名称。 “喂,你们俩个,”门卫房里探出个人头,“在这儿干什么?” “爷,过年好,”王双宝嘴很甜,“我们来看看房子,我大姐在这里买了套,不知道住几零几。” “叫什么名字?”老头儿很好说话,拿起一个本子。 “嗯,”王双宝当然知道大姐的名字,但大姐夫的还是要想一想,“赵诚!” “哦,我看看啊,”老头翻来翻去,在最后一页找到了,“赵诚,一单元七零一?” “呀,是个顶楼啊,”梁小慧摇摇头,“冬天冷夏天热,有的受了。” “便宜啊,”老头儿心有不忍,嘴里叨叨着,“一单元本来就便宜,七楼就更便宜了……” “一单元为啥便宜?”梁小慧不明就里。 “你们还要不要看?不看就抓紧走吧,”老头儿下了逐客令,“房子嘛,都是一样的,看一间就知道所有的了。” “哦,那我们不看了。” 王双宝抬头望向一单元,刚刚他们俩就是从那里过来的,那里给人的感觉不是太好,却说不出什么。 “走吧,”梁小慧拉拉他,“上车问师傅去。” “嗯。” 袁士妙在车上也没闲着,她放眼打量这栋老楼,再看看对面的古宣纸店后院墙,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师傅,您看这里是怎么回事?”王双宝上车就问。 “这楼的地势矮,尤其一单元,被前面的建筑挡住了阳光,”袁士妙分析着,“还是那句老话,阳气不足,阴气太盛。” “那要怎么破?”王双宝有些着急。 “胡道长不是说中元节前回来就行吗,你大姐也说要夏天才搬过来住,时间还早。”袁士妙出言安慰。 “中元节到底是个什么节?”刚刚胡抱元说的时候王双宝就没在意。 “中元节都不知道?”梁小慧白了他一眼,“上元节是元宵节,下元节是十月十五,中元节就是七月十五,鬼节!” “鬼节?”王双宝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节日,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记得这个日子就行,到时候我们回来一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 越野车重新启程,行进于山野之间的道路上,向着中州和西京的方向绝尘而去。 第60章生死茫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本是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苏东坡思念亡妻所作的《江城子》,如今却不知是谁用指尖在满是灰尘的玻璃窗上一挥而就,字体娟秀、笔走龙蛇,端得是一手好字。从字迹上分析,应是一位女子所为。 这里是中州北部的一处城乡结合部,因为近年来的房价高企,开发商们不辞辛劳的改变着这个城市的旧有面貌。 然而,因为利益谈不拢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某些原住民与开发商势同水火,拆迁无法正常进行,最终将这个老式的村庄变得仿佛被轰炸过一般,断壁残垣、瓦砾遍地随处可见。而那些“钉子户”的房子仍然不时的矗立着,里面居然还有人在生活。 在这个村庄的不远处就是一片新起的高楼大厦,据说那里曾是一片农田和乱葬岗,相对于村庄来说要好拆的多。 当然,开发商也是仁慈的,这些最后的几处“钉子户”并没有断电断水,虽然他们的门前总是一堆堆的瓦砾,出行艰难。 “喂,快走吧,”一个又矮又墩的青年招呼着,“别看了,你什么时候研究起文学来了。” “强哥,”还在对着那面断壁上玻璃窗发呆的年轻人回过头来,“我查过了,这是苏轼写的《江城子》,是写给他死去老婆的。” “白天上班,晚上还要上夜校,你还有时间研究文学?真有你的。”矮墩青年打了个哈欠,“佩服啊……” “就咱那班儿也累不着人,整天见不着人,不是溜达就是坐着,”年轻人小心翼翼的从那堆瓦砾上走下来,“晚上再不上个夜校就无聊死了。” “切,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打游戏呢。”矮墩青年不屑一顾。 “打游戏能遇见姑娘吗?”年轻人嘿嘿笑着。 “姑娘?”矮墩青年的小眼睛瞬间眯成一道缝,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对啊,网吧里全是些单身狗,哪来的姑娘?” “哈哈,走喽,上班去了。”年轻人大踏步向前走去。 “哎,等等,双宝,等一等!”矮墩青年两条短腿倒腾起来竟然不慢,很快追了上去。 没错,这个年经人就是王双宝。自从正月十七的中午,师傅袁士妙把他丢在此处,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在这一百天里,按照师傅的要求,他自己找工作,自己租房子,自己买手机、上网、上夜校,有时间就钻研那堆道家经典。虽然看不懂,但他发扬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一本一本的硬背下来,现在已经背到《列子》了。 这些钉子户的房子租价要便宜很多,而王双宝正好又在对面的小区里当保安。和他一起租住的那个矮墩青年叫黄强,比他大两岁,却是保安里的一名班长。 他们工作的地方是好大一片区域,是中州新开发的项目,有个非常气势的名字-“天下城”。可是这里刚刚盖成不久,入住率不高,一到晚上鲜有灯火,宛若鬼城一般。 黄强虽然是一名保安班长,但天下城太大,保安公司足足给这里派了一个保安中队,下辖五个班,整整二十五个年轻小伙子。 “黄哥,你说这么多空房子,公司为啥不给咱在这租几套房子住啊。”王双宝站在天下城的牌楼之下,扭头说道,“就省得咱们成天这么来回的跑了。” “你没值过夜班是吧,”黄强一边说一边整了整保安服,“我宁肯自己花钱在村里住,村里就是荒凉点儿,可这里是闹鬼的。” “闹鬼?瞎编的吧,”王双宝根本不信,“我也值过夜班啊,没什么发现。” “你没在十五晚上值过吧,”黄强瞪了他一眼,“正月十五晚上,刚子亲眼见到有人飞到天上去了。” “哈哈,”王双宝和刚子不熟,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准是看错了……” “你们俩个在这里啰嗦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马上点名了!” “是,赵队长!” 两个人立正站好,双拳迅速提到胸前,快速跑到门卫房外面的空地上。 被称为赵队长的人名叫赵保全,是此地保安中队的队长,是个三十岁的退伍老兵,每天早晚操都对他们以军人的训练方式严格要求。 不过,早晚操中间的空当是比较自由的,只要不被赵中队长抓个现形,玩手机打电话都没问题。 “立正!”赵队长又开始了操练,“稍息……” “赵队长,”一辆汽车驶来,驾车的那人摇下了窗户,“公司新招了一个人,你带着一块训训。” “是,马经理!”赵保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人礼。 “好了,交给你了。” 马经理有些不耐烦地随意挥挥手,汽车后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小伙子。 “小福?”王双宝愣了,来人正是当初在煤矿打工时的边小福。 “王双宝!出列!”赵保全雷厉风行,一挥手,“二十圈!” 刚刚下车的边小福听到王双宝的名字,吓得手中的行李包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幸亏现在是大白天,还有这么多的人在,否则边小福肯定会大叫着“有鬼”而逃之夭夭。 “黄强!带这名新同事去领装备,十分钟后回来参加训练!”赵保全的挥手已经成为其标志性动作,看上去仿佛刀削斧劈一般。 “是!” 黄强出列,拎上行李拉上惊魂未定的边小福向门卫房跑去。与此同时,被罚跑二十圈的王双宝刚好跑完第一圈,与边小福四目相对。 “双宝,真的是你?”边小福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王双宝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快走吧,”黄强拉了他一把,“再墨迹赵队长又要加罚了。” “黄哥,他是人……吗?”边小福轻声询问。 “废话,不是人难道是鬼啊,”黄强不高兴了,大小他也是个班长,这个初来乍到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快点,要不然连你一块罚!” 因为王双宝不合时宜的搭腔,以及黄强给报的名,边小福恰好就与他们分在了一起。可整个上午边小福都唯唯诺诺的不敢靠前,他总是心怀忐忑的望着王双宝和他手上的月光戒指。 “小福,真的是我啊,”午饭时间,两人又坐在了一起,王双宝伸出了手,“你摸摸,是热的。”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边小福硬着头皮摸了一把,手心果然是热的,这才放下了心。 “我也不知道,”王双宝再实在这事也不能说出来,“在矿下时宋金明打了我一镐头,把我打昏了,后来我不知怎么又醒了,却发现宋金明变成了干尸,吓得我连夜就跑了。” “不是你吸的?”边小福还是有点怀疑。 “不是啊,太吓人了。”王双宝随意的瞎编着,“后来怎么样了?” “可为什么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边小福面前的这个王双宝,健谈有自信,和之前那个傻不拉叽的形像相去甚远。 “可能是打着头了吧,”王双宝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对了,我现在有身份证了,还拜了师,天天修道呢。” “哦。” “说说嘛,你们那里后来怎么样了?”王双宝看上去很迫切。 “现在的煤矿生意不好干,上面查得厉害,矿主老林叔撑不下去,又把矿给转了。”边小福喝了口水,顺顺难咽的食物,“我也不想呆了,就离开了。” “何叔呢?” “何叔和那三个傻子还在。” “那唐朝阳呢?”王双宝离开之时只知道唐朝阳受了惊吓,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你舅吧,”边小福开始相信了,“他彻底吓疯了,被老林叔送到中州,扔下就跑了。” “不是,”王双宝摇摇头,“他和宋金明都是挣那份钱的,我没身份证,被他们骗了。” “报应。”边小福狠狠的咬了口馒头,“可吸干宋金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吸血僵尸呗,”黄强就坐在边小福后面,听到这句忙回过头来煞有介事的道,“我们这一带有吸血僵尸的传说,就在这个小区里……” “啊!”边小福吓得一哆嗦。 “哈哈哈,”黄强乐了,不上班的时候他也是个喜欢搞恶作剧的人。 “强哥,你不要吓他。”王双宝笑着阻止。 边小福当然是被吓了一跳,但吓他的不仅是黄强的语气和表情,而是那句“吸血僵尸的传说”,同样的话矿主老林也说过,而这里其实离当时的小煤窑并不太远。 “哦,我晚上住哪?”边小福总算回到正题上了。 “我们的工资里有房租的补贴,得自己找房子。你和我们一起住吧,多一个人分担房租。”王双宝看了眼黄强,“强哥是我们的头儿,他这人不错的。行不行啊,强哥!” “好啊,多个人住还能宽绰点。”每个月能多出一百块钱零花黄强当然很乐意。 “那好,就这样吧。”边小福应下了。 第61章鬼故事 当下的华夏大地,城市改造运动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在消除老旧的同时,一些传统的美好也随之消失了。比如天下城这个地方,原本只是中州北郊一个普通的村庄,周围有山有水,有农田有住户。生在蓝天白云之下、居于鸡鸣狗叫之间,相得益彰,自得其乐。 然而,当万丈高楼平地起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从小居住在山村的王双宝就对此很不适应。他每天不得不穿梭于文明与落后之间,感受着文明和落后同时带给他的深深的冷漠。 今天是周六,夜校停课一天,正好王双宝可以借此时间来安顿边小福,顺便给他接个风,尽一下地主之谊。 师傅袁士妙走的时候,并没有给他留多少钱,一切都要求他自食其力。三个月的时间,他想尽方法融入这个走样了的社会,学会与世人相处,尽量不失去内心的纯真。 边小福原本在黑煤窑打工的原因和王双宝有类似的地方,因为年龄不到,除了黑煤窑没有人收留他。现在他也满18周岁了,也有了身份证,自然可以找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他们居住的地方为了方便出租,早就把土炕砸掉,摆上了两个上下铁床。王双宝和黄强各住一个,现在边小福进来了,王双宝将自己上铺的杂物整理了一下,腾出了位置。 一切安置好之后,王双宝带着边小福进了旁边的一家小餐馆,打打牙祭。 “黄哥呢?”边小福记得收拾床铺的时候黄强还在,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去打游戏了,”王双宝虽然一直在努力的融入,可还是不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打lol去了。” “双宝,你可真是变了不少,”边小福感慨着,去年冬天时可没想到对方能这样,“什么都懂了。” “懂得多也没什么好的,”王双宝审视着菜单,尽量和自己的收入挂起勾来,“有时候我觉得还不如糊里糊涂的。” “你的戒指赎回来了?”边小福眼尖,看到了月光石不再是独立的存在。 “是啊……”王双宝知道这个问题不好解释,想含混过关。 “你说实话,那六万块是不是你拿的?”边小福故意压低声音,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呃……”王双宝心说这关总之是过不去,索性就直说了,“是啊,我醒之后,看到宋金明变成了干尸,身上还有六沓钱,就装在身上跑了。” “嗯,这就对了。”边小福总算接纳了这个解释,王双宝是因为六万块钱才跑了路。 当初矿主老林为了封住他和何明林的口,许诺了一人两万块钱。事后又反悔了,只给了一万。不过,就这样边小福也很满意了,当然他也没有说出来。 小饭馆没啥好吃的,反反复复就那几个菜,王双宝也不用研究,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我们喝点儿吧,”王双宝拿过桌上一瓶半斤装的老杜康来,“难得我们在这里能遇上。” “我不会喝啊。”边小福挠挠头,他不记得对方还会喝白酒。 “你少来点儿,我多来点儿,”王双宝不由分说的倒上酒,“师傅说我体质阴寒,喝白酒有好处。” 边小福还想推辞,这时饭店小老板端着两盘菜过来了:“来喽,酸辣土豆丝、油炸花生米!慢用慢用!” “白叔,麻烦了!”王双宝热情地打着招呼,“这是小福,我兄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被称之为白叔的人用腰布擦擦手,轻拍着边小福的肩膀,“常来常往,互相照顾。” 小本生意,和气生财。这位白叔在这个人烟不旺的地方开个小餐馆靠的就是这八个字,平常这些年轻人有什么事找他,只要能办到他都尽量帮忙。一来二去的,人气有了,生意还过得去。 王双宝一共点了三个菜,白叔又送了个凉菜,凑够了四个菜。几两酒下肚后,两人那种因为时间和惊疑造成的隔阂逐渐消失,换作一种情真意切的面红耳赤。 “双宝,你成天戴这么个东西好看吗?”边小福指着对方手上的月光戒指,略带嘲弄之意,“金戒指也不像纯金的,何叔说过,这石头不值钱。” “就是个念想,”王双宝轻轻摩挲着月光石,眼神中有一丝迷恋,“俺家几代人传下来的,不能丢。” 天色渐暗,越来越多的人来小饭馆喝酒聊天,正当王双宝和边小富带着三分醉意时,赵保全、黄强和毛刚一同进来了。 毛刚就是黄强说的那位“刚子”,也是保安班班长之一。大家巡逻的区域不同,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因此王双宝只是认识而已,平时说不了几句话。 “赵队长!毛班长!”王双宝站起来热情的招呼着,“要不要一起?” “就你点这两破菜?”黄强走近了乜斜着眼瞅着桌上残羹冷炙,“哪够吃啊?” “可以再点嘛。”边小福第一天报到,也有心混个脸熟。 “得了吧,”黄强摆摆手,满是豪气的喊道,“老白,来几个硬菜!” 面冷心热是黄强的特点之一,王双宝早已习惯,倒是边小福一脸的不忿,险些挂不住了。王双宝不得不拉住他好一通解释,这才让他慢慢消了气。 有了这个插曲,王双宝和边小福的酒兴被打断了,两人叫上饭来,准备吃完走人。 “赵队长,我是真地不想干了。”临桌的毛刚上来就是这句话,倒是把王双宝听愣了。 “别傻了,现在找个工作多难。”赵保全伸手劈开一次性筷子,交叉摩擦着,“大不了我给你换个班吧,后天你和黄强换换。” “啊?”黄强心说我请个客倒把自己给害了,当即拒绝,“我在居民区这边好好的,多少有点儿人气。你那边是商业区,整日里连只鸟都看不见,不换不换。” “换不换都得换,”赵保全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马经理通知了,一周轮一次岗,你准备下下周轮啊。” “下下周,”黄强掐算着时间,泄了气,“下下周就是十五了,算了算了,我后天和他换岗吧。” “你们啊,”赵保全用过来人的语气教训着,“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工作,白天玩手机晚上玩游戏看鬼片,身体不好胆子也小,哪来什么鬼啊怪的,我怎么就没见着?” “真的……”毛刚还想解释,被赵保全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正说着,白叔给这桌上菜了,果然是小饭馆里固有的几个硬菜:红烧肉、炸里脊、油泼鲤鱼。黄强用得意的眼神扫了一眼王双宝,用食指勾了勾,说:“小子,快过来吧,别抻着了。” “我们都准备吃饭了。”王双宝晃了晃手中的馒头。 “过来吧,大家认识认识。”下班之后赵保全还是挺和蔼的。 “好吧。” 黄强本来在网吧联机打游戏,撒泡尿的功夫看到赵保全和毛刚经过,连忙跟了上来。他这人好面儿,本来是毛刚请客,三说两说的,变成他请客了。 人有三急,赵保全起身上厕所的空当,黄强神秘兮兮的问:“刚子,你说说你看到鬼的事儿,双宝这小子不信。” “哦?”王双宝想起早上两人的对话,“刚哥,听说你见过有人飞到天上去?是怎么一回事?” “赵队不让说,”毛刚显然不想回忆这段往事,想一推了之,“可能……是我看错了。” “许是一只大鸟吧。”边小福不知深浅,也插话进来。 “我连鸟和人也分不清吗?”毛刚也和黄强一样,觉得边小福是个新兵蛋子,不应该多说话,于是白了他一眼,“那天晚上九点多了,我正好转到商业街那边。黑咕隆咚的也没个人影,天儿又冷,我打着火机准备抽支烟,借着火光看到门头户那有个黑色的人影,正准备看个仔细……” “啪!那个黑影突然不见了!”赵保全回来的很及时,正好到高潮时,他这一接话倒是把听故事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赵队,可让你吓死了,”黄强夸张地捂着胸口,“你就让他讲完嘛,挺过瘾的。” “行,行……”赵保全点上支烟,也学着马经理的样子随意挥了挥手。 “黑影呢?”边小福听得入了迷。 “没了,”毛刚也接过一支烟来,用惊悚的语气道,“等我走到近前,那道黑色的人影从屋后一跃而起,竟然变成了一只大鸟,扑棱棱的向西北方向飞去了!” “真的是大鸟啊。”边小福哂然而笑,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一只大鸟。 “你小子会听话吗?”黄强不高兴了,这家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兵,“你刚哥明明说了是一个黑色的人影变成了一只大鸟飞走了!” “哦,哦,我知道了。”边小福以前一直在黑煤窑里打零工,说话向来很随便,冷不丁得被人管着很不习惯。 “怎么样?”黄强得意地推推王双宝,“吓傻了吧?这可是真的!” “啊,啊!”王双宝如梦方醒,忙不迭的回道,“长见识长见识了,这故事也太吓人了,呵呵……” 王双宝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毛刚所描述的这人这事以及发生的时间,让他很自然的想到了正月十五夜里飞到兰沃子村的血族高手-马修斯。 第62章乱葬冈 三个多月前,血族高手马修斯从天下城的商业街一飞而起,飞到了兰沃子村与他们发生了一场激战,直至带走了红衣圣女谢蔷薇和邪神。 王双宝体质阴寒,虽然已有所好转,但是仍不能久居盛阳之地,因此袁士妙才将他放在这个人烟不旺的地方。 可是,王双宝在这里只是想到“磨炼”、“学习”、“融入”等字眼,并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血族的消息,更没想到这里有可能就是血族在中州的基地! 宿命是个很奇妙的的东西,躲不开、撇不掉、扔不下。 袁士妙不可能知道这里与血族的关系,只是因为顺路和本能选择了这里,一切都是命。 “刚哥,后来怎么样了?”王双宝表示出莫大的兴趣。 “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黄强端起了酒杯,嘿嘿笑着,“就这一个照面就把我们的毛大班长吓个半死,再有后来不就完球了?” “喝酒吧,”赵保全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这些东西反正我是不信。” 作为一名退伍老兵,一名老党员,赵保全一身正气,自然是不相信这些鬼狐精怪的故事。 “还真有后来……”毛刚叹了口气,一饮而尽,“你们还要听吗?” “要啊,要啊!”边小福两眼放光,欢欣雀跃。 “赵队,还要说吗?”毛刚用征询的语气问。 “说吧,说吧。”赵保全也没想到还有后续的故事,眼见另外三个听众兴致勃勃,也不好太扫兴。 “后半夜我起来上茅房,”毛刚干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那时候天都蒙蒙亮了,我看见天上有一只大鸟,抓着个女人飞回来了,就落在商业街三江楼的楼顶上。” “什么样的女人?你怎么知道是女人?”一听到女人,黄强就来劲了。 “我都要吓掉魂了,还有心思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只知道是穿着一身红衣裳,是女人的体形,”毛刚苦涩的笑笑,“当时我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天亮了才爬起来。” “你说的是正月十六?”赵保全也记了起来,“你病倒的那天?” 正月十五前只留了五六个人值班,人手严重不足,每个人都负责好大一片。而毛刚就是负责天下城商业街这一区域。 “唉,”毛刚长叹一声,“为了挣几个加班费,倒是把自己吓病了,打针吃药花了不少钱。” 话已至此,王双宝已经彻底对上了号。那个去时人影变大鸟,归来又抓着红衣女人的必是马修斯无疑。 “你可能是八字弱吧,”王双宝动了恻隐之心,劝说道,“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对了,”黄强拍了下桌子,“双宝就是修道的人啊,让他给你看看。” “我还差的远呢,”王双宝脸红了,“连入门的级别都不到,还在天天的看经书。” “双宝修道?”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赵保全完全理解不了,于是瞪大了眼问,“你戴这么个女里女气的戒指就是为了修道?” “嗯……”王双宝对这个形容词感到十分尴尬,“这个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跟修道没关系。” “我找人看过,人家也这么说。”毛刚倒是很认可,拍了拍胸脯,“人家给我画了个符,挂在了这儿。” “画符?在哪画的?”王双宝心说只有道士能画符,难道又有同行? “中心公园嘛,”黄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后头有条夹股道子,那里好多看手相算命的。” “就是那儿,”毛刚点点头,“给我看的是个老头儿,看样子有些道行,我问他是哪门哪派的,他说是茅山的。” “看手相算命都是假的!”赵保全摇了摇头,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好好工作才是真的,信这些东西干什么……” “对啊对啊,”见顶头上司不爱听了,黄强忙起身附和,“队长,喝酒吧,我敬你!” 王双宝此时的酒意全无,甚至刚才喝的三两多酒也随着这通谈话而不见踪影。而且,毛刚所说的这个茅山老道可能也是真的,因为看他的脸色一切正常,不像是受过重度惊吓的人。 “这个地方有点意思。”边小福本来对这里疑虑重重,可听完这个鬼故事后,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决定留下来了。 “后天就换班了,”黄强看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晚上的夜班就是你俩的了,行不行?” “行!”还没等王双宝表态,边小福倒是满口应承下来。 “啊?”王双宝无语了,没办法只好也应了下来,“那就先这样吧。” 五个人边喝边聊,直到把饭馆里其余的人全都熬走后,白叔端着个蘸酱菜过来了。 常喝酒的人都知道,喝到最后都吃不动了,只有这种以葱白、青萝卜、黄瓜条搭配的青菜最受欢迎,因为它既不占肚子又能解酒,最是适合酒局尾声的时候。 “来,我陪你们喝点。”白叔笑吟吟的又给大家倒上半杯酒,“明天不上班,今天可以多喝点儿。” “我可是上班的,”赵保全已经七分醉了,眼神迷离、口不择言,“白金龙,你这当年叱咤风云的老大能彻底退出江湖还真是让人佩服啊……” “赵队长,你喝多了。”白叔既没反驳又没承认,“你趴下睡会儿,一会让他们送你回去。” “哦。”赵保全很听话,真地趴下睡了。 “白叔,你真的是黑社会老大吗?”黄强很惊讶,没想到这种金盆洗手的事情能让他碰上。 “什么老大不老大的,”白金龙半是承认半是否认,“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就是给人看看场子,跑跑腿什么的。” 白金龙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拽拽领子,似乎想掩藏什么。但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被心细的王双宝发现了。 “啊,那你怎么舍得……”黄强还想继续追问,却被白金龙一个眼神给打断了。 在那转瞬之间,黄强、王双宝等人同时感受了到了白金龙的一股霸气,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这天下城原来是个什么地方?”边小福不胜酒力,却仍惦记着毛刚的鬼故事。 “原来?”白金龙在此地开了十年饭馆,对此心知肚明,“有几百亩庄稼地、一部分村庄、一片荒山,还有块老坟地。” “老坟地?”王双宝对这几个字特别敏感,“在什么位置?” “商业街嘛,”白金龙虚指了一个方向,“大部分的商业街,原来就是那片坟地。” “不是乱葬冈吗?”黄强有所耳闻。 “老坟地里面有一部分是乱葬冈,”白金龙嘎吱嘎吱的咬着萝卜,“大概就是三江楼那儿吧。” “怎么能把商业街建那种地方呢?”毛刚心有余悸。 “这你就不懂了,”白金龙压低了声音,凑上前来,“商业街人气旺,以人气压鬼气嘛,听说是找人看过的。” “人气?哪有人气?”毛刚恨恨的道。 “是啊,刚开始没人气,鬼气就压过了人气呗。”边小福貌似很懂的样子。 “他们这么胡拆八拆的,肯定惊扰了不少鬼魂,难怪那地方那么邪门。”黄强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哟,很晚了!”毛刚一回头,发现小饭馆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不仅心生忐忑,“咱们走吧。” “要走也行,”黄强看了看打着呼噜的赵保全,“趁咱们还清醒,得把他弄回去啊。” “你们都住哪?”王双宝知趣的给白金龙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他来结账。 “你们住的村子边上那片拆迁安置房,赵队和我一个楼不一个单元。”毛刚和赵保全住得不远,知之甚详。 “哎!”黄强发现了正在埋单的王双宝,忙出声阻止,“双宝,放着我来!” “下回吧,”王双宝将找回来的零钱塞好,又把余下的菜简单打了个包,“这次算我的。” 做人要大气,行事要大方。这是袁士妙临走时交待给他的。 “好吧,你小子真行。”黄强点点头,领了这个情儿,“我记着了。” 安置房就是村子里同意拆迁的村民居住的地方,通常一户能分两套,有的人家还能分三套,再加上现金补贴,资产瞬间翻了数倍,山鸡变凤凰。 “这里的房子还不错嘛。”出了小区,王双宝回头描了一眼,附近就是这里还有点人气了。 “咱们那个村叫啥名?”边小福抬头看着前面废墟中的几处房屋,“还有几户没拆的?” “白家山,”黄强摸索出两支烟来,递给王双宝一支,自己也叼上,“七户。” “白家山?那么说白金龙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了?”边小福有些奇怪。 “对的,”王双宝点点头,“白叔也是七个钉子户之一,坚决不拆。” “可是为什么啊?”边小福无法理解。 没有人回答他,黄强向一边努了努嘴。边小福和王双宝望过去,只见一个老人正在那里抖抖索索地烧着纸,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边小福听不真切。 “有些地方是不能拆的。” 王双宝也不知是回答边小福的问题,还是有感而发。 第63章阴元符集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这是华夏生意场上最常见的对联,大到跨国公司,小到小商小贩,只要有个门面,通常都会张贴。横批一般为“日进斗金”。 其中的四海,狭义上是指渤海、黄海、东海、南海,三江则是指长江、黄河、淮河。当然广义上四海三江是泛指全国各地的意思。 天下城的三江楼是商业街里最气势、占地最大、门点最多的商业楼,据说被一家财大气粗的公司单独买断,已经不属于天下城的开发商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商业大楼,却鲜有人气。当然,不仅是它,整个商业街,乃至整个天下城都见不到几个人影。 像天下城这种地方,现在有个特殊的词汇来形容,那便是“鬼城”。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出现了越来越多像这样的新规划高标准建设的城市新区,这些新城新区因空置率过高,鲜有人居住,夜晚漆黑一片,因此得到这么个称谓。 即便如此,房地产业仍如火如荼,不管入住率如何,房子却是卖得不错,相当不错。 清晨,边小福早早起床了,却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王双宝正在下铺津津有味的读着线装老书。 “双宝,你在看什么书啊?”边小福伸着懒腰,“修道有关的?” “哦,是啊。” 王双宝虽然如此答应着,其实他手中的并不是枯燥乏味的道家经典,而是一本阴阳先生的工具书-《阴元符集》。 这本书是从阴阳先生谢成功家翻出来的,当时和道家经书混在一起,没想到一起带到了这里。昨天晚上王双宝上床时,不小心碰倒了书架,这才发现。 “双宝,今天我想进城去买些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讲,天下城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城”,只不过是新城,没有人气的同时也就象征着各种不方便。 “好啊,”王双宝轻轻合上书,昂起头小声答道,“行啊,我陪你去,我也好久没进城了。” 黄强还在酣睡,王双宝不想吵醒别人。 “你说那个大鸟变成人飞出去,后来又抓个女人回来的东西是不是吸血僵尸?”刚离开住所,边小福又惦记起昨晚上听到的这个鬼故事。 “应该吧。”王双宝知道,马修斯是个四百多岁的血族高手,肯定是吸血的。 “那个女人肯定被吸干了!”边小福脑海里浮现出宋金明最后的影像。 “快走吧,要不赶不上公交车了。”王双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哎,你看,”边小福被地上一堆黑灰吸引了目光,“这是昨晚那个老头儿烧的,怎么上面还有字呢?” 有些烧纸虽然变成灰烬,但是保持比较完整,能从上面看到字符的痕迹。 “当地的风俗吧,”王双宝抬起头,猛得拍了对方一巴掌,“快跑,车来了!” 605路公交车的到来彻底打消了边小福钻研的兴趣,两个人撒丫子就跑。没办法,如果错过这一班,足足还要等一个半小时。 “哎呀,忘买早点了!”边小福站都站不稳,还在惦记咕咕叫的肚子。 “等到了城里再吃吧。”王双宝站在进门的位置,上不去下不来,比饿肚子更难受。 “中间的往里面走走!下面一站人更多!”公交车驾驶员大声提醒。 今天是星期天,进城的人特别多。从衣着打扮上判断,多是附近在工业区打工的青壮年,周末放松一下,去城里转转。 旁边座位上一个保安服打扮的人戳戳他:“双宝,你也去城里啊。” “永飞、永翔!”王双宝好不容易站稳脚根,马上就遇上了熟人,羡慕的问,“你俩还有座?我咋没看见你们上车呢?” “我们是上一站上的车,”其中一个脸更圆的年轻人咧嘴笑了,“上一站始发嘛。” “哦,哦,”王双宝肚里没食,又被挤的难受,“你们真聪明。” “这位是新来的同事吧。”脸略瘦的那个热情的打着招呼。 “我来介绍,”王双宝总算在人流中获得了一个不错的身位,“这位是边小福。这两位是柳永飞、柳永翔,黄岗人,孪生兄弟。” 这对孪生兄弟眉眼之间还是很像的,但好像营养吸收的不太一样。柳永飞的脸略瘦,柳永翔的脸却圆润了不少。 “你好你好!我叫边小福!”边小福昨天只上了一天班,还要忙于各种手续,对同班的同事记不清楚,不过这两位倒是有些印像。 “给,吃点吧。”柳永飞递过一包点心,一看就是这对兄弟吃剩下的。 “好,好,”王双宝也不客气,“小福,你也来点儿,空着肚子容易晕车。” 从天下城到中州老城距离不近,公交车跑了近一个半小时,才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王双宝和边小福有幸遇上柳氏兄弟,四人轮流着或坐或站,总算没被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给闷出病来。 进入城区后,下车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柳氏兄弟也下了车,车上的人稀稀拉拉地坐都坐不满。 “我们到哪下?”边小福对中州城区并不熟悉。 “到终点站吧,”王双宝新学了一招,现学现用,“回来的时候还能混上座。” “前方到站,终点站黄河财经学院,请有序下车……” 公交车的语音系统适时的提醒着,王双宝环顾一圈才发现,整趟车只剩他们两个了。 “好像走过了吧。”边小福刚一下车,就发觉情形不对。 左前方是“黄河财经学院”的正门,谁都知道大学城一般都远离市区,看样子王双宝是聪明过头了。 “要不,再坐回去?”王双宝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进去逛逛吧,”边小福可是坐够了公交车,“我要买的日常用品学校里应该也有的卖,走吧,装一把大学生。” 王双宝和边小福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好和大学生们同龄。因此当两人目不斜视大踏步的往里闯时,年轻的门卫根本没看出任何破绽。 黄河财经学院其实算不上什么正规大学,当然比野鸡大学的毕业文凭要好用些,因此王双宝一路走来,没发现几个认真学习的,搞对像的倒是有不少。很多就在路上旁若无人的搂抱在一起、激吻个没完。 “哎哟,这还真是开放。”王双宝脸红了。 “嘿嘿,”边小福也是眼花缭乱的,“托你的福,真是没白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大学其实就是浓缩了的社会,这里无论物质还是精神层面,应有尽有。外面的浮躁、攀比、奢华无一例外的影响着象牙塔的学习生活,当然,名校会好很多。 根据路牌,两人毫不费力的找到了食堂和百货区,并惊喜的发现这里的物价要比外面低一些,直把两人给乐坏了。 正当两人结束了大采购,背着两大包东西往外走时,几个大学生突然从面前窜过,吓了两人一跳。 “快去看看,六号楼那个家伙又犯病了!”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言语匆匆。 “犯病有什么好看的?”其中稍胖的一个喘着气,不情愿的跟着跑。 “满嘴的之乎者也,跟清宫戏一样,好玩极了!”跑最前面的那个女大学生回头嚷嚷了一句。 “他们这是去干啥?”王双宝回头望了一眼百货店的店员。 “哦,”店员刚招待完这两个大主顾,心里高兴,“体育场那边六号楼有个学生,可能犯了癔病了,天天发烧说胡话,说出话全是古文,一套一套的,挺有意思的。” “癔病?”边小福喜欢凑热闹,用胳膊肘捅捅王双宝,“咱俩也去看看热闹呗。” “你们要去啊,把东西先寄我这里就行,”店员热情过了头,抢在王双宝头里回答,“我五点下班,提前回来就成。” 王双宝本想说不去的,可没想店员倒抢了话,而且他这句话一出口,边小福扔下包裹就跑了。 “哎……”王双宝一把没拉住,边小福就不见踪影,只好埋怨店员,“都是你干的好事,东西可得看好了啊,我们一会就回来。” 六号楼早就水泄不通,很多人叫嚷着往里挤,手里还举着个自拍杆。愁眉苦脸的王双宝知道,那也是新名词之一,叫作网络直播。 “都别挤了!”有个老师模样的人举着喇叭维持着秩序,“这里是学校,不是动物园;里面生病的是你们的同学,不是玩杂技的猴子!希望你们……” 人群爆发出阵阵起哄声,将老师的声音给淹没了。 “里面怎么样了?”王双宝根本挤不进去,又找不见边小福,只好询问旁边一位面色略苍白的女同学,“什么情况?” “听说吟了首古诗,百度都搜不着。”女同学见王双宝长得挺顺眼,便和颜悦色的解释,“这一传出来,全校都疯了。” “没看医生?” “看过了,医生说是学习压力大,精神病犯了。” “通知家里人了吗?” “学校怕担责任,哪敢啊!”女同学奇怪的看着王双宝,“你不是我们这里的?” “哦,哦,”王双宝顾左右而言他,尽力掩饰着尴尬,“对了,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 “好像是管理信息专业的,家是本地农村的,”女同学眨巴着眼睛,“名字嘛,姓谢,叫谢家豪!” 第64章鬼上身 谢家豪是王双宝幼时的玩伴之一,相较于梁尧、谢成京等人,他们俩的关系还要更亲密些。而且,年前年后,王双宝从他的二太公谢林生那里,先后获得了十枚大洋、细方铜棍、九节杖以及阴沉木箱等物,算是缘份不浅。 王双宝早就知道他在中州的一所二流大学上学,却不知道是什么学校。机缘巧合之下,王双宝不仅来到了这所学校,还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这是一种传染病!”情急之下,王双宝大声地信口胡编,“很可能是艾滋病!” 也许是艾滋病的杀伤力过于巨大,随着王双宝这一嗓子,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莘莘学子们,全然忘记艾滋病是通过母婴、血液和性接触传播的,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现场甚至还遗留下几只鞋子。 “同学,你不要造谣生事!”刚刚那个拿着喇叭的老师脸涨的通红,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不忘训斥王双宝。 王双宝四处望了一眼,刚刚还门庭若市的六号楼门口,现在方圆数里之内只剩下他和这个老师了,连边小福也不见了踪影。 “老师,他这是撞客,”王双宝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我们农村很常见的,我能治。” “你能治?”这个老师一脸的狐疑,“不是艾滋?” “当然不是,家豪和我是一个村儿的,小时的玩伴。” 撞客在农村确实很常见,说到底就是鬼魂上身的一种表现。古代道家人认为,上身的不是鬼魂,而是三尸,即彭踞、彭踬和彭蹻。现代的道家人为了便于理解,统一称之为鬼上身。 兰沃子的谢家人体阴性邪,更容易招惹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至少王双宝幼时就见过好几次。虽然他们王家人的体质更加阴寒,可有月光石及何清正的保护,反而从来没被上过身。 “老师贵姓?”王双宝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搭话。 “不贵姓彭,彭澎。”老师倒是很客气。 “彭……老师好。”没想到这位老师竟和三尸同姓,真是让王双宝哭笑不得。 “这个你想怎么治?”彭澎在一个铁栅栏门前停下了,摸出了钥匙。 “撞客者,事出有三。一曰不敬鬼神,二曰故人恋世,三曰三尸附体。治疗之法当选鸡蛋立于镜前,或竹木筷立于水碗之中。口呼上身之鬼名讳,取黄纸三张,燃香三柱,绕撞客之人左右各转三圈,径向十字路口烧掉,立解。” 王双宝知道自己年纪尚幼,恐无法让这位彭老师心安,这才将早上看的《阴元符集》中的一段话原原本本的背了出来。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彭澎看着王双宝左手的戒指,疑窦丛生。 “我拜在全真教龙门派袁士妙法师座下,算是一名修道之人。”王双宝硬撑着,表现出一种修道之人应有的作派。 “好吧,好吧,”彭澎这些天被这件事搅得寝食难安,死马权当活马医,“你进来吧。” 铁栅栏门打开,王双宝立刻闻到一股了淡淡的腥味。 “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王双宝皱起眉头,他想到了天下城的乱葬冈。 “原来就是一片农田荒山吧,没听说有什么奇怪的。”彭澎又找出把钥匙,打开了就近的一个木门。 果然是谢家豪,只是已筋疲力尽,委顿倒在地上,眼神发直、口吐白沫。 “谢家豪,你认识这一位吗,他是你的发小。”彭澎这才想起来,还不曾问过这位不足二十岁年轻人的姓名。 “我是王双宝,你别介绍了,撞客的人是记不起这些的。” “那怎么办?” “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王双宝闭上眼睛,感受着附近的阴阳之气。 “哦,”彭澎老师秒懂,“还真有一件,一年之前,这里吊死过一位学生。” “叫什么名字?” “我得问问。” 王双宝严肃的神情吓到了这位年过三旬的彭澎老师,他拨打了一个电话。 “叫莫娜,是个女的,失恋了想不开。” “莫娜?去年?”王双宝想起了莫卡维,那位谢家主支的祖奶奶,“可是吟出古诗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就听说这个莫娜是文学系的。” 伴随着王双宝和彭澎的重复,地上的谢家豪仿佛有了反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哎?有门!”彭澎乐上眉梢。 “小心!”王双宝来之前才读过《阴元符集》,知道这种闹撞客的人力气奇大,“准备一碗清水,竹木筷一双!” 烧纸和燃香没有现成的,只好以地上散乱的信纸和谢家豪掉出来的香烟代替。 王双宝急三火四的将彭澎递来的一次性筷子立于水碗之中,并对摇摇晃晃走来的谢家豪大喝一声:“定!”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筷子竟在水碗之中立住了,而谢家豪也随之条件反射般的一动不动。 “莫娜,是鬼归坟,是神归庙!”王双宝点着了香烟、烧着了三张信纸,左右各三圈嘴里念念有辞后,快速退出六号楼,向外便走。 当他刚离开铁栅栏时,里面呆若木鸡的谢家豪一下子又倒在了地上。当下他也不敢停顿,跑到外面的十字路口,将纸和烟燃烧殆尽。 “完事了?”彭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是那立于水碗之中的竹筷还是先被施了定身法后又萎靡倒地的谢家豪,似乎都昭示着此病已经根除。 “嗯。” 王双宝第一次操作这样的事,却是根据阴阳先生的方法,心里多多少少没有底。而且,刚刚信纸烧到最后,一阵微风竟将火苗反转烧向自己的手,在接触月光戒指时,才像受了惊吓,迅速退去。这也许说明,上了谢家豪身的不仅有莫娜,还有个更厉害的古代人。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惊无险。王双宝的首次作法成功了,受害者谢家豪缓过一口气来,微微挣开了双眼。 “双宝,是你?” “是我啊,你怎么样?” “又累又渴……” 谢家豪有气无力的话提醒了彭澎老师,他又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很快,来了几个医护人员用担架将谢家豪抬了出去。而那些刚才被一句“艾滋病”吓跑了的围观学生慢慢又围拢了上来。 “不是爱滋,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彭澎大声宣布,“这位王医生,已经治好了患者!现在病人要打针吃药、喝水吃饭,请大家让开!” “这位同学,请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这几天你怎么了吗?” “你吟的古诗是怎么回事,你是被鬼上了身吗?” 这些手拿自拍杆,拍命往前挤的人,全都打扮的很奇怪:女人花枝招展、行为暴露,男人却是极尽搞怪、耍宝之能事。 “我不记得了,”谢家豪声音小的像蚊蚋,“让我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王双宝跑到另外一边,“我就是治好谢家豪的王医生,有问题尽管来问我!” 人群像风吹墙头草,哗拉啦的又跑到了王双宝一边,谢家豪的担架总算能出去了。 王双宝被人群簇拥着,东拉西扯的胡说了半天,那些大学生终于听不下去了,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 “双宝,真得是你治的?”人群散去后,边小福仿佛退潮时的礁石,从波涛里显露了出来。 “是啊,”王双宝打着哈哈,“其实也没多大事,用了点土办法就治好了。” “你到底是谁?”一个女学生问道。 “哦?”王双宝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的存在,竟是那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同学,“我是谢家豪的发小,一个村子的。” “你说这种病没多大事?”女同学从身上摸索了一会,掏出张名片,“你有名片吗?我以后有事能找你吗?” “我没有名片,”王双宝心说我刚混上身份证和手机,哪有那东西,“你可以记我个电话啊,不过我没什么有能力的,今天是运气好。” “多少?”女同学好像没听到最后那半句。 王双宝一边说着手机号,一边扫了眼手中的名片,上面有个名字:褚小燕。 在大学生食堂享受着学生们仰慕的目光并吃过比较廉价的午饭后,王双宝终于按原计划坐到了605路公交车的座位上。 “双宝,现在没别人了,你跟我说说你是咋治的呗。”边小福一上车就急不可待的央求。 “你听说过撞客没有,也有地方叫撒癔症的?”王双宝得意地闭目养神。 “你是说鬼上身?”边小福倒是有些见识。 “对喽,其实就是被鬼魂冲了身,烧烧纸、祷告祷告就好了。”王双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打个瞌睡。 “真咧?”边小福有怀疑的眼神望着他。 “真咧!”王双宝正懒洋洋的说着,口袋里溜出一个纸片。 “褚小燕,”边小福捡了起来,信口念道,“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业务经理,负责区域……” “什么?”王双宝突然坐了起来,一把夺了过去,果然在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就是肖成德的那家公司! “你咋了?”边小福没防备,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王双宝将名片放到贴身口袋里,又坐回了座位。 第65章鬼遮眼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从昨天开始,王双宝就开启了各种巧合模式。先是黑煤窑的工友边小福来保安班报到,晚上为他接风的时候遇上了毛刚,听到了那个关于马修斯和谢蔷薇的鬼故事。睡觉前碰倒了书架,发现了那本在谢成功家找到的《阴元符集》。 今天更是无巧不成书,早上看了一段关于治疗“撞客”的内容,没想到几小时后就能用得上。在各种阴差阳错之后,来到了陌生的学校,却救治了同村的玩伴。 更离奇的是,在这场遭遇中,他不仅救了发小谢家豪,还又一次遇上了中州玄之妙之公司的员工。 师傅曾经说过:巧合太多,就不会是巧合。 自从正月十七离开了兰沃子村,王双宝命运多舛的生活平静了足足有三个多月,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也许经过这一百多天的时间,命运之神又找上了他。 “双宝,给,”边小福捅捅半梦半醒的王双宝,递过一瓶水来,“喝口水。” 王双宝坐正了身体,往窗外望了一眼。马上就要离开城区了,车上又是人满为患。 “没看见那对孪生兄弟?”王双宝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 “没有,”边小福摇摇头,“可能不是这班车吧。” 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挤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一次紧急刹车之后,一个高度近视的中年人厚似瓶底的眼镜险些被挤掉,他心生不满,用南方口音叨叨着:“不要挤了好不好,不要看我有四只眼,如果没有这外面的两只眼,只靠里面这两只是什么也看不清滴……” 王双宝会心的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得拍了下前面的靠背:“哎呀,不对!” “什么不对?”边小福扭头问。 “我忘了买一个东西。”王双宝胡乱的搪塞着。 刚刚中年人的一番话,让王双宝想起一件事,他在治疗谢家豪的时候,视野范围内根本没有看到鬼魂,难道他的天眼通失灵了? 正想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掏出一看,原来是“小灰狼”发来的一条微信: “我和师傅下周去看你。” 小灰狼是梁小慧的微信昵称,取的是“小慧.梁”的谐音。 “哦!太好了!”王双宝的心情瞬间由阴转睛,阳光灿烂。 “你干啥呀,一惊一乍的?”边小福有点懵圈了。 公交车在这次紧急制动之后,迟迟没有启动,车上的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都在不满的抱怨。 “咋回事?”王双宝拉开窗子,将头探出去,这才发现事故发生在车头位置,“撞人了?” 车里的人一听到“撞人”开始躁动了起来,如果是撞人,那处理事故的时间会很长,这班车很可能就坐不成了。 “不是车撞人,是人撞车!”公交车前面的乘客能看到事故发生的原因,“黑社会打架把路给堵死了!” 王双宝心里咯噔一下,按照这两天的巧合频率,会不会又有事要在他身上发生? 事实证明,公交车司机的紧急刹车很及时。车子刚停稳,就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光头青年撞到车上,仰面倒地人事不知。 “警察来了!” 当几辆110出警车逼近事发现场时,这几个正在挥舞着短刀铁棍的年轻人开始四散逃命,而这些人也出现在王双宝的视野之中。 “你又咋了?”边小福很是无语,自从上了公交车,王双宝不是喜就是忧要么就是发呆,没个正常的时候。 “我看见熟人了……”怕什么来什么,王双宝很是无奈,刚刚那些人四散奔逃的时候,有一个人他认出来了,正是茂盛兄弟中的弟弟-梁盛。 “警官!警官!”那位高度近视的中年人使劲拍了拍玻璃,把经过的一个警察给叫住了。 “你好,什么事?”这位警察很年轻,也很友好。 “有目击证人,”中年人指了指端坐的王双宝,“他认识其中一个逃犯。” “哦?”警察对王双宝敬了个礼,“请您下车,配合我们的调查!” 王双宝彻底傻眼了,这真是“祸从口出”,仅仅是随口而说的一句话,竟被旁人听了去,还要他下车去指证。 等王双宝好不容易从公交车里挤出去后,在眼角的余光里,那个高度近视的中年人竟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王双宝被带到了警车上,却无人理会。而那辆公交车被警察调取了相关视频监控资料后,放了行。 120急救车也到了,将那位浑身是血的光头青年抬上了车。在即将关上门的一刹那,王双宝恍惚觉得那张侧脸有点面熟。 “警察同志,”年轻警察走过来,王双宝连忙叫住他,“我在天下城当保安,晚上就赶不上车回去了。您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 “回所里再说,”那位年轻的警察不由分说,“取证需严谨,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就这样,王双宝被七拐八绕地拉回了中州城区。 从小到大,王双宝第一次坐警车,也是第一次坐在公安局的审讯椅上。 “这些人你认识吗?”一个女警递过一些照片来,多是些视频抓拍的侧脸,偶有正脸也不甚清楚。 “这个我认识,”王双宝点着其中的一张,“梁盛,青山镇兰沃子村人,我同乡。” 女警开始询问关于梁盛的一些家庭情况,王双宝一一做了解答。 正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头上包着厚厚绷带的人出现了,手上带着手铐,被人押着,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审讯椅上。 与王双宝待遇不同,他不仅要坐,还会被扣在上面。 “尧哥?”王双宝终于证实了在现场的看法,那个浑身是血的光头青年正是梁尧。 “双宝?你怎么也进来了?”梁尧这才注意到王双宝的存在。 “我认出了梁盛,”王双宝不好意思,这似乎有出卖兄弟之嫌,“是来指认的。” 听到这里,梁尧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梁尧伤得颇重,好在都是皮外伤,只是不知道他的光头是怎么回事。王双宝记得这家伙一直很注意发型。 审讯室的铁门又一次打开了,进来一位国字脸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本地口音:“这个是梁尧,那这个人是谁?” “报告雷队,这个人是目击证人,”女警察忙立正站好,递过笔录,“发现了一名逃走的嫌疑人梁盛,包括这位梁尧,他们都是青山镇兰沃子村人!” “兰沃子?你姓王?”雷姓中年人手拿着笔录,不禁多看了王双宝几眼,“你只是路过?” “是的,雷长官!”礼多人不怪,王双宝不知如何称呼,干脆就称呼为长官,“我是兰沃子村王双宝!我只是路过!” “不用激动,”雷队长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你先出去吧,我有话问梁尧。” “是!” 走出审讯室,王双宝没地可去,就到门口的问询处拖了个塑料凳子坐着。 “录完笔录了?” “是啊,”王双宝一回头,发现是那个年轻的警察,“警官怎么称呼?” “皇甫清。”年轻警官用手指戳戳胸前的工作证。 “哦,皇警官,”王双宝不知所谓的称呼着,“里头那位雷队是谁啊,瞅着官儿挺大的。” “我姓皇甫,不姓皇,”皇甫清哭笑不得的纠正着,“雷队是我们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全名雷鸣生。” “雷鸣生?雷家庄的雷鸣生?”王双宝很惊讶,这两天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皇甫清一头黑线,他并不知道雷副队长是哪个村子的,只好回道:“雷队是青山镇人,具体哪个村子我不清楚。” 青山镇姓雷的只有雷家庄才有,王双宝知道,自己遇上三姐曾经的男朋友了。 “这里不是派出所?”王双宝往外望了一眼,这才感觉不对,外面来来往往的警车很多。 “当然不是,”皇甫清翻了翻白眼,长出一口气,“这里是中州公安局!” “啊?”王双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犯了多大的案子还要惊动公安局?” “无可奉告。”皇甫清逃离了纠缠不清的王双宝,匆匆而去。 王双宝百无聊赖看看时间,已经很难赶上605路的末班车了。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拿出手机拨拉着玩。 “师傅,我今天在黄河财经学院遇上了谢家豪……”王双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袁士妙发了条长微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事无巨细,并无遗漏。 “你做的很对,那本书我简单看过了,并无不妥之处,阴阳先生最初也是我道门中人,多了解些并无坏处。至于你的天眼通,我想可能是一种鬼遮眼的现像。具体事宜下周到你处再详谈。”袁士妙回复的很快。 “好的。” 从袁士妙的回复中看,那本《阴元符集》她是认可的,很可能是她放到了道家经书之中。而且,天眼通并没有失灵,可能被鬼给迷了。这么一想,王双宝心里释然了。 “你怎么还不走?”皇甫清回来了,发现这个让人头大的王双宝还在。 “啊?”王双宝愣了,“雷队不是找我有事吗?” “雷队找你干什么?他去开会了啊。” “呵呵,”王双宝苦涩的看看外面的夕阳,无奈的道,“这公交也赶不上了,你要我怎么回天下城?” 第66章水晶项链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从中州公安局出来,王双宝投身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之中。正值下班时间,到处都在拥堵,所有的汽车都在龟速行进,速度甚至比不了行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王双宝干脆没有坐公交,而是沿着人行横道往北走着。怠速状态下的汽车释放出大量的尾气,在无风的傍晚让人窒息。他走了一会儿,感觉无法忍受,看到前面有一个街心公园,就折了进去。 天下城刚建成不久,公交线路还没有增加,出入只有一条605路,班次还不多。对于那些有车一族来说,这当然不是事儿。但对于经济拮据的王双宝就完全不一样,他可不舍得打车或者打滴滴,那要花掉他几十块钱。 农村人进城,要么投亲要么靠友。可他老王家人丁单薄,在中州根本没有亲戚。就算是同乡同村也是少的可怜,好不容易有个梁尧和茂盛兄弟,要么在公安局里关着,要么逃亡在外。 “对了!”王双宝小心翼翼剥着烤地瓜时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可以去找谢成京对付一宿啊,再坐明天的早班车回去,不耽误上班!” “喂,谁啊?”手机里传来谢成京懒散的声音。 “成京哥,是我,双宝!”王双宝这是第一次给对方打电话,也难怪会有这样的反应。 “双宝?”谢成京略停顿了一下,惊喜的问,“你想通了?要把卖大洋给我?” 没想到谢成京一直在惦记着那十块大洋,王双宝很是无语,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他如数交给母亲了。 “不是啊,我在中州,回不去了,寻思上你那对付一宿!”王双宝实话实说。 “哦?这样啊……”谢成京的态度明显冷落了下来,“我在连心里,你坐车过来吧,到了给我打电话。” “哦,好的。” 街心公园旁边就是公交车站,王双宝捧着烤地瓜边看边吃,发现连心里离这里只有六七站远。于是三下五除二的将烤地瓜吃完,摸出一块钱上了公交车。 半个小时后,王双宝在连心里的农贸市场门口见到了不修边幅的谢成京: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穿了件又老又旧的运动服,脚上趿拉着拖鞋。 “吃了吗?”谢成京吸吸鼻子,摸出支烟点上,“你来得还挺快。” “我离这不远,”王双宝陪着笑脸,“来前吃了个烤地瓜。” “烤地瓜啊,那不算事儿,你在这等我。”谢成京转身进了农贸市场,在熟食摊随意选了四五样小菜,很快折了回来,“走,去哥的狗窝里参观参观。” 王双宝以为这只是对方的谦词,没想到来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之后,真得钻到地下室去了。里面又阴暗又潮湿,还有一股子霉味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不仅如此,这里又脏又乱,让人不禁皱眉。 从不到大,王双宝家境都不富裕,家里就没几件新东西。可在母亲的教诲下,王双宝懂得了干净、整洁、勤劳、朴素这些名词的重要性。 “成京哥,看你忙的,家里都顾不上收拾了!”王双宝挽起袖子收拾起来。 谢成京本来想阻拦,可看对方热火朝天的劲头儿,就随他去了。 半小时后,王双宝清理出了两大袋子垃圾,并把谢成京的脏衣服全都泡到了盆里,整个屋子看上去整洁多了。 “来吧,双宝,别忙活了,过来喝点。”谢成京热情的招呼着。 “好咧,”王双宝放下手中的脏衣服,上面的油灰太重,需要浸泡,“先吃着,睡觉前再洗出来。” “哈哈,以后你还得常来啊,”谢成京很满意现在居住环境的改善。 “哥你咋住这啊,”王双宝看着屋角渗出的水珠,“这种环境对身体不好。” “我觉得挺好,”谢成京美滋滋的喝了口酒,“走不了十分钟就到上班的地方了,又近又便宜。” “哦,哥你最近和蔷薇联系过吗?”王双宝拣了块蒜拌猪肺塞到嘴里,“她怎么样?” “你是不是喜欢我家蔷薇?”谢成京笑得很贼,“说实话。” “没有没有没有,”王双宝连连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聊天嘛。” “要不你就是喜欢小慧,”谢成京搓了搓手,“难不成你两个都喜欢?” “哎呀,”王双宝无语的转转手上的月光戒指,“不想说就算了。” “蔷薇呀,你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谢成京突发感慨,“这丫头我都看不透,不知道成天的在忙活些什么。” “怎么说?”王双宝来了兴致。 “要么好几天不出门,要么出门了好几天不见人,就扔一张纸条给你。”谢成京无奈的摊开手,“打电话十回有九回不接,发微信最多就是一个笑脸,多了一个字也没有。” “哦,可能是叔和婶走的时候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吧。”王双宝试着理解对方。 “俺大和俺娘走的时候,她太小了。等我大了又出来打工,又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里。”谢成京很是懊悔,“我有责任啊。” “喝酒吧,哥,”气氛有些沉重,王双宝端起酒杯,“俺叔和俺婶这也走了十年了,也该放下了。” “放不下啊,”谢成京长叹一声,一饮而尽,“俺娘的尸骸还没找到,怎么能放得下!” “啊?”王双宝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是早就入土为安了吗?” “那里只是俺大的,”谢成京恨恨的咬着牙,“那货车把俺娘给撞飞了,当时忘了找,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 “唉,张老师那人挺好的,还教过我呢,”王双宝绕着弯子开导,“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定呢。” “也许吧……” 谢成京的母亲张娟原本是一名民办教师,总也转不了正导致工资极低。后来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这才和谢成京的父亲谢仓明一起来省城打工,却不想遭遇了横祸。 “成京哥,”王双宝换了个话题,“你们珠宝店平时有不少趣事吧,说几个听听啊。” “你想听哪一类的。”谢成京意兴阑珊。 “就上回那个外国人,手上戴着这种戒指的那种,”王双宝伸出左手,比划着,“讲点来听听。” “那个老外啊,”谢成京总算从伤痛的记忆里拔了出来,“他的戒指和你的不太一样,月光石差不多,但是金属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好像你的更高档一些。” 安德烈斯是纯种的狼人贵族,当然比贾斯汀的资格更高,戒指高档些也是正常的。 “那个老外在你店里买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买,就是看了一圈,他们对水晶比较感兴趣,还问我有没有月光石戒指。” “他会说我们的话?” “会啊,说得非常好。” 过去一百多年了,贾斯汀仍然在寻找月神之戒,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水晶感兴趣。 “他后来又来过吗?” “没有,再没来过。” “你的记忆力够好的啊。”王双宝适时的恭维一句。 “嘿嘿,我是对他旁边的女人感兴趣,金发碧眼、皮肤很白,那大胸那身条!”谢成京两眼放光,啧啧有声。 王双宝修道之后,也在学着观气识人。这个谢成京眉眼中总是带着一丝淫邪,看样子对那种男女房事过于上心了。 “哦,对了,”王双宝这已经是第三次转换话题了,“今天我见着家豪了,他把大洋卖你了?” “没有,”谢成京有点沮丧,“本来说好的,后来又不想卖了。” “我今天就是进个城,坐过了站,先是遇上家豪,后来又碰上梁尧、梁盛,现在又坐这儿和你喝酒。”王双宝嘿嘿笑着,感受着造物主的神奇,“你说巧不巧?” “家豪在黄河财经,那是个始发站,”谢成京倒是不以为意,“梁尧和梁茂、梁盛现在白不白黑不黑的,尤其是梁尧,听说是个小头目咧。” “你知道梁尧为什么剃了光头吗?”王双宝又给对方倒满上了酒。 “知道一点儿,”半醉的谢成京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反问一句,“你今天没见到梁茂吧?” “对啊,怎么了?” “一星期前,他们三人和别人干了一架,梁茂重伤,梁尧头上被开了个口子,”谢成京用拇指和食指比量着长度,“需要缝针,所以剃了个光头。”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王双宝越听越奇怪,便把今天的见闻叙述了一遍。 “可能是得罪什么了人了吧,”谢成京醉眼朦胧,“人家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来,呆在公安局里反而是好事儿。” 谢成京喝醉了,王双宝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来,刚到床边,他扑通一声栽在上面,不醒人事。 王双宝费力的将他翻过来,给他脱了鞋和外套,没想到谢成京根本不配合,一番挣扎之下,项链从脖领处溜了出来。 “水晶?”王双宝对于珠宝之类的知识甚是匮乏,但水晶还是认的的。 “别动……”谢成京醉成这样还在下意识的反抗着。 王双宝笑了笑,用手捏住水晶,想给谢成京塞回去。没想到水晶和月光戒指发生了碰触,瞬间爆出一片青芒! “啊!” 王双宝被这片强光耀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第67章疯子 一片青芒过后,王双宝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再也不敢触碰那块水晶。他用右手扯过被子,抖开了给醉床不起的谢成京草草盖上,而自己则定定地坐在了沙发上。 月光戒指是狼人一族的信物,更兼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王双宝已经数次见识过它的强大。可为什么这样的一枚戒指,竟会对谢成京佩戴的一条水晶项链有如此大的排斥? 王双宝坐了好一会儿,仍然不得要领。床上的谢成京呻吟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还有脏衣服没洗,酒桌没有收拾。而等到这一切全都忙活完,已经十点半了。 谢成京小小地下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还被他本人斜斜的全部霸占了。王双宝没办法,只好把椅子和沙发拼起来,躺在上面准备对付一宿。 “……我终将生活在黑暗中,而不是太阳!阳光会给我带来痛苦,我的皮肤将变得苍白……”睡梦中的谢成京梦话连篇,语速极快且含混不清,王双宝隐约听到了“黑暗”、“阳光”、“苍白”等关键词,具体意思不甚了了。 “成京哥,睡吧,别叨叨了!”王双宝走过去拍了拍他,顺便关上了电灯。 入夜,王双宝在简易拼成的“床”上硌的睡不踏实,总是担心会摔下来。而地下室的隔音也不好,远远的公路上货车的胎噪声准确无误的送入了耳中。 手机轻轻地“嘀”了一声,王双宝瞄了一眼,原来充电已完成,便伸手将电源拔了下来。 “有鬼啊,有鬼……”门外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僵尸要吸干你们所有人的鲜血!哈哈哈……” 外面的人又哭又笑,疯了一般的又跳又叫,似乎惊动了附近的居民,像是被堵上嘴拖走了。 王双宝无奈的摇摇头,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他打了个呵欠,重新睡下。 正睡着,手机突然叮叮冬冬的唱起歌来。王双宝摸索着打到静音,一看不是电话,原来是闹钟响了,五点四十。 谢成京仍然酣睡未醒,王双宝就没叫醒他,独自一个简单的洗了把脸,悄悄的出了门。 八点钟上班,中间还要倒一班车,王双宝必须早起。好在现在天长了,外面已经大亮。 “昨晚上你听见了吗,”旁边早餐点上一个老人正和摊主聊着天,“那个疯子又在外面乱喊乱叫的?” “叔,我晚上不住这里。”中年摊主一脸憨厚,陪着笑脸。 “爷,我听见了,真瘆人啊。”王双宝本想随便买个饼干掂补掂补,一听这话,忙坐了下来,“老板,来碗糊辣汤、两张油饼。” “是咧,俺家二小子裤子都没穿就跑出去了,几个人将那个疯子连拉带拽的拖到水塔那儿了。”老人扬扬下巴,大体指了个方位。 “那人是你儿子绑的?”中年摊主愣了愣神,“支摊的时候我看见警察来了,把人带走了。” “警察来了?”老人有点紧张,“那就是个讨人厌的疯子,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了,天天的拣垃圾吃剩饭,到处乱嚎,也没人管。” “叔,那也不能绑人的……”摊主小心的提醒。 “那咋办?” “去警察局自首呗,估计就是批评几句。” “啊?” 老人愤愤不平的起身,扔下五块钱,拎起鸟笼急急的走了。 “老板,咋回事?”王双宝刚喝了口糊辣汤,嘴里的油饼还没嚼烂,“那疯子是哪来的?说的疯话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中年摊主叹了口气,“我虽不住这儿,但是天天都有人说啊。那个疯子不是说鬼来了就是说僵尸吸血什么的,看样子是受了什么刺激。” “哦,”王双宝还要赶时间,于是大口地喝完汤吃完饼,“就这些疯话吗?” “还有啊,”摊主想了想,“他还说什么宝儿不见了、今明变成干尸什么的,反正都是些吓人的疯话……” “噗!”王双宝听到这里猛地被呛了一下,好一通咳嗽才艰难的问,“这人长什么样?” “那谁看得出来,头发胡子那么老长,”摊主很惊奇这个年轻人的表现,“身上穿着冬天的黑棉袄,有人说那是小煤窑里的装扮。” 听到这里,王双宝悚然而惊。他呆呆的会完帐,又愣了一会儿,这才迈步离开。 根据中年摊主的描述,这个疯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黑煤窑里与宋金明一起谋害自己的唐朝阳。他说的疯话摊主要么没记全要么没听清,全文应该是“双宝儿不见了,宋金明变成干尸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王双宝自言自语,“还是先回去上班吧。” 连续的巧合已经逼得王双宝喘不过气来,既然中州的水这么深,他有心逃避一下,等师傅到了再作区处。 在公交车站,王双宝见到一辆警车缓缓经过,开车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带他到警局的皇甫清。 两人错愕地对视一眼,同时在惊讶着世界越变越小、而糟糕透顶的相遇却是一次又一次。 几经周折,王双宝总算赶在八点前到了天下城,见到了手拿工作服的黄强。 “你这是咋了?没睡好?”黄强看着头发乱糟糟顶着黑眼圈的下属,表示了关心,“要不要请天假?” “不用了。”王双宝接过工作服,心说请假是要扣工资的,“我坐车坐的,没休息好。” 今天是约定换防的日子,赵保全带领大家做完早操后,就各乘电动观光车奔赴新的岗位。 天下城附近是中州近年来着力主推的一个卫星城项目,意在缓解城区的工厂、交通、居住等压力。可惜效果一般,大部分人只是来这里参与炒房,并没有搬家的意思。就连那些工厂,因为租期不到,也鲜有主动搬迁的。 这是王双宝第一次来商业街,并有幸近距离的见到了气势磅礴的三江楼。 “好了,黄强,”毛刚简单的介绍一遍,就匆匆准备逃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你急啥呀,”黄强一把拉住他,“这里哪有鬼哪没鬼你也得说清楚啊。” “说什么说,”毛刚用力甩掉他的胖手,“运气好哪里都没有鬼!我是运气衰!” 黄强无语的看着驾车逐渐远去的毛刚,转身训话:“立正!现在开始点名!” 按照顺序,王双宝、柳永飞、柳永翔、朱志伟、卢安康以及边小福挨个被点了一遍。 “王双宝、边小福值夜班,先去值班室休息,其余人跟我来!”黄强招了招手,转身欲离开。 “哎,班长,”王双宝连忙叫住了他,“这值班能商量一下吗?” “怎么了?”黄强一脸的戏谑,“怕了?前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晚上还要上夜校,昨天就拉了一节课了。”王双宝努力解释着。 “夜校八点就下课了,你们的班八点半才开始,不耽误。”黄强不由分说,带着其余四人上车走了。 “其实值夜班也挺好的,”边小福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看,白天我们还可以休息,晚上这里也啥好偷的,随便转几圈签几个字还能接着睡哩。” “啊……”王双宝打个呵欠,有心吓吓他,“你知道吗?我在中州遇见谁了?咱俩都认识的。” “咱俩都认识?”边小福一脸的狐疑,“老林叔?何叔?再还有谁?” “哼!”王双宝抬脚就向值班室走去,丢下一句,“是唐朝阳!” “啊!”边小福满脸震惊,待回过神来准备详加询问之时,王双宝已经合上了值班室的门,“我昨晚没睡好,等醒了再说。” 王双宝这一觉足足睡到中午,才被端着饭盒的边小福推醒:“吃饭了!吃完再接着睡!” 商业街离天下城的居住区太远,在这里只能吃盒饭,还不保证热乎,确实更加艰苦。 “哦,这一觉睡得真香啊。”王双宝尽力的伸展着身体,商业街的第一次睡眠感觉很美好。 “快说说,唐叔怎么样了?”边小福一上午都在惦记着这件事,当初矿主老林丢弃唐朝阳时,他也参与了。 “疯了,成宿的瞎叫唤,吓死人了。”王双宝大口的扒着微温的米饭,“听说在那里住了三个多月了。” “哦,”边小福如释重负,“时间倒是对的上,你在哪遇上他的?” “连心里。”王双宝消灭完半盒米饭,又开始吃起配菜来。 “连心里?”边小福知道这个地方,“当初我们就是把他放在那附近的。” “我们?”王双宝从盒饭后抬起头来,“你也参与了?” “呃……这个……”边小福一时语塞,只好承认,“林叔、何叔加上我,我们三个一起办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边小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王双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下午也好好睡一觉吧,我感觉晚上会有事儿发生。” “有事发生?什么事?”边小福的兴奋劲已经退减不少。 “不知道,”王双宝喝了口水,将那些食物的残渣冲刷进胃里,“自从你来了之后,发生了好多巧事儿,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太平的。” 第68章鬼打墙 在古希腊神话中,掌管人类命运的是三位女神。她们分别是拉克西丝、阿特洛波斯和克罗索三姐妹。其中,最小的克罗索掌管未来和纺织生命之线,二姐拉克西丝负责维护生命之线,最年长的阿特洛波斯掌管死亡,负责切断生命之线,即使是天父宙斯也不能违抗她们的安排。 夜校今天正在讲授西方的神话,与其他学员不同,王双宝来这里是为了获得知识,而不是那个明知没用还要趋之若鹜的夜大学历。 因而他没必要做什么笔记、划什么重点,只是凭兴趣静心聆听就行。 “惠老师,”王双宝举手发问,“我们国家也有类似的神仙吗?” “当然是有的,”惠老师是位退了休的女教师,白白胖胖很和蔼,“但是今天我们不讲,如果你不旷课的话,明天应该能听到。” “哦,”王双宝脸红了,支支吾吾的道,“我昨天是遇上了突发情况。” “嗯,”惠老师微笑着,“我很欣赏你的这种求知欲,世人都像你这样只是为了求知而学习该有多好。” 下课铃响了,另外那些一脸漠然的学员们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了。他们对这位老师的观点不能苟同。如果不是为了混张学历,谁会大晚上的跑这种地方来听一个老太婆唠叨? 为了方便保安中队工作,保安公司不仅给他们派了三辆电动观光车,而且还有十几辆电动自行车。等王双宝回到村里时,边小福早就骑着电动车在等他了:“快走吧,再晚了就签不上名了。” 现在到处都有视频监控,为了确保保安工作的正常进行,公司推行的是签到制。即在视频资料的证明下,在登记本上签上姓名及准确的时间。这种方式也让保安员根本无漏洞可钻。 “你俩怎么才来?”当他们二人到达时,黄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赶紧签到,马上过时间了!” “强哥,”下了班之后,王双宝一般不叫班长,“你这着急忙火地要干啥去?相亲?” “哈哈,”说起相亲黄强乐了,嘴巴咧得很大,“就你小子会看事儿,还真是要见个网友。” “这回靠谱吗?”听到是网友,王双宝大摇其头,“别再让人家骗了。” “去你的。”黄强很不乐意,“上回是只看见照片,这次可是有视频的!” 今天晚上黄强情绪很高,走起路来又是跑又是跳。只是那又矮又胖的身材,让他在做这些动作时活像一只大皮球。 因为要节省电费,夜晚的商业街只亮了几盏功率很底的街灯,给人一种阴气逼人的感觉。 王双宝和边小福开始了第一趟的巡逻,并把时间准确的签到了登记册上。每次签到的时间相隔一小时,两人回到值班室无所事事,边小福拿出手机把玩着,王双宝又掏出了那本《阴元符集》。 “双宝,你就是靠这本书治的‘撞客’?”边小福玩腻了,抬起头来又看到了那本熟悉的线装旧书。 “是啊,”王双宝正看到精彩的部分,随便应了一声,“还挺管用的。” 若是正月十七之前,以王双宝的文化水平是看不懂这本半文言半白话的古书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经过这三个月来的学习,已经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实在理解不了的词汇,自然有度娘来帮忙。 “能看懂吗?”边小福凑上来看了一眼,“这又是画又是繁体字的,不用看都头大。” “慢慢看呗。”王双宝合上书,拿起手机来用百度搜了搜。 “你不是说晚上会有事发生吗?”边小福心虚的望了眼外面黑黢黢的夜空,“会有什么事?” “没事当然最好,”王双宝有心吓吓他,“你可别忘了,这商业街原来是个坟地,尤其是三江楼,以前是个乱葬冈子!” 乱葬冈子是以前穷人家没有钱随便埋尸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少的无主之尸也埋在这里。因为缺少规划,坟墓埋得乱七八糟。而且穷人家多半生活艰难,每遇灾年便背井离乡沿街乞讨,客死异乡的事儿常有发生,因此无主之坟也特别多。 “那……那我们还是一起去签到吧。”边小福结结巴巴的,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好奇心。 两个人同时值班,最经济最合理的方式是轮流去签到,这样每个人休息的时间就可以达到两小时。可在恐惧的支配下,大多数人类的脑子都会短路。 其实在第一次巡逻之时,王双宝就认真地感受过此地的阴气。阳气虚浮阴气厚重,虽然失衡已久但还说不上严重。至少比当初的兰沃子村差得远了。 “没事,”眼见对方吓得不成样子,王双宝善良的一面显现出来,“今天又不是阴历十五,只要不是月圆之夜,一般没事。” “哦。”边小福半信半疑。 第二次签到的时间到了,王双宝骑车驮着边小福,两人开始了新一次的巡逻。 三江楼实在是大,保安中队在这里足足安排了四个签到点,分别是三江楼的东、南、西、北四个大门。这些大门上都挂着锁链,却仍然阻不住里面传出来的阵阵阴气。 突然,月色中一个黑影出现在西门二楼的平台之上,似与王双宝有对峙的意思。 “你咋不走了?”边小福一直蜷缩在后座上,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 “哦。” 王双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骑到西门门口,再一抬头,那黑影不见了。 若不是年前年后王双宝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单单是在空旷的夜色里,一个二楼突然出现的黑影就足以将他吓个半死。但现在不一样了,师傅曾经说过,修道之人拥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心是成功的开始。 除了这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黑影,第二次的巡逻还算顺利。再转过去,在三江楼的北门处签完到之后,就可以回到值班室了。 “小福,该你了!”王双宝用屁股拱拱他,“快下来!” “哦。”边小福不情愿的走上前去,打开签到册飞快的签完名字和时间,拔腿就往回跑。 “你这是咋了?”王双宝难道调侃一回,“你不是挺盼望着过这样的生活吗?” “我也不知道,”边小福心虚的左右看了看,“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小胆,可在这个地方不行,总感觉心里发虚。” “发啥虚啊,签完字了回去了。”王双宝一拧右把,电动车径往东门而去。 “不对吧,双宝,”走了一会儿,边小福感觉不对劲,便扶着肩膀小心向前望了一眼,“你应该往东门走啊,为什么走的是西门?” “这就是东门吧,”王双宝刹住车,用手电照了一下,果然是西门,“走错了?没事,管它东门西门,转过去都是南门。” 电动车的电量不足了,速度越来越慢,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大门前,两个人却看到了拦路的围墙。 “怎么回事?”边小福尖锐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这不是北门嘛,怎么又转回来了!” 北门上面那个大大的“北”字证明了这一点。王双宝傻眼了,刚才明明一直往东走,走过去发现却是西门,再往南走,却又转回了北门。 “我来开!”边小福不由分说的抢到了驾驶位,问了一句,“这个方向是东吧?” 王双宝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牙儿,再看了看三江楼的朝向,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肯定是东。” 电动车电量不足,边小福越是紧张就越用力转动右掣,可越是这样电动车走得就越慢。 “啊!啊!”边小福一下子从电动车上跳了下来,王双宝险些摔倒在地,只听他大叫着,“天哪,怎么又是西门!我就不信了……” “冷静!”王双宝上前抱住了他,沉声道,“不要再走了,再走还是北门!” “为什么?死亡循环吗?”边小福眼神中透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是,没什么了不起的,”王双宝前后看了一眼,看情形他们一直在北门和西门之间转悠,“这是鬼打墙。” “那要怎么破?”边小福的声音颤抖起来,“坐着不动吗?” “鬼打墙嘛,就是鬼和你闹着玩哩。”王双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着玩笑,想让边小福安静下来,“你想上厕所吗?” “什么?”边小福冷不丁被问这么一句简直要疯了,“你说什么?” 王双宝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前方,解开裤子就开始小解,一泡热气腾腾的尿排出了体外。 在热尿的水气氤氲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善意的鬼魂,对他们笑了笑,飞向了三江楼里。 “好了。”王双宝穿好裤子,“咱们走吧。” “确定好了?”边小福根本不相信,打死也不动地方,“我不走,我要坐这儿等到天亮”。 现在虽然是仲春之时,但夜晚的寒气还是会伤人的,更何况是这么个地方。 “你不走万一真的来鬼了怎么办?”王双宝不能把他单独留在这里,连哄带诈唬,“这样吧,我师傅袁士妙法师曾教过我一段清心咒,遇到这种情况最是灵验,你跟我一起大声念出来!” “好吧。”边小福答应了。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我志扬达,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 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在一片虔诚地吟诵之中,王双宝再度启动电动车,发现电量并没有那么低。他们二人就这么边走边诵,不知不觉之间,离开了三江楼来到了值班室外。 第69章另一个疯子 华北平原春季多风,多情的春风不仅吹绿了江南江北、传播了花粉孕育了生机之外,还兼有清理雾霾的功效。 王双宝趴在值班室的窗前,望向浩瀚无垠的星空。在中州,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星星了。 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它们排列成一把勺子的模样,为整个华夏民族指引着方向。 从古至今,中华人民对北斗七星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尤其是修道之人,将其奉为“人神之主宰”,多部道家经典对此都有过专门的描述。 上古时期北斗本是九星,后来有两颗隐匿不见,变成了北斗七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瑶光。其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古曰魁;玉衡、开阳、瑶光组成为斗柄,古曰杓。 道教将北斗七星神格化,成为司命主寿的七位星君。 现在已过午夜,自从王双宝的一泡童子尿打破了鬼打墙后,每次的签到都变得正常了许多。 边小福并不认为是童子尿的功劳,他对那首清心咒大感兴趣,专门抄下来默默背诵。 虽然王双宝是从《阴元符集》上查到的破解之法,但是他也不知道,刚才打破鬼打墙的到底是那泡尿还是口中吟诵的清心咒,或者兼而有之。 人一旦放下了恐惧,倦意就会如潮水般的涌上来。王双宝白天睡得多还可以坚持,边小福却是困得如同小鸡啄米了。 “小福,你睡一会儿吧,我盯着。”王双宝上前拍拍他,指了指值班室的行军床。 “哦,好,”边小福早有此意,许诺道,“等天亮了我替你。” 虽然有清心咒的帮助,边小福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对黑暗的恐惧。 黎明前的最后一次签到时间到了。王双宝并没有叫醒边小福,他独自一人骑上电动车,按部就班的挨着签字,一切正常。 往回走的时候,王双宝特意又从北门折回来走的西门,除了那泡尚未蒸发完的尿液,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东方出现鱼肚白,天就快亮了,王双宝重重的打了哈欠,支好了电动车。这时,在他朦胧的睡意的眼睛中,发现值班室外的栅栏边上,有一个人影正蹲在地上。 “小福?解手不去厕所?”王双宝困得挣不开眼,懒的理会。 他推开值班室的门进去,正要往床上倒时,发现边小福正躺在床上。 “嗯?”王双宝心中一懔,睡意全无,“你在这里,那外面的人是谁?” “什么外面的人?”边小福被吵醒了,“还不到五点,你要睡啊,那让给你了。” 王双宝一个大步来到窗前,向外望去,刚刚那个人影却不见踪影。 “难道我看错了?” 王双宝晚上在三江楼西门见过一个黑影,后来破鬼打墙时又隐约见到了鬼影。因为现在的天眼通时灵时不灵,他也不能确定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什么啊,天都要亮了!”边小福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有惊无险……” 边小福话音未落,却猛得闭上嘴巴,手指指着门口,整个身体筛糠一样的乱抖。 王双宝转身望去,在值班室灯光的映照下,门口玻璃上有一张恐怖的人脸:五官都移了位,半面脸的皮肤全是瘢痕,再加上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衣服,活脱脱一副厉鬼的形像! “大胆妖孽!”王双宝情急之下,一个箭步挡在边小福的身前。他左手虚握成拳,将无名指上的月光戒指对着门口晃了晃,“退下!” “哈……”门外的厉鬼根本不在乎月光戒指,它那兜不住风的嘴唇一经张开,一口烂牙完全显露出来,看上去更加的恐怖! “双宝,快想办法!”边小福几乎要被吓疯掉,他紧紧的搂着王双宝的腰,一刻也不想松手。 说实话,王双宝没有办法可想。他不会任何的道术、符录、手印或者咒语,《阴元符集》也不过只看了几页。除了月光戒指,他甚至没件像样的“武器”。 这时,厉鬼那恐怖的大嘴张了半天,艰难的挤出了两个字:“我饿……” “不是鬼?”王双宝愣了,“是人?” 桌上就是led手电筒,光线很强。王双宝顺手抄过来,拧亮了照向门外。现在天还没亮,强光照在“厉鬼”的脸上,对方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 “松开!”王双宝用力的掰开边小福的铁臂,“不是鬼,是人,残疾人!” “哦?”边小福顺势蹲了下去,躲到了椅子背后,偷眼观瞧。 门开了,“厉鬼”瘸着走进来,果然是个中年女人。 她那残缺的的身体让人触目惊心。整只左臂没了,左脸半张都没有皮,左腿也是跛的,就连声带也不好,说话非常不连贯。人也是傻的。 “阿姨,”王双宝拉开门让进她来,拽过被边小福当作屏障的椅子,“你坐一下,我给你倒水,拿吃的。”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装,破旧不堪。也不知是从哪里拣来的,尺码太大,穿在身上像件袍子,再加上灰色被灯光一耀很像白色,平添了几分“厉鬼”的气息。 值班室没有什么好吃的,王双宝好不容易找到半包饼干,再加上一杯温水,递给了她。 女残疾人狼吞虎咽的吃着,边吃边小心的从散乱的头发缝隙中瞄一眼,显得很没有安全感。 “慢点,喝杯水。”王双宝将水杯推了过来。 “饱……”女残疾人三下五除二的消灭了半包饼干,又喝掉了水,慢慢站起身来。 “这么快就吃饱了,”边小福总算站了起来,第一件事却是轰对方走,“吃饱了就快走吧,以后别出来吓人了。” 女残疾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值班室,一走一回头,似乎对友善的王双宝很眷恋。 天已经蒙蒙亮了,王双宝收起了慈悲之心,一下子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吃早饭了!”门外传来黄强的声音,“哈哈,这两小子没被鬼吃了呀!” “班长,”边小福正伏在桌子上打盹,抬起头来,“这么早?” “早什么早,”黄强看上去神采奕奕,“七点半了,快吃完早饭去打卡、做操!” “强哥,你昨晚上见的网友咋样啊?”王双宝慵懒的坐在床上,“吓不吓人?” “切,大美女!”黄强吹嘘着,将早饭放到桌上,“哥这会发达了!” “哈哈,不是早上那个女鬼吧。”边小福不小心溜出一句。 “哼。”黄强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同样的玩笑王双宝可以开,但边小福就不可以。因为王双宝和他认识的久了,还时不时的请他吃个饭、抢先结个账什么的,自然更有话语权。 吃完早饭从值班室出来后,王双宝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跨上了电动自行车。 “咦?这是谁写的?”边小福眼尖,看到栅栏边的水泥地上,有人用石块划拉了几行字。 “你们看吧,”黄强不关心这些东西,“别迟到啊,赵保全可不是好惹的。” 这个位置就是黎明时女残疾人一开始呆的地方。王双宝走近了些,蹲下来仔细观察。 “十年生死两茫茫……”王双宝愣了,无论是内容还是笔迹,都似曾相识,“是她?” “是谁?”边小福按了几下喇叭,催促道,“快走吧,边走边说。” 在白家山村的那片瓦砾之中,有一堵未倒的断墙。在断墙的玻璃窗上,有人就着灰尘写了一首《江城子》。而现在水泥地上的也是这首词,而是从笔迹上看,应是同一人所为。 早操结束后,柳氏兄弟就缠着王双宝要听昨晚的鬼故事。奈何王双宝现在兴致全无,便交给伶牙俐齿的边小福,自己则回屋睡觉去了。 在睡梦中,他隐隐约约的听见,边小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驱鬼英雄。无论是鬼打墙还是黎明的女鬼,全都仰仗他的神威才将这些妖魔鬼怪打跑的。 昼夜颠倒的滋味并不好受,明明你睡了足够的时间,但因为生物钟被打乱了,睡醒了仍然会困顿不已,没有精神。 “啊……”午饭时,王双宝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班长,夜班得轮流值吧,总这么黑白颠倒的,很难受。” “哇,你们不值谁敢值嘛,”黄强一边笑一边扫视着另外四个部下,“有人想试一试吗?” “要是和小福哥一起,我想试试。”朱志伟昂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呵呵,”王双宝笑了,“就这么定了,今晚上你替我。” “不要不要不要,”边小福一听就急眼了,头甩得像拨浪鼓,“咱们六个人,正好一人轮一天,我不值……” “你是降妖驱魔的急先锋嘛,”王双宝故意揶揄着,“再说了,两人一起值夜班,你怎么也得值两天的。” “好了,好了,”边小福双手上举呈投降状,“我坦白,昨晚上那些事都是双宝做的,我都……快吓尿了。” 为了不值这个夜班,边小福既放弃了当英雄的机会,又假装没看到朱志伟的惊讶。 “那没办法了,”黄强嘿嘿笑了,他早看出边小福在吹牛,“晚上还是双宝和小朱吧,下午双宝可以休息。” 王双宝双手一摊,眉毛上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第70章拆迁改变命运 拆迁改变命运,尤其对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没什么指望的农民来说。 白家山村地处中州城北郊,从来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地,村子附近原来的那个乱葬冈就能说明一切。两年前,救人于水火的开发商来了,村民们虽然失去了传统、丢掉了耕地、山林,但他们野鸡变凤凰,不仅住上了高楼,还有了拆迁补偿,一下子踏入了小康社会。 可总有些人,他们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不想拆,或者是不想痛痛快快的拆。这些人,统一被称之为“钉子户”。 当然钉子户也是不同的,有些人是为了财,有些是为了利,还有些是为了别的。 比如白家山村最后剩余的七户人家,他们是最后的钉子户,也是最坚决的。一句话,金钱搞不定。 开发商不想这片地白白的荒掉,于是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请来了黑社会。可惜,钉子户里有一位曾经的大佬,他们只对峙了五分钟就撤走了。不仅不要一分钱劳务费,而且扬言免费保护这几户人家,不限时间。 因此,这七户人家虽然被一片废墟、瓦砾包围,却没被断水断电,仍能正常居住。 “白叔,可你们为什么不想拆啊?”王双宝下午没事,在白金龙店里喝茶闲聊。 “七叔不拆,我们就都不能拆。”白金龙透过老旧的窗户,望着湛蓝的天空,“这是村子里的规矩。” 七叔就是那个晚上总在路口烧纸的老人,他烧的纸上面总是要写上一些祷告的文字。 “七叔?”王双宝认识那个老人,“他老人家很厉害吗?” “他是我们的族长,”白金龙摸出支烟点上,“现在人大多不讲究这个了,但我们不一样。” 在过去,族长的权力很大,一些偏远的地方,族长甚至拥有生杀大权。 “七爷爷也得八十多了吧,”王双宝还是不甚了了,“族长是不是解放前封的?” “九十三,”白金龙掸了掸烟灰,“其实是六十年代大饥荒年间村里秘密推立的,上头不知道。” “他老人家原来是干什么的?”王双宝犹豫了一下,也点上支烟。 “算命先生。”白金龙扔下烟头,起身进了厨房。 白七爷能当上族长,首先他必须是宗族里的长支后代,即长房长子长孙这样一个传承顺序。他在饥荒年间被秘密推立,里面应该有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当然也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 王双宝在外面抽着烟喝着茶,只听的厨房里一阵丁丁当当剁肉的声音,想来白金龙正在为晚饭做着准备。他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便准备起身告辞。 “白叔!我先走了啊。”王双宝站起身来吆喝一句。可能厨房太吵,白金龙没听见。 王双宝走到厨房,轻轻掀起帘子,正想再说一次时却看到了不一样白金龙。 现在还是阴历五月初,天气还没真正热起来,可这位白大厨却光着膀子在砧板上挥舞着两把菜刀。王双宝一来被精湛的刀法吸引,二来他看到了白金龙背后栩栩如生的纹身。 那是一头饿狼,呲着獠牙,滴着血。两只狼爪高举着,似要随时扑上来。其中一只狼爪在他脖颈位置,这也许就是白金龙经常下意识地整理领口的原因。 回到宿处已是晚饭时分,王双宝意外的发现边小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好黄强在等他归来。 “哟,”王双宝伸手捏了片肉放嘴里,不住地赞扬,“小福你还有这手艺呢,不赖嘛。” “大部分都是我做的。”黄强撂下手机,拿过个马扎,“就知道你这个点儿回来。” “嘿嘿,我哪有这本事,”边小福不好意地挠头,“都是班长做的。” 其实黄强很感谢王双宝能去值夜班,现在整个保安中队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像商业街三江楼附近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场。在谣言四起的情况下,有些东西越传越邪乎,以至于谈者色变,没有人敢在夜里去那里。 “赵队很欣赏你,”黄强给他倒上一杯酒,“好好干,很快就能升官了。” 保安员的工资很低,但是班长就一样了。如果能升到中队长,到赵保全那个级别,工资就比较可观了。 “对了,”王双宝大口的吃着菜,“强哥,你知道附近有个女疯子吗?长得可吓人的那个。” “就是小福说的那个吧,”黄强抿了一口酒,装出见多识广的样子,“知道啊,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尤其是晚上神出鬼没的,冷不丁能把人吓死。” “咦,我怎么没见过?”王双宝奇道。 “想碰到她也不容易,”黄强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她一般是黄昏到黎明这段时间出现,你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夜校,错过了。” “哦。”王双宝恍然大悟。 他今天去白金龙店里就是为了问这事儿,聊到后来给忘了。 今天的夜校王双宝及时赶到了,惠老师却没有到。她不在,原来的西方神话传说只好停课一天,改成了一门新课-西方经济学。 “同学们好,”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了自我介绍,“鄙人姓马,马克辛。虽然与一款重机枪重名,但实际上,我还是很和善滴……” 面对这样的老师,王双宝很是无语。他倒不是对这个人的教学水平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个人就是星期天在公交车上利用敏锐的听觉先是举报了他,既而鹊巢鸠占的那一位。 “讲到西方经济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他就是凯恩斯。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凯恩斯,那西方经济学这门学科要么不复存在,要么变得不成样子……” 重机枪马克辛在台上讲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一看就是凯恩斯的忠实粉丝。 “那位同学,”马克辛讲累了,喘口气的功夫看到了不做笔记的王双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不做笔记呢?” “报告马老师,”王双宝站了起来,明亮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我听课纯是为了兴趣,不是为了考文凭。” “哦,”马克辛推了推眼镜,“你看起来有点面熟嘛。” “我是目击证人。”王双宝嘀咕了一句,坐下了。 没想到马克辛的听力果然是惊人,王双宝这一低声嘟囔又被他听到了耳中。他的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 马克辛后来讲到了gdp,当他说到如何将gdp翻番时,做了个形像的比喻:“我们挖了一条沟,就产生了gdp,就是国内生产总值嘛;怎么能让它翻个番呢,其实很简单,把这条沟再填上,就翻番了。有同学问了,如果再挖开呢?那么恭喜你,gdp又增加了一倍……” 这番话让王双宝联想到了拆迁,拆迁不就是把原来的扒掉,而后再建新的吗?这样一拆一建,gdp就大大增加了,难怪各级正府会那么喜欢。 晚上值班的同伴变成了朱志伟,这是个来自胶东的小伙子。他口音很重,有点像梦里王端亭的声音,这让王双宝时常觉得有亲切之感。 “小朱,你去过崂山吗?”顺利的签完第一趟之后,王双宝和小朱随便的闲聊着,“那里怎么样?” “去过啊,”朱志伟很健谈,“那里是海上名山第一。山连着海,海连着山。泰山虽云高,不及东海崂……” “有没有修道的?”王双宝担心对方走得太偏,连忙打断。 “修道?”朱志伟愣了一下,“倒是有个明霞洞,也有个小道观,可那些不都是收香火钱儿的嘛?” “哦。”王双宝明白了,对方说的是景区,对真实的情况并不了解。 刚到午夜,朱志伟就犯了困。刚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到的最后,靠在床上就不想起来。 “小朱,快起来,”王双宝眼望窗外,那轮月牙比昨天大了一些,“有人来了。” “谁?”朱志伟的反应倒也奇特,他一个骨碌就翻到行军床内侧,做出一个随时钻床底的姿势。 “说了是人,就是那个有残疾的人,你不要害怕。”王双宝是给他打个预防针,免得被吓坏了。 那个身着灰色工装、面相恐怖的中年女人又来了,她在外面踯躅了一会儿,直到王双宝开门招呼她,才走了进来。 “姨,没吃饭吧。”王双宝取出晚饭时剩的饭菜,仔细摆好,“吃点吧,就是不热了,喝口热水。” “饱……”中年女人努力的挤出一个字来。 “还没吃就饱了?”朱志伟见对方是人,放下心来,也开起了玩笑。 “吃吧,吃吧,”王双宝递给她双方便筷子,“吃饱了再说。” 中年女人如同风卷残去般的将饭菜一扫而光,继而把水杯也清空了。 “姨,你晚上住哪啊?听说你就是晚上出来,白天你在哪儿?”王双宝透过对方凌乱的头发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女人在受外伤之前是应该长得不错。 “饱……”女人有点着急,可张开口又是这一个字。 “还是动手写吧,”王双宝想起那首《江城子》,“写写你的名字、住址、电话!” 一旁的朱志伟很有眼力界儿,连忙将纸笔递了过来。王双宝发现热水不够了,就去装水烧水。 中年女人用仅存的右手费力的接过笔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这写的是啥?”朱志伟眯着眼睛读着,“宝,是我。” “宝?”王双宝踱了过来,“不是饱?这宝是什么意思?” 女人放下笔,用黑枯干瘦的手一动不动地指着他。 “宝!是我?王双宝!” 王双宝一下子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中年女残疾人竟然认得自己! 第71章鬼丈夫 在黑煤窑发生意外之前,因为受月光石以及狼王坟的阴气影响,王双宝十八年的岁月里都是在浑浑噩噩中渡过的。这种生存状态注定他的求学生涯不会顺利。事实也的确如此,从小学到初中,他仅仅掌握了最基本的知识,比如常用汉字的认知与书写、简单的四则运算等等。 即使是这样,在他的记忆中也会有那么几位既和蔼又耐心的老师,比如谢成京的母亲-张娟。 可惜的是,张娟因为转不了正,早早就离开了教育岗位,直至出了车祸横死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眼前的这位中年女人仅存的右脸面色苍白,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但是,从小到大,称呼他“宝”的人并不多,偏偏张娟就是其中一位。 “张老师?”王双宝躬下身,试探着问,“你是张娟张老师吗?” “嘿嘿,”中年女人突然咧嘴一笑,几乎全部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宝,宝……” 情急之下,王双宝忘了对方的语言有障碍。一旁的朱志伟捡起笔,塞给了中年女人。 “我,张娟。”中年女人在纸上草草写了三个字,又把笔放下了。 “张老师,真的是你!”王双宝感觉头皮发麻,那日在谢成京住处随口说他母亲可能还活着的话,竟然成了真! “嘿嘿……”张娟也感受到了久别重逢的快乐,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张老师,你还记得十年前是怎么回事吗?”王双宝把笔递给她,“为什么找不着你?” 听到这里,张娟的脸上呈现出惊惶、恐惧的表情,好半天才勉强接过了笔,却只写了一个字:“飞。” 从字面上分析,当大货车冲入早点摊时,谢仓明当场被轧死,而张娟却被撞飞了。最后可能是左侧面着地,身体严重受损。 “你为什么不回家呢?”王双宝用鼓励的语气接着问。 “家……”张娟的声带里挤出这个字,但眼神却散乱而迷茫。 “写下来嘛。”朱志伟也被勾起了兴致,用手指点点桌子提醒。 “十年生死两茫茫……”张娟的右手在纸上刷刷刷写得很快,却又是那首《江城子》。 “怎么写这个?”朱志伟不明所以,皱起眉头。 “她这里坏了,”王双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算了,我还是联系她儿子吧。” 现在已过午夜,估计谢成京早就睡下了。但王双宝可以肯定,对方知道这样的消息绝对会高兴得从床上蹦起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手机里传来电子客服礼貌又冰冷的声音。 “关机了吧,”朱志伟打个哈欠,“这都快一点了,早就睡了,天亮了再打吧。” “嗯。” 王双宝不知道谢蔷薇的电话号码。即使知道,他也不确定已经被魔鬼控制了灵魂的她,还会不会在乎自己的生身母亲。 凌晨时分是人最犯困的时间,可这位张娟却不然。她看上去精神抖擞、睡意全无。那首《江城子》默写完后换了一张纸又继续写下去,却仍然是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张娟在被货车撞飞之后昏死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丈夫的消息。也许只有这首宋词能寄托她的哀思,怀念她那早已变成鬼魂的丈夫。 “张老师,别写了,”王双宝轻轻按下她的手,“你过来坐下,我帮你绞绞头发、洗洗脸。” 月色下,王双宝如同当年老师教他一般的耐心。他先剪掉了过长的头发,而后就是洗头、洗脸、洗手、洗脚。等一切都弄完后,除了那身破衣烂衫,张娟看上去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采。 “可惜这里没有衣服给你换,”王双宝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等天亮后吧,你跟我回村子,我再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宝哥,你真是个好人。”朱志伟在一旁由衷的赞叹,手里却在不停的摆弄手机。 王双宝并没注意朱志伟的一举一动,只是发自肺腑的说:“她是我的小学老师,又是我的同村,当然要对她要好一点了。” 张娟非常顺从,她的眼中有一种母性的光辉,也不知是不是记起了自己的儿女。 忙活了半天,王双宝有些累了,他把张娟让到行军床上,而他则靠在床头上打盹。 “喂!起来了!”黄强的大嗓门吼叫出他的愤怒,“你们两个,少了三个签到!这是要作死吗?” “哦,哦,”王双宝慌忙站了起来,“班长,睡过头了,这可咋办?” “能咋办?”黄强使劲的抿着嘴,现在的签到表可是不能胡弄的,“向公司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哎?不对!”王双宝一拍脑壳,扭头望向行军床,惊呼,“人呢?” “什么人呢?”黄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你们两个吗?” “不是啊,”朱志伟也急了,趴到窗上到处乱看,“那个女疯子呢?走了?” “女疯子?”黄强更是糊涂了,“我刚才还在纳闷,你们两个有床不睡,有到不签,你们该不会……” “去你的,”王双宝连忙打断,不让他说出那些肮脏不堪的词汇,“那是我的小学老师……” “宝哥,你手机。”这时王双宝手机响了,朱志伟给递了过来。 原来是谢成京的电话,他早上看到信息提醒,便拨了回来。可是王双宝的好人却没做到底,人来了又走了。 “我马上请假,”谢成京果然着急了,“最多中午前就到你那儿了,你先打听着。” “好吧。”王双宝垂头丧气的应了下来。 早操后的训话时,赵保安大发雷霆,天下城第一次出现这种漏签三次到的情况,这不仅影响当事人的工资,包括班长还有他这个中队长都会跟着受处分。 “马经理,”赵保全放下那阎罗王一般的嘴脸,用尽可能和善的语气打着电话,“是!是我的领导失误!能不能宽大处理一下,都是些年轻人……” 马经理就是那个将边小福送来的人,他是保安中队的顶头上司,身兼保安公司副经理和大队长两个重要职务。 “这个马经理脾气不大好,”边小福小声嘀咕着,“开车的时候老是骂骂咧咧的。” “骂谁?”柳氏兄弟中的老大柳永飞问。 “谁都骂,”边小福悄悄回头望了一眼,“骂车、骂行人、骂树、骂公路、骂自己……” “这不有病嘛……” “不准说话!”黄强重重哼了一声。 赵保全终于打完了电话,放下了手机。他冷冷的看着站成方阵的保安员足足有一分钟,就是不说话。 “赵队,什么情况?”黄强硬着头皮问。 “呵呵,”赵保全冷笑一声,“你们班整体记大过一次,保安中队记过一次。” “这和保安班和中队没关系,”王双宝站了出来,“全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愿意承担!” “我们是因为救助了一个残疾人,太累了才睡过头的!”朱志伟也站了出来,“我愿意向马经理解释!” “行了,”赵保全无奈地挥了挥手,“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解散。” 王双宝值的是夜班,白天照例可以休息,他和黄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天下城。 “白叔,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女疯子在哪住?”王双宝总感觉这位背后纹着嗜血饿狼的白金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帮着打听打听呗。” “真的不和道。”白金龙也很无奈,同样的话他重复了好几遍了,“她是在这里挺长时间了,可只有晚上才出来,见过她的人不多。” “那要怎么办?”王双宝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等晚上啊,”白金龙出了个主意,“你接着值班,她肯定会出现的。” “只能这样了。” 王双宝回到天下城商业街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小朱一人躺床上在玩手机。 “就知道玩手机,”王双宝打个呵欠,“让我睡会儿,困死了。” “我给马经理汇报呢,”朱志伟站了起来,得意的晃了晃手机,“昨晚上你给那女人剪头发洗脸的时候,我录了视频。刚才发给马经理了。” “没啥用的,”王双宝没当回事,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反正我们就是少了三次签到。”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朱志伟满腹狐疑,“明明手机上一小时响一次闹钟,咱俩怎么能都睡着了听不见呢。” “嗯?”王双宝正要进入梦乡,听到这里猛得坐了起来。 “咋了?”朱志伟愣了。 “没啥。”王双宝喃喃自语。 相似的情况王双宝曾经遇到过一次。那是在腊月二十九的夜晚,当那些来自鬼门的阴魂和红衣圣女一起集聚在窗外时,屋里的人除了师傅外都差点要睡过去,最后多亏师傅的八卦指才打破了困境。 “你们都说什么了?”黄强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吓了两人一大跳。 “没说什么啊。”王双宝一头雾水,“咋了?” “公司刚刚下了新的处分!王双宝、朱志伟停薪停职!马上回公司报到,等待进一步处理!”黄强气急败坏的大吼。 “我……”朱志伟也慌了,“就是把昨晚上双宝帮助人的视频发给了马经理……” “唉。”黄强长叹一声。 “什么时间去公司报到?”王双宝彻底没了睡意,站了起来。 “马上,立刻,现在!”黄强摇了摇头,“收拾一下吧,吃完饭就走。” “可我还有事啊……”王双宝很是为难。 第72章稀里糊涂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王双宝的意料,大家都没想到保安公司的二把手、大队长竟如此的小肚鸡肠。所有人对此都十分无语,就连随后赶来的赵保全也无可奈何。 停薪停职几乎意味着两人即将失业的命运,只不过还有手续没有走完,不能以“开除”的名义马上执行而已。 临走之前,王双宝见到了满怀希望的谢成京,并将朱志伟录的视频给他看,他一眼就认定那人定是失散多年的母亲无疑。 王双宝将谢成京的事情托付给了黄强,自己则与朱志伟一道,坐上了拥挤的605路公交车。 “宝哥,真不好意思,”朱志伟满怀歉意,“连累你了。” “没事,”王双宝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在做好事,就算为此受些处罚也无所谓,做个好人更重要。” “这个马经理真是不可理喻,”朱志伟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你看,这是聊天记录,之前一直聊得好好的,发过视频之后就没了下文。” “哦?”王双宝凑过去看了几眼,确如小朱所说,聊天内容一直很正常。直到视频出现后,聊天就结束了,“视频里难道还录到了别的?” “没有啊,”朱志伟委屈地快要哭了,“我看了好几遍,没有一点违反公司规定的地方。” “算了,别想了。”王双宝微笑着说道,“去公司见了他就知道了。” 唯一令王双宝遗憾的,就是今晚上注定又要错过惠老师的一堂课了。 几经周折,两人终于在下午三点钟到了保安公司总部,中州城区的某个写字楼。 “马经理不在?”王双宝在接待处瞬间头大了,“那我们怎么安排?” “不知道啊,”接待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儿,“公司也没有明文通知,没说要对你们双停啊。” “我来打个电话吧,”朱志伟心中有一丝侥幸,拨打了马经理的电话,“嗯?关机了?” “你们先到培训处吧,”接待员下了逐客令,“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双停的人先到培训处接受再教育。” “好吧。” 培训处也没接到任何的通知,只好先安排两人和那些新来的保安员一同学习,晚上又临时给安排了宿舍。 既来之则安之,吃过晚饭后朱志伟去网吧打游戏去了,而王双宝则继续硬啃着那本《阴元符集》。 “喂,哪位?”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王双宝以为又是电话推销。 “王双宝吗?我是彭澎。” “彭老师啊,”王双宝记得这个与三尸同姓的名字,“谢家豪怎么样了?” “他没事,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彭澎老师听上去不像要闲聊,“今天是另外一位同学出了状况。” “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初学者,”王双宝大约猜出了对方的来意,连连拒绝,“上次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你来看看再说吧,”彭澎恳求着,“再说那位女同学也提到了你。” “女同学?”王双宝正处在青春期,对这个修饰性的定语比较在意。 “对啊,你们见过的,”彭澎似乎看到了希望,“她叫褚小燕,有印像吗?” “啊!”王双宝想到了那张名片,脱口而出,“我怎么找你?” 按照双方的约定,王双宝下楼打了辆出租车,在计费器上的数字跳了多次之后,到了黄河财经学院的门口。天早就黑了,彭澎已经等在了那里,支付了车费并索要了发票。 “她出了什么状况?”王双宝坐在彭澎的小轿车上,关心地问。 “一说是她你答应得倒是痛快,”彭澎一脸的苦笑,“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王双宝一头黑线,“你还是说说她的情况吧。” “小燕大四了,现在是在实习阶段,”彭澎的车开到十字路口,往右打了把方向,“是本地的公司。她晚上还是住学校里,白天去公司报到。” “什么公司,知道吗?”王双宝有心打听些关于那家公司的资料。 “挺怪的名字,”彭澎的车速降了下来,“好像是玄妙什么的,金融公司。” 学校里的教师有一个通病,就是迂腐。这位彭澎老师看上去才三十几岁,也是不能免俗。两个人说了半天,只字不提褚小燕的病情。 汽车在女生宿舍楼停了下来,彭澎将车停好,带着王双宝直奔女生楼的杂物储存间。 “她太能闹了,已经没办法放在宿舍里,只好暂时关在这里。”彭澎如是说。 “到底怎么了?”王双宝沉不住气了。 “你自己看吧,”彭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视频,递给王双宝,“现在学校里的领导也不知道,你要是办不了,我只能辞职了。” 视频里的镜头摇晃个不停,伴随着乱哄哄的尖叫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生出现了。她只穿了条小内裤,几乎一丝不挂,但吸引人目光的并不是她那精致的身材,而是她的牙齿和面容,犬齿变长了,眼睛一片血红,而两手的指甲也变长变黑了,似乎随时要攻击别人。 王双宝将视频点了暂停,视线停留在女孩儿的胸前位置,满是疑惑地问:“这人是谁?” “就是褚小燕,”彭澎没想到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王双宝仍然对女孩儿的身材感兴趣,“这是我录的,当时她正要扑向我,不知怎么摔倒了,昏了过去。” “哦?”王双宝只知道视频的最后,是镜头的反转和定格在天花板位置,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了,”彭澎肯定的回答,“她快毕业了,其他人跟她不熟,隔壁的人只以为是喝醉了或者失恋了在屋里发疯砸东西,就打电话报给了我。” “这是什么东西?”王双宝用手指虚点着女孩儿的胸前,问了一句。 褚小燕的身材不错,前凸后翘,而王双宝手指的地方正是女孩儿的胸部。 “这是胸啊。”彭澎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回答。 “我是说这个,项链上挂的这个!”王双宝气得连翻白眼,语气也加重了许多。 “哦,哦,”视频上拍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个项链,却不知挂的是什么。彭澎仔细想了想,“是水晶,一小块水晶。” “水晶,又是水晶。”王双宝皱紧了眉头。 谢成京的胸前就有这么一块类似的水晶。上次在他熟睡时,王双宝手上的月光戒指误与其接触,竟导致一片青芒,晃得人挣不开眼睛、心虚发软! “水晶怎么了?”彭澎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你那是什么?”王双宝注意到对方胸口竟也有条项链,不由得退后一步。 “我信耶稣的,”彭澎见状忙将项链掏了出来,露出来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就是这个。” 自从拥有了智能手机,并连接上网络后,王双宝和整个世界的联系顺畅了起来。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上网查询任何资料,当然他最关心的还是西方的狼人和吸血鬼。可惜这方面的资料非常少,大多是些人类的臆测。不过大多数的资料都显示,吸血鬼最惧怕的东西是圣经和十字架。 “她扑上来时,你的项链是在外面的吧。”王双宝大胆推测。 “是的,当时紧张的厉害,给晃出来了。”彭澎想了想,又问,“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倒地之后发生了什么?”王双宝没有理会,继续发问。 “我把手机拣起来,关了录像,”彭澎回答得过于细致了,“然后小心的凑上前去,听到他噫语了一句,‘找王双宝,救我……’” 彭澎虽然迂腐,但这种人的优点是不会编瞎话。也就说,褚小燕在倒地清醒的一刹那,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王双宝。 “难道又是撞客?”王双宝努力回忆着上次见到褚小燕的情形,“她现在怎么样了?” “白天昏昏欲睡,偶而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一句话也不说,”彭澎将耳朵贴到门上,屋里有窸窣的声音,“到了晚上就来劲了,除了变成视频里的模样,还喜欢爬窗户、上吊扇,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子。” “她这不是撞客,我治不了。”王双宝了然于心,褚小燕的这种症状更像是被血族邪化了,与谢家豪上次的情况有天壤之别。 “治不了也得试试吧,”彭澎别无他法,便打开了储藏室门上的小窗,“你可以看看,离远一点,小心她抓伤你。” 小窗只有一尺见方,人是不可能钻出来的,不过手臂可以整只的伸出来。 “小燕姐,是我。”王双宝保持着安全距离,对着黑洞洞的小窗轻声呼唤,“你在里面吗?感觉怎么样?” “吼……”一声类似动物的低吼由远及近,一只白色的女人手臂从小窗里伸了出来,那长着黑色长指甲的手到处乱抓,浑似疯了一般。 “彭澎,我引住她,你找机会拽掉她的水晶项链!”王双宝大声下令。 事关彭澎的切身利益,他不得不勇敢上前。只见他半蹲在地上,瞅准机会突然出手,一把就扯掉了褚小燕胸前的项链! 褚小燕大怒,整个人恨不得从小窗中钻出来。趁着她的关注点在彭澎身上,王双宝一个跨步,用左手无名指上月光戒指正击在其眉心位置。 刹时间,只听得一声低呼,褚小燕瞬间委顿倒地,再无声息。 第73章夜玲珑 储藏室的门打开了,彭澎按开电灯,将赤身裸*体躺在一堆杂物上的褚小燕抱起来放到床上,再扯过一床被子给她盖好。 褚小燕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再不见红色的眼睛、长长的犬齿以及黑色的长指甲。只不过她的面色依旧苍白,虚汗直冒。 “多亏找了你。”彭澎由衷的佩服,并暗自庆幸他的工作保住了。 “学校里还有多少带这种水晶项链的?”王双宝惊魂未定,他也是在情急之中才想到月光戒指天然是血族的克星。 “不知道,”彭澎正在收拾着满地的垃圾,听到这里突然抬起了头,“你是说……” “你要暗中调查,”王双宝将右手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恐怕这事与那东西脱不了干系。” 为了安全起见,水晶项链被留在了室外的窗台上,正好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缕银光。 “她怎么办?”彭澎又问。 “找些糯米来铺在床上,再去煮一大锅艾水。”王双宝经历两次了,对治疗阴毒已是轻车熟路。 大晚上的在学校办这些事儿并不容易,在彭澎的恳求下,王双宝不得不和他跑了几趟粮店药店,并在食堂里忙活了很长时间,再把这两样东西备好。 好在褚小燕一直没有醒,女人的胴体在灯光十分诱人,但两个大男人现在却没有一丁点淫亵的意思。 经过了糯米和艾水的内服外敷之后,褚小燕长长的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褚小燕认出了王双宝,也明白了自己的窘境,可是现在没有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水晶项链是怎么回事?”王双宝早就将项链装到了空烟盒之中,并在外面又用报纸包了好几层。 “一个组织,夜玲珑。”褚小燕有气无力的述说着,“我是一年前入的会,组织一直在大力培养我,不断升我的职,现在我已经是月女级别。” “月女?只招处女吗?”彭澎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男女都有,级别不同,”褚小燕语速很慢,“不过主要是女人,大多是处女。” “你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天色已晚,王双宝不想耽搁,很快切入了正题。 “我觉得可能和上次你同乡被撞客了有关,”褚小燕也是后来缠着彭澎才知道的这个名词,“你走了之后,我回宿舍经过十字路口,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第二天,组织上给我换了条新的水晶项链,升我做了月女。晚上下班回到宿舍,没拉窗帘,月光很亮,我坐在那里准备公司需要的调查报告,坐着坐着就感觉浑身发冷,好像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了口气,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了。” “组织和公司有什么关联吗?”王双宝紧着问了一句。 “没有关系啊,”褚小燕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怎么了?” “然后你就变成这样了?”彭澎不关心这个问题,他又打开了手机视频,指着里面那个尖叫红眼、利牙利爪的女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褚小燕很恐惧,她紧紧的抓着被子,头上冷汗直冒。王双宝心有不忍,示意关掉手机。 “其实我还是有意识的,”褚小燕看着窗外的月亮,述说着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是一间房子,本来只住我一个人的,突然又进来两个人,把我挤到了角落。” “两个人?”王双宝敏锐的抓住了字眼。 “是的,”褚小燕轻叹一口气,“两个人,其中一个实力更强。” “是莫娜还是那个古代鬼魂?”王双宝用左手在额头上摩擦了摩擦,天眼通仍然没有启动,视觉范围内只有彭澎和褚小燕。 “什么?”彭彭傻了,“古代鬼魂是什么东西?” “上次撞客的不只是莫娜的魂魄,还有那个能让谢家豪吟诗作对的古代人的鬼魂,”王双宝后来仔细回想过,也和师傅求证过,“在十字路口是送走了,但还会再回来。” “你在干什么?”褚小燕注意到了王双宝的动作,她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顺手拿过件t恤套在身上。 “有点痒,”王双宝不想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还有一个人是谁?” “还有一个人?不是莫娜和古代人鬼魂吗?”彭澎感觉头变大了,这些事情颠覆了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不,我说的是‘或’而不是‘和’,”王双宝这是在夜校跟惠老师学到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他让小燕姐变了身。” 王双宝指了指眼睛,又龇了龇牙,接着晃了晃手。 褚小燕低着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好一会才道:“我明天就搬走,不住学校了。” “莫娜你认识吧,”王双宝直视着她的眼睛,“还有那个夜玲珑给的水晶项链有什么用?” “好了!”褚小燕突然情绪失控,大叫大嚷,“我的事情你们不要管!” 彭澎以为她又要犯病,猛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看样子随时准备退出储藏室,将门锁死。 “吸血鬼。”王双宝随意的说了三个字。 “什么?”彭澎离得远听不清,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褚小燕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的戒指让我害怕!” “为什么你不说出实情?”王双宝的天眼通一直没有启动的迹象,但他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你的那间房子里说不定不只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四个人?”刚刚凑上前的彭澎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住房那么紧张了吗?” “你不要危言耸听!”褚小燕紧紧的抿着嘴,大声反驳,“我已经好了,只要离开学校就没问题了!” “我问过师傅,”王双宝不为所动,一字一句的说着,“莫娜和那个古代鬼魂很可能是一体的,是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关系,这就得算两个人,而且他们一直没走。第三个人,就是这个。” 王双宝拿起那个被报纸层层包裹的烟盒晃了晃。《阴元符集》有云,鬼魂不识字,最怕字多的东西,报纸自然是最理想的。 “你怎么知道吸血鬼的?”褚小燕一改初时的友好,开始向救命恩人逼问。 “我见过,”王双宝苦笑着摇头,“不管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见过真正的吸血鬼。” “吸血鬼?”彭澎“叭”的一声打了自己一耳光,他感觉像在作梦,“你是说,那水晶项链是吸血鬼的信物……” “嗯。”王双宝点了点头。 前有谢成京的水晶与月光石相遇,今天又有邪化了的褚小燕,两相验证之下,并不难推断。 “我不明白!”彭澎感觉脑袋里便是粘稠的浆糊。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王双宝微笑着解释,“小燕姐的身体就是那间房子,本来只有她自己的灵魂在里面。现在又挤进了三个鬼魂,而莫娜和古代鬼魂是一体的,当然实力更强。也就是他们促使小燕姐的身体发生了改变,或者说是提前的改变。” “你到底是谁?”褚小燕又问一遍。 “现在的问题是,”王双宝并没有理会对方的一再逼问,“莫娜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是怎么死的。” “什么?”彭澎听出了些端倪,“你是说莫娜的死和小燕有关系?” “我没有说,我想听她说。”王双宝静静地看着褚小燕。 “我,我,我……”褚小燕陷入了精神崩溃之中,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自从复活之后,王双宝经过这三四个月的学习,再夹杂些宋金明的狡猾,让他有了较强的分析能力。而在人情事故的锻炼下,他也学会了适当地耍诈。 “莫娜是我的闺蜜,可是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褚小燕终于稳定了情绪,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那个男人很高很帅,莫娜是在商场与他认识的,很快就确定了男女关系。后来莫娜将这个男人介绍给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个男人,疯狂的爱上了。” “然后呢?”彭澎缺乏耐心。 “两个女人爱上同一个男人,你说呢?”褚小燕环顾室内,似在寻找莫娜的身影,“我对不起她,最终抢了她的男朋友。她接受不了,就自杀了。” “小燕姐,”王双宝从彭澎那里要过一支烟,点燃了,“故事既然开始了,就要完完整整的讲完,莫娜可是这里的。” “在哪儿?”彭澎一紧张,手中的烟掉到了地上。 “学校里有一个传说,听说过吗?彭老师?”往事不堪回首,褚小燕本想避重就轻抹过去,没想到被看了出来。 “什么样的传说?” “学校在修建的时候,挖出了一个古墓。”褚小燕提醒道。 “哦,这个啊。”彭澎是在这里上的大学,毕业后留校当了辅导员,所以对学校的历史更清楚,“专家说是汉朝末年的古墓,里面的文物不多。但是传说当时开墓的时候,跑出去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王双宝觉得匪夷所思。 “瞎传的呗,”彭澎今晚上听到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不想再多一个,“谁会相信啊。” “不,”褚小燕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是瞎传的,是真的。” 第74章榆木人形雕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王双宝这些天的经历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总是被赶着遇上许多的事情。也许命运之神有些着急了,按下了快进键,让他忙得马不停蹄。 对于自己的命运,他早已习惯了。可唯一让他想不透的是,究竟是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他,让他连续的面对这些事情。 他现在心中最渴望的,就是师傅的到来。 “什么样的小孩儿?”王双宝下意识的揉揉眉心,“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我见过,”褚小燕嘿嘿惨笑着,“就在公司的展厅中央,有一个榆木雕刻的女孩儿,据说就是我们学校那个古墓里出土的。” “可这和莫娜有什么关系?”彭澎狠吸一口烟,徐徐地吐了出来。 “莫娜和我说过,她算过命,是极阴体质,最是见不得大阴之物。”褚小燕浑似一个半夜讲述鬼故事的播音员,用瘆人的语调、惨白的面容,慢悠悠的讲述着。 “你们公司?”王双宝把公司名称准确的背了出来,“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 “是的,”褚小燕点点头,接着道,“公司的老板笃信道教,把那尊榆木雕放在展厅的正阳之位,说是以阳镇阴,并警告我们这些女生不要用手触碰,以防阴气伤身。” “你是说,那个榆木人形雕就是从古墓里跑出来的小孩儿?”彭澎感觉难以理解,“它怎么会跑的?” “‘跑’可能是瞎传的,但东西应该是从古墓里出来的。”王双宝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还是让她接着讲吧。” “为了和莫娜抢夺这个男人,我把她带到了公司,假意带她参观,并告诉她那是公司的吉祥之物,用手摸了会大富大贵。”褚小燕一口气将心结说了出来,说完后感觉轻松了许多。 “然后呢?就被鬼魂附了体?”王双宝有些懂了。 “差不多,其实我也没想到是真的。”褚小燕长叹一声,“当时昏了头,只想着怎么抢男朋友。后来莫娜回来后不久就发烧,生病,打针吃药总不见好。梦里总是说胡话,叽里咕噜的,全是古文。再后来,她就……” “这么玄乎?”明明是晚春初夏的天气,彭澎却觉得越来越冷。 莫娜死后,鬼魂并没有离开她,而是和她缠绕在一起并留在了学校,直到阴中带邪体质的谢家豪出现,又上了他的身。 “松柏榆柳槐,不能入阳宅。”王双宝想起了《阴元符集》上的一句话,“你和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分了,”褚小燕闭上了眼睛,两滴泪珠从脸颊滚落,“我很后悔,从某种程度来说,莫娜就是我害死的。万念俱灰之时我遇到了夜玲珑,后来那个男人为了找我,也加入了那个组织。” “这个组织能具体的说说吗?”王双宝对血族的这个组织很在意。 “太具体了我也说不上来,而且也是不允许的。”褚小燕颇犯踌躇,“反正入会需要考核,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然后就是组织的承诺就是超能力和永生。” 血族确实有这个能力,他们能飞能打,也能长生不老。从这一点上看,倒是没有说谎。 “你什么时候知道夜玲珑就是吸血鬼的?”王双宝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我们经常要吸血的,”褚小燕喉头动了一下,“就是从医院里买来的血浆袋,每次聚会后都要集体吸一些。” 如果吸血鬼真得是以这种方式吸血,那倒是阿弥陀佛了。可是,褚小燕的话吓到了一旁的彭澎,他悄悄的往后退了半步。 “有没有那个雕刻的照片?”这是王双宝的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褚小燕肯定的回答,“公司是严禁拍照的,不过我可以给你画一画。” 不得不说,褚小燕的美术功底很强。她用了一支圆珠笔,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内,就在一张废纸上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图像。 这幅图像给王双宝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却说不上来原因,只好将纸张折好放入口袋之中。 “好了,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王双宝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可是这里怎么办啊?”彭澎好不容易逮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想轻易放手。 “水晶项链不要戴了,我要带走。”王双宝的话不容置疑,“至于莫娜和那个古代鬼魂,暂时他们不会伤害她,等我师傅到了再想个解决的办法。另外,给她换个朝南的房间,多准备些阳气充足的物件,短时间内没问题的。” “好吧。”彭澎无可奈何的应了下来。 王双宝并没有深入的询问中州玄之妙之公司的具体情况。因为这两天的信息量有点大,还没消化完张娟幸存带来的震惊,马上又迎来了血族的大考。说实话,他还没准备好。 彭澎用手机上的app叫了辆网约车,车主是本校的一名研究生,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很有文化。 “嗨,你好。”网约车主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我姓何,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累了,”王双宝冷冷作答,他实在担心这又是另一个巧合的开始,便闭上了眼睛,“到了叫我。” “好的!” 半小时后,汽车停住了,王双宝以为到了,便挣眼歪头往外一看。 “是红灯,”何姓研究生很热情,“就是时间有点长,一分多钟呢。” “哦。” 王双宝坐直了身子,简单的伸了个懒腰。这两天的生物钟紊乱,让他产生了诸多的不适。 “外面是什么地方?”红灯将要读尽时,王双宝看到了另外一侧那个硕大的招牌,上面有三个红艳艳的大字。 “哦,”何研究生看了一眼,开始启动车子,“夜玲珑嘛,中州城有名的会所,听说是一个大老板开的。” “大老板?有多大?”王双宝仔细的看着那个红彤彤的招牌。在招牌的下面,是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只不过处在那样的光线下,看上去有点阴森。 “很大很大喽,”何研究生笑了笑,“能开地产公司的那种呗。” 在当前的社会,真正的有钱人要么玩虚的,比如某宝某商城这一类;要么就是玩实的,就是买地皮建房子,当一个地产大亨。 “哦。” 王双宝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条微信。发信人是砰砰砰,内容是“一切正常。” 砰砰砰就是彭澎的网名。现在的网名都起得千奇百怪,只有王双宝的微信名字,还是老实规矩的“双宝”。 “到了,感谢你的本次乘车!祝你晚安!”何研究员悦耳的声音响起。 王双宝迟疑了一下,推开了车门。他站在路上,回头望了一眼,从夜玲珑会所到公司的宿舍,竟然这么近。 “嗯?你怎么比我回来还晚?”朱志伟刚从水房回来,端着个水盆,“干嘛去了?” “好不容易进趟城,出去转了转。”王双宝嘻嘻笑着,“去看看中州的夜生活是咋样的。” “几个钟头不见,宝哥学会吹牛了。”朱志伟翻了个白眼,进了屋。 公司安排的宿舍一间房子住四个人,除了他们外还有两个新人。说是新人,其实年龄上差不多,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王双宝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玩手机,现在电信运营商竞争激烈,导致流量频繁大赠送。他不玩游戏不看视频,流量基本够用。 “师傅,你啥时候来?我都快罩不住了。”王双宝给袁士妙发了条微信。 “我还有点事儿,你有什么搞不定的?”袁士妙竟秒回了信息。 “血族在中州弄了个组织,叫夜玲珑。刚才我看到有个会所也叫这个名字。” “这个组织我已经知道了,西京也有,谢蔷薇就是这个组织的。” “圣女,月女,难道这是她们的级别名称?” “对,这些处女分三级,分别是月奴、月女、圣女;圣女又分白衣、红衣和黑衣,黑衣最强。” 没想到谢蔷薇的红衣圣女身份是来自这个组织,这样看来褚小燕的月女身份还不算高,说不定还有救。 接下来,王双宝将这些天的一连串巧合都发给了袁士妙。因为在宿舍之中,不能用语音,他累的手指头都酸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我的事一了马上就到。”这是袁士妙的最新指示。 “对了,师傅,我这里有张图,看上去有点印像,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王双宝将那张圆珠笔素描拍了张发了过去。 “这是哪来的?” “褚小燕画的,说是在展厅正阳位上摆着,古代人鬼魂就是它带来的。” “你看看这个。”袁士妙又给王双宝回了个图片。 图片上是个黑黢黢的木头箱子,里面有十三个形状不一的凹槽。王双宝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就是那个用来存放物件的阴沉木箱。 “师傅,你让我看这个干吗?” “第四个,好好看!”虽然见不到本人,但王双宝感觉到师傅好像生气了。 这十三个凹槽王双宝是知道的,第一个放了细方铜棍,第三个是谢成功家找到的镯子,第七个放着缩小了的灵杖。 不对!王双宝的视线瞬间回到了第四个凹槽,那是个人形凹槽! “师傅,难道这又是一个?” “是的,我们要想办法收了它。” 第75章天道循环 阴沉木箱藏在谢林生家猪圈的一侧,与九节杖相互呼应。至阳与至阴之气相互抵销,这才不易让人察觉。在九节杖的上面,尚有一块断碑,挡住了它最后的阳气。 从这个角度上讲,九节杖的阳气尤胜阴沉木箱一筹。 袁士妙和王双宝两人将九节杖起走之后,并没有注意到阴沉木箱的存在。主要还是因为村子里阴气弥漫,尤其老谢家地处阴地之中。而且九节杖刚刚起走时,阴气尚未散发开来。再加上当时的重中之重是如何度过正月十五的夜晚,根本顾不上别的细枝末节。 同是阴中带邪体质的谢家豪感觉了它的存在,将它奉若至宝,甚至身上长疙瘩、晚上遭梦魇、与父亲反目也恍然不觉,直到被袁士妙点破。 但是,阴沉木箱的至阴之气已经对谢家豪产生了影响。因此,当附在莫娜身上的古代鬼魂感受到这股熟悉的阴气时,忘记了替莫娜上褚小燕的身复仇的使命,却义无所顾的上了谢家豪的身。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九节杖能克制阴沉木箱,而阴沉木箱却能降住那些神秘的阴器。 现在尚不知这些阴器究竟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为什么会相隔近百公里的距离又再次出现。 “大姐,”王双宝一大早吃完饭就来到前台,“马经理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接待员对这“大姐”这个称呼有些恼火。可她已经年过二十,的确比眼前这位十八岁的大男儿要大,故而只能暗自压下了火气。 “这里是前台,不是经理办公室。”接待员没好气的回道,“不过你也不用去问了,刚才我听办公室的小秦说,马经理一直没有开机。” 没有开机意味着就没有新的指示,王双宝怏怏而归。 培训处里教的东西千篇一律,对王双宝和朱志伟这些受过训的人来说,听上去如同嚼蜡,索然无味。于是,朱志伟将手机调到静音,悄悄的看起了网络小说;王双宝却以手托腮,四处乱看。 这时,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上面的人像是马经理,那张胖胖的脸让他想起一个人。 “马克劳?”王双宝小声嘀咕着,“怎么和重机枪的名字这么像,长得也有相似之处。” “嗯?”朱志伟以为是和他说话,抬头看了一眼。 负责培训的女老师很年轻,看到了这一幕,轻轻敲敲桌子以示警告。 夜校新来的《西方经济学》的老师名叫马克辛,而这位马经理却叫马克劳,难道又是兄弟俩儿?王双宝心里苦笑,这些巧合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王双宝!”台上那位培训老师见他又神游了,便点了他的名,“保安服务的定义是什么?” “到!”王双宝愣了一下,忙大声回答,“根据保安服务合同,派出保安员为客户提供的门卫、巡逻、守护、押运、随身护卫、安全检查以及安全技术防范、安全风险评估等服务。” 王双宝背得一字不差,培训老师本想给他个下马威。可惜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没办法只好让他坐下。 其实这得感谢赵保全,几乎每天的早晚操他们都要大声背诵《保安管理条例》。莫说是背个定义了,就算是通篇的条例,他和朱志伟都能当场熟练背诵。 “小秦,孙总给你的资料。”门外有人招呼培训老师,是那个接待员。 原来这位就是办公室的小秦,王双宝已经无语了,就算是上个培训课,都会有诸多的巧合出现。 “报告!”手机有电话进来,是彭澎打来的;王双宝不敢当场接听,便举了手,“秦老师,我想方便一下!” “你叫我琴老师?”培训老师挣大了眼睛,其余的学员一起笑了起来,“我姓何,名叫何小琴。你可以叫我何老师,也可以叫小琴老师,就是不能叫琴老师!” 何小琴一番连珠炮的话仿佛绕口令,把王双宝轰得晕头转向的,好歹还是让他去了卫生间。 在经过讲台的时候,王双宝瞥了一眼,意外看到何小琴的脖子上有条项链。 “喂,彭老师?”王双宝一出培训室就接起了电话。 “王大师,”手机里是彭老师无奈的声音,“就在刚才,小燕昏倒了,怎么叫都不醒。” 果然又是关于褚小燕的消息。她现在身上背着两个鬼魂,阴气太重;这两天又闹腾的身虚体弱,有点承受不住了。 “没什么好办法,”王双宝努力回想着道家经典和《阴元符集》上的内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你把她带到国旗下面的花坛晒晒太阳,午饭来个羊肉泡馍吧。” 国旗本就是纯阳之物,而且一般在主建筑物的正前方,通常是阳气最盛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晒太阳,普通的鬼魂不敢跟着,要么躲起来要么离得远远的。 “管用吗?” “试试吧。” 王双宝也不知道能管多大用,这些招式书本上没有,是在网上看到的。 培训课继续进行,王双宝被何小琴盯上了,不敢胡乱走神,只好假装认真的听课。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何小琴那条项链上,虽然只能看到外面的部分,但那种银色的质地,和褚小燕、谢成京很相像。 “小琴,”接待员又伸头进来,招了招手,“快来,出事了。” “哦。”何小琴连下课都没来得及说,就匆匆离开了讲台。 新来的学员们一开始还保持着安静,但几分钟后就完全不同了,宛若赶大集一般。怎么说也是些年轻的小伙子,根本坐不住。 “宝哥,你猜出了什么事了?”朱志伟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王双宝虽如是说,但心里也在嘀咕,会不会又和自己有关系? “我去打听打听!”旁边一个小胖子自告奋勇的出门去了。 “这人是谁?”王双宝愣了。 “小胖儿嘛,”朱志伟乐了,“昨晚上我们一个宿舍啊,你忘了?” 王双宝昨天的心思都在褚小燕身上,晚上回来又忙着和师傅聊微信,根本没在意另外两个室友。 “哦。”自从王双宝学会了矜持,装深沉,这个字百试百灵。 “他姓庞,又长得有点胖,外号小胖儿。”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凑了过来,主动解释,“她姐就是那个接待员。” 这个人王双宝恍惚有点印象,估计是宿舍里的另外一位。 “嗯。”王双宝故技重施。 正说着,小胖儿去而复返。那张胖脸上上的每一块肥肉似乎都藏着一个小秘密。 “嘿,我知道了,”小胖儿压低了声音,“马经理打伤人了,已经被刑拘了!” “打伤了谁?”一群学员异口同声。 “好像是一个女人。”小胖儿挠挠头,他的消息还不够详尽。 学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的说是包二奶被反咬一口,有的说被碰瓷了没压住火,还有的更离谱,说是夫妻反目成仇,当场血拼。 王双宝无奈的大摇其头,真没想到这些同龄的伙伴们都这么鸡婆。 公司的一把手孙总召开了公司管理层的紧急会议,并在午饭前对全公司作了宣贯和说明,表示坚决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完全服从任何官方结论。 与此同时,针对王双宝和朱志伟的调查也有了结果,推翻了之前马经理关于他们的处分,即刻返回原有岗位,继续工作。 就这样,王双宝和朱志伟莫名其妙的被召到了公司总部,又莫名其妙坐上了回归天下城的605路公交车。 “小燕已醒转,状态不错。”这是彭澎发来的微信,顺带还有一张褚小燕勉强微笑的照片。 “好的。”王双宝回了一条微信,末了又加了一条,“我回天下城了,有事电话联系。” “你女朋友啊!”朱志伟冷不防抢走了手机,对照片大肆点评,“哟,长得不错嘛,就是脸色有点白,贫血吧。” “贫什么血?经常补血的人还会贫血?”王双宝夺回了手机,“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605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天下城,王双宝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朱志伟叫醒,一同下了车。 “哟,出什么事了?”朱志伟用手搭着凉棚,望着正在远去的警车,“好像是从天下城出来的。” “该不会……”王双宝懔然一惊,难道马经理是在这里打伤了人? 当两人前往保安中队报道时,赵保全和黄强一脸的轻松。处分被消,受益的是整体,每个见到他们的人都是乐呵呵的。 “今晚上还是你俩值夜班啊。”黄强那张肥脸笑得像朵花。 “为什么又是我们?”王双宝很无奈。 “废话,”黄强哼了一声,“昨晚上我和小卢值的班,今天需要休息。” 看样子昨晚上一切太平,这一点从黄强的精神状态上就看的出来。 “班长,刚才警车是怎么回事?”朱志伟还在惦记这个。 “哦,”黄强看了眼赵保全,得到默许才对着王双宝说道,“刑侦大队来调查一个十年前的案子,把你老乡谢成京带走了。” “什么?”王双宝懵了。 “是啊,昨晚上马经理打了人,警察来调查后发现和十年前一起车祸有关,就把你老乡也给带走了。”黄强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么说,马经理打的人是那个……”天道循环,令王双宝十分惊讶。 “女疯子。”赵保全替他说了出来。 第76章你是谁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这里的爽,不是爽快,而是类似于爽约。意思很明白,人一旦做了恶事,就会遭到报应,从不爽约。说白了,就是因果报应。 十年前,马经理还是一名货车司机,连续疲劳驾驶让他开车时打了个盹,结果冲进了早点摊。当场轧死了谢仓明,撞飞了张娟。警察在现场只找到一具尸体,马经理担心保险不够赔便咬住牙说只撞死了一个人。从而无法证明张娟的存在,导致最后保险公司只赔偿了谢仓明。 但是被撞成重伤的张娟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际遇,竟顽强的活了下来。虽然大脑受创,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孩子,可她永远忘不了死去的丈夫以及肇事者-马克劳。 于是,这个张娟就成了马克劳的梦魇,无论他出现在哪里,跑到任何地方,她总会默默的出现在他身边,索要自己的丈夫。后来马克劳进了保安公司,当上了副经理,不在抛头露面。本以为这一次摆脱了张娟的纠缠,却在朱志伟录制的视频中,再次见到了这个女人。 他终于被逼疯了,赶在谢成京之前遇上了张娟,并用砖头将其击昏。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马克劳忘记了自己正处于视频的监控之下,被正在值班的黄强和卢安康抓个正着。 国法大于天,虽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黄强还是报了警,并亲手将马克劳扭送上了警车。而受伤的张娟则因为头部重创而昏迷,被送入了医院。 “黄强,这回你要升迁了吧。”赵保全的话里有一点酸溜溜的意味,不过黄强没听出来。 “升什么迁,”黄强虽如是说,却显得洋洋得意,“把自己的领导送上警车,公司不开除我就不错了。” “有视频监控啊,”赵保全扫了眼桌上的电脑屏幕,“就算你不抓住他,他也肯定跑不了。” “班长,谢谢你。”王双宝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 “这是闹哪样?”黄强不知所措。 “那个女人是我的小学老师,也是朋友的母亲。”王双宝的话发自肺腑。 “哦。”黄强记了起来。 从昨晚上到现在,黄强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早就把好多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晚上王双宝上去夜校,见到门口通知栏里写了一句:原定于今晚上的《西方经济学》调为《西方神话传说》。 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原来是重机枪马克辛被警方叫去协助调查了。这么看起来,他与保安公司的马克劳果然是兄弟关系。 “惠老师好!”王双宝又看到了白白胖胖的惠老师,主动打起了招呼。 “哦,是你啊,”惠老师笑吟吟的点点头,“咱们师徒这缘分不到啊,要么我有事你不在,要么你有事我又不在。” “呵呵。”王双宝想了想,这些天的确如此,“今晚上讲哪方面的内容?” “北欧神话。”惠老师挥了下手,示意开始上课。 北欧神话虽然与古希腊神话、凯尔特神话以及基督神话体系一样,同属于欧洲神话。但是它却独有一套神话体系,在形成上要晚于其他神话。在北欧神话里面有我们耳熟能详的大神奥丁、雷神托尔以及邪神洛基等等。 “老师,”王双宝举手发问,“西方的吸血鬼和狼人从属于哪个神话体系?” “吸血生物的传说源头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在早期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古希伯来文明、古罗马文明等神话传说中,都有吸食人类精气的魔鬼。”惠老师侃侃而谈,“但真正现代意义下的吸血鬼形象的建立,主要来自于18世纪时对东欧地区口头流传的民间传说进行汇总的编辑出版。中世纪欧洲黑死病造成的长期阴影以及现在的影视经典形像才让其成为西方神话的重要代表之一。” “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吗?”因为王双宝的问题,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兴趣。 “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惠老师并没有直接否定,“就像这些西方的神话故事一样,单纯是去评价有还是无,都是一种草率不负责任的表现。” “对了,老师,”王双宝想起了上堂课的遗留问题,“上次您说我国也有类似西方的命运之神,那是什么样的神仙呢?”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惠老师笑了,“阎罗王算一个吧。其实不管是道教还是佛教,公认的命运之神是北斗七星。” 惠老师伸出白胖的手指,指了指窗外的星空。 “哦?”王双宝感觉很意外,前几天他还在研究这七颗星星。 “是的,在道教中这七颗星星各管一到两个生辰,也就是人类的主命星,古人多对自己的主命星进行参拜,以求得到中意的命运。”惠老师顿了顿,接着说道,“在佛教中,这七颗星分别为七个如来佛,比如我们熟知的文曲星和武曲星,就在七佛之中。” “如来佛?”王双宝脑海里浮现出《西游记》里那个满头包的大神形像。 “如来只是佛教的一个称号,并不特指释迦牟尼。”惠老师笑了笑,她似乎知道学生们所思所想。 下课后,在值班的时候,王双宝又把今天的这些巧遇发给了袁士妙,当然今天可以发语音。因为这个时间正轮到朱志伟去签到。 “师傅,为什么张娟会一直跟踪着马克劳呢?” “有种观点认为,那些失忆症患者或者植物人失去记忆的原因是魂魄的丢失。人本来有三魂七魄,病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掉了一魂一魄,最终导致失忆。” “您的意思是说,张娟失去的一魂一魄在马克劳身上附了十年之久?” “是的,只有这样张娟才能如影随形的跟随着马克劳。不过这次重创之后,那一魂一魄说不定已经回到了张娟身上。” “也就是说,她会恢复记忆?” “对,你可以验证一下。”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是曹操在《短歌行》中的一句诗。 月色太亮的时候,就会看不清星星,原因是月球离地球太近,它的光辉会掩盖那些离地球遥不可及的星星。今晚就是这样,在明亮的月牙下,包括北斗七星在内的星星几乎都看不到。 除了金星,因为它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王双宝研究星星太过着迷,直到偶然扫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这才惊讶地站了起来。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朱志伟还没回来。 实际这条签到之路一般只要十分钟就能往返一趟,可见朱志伟已经晚了二十分钟。 他发生了什么?难道又是遇到了鬼打墙? 因为只有一辆电动自行车,王双宝不得不步行前去寻找,他按照之前约定的路线转了一圈,从南门到东门,再到北门,一直都不见朱志伟的身影。 然后他又走进了那段从北门到西门的鬼打墙之路。奇怪的是,走到头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一阵阴风吹来,王双宝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西门上的锁链被打开了,两扇门大开着,凉风就是从那里吹了出来。 “小朱?”王双宝站在西门门口对着里面轻声呼唤着,却没有人应声。 上次鬼打墙上的时候,王双宝曾经在这里见到过一个黑影。看上去更像是实体,与后来导演鬼打墙的鬼魂似乎并不一样。 “朱志伟!” 王双宝一边大声的呼唤着,一边看向那条粗粗的锁链。锁链一向是锁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究意是谁打开的? “宝……哥……” 这时,从西门之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微弱呻吟之声,很像是朱志伟。因为只有他才这么称呼自己。 “你在哪?”王双宝不敢轻举妄动,这里可是血族的基地,“晃晃手电!” “宝……哥……” 西门那黑漆漆的角落里还是传来相同的呻吟,并没有按照王双宝的要求作出任何的改变。 王双宝犹豫良久,仍然不敢进入其中。眼看已到下一次的签到时间,他便围着三江楼转了一圈,再次签完到。 在这个过程中,他想了几个办法: 一、给朱志伟打电话,电话是关机状态,这一点很可疑; 二、电动自行车去哪了?这么重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搬进西门之内; 三、给天下城总值班室打电话查监控。监控显示朱志伟签完西门之后,径向值班室方向而去,却再也不见踪影。 “师傅,”万般无奈之下,王双宝只好拨通了袁士妙的电话,在陈述完毕之后问道,“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血族的基地,那最好不要进去。”袁士妙没有见到现场,不敢乱下断语,“我建议你还是先等一等,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去先背几遍清心咒。” “好的。” 王双宝一咬牙,径向值班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背诵起来: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慢慢的,他感觉灵台清明起来,身上那些负面情绪全部消失不见。在就要走出三江楼的阴影,进入值班室范围内时,突然他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给按住了。 “谁?”王双宝轻轻活动了一下,感觉对方力量很大,“你是谁?” 第77章莫回头 据说在东北林区里走夜路的时候,遇到有人拍你肩膀,千万不要回头。因为拍你肩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孤狼。如果你以为是谁在跟你开玩笑,一回头,正好被狼咬住喉咙。 狼是群居动物,但是这种离群的孤狼更加阴险和凶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拿下。曾经有一位战士碰遇到这种“狼搭肩”的情况,他没有回头,而是伸出两手抓住狼的两只前爪,用力往前拉,将狼的喉咙紧紧抵在脖子上,致使其无法咬合。然后他一路狂奔回到兵营,在战友的帮助之下解决了这只孤狼。 虽然禁枪之后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有所改善,但是那只压在王双宝肩上的手却并不是狼。因为这里毕竟是中州城区,尽管有点偏僻人烟稀少,还不至于发展到闹狼患的地步。 更何况,这只是一只手,而且力量出奇的大。 “小朱?朱志伟?”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后面那人仍然没有回答,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在这只手的控制下,王双宝根本无法摆脱。他既不能向前走出三江楼的阴影;又不能回头看,因为他不确定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好在他有一样防身的法宝,月光戒指。 王双宝快速反手用戒指触碰了一下那只手。果然,那手如同触电一般的缩了回去。然后他抓住机会,径直往值班室跑,直到关上门后才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仅如此,事发地点恰好在监控盲区,完美的避开了现代化的科技。 “你咋了?跑的呼哧带喘的?” 在王双宝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小朱?”王双宝惊讶的回头,“你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 “我手机没电了,”朱志伟晃了晃正在充电的手机,“回去拿充电器来。” “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声?”王双宝有点生气了,“反正都要经过值班室!” “手机没电了怎么跟你说,我寻思骑个来回时间也不长,就没跟你打招呼。”朱志伟自知理亏,也感觉到对方的怒意,忙赔不是,“对不起,以后注意。下回的签到我来吧。” “我已经签完了。”王双宝望向窗外,刚才跑的着急竟没看到电动车,“我有充电器啊,你怎么不用我的?” “我这是苹果……” 王双宝奇怪的瞥了一眼,朱志伟不知何时刚换了个苹果x手机,六七千块,以保安员一个月两千出头的工资水平,有点严重超标了。 “你哪来的钱?” “信用卡分期嘛。”朱志伟笑嘻嘻的回答。 王双宝摇了摇头,他还没法接受这种消费方式。在他的习惯中,还是挣多少花多少,没有超前消费的理念。 “对了,”王双宝又想起那只手以及之前的异常,“你巡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三江楼的西门被打开了?” “不可能吧,”朱志伟摇摇头表示质疑,“三江楼现在还没有商户,白天都是锁着的。”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 “宝哥你刚才跑啥?” “锻炼身体。” “哦。” 王双宝记起师傅曾经的一句话:在社会上混,做人不可太实诚,无论遇到谁都要留三分心眼。 朱志伟来自胶东,那里远比中州富庶。可是他却守着繁华不要,来到中州城郊当一个小保安。没人愿意值夜班,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而且,在西门那洞开的大门内,曾有一个声音在呻吟: “宝哥……宝哥……” 除了朱志伟之外,再没有别人用过这个称呼。 可是,那个搭肩之人却不是朱志伟,因为他没有作案时间。 “宝哥,”正当王双宝愣神之时,朱志伟又叫了一声,“我刚才回去拿手机,听柳老大说小卢辞职了。” 柳氏兄弟、卢安康、朱志伟四人合租一套房子,就在白家山的那片安置房小区之内。 “辞职?”王双宝愣了,“什么时候的事?昨晚上不是还和黄强值了个夜班吗?” “值夜班下午不是可以休息嘛,”一说到休息,朱志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这伙计往公司总部打了个电话,就把工作给辞了。” “他人呢?” “不知道,房门还锁着呢,听说一直没回来。”保安员这工作既无聊又不赚钱,人员流动很勤,朱志伟没把辞职当回事,他的遗憾在另外一面,“以后少一个人分摊房租了喽。” “你一个用苹果x的土豪还在乎那点房租?”王双宝难得调侃了一番。 “哈哈……” 又到了签到时间,朱志伟兑现承诺要一个人去,王双宝点头同意了。 在朱志伟骑上电动车出发之后,王双宝悄悄地步行跟在他后面。虽然行人的速度比不上电动车,但王双宝的优势在于,他不需要签到和巡视。而且他的目的性很强,那就是三江楼的西门。 一小时前那个压住王双宝肩膀的地方没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并且因为月亮的升高,那里已经曝露在一片如银的月光之下。 按照之前的签到顺序,朱志伟应该是先南后东,而后是北,最后才是西。王双宝直接奔西门,在冬青丛后面蹲了下来。 “不对!”王双宝在心里暗喊了一声。 一小时前还大门洞开的西门,竟然被锁上了。 王双宝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小跑着向值班室跑去。好在这次一切太平,再没有被任何人搭过肩。 “宝哥,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朱志伟签到归来,一进屋发现王双宝正在放水准备洗脸。 “哦,我刚才又跑了两圈。”王双宝装作很随意地问,“这次的签到顺利吗?” “挺好啊,没有问题。”朱志伟坐在行军床上,“我累了先眯一会儿啊。” “对了,”王双宝拧干了毛巾,擦完脸又擦脖子,“你是按南、东、北、西这个顺序吗?” “不是。”朱志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这趟是倒着签的,你不是说西门开着吗?我先去了那儿,那里锁得好好的嘛。” 王双宝无法确定朱志伟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本以为西门是小朱赶在自己到之前锁上的。现在看起来,小朱的解释也很合理。毕竟阴影里还有一个搭肩的人。 “你睡吧,我去小个便。”王双宝借故离开了值班室。 “喂,总值班室吗?”王双宝走的远了点,拨通了手机,“我是商业区的王双宝,请帮我查一下8点半到9点半这段时间里三江楼的西门有没有异常。” “双宝?”手机里传来了毛刚略带惊恐的声音,“你看着啥了?” “刚哥啊,”王双宝没想到是他的接的电话,“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调调看看。” 毛刚的呼吸声很重,看样子上次的心理阴影还没完全愈合。 “双宝,”十几分钟后,毛刚打回了电话,“我快进了一遍,西门啥情况也没有啊。” “没有?”王双宝愣了,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有可能是没仔细看,但毛刚不会,因为他有心病,“西门锁得好好的?” “是啊。”毛刚倒被问糊涂了。 “哦,没事就好。”王双宝挂掉了手机。 如果西门果真如同监控视频里那样一直锁得好好的,那就说明是王双宝出了问题,同时也洗清了朱志伟的嫌疑。 “难道又是鬼遮眼?”王双宝下意识的揉了揉眉心,“那搭肩那事儿也是假的?” 回到值班室,朱志伟已经打着细小的鼾声沉沉的睡去。 王双宝拿出手机,写了一条长微信给袁士妙发了过去。几分钟后,收到了袁士妙的回复: “应该还是鬼遮眼。你在戴着月光戒指的情况下发生这种情况,说明你最近接触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幸亏你没有进入西门,并且回来时背了清心咒,否则你被迷惑的不单单是眼睛了,还有可能是灵魂。” “既然是鬼遮眼,那西门就是假的,怎么也不能进去呢?” “西门打开是个暗示,如果你进去了,就证明彻底被迷住了。” “那我该怎么办?” “等我。” 最后那两个字让王双宝哭笑不得,他每天望穿秋水的盼着师傅快点到来,却总也盼不到。 朱志伟仍在呼呼大睡,王双宝也觉得有点犯困,就又拧干了那条毛巾,重新擦拭起来。 师傅在微信里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肯定包括导致谢家豪撞客、褚小燕被上身的鬼魂,那个从东汉末年古墓里跑出来的榆木人形雕;再就是上次月光戒指和水晶项链的意外接触,那道青芒很可能也能伤人。 他现在才想白上次的鬼打墙,按说以月光戒指的威力,普通的鬼魂一般不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毫无疑问,自己的运势出了问题。 “糟了,”王双宝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忘了问师傅搭肩那事了!” 现在已近午夜,袁士妙应该已经睡下。王双宝实在不好意思再发微信过去,便自我安慰一番,强逼自己承认搭肩那事根本没有发生。 他擦完脸擦脖子,擦完脖子干脆再往深里探去,权当擦了个澡。 “嗯?这是什么?” 王双宝感觉到左肩上有块硬硬的东西,忙扯着衣服把手机自拍镜头当镜子细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在他左肩之上,竟然有个黑黑的手印,硬硬的,已经鼓了起来。 第78章鬼拍手 《阴元符集》有云:“松柏榆柳槐,不能入阳宅。”意思是这些树阴气重,适宜种植在坟地之中。除了这个说法,民间还有谚语:“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 桑与丧谐音,而柳谐音流,流财不利。柳树枝条下垂,容易导引雨水,对房屋不利,故而不能种在屋后。并且柳树枝条通常被用作送葬时的孝棒,结束时将此棒往土里一插,时间久了,枝条活了,长成了大树。 至于鬼拍手,说的是白杨,其叶似人掌,风一吹哗啦啦作响,宛若鬼拍手一般,便得了这么个浑名。其实杨树之所以不能种在当院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生长迅速,又高又直,树冠又大,会遮挡阳光。 王双宝望着窗外的一排排杨树,再看看肩上的这个黑手印,让他产生了许多联想。这个黑手印很像一只鬼手,难道搭肩拍手的人会是鬼魂? 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说法,鬼魂虚无缥缈,没有实体,只会利用人类的恐怖心理作文章,断然做不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鬼魂,那就应该是被鬼附体的人或者干脆就是妖。 三江楼是血族高手马修斯出发和回归的地方,现在还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按照安德烈斯的说法,血族是因他而来,并会随他而去。可谁又知道这三江楼里会不会还有其余的血族呢? 不管怎么说,这只鬼手印还在肩上,很明显这是中了阴毒。王双宝对这种病症已经司空见惯了,他包里就有糯米和干艾草,还是昨天治疗褚小燕时剩下的。当他处理完后,肩头的黑手印变成了粉红色,已基本拔除干净。 “宝哥,你干啥呢?”朱志伟睡醒了一觉,看到半裸的王双宝十分惊讶。 “擦个澡。”王双宝的话言简意赅,“你接着睡吧,下次还是我去签,两点前我们换班。” “好咧。”朱志伟很高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个回笼觉是人生一大享受。 王双宝的天眼通是复活之后才拥有的特殊技能,究竟是何时关闭的他并没有注意。但是鬼遮眼表明,他的运势已经降到了低点。而运势的降低和近来的一系列巧合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凌晨一点的签到时间到了,王双宝装上一把糯米,骑上自行车直奔西门,果然西门上的锁链还是好好的挂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王双宝签完到之后,背对着摄像头,抓了一把糯米悄悄的洒在西门前,这才骑车向北门而去。 这次的签到一切正常,一点十分,他回到了值班室。 朱志伟尤在沉睡,王双宝也有点困了,坐在椅子上将腿架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王双宝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门外边小福那张惨白的脸。 “小福,你怎么来了?”王双宝忙起身开门,拉了他一把,“快进来暖和暖和。” 边小福手上有种说不出的冰凉之感,看上去身体似乎有些僵直。他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吭。 “坐啊,”王双宝往外拉了拉在椅子,“站着干什么?” “你坐。”边小福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我坐就我坐。” 王双宝的鞋带开了,他坐下来弯腰系好,直起身时却不见了边小福。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左肩又被压住了,而且在不停的施加着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啊!”王双宝感觉大事不妙,想故伎重演,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醒一醒!醒一醒!” 王双宝的脑海里传来了朱志伟的声音,这才想到小朱还在睡觉,可为什么是他在喊醒一醒?难道睡魔怔了? “宝哥!醒一醒!” 朱志伟的声音再度传来,王双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是个梦而已,一挣扎醒了过来。 “你干什么?”王双宝挣开眼来,却发现自己的左肩被朱志伟按住,左手腕被他牢牢抓住。 “哎哟,你睡着了说梦话,还手舞足蹈的,真吓人。”朱志伟松开了手,略往后退了半步,“我怕你伤着自己,这才抓着你的。” “我说什么梦话了?”王双宝仔细的回想着刚刚的梦境,根本没说过什么吓人的话。 “听不懂啊,叽里咕噜的,像是古文。”朱志伟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古文?”王双宝一下子想到了谢家豪和褚小燕。 “反正我听不懂。”朱志伟倒了杯热水递了过来,“这两天太累了,你喝点水上床睡吧,后面的签到我来就行。” 王双宝看了眼屋角的摄像头,心中有了主意,便顺从的上床睡觉了。 在复活之前,王双宝在阴历每月的十五都会做一个关于北高索山大雪纷飞时的梦。后来这个梦不做了,又做过几个别的梦,结果全都应验了。这样看来,那个曾压住他肩膀的人会是边小福? “边小福?小边福?小蝙蝠!”王双宝想到这里,突然被惊醒,猛得坐了起来。 “黄班长,你看,”朱志伟指着一头冷汗的王双宝说道,“这一晚上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王双宝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黄强也来到了值班室,而且外面的天已经放了大亮。 “我又说梦话了?”王双宝连忙从行军床上下来,用手搓着脸。 “这次没说。”朱志伟摇摇头,捡起掉落在地的薄被,“不过你睡得不安稳,老是翻来覆去的。” “这样吧,”黄强早上也听毛刚说过半夜查监控的事情,有些担心,“早操之后你休息休息,晚上也不用值班了,不记你的旷工。” “我……”王双宝还想分辨,但转念一想改了主意,“好吧,可小卢辞职了,咱们班现在人手不够啊。” “没事,赵队今天就会给咱补个新人。”黄强对这一点倒是不担心。 “那好吧。”王双宝应了下来,随口又问,“班长,怎么没见小福呢?” “小福那小子昨晚上打了一宿游戏,早上我好不容易才叫醒他。”看得出来,黄强一直对这个家伙不太满意,“这会还在总值班室里打瞌睡呢。” “哦。” 王双宝知道,边小福喜欢去网吧,这倒没什么。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有了作案时间。 早操时王双宝见到了边小福,对方一切如常,除了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小福,”趁着赵保全没看见,王双宝快速问了一句,“听班长说你昨晚上打了一宿游戏?” “瞎说,”边小福低声嘟囔着,“我不到十二点就回去了,班长睡着了以为我一宿没回去。” 即便是这样,边小福依然有作案时间,仍然不能排除嫌疑。 早操结束后,王双宝借故留在了总值班室,并来到了电脑监控室。今天在监控室值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队长赵保全。 “双宝?你今天不是休息吗?”赵保全疑惑的看着他。 “哦,我想再看看昨晚的监控,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王双宝实事求是的回答。 “嗯,好!”赵保全挑起了大拇指,“那你来吧,我正好要出去转一转。” 王双宝从头开始看起,他看得更仔细,快进的速度更慢,足足一个小时之后,他才放下了鼠标。 “你怎么还在?”赵保全满脸的歉意,“我还担心回来晚了这里没人呢。” “哦,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多等了会儿。”王双宝也变得圆滑世故了。 “嗯,不错。”赵保全点了点头,“我没看错人。” 从赵保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王双宝距离升迁已经不远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一名保安班的班长。 在回宿舍的路上,王双宝还在回忆着监控里的内容。确如毛刚所说,西门一直锁得很好,整整一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如果说非要吹毛求疵,那就是商业区大门那里的监控并没有录到朱志伟回去拿充电器时出入的视频。因为那里的摄像头坏了,画面一直定格在昨天傍晚。一个穿着滑雪衫,头带帽子的人正准备进入。 天色昏暗,视频并不清楚,那个人又蒙着头,只能大致看出个身材。 刚要进村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彭澎打来的。 “喂,彭老师?”王双宝心里嘀咕着,那边可再别出什么事了。 “王大师啊,”彭澎就是喜欢这样称呼,怎么说都不听,“小燕今天的状态很好啊,能吃能喝的,心情也变好了。” “那可太好了。”王双宝没想到会是好消息,倒是去了一桩心事。 “是这样,”彭澎有些为难,“她想要回那条项链。” “是吗?”王双宝下意识的摸了把挎包,那条水晶项链就在里面静静的躺着,“她不知道这东西害人吗?” “知道是知道,”彭澎特意压低了声音,“她想拿着项链去找夜不玲珑算帐。” “啊?”王双宝脱口而出,“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也这样说啊,可她这个人……挺拗的。”彭澎也很无奈。 “项链在我这里,我在天下城……”王双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彭澎低呼了一声,忙问,“怎么了?” “是我,褚小燕。”原来褚小燕抢走了手机,语气不善,“王双宝,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那条项链是我的,我有权要回来自行处置!” “当然,当然,”王双宝用起了缓兵之计,“我在天下城上班呢,不太方便。对了,小燕姐,你上回说和莫娜抢男朋友,那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上班呢?” “嗯?”褚小燕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他姓谢,叫谢成京,在珠宝行工作!” 第79章苏醒 无缘不相识,无爱不生恨,无巧不成书,无求不执念。 王双宝只是随口一问,竟又多出这般的巧合。换作别人,早就吃惊的目瞪口呆,可他却只有无奈。 “你什么时候还我项链?”电话里的褚小燕不依不饶。 “周日吧,我在上班呀,”王双宝只好尽量拖延时间,“我周末只能休息一天。” “周六晚上!”褚小燕的话不置疑,完全不像是在和救命恩人商量,直接下了命令,“你下班就坐车过来,我等着你!” “哦,好吧。”为今之计,只能期望师傅能赶在周六晚上之前到来了。 走进村口,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有一堆烧纸的灰烬,一看昨晚上七叔又烧纸了,也不知这位老族长成天的忙活什么。如果不是白金龙说他是族长,王双宝差点就将这位极少与人交谈的老人当成鳏寡孤独聋瞎残了。 “咦,这是什么?” 王双宝经过时,带动一阵微风,灰烬飘了起来。那灰烬上的字迹犹在,在初升的朝阳映射下,能看清其中的“魔鬼”两字。 灰烬越飞越高,终于被气流切成碎屑,消失的无影无踪。 “魔鬼?”王双宝站在一堆瓦砾的中央,想了又想,还是打消了去七叔家的念头。 好奇害死猫。王双宝被一连串的巧合击打得头昏脑涨,再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了。 走到租住的民房处,王双宝意外的发现大门居然开着。现在还是上班的时间,不管是黄强还是边小福都在上班,难道忘了锁门? “双宝?” “成京哥?” 两人一出一进,险些撞个满怀。王双宝这才想起来,黄强把谢成京安排睡了自己的床铺。 “你不是去公安局了吗?”王双宝率先发问。 “早就回来了。”谢成京刚起床,准备到院里上茅房,不想却遇上了王双宝。 “张老师醒了吗?”王双宝往屋里瞅了一眼,谢成京果然把自己的床铺弄得一团糟。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竟会有莫娜和褚小燕为了他而神魂颠倒。 “说起这事来还得好好谢谢你,多谢你帮我找到了妈妈,多谢你照顾她。”谢成京叼着烟提着裤子从茅房里出来,面露欣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妈刚刚醒了,医院打来电话了!” “哦,那一起去看看吧。”王双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进屋了,背着包又向外走,“你联系蔷薇了吗?” “这个死丫头,前两天我给他说找到妈妈了,她就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谢成京拧开水龙头随便抹了把脸,再把嘴上去漱了漱口,随便从晾衣绳上扯条毛巾擦两下就算是洗脸刷牙了,“刚才我又打她电话,又是不方便接听!” “算了,”王双宝早知道那位红衣圣女不好惹,“我们去坐车吧,张老师住哪家医院?” “中州第一人民医院啊,”谢成京取出片口香糖放嘴里嚼着,“坐605正好,倒数第三站就是了。” 又是605,又离黄河财经学院不远,大约十几分钟前褚小燕还让他还项链,他推说工作忙没时间。可一小半小时后他又要到学校附近了。 “张老师恢复记忆了吗?”王双宝想起了袁士妙的推测,“医院说没说?” “说了,状态真心不错,”谢成京乐呵呵的傻笑着,“现在能记起我和蔷薇的名字,还能记得住在兰沃子呢。” “哦,那可太好了。” 果然被袁士妙猜着了,这一次的意外意件倒使张娟因祸得福,找回了失去的一魂一魄,恢复了记忆。 在公交车上,谢成京旁若无人的大嚼土豆丝卷饼、大口喝着豆浆,吃的津津有味。 “成京哥,”王双宝没混上座,只能站着问话,“你坐过这趟605啊,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那当然了,”谢成京洋洋自得,“我一年前总是坐到终点站,去大学里泡妞去。” “大学?”王双宝心中暗叹一声,又问,“你的学历也不高啊,去大学能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谢成京摇头晃脑的讲着大道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怎样才能让女追男呢……” “现在怎么样,还处着吗?”王双宝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分了。”谢成京的眉眼中总算挤出一点悲伤,但转瞬之间就消失了,还大度的说道,“女人有的是,我不缺。” 快到城区时,车上的空座多了起来。王双宝坐到了谢成京的旁边,在座位上有一张大红色的广告纸,他顺手给拣了起来。 “夜玲珑商务会所招收男女学员,一经录取,待遇从优……”王双宝一边念一边观察着谢成京的反应。 “骗人的,”谢成京一把抓过那张广告纸,擦着油手,“商务会所招的都是些啥,谁都知道,是不是?” “是啥?”王双宝作不解状。 “我跟你说啊,”谢成京看看四周,掂了掂手中油乎首的红纸团,“这是前面,招的都是鸡和鸭,工资再高咱也干不了啊。后面招的那才叫一个牛逼呢,保你……” “前方到站,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请先下后上,有序乘车!” 就在这时,605路公交车的喇叭里提醒到站,两人顾不上闲聊,连忙跑下车去。 “成京哥,你刚才说后面是哪里?保我什么?”王双宝一下车,又找机会接着打听。 “保你长生不老、鹤发童颜!”谢成京直奔超市而去,准备给母亲买些营养品。 “神经吧,哪有这种好事。”王双宝装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我一年前在大学里谈了个女朋友,她就入了夜玲珑。”谢成京说的女朋友明显是褚小燕,“这个组织不是那么好进的,女人在里头更吃香,要是升到圣女级别,那可就厉害了。可惜男人在里面就是跑个腿办点事儿什么的,只能保个长生不老……” 谢成京说的热闹,却不知道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就是夜玲珑的红衣圣女。这两个人一个在西京入的会,另一个却是在中州;一个是高级的圣女,另一个却是不入流的伙计。 王双宝还想多了解些关于夜玲珑的消息,一抬头到了医院的电梯。人多嘈杂,也就不好再聊这样的话题。 张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因为是马经理的全责,他又想争取宽大处理,所以一力承担了张娟的全部医疗费用。 “娘?”谢成京一进病房就看到张娟正坐在床上发呆,不禁的泪流满面,紧跑几步跪了下来,“你认得我不?” “京儿……”张娟的声带还是发声艰难,但明显已经认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薇儿?” 张娟曾是一名人民教师,对儿女的教育很严格。因而学习更出色、年龄更小的的女儿受宠爱要多一些。可她这么一抬头,却没看到女儿,只看到了王双宝。 “娘,蔷薇没来。”谢成京擦干泪水,一指身后,“你认得他吗?” “宝……”张娟抖抖索索的伸出了右臂。 王双宝紧走两步握住张娟的手,问候一声:“张老师好!” 这一声称呼,终于引得张娟号啕大哭。只不过她的声带受损,再加上那恐怖的面容,看上去委实吓人。 “娘,别哭了,”谢成京微皱着眉头,轻拍着张娟的后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不是能写吗,有没有写下来?” 张娟摇摇头,她是今天刚刚苏醒的,还没来得及写字。 “人家警察要的,为了结十年前的案子。”谢成京有点不耐烦,催促了一句,“要不你现在写吧,我给你拿纸和笔?” 作为一个旁观者,王双宝一直在留意谢成京的所有表现。从早上相遇到现在,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准备无误的录入了脑海。除了刚才那个紧跑几步喊娘的镜头之外,谢成京的表现难称满意。 “今天不写。”张娟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是脑子还不太清楚。 “越早写越好啊,”谢成京想了想,问,“要不我说你写?” “你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王双宝疑惑的问。 “不知道不会编嘛,写惨一点,”谢成京嘀咕一句,“让那混蛋多赔点。” 十年前的肇事者马克劳养过大车,当过保安公司副经理,家底应该还可以。看情形争取更多的赔偿才是谢成京的真实目的,而不是为了他的母亲。 这一点让王双宝寒心,更让张娟寒心。难怪张娟见儿子第一面问的是女儿,并拉住王双宝的手不放,可见她心里不糊涂。 “警察一对质不就露馅了?”王双宝劝了一句,“别太着急,等张老师好点再说。” “哦,对。”谢成京也意识刚才走了嘴,担心被同病房的人听到,连忙改口,“我是气糊涂了,呵呵……” 紧挨着张娟的北床也是重伤患者,他浑身都裹着厚厚的绷带,只留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四肢倒有三肢或被吊着、或被拉伸着,一看就伤得非常重。 “成京、双宝、张老师?”那位重患者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谢成京离得近,低头对视一眼,突然叫道,“梁茂?” “梁茂?” 王双宝知道,那个巧合的魔咒一直跟随着自己,从未走开。 第80章阎罗令 在兰沃子村梁尧、梁茂、梁盛被称为梁氏三兄弟。在这其中梁茂和梁盛是亲兄弟,梁尧和他们的亲属关系离得较远,倒是也没出五服。但是梁尧年龄更大,兼之是村长梁友富的儿子,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梁氏三兄弟的头儿。 其实梁尧是当时村子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共同的“孩子王”,包括今天的谢成京和王双宝。 “你这是怎么了?”谢成京明知故问,左右看了一下,“谁在这照顾你?” “被人砍了呗,”梁茂苦笑着,“我表哥雷震生在这儿。” 王双宝知道这个雷家庄的雷震生,在中州当销售员,算起来还是中州公安局的雷鸣生的本家、平辈。 “74床,准备做检查!”护士推着轮椅进来,问了一句,“对了,你们谁是家属,帮帮忙。” “我,我是。”谢成京还没听完故事,有点不太情愿地接过轮椅,对张娟道,“娘,走,我们去检查。” “被谁砍了?”病房里现在只有重伤的梁茂和王双宝在了,不必担心被别人听了去。 “yll,”梁茂从牙缝里挤出三个英文字母,“这帮混蛋总是和我们做对,三番两次的,听说前两天尧哥也伤了。” “yll是什么东西?”王双宝对这些外国字母很不感冒。 “当地的一个地下组织,尧哥管他们叫阎罗令!”梁茂叹了口气,“我们斗不过他们,吃了不少亏。” “抢地盘?”王双宝看过港版的《古惑仔》,多少懂一点儿,“那你们叫什么?” “差不多吧。”梁茂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们叫玄妙会。” “玄妙会?”王双宝现在对这个两个字格外敏感,“不会是玄之妙之公司开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梁茂看了下四周,惊奇的问。 “我认识你们公司的一个销售员,”王双宝心中苦笑,他和这个公司缘分真是不浅,“肖成德。” “你认识肖经理?”梁茂的表情虽被绷带挡住,但是那语气里能听出来明显带着惊讶,“他可是老板那里的红人儿!” “老板是谁?黄三泰黄总?”王双宝想起了肖成德上次的言论,决定诈一下试试。 “呀!你什么都知道?”梁茂压低了声音,“我们玄妙会的通常都叫他三哥,只有公司的人才叫他黄总。” “尧哥是啥?”王双宝记得谢成京曾说过梁尧是个小头目。 “他是我们副堂主,刚升的,太平堂。”梁尧躺得久了有点不舒服,就用遥控器调了调。 王双宝由太平堂想到了《太平经注》,自从离开兰沃子,他都快把这本经书给忘了。 “你们公司怎么还养黑社会啊?”这次王双宝问得很直接。 “嘘!”梁茂的右手在空气中挥了挥,示意王双宝不要乱说,“我们公司的业务是金融服务,有一块业务就是放高利贷,没有我们这些人,能收上账来吗?” “梁盛这几天没来看你?”王双宝感觉对方可能不知道最新的消息,便换了个方向。 “一个多星期了,这家伙和尧哥都没来看我。”梁茂显然被问到了痛处,“打电话说是出差了,切,出什么差?我们公司的地盘就是中州,还能去哪?” 看样子梁茂并不知道梁尧被捕和梁盛跑路的消息,也就不知道警察已经盯上他们了。 “你被打成这样警察没来找你问话?”王双宝又问。 “问过了,我装昏迷呗。”梁茂嘻嘻一笑,“再说还有震生呢,他和雷鸣生是本家,警察好意思难为我?” 王双宝撇撇嘴,心想警察需要问你话的时候就会马上会出现的,反正你也跑不了。 正说着,病房们打开了,王双宝回头一看,愣了。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雷鸣生,在他身后,还有王双宝认识的皇甫清。此时他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王双宝看。 “雷队,皇甫警官,你们来查案吗?”王双宝连忙起身打着招呼,“张娟和谢成京刚刚去做检查了。” “你是……王双宝?”难得雷鸣生还记得他的名字。 “是的,雷队,他就是。”皇甫清没好气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受害人张娟是我的小学老师,而且就是我发现的她呀。”王双宝感觉很委屈,很多巧合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哦,你说她呀,”雷鸣生指着74床忽然笑了,“她的案子正在进一步审理中,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他。” 雷鸣生一指75床,吓得梁茂闭上了眼。 病房门又开了,进来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一件休闲西服,哼着情歌迈着舞步。 “震生?” “鸣生哥?” 两个面面相觑,都很吃惊。 王双宝无奈的笑了,可能因为他的缘故,这些和他相识或间接相识的人,也在面临着各不相同的际遇。 “我是来照顾梁茂的,他是我表弟。”雷震生一指包成粽子的梁茂。 “我也是来照顾梁茂的,他是我的犯罪嫌疑人。”雷鸣生也微笑着看向75床。 梁茂刚刚才在王双宝那里吹过牛说过大话,没想到警察真的上门来问话了。而且问话的人就是雷震生的本家大哥,根本毫无情面可讲。 因为警察问话,闲人都需回避,王双宝和雷震生只好到走廊里站着等。 “你俩怎么不进去?”谢成京推着张娟回来,看到了门口的二位门神。 “警察查案。”雷震生手一摊,耸了耸肩。 “查梁茂?”谢成京偷偷往窗户里望了一眼,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这回可没跑了。” 听闻此言,王双宝皱起了眉头。从谢成京这句无心的调侃中,似乎能听出来他多少是知情的。 楼梯口闪出半张脸来,向这里偷望了一眼,迅速退了回去。 “张老师,成京哥,震生哥,”王双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有点事,先去办着,等会再回来啊。” “哦,那你快去快回。”谢成京更关心屋里的局面,对王双宝的去向没有异议。 虽然楼梯口那半张脸只出现了0.1秒,奈何王双宝现在是命运之神的使者,更加上那张脸很熟悉,因为那正是逃跑的梁盛的脸。 在医院的花坛边,王双宝堵住了意欲二次逃离的梁盛,并把他拽到了角落里。 “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王双宝质问。 “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数日的东躲西藏让梁盛看上去精神萎靡不振,眼神不停的躲闪,“警察在里面查案,我去不是自投罗网嘛。” “不就是打了个架吗?”王双宝规劝一句,“自个首也没多大事啊。” “这个……”梁盛还在迟疑,他显然没作好蹲监狱的准备。 “走吧,”王双宝拉扯着他,“我替你作证,你是来自首的。” “好吧。”梁盛实在是躲够了,也很想看看亲哥哥一眼,就应了下来。 五分钟后,王双宝拉着梁盛,在谢成京和雷震生惊骇的眼神中推开了病房的门。 “雷队,”王双宝如此称呼着,“这位就是梁盛,梁茂的弟弟,他是来自首的。” “嗯?”雷鸣生很意外的看了一眼,递给皇甫清一个眼神,似是让他确认一下,“进来吧。” 很快皇甫清在雷鸣生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雷鸣生点了点头,说道: “梁茂的事我们问完话了,鉴于他现的在情况还是以治疗为主,这个梁盛我们要带回去。” “雷队,可以让他们哥俩说两句话吗?”王双宝恳求道。 “可以。”雷鸣生站起身来,向病房外走去,“给你们五分钟。” 这里医院的七楼,雷鸣生根本不担心梁盛会从窗户上逃走。再说现在的医院为了防止病人忍不住病痛跳楼,窗户只能推开一道缝,不可能钻得出去。 “那我们呢?是进去呢还是等等?”谢成京的样子好像是想进去听听,又担心警察会阻拦,故而才有此问。 “等等吧。”雷鸣生给了轮椅上的张娟一个歉意的眼神。 “嘿,皇甫警官,我们又见面了啊。”王双宝主动打起了招呼。 “是啊。”因为对方刚刚劝一个逃犯自首,更兼有雷鸣生就在身边,皇甫清也不好拉下脸来,“这次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还得继续追捕梁盛。” “警民一家嘛。”王双宝笑嘻嘻的,他挺乐意逗逗这位年轻的警官。 几分钟后,雷鸣生和皇甫清带走了梁盛,而梁茂也没有怪罪王双宝。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本来犯的案子也不大,不如自首还能判的轻些。 “没什么事我要先走了,”王双宝见这里的事情已了,想尽快离开此地,因为他担心巧遇不断会再扯出褚小燕来,“我还得回去上班。” “好啊,我送送你。”谢成京主动说道。 医院的门口对面是个商场,上面有许多的广告招牌。 “成京哥,你说那个ysl是什么意思啊,卖什么的?”王双宝用手指着外面广告牌上的三个字母。 “圣罗兰,卖奢侈品的,就是女人的皮包、香水之类的。”谢成京在珠宝行里混,这点事情难不到他。 “那那个yll是什么意思?”王双宝见对方上了套,又随便乱指了一下。 “yll?”谢成京皱起了眉头,“yll不就是夜玲珑吗?” 第81章对立 如同玄妙会之于中州玄之妙之公司的关系,yll或者叫阎罗令这个组织也是夜玲珑的一部分。 这样说来,梁氏三兄弟与谢成京、谢蔷薇兄妹不知不觉地走上了一条新的对立的道路,就像在兰沃子村里一样,两姓对立。可是在村子里的绝对旁观者王双宝,现在却不能独身自好,也被纠缠到了其中。 因为担心连续的巧遇,王双宝连饭都没敢吃就挤上了605路公交车,直到饿得头昏眼花之时,终于到了白金龙开的小饭店。 “白叔,给弄点吃的,快饿死了。”王双宝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 “吃什么?”白金龙从帘子后探出头来,“面条?米饭?馒头?” “您看着弄吧。” 王双宝无事可干,就剥起了桌子上的大蒜,如果不是担心会烧心,连这个他都想吃下肚去。 “来喽!”白金龙神奇地捧出一大碗烩面,热气腾腾的很是诱人,“吃吧,白氏特色烩面,中州独一份儿!” “白叔,你会变戏法吗?”王双宝忙拿了双筷子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你小子有福,我这是给自己做的。” 白金龙说完又折回了厨房,端着一碟剩菜、一碟炸花生米和小咸菜出来,看样子自己只能吃这个了。 “嘿,白叔,你真是个好人,”王双宝哈哈笑着,看着对方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杜康,“你这样的人真是混过黑社会的吗?” “你今天咋不上班呢?”白金龙滋滋的喝了一口酒,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美美地嚼着,“黑社会哪能这么悠闲自在呢?” “我今天休息。”王双宝赞叹一句,“白叔你还真是想的开,话说回来,你当年为什么要激流勇退呢?” “不退不行啊,江湖不再是我的江湖。再说现在讲义气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更看重利益,我的理念过时了。”今天白金龙心情不错,有问必答。 “哦,”王双宝端起杯来与对方碰了一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白叔,你听说过中州的玄妙会和阎罗令吗?” “听过啊。”白金龙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就是它们的兴起我才退出了江湖。” “啊?”王双宝宛若听天书一般。 “十几年前,饿狼帮才是中州最大的势力,而且我们基本要转型成功了,准备成立自己的公司。就在这个时候先后兴起了阎罗令和玄妙会,这两个帮会一北一南开始崛起,他们不按套路出牌,发展速度极快,也不知他们哪来那么多的资金。等我们发现不好时为时已晚,他们两方已经基本瓜分了整个中州。饿狼帮慢慢的分崩离析,很多人加入了这两个帮会,而余下的残部则迁往中州城郊一带,沦落成别人的打手。也就在那个时候,我萌生了退意,彻底退出了江湖。” 白金龙像是在讲述电视剧剧情一般,情绪没起丝毫波澜。 “你是饿狼帮的老大?”王双宝听的入了神。 “不是啊,我是老四,”白金龙扯扯衣领,露出那只狼爪的刺青,“看到了没,狼爪上有个繁体的肆字。” “那也很厉害了,”王双宝啧啧称赞,“你们以前的人义气啊。” “厉害什么?义气什么?”白金龙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成日里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出息?既不能给社会制造财富,又不能让内心安定,还连带家人担惊受怕的,就那种义气不提也罢。” 看得出来,白金龙已经彻底的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不想再入江湖。 “听说那些开发商找人来强拆是你挡回去的?”王双宝想起了这个故事。 “是啊,”白金龙嘿嘿笑着,“虽然饿狼帮不行了,但是传说还在。我就亮了亮背后的纹身,他们其中有人是我过去的属下,就退了。” “总这么僵持着也不好吧。”王双宝又起了劝告之意。 “当然不能一直僵持着,”白金龙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快要下雨了,“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拆的。有了钱我要到处去走一走,转一转,开开眼界。” “什么时候到了?”王双宝记起了去年过年前父亲那句“所有的时间都到了”的话。 “要说这开发商也真是好脾气啊,”白金龙避过了这个话题,“这一拖三年,他们也没用什么激进的手段。” “不是有你在吗?”王双宝很奇怪。 “我算什么,”白金龙摇了摇头,“如果真得挡了他们发财的路,莫说过去的大哥,就是还在任的,也一样会除了去。” “那是为什么?”王双宝糊涂了。 “谁知道呢。”白金龙站起身来关上窗户,雨滴已经落了下来,转眼成了一场豪雨。 “开发商是谁呢?这么好脾气?”王双宝打破砂锅纹到底。 “就是阎罗令的后台,”白金龙神秘的笑了,“他们资金雄厚,连地产也有涉及。你说像这样的公司,是我一个人能挡的住的吗?” “哦。”王双宝明白了。 阎罗令的后台就是夜玲珑。随着神秘面纱的持续揭开,血族在中州经营多年的成果显现出来。他们不仅有高档夜总会、黑帮、诡异组织,还有堂而皇之的地产公司,以及各种实体产业。更可怕的是,他们在西京也有分会场,足见其野心有多大。 春雨贵如油。现在已是晚春时分,雨水没有那么金贵了,但能见到这样一场及时雨也让心情畅快。 “不对呀,”王双宝想到了一个疑点,“三江楼不是卖了吗?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人家盖了楼当然是为了卖的,那样才能及时回笼资金,”白金龙不知道三江楼的其它秘密,只是就事论事,“除非是真正不差钱的,否则没有人会捂在手里边。” “也对,是我想多了。”王双宝想通了,现在卖给谁都没关系,反正现在也没有商户入住。 雨势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王双宝吃饱喝足,就泡了壶茶和白金龙闲聊天。今天这种情形,晚上白金龙也不必预备太多的饭食,估计来吃饭的人了了无几。 “你才四十多,为什么叫他七叔呢,而不是七伯?”王双宝终于决定听听七叔的故事。 “因为俺大比七叔大呗,”白金龙笑了笑,“俺大行六,他五十八岁才有了我,我当然要叫七叔了。” “你刚才说时候快到了,是什么?”王双宝的记性很好,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也不清楚,是七叔说的。”白金龙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看不出是真是假。 “那七爷天天的烧纸干什么?还专拣一个路口烧?我早上还在那堆灰里看出‘魔鬼’两个字来。”王双宝索性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那天黄强说你是修道的?”白金龙所答非所问,“你们修道之人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才入门几天呀,”王双宝大摇其头,“过两天我师傅来,她应该能看出来。” “那就等她来了再说吧。”白金龙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慢慢的吞吐着。 “什么?”王双宝愣了,“这里头还有我师傅什么事吗?” “那当然,”白金龙掸掸烟灰,“七叔说过,过几天会有个道士来,可能就是转机。” “啊?”王双宝傻乎乎地问,“他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七叔是算命先生。”白金龙笑得意味深长。 雨势渐小,王双宝借了把伞回了住处。 今天晚上谢成京不会再回来,王双宝要好好收拾一下屋里的卫生。他将屋里的垃圾全都送到垃圾桶,并将床单和被套、枕巾全部泡进了水盆,之后才坐在床上休息。 “哟,睡了一天精神好多了嘛。”黄强下班归来,看到了整洁的宿舍,心里很高兴。 “是啊。”王双宝含糊的应着。 “一会边小福回来收拾行李,你别多说话啊。”黄强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便挤眉弄眼的暗示。 “他也不干了?”王双宝皱紧了眉头。 “不是,他搬去小朱那儿了……”黄强见边小福已经进了院,忙闭上了嘴。 “双宝,你看上去好多了嘛。”边小福也如是说。 “哦,听强哥说你要搬走?”王双宝紧着问了一问。 “是啊,小卢不干了,他们那边多出一个床位来,”边小福的神情很自然,“我听小朱说那边的wifi更强,条件也不错,就想搬那边去。” “哦,也好吧。”王双宝心想在村里到处是瓦砾堆生活不便,还要担心被强拆的风险,去那边也不用睡上铺,确实条件更好。 “哈,这小子终于走了。”黄强喜上眉梢,他一直看不上边小福。 “不会是你策划的吧?”王双宝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什么呀,我可不是那种人!”黄强拍着胸脯,“下午小朱说,不知道小卢什么时候回宿舍了一趟,扔下二百块钱,把行李全带走了。这话让边小福听去了,两个人嘀咕一通之后,这事就定下来了。管我什么事?” “那我们咋办呀,又要两个人摊房租了。”王双宝笑着摇了摇头。 “谁说的?”黄强一脸的狡黠,“总部给派了两个新人,明天就到,我说服住这里就是了!” “一下子给两个?”王双宝不太相信,原来只亏了一个现在又多出两个,变成赚了一个了。 “当然了,因为你老人家要升官了!”黄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82章尘归尘,土归土 黄强的喜悦溢于言表,王双宝好不容易才弄清楚,其实他的高兴主要是缘于自己调到了毛刚的二班当班长。而毛刚因为身体原因,终究还是申请病休了。 “这么说,我就是咱这个班的班长了?”王双宝感觉难以置信。 “还没公布,是赵队悄悄跟我说的。”黄强捅捅他,似乎是怕隔墙有耳。 “可你换到别人班有什么可高兴的?”王双宝还是没想明白。 “赵队说了,鉴于咱们三班的优秀表现,决定以后商业区的三江楼区域就交给咱们班了!”黄强模仿着赵保全的语气。 “靠!”王双宝无语了,难怪这个矮胖子会高兴成这样,原来是脱离苦海了。 “你以后的担子很重啊。”黄强假装很严肃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你的。”王双宝推了他一把之后,愣住了。 以黄强的身高,拍肩膀这一下只能拍个斜上方向,那天晚上搭肩的那只手很有力,是完全压住肩膀的,说明那个人个子很高。 王双宝近一米八零的身高,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保安员并不多。碰巧朱志伟、边小福和那个离开了的卢安康身高都超过了一米八,全在他们自己的班里。 “你咋了?”黄强看着自己的胖手,“我的内功什么时候这么强了?一巴掌就把你拍坏了?” “是啊,黄药师,你今天晚上又要去约网友啊?”王双宝白了他一眼。 黄药师是黄强的网名,他感觉这个网名很拉风。当然有时候他也自称东邪、桃花岛主。 “然也!”黄强像个大皮球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晚上夜校又上《西方经济学》,仍然是重机枪马克辛主讲,只不过今天的他好似心不在焉: “今天讲的是1948年美国经济学家萨缪而森发表的《经济学》,该书一经出版就脱销,各国大出版商疯狂抢夺其出版权……” 一堂乏味的经济学讲完,马克辛宣布了下课,夹起书本资料往外就走。 “马老师,”王双宝紧赶几步,跟在他后面,“我是保安公司的一名保安员,您的名字和我们副经理、大队长马克劳很像,请问你们是兄弟吗?” “你有什么事?”马克辛语气不善。 “没什么,公司委托我向您打听个事儿。”经过社会三个多月的洗礼,王双宝的脸皮也变厚了。 “什么事?”马克辛将书本资料抱在怀里,冷冷的对视着。 “公安那边保密保得紧,”王双宝的脑子转得很快,“公司想了解下马经理的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以便作出相应的准备……” “怎么着?卸磨杀驴?”马克辛忿忿的道,“你们孙总不想保了?哼哼……小心我弟弟全抖落出来!” 说完,马克辛一跺脚,大踏步离开了。 马克辛十年前的一个草率决定害了张娟十年,毁了一个家庭。王双宝的本意只是想了解下案情的进展,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听上去小小的保安公司似乎也有秘密,掌握在当权者的手里。 关于王双宝升迁的消息还没公布,也就是说,黄强还是三班的班长,他的命令仍然有效,今天晚上王双宝还是不用上夜班。 雨早就停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湿润的清香。王双宝迈步走在白家山的废墟与瓦砾之间,感到一阵惬意,并没有之前经过时的那种压抑之感。 “七爷?”王双宝走到村子的路口处,意外看到七叔又在那里准备烧纸,“今天还要烧吗?” “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七叔佝偻着背,哆哆嗦嗦的将烧纸置于方形白石板之上,点燃了打火机。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句话在王双宝复活后出现过多次。 首先在紫色邪神试图上师傅和母亲身的时候他本人就说过,然后师傅袁士妙讲道家重驱不重灭时说过,之后的胡抱元对他们也说过类似推辞的话,最后龙虎山正一道的马清一谈到邪神时也说过。 没想到今天的这位老算命先生,白七叔的祷词竟也是这句。 下午的雨大风急,路口中心的石板被雨水冲刷了出来,王双宝第一次发现路口中央还有这样的东西。他蹲下身来,帮着摆弄那些烧纸,七叔也并没有阻拦。 七叔很老了,九十三岁已是行将就木的年龄,可他依然执着,执着到甚至不想和外人说一句话。 火焰燃起,雨后的清冷被一扫而空。 当王双宝看到飞舞的灰烬时才想起要看看黄草纸的内容,可惜已全部陷入火光之中。 当烧纸燃尽的一刻,七叔拄着拐杖慢慢的向回走去,只剩下还在发呆的王双宝。这时,他借着月色突然发现在灰烬之下还一条黄色的烧纸,原来雨后的石板毕竟还是有点湿,这一条没有烧着。 他拣了起来,是七个字:“魔鬼骸骨埋藏之……” “魔鬼?”这两个字早上在余烬中见过,可后面这五个字让他难以理解,“魔鬼还有骸骨?还需要埋藏?” 出于对七叔的尊敬,王双宝将那条黄纸团了团,还放在白石板之上,心里想着明天七叔再烧纸时可以一并烧掉。 整个村子只有小饭馆的灯光最亮,也最有人气。王双宝午饭吃的晚,现在还没吃晚饭。他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升职,便决定去那里吃点东西。 “赵队?强哥?刚哥?”王双宝一踏进饭馆,就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哈哈,”黄强那张胖脸乐开了花,“你小子还真是有福啊,我和赵队临时决定给毛刚饯个行,又让你碰上了。对了,今天晚上你可不准抢着埋单,要不兄弟都没得做了……” 黄强满嘴酒气,话也啰嗦,一看就是沾了酒。 “兄弟有前途啊,”毛刚也是满面红光,他站起来拍了拍王双宝的肩膀,“难得赵队和黄强提拔你,好好干!” 毛刚的大手很有力,王双宝这才发现原来他的个头也超过了一米八。 “什么前途,什么好好干?”王双宝假装一无所知。 “公司已经决定了,由你来做保安中队三班的班长,黄强调去二班了。”赵保全乐呵呵的,全无一点架子。 “那刚哥呢?”王双宝继续装糊涂。 “我请了病假,”毛刚一脸的轻松,“过几天再找找孙总调别的地方,这个鬼地方我可是呆够了……” “大晚上的不要说鬼!”白金龙笑嘻嘻地捧着一条油泼鲤鱼过来,“今天是送行酒,是庆祝酒,好好喝啊。” “对,对,对!”黄强大声附和着,“快,满上,干!” 通常来讲,上鱼是最后一道菜。以这个小饭馆的速度,从点菜到上鱼大约要四十分钟。也就是说,这三个人已经喝了半个多小时了。 等王双宝加入进来,这几个人又喝了半个多小时。等白金龙忙完了,也端着盘蘸酱菜过来了。 “差不多了。”王双宝对着白金龙努努嘴,意思是不要再让他们喝了。 白金龙点点头,眨了下眼表示同意。 赵保全酒量最小,又趴到桌子上了;毛刚今天过于兴奋,喝得急倒得快,眼睛都快挣不开了;只有黄强还在硬撑着,但是看那他迷离的眼神也是强驽之末。 “双宝,叫几个人来送他们回去吧,”白金龙看了看赵保全和毛刚,又看了眼黄强,“他没事,吃点黄瓜萝卜的就缓过来了。” 王双宝深以为然,就给柳老大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老实憨厚的柳氏兄弟和朱志伟赶了过来。 “边小福呢?”黄强努力挣着眼睛,大声的训斥,“为什么他没有来!” “小福不在,去网吧了吧。”朱志伟赶紧上前搀住他,扶他坐下。 “你们一定要保证把赵队和毛班长送回去,安全送回去……”黄强的舌头都打结了还犹自喋喋不休,“白老板,今天晚上的账一定要我来结,谁抢跟谁翻脸……” “好,好!没问题!” 白金龙满口应承,可黄大班长到底没撑住,一下子出溜到了桌子底下。 “小朱,你把他搀回去吧,不远。”王双宝费力地拉起黄强,指了指他的腰间,“这有钥匙。” 总算将这些醉鬼弄走了,饭馆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白金龙和王双宝两人。 “白叔,这个村子为什么叫白家山啊,这附近也没见着山啊。”王双宝随意的闲聊着。 “就是个称呼,”白金龙用筷子拣了块鱼肉送进嘴里,咂摸着味道,“这个村子可有年头了,听说汉末就有了。” “汉末?”王双宝对这两个字很敏感,“有这么老了吗?” “是啊,快两千年了,”白金龙感慨着,“你想啊,两千年前这里兴许地势比较高,是个山坡也说不定啊。” 苍海桑田,白金龙说的不无道理。 “村子里全姓白吗?”王双宝想起了兰沃子村的由来。 “基本上吧,”白金龙的语气不无自豪,“就算有几个外姓,也是因为招了上门的女婿,其实也是老白家的种。” “今天放学我遇见七爷了,他老人家怎么也不理我?”王双宝想引到这个话题上。 “人老了,耳朵背,再说他的眼神也不好。”白金龙倒是很体贴。 “他的家人呢?”王双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儿子女儿孙子什么的。” “没有,”白金龙摇了摇头,“七婶死了快五十年了,七叔再没找。” “那会儿七爷也四十多了吧,没有儿女?”王双宝不太相信。 “当然有过,”白金龙放下筷子,叼上一支烟,“两儿一女,都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全是意外。” 第83章阴楼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 这是《庄子.齐物论》里的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天地之外的事情,圣人知道其存在但不讨论;天地之内的事情,圣人可以讨论却不争辩。 圣人固然能做到这一点,但百姓们还是有好奇心有求知欲,那怎么办呢? 医卜星相应运而生。医者,救死扶伤;卜者,问卦吉凶;星者,晓畅天机;相者,看命改运。 发展到近代,算命先生终究成为这四种职业的综合体,他们几乎都懂一些。当然,有高手就有骗子,江湖上那些支桌摆摊的多是些懂几句术语,会察言观色、玩心理游戏、喜欢奉承人的骗子。 民间有一句老话叫作“天机不可泄露”。同样的,如果泄露了天机是要遭天谴的。当然这还是对那些高手而言。 白七叔的遭遇可能就与此有关,他的三个孩子相继在战争、意外、武斗中过世,彻底断了后。七叔是在民国学的艺,到了建国后本应没有用武之地。但是中州城郊这个地方向来落后,人们难以接受新鲜事物。所以一直到六零年前后找七叔算命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再后来改革开放了,七叔又火了二十几年,直到十年前宣告收手。 “七叔很灵吗?”王双宝的好奇心又起。 “当然了,二十年前还有个道士来向七叔请教呢。”白金龙对此深信不疑。 “道士?哪门哪派?”王双宝习惯性的问。 “可能是茅山的吧。”白金龙大约只知道茅山道士,“道号我忘了,好像姓胡。” “姓胡?”王双宝一愣,“胡抱元还是胡守一?” “真忘了。”那时候白金龙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刚入了帮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这些事没往心里去。 上次毛刚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曾经讲过,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后,曾去中心公园的后夹股道子求过一个符。那个符就是茅山派的老头给他的。 “难道是一个人?”王双宝自言自语,经过许多的巧合奇遇之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什么一个人?”白金龙完全没听懂。 “没什么,”王双宝复述起中午时双方的对话,“七爷算出我师傅这几天会来,她的到来是这里的一个转机?” “七叔说过两天会有一个道士来,那个道士会是一个转机。”白金龙一边纠正一边调侃,“可没说一定是你师傅。说不定就是你呢?” 王双宝苦涩着摇头,他已经快到承受的极限,根本没能力主动去改变什么。 天色渐晚,王双宝起身埋单,却被白金龙拒绝了,他执意要等黄强来结账。 回到宿处,黄强已经睡得熟了,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鼾声震天,估计全村都能听得见。 王双宝被搅得睡不着,便想从挎包里取出《阴元符集》继续阅读。突然,他惊讶地看到,挎包的侧兜被拉开了。伸手一摸,那个包裹着报纸的水晶项链不翼而飞。 “会是谁呢?”王双宝坐在床上仔细的思索着。 挎包是王双宝下午打扫卫生时放下的,当时屋里有边小福和黄强,但当时一个急着搬走一个盼着搬走;然后就是刚才,朱志伟搀着黄强回到了这里。虽然黄强出现了两次,但他是没心没肺之人,再加上醉成这个样子,基本可以摆脱嫌疑。 因此,边小福和朱志伟的嫌疑要更大,尤其是朱志伟,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可是细想起来,无论是在605路公交车上,还是在医院或者白金龙的饭店里,王双宝都没有检查过,也就没有办法真正确定项链是在屋里被偷的。 “这倒好,不用还给小燕了。”王双宝心里苦笑,一阵懊恼。 第二天早操时,赵保全果然宣布了保安中队最新的任命。毛刚病休,黄强入替,而王双宝则成了三班的班长。与此同时,还有两名新人加入了进来。 “小胖?你?”王双宝心里暗惊,这一胖一瘦两个人正是那日在总部宿舍里除他和小朱之外的两人。 “王班长好,我是庞锋!”“王班长好,我是高丛文!” “哦,”王双宝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新职责,“小朱,你带他们俩去办办手续。” 命运之神不停得和他开着玩笑,直到把他弄得精疲力竭、无可奈何。 “昨天晚上的夜班是谁值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到商业区王双宝就查起了考勤,“有没有什么情况?” “是我们。”柳氏兄弟齐齐应了一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真的吗?一点情况也没有?”王双宝不太相信。 “是啊,真的没有。”柳永飞很纳闷,不明白哪里不对。 “没有就好。” 前天晚上王双宝在三江楼的西门外背对摄像头抛洒了一些糯米,那些米粒在黑白的镜像中不易被发现。但是如果是现场勘察,在月色的映照下,那些米粒是比较容易发现的。难道这柳氏兄弟也是一对马大哈? “小福,去总值班室要一下三江楼的钥匙,”王双宝咬咬牙,既然晚上惹不起,那就白天闯上一闯,“我要进去检查检查。” “你要进去?”边小福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要哪个门的?” “西门!”王双宝的话好似斩钉截铁。 三江楼里全部的钥匙加在一起,恐怕会有几十公斤重。好在保安员权力有限,他们只有一些主要的钥匙,比如大门、安全门、配电室等。 十几分钟后,边小福去而复返,在递钥匙盘的同时问:“大家一起进去吗?” “我自己去就好,”王双宝摇了摇头,“我不在的时候,柳老大你帮着照看一下。” 白家山附近曾有一片坟地,经年日积月累,导致规模大的惊人。在坟地之中还有一块乱葬冈,通常是那些穷苦人家埋人葬人的地方。穷人家买不起好棺材,经常是一张草席随便裹一裹就埋下了。当然还有些无主的饿殍。这些死人生前受穷受苦,本就一身冤气,有的甚至死于非命。他们缺人指路烧纸、往生超渡,很多都成了孤魂野鬼。因此这一带以前流传过不少鬼怪神狐的故事。 后来,开发大军来了,他们不管什么鬼怪传说,也不管什么传统禁忌,通通用推土机、挖掘机搞定。在这里施工的工人经常一锹下去,就能挖出累累白骨。刚开始时嘴里还念个佛烧个纸祷个告什么的,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司空见惯了。 骨头和水泥、沙子、石块没什么区别,都成了建筑的一部分。 这些典故与故事都是王双宝与白金龙闲聊天时听到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就记到了心里。 果不其然,如同柳氏兄弟言说的那样,三江楼西门没有任何异常。门外没见到一粒糯米,可是地上也没有扫地的痕迹,看上去根本没做过保洁。 整个三江楼在白天犹自弥漫着一股子阴气,宛若一座阴楼。 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过。王双宝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锁住西门的粗锁链。 现在正是上午八九点钟,正是一天之中阳气逐渐变强的时候。可是当王双宝一踏进西门之后,就感觉到森森凉意,好似有什么东西就在四周盯着自己,可惜自己的天眼通失灵,没法看到。 太阳东升西落,上午的阳光刚好照不到西门。虽然能从南面的窗户射进来,但这里的设计并没有给走廊留太多自然光的通道。走廊里光线不足,让人背脊发凉。 王双宝走上楼梯,他的第一站是二楼的窗户。因为鬼打墙的那晚,他曾在这里见过一个黑影,很像实体。 因为长期没有人入住,到处落满了灰尘,在二楼的窗台附近,王双宝发现了很多人类的脚印。 “这是劳保鞋的脚印!”王双宝凛然一惊,忙掏出手机量了量尺寸,大约是四十四码的。 从窗户上望出去,能看到白家山那堆废墟,上面仅存的七栋老旧房屋在孤独的挺立。王双宝正好拿着手机,便随手拍了下来。 当他低头时,意外看到西门二楼的平台外也有不少脚印,而且二楼的窗户竟然没有锁。 “是从这里爬上来的?”王双宝看向另外一边,那里有落水管,上面的螺丝有松动迹像,“这样说起来,那天的黑影竟然是个人?” 鬼打墙那天,受鬼魂的影响,王双宝曾以为那个黑影会是血族的一员。但是从今天发现的脚印和痕迹判断,更像是人类。 “会不会和那个搭肩的是同一个人?”王双宝心里盘算着,44码是大号鞋,脚大个高,这倒是能对的上。 与一楼不同,二楼的采光更差,户外的巨型广告牌挡住了更多的阳光。王双宝用手机拍完这些脚印和证据,回过头去,发现整个二楼的走廊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 但是,在黑暗的尽头,似有一团微弱的萤光,在指引着前进的道路。 第84章时间去哪了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据传这是摸金校尉口口相传的摸金口诀。寻龙即为寻找龙脉,点出龙穴;而分金,说白了就是确定座标。 在古代,虽然每朝每代都有“偷坟掘墓,斩立决”的重刑,但囿于一夜暴富的美好想像,每逢乱世,无数人趋之若鹜。历史上的盗墓人之中不乏像三国的曹操、唐末的黄巢、五代的温韬这种当世枭雄。流传到近代,这种行业甚至细分为四大派:摸金校尉、发丘天官、搬山道人、卸岭力士。 摸金校尉就是曹操定的官职,专司盗取先朝的王公贵族之墓,以充作军饷。 相传摸金校尉下墓之后,会在墓室东南角上点一蜡烛,叫作“命灯”。此灯若突然熄灭,盗墓之人需退回所取之物,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响头,背道而退方可保命。科学的解释是烛灭即为毒气太盛而氧气不足,如不退出会被毒死或者憋死。 当然,盗墓之人还是相信那盏灯是被鬼吹灭的,是鬼给予的警告,是以称之为鬼吹灯。 王双宝初修道时,为了培养自己的爱好,读过一些《盗墓笔记》和《鬼吹灯》之类的悬疑小说,对此有所了解。现在黑暗尽头之处那团萤萤之光似乎就是一盏命灯。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至性至善,大道天成。”当此之时,王双宝没有理会那盏灯带来的诱惑,而是大声朗读清心咒。 数遍之后,二楼走廊光线渐亮,那盏灯渐渐消失了。 即便如此,王双宝也没敢上前一探究竟。他深知现在自己的运势极低,冒然过去恐怕着了道,还是决定先放一放,等师傅来了再说。 他长出一口气,继续上三楼走去。三楼的楼梯没有任何足迹留下来,看样子那人只是上到了二楼的平台,并从窗户进来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三楼的走廊已经摆脱了户外广告牌对阳光的遮挡,感觉这里阳气流动,十分正常。王双宝随意看了一眼就决定继续向上攀爬。 四楼之后一切正常,当王双宝气喘吁吁的爬到八楼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彭老师啊,”王双宝正好想歇一歇,靠在楼梯扶手上问,“有事吗?” “王大师,”彭澎的声音有些焦急,“小燕在班上昏倒了!” “在班上?”王双宝瞥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她去上班了?” “是啊,一大早非要去上班,我看她状态不错就没拦着,刚接了个电话说是她昏倒了。”彭澎只是一名普通的辅导员老师,可他的学生却老是出事。 “你先过去看看吧,我在天下城,过不去。”王双宝皱了下眉头,刚刚好像听到九楼上有一点声音。 “那我们电话联系吧,”彭澎很无奈,末了补充一句,“对了,她是在展厅昏倒的。” “展厅?”王双宝心里咯噔一下,他又想到了那个汉末古墓出土的榆木人形雕。 “咋了?”彭澎问了一句。 “没事,你还是按上次我说的那些办法试试吧,我暂时走不开。”王双宝又听到了九楼传来的声响。 九楼是三江楼的顶楼,当然只是对西门、北门这两边而言,而东门和南门那边的电梯足足有十八层。 很奇怪,通往九楼的安全门被反锁上了,声音都是从上面传来的。王双宝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却因为角度的关系,什么也没看到。 “喂,赵队吗?”王双宝已经升到了班长,自然要向中队长汇报,“三江楼西门的楼梯,九楼的安全门为什么是锁着的?” “哦,这是新业主的要求,不光西门,北门也是一样的。”赵保全竟然对此事知情。 “新业主是谁?”王双宝记得天下城商业区的三江楼是售卖出去了的。 “你等等,”赵保全在电话那头儿翻着资料,刹那间惊叹,“嚯……是个大老板呀!梁友贵!” “梁友贵?”王双宝呆住了。 梁友贵是兰沃子村村长梁友富的弟弟,八岁即失踪,仅在其父离世时出现过一次,却将祖传的《太平经注》顺手牵羊。而梁友贵许多年前的失踪和那个老货郎有关,他的名字叫作胡守一。 离村三个多月,王双宝几乎将梁友贵这个名字给忘了,现在陡然听到,吓了一跳。 “咋了?你认识?”赵保全很奇怪。 “哦,这人和我们村长的名字很像,”王双宝回过神来,“对了,赵队,他要求封锁九楼,没说原因吗?” “我咋知道,这都是马克劳经办的。”赵保全已经对向陷囹圄的马经理没了尊重,“能买下三江楼来,那得多大的实力啊,肯定得大领导出面。” 以三江楼的规模,即使梁友贵买在低点上,也少不了十个亿。他哪来这么多的钱? “哦,那赵队,麻烦你了。”王双宝挂掉了电话,但他的脑海里还在萦绕着“梁友贵”、“胡守一”、“马克劳”这三个名字。 因为这一通电话,九楼里的声音消失了。王双宝从九楼窗户向外望去,居高临下之下,白家山的那堆废墟另有一番风味。于是他又用手机拍了个照片,这才向楼下走去。 经过二楼时,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走廊又变黑了,尽头的那盏命灯又开始闪烁。 “双……王班长,”边小福正守在西门之外,见王双宝出来忙迎上前去,“你可下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王双宝回头将门关上,挂上锁链,扣好。 “我们没事,”边小福扬了扬下巴,“是担心你有事。” 王双宝顺着方向看过去,朱志伟、柳氏兄弟以及那两个新人都站在草坪之上。 “我能有什么事?”王双宝奇道,“你们都不用干活吗?柳老大!我不让你带班的吗?” “现在是午饭时间,休息了,”柳永飞紧走两步,上前解释,“总也不见你下来,打电话不是占线就是关机,我们都担心你。” “午饭时间?怎么可能?”王双宝诧异地抬起头来,那轮骄阳果然在头顶之上。 王双宝进西楼的时间大约是八点半左右,这一上一下他也没耽搁什么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个半小时,如果说现在是11点还说得过去,可是边小福的手表上明明白白显示着12:30。 “这楼太邪性了,”边小福啰里啰嗦地提醒着,“黄强为啥要调走,毛刚为啥要病休,还有马经理,为啥要打人,都是因为它,你可不能再进去了……” “马经理打人跟它有什么关系?”王双宝越听越糊涂。 “马经理就是在西门口打的那个疯子啊,你不知道?”柳永飞把话接了过去。 王双宝真得不知道,但他越听越觉得蹊跷,越觉得发冷:“我饿了,走,咱们回去再说。” 吃饭的时候,他翻找着手机的通话记录。记录上显示,彭澎打进电话的时间是十点钟,按正常时间推算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而王双宝给赵保全拨打电话的时间是在五分钟后,说明时间间隔是正确的,那这多了的一个半小时哪去了? 而且,据边小福透露,他和柳老大都给他拨打过电话,但是一个是占线一个是关机。从他们述说的时间上判断,占线的那个倒是正常,但是关机的这个电话却是12点之后才打的。 也就是说,王双宝上楼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丢掉了半个多小时,而下楼的时候也是如此。 “难道是二楼的那盏灯?”王双宝猛然惊醒,声音出在九楼,但二楼的问题似乎更大! “班长,”柳永飞坐了过来,指了指王双宝左手无名指上的月光戒指,尴尬地笑笑,“都知道你是修道的,本事大胆子也大。可是我们这些人胆子小啊,以后咱能不能别进去了?” “你也怕?”王双宝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们昨晚上不是值夜班了吗?不是没异常吗?” “也不是一点异常没有,”柳永飞看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当着那么多人我不好说出来。” “嗯?”王双宝皱起了眉头,“到底有什么异常?” “我弟弟没看见,就我看见了,”柳永飞心有余悸的样子,“午夜时分,在三江楼西门二楼的平台上,有个黑影!” “是人是鬼?”王双宝没想到黑影又出现了,而且被别人看到。 “呵呵,”柳永飞苦着脸笑了,“我哪敢看啊,低着头骑着车就跑!” “除了黑影你就没看到别的?”王双宝仍然不死心。 “嗯,看着了,”柳永飞仔细想了想,“那会儿月光正亮,我看见那个黑影身上有不少白点。” “黑影有白点?”王双宝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有些亮晶晶的白点。” 柳永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胆子小,相反王双宝觉得他胆子很大,至少比三班其他人都大。王双宝已经暗自决定以后的夜班由他们两个来值。 饭盒里还有些没吃完的米粒,王双宝是穷苦人出身,最是见不得浪费,便一颗一颗的夹起来吃掉。正在这时,朱志伟推门进来,玻璃门反射了太阳光,正好耀在那些米粒之上。 “白点?”王双宝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些糯米?” 第85章同事 糯米是阴毒的克星,彼此之间相生相克。如遇大阴之物,异性相吸,主动附其身也未可知。米小人大,好比一群苍蝇之于一头大象,大象是感觉不到苍蝇的存在的。 从这一点上分析,那个黑影不管是人是妖,肯定是实体,而且阴邪之气颇重。 至于二楼的问题,很可能和开发商的野蛮施工有关。施工方将掘出的人类骸骨与水泥、沙土混在一起,全部用在建筑之中。而那些孤魂野鬼是离开不尸骸的,所以整个一、二楼可能都是鬼魂的属地。而那盏灯,据王双宝推测可能是鬼火的一种。 三层以上,非人力所能为,需以现代化的设备浇铸而成,故而不存在此类问题。 “马经理是在西门外打的人?”王双宝把边小福叫了过来,“你是听说的还是见过录像?” “我是听小卢说的,”边小福的回答很出人意料,“那天晚上是黄强和小卢值班,是他们两个发现了马经理的失常。” “也就是说你也没见过?”王双宝又问。 “我见过,”边小福点了点头,“警察来调查的时候,也录了我的口供。我在总值班室也见到了打人的视频,确实是在西门,马经理动手打了人。” “怎么打的?”王双宝问个没完。 “要说也真的有点奇怪,”边小福挠挠头,“一开始只是那个疯子在西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不一会马经理到了。两个人对峙了足足有十分钟,马经理突然暴起一拳就将疯子打倒了,然后上去拳打脚踢个没完。” “对峙?”王双宝知道视频是没有录音的,“会不会两人在吵架,视频上看不出来?” “可能吧,”边小福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上心,“不过马经理在录口供时一直强调他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王双宝的眉头紧拧在一起,变成一个“川”字。 “是啊,我也在,”柳永翔慢慢踱过来,“我听见马经理一个劲劲的叨叨:我不知道啊,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 “哦。” 马克劳作为保安公司的二把手,不可能不知道西门外的监控在何处。他的这种心智失控的行为很蹊跷,好像是不由自主的。 “说假话吧,”边小福不相信,“遇上警察都这么说。” “不像是假话,”柳永翔叹了口气,“上午我和庞锋聊天,他说公司也是这么说的,马经理通过了测谎仪的测试。” “那是什么意思?”边小福不明就里。 “意思是马经理没有撒谎,真的不知情呗。”柳永翔回答。 “小胖怎么知道的?”王双宝越听越觉得离奇。 “小胖是听他姐说的,他姐就是公司的接待员,”柳永翔解释着,“孙总上下打点,应该是从公安局内部传出来的消息。” 说到公司内部,王双宝突然想起重机枪马克辛的一番话,好像保安公司高层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班长,你说说看,这个三江楼到底怎么办啊?”柳永翔哭丧着脸,“强哥也申请调走了,我们怎么办?” “小福,把大家都叫进来,”王双宝站起身来,“我们开个会吧。” 三江楼的传说愈演愈烈,老班长黄强借机遁逃之后,三班保安员的压力颇重,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是第一天当上咱三班的班长,”王双宝开始了就职演说,“今天开这个会呢不是为了给大鼓劲,也不是给大家泼冷水,而是想和大家推心置腹的谈谈。既然要谈,就得亮出底牌,我先说吧:我认为三江楼的确有问题,但也没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班长,你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朱志伟抱着胳膊,反问一句。 “我和边小福值夜班的时候,遇到了鬼打墙,是一泡热尿解决的问题;我和朱志伟值班的时候呢,遇上了鬼搭肩,多亏这枚戒指才脱了困。”王双宝决意吓一吓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几斤几两,“今天我又听柳老大说他昨晚上见到了三江楼西门的黑影,说实话,鬼打墙的那天晚上,我也见到了。还有就是今天上午,我的记忆里只在里面呆了两个半小时,但实际上我在里面呆了四个小时,那多出来的一个半小时去哪了?” “班长,你不要吓我们。”柳永翔胆子小,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我就是要吓你们,”王双宝冷冷的环视一圈,“大家自己心里盘算一下,能撑得住继续和我撑下去,撑不住的现在就写申请转班或者退回总部,我保证签字还说好话。” 王双宝的这番话让几个老保安员颇犯踌躇。在这里天高皇帝远,工作又轻松,值夜班还有加班工资,真要离开又有点舍不得。至于新来的庞锋和高丛文,他们如坠云里雾中,根本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戏。 “班长,”柳老大到底要稳重些,“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有!”王双宝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过两天我师傅会来,她是终南山全真教的正牌道士,等她来了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在这之前,夜班由我来值,当然我也希望有人陪我值这个班。” 王双宝此番话一说,整个值班室都安静了。大家都在各自打着小算盘,过了良久,柳老大第一个站了出来: “班长,我和你一起值夜班。” “我也不走,咱们再顶几天。” “我也是……” 柳老大的带头出现了连锁反应,大家纷纷附和,都表态要留下来。 “很好,”王双宝鼓了几下掌,继续说道,“既然都留下来,那我就要问几个问题:1、有人知道卢安康准确的下落吗?2、有没有人拿过我的水晶项链?3、有谁上过三江楼西门的二楼平台?” “班长,”庞锋举了下手,“我知道,上午卢安康在总部办离职。” “哦?他怎么样?” “不太好,”庞锋初来乍到,急于表现自己,“听我姐说,他面色苍白,总是神不守舍的,好像病了。” 庞锋就是外号小胖的家伙,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没有一点城府。 “班长,我们没见过你有水晶项链啊,”柳永翔上前凑了凑,“倒是那个小卢,我见过他有一条。” “小卢有一条?”王双宝瞬间严肃起来。 水晶项链是夜玲珑的信物,这么说卢安康和褚小燕、谢成京一样,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第三个问题我觉得没意义嘛,”朱志伟摊开手笑了笑,“我们这些人躲还躲不及,谁敢上去?你不会还是觉得有人偷开过西门吧。” 王双宝被鬼搭肩的那晚是和朱志伟一起值的班,这些人之中只有他才知道这件事。 “没有就好,”王双宝清了清嗓子,“那里的二楼和九楼有问题,你们最好别进去。” “好!” 几乎所有人都赞同了这个建议,除了朱志伟。他看上去有些不同的想法,不过忍着没说。 会议结束,昨晚上值夜班的柳氏兄弟回宿舍休息,其余人各司其职。只有朱志伟特意留在了值班室。 “我看你刚才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王双宝转了转手上的月光戒指,“现在可以说了。” “班长,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没问题,”朱志传还是那口胶东普通话,方言味很足,“可你刚才的三个问题好像都在怀疑我们嘛。” “哦,有吗?”王双宝并没有注意这点。 “当然了,”朱志伟伸出三个手指逐条分析,“第一条是在怀疑我们刚刚离职的同事;第二条,说白了就是怀疑有人偷了你的东西;还有这最后一条,也是不相信自己人嘛。” “不好意思,我的本意不是这样。”见对方说的有道理,王双宝只好道歉。 “像今天这种情况,我觉得你应该各个击破,”朱志伟侃侃而谈,似乎很懂的样子,“这样效果更好,更容易达成目的。” 朱志伟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现在队伍的实际情况摆在这儿,王双宝根本无暇顾及个人的感受。倒是这个朱志伟近来变化有点大,不是以前那个小迷弟了。 “好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来谈谈吧。”王双宝微笑着盯着他。 “我就是出个主意,你还真来啊。”朱志伟没想到会引火烧身。 “敢来吗?真心话大冒险?”王双宝咄咄逼人。 “来就来,谁怕谁,”朱志伟一撸袖子,提了个条件,“你问我可以,但是我也要问你。” “行。”王双宝痛快地应了下来,紧着问,“胶东远比中州富庶,你不远千里到这里当保安,为了什么?” “我……”朱志伟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我和家里人有点矛盾,就想离他们远点,正好在中州读的保安学校,就分配这里了。” “你买苹果x手机的钱是哪来的?”王双宝摇了摇手指,“不要说分期,我不信。” “是我妈给我的钱,”朱志伟泄了气,“其实我是和我爸怄气,跟我妈没什么关系。” “我问完了,”王双宝靠到椅背上,“你来吧。” “完了?”朱志伟既没猜到问题也没想到会轻易结束,但是轮到他提问了,“那好,我就一个问题。” “什么?” “你觉得边小福这个人怎么样?” 第86章魔鬼的骸骨 《三字经》开篇有云:人之初,性本善。 人心与道心相对,成正比。道心越胜,人心越善;反之,亦然。 人性本善,奈何受俗世影响,人心逐渐污浊。凡人修天道者,都必须打破人心,进修道心。 心无所在,无所不在。道心的范围极广,但人心却很小,受到私欲的控制。私欲是肉体的束缚所致,而肉体又受感官的影响。因此,打破私欲,放下私心,是将人心修成道心的关键。 这段话只是对修道之人而言,对俗世中人并不适用。因为人心叵测,善心常有,却时常受物欲横流、不断膨胀的私心影响,做出些背弃人伦之事。 王双宝也没料到朱志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我们班里属你们两个认识最早,你对他了解有多少?”朱志伟进一步询问。 “我们?”王双宝愣住了。 他们两个上次相识,是在距中州五六十公里的山区里的一个黑煤窑。在那个团队里,三个傻子无法与人正常交流,工头何明林年龄大且不善言辞,唐朝阳和宋金明各怀鬼胎。当时唯有他们年纪相仿,走得最近。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除了王双宝傻了叭几的什么都往外说之外,其余人都有不可言说的往事,故而不可能交心。 不能交心就不可能是真正的朋友,王双宝对边小福的往事竟一无所知。 “了解吗?”朱志伟直视着他,追问一句。 “不了解。”王双宝摇了摇头。 “但是他了解你,”朱志伟一声冷笑,“你的过去,你的家事,包括你的戒指,破鬼打墙,甚至你上次去学校治疗撞客的事情,他全对我说了。” “哦?”王双宝冷静下来,反问,“那又怎样?” “这个人不可交。”朱志伟站起身来,“我要去巡逻了,你好好想想。” 说到边小福,王双宝记起了那个不知真假的梦,虽然他的梦之前总是灵验,但这一次可能是例外。 在那个梦里,边小福就是那个鬼搭肩的始作俑者,一只有力的右手牢牢的压住了自己。可是,王双宝在随后的暗自调查中发现,边小福虽然也有作案时间,却没有作案的动机。不光是他,其余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同事都没有明确的作案动机。 在那个在商业区大门摄像头定格的画面里,有一个身着滑雪衫,蒙着头往里走的人。只有他,既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动机。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已经辞职的卢安康,因为他有一条夜玲珑的水晶项链。 “你把柳老大叫进来。”王双宝拉开门,对着远去朱志伟喊了一声。 很快,柳永飞回来了。 柳氏兄弟是孪生双胞胎,模样很像,只是胖瘦有区别。不仅如此,他们两个有南方人普遍的特点,个子比较矮,只比黄强略高些。 从身高上判断,王双宝基本将这两人排除了嫌疑。 “柳老大,”王双宝开门见山,“卢安康和你一直住在一起,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嗯……”柳永飞低头咬着手指,这是他的习惯,表明正在思考,“小卢人不错,待人很热情。有一天他进城回来后有点变化,再就没什么了。” “有什么变化?” “从那天之后,他就不太爱说话了。” “他身手怎么样?” “哦,不错,他是有功夫的,好像在哪练过。” “他平常穿什么衣服?” “运动装、工作服……还有一件灰不拉几的帽衫。” 水晶项链、有功夫、帽衫这三要素汇总到一起,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卢安康。好在他上午在总部办手续,至少今天是太平的。 “喂,小慧?”王双宝的手机响了,竟是朝思暮想的梁小慧。 “叫师姐!”梁小慧倒是毫不客气,“我和师傅在一块呢,明天我们准备动身去你那儿。” “呀,太好了!”王双宝惊喜莫名,左盼右盼,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好什么好,是不是惹祸了?”梁小慧还是永恒不变的脾气禀性。 “祸倒是没惹,麻烦却有一堆。”王双宝讪笑着,“等着师傅和师姐来救场呢。” “嗯,师傅的事基本忙完了,不出意外,明天我们一定到。” “好,等着你们。” 梁小慧最后那句话里加了个“不出意外”,让最近一直被命运之神耍弄的王双宝心中忐忑,心里一直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晚上王双宝决定值夜班,下午他想回宿舍睡觉养养精神。便先给柳老大放了假,再把保安班的事儿交给了朱志伟,这才一个人溜达着回到了村里。 “七爷?”王双宝一进村,就看了七叔正抱着拐棍坐在一堆瓦砾上打盹,“您怎么在这睡啊,我扶您回去?” 七叔就像没听见一样,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嘴里的小呼噜一直没停。 “双宝,”白金龙从小饭馆里跑出来,小声说道,“别吵他,从早上就一直在这儿。” “怎么回事?”王双宝好奇心又起。 “来店里再说。” 白金龙不由分说,竟把王双宝让进了饭店,看样子他的下午觉又要泡汤。 “白叔,我晚上夜班,想回去睡个觉。”师傅就要来了,王双宝不想节外生枝。 “夜班不就是睡觉吗?”白金龙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不容置疑。 “那好吧。”王双宝很无奈,他知道中午店里没什么人,白金龙有时候也是挺闷的。 “吃点什么吗?”白金龙问。 “我吃过了,”王双宝打个呵欠,伸个懒腰,“让我留下可以,可你不能回避问题。你也知道,我这人喜欢问这问那的。” “好啊,随便问。”白金龙又瞥了眼外面瓦砾堆上的七叔,点点头。 “哈!”王双宝乐了,“还是那个问题,你上次说的‘时候到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回答很长,”白金龙倒了碗信阳毛峰,推了过来,“必须从头说起。” “说呗,我有的是时间。”王双宝耸耸肩,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村志上记载,我们老白家是从东汉末年在这里定的居,当时只有七户人家。”白金龙娓娓道来,似乎是要从1800年前讲起。 “茶不错,继续。”王双宝没有理会白金龙戏谑的眼神,小口品着香茗。 “老白家代代相传,每一代都有族长,管理着这个村子,守护着一个秘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六十年代初,在那场大灾害中,老族长也就是我的三爷爷快死了,可他后继无人。然后族里老人偷偷开了个会,他们看了七叔算命先生的经历,于是选定七叔为新一任的族长,继续守护秘密。当然,村子里的事已经管不了了。”白金龙歇了口气,喝了口茶。 “为什么还要偷偷开会?”王双宝抽空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年代,村长都得是党员、贫下中农!”白金龙苦笑一声,“当然了,莫说是你,连我也没赶上。” 解放以后,对旧有的封建社会的那套体系完全颠覆了。即便是村子里,也不再选举族长,老族长也不再有特权。 “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王双宝心里一直拿白家山和兰沃子比较,总觉得这两个历史同样悠久的村子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村子下面埋藏着魔鬼的骸骨。”白金龙淡淡地说了出来。 “魔鬼?骸骨?”王双宝曾见过七叔未烧尽的黄草纸上这么一行字,还以为是危言耸听,“真的假的?” “不知道真假,反正已经1800多年了。”白金龙一摊手,“我也是从七叔在黄纸上写那些字上知道的。” “白叔,你会不会是下一代的族长?”王双宝又看了眼外面睡得正香的七叔。 “不需要了,时候到了。”白金龙也望了一眼,“七叔说过,马上就要到了。” “到了‘时候’又怎样?”王双宝奇道,“难道魔鬼要复活?” “不好说,”白金龙往外一努嘴,“你什么时候见过七叔大白天的出来过?” “也是啊。”王双宝挠挠头,从他进了村子,就只有在晚上见过七叔。 “开发商也下了最后的通牒,”白金龙从柜台里取出一包东西,是块破布包着把飞刀,他将破布抖落开来,“这就是阎罗令。” “阎罗令不是个组织吗?”王双宝低头细看,那块破布上画着一个恐怖的吸血蝙蝠,嘴里露着森森毒牙,滴着鲜血。 “是组织也是个必杀令。”白金龙黯然神伤,“昨天夜里,阎罗令把附近的帮派全打跑了,包括残存的饿狼帮和玄妙会。” 这是夜玲珑最后的警告,好似专门做给曾经的黑帮老大白金龙看的。 “白叔,你有什么打算?” “七叔说,只要一天时间,那道人就会到来。”白金龙看上去很无奈,“但开发商要求今晚午夜前就要离开。” 明天正好是袁士妙和梁小慧到来的日子,看起来白七叔这个算命先生真的很神。 “只要撑过今晚就可以了?”王双宝听到这里,好似明白了什么,“白叔,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吧。” “是的,”白金龙眼睛眯成一条缝,瞬间变得肃杀,“今天晚上,我需要你帮我一把,撑到天明!” 第87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路见不平一生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白金龙小饭馆外的旧音响里播放着刘欢的《好汉歌》,声音粗犷又具豪气,颇能提振人的精神。 “行啊,白叔,我没问题。”王双宝笑吟吟的应下了,“维护天下正道,保护黎民苍生,与恶势力不共戴天,这本就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 “好!我没看错人,就这么说定了!”白金龙哈哈大笑,一把扯开衣衫,再也不在乎脖子上露出的饿狼刺青。 在饭馆周围一直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闲人,他们时不时的向这里瞥上一眼。当《好汉歌》的歌声响起,这些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之后,相继离开了白家山村。 一直到王双宝躺到上下床上,外面的《好汉歌》仍若隐若现,看起来白金龙设定了循环播放,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与公与私,午夜前后的这场恶战王双宝都不能推辞。一来他与白金龙交好,二来师傅就是白七爷算出来的那个有转机的道人。而且,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西方的邪神恶煞在中华大地上耀武扬威、唯所欲为。 一觉醒来,日已西坠。 王双宝起床之后,先给柳永飞挂了个电话,让他今天晚上和柳永翔值夜班。然后,他抄起院里的一根晾衣杆就要出门。 “双宝?”黄强推门时来,正好看到王双宝手执晾衣杆站在面前,吓了一跳,“你想干啥?” “强哥,你怎么回来了?”王双宝看看黄强的身后,是早上刚住进来的庞锋和高丛文。 “下班了我能不回来?”黄强定了定神,“你是不是要去帮老白?别去了。” “为什么不去?”王双宝怔了一下。 “我们都是回来搬行李的,”黄强那张胖脸满是尴尬,“兄弟,有些事不是有热血就能办到的。这次开发商发了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叔找过了你了吧?”王双宝已然明白了。 “行了行了,”黄强摆摆手,不想再纠缠下去,“你逞你的英雄,我们可要出去避一避。” 说罢黄强不由分说挤进门去,边走边嚷嚷:“你俩快进来收拾东西,开发商给了租房补偿,咱们赶紧去找房子。” “班长,”庞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刚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你们没关系,”王双宝向前跨了一步,出了大门,“你们跟黄班长走吧。” 白家山最后的几个钉子户,除了白金龙家用作小饭馆之外,其余六家都是租给了附近的打工者。王双宝走出房子,才发现另外五处也在上演着相同的故事。 小饭馆的音乐还在响,那些平日里与白金龙交好的租客们灰溜溜的从他门前走过,甚至不敢正视一眼。 “白叔,就咱爷俩儿?”王双宝拖着晾衣杆走到近前,笑着问道。 “呵呵,不少了。”白金龙看了眼王双宝的防身武器,“哟,这是白蜡杆啊,弹性强韧性足,不错不错。” “其他的房东呢?”王双宝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那些废墟中的老房子。 “除了七叔,没人了。”白金龙扭头看了眼饭馆内,七叔正坐在桌前喝茶,“他们能抗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能强求太多。” “哈哈,老中青三代,”王双宝笑着比量了比量白腊杆的长度和重量,感觉很满意,“今晚上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你还是进来喝一壶吧,”白金龙侧了侧身子,把他让了进来,“我们边喝边等,正好和七叔聊个天。” 门外的租客如鸟兽般散尽,但废墟上仍然站着不少人,一个个都死死盯住小饭馆。不用问,这些人必是阎罗令的打手无疑。 “让一让,让一让!”那些打手的队伍被分开一条缝,一个人挤了过来,竟是赵保全。 “赵队,您怎么来了?”王双宝连忙出门迎了上去。 “你能来就不许我来吗?”赵保全嘿嘿笑着,回头扫了一眼,问白金龙,“报警了吗?” “报了,”白金龙也出门相迎,“警察说这是经济纠纷,只要没打起来他们不能管。” “哦,也对。”赵保全倒是很理解那些警察。 “他们想管也管不了,”白金龙显然更了解黑帮的作派,“在他们动手之前,会在别的地方打架滋事,把附近的警力全吸引过去,然后再动手。” “管他呢。”赵保全双手掐腰,全然没有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而是有一种正气凛然的军人气概,“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老白,你不是请我来喝酒的吗?” “哈哈,里边请!”白金龙一躬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十年前白金龙是饿狼帮的四当家,手下兄弟很多,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也没有人出头。原因有很多:有的人是早就退出江湖;有的是被昨晚的大清洗提前圈起来了;还有的干脆就是到了敌人的阵营一边。 天黑了下来,小饭馆里馆外灯火通明。白金龙抖擞精神,整治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四个人有说有笑,觥筹交错,全不把外面的危机当回事。 白七爷今天的状态相当不错,满面红光。王双宝有心试探着询问: “七爷,我记得白叔说过这个村子一开始就是七户人家,现在又剩下七户,是巧合吧?” “非也非也,”白七爷捋着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像个老学究,“天命难违,房屋不重要,数量亦不重要,重要的是位置。守的云开见天明,明日道人一到,我就解脱了……” “位置?”王双宝一头雾水,1800多年过去了这村子也不知变化了多少,“位置不会变化吗?” 白七爷摇了摇头,继续喝酒吃肉,怡然自得的样子。 “四哥,”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衣人,唯唯诺诺的说,“我们老大让我告诉你,十二点正推土机正式开工。” “知道了。”白金龙根本没正眼看他。 “他是谁?”赵保全感觉有点面熟。 “解二楞子。”白金龙随口回道。 “这些人这么守规矩吗?”王双宝有点看不懂了,“不是有还有六处没有人住的吗?不会先去拆那些吗?” “非也非也,”白七爷又开始了,嘴里叨叨咕咕的,“凡事皆有顺序,不可胡来……” 王双宝这次听懂了,白七爷的意思是拆房子要遵照顺序,而这个小饭馆首当其冲,必须第一个拆。 “还早呢,”白金龙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现在才十点钟。” 说实话王双宝不怕这样的场合。有了腊月二十九和正月十五晚上那两遭的经历之后,他对这些只会打架吓唬的人根本没当回事。 人再厉害,还能比的过鬼怪和妖魔? 正想着,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王双宝低头一看,是彭澎发来的。 “褚小燕还在昏迷中,一切正常。”王双宝无奈一笑。 现在在彭澎老师的眼里,褚小燕只要不闹事、不发疯就行,昏迷都算不的什么大事。 “我在忙,你尽量安抚,有事明天再说。”王双宝如此回复了信息。 在他思想之中,只要没有水晶项链,褚小燕就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时钟一分一秒的流逝。老式挂钟每逢半点响一次,每逢整点该响几次就几次。当老钟敲响十一声之时,那个三十出头被称作“解二楞子”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四哥,您别让我们难做。”解二楞子看上去很为难,“有条件您尽管提,咱们还没到这一步吧?” “条件?”白金龙呷了一口茶,“只有一个,就是明天这个时间来收房,不然不行。” “四哥,你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阎罗令上说的清楚嘛,”解二楞子有点着急了,“今天午夜前你们不走,就要使用强硬措施了。” “随便。”从始至终,白金龙都没拿正眼瞧过对方派来的使者。 很快,从对方阵营里走出几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他们仰头望天,似在观察星空的运行;手里时不时还摆弄着奇怪的仪器,好像在做着什么准备。 “四哥,咱们兄弟一场,我不想看着你这样。”解二楞子似乎很在意白金龙。 “行了,二楞子,”白金龙哂笑一声,“从你加入阎罗令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是你的大哥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再无半点瓜葛。” “唉!”解二楞子一跺脚,恨恨的回去了。 “七爷,”王双宝一直觉得奇怪,这么大的阵仗白七爷竟然一点也不紧张,就好像有底了一样,“我们今晚上能顶得住吗?” “自古正邪不两立,邪不胜正。”白七爷的话不多,尽是些大道理。 “老白,你那个昔日的小弟对你还有感情嘛。”赵保全一直在注视着解二楞子的一举一动。 “有个屁,”白金龙的眼神很冷,嘴角还挂着不屑一顾的微笑,“他是这里边最狠的人,等着瞧吧。” 话音刚落,忽听得废墟之上解二楞子阴阳怪气一声令下: “弟兄们,给我把这四个混蛋拿下!只要不弄死,怎么着都行!老板重重有赏!” 第88章血战 黄帝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道家的阴阳就好比西方的矛盾论,又类似于儒家的中庸之道,以和为贵。和就是正,而不和就是邪,是以正邪和阴阳并不是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南宋爱国诗人文天祥在《正气歌》里说过:“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意思是说天地之间有一种正气,靠这种正气万物生生不息,生长流传。 由此可见,虽然“邪中仍有三分正,正中亦有三分邪”,但是很明显,正气才是永恒的主流。这便是邪不能胜正的由来。 “白叔,我先来吧。”王双宝借着一股酒劲,第一个冲出饭馆,双手横拿白腊杆,做了个守势。 白金龙和赵保全面面相觑,瞬间通过眼神进行了交流。最后他们还是没有阻止,只因怕伤了王双宝的自尊。 他们两个,功夫都十分了得。一个曾是黑帮的大佬,做的便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另一个则是军队退伍的特种战士,本就武艺高强本领非凡。唯独这个王双宝没有相似的经历,恐怕是这其中最弱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王双宝自从复活之后,感觉整个世界不再混沌一片,清明了许多。在兰沃子村时,村里有名的“单挑王”梁尧都不是他的敌手。现在有白腊杆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解二楞子的一声令下,让这些打手不再顾忌,他们手执各种武器,一拥而上。 王双宝在人群之中气定神闲,一根长长的白腊木杆使得出神入化,十几个打手根本无法近身。几个回合之后,那些打手倒是有一半被削倒在地,或抱着腿或捂着头,哀嚎不已。 “赵队,这是什么来头?”饶是白金龙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使棍的。 “好像是随心所发,招招都占了先机。”赵保全也很惊讶,这明明是武术大家才能达到的境界。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架群狼。阎罗令的打手越来越多,他们选用了长武器、在外围还总有人抛砖掷瓦,把王双宝弄得手忙脚乱。 “老白,你的拐子呢,”赵保全意欲出手,伸手索要武器,“黄花梨木双拐。” “就知道你今天是为了我这双拐而来。”白金龙不情愿的哼了一声,从柜台下取出一对拐子递了过去,“好好打,不许打输了!” “废话。”赵保全舞动双拐,也窜出房去。 拐子是古代十八般兵器之一,素来比较冷门,会使者不多。但到的现在,却成了保安员标准配备之一,是以赵保全单独研习过,自有心得。而白金龙的这套双拐,用得材料又极奢侈,是名贵的黄花梨木制作而成。硬度堪比铁器,又比较轻盈,是以使起来特别顺手。 有了赵保全的加入,王双宝压力顿减。这二人一个近站一个远攻,取长补短。黑帮的人数虽众,奈何场地受限,只能轮番围攻。 半小时之后,车轮战的优势显现出来,赵保全和王双宝体能下降,疲于应付。 “二楞子!”不知何时,白金龙裸着上身手执双刀站在饭馆之外,大声疾呼,“单挑吧!你若能赢了我,这房子就任你拆了!” 解二楞子只是解忠民的浑名,他十六七岁跟着白金龙闯荡江湖。后来白金龙金盆洗手,他也不听劝阻离开了饿狼帮加入了敌对的一方-阎罗令。 现在昔日的大哥要与其单挑,在一众手下面前,他不得不应战:“好呀,四哥,好久没见您的双刀出鞘了!” 与白金龙相同,解忠民也一直在高处旁观,并没有出手。其实他在暗中注意着白金龙的一举一动,等待时机的到来。 如果退回十年前,借解忠民十个胆子也不敢和白金龙单挑,因为那是毫无胜算的。但今时不同往日,白金龙年过四旬,而他却正值盛年。 所有的打手慢慢后退,留出中间一个圆圈。 “老白,你行不行啊?”赵保全略有担心,“要不我来?我还有劲。” “你级别不够。”白金龙一步一步的走进圈子的中心,后背上那头嗜血的饿狼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赵保全知趣的退后。他知道,这是黑帮前后两代大佬的生死对决。江湖规矩,其余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王双宝退出圈外,掇了张桌子放在屋前。他登高望远,准备观摩这场大战。在场的几十号人,只有白七爷吃饱喝足,在屋里蜷缩在椅子上不停地打着瞌睡。 “四哥,这一阵为什么你这里这么太平,都是因为我提前打了招呼。”解忠民手里使得也是双刀,而且款式也很相似。 “知道,但不领情。”白金龙很清楚,这个时候讲究的就是气势,其他的任何情绪都不需要。 “为什么不领情?”解忠民还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因为时候不到,要不然你们能这么消停?”白金龙冷冷一笑,眼神中精光外露,“二楞子,出手吧。” 解忠民现在是黑帮的小老大,很忌讳别人叫他这个过去的浑名,因为那代表着他在饿狼帮的过去。当然他也不能生气,怕影响之后打斗。 “四哥请!”解忠民一刀直指前方,另一刀护在胸前,做了个请势。 “好!”白金龙毫不客气,双刀突然直直探出,“双龙出海!” 解忠民心中一怔,他对白金龙的招势了若指掌,双龙出海是必杀技,只有在最关键之时才会使将出来,怎么第一招就用上了? 千钧一发之定,他勉强一个侧身避过了第一招,努力打叠精神,与白金龙缠斗在一起。 白金龙年岁更大,必须速战速决,是以不停的抢攻;而解忠民却尽量避其锋芒,不断躲避,想等对方体力下降之时再一击决胜。 场内火花四溅,那些只会蛮干不懂门道的打手们不断高声叫好,而王双宝却在隐隐担心,这种局面之下,恐怕不到十分钟,白金龙就体力不支了。 果不其然,十分钟之后白金龙使出一招力劈华山,却因腿力不足,打了个趔趄,正好迎上了解忠民闪避的一刀。 那刀锋从胸前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迸流。 解忠民眼前一亮,守势瞬间变攻势,刀锋回转,要在白金龙的肚腹上戳出一个窟窿! 说是迟哪是快,白金龙将错就错,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顺势一滚,一刀狠狠地在砍解忠民的腿肚子上,另一刀死死架住了对方扎向肚腹的一刀! “啊!”解忠民负痛仰面倒地,扔下双刀抱着腿痛苦大叫!“地趟刀!你会使地趟刀!” “哼,小意思。”白金龙浑身是血的立在圈子中央,用刀锋旋转一圈,冷冷地指向那些打手。 早有打手冲在场中将解忠民扶了起来,并迅速用布条包裹好伤腿。 “姜还是老的辣,”解忠民长叹一声,“四哥,你是故意卖的破绽吧。” “我赢了。”白金龙接过赵保全递来的干净毛巾,按住了伤口。 “是你赢了,”解忠民苦涩的摇摇头,“可是,午夜到了,该拆还得拆!” 王双宝站在饭馆门前,正好听到了老式挂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几乎在同时,那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向饭馆直扑而来! “等一下,屋里有人!”王双宝看到挖掘机的巨铲之时,猛得想起白七爷还在屋里打盹,连忙大叫,“屋里还有人!” 挖掘机司机好似浑然不觉,那柄巨铲径直砸向了小饭馆! 王双宝从饭桌上一跃而下,用白腊木杆在地面上一点,将他的身体弹向了屋顶。而后几个纵跃,一下子抓到了挖掘机的驾驶仓外。 “停下来!”王双宝一把拉开驾驶室的小门,用木杆的末端抵住了司机的喉咙。 挖掘机司机虽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奈何眼前这人似天神从天而降,又有趁手武器顶在要害之处,他只好熄了火。而那柄巨铲就悬在屋顶的正上方。 “再换一个!”解忠民恼羞成怒,指向另一台推土车,“给我狠狠地撞!撞死拉倒!” 推土车刚要起动,忽然发现有人钻了进来,手起一棍,将司机砸昏过去。原来是赵保全,他有样学样如法炮制,抢占了制高点。 “再调几辆大车过来!弄几杆枪,我就不信……” 解忠民正一瘸一拐地发号施令,这时从阴影中走出一个身穿黑斗篷之人,轻声对他说了向几句。 “都退下!”气急败坏的解忠民强压火气,带头退出现场,来到废墟之上。 空地上只留下那黑斗篷和还有一身是血的白金龙。王双宝站在高处,一见到这种打扮就莫名的紧张。因为他见过的血族成员无一例外都是这种打扮! “白先生,你知道我们的目的,你也知道你们是挡不住的。”黑斗篷低声交谈着,“中华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如此,你何必又要做无谓的抵抗呢?” “我白氏一门守护此地1800余年,不到功德圆满万不可轻言放弃,请回吧!”白金龙没有丝毫的退步。 “哼!冥顽不灵!”黑斗篷突然袍袖一挥。 白金龙一直在全身贯注之中,连忙侧向闪躲,不想还是着了道,双眼一闭,扑通跪倒在地。 不知为何,在高处的王双宝一直觉得这黑衣斗篷之人的声音甚是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哈哈哈哈,”黑斗篷一脸得意,一把扯下帽子,“不过如此嘛,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啊?是他?”王双宝终于见到那张黑斗篷之下的脸,却愣住了,“克莱门特?” 第89章天罡北斗阵 在120年前大雪纷飞的北高加索山上,狼人贵族安德烈斯遭到了血族四高手之一克莱门特的暗算,为了清白,他最终不得不含恨跳下悬崖。 在那个梦里,克莱门特一直以卑鄙小人的形像出现。他使的银刃短刀恰是狼人的克星,致使安德烈斯腹部的伤势无法复原,丧失了最后一搏的机会。 王双宝记得很清楚,当克莱门特发现安德烈斯已死的时候,曾经一脸的轻松。只是不知道,当这个小人知道安德烈斯的魂魄终于复原,并附身于雪色狼王身上时,会是怎样的感受? 克莱门特踹倒白金龙,并用一只脚踏在他的身上,仰面大呼:“你们两个,放开挖掘机和推土机,否则,这家伙命丧当场!” 王双宝和赵保全对视一眼,互相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没办法,两人放开手中的司机,分别跳了下来。 刚一落地,王双宝更抢入小饭馆,将睡得正香的七叔背了出来。 “邪神大人计算过多次,今夜就是取回尸手的最佳时机,”克莱门特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语普通话,也不知他在中原呆了多久,他得意洋洋的下令,“动手!” “七叔,醒一醒!”王双宝不断摇动着老族长的身体,希望他能给个明示,可他就是昏睡不醒。 “算了,这就是命啊。”赵保全试探着靠近克莱门特,后者在小饭馆轰然倒塌之时松开了脚。他将倒地不起的白金龙慢慢拖了回来。 白金龙昏迷不醒,一看就是阴气入体。好在王双宝早有准备,找来挎包取出一瓶水给他灌上几口,又抓了一把糯米在其心口位置慢慢揉搓。过了一会儿,白金龙一声长噫,醒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小子?”王双宝一系列的举动引起了克莱门特的注意,“能让马修斯大人吃上苦头的人可是绝无仅有,你得算一个。” “承蒙夸奖。”王双宝冷冷的对了一句,“克莱门特大人,你平时住哪里啊?” “哦?你知道我的名字?”克莱门特更加惊讶了,“是那只死狼告诉你的?” “不,安德烈斯什么也没说。”王双宝回过头来,刚刚挖掘机和推土车刚刚铲倒了自己住的房子,行李和生活用品都埋在了里面。 “哼。”克莱门特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刁难王双宝,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那些老屋之上。 破坏远比建设要来得快,几栋百年老屋相继被推倒,不到半小时,白家山村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七叔,”白金龙气色舒缓了许多,“现在怎么办?” 不知何时,白七爷竟然醒转了,只是仍保持着那个昏睡的姿势,不易察觉而已。 “天罡北斗大阵……”白七爷微微昂头,望向天上的北斗七星,连声感慨,“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天罡北斗大阵?”王双宝有如醍醐灌顶,刹时间明白了,“原来这七栋老屋上应天象,暗合天罡北斗阵?就是为了压制魔鬼的骸骨?” “那无懈可击是什么意思?”赵保全如坠云里雾里。 “大阵的运行也是有时间的,现在这个时候恰好是运转的间隙吧。”王双宝猜测。 “对。”七叔点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有两个时辰,一旦错过又要等上若干年。” “魔鬼的骸骨就是尸手?”赵保全想起刚刚克莱门特的一番话。 “肯定的。”王双宝已经明白了,魔鬼的骸骨就是尸手,而那魔鬼很可能就是邪神该隐。 “现在怎么办?”白金龙又问了一遍。 “等。”七叔眼望星空,手中掐算不停,旁人也不好打扰他。 王双宝从废墟之中拽出一件t恤,抖落灰尘,给白金龙套在身上。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从午夜十二点开始计算,到凌晨四点大阵就会重新运行。现在还有三个小时,对方还有足够的时间。 余下那些身披黑斗篷之人仍在不停的忙活。他们选定一处房屋,利用笔记本电脑计算出节点,在上面插上一支兽骨,以此类推。基本上每隔十五分钟就会搞定一处,转眼到了后半夜两点半,所有人都围在最后一堆废墟处快速计算着。 “那是七叔的房子。”白金龙神色黯然。 “七爷家是天枢?那白叔家就是瑶光?”王双宝看看天空再看看七栋老屋的位置,“这是利用反七星的方向破的?可那骨头是什么?” “黑猫骨。”七叔惜字如金。 “黑猫骨?”王双宝愣了一下,他记得《阴元符集》上曾有相关记载,在大阵运行的间歇之时,用新鲜的黑猫骨反向插在大阵节点上,能破掉道家的法阵。 “七叔你算得咋样了?”白金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来了。” “来了?谁来了?”赵保全环顾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玄妙会的人来了。”白金龙伸出食指,指了村口的方向。 果然,从村口的位置一下子涌出了一大群黄衣人。他们的悄然出现让在场的阎罗令的人一阵骚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哟,黄三爷亲自压阵啊,”解忠民阴阳怪气的调侃着,“怪不得又快又安静呢。” “二楞子,”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脸的络腮胡,不怒自威,“你们阎罗令最近也太嚣张了,是时候算算账了。” “三爷,你肯定是搞错了,”解忠民有恃无恐,冷笑一声,“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不请自来,这账我们得跟你算算。” “好啊,”黄三爷也不想和他啰嗦,一挥手,“给我上!” 黄三爷就是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黄三泰,也是玄妙会的幕后老大。这家公司亦正亦邪,这个时候出现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反正王双宝是想不透。 “慢!”白衣人群中又有人叫停,从中走出一名身穿赭黄道袍的老者,他手捧着罗盘在废墟上走了几步,又看了看重又披上黑斗篷的克莱门特,“不要动,有血妖。” 克莱门特对着那老者哈哈大笑:“胡道长,我们血族的名号可不能随便的篡改哦,再说了,这里埋的东西本来就是我们血族的圣物,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劝你还是速速退了吧。” “东西是你们血妖的,”胡道长昂起头来,“但这天罡北斗大阵可是我道家先祖布的,就是为了镇住你们这一邪物!” “不要张口闭口妖啊邪啊的,”克莱门特轻轻一个跳跃,就从空地到了废墟,“你们也没那么正大光明,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克莱门特的这一举动吓坏了废墟上的黄衣人群,他们纷纷向后退去,有些人挤在一起,几乎是滚了下去。 “怎么说这也是我中华的地方,容不得你们撒野!”胡道长犹在强硬,只不过声音变小了许多。 这个胡道长在刚才昂头的一刹那,王双宝看到了那张脸。果然有些类似胡抱元,应该就是那个几十年前掳走梁友贵并在山神庙前香炉上留字的胡守一。 王双宝有些糊涂了。在他的下意识里,这个胡守一应该是血族的盟友,至少也不应该是敌人,不然他不会堵上狼王坟阳气的入口。可从今天克莱门特的一番言论里看出,他包括他背后玄之妙之以及玄妙会竟然是血族的对头。 “上次你们拿走了魔偶,我们还没跟你们算算这笔帐呢,今天倒要来找我们算账,”克莱门特磔磔地笑着,“说那么好听干吗?不就是想要尸手吗?” “这是大阴之物,不能现身于世!”胡道长心生畏惧,但后退半步,做了个提防的姿势。 “尸手要出来了,”克莱门特努了努嘴,挑衅地说道,“你敢拿就是你的了。” 最后一根黑猫骨终于插了下去,整个白家山村的阳气停止了流动。就好像忽然陷入了一片阴冷之中,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地打了个冷战。 “七爷,魔鬼的骸骨藏在哪?”王双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白石板下。”七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这种阳气断绝的阴冷。 很快,那些身穿黑斗篷之人围到村口白石板的位置,他们合力将石板起走,从下面又抱出一个汉白玉的石匣来。 “克莱门特,你的话可当真?”胡道长看了眼石匣又瞥了眼白七叔。 “当然,”克莱门特猥琐的笑笑,“打开石盒,让胡道长去拿尸手!” 石盒上的封条早就烂成碎渣,其中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用长木棍小心撅下盒盖,然后迅速退到一边。 刚刚打完冷战的人们,因为这个举动又不停地打起了喷嚏。不得已,他们开始快速后退,想离尸手尽量远一点。 可奇怪的是,空地之上离石盒更近的王双宝等人却毫无反应,除了还在发抖的七叔。 “七叔,怎么办?”自从石匣现身白金龙就莫名的紧张无助。 “转机到了。”白七爷面色铁青,哆嗦着说道。 第90章转机 1800年前,白家的先祖将魔鬼的骸骨-尸手封入石匣之中,并布上了天罡北斗大阵。再嘱托给历代白氏子孙,世代保守这个秘密,将其牢牢的压制在白家山。 然而,当邪神该隐从狼王坟中脱逃之后,来到了这里,并计算出了大阵运行的间隙。其实就算没有这个运行的间隙,这大阵日久年深,已是时日无多。否则,白七叔也不会天天晚上在那块白石板上天天烧纸焚咒。 其实胡道长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求胜心切,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向石匣走去。他手执一根酸枣圆木棒,棒上刻有七个字“行刑拷鬼孟元帅”。原来是道家的法器之一-拷鬼棒。 “守一,”冷得直抖的白七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它非你之物,退下!” “七师父,”胡守一扭头望了一眼,长叹一声,“天地不仁我辈仁,天机不仅要算得出来,还得有人去做!” “一派胡言!”王双宝虽对这位胡道长无感,但也不想看他白白送死,便灵机一动,大声呵斥,“天地生养万物尚且被你认为不仁,敢问你胡守一又做过什么,能否称得上一个仁字?” “你是……”胡守一并不认识年纪轻轻的王双宝,“小小年纪,也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青山镇银钟山北麓的山神庙,庙前布了金刚墙,”王双宝愈发大胆,他深信七叔所言的转机是师父袁士妙,而不是这个白胡子老道,“门前香炉底下刻了七个字,胡道长还记得吗?” “你到底是谁?”胡守一愣了一下,山神庙前的事情知情的人极少。 “到底是天地不仁,还是你胡守一不仁?”王双宝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你想说什么?”胡守一停下脚步,但手中的拷鬼棒仍斜伸向前。 “那香炉位置本是银钟山腹狼王坟的阳气入口,你以香炉堵之,又用金刚墙镇之,安得是什么心?这也算得上仁慈?”王双宝越说越气,大声质问,“你的仁慈在哪里?” “阳气入口?狼王坟?”胡守一有点懵了,“不是血妖进出的通道?不是血妖的洞窟?” 两人正在一问一答,胡守一手中那根拷鬼棒啪嗒一声,竟然断作两截,惊得他一下子松手扔在地上。 “胡道长,别费心思了。”克莱门特仰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时候不早了,我血族的东西自然还是要我血族之人来收取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黑漆漆的方木盒来,并轻轻向前一个纵跃,轻飘飘地落在石匣之旁。 以王双宝看来,那木盒材质倒是有点像阴沉木箱。 “住手!”白金龙情急之下,大声疾呼,“东西是我们的!”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克莱门特冷笑一声,根本置之不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阵汽车马达轰鸣之声。一辆越野车发疯了似地冲上废墟,并径直向克莱门特撞了过来。 “找死!”克莱门特脚下用力往后弹去,堪堪避过了越野车这疯狂一击。 而失控的越野车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断壁残垣!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越野车神奇的转了个身,车头又对准了克莱门特,停住了。 “哇,”从车上下来一白衣女子,一下车就忍不住吐了一口,“小慧,你开的什么车,差点晕死我!” “师傅!小慧!”王双宝大喜过望,这神兵天降的不是别人,正是师傅袁士妙和梁小慧! “哈哈,”梁小慧英姿飒爽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双手掐腰得意洋洋,“师傅,这您就不懂了,这才叫出其不意呢。” 白七叔一直在关注着这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车辆,直到袁士妙从车上下来,他才如释重负,喃喃而语:“转机到了……” “什么狗屁转机?”克莱门特眼见时候不早了,伸手拔出腰中的银刃短刀,“上次是马修斯大人大意了,这次让我来收拾你们!” 袁士妙并没搭理气急败坏的克莱门特,而是从车上取出一瓶矿泉水漱了漱了口。扔下水瓶再回到车上,又捧出一个灰色的方方正正的布袋来。 “你也是吸血蝙蝠?”袁士妙把布袋子放在车头上,指了指石匣之中的尸手,“这东西是我的。” “师傅,这就是那个克莱门特。”王双宝见到师傅的举动方知这尸手竟也是阴沉木箱盛装的邪器之一。 “你是谁,敢说这样的大话……”克莱门特话音未落,忽然感觉一股纯正汹涌的阳气迎面扑来,让他闭上了嘴,“九节杖?” “对喽,挺识货的嘛。”梁小慧又上前了几步,大大咧咧的威胁道,“还敢在这放屁吗?” “哼!”克莱门特很不情愿,刚刚黑猫骨截断了附近的阳气才让他在这里如鱼得水,如今一根短短的黄杨木棍竟让他不得不退走,实在是心有不甘。 “别抻着了,”袁士妙拍了拍车头,“邪神不在,马修斯也不在,就凭你一个喜欢背地里下黑手的克莱门特,还不快滚非得等我动手吗?”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克莱门特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你们怎么才能收走尸手!” “这有何难。” 袁士妙抱着方形布袋靠近石匣,背对着众人将阴沉木箱打开,梁小慧用九节杖挑起尸手放了进去。 在阴沉木箱合上的一刹,白家山村的阴冷之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请问这位道友是何门何派?道号为何?”胡守一打个稽手,发声询问。 “师傅,这位就是胡守一胡道长,”王双宝上前两步,挡在胡守一的身前,“家师就是终南山全真教龙门派的袁士妙,你们玄妙会神通广大,怎么会不知道?” “我……”胡守一一时语塞。 “道长,我们走吧,”站在废墟之上的黄三泰招呼一声,“玄妙会的人,撤了!” 黄三泰一声令下,玄妙会的部众很快就消失了,包括那个满脑子疑问的胡守一。 “你们用什么收的尸手?”克莱门特伸长了脖子,还想看看玄机。 “快走,”梁小慧挥舞了一下九节杖,“再不走打你丫的!” 克莱门特缩了下脖子,灰溜溜的走了;而那些阎罗令的打手也一哄而散。 “七叔,七叔!”白金龙悲愤地大叫,“双宝,快让你师傅来看看!” 袁士妙放好阴沉木箱,抢上前来,摸了摸七叔孱弱的脉搏,又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阴阳之气。 “别着急,这是阴气入体,”袁士妙从包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你们两个一人一粒,马下吞服。” “师傅,这里是用天罡北斗大阵压制的尸手,现在大阵被克莱门特派人用黑猫骨反向封住了阳气流动的节点,所以才这个样子。”王双宝尽量长话短说,作了简短的汇报。 “天罡北斗大阵?”袁士妙看看星空,再看了看村子里七处刚倒塌的房屋,感慨道,“真有人能布这能运行两千年的大阵?” “师傅,怎么破?”梁小慧觉得这不是感慨的时候。 “双宝知道怎么布的,你跟他去破就是了,”袁士妙想了想又嘱咐一句,“按顺序来,从天枢开始!” “是,师傅!” 王双宝一直在暗中记住大阵的破法,对所有节点记忆深刻。这时得到师傅的同意,宛若脱缰的马儿,欢快地冲到了七叔家的那堆废墟。 七叔服用丹药之后悠悠醒转,被身体基本恢复正常的白金龙搀着,坐在一张板凳之上。 “神算子白培英老师?”袁士妙弯下腰来,亲切的询问,“就是您老人家吧。” “不才正是老朽。”已经很久没有人叫白七叔的本名了,更难得还带了绰号。 “我师叔是终南山浮休道人,是他让我来的。”袁士妙解释着,“他收到了你的信,便让我来了。” “何长春是重信守诺之人啊,”白七叔口呼浮休道人俗名,“五十八年前,正是有了他的承诺,我才敢接这族长之位。” 在那场史上最可怕的浩劫前后,几乎没有人敢于冒天下之大韪接任族长。好在白七叔的挚友何长春力挺于他,才使其勇于承担家族的使命。 “师叔他也老是记挂着您,”袁士妙借着未熄的灯光仔细地打量着七叔的气色,“他让我这趟一定要带上阳气最纯正的法器前来助你,我一想就只能是这九节杖了。” 两人正在交流之际,王双宝和梁小慧完成了工作,整个白家山村的阳气重新流动起来。 “你手里那布袋之中所盛何物?竟能收阴降魔?”白七叔犹有疑问。 “说来也是奇怪,”袁士妙看了眼那个石匣又抬头看了眼王双宝,“我去了趟他的老家,取九节杖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而这个阴沉木箱是用来收那个东汉末年的榆木人形雕的,没想到一到现场我看到那个尸手马上就联想到了木箱中有它的位置。” “师傅,刚才我听克莱门特和胡守一呛火的时候,提到了魔偶,说是让玄妙会的人抢了去。”王双宝拔完最后一根黑猫骨归来,正好听到了师傅的这番话,“我在想他们说的魔偶可能就是那个榆木雕。” “五个了,”梁小慧扒拉着手指数了数,“还有八个都在哪?我们好像是被牵着鼻子在收破烂嘛。” “时候到了,”白七叔轻咳了两声,“邪物必会一一现身,魔鬼骸骨是其中至阴至邪之物,务要妥善保管……” “我怎么觉得……”一直闷不作声的赵保全将这场大戏从头看到尾,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有话要说,“这就像儿戏一样?这东西对那些黑衣人那么重要,就这么放弃了?” “有道理。”袁士妙慢慢直起身来。 袁士妙一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终被赵保全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91章失而复得 魔鬼的骸骨-尸手被放入了阴沉木箱之中第二个位置,而榆木人形雕-魔偶的位置是第四个,再加上第一位的细方铜锟、第三位的镯子以及第七位的灵杖,现在十三件邪器已经现身了五件,还有八件尚下落不明。 梁小慧和赵保全的两句话引发了袁士妙的遐想,再联想到这天罡北斗大阵,也许王双宝近来巧合不断就不足为奇了。 “师傅,”王双宝也在观看星空,“我上夜校的老师说,我国的命运之神就是北斗七星,七星之中有管命的,有管禄的,有管寿的……” “你的老师教得真杂,”袁士妙又看了眼村子里最后七处废墟的位置,“你住在哪儿?” “那边那个,离这儿不远。”王双宝指了指,“应该是第五星玉衡吧。” “玉衡是一等星,在北斗七星之中最亮,司益算,”袁士妙慢慢解释着,又问,“你是几点出生的?” “我?”王双宝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这么问,想了想才答道,“八点正出生的。” “那就对了,8点是辰时正中,这玉衡正是你的主命星。” “哈哈,益算……难道是你是被主命星给好好算计了吗?”梁小慧哈哈大笑。 若在以往,袁士妙必然会出声呵止梁小慧,但今天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静静的望着白金龙和赵保全一左一右,架着白七叔来到了他家的那堆废墟之前。 “他们在挖什么?”梁小慧好奇心起,也跟着跑了过去。 “金龙贤侄,”白七叔小心翼翼地拭去手中三个木牌上的尘土,郑重其事地交给白金龙,“我白氏一族重信守诺一千八百余年,总算功德圆满。此是祖宗牌位,正式交与你,望你好好保管。” “七叔,还是您来保管吧。”白金龙眼睛泛着泪光,似是明白了什么。 “我该走了。”白七叔微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牌位上的三个人名说道,“此乃我白家三位先祖-白波、白爵、白饶,天罡北斗大阵即是由他兄弟三人合力布下。骸骨归箱乃是天理昭然,我心愿已了,再无他求。” 说罢,白七叔缓缓坐在地下,五心向天,作了个打坐的姿势,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七叔!”白金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 “他已经走了,”袁士妙轻试其鼻息,摇头叹道,“前辈高人果然非同凡响。” “这三位白家先祖是黄巾军起义的将领吧,”梁小慧自从回到校园,经常研究东汉末年的那场义事,对这些名字很敏感,“会不会和我们村子有什么联系?” 兰沃子村是张角之弟张梁的追随者创立,历代梁姓长支即为太平道教的掌门人,死后与狼王一同葬入了狼王坟之中。 “可能吧。”袁士妙现在有许多的疑问,暂时还顾不上兰沃子村的事情。 现在已是黎明时分,白金龙和赵保全忙着准备七叔的后事,而袁士妙等三人不好再打扰,便悄悄收拾东西,在附近寻了个小旅馆住了下来。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王双宝的手机上有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柳永飞打来的。 “柳老大,怎么了?”王双宝仍是睡意朦胧。 “班长,你跑哪去了,黄副中队长一直在找你。”电话另一端的柳永飞重重打了个呵欠。 “黄副中队长是谁?”王双宝不明就里。 “就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黄强!你和赵中队长去哪了,一上午都联系不上?” “黄……队副啊,”王双宝不知道怎么称呼刚刚升职的黄强,“我和赵队昨晚不是和白叔抗拆去了吗?你应该知道的啊。” “孙总很生气,”黄强不为所动,“他今天上午亲自查的岗,希望你们两个马上到天下城来做出解释!” “哦,等我十分钟,我找着赵队就一起过去。”王双宝挣扎着爬了起来。 天下城是保安公司的重要保卫项目,总理孙启发偶然查次岗就发现中队长和三班班长同时脱岗,等待王双宝和赵保全的必是一场暴风骤雨。 白家山的废墟之上已经搭起了灵棚,前来送花圈送纸之人络绎不绝。尤其是一些腿脚不灵便满头白发的老人最多,他们执意要来送老族长最后一程。 王双宝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之中,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正趴在一堆黄草纸上呼呼大睡的赵保全。 等两人骑上车赶到天下城总值班室时,已经见到保安员们陆续打回了午饭,而总经理孙启发正面若冰霜的在等着他们。 “赵保全!王双宝!” “到!到!” “擅自脱岗四小时应该怎么处分!” “记大过一次,取消当月奖金并留公司察看一年!” 赵保全对这些条例记得很清楚,通常都是他引用这些来训斥别人的。 “你们有什么可解释的吗?”孙总又问。 “报告孙总,没有!”赵保全知道解释毫无用处,便一挺胸膛,“愿意接受所有处罚!” “哼,”孙启发背着手来回走了两趟,余怒未消,“你们两个可以啊,为兄弟两肋插刀以一当百,英雄啊。看样子我这里庙太小容不下你们两们大神,你们不想干可以辞职啊!” 两人昨天夜里的所作所为早被好事者传得沸沸扬扬,经过一上午的发酵,他们都成了光芒万丈的武林高手兼英雄。 “报告孙总!旷工是我们不对!”王双宝年轻气盛、大声反驳,“我们还想继续为公司工作,但是我认为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你还有理了?”孙总两眼冒着火,眼看就要爆炸。 “孙总,”黄强那张胖脸堆满了笑,“您消消气,公司现在正缺人手,再说他们两个也知道错了。” “缺人手?这算是威胁吗?”孙总大吼一声,“你们可知道,这天下城的开发商就是你们昨晚上所谓的敌人!这也算正确的事情?公司马上就要丢掉这个项目了!” 王双宝一时语塞,他倒是把这一层给忘掉了。 “我宣布公司的决定,”孙总一拍桌子,意欲让所有正在吃饭的保安员都听到这个处分决定,“赵保全降职为副中队长,暂时代理中队长职务;王双宝降为保安员,三班班长由柳永飞担任!” 王双宝这个三班班长才当了一天多点,就被撤职了。而赵保全虽然降了职,总算还是这里职务最高的人。明眼人一看这处理决定就知道和刚刚王双宝的顶撞有关。 下午王双宝申请了值夜班,这样他就可以不上班,而是和师傅和小慧一起好好畅聊一通,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交待清楚。 “师傅,我觉得胡守一对封住狼王坟的阳气入口这件事并不知情,”王双宝回忆着和胡守一对质时对方的表现,“他好像以为那里是血妖的出入通道和洞窟。” “嗯,是有点奇怪。”袁士妙抬头望了眼窗外,气势磅礴的三江楼正矗立在那里,“你说那个楼被一个叫梁友贵的人给买下来了?他哪来那么多钱?” “是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们村那个梁友贵,”王双宝摇了摇头,“对于他的事情我还一无所知。” “这个玄之妙之公司还是有很多疑点,我记得肖成德曾说过黄三泰并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而是另有其人。”袁士妙摸出一支细长的烟叼在了嘴里。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梁小慧对于这些疑点重重的事情总是特别上心。 “明天我们就去收榆木人形雕吧,”袁士妙看看手机上的日历,“明天也不是周末,双宝,你能请假吗?” “我值夜班,明天下午可以休息,我们下午去吧。”一说到周末,王双宝不由得想起了褚小燕,“可惜弄丢了水晶项链,要不然师傅可以研究研究了。” “知道是被谁偷的吗?”袁士妙早就在微信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那个拍你肩膀的人,查到了吗” “偷东西的人反正是身边人,”王双宝不想妄下断语,“拍肩之人很可能就是那个突然辞职的保安员卢安康。” 三个人正聊得热乎,王双宝手机响了一声,原来是一条微信。 微信是“砰砰砰”发来的,是一条小视频。王双宝打开一看,一下子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在这个小视频之中,褚小燕旧病复发,又变成了上次被附体的模样,眼睛血红、犬齿突出、指甲又黑又尖的,在屋里上窜下跳,像只犯了疯病的猴子。 “王大师,小燕又发病了,你快点来吧。”在小视频下是一条这样的文字。 “哟,王大师是谁啊?”梁小慧眼尖,抓住“大师”的称呼不放,“快说快说。” 王双宝无奈的苦笑,他并不想彭澎这样称呼自己,可是对方总也改不了。 “彭老师,”王双宝拨通了彭澎的电话,“我明天下午才能过去。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的事儿,现在又昏迷了,”彭澎叹息了一声,可能是在哀叹自己的工作不保,“也不知道是谁又塞给她一条项链,让她又发了病!” “项链?”小视频是晚上照得,光线不足王双宝并没有注意到。 “是啊,小燕的脖子上有一条项链,跟原来那条很像。”彭澎又在国旗下的花坛上晒太阳,“她昏迷之后我给摘下来了,发几张照片给你看看。” 电话挂断之后,很快微信响了几声,果然是水晶项链的一组照片。 王双宝端详良久,一脸的惊疑:“师傅,这就是我丢的那条项链,本来就是挂在她的脖子上的!” “你怎么知道?”梁小慧不太相信。 “你看这卡扣啊,”王双宝将照片放大,指着项链末端的卡扣,“我记得很清楚,上次它是被扯下来的,这里有点变形!” 第92章三江楼 毫无疑问,将水晶项链带到中州黄河财经学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卢安康,因为保安员之中只有他昨天在中州。可是卢安康和王双宝并不太熟,也没有顺手牵羊的时间。 如果仅仅是丢失不见,那真得不能怀疑到自己人头上。但是这条项链神奇的回到中州又挂到褚小燕的脖颈上,这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王双宝几乎可以认定,偷走水晶项链之人就在边小福、黄强和朱志伟三人中间。 “项链的事还是先放放吧,”袁士妙不想被带乱节奏,“晚上我想去三江楼看看,你说那个二楼和九楼我想见识一下。” “会不会又有什么邪器在等着我们呢。”梁小慧异想天开。 “三江楼既然是马修斯起飞和降落的地方,那必有它的独到之处,”袁士妙又打开了手机日历,“我们时间很紧,只有一周时间。三江楼、玄之妙之公司总部、黄河财经学院,甚至夜玲珑这些地方我们都要走一趟。” “为什么这么着急?”王双宝大失所望。 “小慧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在西京的麻烦事儿也不少,”说到这里袁士妙略带惆怅,“眼前这些事能办就办,办不了就等夏天吧。那会小慧也放暑假了,我的事儿应该也结束了。” 王双宝不知道师傅会有什么私事,又不好问,而那个向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师姐似乎也全不知情。 “师傅,我发现了一个疑点,”既然时间紧迫王双宝就不敢浪费了,他从挎包之中掏出了那本《阴元符集》,“您看这里,这里就记载着破道家阵法的方法。” “如遇道家法阵,万不可贸然处之。”袁士妙慢慢的读了下去,“需先知阵法奥秘、运转时间及法阵节点,并在其运转间隙以新鲜黑猫骨反向插之,则可封住阵法之阳气流转,使其失效。” “就是这个,天罡北斗大阵就是这么破掉的。”王双宝轻叩着手指,“师傅,这本书也不是烂大街的读物,为什么血族的人会懂这个呢?难道是谢成功告诉他们的?” “不可能是谢成功,”梁小慧第一个表示反对,“时间对不上啊,谢成功心都凉了,怎么会告诉他们怎么破天罡北斗阵。” “这破阵说的简单,其实极为凶险。万一有一点失误,就会遭到阵法的反噬。”袁士妙还在回想着那大阵的布置,“即便知道方法,还得对古阵法充分了解并能计算出阵眼才能真正使阵法失灵。” “这么说,血族后面有我中华的道人?”王双宝听出了弦外之音。 “肯定有,但不一定是道人,”袁士妙摇了摇头,“就好像七叔这样的,虽不是道门中人,却能窥破天机。” “师傅,这天罡北斗阵是不是古阵法里最厉害的?”梁小慧的注意力全在这里。 “古阵法只是因需设立,谈不上谁更厉害,”袁士妙的思绪被打断了,“若是以威力排名,诸葛孔明的奇门遁甲八阵图应该排在第一吧。” “那也很厉害了……”梁小慧满怀憧憬。 “师傅,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王双宝可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就是谢成京和谢蔷薇的母亲这件事,以我最近的连环巧合来判断,这件事仿佛是孤立存在的,找不到与其他事情的联系。” “呵呵,你还真是进步不小,”袁士妙由衷的赞叹,“从昨晚上起我就发现你变化很大,现在连这些事情也能想到了,看来社会对你的锻炼还真是管用。” “那怎么会是孤立存在的呢?”梁小慧并不赞同,“谢仓明的死、张娟的失踪都是后来谢蔷薇和谢成京相继加入血族组织的必要条件,仍然是有很大的联系的。” “不对,”袁士妙表示反对,“双宝的意思是张娟的再度出现,为什么会像是一件孤立存在的事件。”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王双宝完全顾不得梁小慧那幽怨的眼神,极力赞成师傅的说法。 “以我看来,肯定不是孤立的,只是了解得不够深而已。”袁士妙启发道,“你想一想,十年前是谁救了她?她这失踪的十年都去哪了?或者她为什么只有晚上才出现?” “哦,我懂了。”王双宝若有所思。 晚饭之后王双宝给新任三班长柳永飞打了个电话,特意申请单独值夜班,理由是下午睡得太多。柳永飞刚值了个通宵又新官上任没捞着休息,导致疲惫不堪。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因为要熬夜,袁士妙特意买了些方便小吃和两瓶白酒,由梁小慧驾着车来到了商业区值班室。 “师傅,您要几点行动?”王双宝本来想去总值班室要钥匙,后恐人怀疑,遂与师傅商定从落水管爬上去。 “11点吧,你们不要擅自行动。”袁士妙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坐在行军床上操作了起来,“等10点半后再叫我。” 王双宝也不知道师傅在忙些什么,据梁小慧猜测可能是师傅的地产公司出了问题,她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当然压力极大,需要勤奋工作了。 晚上的夜校王双宝不得不又一次错过。自从上次的北欧神话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也不知惠老师会不会记挂起自己。 梁小慧执意要一起签到值勤,王双宝知道这是违反公司规定的,也会被视频监控准确的记录到。但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经过今天的旷工和顶撞领导之后,他在这家公司已经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不如早做打算。 “嚯,这就是三江楼啊?”梁小慧虽然在西京读的大学,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但是也被天下城的商业区以及三江楼给震惊到了,“你说这下面曾经是乱葬冈?” “是啊,听说施工的时候那些死人的骸骨和水泥、沙子掺到一起也盖了楼了。”王双宝和梁小慧站在一起感觉特别的舒服,没有一点负面的情绪,这可能就是阴阳调和的原理。 “这么大个楼,那得用多少尸骨啊。”梁小慧根本不信,笑着调侃,“不可能那么巧都用在二楼了吧。” “哦?”王双宝悚然而惊,“你说的有道理,难道这些尸骨被用在二楼的走廊是故意的?” “血族的人做出这些事并不稀奇,”梁小慧看上去心情很好,“他们肯定是有目的的。” “他们的目的是那盏命灯?”王双宝一点就透,“是为了创造一个特殊的环境?” “估计吧,”梁小慧心里藏不住话,“来时路上师傅就是这么分析的,说那盏灯能制造幻镜,就是它导致你在里面丢失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不是一个半?”王双宝奇道。 “以你的速度应该还要快一点,”梁小慧笑起来温婉动人,“师傅说你丢的正好是一个时辰。” 晚上的几次签到都非常顺利,甚至因为梁小慧的加入,这本让人忐忑不安的签到之旅变得温情又美好。王双宝从来没觉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瞟了眼墙上的时英钟,竟然到时间了。 “师傅,十点半了。”王双宝轻声提醒着。 “哦,”袁士妙合上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弄点吃的喝的,晚上我们有事要做。” “有啥事要干?”也就梁小慧敢这么问,换作王双宝可不敢。 “三江楼不是那么好闯的,”袁士妙冷冷的解释,“再像双宝上回一样,一个来回就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容易饿。” “哦。”梁小慧点点头,回头给王双宝做了个鬼脸。 三个人吃饱喝足,直接由梁小慧开着车进行签到。估计明天早晨孙总看到这种签到方式又会大发雷霆,可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上没有提及这点,就算他再不高兴也没什么用。 “就是这啊,”袁士妙站在西门外仔细看着罗盘的指针,“这里面不干净的东西可真不少。” “师傅,我们得从这边上了,”王双宝指着一侧的落水管,“螺丝有点松动,要小心。” “小慧先来,双宝殿后。”袁士妙嘴里安排顺序,眼睛却没离开罗盘。 负责打头炮的梁小慧撸撸袖子,紧跑几步跳起来抓住落水管的承重点,右脚在墙上一点身子一拧就上了二楼窗户外的平台之上。还没等目瞪口呆的王双宝把嘴巴闭上,袁士妙如法炮制,以更加优雅的姿势也上了平台。 轮到王双宝了,他自知没有这种功底,便老老实实的爬了上去,并由梁小慧给拉了一把。 “你的体质不错,应该多练练,”袁士妙淡然的提醒,“你看小慧,经过这个春天变得多灵活了。” “是,师傅。”王双宝脸上挂不住,窘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袁士妙并没有急于进入三江楼,而是回头望上星空,以及星空下的那堆变成废墟的白家山村。 “嗯?”袁士妙似乎发现了问题,急忙用罗盘比照了一下,“天罡北斗大阵的运行间隙是这么造成的?” “师傅,”王双宝怕袁士妙视角不够好,忙掏出了手机,“上次我来检查的时候拍过照片,您看一下,这是二楼的,这是九楼的。” 袁士妙接过手机,又看看星空和村庄,再对对罗盘,恍然大悟:“原来,这大阵被破与这三江楼有直接关系!” 第93章鬼灯 任何阵法的运转都不是无懈可击的,这一句话白七叔说过,袁士妙也认可。但是,想要算准这大阵运行的周期可不容易,尤其是像天罡北斗阵这样的大阵,运转之间的间隙变化复杂又转瞬即逝,最是难以捉摸。 白家山村的天罡北斗大阵运转已达1800余年,日久年深,周围环境早就变化的面目全非,全靠白家族人一代又一代人延续着使命,保护着大阵不被破坏。倘若此阵贸然被破,破阵之人要么当场横死,要么祸延子孙家人;更严重的后果就是没有阵法的压制,那至阴之物将会现身于世,千秋万代,流毒无穷。 即使是这样,像天罡北斗阵这样的名阵,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仍是变幻莫测,可以说,如果不是布阵之人再生,基本上是无解的。 “师傅,你是说……”王双宝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两张照片,好像看出了门道。 “这个距离……”梁小慧看了看三江楼西门与七叔家灵堂的距离,又仰头看了看天,“会不会是……” “你们说说看!”袁士妙早就知道这两个弟子天赋异禀,便出言鼓励。 “我们都知道,从天璇到天枢的距离延长五倍就能找到北极星,”梁小慧故意抢风头,“从七叔家到三江楼差不多也是这个比例。” “这二楼走廊尽头的那盏灯会不会就是破阵的关键?”王双宝总算插了一句。 “你们说的都很对,”袁士妙欣慰地点点头,“天罡北斗大阵我们原以为只是那七处房屋,其实这里面还暗含着北极星,而与北极星对应的东西应该就是二楼里的那盏灯。它原来是藏在乱葬冈之中,后来因为盖三江楼被意外发掘了出来,便给这盏灯换了更高的位置,并模拟了它之前所处的环境。” “那盏灯换了位置才造成大阵运行间隙拉大?”王双宝感觉豁然开朗。 “你们的意思是那盏灯的地位堪比北极星?”梁小慧立即表示反对。 “当然不是,”袁士妙仰头看了眼北极星,“白天人们靠太阳指明方向,晚上就要靠北极星,它的地位相当高。我觉得当初布阵的初衷肯定是压制魔鬼的骸骨,但是这盏邪气的灯也不能随便处置,只有将它安置在乱葬冈之中才不会祸害人间。而埋藏它的位置正好上应北极星,既有压制作用又便于后人查找。” “接着就是后来的野蛮拆迁和大改造,意外先将它先挖了出来。”王双宝按照师傅的思路继续分析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天璇和天枢能定位北极星的位置,反过来也是一样,就这样,天罡北斗阵被计算出了阵眼所在以及已经被拉长了的运转间隙。” “师傅,”梁小慧看了眼越野车,嘿嘿一笑,“我去拿箱子,这里面的东西也是我们的菜!” 王双宝这才记起来,在阴沉木箱的第十二个位置恰好是一盏煤油灯的形状,原来二楼尽头的那盏灯也是十三邪器之一。 “双宝,现在你明白了吧,”袁士妙先是指了指天上的北斗七星,又指了指越野车前梁小慧抱出的那个箱子,“你的连续巧合是它们共同作用的结果。” “嗯。”王双宝默默地点了点头。 北斗七星是命运之神,而那些邪器又在引着他不断前行。也就是说,既是天命难违,又是宿命难挡。两相作用之下,王双宝就生出了一种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的感觉。 “师傅,进去吗?”王双宝拉开了二楼的窗户。 “不,”袁士妙摇了摇头,“老规矩,还是先超度亡魂吧。” 袁士妙取出一众法器,在窗户上摆放停当,便诵起了咒语。王双宝和梁小慧分列师傅两边,也在低首默诵清心咒。刹时间阴风大作,王双宝的天眼还没有恢复,只觉得似有数阵阴风扑面而来,从身边掠过,直至悄无声息。 “靠,还真是不少。”梁小慧是阳包阴的体质,对这些阴性的东西比较敏感。 “走吧,进去了。”袁士妙收拾停当,捧着乾坤袋进到了二楼走廊。 鬼灯能制造幻像,这一点王双宝曾经领教过。现在的二楼走廊,虽然鬼魂已尽数被超度,但走廊尽头不断明灭的灯光仍生出一种诡异之感,就好像时间和空间都发生了扭曲 “哼,还真是冥顽不灵!”袁士妙冷哼一声,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九节杖,大喝一声,“九节杖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说来也怪,随着袁士妙的这声呐喊,二楼那种诡异之感一下子就消失了,就连尽头那点微弱的萤光也不闪烁。 “师傅,在这儿!”梁小慧的阳性体质注定她不怕这些不干不净之物,这时她手中的手电筒正照在一个室内消火栓上。 袁士妙上得前来,用九节杖轻轻在玻璃上敲了几下,示意王双宝,“你来打开。” 王双宝轻轻拉开玻璃门,抱下了一卷皮带之后,一个被封在墙皮里的黑色金属物件隐约可见,其上有一个水晶球状的物体露在外面一小部分。那团萤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怎么弄?”梁小慧没想到封的这么严实,“还要找工具挖出来?” “我试试。”袁士妙在乾坤袋中打开了阴沉木箱,对准了那盏鬼灯。 果然那盏鬼灯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开始时只是轻微的颤动,很快越来越剧烈,终于哗的一声脱墙而出,飞入阴沉木箱之中。 “第五个。”王双宝明显感觉到三江楼那种阴冷神秘之感随着鬼灯被收入后变得一切如常了。 袁士妙如释重负,将阴沉木箱盖好,再把九节杖放了进去,封好了乾坤袋。 “走吧,去九楼。”袁士妙不想耽误时间,抱着沉重的木箱就要上楼。 “师傅,我来抱吧,要不然就先放到车上。”王双宝知道那阴沉木箱的重量,抱着很累人。 “不,还是我来,”袁士妙微笑着拒绝了,“你体阴小慧体阳,都不适合和这东西近距离接触。” 二楼的问题解决了,王双宝特意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非常正常;信号格也是满的。从二楼到九楼本来楼梯又陡又高,但因为心里上的负担已了,走起来根本感觉不到累。 很快,那紧闭的九楼安全门就出现在了面前。 “师傅,踹开它?”梁小慧活动了下腿脚,跃跃欲试。 “你不要乱来,”袁士妙放下手中的乾坤袋,从挎包里摸出一套奇怪的工具来,“这种锁没什么了不起的,小意思。” “师傅,这是……万能钥匙?”王双宝一阵挠头,这东西虽然没见过,但是一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啊,”袁士妙比量了一下,换了个更合适的工具,“小慧没跟你说过,我以前当过开锁师傅?” “这个真没有。”王双宝摇了摇头。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梁小慧没觉得师傅当过开锁匠有什么新奇的,她更关心的九楼里的东西,“好像起风了,嗯?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是……”王双宝也闻到了,“氨水味?” 上次王双宝来的时候只听到了声响,却没闻到这股淡淡的氨水味,可能与风向有关。 “也就说,里面又是吸血蝙蝠?” 梁小慧的话音未落,袁士妙就打开了九楼的安全防火门,一股浓郁的氨水味迎面扑来。 “这么多蝙蝠粪啊,”王双宝用手电来回照了几遍,“怎么一只蝙蝠也没有?” “已经飞走了。” 梁小慧指着九楼的窗户,那里能看到月亮,一群黑色的鸟状物正飞翔在明亮的月光之下。 “这些蝙蝠是不是银钟山山洞里的那一批?”王双宝正在约摸着数量,“它们什么时候跑来的,我怎么一直没有察觉?” “蝙蝠晚上才活动,在谢成功家那么长时间,村子里也没有注意过它们的存在。”梁小慧习惯性的怼了一句。 “它们应该是跟着马休斯的足迹来的这里。当时天冷不敢飞,后来天暖和了,它们也就跟过来了。”袁士妙小心在蝙蝠粪中穿行,发现九楼有扇窗户开着。 “师傅,这些蝙蝠是被这鬼灯吸引过来的,”王双宝皱紧了眉头,“它们总是围着这些邪器飞来飞去。在谢成功家有那只镯子,在山洞里有那支灵杖,而这里有这盏鬼灯。” “细方铜棍在炕洞里,尸手被天罡北斗大阵压制,魔偶又在玄妙会的正阳位上,这三个东西的阴气没有外泄,所以吸血蝙蝠找不到它们。”梁小慧补充了一句。 “这盏鬼灯其实就类似于大海中的灯塔对于船只的作用。不管是马休斯还是吸血蝙蝠,它们在夜间飞行,视力本来就不佳,而这个鬼灯就是用来定位的,可以作为降落的指引。”袁士妙解释的更加详细。 “我们收了鬼灯,它们会飞去哪里?”王双宝又望了眼窗外,那群蝙蝠已经看不到了。 “不会又回银钟山了吧,”梁小慧亮出了乌鸦嘴,“我瞅着方向是向西北方飞过去了……” 第94章收魂幡 三江楼是血族的组织夜玲珑全面开发建设的。为了最终起出尸手,他们将意外发掘的鬼灯仍放在原来位置的正上方,藏于消火栓之内。并将乱葬冈里的尸骨与水泥沙子一起,混合建造了二楼的走廊。 血族的这些行为很好理解,他们是为了最终影响大阵的运行,从而计算出准确的阵眼。但是由他们开发的这栋价值不菲的商业巨楼居然卖给了梁友贵,而这个梁友贵却是玄之妙之公司胡守一的弟子。并且,梁友贵还通知保安公司的人封闭了九楼,这又像是在帮血族的忙。 这还不算,从年前这家公司派出肖成德寻找《太平经注》一事可以看出,胡守一竟然对这本经书的下落毫不知情,而据村长梁友富所说,这本书是在2002年其父出殡之际被突然归来的弟弟给顺走了。 师傅三人坐在值班室里聊天,王双宝在分析完疑点之后问:“师傅,要不要查查这个梁友贵?” “怎么查?”袁士妙苦笑着摆摆手,“能出手买下三江楼的肯定是超级富豪,这种人通常是高高在上的,根本无从查起。” “师傅,您不也是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吗?”王双宝很傻很天真。 “我那里只是个小公司,”袁士妙无奈的解释着,“而且股权分散,董事会对我成天修道意见不小,最近又有别的公司要来收购,我也是麻烦一箩筐啊。” “这个计算天罡北斗阵运行间隙的人会不会就是梁友贵?”梁小慧对这事念念不忘。 “不会是他,”王双宝轻轻摇头,“连他的师傅胡守一都做不到,再说破阵的方法和《阴元符集》有关。” “真的是谢成功?”梁小慧有些怀疑,“难道这老小子死灰复燃,或者当时干脆就是装装样子?” “说到谢成功,我想起一件事来,”王双宝看了看时间,快到午夜了,“阴沉木箱包括里面的邪器明明就是血族的东西,可为什么他们对这些东西没那么迫切呢?” “嗯,我也觉得奇怪。”袁士妙其实也想不通。 “别的倒还好说,可天罡北斗大阵压制的是魔鬼的骸骨啊,为什么他们轻易就撤走了?而且也没来偷没来抢的,这不科学啊。”梁小慧大发感慨。 “还有那个灵杖,当时就在谢成功身边。马修斯带着谢蔷薇和邪神飞走时,根本就没打它的主意。”王双宝站起身来,签到时间到了,“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疑点重重啊,”袁士妙最近内忧外患忙得焦头烂额,有点顾不过来,“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都是邪器,坚决不能在世上流传,还是先收起来再说吧。” 下半夜时袁士妙和梁小慧都累了,一个在行军床上睡,另一个直接钻到了车里。只有王双宝还在恪尽职守,每个整点之前都坚持巡查和签到。 “双宝,换班了!”柳永飞推门而入,却意外看床上躺着个时髦的女人,吓得口吃起来,“这这这……你你你……” 还没等柳永飞的嘴巴合上,大美女梁小慧又推门进来,更让他目瞪口呆,说不上话来。 “柳班长,”仅仅一两天的时间,两人的身份翻了个个儿,王双宝连忙解释着,“这是我师傅袁士妙,这是我师姐梁小慧。” “哦,哦,”柳永飞总算回过神来,“你们一起值得夜班?有没有什么情况?” “三江楼的问题已经根除了,以后你们不用担心了。”王双宝笑了笑,“不过有外人一起值勤,估计这次孙总要开除我了。” “我会担保你的!”柳永飞一听到三江楼的祸患已除,心中高兴,“你放心,他不会轻易开除人的。” “那就谢谢了。”王双宝打了个重重的呵欠。 “你今天不用上班了,”柳大班长大方地行使着自己的权利,“晚上夜班还是你来值,别迟到了就行。” “谢谢班长!” 从天下城驾车到黄河财经学院理论上一小时足亦,但是他们出发的时间正逢早高峰。一进城就陷入了车流、人流之中。好不容易挤出来,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王双宝猫在后座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时,刚好看到汽车被学院大门的门卫给拦住了。 “彭老师,我是王双宝,门卫不让我们开车进去,您看着安排一下?”王双宝很客气的打了个电话。 “我们?”彭澎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他可能意识到救兵到了,“我马上去接你们!” 彭澎果然信守承诺,仅仅过了五分钟,他就驾着车出现大门口。在与门卫一番交涉之后,起杆放行。 “这是我师傅袁士妙,师姐梁小慧。”站在宿舍楼前,王双宝简单着介绍着,“这位是学院的彭澎老师。” “三位大师好!”彭澎煞有介事地鞠了一躬,“里边请!” 梁小慧一听这称呼,又见对方那恭恭敬敬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严肃点儿。”袁士妙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昨天晚上褚小燕怎么样?”王双宝也被梁小慧感染了,好在他还能憋的住。 “前天晚上疯了一把,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在昏睡,还有点发烧。”彭澎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农历多少?”袁士妙突然站定了,翻看了一下手机日历,“十五?” “对呀,十五怎么了?”彭澎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揪紧了。 “今天白天一定要解决掉,不能等到晚上。”袁士妙半是回答半是命令的说道。 “是!”王双宝和梁小慧异口同声。 正月十五的月圆之夜,他们师徒三人与何清正一起,在兰沃子村的村北口与马修斯和邪神一场苦战,险些性命不保。这种死里逃生的记忆非常深刻,让他们不由得重视起来。 褚小燕还是呆在上次那个储藏室中。她的情形看上去很不好,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 “她这身体如果今晚上再扑腾一遍,恐怕就撑不住了。”袁士妙翻了翻眼皮,又摸了摸脉搏,转头问彭澎,“项链呢,我要看一看。” “我好不容易才抢下来的,”彭澎心有余悸,“就算是昏迷了,她还死死抓住不放。” 彭澎说完从裤兜里取出一个报纸团来,里面包裹着水晶项链,这个方法是跟王双宝学的。 “你没受到影响?”梁小慧对这个彭澎很感兴趣。 “他是基督信徒,戴着十字架。”王双宝抢在彭澎之前回答道。 “嗯,”袁士妙一边打开报纸团,一边点了点头,“据说在西方能克制吸血鬼的就是圣经和十字架。” “师傅,用什么?”梁小慧打开随身的挎包,准备往外拿法器。 “收魂幡吧。”袁士妙把报纸团放在地上,捏了个手决靠近了项链。上面的水晶瞬间闪烁了一下,竟然平移了两厘米。 “这是刀讨诀,”梁小慧低声给王双宝解释着,“意在斩邪除恶。” “师傅,怎么样?”王双宝也蹲在地上,指了指左手月光戒指,“用这个更强烈。” “这水晶里面有古怪,好像封禁了什么邪恶的力量。”袁士妙缓缓站起身来,“这个女孩身体里有一个恶灵和一个冤灵,都是鬼魂里面实力比较强大的,再加上这股子邪恶的力量,三者叠加在一起,任谁也是经受不住啊。” “不能超度吗?”王双宝想起之前的处理方法。 “恶灵是魔偶的一部分,应该想办法让它回到魔偶上;”袁士妙慢慢解释着,“冤灵必须先消掉冤气,之后才能超度。” “可是他们两个纠缠在一起啊,是不是得先让他们分开?”王双宝想起褚小燕那个关于房子的比喻,“再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收魔偶?” “嗯,是得先分开他们。”袁士妙在包里翻找着,“双宝,你去把窗户封了,把门关上。” 窗户和门被封被关后,屋里的能见度降了下来,朦朦胧胧的有点像晚上。 梁小慧已经将收魂幡支好,袁士妙拿出一张符咒,念了口诀,在空中一晃烧着了。而后右手一指褚小燕:“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一阵阴风平地而起,竟然不躲不让,径向正在作法的袁士妙扑去! “大胆!” 袁士妙口中咒语不停,手中突然挥出三清铃。随着铃声响起,那股阴风像被击中一般,一下子分做两股。 “收!”袁士妙左手扔掉将要燃尽的符咒,一指收魂幡,大喝一声,“恶灵进去!”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那股更强更大的阴风一下子被收魂幡招了进去,变得无声无息。 “莫娜的魂魄还在外面?”王双宝天眼通失灵,根本不知道莫娜的魂魄在什么地方。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袁士妙念着口诀,右手两指在王双宝印堂穴位置轻轻一抹。 “我看到了,”王双宝的天眼通终于打开了,“她在角落里!” “莫娜,不知你还有冤气否?”袁士妙将收魂幡轻轻收起,放回包里,用红绳扎好。 在王双宝的天眼里,角落里的莫娜轻轻的摇摇头,眼角似有悔恨的泪花。 “既如此,”袁士妙又取出几样法器,“我超度了你吧。” 莫娜点了点头,双手合十,盘腿坐了下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角落里忽然卷起一阵轻柔的阴风,倏忽消失不见。 第95章玄妙会 “结束了?”彭澎呆若木鸡,他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嗯,”王双宝很满意的揉了揉印堂穴,“莫娜的魂魄超度了,恶灵收进了收魂幡里。” “那这个呢?”彭彭指了指地上的水晶项链。 “这东西我先收着吧。”袁士妙不由分说,用报纸团了团,也装在了挎包之中。 “那她怎么办?”彭澎指了指还在昏迷不醒的褚小燕。 “我这里有颗丹药,”袁士妙从瓷瓶里倒出一类通红的丹药,“你给她服下去,慢慢地身体基本就恢复了。” “丹药?”彭澎接了过去,习惯性的研究了一下。上面既没有生产日期、生产厂家,也没有药物成份、不良反应,更没有国家食药监局的批号。 “快吃了吧,”梁小慧嘿嘿一笑,“这可是无价之宝,专制阴气伤体的。” “哦,哦。”彭澎呆头呆脑的给褚小燕冲服了下去。 “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了,倘若她还是执迷不悟,执意与那些黑暗生物走在一起,那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袁士妙收拾好挎包,拉上拉链,“这句话待她醒来,你复述与她。” “是,是,是!”彭澎点头如小鸡捣米一般。 从黄河科技学院出来,王双宝远远地看到了谢家豪,他的气色已经恢复正常,看样子已无大碍。 “褚小燕说过:莫娜是极阴体质,最是见不了大阴之物,”王双宝看到谢家豪后浮想联翩,“会不会她也是谢家后人?” “谢家后人为什么要姓莫?”即使开着车,梁小慧也不忘斗嘴。 “你忘了?谢家主支的谢有灵,正是取了一个叫作莫卡维的女人。”王双宝又躺到了后座上,“这个从魔偶里跑出来的恶灵对谢家豪的身体很感兴趣,对莫娜也是一样。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你不是说上家豪的身是因为他曾经和阴沉木箱亲密接触过吗?”梁小慧还是不服气。 “我是说过的,”王双宝重重打了个呵欠,“但我也在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 袁士妙的这辆越野车是真正的四驱suv,即便在四平八稳的公路上,它也不能安份。动力澎湃的引擎总是跃跃欲试,颠得坐在后座上的王双宝直犯迷糊。 “下车了,懒虫!”梁小慧打开后车门,大声叫着,“快点,师傅已经上去了!” “上去?上哪去?”王双宝挣开惺忪的睡眼,“师傅哪?” “喏,”梁小慧用小嘴努了努,“就是这里了。” 王双宝费力地爬起来抬头一看,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座写字楼,楼前的大招牌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玄妙会”。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王双宝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见过黑社会这么堂而皇之的。” “我也是用导航导过来的,”梁小慧砰的一声合上了车门,抬头看了看,“这好像是一家搞直销的。” 直销和会所一样,都是赚钱多又正大光明的行业。员工也多,倒是挺适合黑社会打掩护的。 “师傅一个人上去了?”王双宝看了看车厢,那个装着阴沉木箱和九节杖的乾坤袋不见了。 “是啊,”梁小慧耸耸肩,“师傅说让你多睡会儿,我等了十五分钟觉得烦了,就把你叫醒的。” 听到这里,王双宝满脸的黑线,无言以对。 “你好,”梁小慧叫住一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问一下你们公司的展厅怎么走?” “展厅?”被叫住的人有点懵,但是一个大美女问路,他也不好不说,“展厅在13楼,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好了,谢谢。”梁小慧看到电梯到了,忙拉着王双宝紧跑几步,钻了进去。 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王双宝分明看到了那个黑西装男子一脸的懵逼。 “靠,怎么没有13楼啊?”梁小慧又看了一遍,12楼之后就是14楼,没有13楼。 “那我们去12楼吧,那里是总部。”王双宝指了指电梯上的路线图。 “也好吧,”梁小慧随意的拢拢长发,“让他们见识下我风华绝代的实力……” 王双宝闻言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好的,师姐。” 12楼的电梯门一打开,梁小慧就改了主意。 没想到玄妙会的总部正在举行一个选美活动,旨在选取一名代表公司形像的美女。各式各样穿着暴露的美女展现着曼妙的身姿和浓妆淡抹的面容。 如果是选取素颜美女,“风华绝代”的梁小慧也许有希望跻身前十名,但是眼下这情况,她是毫无胜算。 “你怎么来这么晚?”又一个黑西装迎了上来,指着右侧的房间,“那里是化妆间,快去快去,要来不及了!” 趁着梁小慧哭笑不得地被拉去了化妆间,王双宝悄悄的绕进了办公区域。 “胡道兄,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师傅袁士妙的声音适时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袁道友,这木雕是我公司黄总花费了大量时间与金钱才从黑道上弄到手的,”胡守一苍老的声音响起,“不是你一句大局为重就可以拱手让人的。” “可这木雕与尸手一样,都是邪物,”袁士妙的声音加重了几分,“你们公司有位员工就是被它里面藏得恶灵附了体,险些性命不保!” “袁道友你不要危言耸听了。”胡守一根本不信,似乎也起了送客之意。 王双宝听到这里,直接推门进去,在胡守一的错愕之中将手机的视频打开,播放了褚小燕最近的视频。 “这……这是,”胡守一马上就被视频的内容吸引了,“血妖附体?” “实际上是恶灵、冤灵、血妖三者的结合体,”王双宝平静的答道,“是褚小燕带着莫娜触摸了木雕,导致恶灵附体。后来莫娜自杀,她的灵魂变成了冤灵,与恶灵纠缠不清。一起上了褚小燕的身,而这个褚小燕又是夜玲珑的月女。” “真的有恶灵?”胡守一对王双宝记忆深刻,当晚那一通质问他好容易才缓过神来。 “你看这个。”袁士妙从挎包里取出了收魂幡。 胡守一也是个修道之人,而且修道时间远比袁士妙要长,又是茅山符录派的,自然一看就知。 “那也要知会黄总一声,恐怕他不会答应的。”胡守一面带愁色。 “胡道兄,你我修道之人的本分还记得吗?”袁士妙故意以言语相激。 “罢了罢了,”胡守一站起身来,“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当三人走上楼梯时,袁士妙才注意到小慧没有跟来,给王双宝递了个眼神,王双宝假装没看到。 胡守一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十三楼,经过电梯时,王双宝很惊讶地发现这十三楼果然是没有电梯出入口的。 “展厅里有些东西是不能接触人气的,所以载人的电梯没有出入口,不过有货梯。”胡守一似乎是看懂了对方的疑惑,出言解释。 “胡道长,您和胡抱元道长是不是亲堂兄弟?”王双宝借机询问。 “你认识我兄长?”胡守一停下了脚步,从腰间摸出了钥匙,“他是我的堂哥,一直在青山镇上一家古宣纸店,道术比我强。可惜总是不愿离开那里。对了,你是青山镇的哪个村子的?” “兰沃子。”展厅门打开,从中一股子阴气透了出来,激得王双宝连打了几个喷嚏。 “哦,我去过。”胡守一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总开关。 “这里是博物馆吗?”王双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展厅很大,几乎涵盖了大半个十三楼的区域。其中的文物古董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还是先办正事吧。”袁士妙拍拍王双宝,径向东南角而去。 “道友怎么知道是这个方位?”胡守一很惊奇的跟在了后面。 “不是说在正阳之位吗?”袁士妙解释着,“就是那个褚小燕说的。” “哦,”胡守一点了点头,没作他想。 其实王双宝很奇怪,在他的感知里,即使不知道是正阳之位,仍然能感受到东南角有一股浓郁的阴邪之气。 “道兄,我们取走这东西对你有什么影响吗?”袁士妙放下了乾坤袋,取出九节杖放在一边,小心的打开了阴沉木箱。 “大不了不干了,反正黄总也不太欣赏我。”胡守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这真的是九节杖,为什么只有这么短?” “是真的。”王双宝点点头,顺手拿了起来,递到胡守一手中,“您看一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1800多年前天公将军张角用过的法器。” 胡守一激动万分的接了过去,小心的用手摩挲着:“唉,黄总一直惦记着三样东西,一是九节杖,二是《太平经注》,三就是那个尸手。可惜一样也弄不到手。” “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王双宝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师傅,收魂幡里的恶灵已经回到了魔偶上,而那魔偶主动的钻到阴沉木箱之中。 “我也不知道。”胡守一长叹一声,“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那梁友贵呢?三十年前你拐走的那个小孩儿,他去哪了?”王双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怎么是我拐走了,”胡守一大摇其头,“明明是他非要跟着我走,怎么撵都不行。” 第96章两个疯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籥(yu)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选自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胡守一和他的堂兄胡抱元一起,曾在茅山修过道。但是到了那个动乱的十年,他因为性格的执拗,受了更多的苦。因此,他对传统道教的信仰发生了扭曲,而那句“天地不仁胡守一”就是其口头禅之一。 这句话既可以拆开,理解为当事人对天地不仁的怨恨;又可以连成一句,理解为对天地不仁的疑惑。天地不仁胡守一?天地都不仁了,为什么还要坚守呢?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表达了他多年的愤懑与困惑。 “胡道长,山神庙前香炉是什么时间立的?”王双宝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我小时候七八岁的时候,去山神庙可是没有那个东西的。” “大约也就十年的时间吧。”胡守一默默的点点头。 “当时为什么要立呢?”袁士妙已经收拾停当,放下心来。 “那晚这个小伙子质问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胡守一苦笑着摇头,“我是被人给骗了。有人告诉我,山神庙是血妖的出入口,而银钟山腹的山洞就是血妖的洞府。” “那人是谁?”王双宝紧着追问。 胡守一仿佛没听到王双宝的问话,而是继续叙说:“那人说,只有在山神庙前立一座香炉,并布上金刚墙,才能镇住血妖,将它封在银钟山中。” “你认识那个人吗?”袁士妙也想知道结果,也问了一句。 “当然,那可是我们那一带的前辈高人……” 胡守一话音未落,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大叫“胡守一!你给我滚出来!木雕是我们公司的镇山之宝……” “是黄总回来了,”胡守一急忙将袁士妙和王双宝带到后门位置,“你们快走,这边我顶着!” 袁士妙抱着木箱,与王双宝急匆匆的离去。从后门出去,他们两个路不熟,好不容易再摸到门路,下到了十二楼。 “可惜,可惜!”王双宝一砸拳头,“就差一点就知道是谁了!” “以后再问吧,”袁士妙皱眉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美女,“小慧呢?” “在那里。”王双宝一边捂脸一边指了指。 化过妆又换过衣服的梁小慧果然当得上“风华绝代”这个词,在她身边有许多的支持者,当然大都是色迷迷的男人。 “什么情况?”袁士妙有点生气了,“快去叫她回来!” 审美大赛刚好进行到泳装环节,王双宝第一次看到穿着如此暴露的梁小慧,简直让他无法直视。好在梁小慧的站位比较靠边,王双宝挥了挥手对方总算是看到了。 “你衣服呢?”袁士妙愠怒地说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你就知道胡闹!” “好玩嘛,”梁小慧嘿嘿笑着,从地上的包里找出衣服直接套到身上,“你们办完了?” “完了。”王双宝的眼睛总算有地方放了。 “快走,”袁士妙眼见黄三泰带人追了过来,抱着箱子就冲进了电梯,“快关电梯!” 当他们冲出玄妙会总部,并驾车离开后,三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不想给?”化着浓妆并驾着车的梁小慧嘴里也不闲着。 “是啊,”王双宝回头望了望,好像没车跟来,“我感觉这个胡守一在玄妙会地位很一般嘛,黄三泰直呼其名,不够尊重。” “哦,”梁小慧觉得脸有点痒,“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我得卸了妆。” “那里吧。”王双宝不由得叹了口气,因为他看到宿命又找上门来了,前方就是人民医院。 “这是医院啊,”梁小慧回过神来,“我们去看看张老师吧?” 张娟不仅是王双宝的老师,同样也教过天之娇女梁小慧。虽然梁小慧与谢蔷薇水火不容,但对她的母亲还是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既来之,则安之。”袁士妙点了点头。 梁小慧停好车后,便拎着包直奔医院的卫生间。而袁士妙刚将装着阴沉木箱和九节杖的乾坤袋小心的藏好,然后锁上了车子。 “怎么又是你?”在大楼门口,一个警察指着王双宝的鼻子发问。 “皇甫警官,我们有缘嘛。”王双宝刚步入正门,就意外遇上了熟人,“你在这里有何公干啊?” “警察办案,跟你没关系不要瞎问。”皇甫清态度冷淡。 “你这是什么态度?”袁士妙的气场很足,当场驳了回去。 “就是嘛,”王双宝很喜欢捉弄这位小警官,“说不定我能提供线索呢。” 皇甫清不知道袁士妙的身份,不敢再端着架子:“是连心里附近有个疯子,连续咬了好几个人的脖子,被扭到公安局了。雷队说先送医院做心理鉴定。” “咬脖子?”王双宝已经猜到了这个疯子是谁,“难道是为了吸血?” “谁知道,”皇甫清摇了摇头,“反正当地的居民传的很厉害,说是他是吸血僵尸。对了,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唉,”王双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他的名字叫唐朝阳。” “真的假的?”皇甫清的眼睛瞪大了。 “真的。” 王双宝早在煤矿时,就听说过附近有吸血僵尸的传说。而煤矿离这里也不过百十公里,符合谣言散播的范围。当然这个吸血僵尸肯定不是被王双宝死而复生吓疯了的唐朝阳,而是另有其人。 “好了好了,”梁小慧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走吧,我们去看张老师。” “可我……”王双宝犹豫了,随便的一次偶遇都能发生事情,“要协助警方调查。”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皇甫清这次的态度友好了许多。 病户里的张娟情绪稳定了许多,除了恐怖的形像,看上去精神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旁边的病房已经换了一个人,不再是梁茂。 “成京可,梁茂呢?”王双宝问了一句。 “他没事了,就被警察带走了。”谢成京在医院呆了几天,看上去有些烦躁。 另一边的梁小慧和张娟正在热聊着,而师傅袁士妙背着手站在窗户边,一言不发。 “小慧,你见过我家蔷薇了吗?”张娟抛出这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头疼的问题,“你俩都在西京上大学,应该常走动吧。” “过了年就再没见着了。”梁小慧含含糊糊地回答。 “唉,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张娟怯生生的看了眼谢成京,“成京总也联系不上。” “张老师,您还记得十年前是谁救了你吗?”王双宝插话进来,“还有这十年您是怎么生活的啊?” “你别问了,”谢成京冷哼了一声,“俺娘这十年的记忆基本是空白的,除了记得撞人的马克劳。” “哦。”王双宝乖乖地闭上了嘴。 这时张娟的手悄悄触碰了王双宝的腿一下,又马上撤开。可王双宝分明感觉右腿的裤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我还有事,”王双宝轻轻拍了拍小慧,“咱们先走吧,过几天再来看张老师。” “好的。”梁小慧很乐意从那个棘手的问题里脱身出来。 下楼的时候,王双宝从裤兜里掏出了张娟塞进去的那个东西,原来是一张字条。 “蔷薇生死不明,你帮我查查。”王双宝小声地读了出来,“这是啥意思?” “肯定是谢成京一直联系不上他妹妹,张老师着急了呗。”梁小慧随口回答,“话说他们俩个在一个组织,怎么会互不知情呢?” “级别不同,碰不上面吧。”王双宝又用手摸了摸裤兜,若有所思。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张娟有点问题。”袁士妙突然发问。 “有什么问题?”两人同时愣了。 “她的两个孩子都入了夜玲珑,说明他们家可能继承了谢有灵一支的阴邪之气。”袁士妙看看左右无人,继续说道,“我感觉她有些特别,不像表面上那样和气。” “特别?”梁小慧不明就里,“你说的是哪方面?” “暂时说不上来。”电梯到了,袁士妙率先走了进去。 “师傅既然这么说,我也发现了两个问题。”王双宝待电梯门合上,才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第一,张老师的嘴里似乎有股子血腥之气,我刚才还以为那是吃了某种中药吃的。” “第二呢?”梁小慧是个急性子。 “第二,我怀疑那条项链是张老师偷的。”王双宝仔细回想着上次来的情形。 “胡说八道吧。”梁小慧根本不信,“她偷你一条链子干什么……” “让他说。”袁士妙一挥手,打断了梁小慧的质疑。 “我想了想,上次我来医院时,项链就随身带着放在包里。而包的位置正好和右边的裤兜差不多,拉开拉链就能取出来。”王双宝下意识的掏了掏裤兜。 “那怎么可能,”梁小慧哂然一笑,“然后呢,张老师就偷偷跑到黄河财经,给褚小燕挂到了脖子上?” “当然不是,”电梯门打开,王双宝先跨了出去,回头解释着,“你可能不知道,谢成京就是褚小燕和莫娜争抢的那个男人!” 第97章吸血僵尸的传说 胡守一说过,他之所以封住狼王坟的阳气入口是因为有人告诉他山神庙是血妖出入的洞口。而这个人,是当地一位有名的前辈高人。至于梁友贵,他的理由也有些牵强,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死乞白赖非要跟着他走的。 对于这些理由,王双宝只能姑妄听之了。但是之前对胡守一的论断已经基本推翻了,因为这个胡守一并不像个大奸大恶之人。更要命的是,因为项链的事,他对张娟的看法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如此,这种变化发生了连锁反应,也推翻了他对边小福、黄强、朱志伟的怀疑。 “虽然可以断定是张娟所为,但是你那三个同事的嫌疑仍然不能排除。”关键时刻,师傅袁士妙为他排疑解惑。 “张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双宝如坠云雾之中。 “别人的嫌疑为什么不能排除?”梁小慧也是一团浆糊。 “张娟说不定是一种对水晶项链本能的反应,”袁士妙停下脚步,注视着王双宝的印堂穴,“我看过了,你的天眼通被人用什么邪法给封住了,而这个人,只能是你的身边人。” “那今天在学校时您那一指,是不是就彻底恢复了?”王双宝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 “那只是暂时的。做手脚的这个人说不定也不是故意的,却达到了实际的效果。”袁士妙不再说话,因为她看到皇甫清走了过来。 “你们是一起跟我去局里呢,还是只带他一个?”皇甫清看向袁士妙,他已经看出这个白衣女子才是这三个人的老大。 “让他自己去吧,我们还有别的事。”袁士妙的话既得体又不失威仪。 “哦了。”皇甫清比划了个ok的手势,对王双宝招了招手,“跟我来。” 王双宝并不知道师傅和梁小慧要去向哪里,守着皇甫清又不好直问,只得闷头闷脑的跟着这个小警官上了警车。 “咱俩挺有缘啊,”皇甫清打着了火,徐徐的将车开了出来,“我很久没来医院了,来之前我就寻思会不会遇上你,结果还是遇上了。” “是啊,”王双宝心想你怎么抢我的话说,但是他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唐朝阳怎么样了?” “还好吧,”皇甫清驶上大路,开始加快了速度,“大夫说他受过严重的刺激,心理失常。你真的认识他吗?” “当然,我们以前在同一个小煤窑打工。”王双宝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死而复生那一段,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等王双宝再挣开眼睛时,警车已经驶入了中州公安局。 “十二点了?”王双宝挣大了眼睛,好像他只是眼睛一闭一挣,又溜走了一个多小时。 “是啊,你睡得可叫一个香。”皇甫清撇撇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录。” “好吧,入乡随俗。”王双宝耸耸肩,他还从来没在公安局吃过饭。 不得不说,大名鼎鼎的公安局食堂饭菜口味也是一般,和保安公司订的工作餐有得一拼。 两人刚刚找地方坐下来,马上又挤过一个人来。王双宝定睛一看,竟是雷鸣生。 “雷队?”王双宝很惊讶,“你也在这吃?” “怎么了?不行吗?”雷鸣生嘴里塞了一口馒头,正在拼命的咀嚼,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又来了?” “报告雷队,”皇甫清规规矩矩的回话,“王双宝认识那个在连心里连续咬伤人的犯罪嫌疑人!” “哦?”雷鸣生总算咽了下去,“一会我可要见识见识,我发现你和警察有缘。” 王双宝一头黑线,离开医院时皇甫清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谁愿意和警察有缘啊? 午饭期间本来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这位雷队长雷厉风行,直接将王双宝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来,你看看,”雷鸣生推过几张照片,并扭头示意皇甫清作记录,“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王双宝很肯定的回答,“他叫唐朝阳,当然是不是本名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我们春节前在同一个煤窑打过工。” “打工时他就这样精神失常吗?”雷鸣生问得直截了当。 “不是,他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王双宝在车上就想好怎么说了,“他有一个同伴叫宋金明,我就是他们拉拢进的煤矿。唐朝阳让我管他叫舅,别人也一直这么认为。后来有一天下矿时,他们两个人支开了别人,对我下了黑手。” 王双宝边说边摸了摸后脑勺,继续说道:“可是我命不该绝,就在他们和矿主老林谈判时我醒了过来,并把前来偷我戒指的宋金明当场吓死,而这个唐朝阳也发了疯。因为害怕,我就连夜离开了那里。” “杀人骗赔?盲井?”雷鸣生紧锁双眉,“不对吧,你都离开了,怎么知道一死一疯的?” “当时在矿里有个和我年龄相当的边小福,他前不久也来保安公司上班了,我是听他说的。”王双宝心里盘算着,还得抽空和边小福打个招呼,要不然容易露馅。 “后来呢?矿主怎么处理的?”雷鸣生的态度还算和蔼。 “一个埋了,另一个放在了连心里附近,这也是边小福告诉我的。”王双宝认真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嫌疑人会在连心里的?”皇甫清乍着胆子问了一句,还要小心看看雷鸣生的脸色。 “你忘了?上回来这里我错过了公交车,”王双宝嗔怪地看了眼他,“然后我去我同乡谢成京那里对付了一宿。哦,谢成京就是张娟的儿子。” “谢成京是住在连心里农贸市场旁边。”张娟的案子也是皇甫清经手,他也调查过谢成京。 “然后呢?”雷鸣生问。 “半夜我听见有人疯喊疯叫的,第二天早上我要赶早班车回去,吃早餐时听一个老人说他儿子把疯子给绑了。”王双宝摊了摊手。 “你去看了?”雷鸣生又问。 “没啊,我急着上班,哪有时间去看他。”王双宝实话实说。 “你在说谎!”雷鸣生猛得拍了一下桌子,吓了王双宝一大跳,“你又没见到本人怎么会知道那个就是唐朝阳!” “我,我,我……”王双宝被吓得瞠目结舌,说不上话来。 “快说,快说。”皇甫清也一旁敲侧鼓。 “雷队,您这是审讯犯人用的招数吧,”王双宝咽了口口水,回过神来,“唐朝阳我熟啊,他的口音我能听不出来吗?” “他说什么了?”雷鸣生也自知有些失态脸色开始放缓。 “有鬼啊,有僵尸吸血什么的……”王双宝做出了回忆状。 “好像还有吧。”雷鸣生神秘地笑了笑,“‘宝儿不见了,金明变成干尸了’这些他也常说啊,‘宝儿’是不是你?‘金明’就是宋金明?” “我也不知道,”王双宝学乖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有可能吧。” “他为什么这么说?”雷鸣生的问题像连珠炮,一个接一个。 “我们在煤窑时,附近一带就有吸血僵尸的传说啊,传得挺邪乎的。”王双宝想了想,又作了补充,“在天下城那边也有这样的说法,对了,你们知道这个传说的来历吗?” “只是传说罢了。”雷鸣生看似随意地一挥手,却让王双宝看出了他内心的烦躁。 “还有要问的吗?” “没了,”雷鸣生接过皇甫清做的笔录,看了一眼,“这是你的笔录,如果没有问题,每张纸下面都要签上字盖上手印。” “我可以走了吗?”王双宝将办妥了的笔录推了过去,“我还要去找我师傅……” “先别急,”雷鸣生转头对皇甫清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是!”皇甫清乖乖地收拾好东西,推门出去了。 雷鸣生和王双宝的三姐曾处过一段朋友,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惜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成。根据袁士妙的分析,真正的原因是王家地处狼王坟的阴气出口,体质阴邪,和雷家庄人的阳气不符,终是有缘无份。 “你三姐……还好吧。”果不其然,雷鸣生一上来就先问到了王双宝的三姐。 “还行吧,凑合着过呗。”王双宝的姐姐们虽然嫁得都不好,但是现在吃穿不愁,只是没有余财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雷鸣生很不自然的搓着手。 “雷队,那个吸血僵尸的传说是怎么一回事?”王双宝不想继续尴尬下去,就换了个话题。 “嗯……”雷鸣生没料到对方会问到这个,愣了一下,“这个传说是真的,原因在这里。” 雷鸣生从背后的文件柜里抽出厚厚的一摞档案,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 “十年了,几乎每年都会有几起这样的案子,毫无头绪,”雷鸣生一声叹息,“本来以为这次抓到了真正的凶手,没想到又不是。” “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王双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没有一起命案,全是类似唐朝阳这种咬人脖颈的案子,不同的是,这些案子的当事人都昏迷了,而且真的被吸走了部分血液。” “没有目击者吗?” “没有,”雷鸣生摇了摇头,“每次发生的时间都是农历十五的晚上,被咬得都是单身走夜路的女子。” “十五?”王双宝猛得想起来,今天恰好就是农历十五。 第98章保安公司 “报告!” “进来。” “雷队,”皇甫清走了进来,敬了个礼,“犯罪嫌疑人梁尧刑拘到期了,该如何处理?” “哦,按规定来吧,”雷鸣生想了想,“还有那个梁茂和梁盛也一并释放,但是要注意监视。” “是!” 王双宝最近忙得几乎将这梁氏三兄弟给忘了,现在甫一听说,又开始习惯性的关心起来。 “他们犯得是什么罪?” “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雷鸣生将桌上那些档案拢了拢,“尤其是这个梁尧,是个小堂主,拒不配合警方工作。” “哦。”王双宝记得梁茂说过,梁尧是玄妙会新晋的太平堂堂主。 “你先坐一会儿,”雷鸣生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外走,“我去交待他们点事情。” 刚刚雷鸣生随意的拢了拢档案,却导致最上面的档案袋开了口,里面有张照片露出了一个角。王双宝回头望了望,迅速将那张照片用手指拨了出来,而后仔细的看了一眼。 照片是在夜间拍摄的,看起来像是视频的截图。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有个披头散发、身着灰白装的人正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因为角度不好,画面也不够清晰,并不能看到那人的脸,但是那个人身形却有些熟悉。 雷鸣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双宝将照片轻轻地推回去,重新端正坐好。 “双宝,我还有个会,你先回去吧,有空我们再聊。” “好的。” 从公安局出来,王双宝径向公交车站走去,路上袁士妙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和梁小慧正在夜玲珑对面的咖啡店里。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公交车上居然有座,王双宝很幸运的混上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是你?”一个刚上车的胖胖的眼镜中年男人拍了拍他,坐在了他的身边。 “马……老师?”王双宝没想到又在公交车和重机枪马克辛相遇了,“您也是从公安局出来的?” “是啊,还不是为了我弟弟的事儿。你呢?”马克辛抱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看上去有些忧虑。 “我协助警方办案来着,”王双宝担心对方介意,连忙解释,“不是马经理的案子,是另外一件事。” “嗯,我还想去趟你们公司。”马克辛抬头看了眼公交站的路线图,“你去哪?” “我也去那附近。”王双宝随口答了一句。 “那好,我打个盹,快到站时你叫我一下。”马克辛倒也不客气,很快歪着头打起了小呼噜。 王双宝很是无语,他昨天值了个通宵,更需要补充睡眠。可这位马老师根本就没拿他当外人,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马克辛睡沉了,手里紧抱的购物袋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资料散落出来,王双宝好不容易才收拾起来。 资料当中有一张是保安公司的营业执照,王双宝作为一个普通的保安员,从来没留心过这种执照。反正坐公交车也是无聊,这又不是什么私密物件,他就抽出来仔细的看了看。 营业执照上显示,保安公司成立于十年前,时间正好在马克劳驾货车撞飞张娟之后,看起来马克劳很有可能也参与了公司的建设,称得上是公司的元老了。 “不对,”当王双宝浏览到法人代表一栏时,他的眼睛瞬间挣大了,“法人代表是……梁友贵?” 在王双宝的潜意识里,保安公司的总经理孙启发就是法人代表,没想到却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梁友贵! 从年龄上分析,梁友贵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十年前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开了家保安公司,十年后又花费巨资购买了三江楼,可他的这些钱是从哪来的?难道这个梁友贵并不是兰沃子村失踪的梁友贵,只是重姓重名? “夜玲珑商业会所车站到了,请先下后上,有序乘车!” 公交车的语音系统报出了站名,王双宝将营业执照塞回了购物袋,却没有下车,而是拍了拍马克辛:“马老师,快到站了。” “哦,”马克劳擦擦口水,挣开朦胧的眼睛,“你还没下车呢?” “呵呵,我也想去趟公司,”王双宝将购物袋递给了他,“咱们一起吧。” “好啊,”马克劳打了个呵欠,坐直了身体,“你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吧,惠老师问过我两回了。” “最近有点忙。”王双宝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很愿意上惠老师的课,“等我有时间去和她解释吧。” 保安公司的前台还是上次那个接待员,现在王双宝知道了,这个女孩儿是庞锋的姐姐-庞蕊。 “你怎么又来了?还和他一起?”庞蕊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人。 “马老师是我在夜校的老师,我怕他找不着路,所以带他上来了。”王双宝的态度很友善。 “他会找不到路?”庞蕊撇撇嘴,“他最近几乎是天天来,比你可熟多了。” “孙总在吗?你们的梁老板在不在?”马克劳也没跟庞蕊客气,“我刚从公安局过来,掌握了最新的情况。” “孙总在开会,梁老板我都没见过。”一看庞蕊的神情就知道最近马克劳没少给他们找麻烦。 “那我等着。”马克劳果然是轻车熟路,自己就去了接待室。 “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王双宝准备去和袁士妙、梁小慧汇合了。 “听说你刚当上班长一天就被撤了?”庞蕊戏谑的调侃着,“大英雄的滋味怎么样?” “只是去帮了个忙。”王双宝不想聊这样的话题,摆摆手就要走。 “你等一下,”从走廊里出来的是上次的培训老师何小琴,“我们刚散会,孙总刚才提到你了。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去他办公室一趟吧。” “又提到我?”王双宝一脸的无奈,被大领导关注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情。 “快去吧,”何小琴悄悄看了眼接待室,“别让他看到。” 王双宝今天算是自投罗网,他很不情愿的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经过何小琴身边的时候,他又注意到了对方脖颈上的那条项链。 “听说你昨天值夜班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女人?”在办公室里,总经理孙启发面色不善,上来就直接质问。 “年长的是我的师傅,年轻的是我的师姐,”王双宝规规矩矩的站着解释道,“我师傅是终南山全真道的道士,我和师姐跟她修道。” “修道?”孙启发冷笑着,“你们一起值班难道是为了捉鬼?” “是的!”王双宝突然提高了声音,“三江楼一直都有鬼怪的传闻,导致保安员都不愿意值夜班。我请师傅来也是为了公司好!” “本来赵保全跟我举荐你,我还觉得你能当大用,就提拔你当了个班长,没想到你总想着当英雄,还把赵保全也拉下了水。”孙启发轻轻敲了敲桌子,“我要提醒你,我们公司不需要英雄,只需要认真负责的保安员!” “是!我一定努力做到!”王双宝不想和孙启发作无谓的纠缠,假意应了下来。 正当王双宝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马克辛直接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孙启发的对面。 “孙总,你总是躲着我好像不太对吧。”马克辛将购物袋往办公桌上一放,抱着肩膀对视着孙启发。 “马先生,哪有这种事情,”孙启发指了指王双宝,“这个保安员最近总是惹祸,我正在批评他呢。” “他是我的学生,”马克辛不想被打断,“我想问问你,我弟弟的事情公司到底想怎么处理?” “哎呀,”孙启发很为难的样子,“你也知道的,我和马克劳一样,只是公司的一名小股东,必须听梁老板的。可是梁老板最近不方便,我联系不上他。” “你们该不会不管不闻不问一拖到底吧,”马克辛咄咄逼人,“我弟弟也是为你们出生入死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公司不能不管啊。” “马克劳是十年前肇事逃逸,那时公司很没成立呢,和公司没有什么关系嘛。”孙启发两手一摊,一脸的无辜。 “哼哼,”马克辛根本不上当,“是吗?你不要忘了,十年前那辆肇事车挂靠的可是你们梁老板的物流公司!我刚从公安局过来,他们说责任应该是对半开!” “那都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公司不是已经注销了嘛。”孙启发死猪不怕开水烫。 “公司是注销了,但是梁老板还在呀,”马克辛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了眼王双宝,“我的专业不光是经济学,还学过法律!有律师证的!” “了解了解,”孙启发感觉马克辛的情绪越发激动,连忙安抚起来,“马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们都很仰慕的啊。可是不管怎么说,什么事情都需要梁老板拍板嘛。” “嘿嘿嘿,”马克辛皮笑肉不笑的推了推面前的购物袋,“我再提醒一句吧,我和我弟弟关系很好。他什么都跟我说,你们梁老板那点事我也略知一二。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赶紧联系上他,我的耐心快用完了。” “哦?”孙启发看了眼那个写满广告的购物袋,放下了伪善,回呛道,“你这算是威胁吗?” 第99章医院 重机枪马克辛真是人如其名,他的一通疯狂扫射终于逼得百变的孙启发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不过,当孙启发意识到还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他迅速恢复常态,又变得笑容可掬、和蔼可亲了。 “马先生,梁老板交待过的,一定要尽力营救马经理,这一点请您放心。”孙启发笑眯眯的说道。 “这句话只有梁老板亲自跟我说,我才会相信。”马克辛把购物袋拉回身边,“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很快很快,三天之内吧,梁老板一定会接见你的。”孙启发打了包票。 “那好,我回去等消息,”马克辛站起身来,直视着孙启发,“三天之内一定要联系我哦……” “放心放心。”孙启发打着哈哈。 “好,回见。”马克辛抱好购物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双宝不小心看了一出闹剧,他也悄悄的随着马克辛退了出去,孙启发并没有注意到。 “马老师,你要回天下城吗?”王双宝紧走两步,追了上去。 “是啊,回去等消息,”马克辛扭头乜斜着眼看了看总经理办公室的木门,“真牛啊,三天之内,一个保安公司的老总要‘接见’我。” 接见这个词是一般是指上级约谈下级的专用名词,被接见者通常级别较低。 “王双宝,”培训老师何小琴又叫住了他,“你不要走啊,孙总安排我给做一对一的培训!” “哦。”王双宝犹如斗败了的公鸡,低下了头。 保安公司非常重视培训和学习,因为孙启发认为这样才能让那些自以为“无所事事”的年轻保安员对公司有归属感,并且有助于激发责任心和团队意识。因此,培训部就变成了公司里的一个重要部门。 当乏味冗长的培训终于结束的时候,王双宝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钟了。很奇怪,这几个小时师傅和小慧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好了,”何小琴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公司还是很看好你的胆识和担当的,你以后还是要努力工作。至于班长嘛,只要表现好并且稳定,应该很快就能复职了。” “是,何老师,”王双宝又瞥了眼对方的项链,“我有个私人问题想请教您,不知道行不行?” “说吧。”何小琴很大气的挥了挥手。 “是这样,我想送我女朋友一条项链,但是我没什么钱,”王双宝斟酌着用词,“我想送条水晶项链,您看行不行?” “嗯?”何小琴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又警惕地看了眼王双宝左手的月光戒指,“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何小琴收拾好资料,匆匆而去。 说实话,像王双宝刚才的这种问题很好回答,一般都会说“只要你们是真爱,送什么都无所谓”之类的。但是何小琴的表现有些反常。 离开保安公司后,王双宝第一时间给袁士妙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再拨打梁小慧的手机也是如此,让他一时有些担心。 夜玲珑就在保安公司附近,王双宝一路小跑跑到咖啡馆,果然没有见到她们。而打听的服务生告诉他,她们早在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你看到她们往哪走了吗?”王双宝仍不死心。 “好像过了马路吧。”咖啡馆服务生的眼神望向了马路对面,那里正是夜玲珑的正门。 走出咖啡馆,王双宝望着对面那座中州城中最著名的夜总会,心里犯了难。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无法证明师傅和小慧就是去了那里。而自己手上又戴着狼族信物-月光戒指,如果冒然闯进血族的老巢,恐怕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等一下,”咖啡馆里走出另一个服务生,小心地询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双宝。” “哦,这是您朋友给你留的便签。” 王双宝大喜过望,忙接了过去,原来是一张咖啡馆专用的便签纸,被折得方方正正的。上面有写有自己的名字。 “医院?”王双宝傻了,32开的便签纸上居然只写了两个字,“什么意思?她们在医院还是让我去医院?” “人民医院离这里不远,”服务生还没走,听到王双宝自言自语还以为在问他,“到前面去坐公交车,六七站就到了。” “哦,谢谢。”王双宝回过神来,他由公交车想到了越野车,“这附近哪里有停车场?” “最大最近的那个就在对面,”服务员一指夜玲珑,“那里有地下停车场,收费很高,不过,只要在夜玲珑消费过的客户都是免费的。” 这里是中州的繁华城区,停车艰难。王双宝相信师傅很可能就把车停在了那里,只要看看车在与否就知道她们是否进了夜玲珑。 “哦,那我过去看看。”王双宝抬脚就要走。 “等等,”服务生看了眼王双宝身上那些廉价的衣服,“你最好别去。停车场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就算你进去了,那些车牌上都贴着报纸,你也看不出来。” “啊,那我怎么找她们?”王双宝脱口而出。 “医院。”服务生指了指他手中的便签纸,扭头走了。 如果是前两天袁士妙还没到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王双宝肯定会有清醒的头脑,并做出有利的判断。可是当师傅和小慧到来后,他自然而然的起了依赖之心,变得没有主见了。 咖啡馆服务生的这个提醒非常及时。王双宝已然明白,不管她们在不在医院,反正是让他去那里。 “柳班长,”王双宝在公交车打着电话,“我晚上赶不回去了,帮我请个假吧。” “又请假?”柳永飞很为难。 “帮帮忙,”王双宝恳求着,“就这一次了。” “好吧。”柳永飞勉强答应了下来。 王双宝放下电话,眼望着窗外。现在是六点钟多,夜幕正在除除降临。那渐行渐远的夜玲珑商业会所早已灯火通明。而一些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正咭咭笑着簇拥着一个年轻又高大的男子向那里走去。 “嗯?”王双宝感觉在那些女孩之中的那个男子有些面熟,“卢安康?” 卢安康一袭笔挺的黑西装,显得又高又冷。虽然被众多美女包围,但他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矜持。 公交车与卢安康背道而行,这一幕很快就被无穷无尽的人流给淹没了。 王双宝到达医院后先在附近吃了碗拉面,而后直接去了停车场。但是医院的停车场太过拥挤,再加上夜幕降临,他根本就没看到师傅的车。 今天是月圆之夜,刚刚七八点钟,那轮圆圆的月亮就迫不及待的升了起来。 停车场的尽头就是病房楼,正当王双宝一边赏月一边接近之时,一个人从楼里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从侧脸和背影看像是谢成京。只见他跑到马路上钻上一辆出租车,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自从失踪十年的张娟出现,她的儿子谢成京只在刚开始时表现尚可,之后就很差强人意了。虽然最近张娟的身体有所恢复,基本能够自理,但是谢成京就这样又不管不顾的打车离开,实在是说不过去。 说别人容易,自己做更难。王双宝猛得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多天没跟父母联系过了。 想到这里,王双宝突然记起张娟上次塞给自己的小纸条,上面让他帮忙联系谢蔷薇,而他一直就没当回事办。 因为担心一会和张娟见面被追问这件事,他只好给谢蔷薇打了个电话,果然又是无法接通。 “尧哥,我们现在被条子盯得很紧,最好不要到处抛头露面。” 就在王双宝打听谢蔷薇的下落之时,他又看到梁氏三兄弟向病房楼走去。看样子梁尧执意要进入病房楼,而梁茂和梁盛却极力劝阻。 “滚一边去,”梁尧的光头已经长出了些许的毛寸,“我是来看张老师的,谁也管不着。” 三个人闹闹哄哄地进了病房楼。王双宝一直在暗处,不管离开的谢成京还是刚到梁氏三兄弟,都没有注意到他。 王双宝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们进了病房之后,才悄悄的站在门外偷听。 因为举证过逃走的梁盛、见过身陷囹圄的梁尧、又劝降过重伤的梁茂,王双宝并不确定这三兄弟会怎么看他。所以才不想与他们相见,悄悄躲在一旁。 病房之中的梁尧和张娟刚刚开始寒喧,房门就被人给关上了。王双宝听不到谈话的内容,只能从小玻璃窗上瞥见他们交谈的样子。刚开始这几个人还是有说有笑,慢慢的梁尧的情绪激动起来,语速加快、声调加大。而张娟的声带受损,经常词不达意,只能靠手写来应对。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护士经过,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王双宝。 “啊,没事没事,”王双宝大窘,“我在找楼梯口呢。” 王双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前踱着,蹭到楼梯口时他用眼角余光看到,那个护士还在盯着他。没办法,只好下楼转了一圈。 等他转完了回到病房外时,发现梁氏三兄弟已经不见了。张娟则刚上完卫生间,正在一瘸一拐的向病床挪去。 “啊?是她?” 王双宝大惊失色,他想起一个人来。 第100章医院2 中州城北的偏僻乡村近十年来一直流传着吸血僵尸的传说。每逢月圆之夜,总会有些夜行的单身女子,被从后面附上来的某种生物咬住脖颈吸取鲜血,并留下齿痕。因为被咬之人全是瘦弱的女子,并且她们在惊吓之余通常会昏迷,所以警方一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有些昏迷之前见过的人说那是一只面目可憎的僵尸,但王双宝认为这种生物不过是吸血蝙蝠罢了,而那些恐怖的传说多半以讹传讹导致的。 他的这种观点直到上午在雷鸣生办公室见到那张照片时才被彻底推翻,不管那张视频抓拍的照片有多么模糊和角度不佳,很明显那是个人,而不是蝙蝠。 王双宝第一次见到张娟的时候,就被她那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惊吓到了,而张娟的那件破烂又肥大的灰色工装在灯光的映照下很像白色,更是增添了恐怖的意味。 病房里的张娟因为左边受创,只能用右边走路,走起来蹦蹦跳跳的,很像电影里的僵尸走路。如果再配上她那张僵化残破的丑脸以及破烂的灰白工装,将其置于昏暗的夜路之上,莫说是一个单身女子,就算是个五尺大汉,也要被吓晕过去。 上次在师傅的提醒下,王双宝感觉张娟嘴中那股味道并不是中药,而是一股血腥之气。而这次让他来医院的目的肯定还是为了查明真相。想到这里,他放弃了进入病房的念头,转身向导医台走去。 “怎么又是你?”刚才撵走他的小护士正好在导医台里坐着,冷冷地打量着他。 “哦,”王双宝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她的胸牌,“李护士,能借个安卓的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那边有,”护士昂了昂下巴,提醒一句,“9点半病房楼关门,如果你是来探望不是陪床的,小心被关在里面。” 说实话,王双宝忘记病房楼晚上还要封闭。李护士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在9点半之前他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能被关在里面。 王双宝坐在导医台对面的塑料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心里开始思考上午雷鸣生办公室里的情形。雷鸣生那看似是随意的一拢,却让一张照片露了来一个角。 这是不是说,雷鸣生很可能是故意的? 而且,以他的刑侦学知识,回来一看就知道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王双宝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冷。他还想到,其实那次马经理打伤张娟就是有视频影像的。同样是视频中的截图,雷鸣生可能早就看出了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是他没有一点证据,干脆就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而他只需要在暗中观察即可。 “喂,你睡着了吗?”那个李护士推推他的肩膀,“马上九点了,闲杂人等必须离开医院。” “哦,好的。”王双宝走到护士台取了手机,向楼梯口走去。快到楼梯口的时候,趁没人注意,他推开旁边杂物间的门钻了进去。 在杂物间里,王双宝试探着又给师傅和小慧打了个电话,仍然是不在服务区。 九点半到了,每个楼屋的病房区入口厚重的卷帘门徐徐落下,将每栋的楼的病房区都单独隔离了起来。 病房区楼道里依然有人来人往的声音,王双宝寻思着晚会儿再出去。可他是猫在一堆被褥之中,昨天又没睡觉,一不小心睡着了。 “人找着了吗?” “没有!” “这还奇了怪了,门关的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调过监控了,9点半之前,他就在病房里啊。” “对呀,腿脚还不利索……” 王双宝睡得正香甜,忽然被门外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他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病人不见了。 “你们说的是谁啊?”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那个李姓的小护士。 “还会有谁,就是74床那个怪物……” “是吗?今天下午傍晚我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病房外偷听。” “对啊对啊,傍晚还来了三个一身是伤不像好人的家伙……” 王双宝已经听得明明白白,失踪了病人定是张娟无疑。可是以她的残破之躬,怎么会消失在已经封闭的病房楼呢?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藏了起来? “你们四处找找,封闭这么严不可能出得去的,可能躲到哪里了。”门外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那一堆叽叽喳喳的声音安静了。 王双宝一个激灵,他马上意识自己可能要露馅。当此之时,他这个本来就有嫌疑的人如果露面,说不定会被报警抓起来。 杂物间里黑咕隆咚,只有门上那片狭长的磨砂玻璃能透成些许的光芒。王双宝到处乱摸着,在墙上竟摸到了一件白大褂。 当门外声音渐消,身穿白大褂的王双宝小心翼翼的从杂物间里闪了出来。 “里面有人吗?”王双宝背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没有!”王双宝含含糊糊的答道,“我看过了,没有!” 背后的女护士居然没有怀疑,又去别处了。 中州人民医院的病房楼是前几年重新翻建的,一共九层。为了节省空间,采用的是三角形的回廊结构。也就是三栋高楼组合在一起,中间有一个三角形的天井,用来通风和采光。 张娟所在的病房在八楼,到处找不到人,王双宝开始怀疑她可能通过天井爬到了楼顶。可他试了试那些窗户,全都只能推开一道小缝,莫说是个活人,就算是只猫恐怕也钻不出去。 “通知院办公室吧,”值班的护士长绝望了,“让他们配合在全院的视频监控中查找,另外,打开我们楼层的卷帘门。” 护士长还是觉得病人就在八楼里,可她担心病人家属质疑为什么不到外面寻找。为了不承担太多的责任,她只好通知打开八楼的安全卷帘门。 卷帘门打开,王双宝趁人不注意,紧走几步,冲上了楼梯。 今天是月圆之夜,如果张娟真的是吸血僵尸,那她对月华会有一种痴迷。据王双宝推测,她要么找地方吸收月华了,要么就是在寻找合适的猎物。 病房楼的九楼左侧是接生室,右侧是重症监护室(icu)。这种布局也是颇费一番心机的,这叫做“出生入死”。同天地间的阴阳二气一样,生死也需要平衡。 九楼顶上有一个四方形的天窗,下面的铁梯被人特意锯掉了几截,以防有人故意爬上去。但这样一来也增加了王双宝的难度。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仔细研究着墙壁上面的痕迹。 那些痕迹上看不出是否有新的抓痕,王双宝横下心来,决心上去看看。 虽然复活之后王双宝的身体变得灵活和轻盈,但他毕竟没受过师傅那样的专业训练,并没有把握能跳起来抓到上面的铁梯。但是他从角落里找来一个拖把,以拖把为支撑杆,一个助跑一个杵地,右脚在墙上一蹬,竟然让他做到了。 楼顶上一片银光,天上那个又圆又大的月亮仿佛近在眼前。王双宝猫着腰躲在黑影里,眼耳并用,寻找着失踪的张娟。 “咦?”王双宝感觉对面的水泥墙上似乎有字,于是轻轻靠了上去,“十年生死两茫茫……” 还是那道《江城子》,还是熟悉的字体。毫无疑问,张娟就在这病房楼的楼顶之上。只是这楼顶上到处是通风口、空调室外机、太阳能等等,视线严重受阻,根本看不到张娟在什么位置。 “这里怎么有个拖把!”楼下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有个浑厚的男声在说,“这墙上还有鞋印!她不会上了楼顶吧!” “她可是严重残疾啊。”有人表示了质疑。 “反正有人上去了,”刚才那个浑厚的声音命令着,“去把梯子搬过来,我们上去看看。” 此时王双宝正好就在那个方形天窗的旁边,听得十分清楚。眼看对方的椅子已经搭好,他心里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楼顶一侧跳过来一个身穿病号服的长发病人。她一跳一跃速度居然比常人还要快,只见她跑到三角形的天井,突然就跳了下去。在她跳下的一刹那,王双宝从身形和动作上判断,这人正是失踪的张娟。 “高处长,您就不要上去了,”下面的人还在拍着马屁,“小毛同志又年轻又受过训练,让他上去看看。” “那好吧。”高处长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王双宝听得清楚,连忙转身闪到一处太阳能之后,伏下身来。 很快,在月光下,那个被称作小毛的人从天窗上钻了出来,也选择了一处阴影藏身,准备慢慢查找。 “啊……”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长声惨叫。 “怎么了?是哪?快去看看……” “小毛,先下来,顾不上这里了……” 楼下那几人相继循着声音跑下了楼梯,而楼顶上的小毛慢慢站起身来,抓住铁梯准备下去。 月光映在他的脸上,王双宝一阵惊讶,这个人居然又是一个熟人! 第101章医院3 “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 —选自北周无名氏《步虚辞》 宿命,本意是指星宿运行各有命令。地球在宇宙中的综合运动,以天体为坐标,归类民情,验其祸福。因决定果,前生决定后世,前因决定后果,福祸之因,皆自圆成。借指生来注定的命运。 这个小毛不是别人,正是在保安公司申请病休的毛刚,没想到他又到了医院工作。 毛刚是原来天下城保安中队一班的班长,曾亲眼目睹血族的马休斯从三江楼楼顶上飞走,并带着谢蔷薇落下。从此在他的心里就落下了病根,为了彻底摆脱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但是,就如同王双宝一样,宿命也不曾抛下毛刚。即使他来到医院,换了个新的岗位,仍然摆脱不了命运的纠缠。 楼下已经乱作一团,各种嘈杂吵嚷的声音此起彼伏。从来源上判断,问题应该是出在八楼。 王双宝先是来到三角形的天井,往下望了望。八楼有个房间的窗户大开着,张娟应该就是从那里出入的。而后他回到九楼的天窗位置,那架梯子还在,却不见一个人影。 “大家不要慌!”还是那位高处长的声音,“我来分配任务:乔护士长负责急救;小马你负责报警;通知下去,病房楼所有人不得随意外出!保安处的人全副武装,搜索整个八楼,一定要把那个咬人的家伙找出来!” “大家都动起来!”刚刚那个拍马屁的人大叫,“我去报警,警察马上就到!” 王双宝陡然发现,他已经进退两难。如果这些人找不出咬人的张娟,那很可能就把自己当成重要嫌疑人了。 好在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于是低着头混入乱糟糟的人群,从缝隙之中看了眼被咬后昏迷的受害者。 从服装及身形上判断,受害者是名年轻的女护士。此时她还保持着卧倒的姿态,无法看到正面。但是她脖颈侧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咬痕。 “她没事,只是昏迷了。”乔护士长冷静地作着检查,“清理伤口,准备注射破伤风抗毒素;等她醒了之后,再注射狂犬疫苗。” “她就是在这被咬的?”旁边的护士比较胆小,颤抖着问。 “不是,”有知情的护士指了指后面的开水房,“她正在打水,突然就听见她一嗓子了。” 从王双宝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到开水房的内景。果然,有一扇窗户是完全打开的,而那里就是刚刚他在楼顶看到的位置。 “啊……”地上的受害者长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小李,你感觉怎么样?”乔护士长扶着她翻了个身,“是什么咬的你?” “不知道,”受害人小李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回答,“我正在打水,忽然听到有阵风声,脖子一凉就没有知觉了。” 王双宝本来准备悄悄地离开,听到受害人醒了忍不住又挤上前去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个受害人正是白天一直对他怀有戒心的李护士。 “你,你怎么还在这?”小李护士惊恐的一伸手指,“你到底是谁?” 随着小李护士的惊魂一指,王双宝身旁的人群迅速退到两边,把他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 “我,我是来探望病人的。”王双宝根本说不明白。 “高处长!马科长!”乔护士突然大叫,“这里有个可疑人物!” 很快,从后面涌上三个人来,将王双宝团团围住。 “是你?”毛刚非常惊讶。 “刚哥,是我。”王双宝无奈地苦笑。 王双宝被高处长亲自押着,关进了医生办公室。直到警察到来,他才获得了解释的机会。 “怎么又是你?”皇甫清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毛刚。 “你好啊,皇甫警官。”王双宝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雷队来了吗?” “找我吗?”雷鸣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王双宝?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医院?” “我们单独谈谈吧。”王双宝没好气地说道。 雷鸣生矢口否认他是故意将吸血僵尸的照片露出一角的,只承认是巧合。当然他对张娟确实抱有怀疑,可当他们前往74床时,却没有见到张娟。 “皇甫,你去院方那里调取所有的监控,务必找出张娟的下落!”雷鸣生果断分派着任务,“小吴,你负责跟踪受害者,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其余人等,随我在病房楼外面巡逻!双宝,你也来!” 小吴就是王双宝第一次去公安局录口供时的女警,由她来执行这个任务是比较合适的。 来到病房楼外,雷鸣生却并没有参于巡逻,而是将王双宝拉到一边,递给他一支烟。 “雷队,您这是?”王双宝不明就里。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应该开诚布公,”雷鸣生吸了一口烟,徐徐吐了出来,“都交个实底儿。” “我的实底儿你可能接受不了。”王双宝笑着摇头,“还是先说你的吧。” “好啊。”雷鸣生倒是很好说话,点头答应了。 十年前当吸血僵尸案第一次发生时,雷鸣生还只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从那时起他就对这起没头没尾的案子特别上心。这种案子虽然影响不好,但是既没有伤人又不牵扯到抢劫,而且没有目击证人。在公安局像这种案子通常都会被归类到一般的小案之中,不被人重视。 可是这案子每隔几个月就要发生一次后,几年之后终于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将它列为尽快侦办的要案之一。但是问题依然存在,因为线索极少、证据不足,这案子的进展仍然是停滞不前。 “直到马克劳击伤他之后,你才从视频里找到了线索?”王双宝问了一句。 “是的,我是从她的外形以及跳跃的动作联想起那张照片的,”雷鸣生点了点头,“但是她的身体重度残疾,我又感觉可能是搞错了。” “平常是不可能,”王双宝仰头看看那轮又大圆的明月,“但是今天就可以。” “什么意思?” “你看过西方关于狼人和吸血鬼的电影吗?”王双宝轻轻摩挲着月光戒指,在满月的夜晚,连它也不太安份。 “狼人和吸血鬼?”雷鸣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是喜欢看啊,可那不都是假的吗?” “电影是有夸大的成分,”王双宝掸掸烟灰,“但这两种黑暗生物却是存在的,而且在中州就有。” “你是说张娟就是吸血鬼?”雷鸣生有些接受不了。 “她不是,”王双宝深呼一口气,“但她有可能是吸血鬼的仆人,同样对满月敏感。”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雷鸣生很坦白,“前两天我来调取张娟的病历,主治医生说她有严重的低血压却没有相应的症状。” “还有别的吗?” “有啊,”雷鸣生用脚尖捻熄烟头,“说以她的伤残程度,十年前应该就横死了,没想到能活到现在,更没想到还能恢复得又快又好。” “那就对了,”王双宝掏出手机给师傅打了个电话,仍旧是不在服务区,“吸血鬼有这个本事。”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雷鸣生感觉疑窦重重。 “你肯定去过我家吧,”王双宝平静地望着他,“我家院里有一口枯水的老井,那口井通着银钟山腹的一座老坟。长年累月的从那口井里渗出阴邪之气,影响着我家乃至整个兰沃子村的阴阳平衡。去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村里阴阳先生谢成功从那口老井里引出一个紫色的妖魂,而那个妖魂就是吸血鬼的祖宗。多亏了我师傅和另一位道长联手才没让它成了气候。” “你在说天书吗?”雷鸣生的眼都直了。 “所以我说,我交的实底儿你接受不了,”王双宝耸耸肩,双手一摊,“那天晚上和谢成功一起来的还有个血族的红衣圣女谢蔷薇,就是张娟的女儿。” “红衣圣女?”雷鸣生好像知晓这个名词,“你不会是在说夜玲珑吧?” “是的,”王双宝也把烟头扔下,用脚踩灭,“夜玲珑的女孩儿都配带有水晶项链,按等级分为夜女、月女、圣女三大类;而圣女又分白衣、红衣和黑衣三种,黑衣最强。” “难道说夜玲珑就是吸血鬼的总部?”雷鸣生不愧是刑侦专业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强,“那地方不黑不白的,总是和玄妙会明争暗斗的。” “对,我是这样认为的。”王双宝晃晃了手机,“我师傅和师姐现在可能就在那里面,可惜联系不上。” “唉,你说的这些东西怎么能让人相信呢?”雷鸣生也很无奈,“我也不能把这些写到报告中去吧。” “吸血僵尸咬伤人的案发时间有没有规律?”王双宝知道他接受不了,便另问了个问题。 “就像你说的,每起案子都是农历十五晚上发生的,但是时间的间隔上却没有必然的规律,”雷鸣生又掏出支烟来,“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可能有受害人没有及时报警导致的。” “你为什么要让吴警官密切监视李护士的一举一动?”王双宝摆摆手,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烟。 “因为有一个受害人发生了反常的情况,”雷鸣生嘿嘿笑了笑,“而且这个人听说是你医好的。” “褚小燕?”王双宝愣了,“难道是彭澎告诉你的?” 第102章夜玲珑2 黄河财经学院的辅导员彭澎和雷鸣生是高中同学,两人向来私交不错。早在王双宝帮助治疗谢家豪时,雷鸣生就听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他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后来王双宝和边小福乘公交车返回天下城时,半路上又遇上了梁尧和梁盛与阎罗令的人血拼。因为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被重机枪马克辛举报,有幸来到公安局,与雷鸣生完成了第一次的见面。 再后来王双宝孤身前往学校治疗褚小燕并取走水晶项链,以及昨天与袁士妙、梁小慧一起彻底根除了褚小燕身上的恶灵和冤灵的这些事雷鸣生都知道。 所以才有了早上那一幕,雷鸣生故意将档案袋中的照片露出一角,吸引王双宝上钩。 令王双宝没想到的是,不仅是那些与他相识的人被这些事纠缠到了一起,就连那些人之间,居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你信是不信呢?”王双宝看了看时间,已近午夜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雷鸣生表明了态度,“但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好,你陪我去趟夜玲珑会所吧,”王双宝站起身来,“我担心师傅和师姐在里面遇到什么状况。” “我可是公职人员,”雷鸣生颇犯踌躇,“再说医院这边怎么办?” “你可换便衣嘛,”王双宝自知以其一人之力是无法与夜玲珑抗衡的,“医院这边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源还是在那里。” “好吧。”雷鸣生重重点头,应了下来。 说实话医院的事儿真得没什么,张娟已经咬过人就不会再动手。而且,就算抓到她并证明是她咬的也无济于事。一方面,张娟在做案时很可能是不受控的;另一方面,即便她伏了法,也仅是处罚她一人而已,而她背后的操纵者仍然会逍遥法外。 雷鸣生到警车上换好便装,再给警员们安排好工作后,就和王双宝打车来到了夜玲珑。 “我们先去哪?”趁着迎宾的姑娘还没合围,雷鸣生抓紧问道。 “我也不知道,见机行事吧。”王双宝仰头望望天空,再看看那些姑娘的脖间,都没有戴那种水晶项链的银链子。 两人被带到了一个豪华的包间。那两个衣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妹子在雷鸣生身上蹭来蹭去,却对王双宝抱着怀疑态度,仿佛觉得他乳臭未干不够年龄。 “等一下,”处理这种事雷鸣生明显更有经验,他对那两个姑娘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们要说点事儿。等会还有几个兄弟过来,你们再来招呼。” “雷队,这里你来过吗?”王双宝被房间里的灯光和装饰搞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没有,”雷鸣生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你师傅她们会在哪?” “我觉得在楼顶的可能性更大,”王双宝指了指墙上的挂表,“刚才那两个姑娘都没带水晶项链,快十二点了,我猜那些血族的奴隶应该都在上面。” “那还等什么。”雷鸣生大踏步推门而出,径向楼梯口走去。 “怎么不走电梯?”王双宝快速跟上他。 “这里到处都是探头,”雷鸣生低着头,“我可不想被他们拍了去。” 雷鸣生是公职人员,按规定是不准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当然查案是例外,可他现在查的内容根本无法和上级解释,所以最好是不被认出来。 通往楼梯间的安全门居然挂着锁,雷鸣生略一迟疑,上前矮身就是一肩膀,直接顶开走了进去。 楼梯间里只有微弱的灯光照明,很明显这里的摄像探头都是摆设。王双宝甚至还看到有个探头的电线断开了,就那么垂在外面。 距离午夜只有不到五分钟。时间紧迫,两人干脆跑了起来。也不知跑过了多少层楼梯,终于到达了顶楼。 “这里!”王双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通往楼顶的铁梯。 “上!”雷鸣生紧走几步,抓住铁梯就往上爬。王双宝则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果不其然,楼顶上站满了人,从身形上判断,大多数是女人。这些人的胸前都亮出水晶项链,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好在这些人都神情专注的仰面望向月亮,根本无暇旁顾。这才给了两人不被人发现又躲藏起来的机会。 为了保险起见,王双宝早早的就用保鲜膜缠绕过月光戒指,又套上了一只黑色的手套。 十二点到了,所有的人都低声吟诵起来。王双宝侧耳仔细倾听,听懂了大部分的内容。 “我是吸血鬼。 我发誓, 我不会伤害我的同类, 我不会背叛我的种族, 我不会出卖我的灵魂。 我是吸血鬼, 我将永远守护我的信仰,我的精神。 我是吸血鬼, 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并永远忠于黑暗的召唤; 我将永远以鲜血为食, 并永远忠于血液的召唤。 我将用自己的力量生活, 拒绝任何来自人类的帮助。 我是吸血鬼, 是黑暗的使者, 是死亡与恐惧的象征。 我是吸血鬼, 是非自然的幽灵, 有血有肉却没有怜悯之心。 我是死神的宠儿, 是地狱的骄子。 我是吸血鬼, 我将实现我的宣言。” 这段誓词王双宝曾经在醉酒后的谢成京那里听过一部分,当时还不解其意,没想到全篇竟是这样的。 “双宝,”雷鸣生小心地捅捅他,把手机伸了过来,“这都楼顶了怎么还没有信号?” “别说话,”王双宝很紧张,“快收起来,小心被发现了……” 当这些吸血鬼的奴仆背诵完誓词之后,每个人都从口袋里掏出一大袋饮料来,放在嘴里尽情的吸吮。月光照在那些人的脸上,能看出她们正沉浸在陶醉之中。 “他们喝的是什么?”雷鸣生习惯了抓捕和审问,现在这种做贼的状态让他很不自然。 “血。”王双宝一个字就打发了他。 从这些夜玲珑成员的站位上,王双宝大致看出了门道。从前至后级别由高到低,最靠近他们的那一排人有男有女,估计是最低级别的。而那些圣女级别的人大都远远的在前面,无法看清楚。 “哈哈哈……”楼顶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爽朗的笑声,“你们放着活人不当,要当什么吸血鬼?是不是疯了?” 这一阵笑声一下子将楼上肃穆的气氛一扫而空,楼顶的人们茫然失措,全都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你是谁?给我出来!”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黑斗篷之人,听声音似乎是个男子。 “我就是我呗,还能是谁。”那个女人居然大大咧咧毫不畏惧。 王双宝忽然心情大好,嘴巴咧成了月牙。 “咋了?那人是谁?”憋屈的雷鸣生一头雾水。 “我师姐梁小慧。” 虽然不知道梁小慧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这个时间出现,而且那阵笑声和那些调侃的话语摆明了就是来砸场子的,但是王双宝对师傅有信心,因而心情大好。 当黑斗篷看清对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孩时,瞬间暴怒而起,一手箕张直接抓向其颈项。 “住手!”雷鸣生实在忍不住了,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我是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雷鸣生,前来调查你等非法集会疑似传播邪教一事!” “啊呀,雷队长啊,”人群中又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似是雷鸣生的旧相识,“您不认得我了,我是辛梦露啊。” 雷鸣生的出现打断了那个身穿黑斗篷之人的动作,他那只抓向梁小慧的手适时的收了回来,若无其事的站住了。但是王双宝也看到梁小慧一直放在包中的手慢慢地抽了回来。 可以说,雷鸣生出现的很不是时候。很显然,雷大队长还是习惯性的使用了缉捕坏人的处理方式。 “辛梦露?”雷鸣生对这个女人有点印像,却一时想不起来。 “雷队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辛梦露嘻嘻笑着提醒,“上次玄妙会太平堂的人来闹事,是我报的警。” 雷鸣生记了起来,前些日子玄妙会新晋太平堂堂主梁尧带着一帮兄弟来夜玲珑消费,双方不知为何起了冲突,最后就是这个辛梦露报的警。之后就是当地的另一黑帮阎罗令的人不断地找梁尧麻烦,致使其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直到被刑拘之后才彻底消停。 “这里谁负责?”雷鸣生不想和这个妖艳的女子纠缠,而是看向刚刚那个身穿黑斗篷的男子,“是不是你?” “雷队长,我是个外国人。”黑斗篷摘下了帽子,赫然是如假包换的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外国人。 “休伊特?”王双宝在心里嘀咕一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120年前在北高加索山上现身的血族四高手之一的休伊特。 “就是我负责呀,”辛梦露用她那魔性的声音大包大揽,“我就是夜玲珑的法人代表,我们在这里做瑜伽健身呢。对了,雷队,您是怎么上来的?” 这句话问得雷鸣生一时答不上来。他没有搜查令,没穿警服,甚至刚刚还撞坏了门锁。 “小慧,到这边来。”王双宝及时出现,解了雷鸣生的燃眉之急。 “你也来了?”梁小慧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师傅呢?”王双宝小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也在找她呢!”梁小慧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一丝愁容。 第103章夜玲珑3 整个下午梁小慧和袁士妙一直呆在夜玲珑对面的咖啡馆,观察着马路另一边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直到四点左右,两人留下纸条后,才以应聘为由进入其中。虽然袁士妙已四旬有余,但是她保养得极好,夜玲珑里面光线又比较暗,是以门卫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进去之后,她们趁没人注意之时潜入了一楼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包间。在对监控探头做过手脚之后小心潜伏下来,等待夜晚的到来。 “然后呢?”楼顶上膜拜月亮的众人已经散去,王双宝、梁小慧有了雷鸣生这道护身符安然的离开了夜玲珑,站到了空旷的大街上,“你和师傅走散了?” “不是,”梁小慧用乞盼的眼神望着雷鸣生,“雷队长,能不能再去搜寻一遍?” 说实话,雷鸣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以他堂堂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的身份,用查案这个理由可以轻松进出。但是他既没有和人打招呼,又没有搜查令,还撞坏了一道门锁。人家不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哪敢再进去搜查? “到底怎么了?”王双宝有些不悦。 “九点钟之后,夜玲珑里开始上客了。我和师傅不能再躲藏,就从里面出来准备走楼梯上到别的楼层,”梁小慧情绪低落,“可是里面的路七拐八绕的,我们走错了路。师傅说我们误打误撞不小心陷入了十二都天门阵。” “十二都天门阵?”雷鸣生挠了挠头,点上一支烟,“那不是杨家将里穆桂英破过的吗?难道还需要降龙木?” “十二都天门阵是道家的阵法之一,包含奇门遁甲、五行奇术,”梁小慧叹了口气,靠在路灯杆上,“师傅也没想到会在夜玲珑里见到传说中的天门大阵。更要命的是,我们不小心进了‘伤’门,凶多吉少。” “那你怎么上了楼顶?”雷鸣生是名优秀的侦探,能敏锐地抓住关键的问题点。 “就像你说的,降龙木,”梁小慧拍了拍斜挎的皮包,“我这里有九节杖,怕是比降龙木的名气只大不小。” “好了,别卖关子了,”王双宝因为关心师傅的安危,罕见的呛了她一句,“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完,我们也好想办法救师傅!” “我拿着九节杖走在前面,师傅看着罗盘在我身后指引着方向。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精疲力竭。就在这时,我见到有一扇小门有光,就高兴的跑了过去。果然到了一楼的楼梯口。”说到这里,梁小慧并没有高兴的表情,反而有些失落。 “然后你一回头,师傅不见了。”王双宝黑着脸替她把话说完,“是不是这样?” “嗯,”梁小慧低着头,“我想再回头去找师傅,没想到却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十二都天门阵变幻无穷,从生门出去,折回来说不定就是死胡同,甚至是死门。 “你接着说。”雷鸣生又吸了口烟,沉思不语。 “我没办法,只好上到了顶楼。在那里,夜玲珑的人正在举行仪式,我担心师傅的安危,干脆凭着九节杖铤而走险,准备向他们要人。”梁小慧总算将整个过程叙述完毕。 “结果雷大队长跳了出来。”王双宝摇头苦笑,“虽然我不知道小慧那时候是想做什么,但我知道那肯定是有用意的。没想到被你给打断了。” “我是好意啊,”雷鸣生很委屈,“我以为那个黑斗篷要伤到她。” “有九节杖在,那些极阴生物不敢怎么样的。”王双宝皱紧眉头,实在想不出救人之法。 “这个夜玲珑在中州建成不过十年啊,就这么大的地方就能布个天门阵?”雷鸣生想像着电视局里的画面,“我们是不是得找个能破阵的人来?” “找那样的人?谈何容易?”梁小慧下意识的摸着皮包。 “对了,”雷鸣生想起了什么,“我和双宝进去的时候,也是先进了包间,可我们一出来,很容易就找到了包间啊。那是为什么?” “你是警察,天然有股子煞气,再说还带着枪呢。”王双宝拍了拍腰间,“一般的邪祟不敢靠近。” “那她们还有九节杖呢,怎么会着了道的?”雷鸣生反驳。 “我们担心九节杖的阳气会被他们感应到,用画好的符纸包起来了,不拿出来感觉不到。”梁小慧拉开拉链,看了一眼。 “好吧,我有办法了,”王双宝回头望了眼夜玲珑的大门,下定了决心,“小慧你用九节杖,我用月光戒指,雷队长你也一起吧。我们大摇大摆的在一楼里走上一圈,一定要把师傅带出来!” 听到这里,雷鸣生有些犹豫,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报告雷队,张娟找到了,”手机里皇甫清的声音,“是在八楼的卫生间找到的,她表示对发生过的事情毫不知情。但是我们在她的口腔里采到了与受害人血型相同的血液。” “先不要控制她,把血样送去做dna。”雷鸣生作着指示,“受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绪稳定,小吴一直在陪着她,没有什么异常。” “那你们就收队吧,辛苦了。”雷鸣生挂上了电话。 很奇怪,只要离开夜玲珑手机就会有信号。一旦进去,信号马上就会消失,就算在楼顶也不行。 “雷队,怎么样?”王双宝还在等他的答复,“张娟只是冰山一角,这里才是源头。” “好吧。”雷鸣生长出一口气,“我打头,小慧打尾,你在中间。” 当雷鸣生一身正气的又出现在夜玲珑的前台时,正好遇见了那个妖艳的辛梦露。 “雷队长,您这是?”辛梦露果然是久经江湖,一脸挑逗,“来我这里玩玩?” “我刚才想了想,”雷鸣生不为所动,“在中州这么久,我还没参观参观大名鼎鼎的夜玲珑呢。今天我想以私人的身份在一楼转转,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了……”辛梦露感受到后面有两股不可知的阳气流动,不禁皱眉,“你们拿着什么?” “没什么,”王双宝故意一摊手,月光戒指在灯光下晃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啊。” “我也没有什么,”梁小慧更是嚣张,把九节杖在头皮上蹭蹭,“一个痒痒挠而已。” “那就谢谢了。”雷鸣生怕她反悔,大踏步带头走了进去。 梁小慧根据记忆指引着道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们最初迷失的地方。可是再往前走只能靠碰运气了。 “我们要不要分开找?”雷鸣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这里的装修相同、道路相似,的确容易迷路。 “不要,”王双宝断然拒绝,“我们现在可是身在十二都天门大阵之中,根本不知道这阵法是如何运转的,只能靠法器护身。如果一分开,阳气变弱,恐怕也会陷进去。” “要不要一边走一边留个记号?”梁小慧突发奇想。 “要的。”王双宝伸手在裤兜里抓了一把,“我这里有糯米,遇到路口就洒几颗。” 自从上次给褚小燕治疗阴毒之后,王双宝就把剩下的糯米随时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一个小时之后,整个天门阵里到处都是糯米的痕迹,可还是没有找到袁士妙。 “师傅不会被他们抓了吧。”梁小慧的乌鸦嘴属性又开始启动了。 “我感觉是因为我们的阳气导致天门阵的运行改变了。”王双宝四处张望着,努力思考。 “改变什么?”雷鸣生早就厌倦了像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用手拍拍墙壁,“这可是钢筋水泥,怎么改变?” “改变的是气,是我们的心理,”王双宝也上前敲了敲那堵墙,扭头对小慧说,“师傅教没教过你九字真言?” “没有,”梁小慧一脸的贼笑,“但是我偷偷学过。” “能使出来吗?”王双宝继续发问。 “我试试吧,”梁小慧轻咬银牙,“功力不够,可是有九节杖在,兴许能成。” “那好,”王双宝指了指面前这堵墙,“就是这里,你来试试。” 雷鸣生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闹什么玄虚,只是抱着肩膀在一旁等着看笑话。 九字真言是道家的重要口诀,需要施行者有相当的功力,并且正确的九个手诀配合。梁小慧偷偷学来,竟敢施法,足见其胆子之大。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伴随着九个不同的手形,梁小慧终于艰难的完成了九字真言。 说来也怪,就在最后一个“前”字说完,面前那堵水泥墙突然消失不见了,露出一条黑黢黢的新通道。 “啊?”雷鸣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障眼法,弄得跟真的似的。”王双宝轻呼一口气,总算没看错。 这是一条新路,地上没有一颗糯米。梁小慧手持九节杖走在最前面,感觉这条路是如此的漫长。就在这时,突然她被绊了一下。 “师傅,您在这儿!”王双宝一个箭步上前将袁士妙扶了起来,“可找着您了!” 第104章医院4 袁士妙气息奄奄,已是神智不清。王双宝背起她来,大步向前走去。 “前面能出去?”雷鸣生从不信到迷信,变化如此之快。 “能,”王双宝毅然点头,“这是师傅选中的方向,肯定没问题。” 十分钟后,一行人走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门之前,仿佛若有光。王双宝抬脚就是一踹,果然一条大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怎么出来了?”雷鸣生不明所以。 “估计是个生门吧,”梁小慧自知理亏,说话声音小了许多,“我们去哪?” “走吧,跟我来。”雷鸣生这个时候显示出一个年长者的成熟,抬手就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现在已是凌晨两点钟。王双宝和梁小慧人生地不熟,多亏有雷鸣生的指引,三人才找到一处偏僻的旅馆开了个三人间住下。 “你们先休息吧,我明天上午再来。”说罢,雷鸣生就离开了。 “你的天眼通恢复了?”安顿好师傅,梁小慧忍不住好奇,“你是怎么看穿那面假墙的?” “上次师傅帮我重新打开了天眼通,不过这两天又闭上了,”王双宝仰面倒在沙发上,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我基本上靠的是直觉,我感觉那面墙壁的回声有问题。” “要是我不会九字真言怎么办?”梁小慧看了眼昏睡的袁士妙,心有余悸。 “还有九节杖和月光戒指,”王双宝语气坚定,“总归会有办法的。” “哦,”梁小慧打了个呵欠,“睡吧,困死了。” 当王双宝再次挣开眼睛时,窗外已是大亮。一看时间,将近九点,今天又要被记旷工了。 再一扭头,他赫然发现袁士妙的床上是空着的,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你醒了?”袁士妙裹着条大浴巾从卫生间出来,“到底比小慧那个懒虫醒得早一点。” 袁士妙看上去气色很好,并没有受到昨晚的影响。而且她的这副装扮既性感又迷人,让王双宝不敢直视。 “师傅,你又说我。”梁小慧纹丝不动,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昨晚上要不是我的九字真言,你恐怕还在阵里呢。” “哼,就是你毛手毛脚的,才把我给甩下的。”袁士妙轻哼了一声。 王双宝简要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忙不迭地追问:“师傅,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真是开了眼了,”袁士妙并没有庆幸劫后余生,而是满心的赞叹,“前两天见到了失传已久的天罡北斗阵,昨晚又见到了威名赫赫的十二都天门阵,而且还是十年前布的。可见我道门高人不绝,只可惜走了邪路。” “您选对了方向,为什么没出来呢?”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一开始我就误进了伤门,后来又进了惊门,好在没进死门,”袁士妙细心地梳着长发,“这两道门弄得我筋疲力尽,还没走到生门,就晕倒了。幸好是你来了,你到处洒糯米,减弱了阵法的阴气,而这个雷鸣生正好应了道教中的“天雷”,也是破阵的关键。再加上你的天眼通,虽然闭上了,但是你仍能有所感应,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才破了那堵幻墙。” “还有我呢?”梁小慧嘟哝着小嘴坐了起来,“光夸别人,净训我。” “你?”袁士妙呵呵一笑,“谢谢你呀,没有你,我不能这么将这大阵见识的这么彻底。” “师傅,这天门阵不应该是阳气大阵吗?怎么会到处都是阴气的?”王双宝敏而好学。 “这阵法如果布在室外,上应太阳,自然是阳气大阵。”袁士妙放下梳子又拿起电吹风,“可布阵之人却将它布在室内,终日不见阳光,阴气不断累积,所以才会这样。” “这样的阵法到底是谁人所布?”王双宝心向往之。 “我也很想知道。”袁士妙打开电吹风,噪音有些大,影响交谈。 早饭时,王双宝给柳永飞挂了个电话,果然得知了孙启发震怒的消息。没办法,他只好委托柳永飞帮自己请了三天的事假,至于准不准假就顾不上了。 “师傅,我还是不明白,”王双宝的问题多多,“夜玲珑为什么要布那样的大阵呢?难道阵下面也压着什么东西?” “应该没有吧,”袁士妙胃口大开,吃了整整一屉小笼包,“我觉得是在模拟那种环境,适合血族的人生存。” “里面没有手机信号也是这个原因吧?”梁小慧也挺能吃,他和袁士妙的表现惊呆了早点铺的小老板。 “对的,”袁士妙将最后的半碗糊辣汤喝下,“毕竟是些黑暗生物,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呆着的。” “对了,”王双宝想起一件事来,“您让我去医院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袁士妙拍拍肚子,很是满意,“我怀疑张娟就是吸血僵尸,苦于没有证据。” “她也是夜玲珑的成员?谢成京知不知道?”梁小慧也吃完了,用餐巾纸擦着嘴。 “应该也是,她和谢成京、谢蔷薇三人身份不同,很可能互相之间不知道。”袁士妙起身会账。 “那是为什么?”王双宝很惊讶。 “谢蔷薇是血族的红衣圣女,地位较高,又是在西京入的会,不与他们来往,”袁士妙慢慢地分析着,“谢成京是男性,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而这个张娟就大有深意了,我怀疑她是血族的播种者。” “播种者?”王双宝和梁小慧异口同声,都很不解。 “是的,”袁士妙望了眼店外,有个身着警服的人正向他们走来,“寻找合适的对像,播种血族的病毒。” 那个身着警服的人正是雷鸣生。他在旅馆里没有找到王双宝,便折身出来在附近的早餐点撞撞运气,一眼就看到了包子铺中装扮新潮的袁士妙。 “师傅,这位就是雷鸣生雷队长。”王双宝主动作着介绍,“这位是我师傅,袁士妙。” “雷队长,多谢昨晚上的鼎力相助。”袁士妙很客气的道谢。 “举手之劳,”雷鸣生不太习惯这些客套话,直奔主题,“这吸血僵尸一案还要袁道长多多帮忙啊。” “小意思,”梁小慧抢先揽到身上,“雷队长,你还是先把我送回夜玲珑吧,我们的车还在那里呢。” “没问题。” 有了雷鸣生的出面,那原本要收取的一百元停车费直接变为免费,让梁大司机很是满意。 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袁士妙望着车窗外的夜玲珑,百感交集。就在数小时之前,她还身困其中,险些丧了性命。 “师傅,我们去哪?”梁小慧带上了墨镜,“要跟着这个雷警官吗?” “不,”袁士妙轻轻摇头,“超过去。我们去医院,让他跟着我们。” 进口越野车的提速性能远超雷鸣生的国产警车,一次引擎轰鸣和鸣笛之后,梁小慧稳稳地行在了前面。 半小时后,越野车和警车一同进了医院的停车场。从进场的顺序和紧追不舍的态度,越野车很容易让别人误解成被警车押运而来。 “dna的结果什么时间出?”袁士妙喧宾夺主,刚下车就问起了案情。 “中午吧,”雷鸣生整理了一下大盖帽,“我催过技术部门了,尽快要结果。” “师傅,”梁小慧一袭长发又带着墨镜的样子有种别样的美,问的问题却有些刹风景,“早上吃包子时你说张娟是病毒播种者,什么样的对像才是合适的?” “雷队长,按照常理推断,这吸血僵尸案应该每月发生一次,十年了差不多是一百二十起,”袁士妙并没有理会梁小慧的问题,而是转问雷鸣生,“警方那里有记载的是多少起?” “三十七起。”雷鸣生记得很清楚。 “那就是说,有三十七起播种失败了。”袁士妙望向病房楼门前,梁氏三兄弟正从里面出来,匆匆而去。 “又是他们?”王双宝愣了,“昨晚上他们也出现过。” “你是说报案的都是失败的?其余的八十三起成功了?”雷鸣生更关心这个,“褚小燕呢?她应该是成功的,为什么脖子上没有伤痕?” “还有谢蔷薇,”梁小慧也不信服,“她的脖子上也没有啊,虎毒不食儿,张娟不会咬自己的亲闺女吧。” “失败的才会有伤痕,”王双宝低头看了眼月光戒指,“成功的伤痕就消失了。” “是的。”袁士妙赞许地点点头,“张娟在十五的晚上,行为是不受控的,她真得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而那些受害者,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种病毒有麻醉作用,故而当时才会昏迷。当然,谢蔷薇很可能不是张娟咬伤的,而是在西京那里有别的际遇。” “什么样的对像才是合适的?”梁小慧又问了一遍。 “首先必须是处子之身,然后就是能否被播种者的身体能否接纳这种病毒。”袁士妙也不确定,“我猜是这样。” “在这三十七个案例中,有七个受害人事后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癫狂的攻击行为,而后又莫名其妙的痊愈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让王双宝记起来,李护士被咬伤后,雷鸣生曾安排吴警官密切跟踪过她。 “有人能接受,有人没反应,当然就有人会抗拒。”袁士妙笑着看了眼身旁的两个徒儿,“就像他们两个一样。一个能接受,另一个肯定会抗拒。” 第105章医院5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选自老子《道德经》 吸血僵尸的传说在中州流传达十年之久,其恶劣影响在民间不断生根发芽、开枝散叶。雷鸣生在查案时发现,不仅发生过案情的附近区域,甚至整个中州,乃至全省,都能听到类似的版本。在以讹传讹、持续发酵之后,这个普普通通的伤人案已经演变成为恶魔寻找母体转世投胎报复人间了。因此,此案已成雷鸣生的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百姓所畏惧的东西,必然有其道理。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他们同样需要畏惧。当然,百姓畏惧的是流言本身,而修道之人畏惧的却是人心。 是以袁士妙才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欲助雷鸣生一臂之力,共同侦办此案。 “谁能接受,谁又抗拒?”雷鸣生糊涂了。 “我能接受,小慧抗拒,”王双宝手抚月光戒指,笑了笑,“吸血鬼和狼人一样,都有自行愈合的能力。” “还有狼人?”雷鸣生越听越懵,“接受和抗拒的原因又是什么?” “从道家的阴阳上分析,接受者体阴,抗拒者体阳,而不起反应者则阴阳相对调和。”袁士妙看着梁氏三兄弟走远,迈步向病房楼走去,“至于狼人和吸血鬼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那是这两种黑暗生物自己的事情。” 对于王双宝那句“自行愈合”雷鸣生还有疑问,但是眼见这师徒三人已经走远,便快步追了上去。 “双宝,你有超能力?”雷鸣生旁敲侧击地问。 “有什么有,”梁小慧推了他一把,“双宝又不是那两种怪物,怎么可能会有?” “就是啊,”王双宝指了指病房,“就快到了。”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敷衍搪塞也就过去了。但是雷鸣生不一样,他可是专业的办案人员,不是那么好胡弄的。只不过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从病房门的小窗上望进去,病房里只有张娟母子二人。此时的张娟正在病床上侧躺着,而她的儿子谢成京则靠在床上打着瞌睡。 “双宝,你去把谢成京支走,我要单独和张娟谈谈。”袁士妙拍了拍王双宝。 “好的。” 王双宝和谢成京一起离开病房时,张娟并没有注意,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在袁士妙起身要进入病房之时,雷鸣生递过来一个胸针。 “我帮你挡着人,但是我想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雷鸣生看上去很和气,其实这话和命令没什么两样,“尽量用语言交谈,如果是手写的,那张纸也要带给我。” 袁士妙点点头,将伪装成胸针的窃听器别到了衣服上,推门进去。 “张老师,”袁士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还记得我吗?我是双宝和小慧的师傅。” “记得。”张娟扭过头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嘶哑。 “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袁士妙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信纸,“我问你答,实在答不上来的,你再用笔。好不好?” “好啊。”张娟倒是很好说话。 “十年前,马克劳疲劳驾驶冲进早点摊,将你撞飞,是不是身穿黑斗篷的人救了你?”袁士妙开始了问话。 张娟忽闪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们是怎么救活的你?你知道吗?” “吸血……”张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用手在脖子左侧比划着。 兰沃子村的谢姓人都是阴性体质,尤其鬼门附近的谢仓法家尤甚。很明显张娟的体质符合血族的要求,可惜她早已婚配并生儿育女,导致无法成为圣女。饶是如此,血族人的吸血行为仍然拯救了她的生命,可是她也因此沦为了血族最佳的病毒载体,成了一个传播者。 “吸你血之人叫什么名字?”袁士妙的情绪很平静,丝毫没起波澜。 “马……修……斯……”这三个字不知是发音艰难还是张娟不愿意触及,说的很费力。 没想到十年之前血族就已经在中州布局了,不知他们是为了月神之戒,还是为了邪神该隐的魂魄、尸手。或者兼而有之。 “你知道救你的人是吸血鬼吗?还有夜玲珑是他们的组织,知道吗?” “嗯。”张娟默默地点头。 “每月十五的晚上你都会外出吸食处女的血液,这件事你知情吗?”袁士妙继续问话。 “不。”张娟懵懂的摇着头,不像是撒谎。 “你的女儿谢蔷薇在西京也加入了夜玲珑,而且是骨干,已经升到了红衣圣女。”袁士妙想加强些刺激,“你的儿子谢成京同样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张娟不知是不同意还是不知道,情绪非常激动。 “宿命难挡,”袁士妙叹了口气,“从十年前开始,每月十五你都要咬伤一名处女,到今天已有83名成为了血族的一员。就在昨天夜里,你还咬伤了一句天天照顾你的护士。兴好她没有被邪化。” “对……不起……”张娟悔恨地拍打着床铺,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好了,聊点别的吧,”袁士妙不想再加量,开始缓和气氛,“梁尧、梁茂、梁盛他们这两天来了两趟,有什么事吗?” “没事。”张娟的眼神有些躲闪,显然没有说实话。 “哦,那我没问题了。”袁士妙笑了笑,“对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想……蔷薇……”张娟说出自心的渴望。 “恐怕我帮不上你,”袁士妙摇了摇头,“三个月前她就是红衣圣女,与我这个中华道士为敌。我建议你还是找夜玲珑吧,他们应该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不……允许。”张娟神色黯然,“你……能治……我……吗?” “能,”袁士妙略停顿了一下,从挎包里取出一颗丹药,“吃了这个,就能治好。” “能好?”张娟用疑问的语气又问了遍,可是袁士妙却没有回答。但是紧接着张娟长舒了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蔷薇……” “过两天我要回西京,我帮你找到她,把你还活着消息告诉她。”袁士妙伸出了手,和张娟那只冰凉的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两人的谈话结束,这时谢成京也回来了,并成功突破了雷鸣生的阻挡。 “什么情况?一个骗一个挡一个审,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谢成京歇斯底里的大吼,“我母亲才是受害者!你们不要搞错了!” “外面说话。”袁士妙根本不正眼看他,直接走出了病房。 为了避免影响扩大,雷鸣生特意将所有人都引到了楼梯口。 “成京哥,我们并没有对张老师做什么,只是正常的交谈。”王双宝主动作起了解释。 “正常?”谢成京狞笑着叫嚷,“你都不在现场,怎么知道这位大道士大老板和我妈说过些什么?” “你喊什么?”梁小慧早就看不惯他的作派,“这里有警察,还有你狂的份儿?” “梁小慧,你个小丫头片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夜总会干什么去了?”谢成京反呛一句。 “你果然在楼顶。”袁士妙轻哼一声,“莫娜的死、褚小燕被鬼上身,这些事你难道没有责任吗?良心能安吗?” “哟,知道得还不少吗。”今天的谢成京看上去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感觉整个人更加的邪性,“一个自杀一个被鬼上身,这触犯法律吗?雷队长,你说呢,有吗?到是你们,未经同意诱审我母亲,没有医院的许可就给了她一颗药!” “你知道我给了张娟一颗丹药?”袁士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别针。 “你能窃听,我当然也能。”谢成京癫狂的大笑,“本来是防着梁尧的,正好对付你们!” 说到这里,王双宝才注意到谢成京的耳朵里一直有个类似蓝牙耳机的东西。 “你知道梁尧和你母亲谈话的内容吗?”袁士妙尽量压制着情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成京得意洋洋,“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原来我妹妹是红衣圣女,我妈也是组织的一员,太牛x了!” 谢成京最终成功的将他们赶走,在这段时间里雷鸣生出奇的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跟在他们后面。 “雷队长,你在想什么呢?”在电梯里,梁小慧第一个忍不住,“说出来嘛,别憋坏了。” “袁道长,”雷鸣生的剑眉一挑,“那颗丹药是什么成分?你又和张娟使过什么眼神?你们两个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眼神?协议?”梁小慧和王双宝同时愣了。 “搞刑侦的人是不是都多疑?”袁士妙不为所动,“丹药是全真教的灵丹妙药,自然是好东西;我并没有使过什么眼神,也不曾达成什么协议。” “就是啊,里面说什么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梁小慧帮着说话。 “我虽然看不到正脸,”雷鸣生的话铿锵有力,“但是你在拿丹药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在张娟问你‘能好’的时候,你给她使了个眼色或者口型。而你最后做出的承诺说明你们达成了协议:你负责找到谢蔷薇,张娟承诺你的是什么?” “不要瞎猜了。” 电梯门开了,袁士妙率先走了出去。 第106章玄妙会2 “袁道长,”雷鸣生追了上去,义正辞严,“我提醒你一下,我是一名人民警察。如果在我的治下出了人命案子,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怎么还会有人命案子了?”王双宝大惑不解。 “我们搞刑侦的,讲究的是大胆推理,小心求证,”雷鸣生不依不饶,“就让我来推理一下,袁道长刚刚和张娟交流中隐藏的细节吧。” “好啊,”袁士妙一指医院花坛之中的小亭子,“我愿洗耳恭听。” 现在正是上午九点钟,正是医院查房的时间,这段时间花园里相对平静,没什么人。 “我还是希望你主动讲出来,”雷鸣生抽出一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放心,我对道门也略知一二,不会吓着我的。” “哦?”袁士妙哂然一笑,“雷队长,不知你想让我从何讲起呢?” “就从他开始。”雷鸣生指了指王双宝,并有意瞄了眼月光戒指。 “我来讲吧,”梁小慧跃跃欲试,“这些事我都清楚。” “可以。”袁士妙同意了。 梁小慧声音悦耳,语速较快,但是咬字却很清晰,并富有逻辑,的确是很适合讲故事。她从120年前的北高加索山讲起,一直讲到正月十五晚上的大战,然后在天下城时戛然而止。余下的故事比较简单,由王双宝叙述了一遍。 “这么精彩?”雷鸣生摘下警帽,搔着头皮,这些故事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现在轮到你了。”梁小慧故意揶揄道,“你到是说说,为什么会有人命案子?” “让一个吸血十年的僵尸不再吸血,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雷鸣生反问。 “死。”袁士妙很平静。 但王双宝和梁小慧不淡定了,他们一齐叫嚷:“师傅,不能这样啊!” “雷队长真是神乎其技啊,”袁士妙摆摆手,制止了两个徒弟,“我给张娟的那颗丹药主要成分是朱砂,本是大阳之物,常人服之多有裨益。但它却是邪祟阴气的克星,可以说,以张娟现在的体质,服之必死。” “你给张娟做过的口形或手势也和死有关吧。”雷鸣生猜测。 “我用的是口形,就是个死字。”袁士妙十分坦诚,“其实张娟对十五夜晚外出咬人多少是知情的,只是无法控制。因此她早就想通过一死求得解脱,可惜像她那样的人,就算是死也是一种奢望。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女儿谢蔷薇。” “所以你们达成了协议,”雷鸣生点点头,总结一句,“你帮她找谢蔷薇,而她吃丹药求死。” “是这样。”袁士妙看了眼王双宝和梁小慧,“你们敬爱的张老师,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她不过是一俱行尸走肉罢了。” “这就是血族长生不死的真正原因吧,”王双宝低头看了眼手指,“那我呢,我是怎么一回事?” “你和他不同,”袁士妙握住王双玉的左手,“你的手有温度,白天照常外出,说明你就是个正常的人,不过有了一点点特异功能而已。” “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王双宝情绪低落,他担心自己也像张老师一样。 “你在煤窑底下应该是假死,”雷鸣生从专业的角度分析,“可能是一种重度昏迷。当然,如果不是月光石的解救,可能你就真的死了。” “真的让张老师就那么死了吗?”梁小慧心有不忍,“再说谢蔷薇我们也找不到啊。” “那是张老师自己的选择。”袁士妙目光坚定。 “找人的事情交给我吧,”雷鸣生站起身来,“让西京的警方和学校一起帮忙,一定要找到这个谢蔷薇!” “雷队长,”王双宝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会不会犯了杀人罪?” “我要回警局了。”雷鸣生递给王双宝一张名片,“有事电话联系吧。” “他这算什么?”梁小慧有点糊涂。 “应该算是一种回答吧。”王双宝心里有了底,但他旋即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师傅,谢成京会不会把那颗丹药给扔了?” “不会的,”袁士妙的微信响了,低头看了一眼,“夜玲珑女尊男卑,谢成京不敢那么做。” “师傅,接下来我们干什么?”王双宝问。 “恐怕我得回去了,”袁士妙看上去心事重重,“今天我们去趟玄妙会,找到胡守一问问那个前辈高人姓甚名谁,再打听一下梁友贵的下落。明天一早我们就回西京。” “这么急?”王双宝呆住了。 在玄妙会的12楼上,袁士妙一行三人在胡守一的引见下,坐在了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豪华沙发上。 王双宝从来没进过如此豪华的办公室,光是面积就有100个平方。那张硕大的红木办公桌简直比得上两张双人大床。在办公室一侧的博古架上,文物琳琅满目。 “我的东汉末年榆木人形雕呢?”黄三泰满脸的络腮胡子,高大威猛,乍一看像是老版《三国演义》里的猛张飞。 “不知黄总是从何处得来?”与王双宝不同,袁士妙一直目不斜视,端庄大方。 “黄河财经学院的建设我也有参与,”黄三泰转动着无名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那古墓就是我们的人挖出来的。” “然后你们就编出个古墓里跑出小人儿的故事,把人形雕给顺走了?”袁士妙轻轻一笑,别有一番风情。 “哈哈,”黄三泰抚须大笑,“果然是个聪明人,不知有意加入玄妙会吗?” “不可能,”袁士妙看了眼一旁唯唯诺诺的胡守一,“我堂堂修道之人,不理人间俗事。” “修道之人?”黄三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从桌上拿起一张白纸,“袁士妙,女,四十三岁,未婚。西京道源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 “想不到黄总对我调查的这么清楚。”袁士妙打断了正在读其履历的黄三泰,“我直说了吧,那个榆木人形雕非我中华之物,而是西方邪器,与人不详。所以,我不能还给你。” “不还就不还,”黄三泰双手一摊,“我早就知道那东西不吉利,是吧,胡道长?” “嗯,是,是。”胡守一现在的形像,就像个做错事的老家院,完全没有一点道家人的风度。 “听说九节杖在你手上,可否一观?”黄三泰浓眉一掀,眼睛露出一丝精芒。 “不仅九节杖,还有魔鬼的尸手,就是没有《太平经注》。”袁士妙凝视着对方,“贵公司幕后的老板是哪一位?” “幕后的老板?”黄三泰狡黠的眨眨眼,“不管是公司,还是玄妙会,我都是唯一的老板。” 正当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之时,黄三泰办公室的大门敲响了。 “进来!”黄三泰眉头微皱,露出一丝不耐烦。 “黄总,”门外挤进来一个又瘦又矮的男子,一脸的谄媚,“您找我?” “肖成德?”梁小慧认出了来人,正是胡守一的外孙。 “哦?”袁士妙也笑了,“这不是肖经理吧,你找到那一书一宝了?” “找什么找,九节杖明明就在你们手里。”肖成德皱皱鼻子,甚是难堪,“《太平经注》你们是不是也有线索?” “线索不应该就在这里吗?”袁士妙大奇,“兰沃子村村长梁友富说,《太平经注》十几年前,被他胞弟梁友贵顺走了呀?” 袁士妙的话让黄三泰和胡守一不禁愕然。而肖成德的出现让王双宝想起了许多疑点,趁他们自乱阵脚,便问了出来:“肖经理,在青山镇的时候,你不是和梁尧是死对头吗?你说他欠了十二万的高利贷。他现在怎么又成了玄妙会太平堂的副堂主了?” “哼,”肖成德伸手就想摸烟,可一看屋里没人抽又把手缩了回去,“那个傻瓜原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多亏我们黄总不嫌弃,不仅不追究他的欠款,还给了他个堂主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过年时候我听说梁尧不是跟着三哥混吗?”王双宝记得很清楚,这是村长梁友富曾说过的话。 “狗屁,”肖成德满脸的不屑,“那时候黄总认识他是哪棵葱?” “你们幕后的老板到底是不是梁友贵?”梁小慧有些烦了,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是他没错,”黄三泰承认了,但他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太平经注》不是他拿的,要不然他不会派我们千方百计的去寻找。” 袁士妙沉默不语,她在观察黄三泰的神态,想求证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 “这个梁友贵和我们保安公司的法人是不是同一个人?”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是啊,你们公司不是叫贵友保安吗?”黄三泰嘿嘿一笑,“包括你们在天下城负责保卫的三江楼,也是梁老板的产业。” “那里不是夜玲珑开发建设的吗?”王双宝不解。 “小伙子你还是太嫩啊,”黄三泰摸出一支雪茄,早有肖成德殷勤给点上,“抬高鬼灯的位置以及算出天罡北斗阵的运行间隙的人就是梁老板,你以为就凭那些血妖有这能力吗?” “可这是为什么啊?”王双宝愈加的糊涂。 “啊?”胡守一更加的惊讶,“你早就知道?那还让我去和他们抢尸手?” “你懂什么!”黄三泰直接呛了回去。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袁士妙全想通了,“敢情那天晚上玄妙会不是去抢尸手的,而是伺机帮助阎罗令的。呵呵,真是妙啊。就是不知道梁老板的这个计谋夜玲珑给三江楼打了几折?” 第107章玄妙会3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选自罗贯中《三国演义》 中州两大黑帮阎罗令和玄妙会一统江湖后,相互争斗近十年,说到底还是为了个“利”字。当这种利益冲突发展到一定阶段,双方有了共同利益时,就会“义无反顾”的联合在一起。 当然,这种利益统一只是暂时的,仅仅存在于双方高层对某种事情的认知上。而下面的部众无从得知,仍然按照继定的思维行事。这其中就包括年逾古稀糊里糊涂的胡守一,以及那个被阎罗令打得东奔西逃的新晋副堂主梁尧。 “五折。”黄三泰甚是得意,叉开了五指比划着,“没想到血族那帮傻鸟花了几个亿,仍然没得到尸手和鬼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未必,”袁士妙冷哼一声,“这不过是另一种套路罢了,这两样东西就在我们手上,却没见他们来挣来抢。” “哦?”黄三泰显然是了解情况的,却没想到这一层,当下面现凝重之色,“你的意思是,血族的人是故意的?” “差不多吧,”袁士妙点上一支细烟,很快烟雾袅袅而起,“没有梁老板这一计,任谁也破不了天罡北斗大阵,也就拿不走魔鬼的尸手。” “可那里正在拆迁啊,阵法再厉害也挡不住现代化的机器呀。”胡守一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不得不说,这个胡守一彻底颠覆了自己大反派的形像。在王双宝眼中,他早已变成了法力不够、智商较低、低声下气的无能老道。 “这大阵压制它近两千年,当然有应对的方法,”袁士妙掸掸烟灰,面带嘲讽,“如果硬来,尸手也会灰飞烟灭的。这一点,不知梁老板算出来没有?” “是这样?”梁小慧恍然大悟,“我们都被血族的人给算计了?” “梁友贵不是胡道长的弟子吗?”王双宝忍不住说出了实话,“怎么感觉他的本事比胡道长大得多呢?” “我最多算是个启蒙老师,”胡守一面有惭色,“梁老板天赋异禀,另有师承。” 胡守一曾经说过,当年并不是他拐走了年幼的梁友贵,而是对方非要跟着自己走的。 难道这太平教掌教的血脉落在梁友贵的身上,而不是村长梁友富? “胡道长,上次你说在山神庙前安置香炉以及布下金刚阵是一位前辈高人让你这么做的,”袁士妙步如正题,“请问这个人是谁?” “什么香炉?什么金刚阵?”胡守一装着糊涂,却极不自然,“我没说过,也不认识什么前辈高人。” “你说谎!”梁小慧大声质问,“我们都听到的,你怎么可以不认账?” “我外爷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肖成德察言观色许久,已大致心里有数,“你们不要啰嗦了!” “呵呵,”袁士妙不怒反喜,“梁老板在吗?可否见上一面?” “他不在,明天才能回来。”黄三泰好整已暇,从容回答。 保安公司的孙启发曾对重机枪马克辛承诺过,三天之内会让他见到梁友贵,明天正好是三天之限的最后一天。 “夜玲珑真正的老板是谁?”袁士妙看出对方有送客的意思,连忙又抛出一个问题。 “明面是辛梦露,一个风月场里的高手。暗地里就是血族那帮人。”黄三泰捻熄雪茄,将它装回铁盒之中,“我还有事,我们以后再聊吧。” “最后一个问题,”袁士妙锲而不舍,“夜玲珑一楼布下了一个十二都天门阵,会不会又是梁老板所为?” 从梁友贵与血族人做交易换取巨额折扣这件事来看,这个天门阵倒真有可能是他所为,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十二都天门阵?”胡守一呆住了。 “是的,”袁士妙站起身来,“不知道这个大阵又换到了什么呢?” “不是梁老板布的,”黄三泰罕见的有些焦虑,“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我险些在那里丢了性命。”袁士妙冷冷地点头。 “我会跟梁老板汇报的,”黄三泰很快恢复了常态,“小肖,你去送送他们。胡道长,你跟我来。” 负责送客之人是肖成德,而不是胡守一,可能黄三泰也担心他再多说些什么。 在电梯里,梁小慧按捺不住,问:“这个黄三泰,怎么突然就要送客呢?” “可能是师傅那句话吧,”王双宝揣测着,“师傅说尸手和鬼灯在我们手上,是血族的另一种套路。我们都被算计了。” “被算计那句是我说的。”梁小慧急欲表功。 “有可能吧。”袁士妙不愿多言,快步出了电梯。 王双宝边走边思考一些疑点,不知不觉就落在后面。 “快上车,”袁士妙催促一声,“我们找地方去吃午饭!” 午饭是在中州一家有名的酒店里吃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却点了满桌子的好菜,甚至还开了一瓶好酒。 “忙活了好几天了,”袁士妙给王双宝倒上一杯酒,“我们好好喝喝,小慧你就不要喝了,吃完饭我们回西京。” “不是说明天吗?”王双宝傻眼了,计划没有变化快,越来越提前。 “公司里有点事,”袁士妙含糊应对着,“等处理完了我们再见面吧。” “等暑假吧,”梁小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们不要忘了,我们还要去青山镇的鬼楼捉鬼呢。” 王双宝当然没忘,夏天大姐一家人要搬到镇上去住,正好就要住在鬼楼里阴气最重的单元。而宣纸店的胡抱元说过,中元节前一定要回来一趟。 “那就暑假,还有一个月。”袁士妙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师傅,”王双宝试探着问道,“胡守一说的这个前辈高人会是谁呢?” “既然是前辈高人,肯定比他年龄大辈份大,”梁小慧好像很懂的样子,“如果活到现在,那位高人应该是九十岁左右的老道人了吧。” “说了等于没说。”王双宝嘟囔一句,“难道要回去挨家挨户的查户口?” “不用着急,总有水到石出的一天。”袁士妙的微信又响了,她读了一遍之后眉头又紧紧得皱了起来。 “可这《太平经注》是怎么一回事?”梁小慧也是梁氏后人,非常关心它的下落,“梁友富信誓旦旦地说经书被梁友贵顺手牵羊了,可梁友贵却让黄三泰、肖成德等人到处去找,难道这也是套路?” “还有梁尧,”王双宝补充一句,“梁村长对我说过,他是跟着三哥混的,可当时的他根本就不认识黄三泰。” “原因很简单,”袁士妙夹了口菜,放在嘴中慢慢咀嚼,“因为他在说谎。” “又说谎?”在王双宝印像里,正直的梁村长这已经是第二次说谎了,两次都与《太平经注》有关。 “跟三哥混的人不是梁尧,而是梁友贵。”袁士妙自斟自饮,“从年龄上分析,黄三泰更大。但梁友贵的本事更大,慢慢的他就成了真正的幕后老板了。” “原来是这样。”王双宝也喝了口酒,“那梁尧的欠款不再追要并升到堂主,是不是也是他亲叔叔梁友贵所为?” “肯定的。”袁士妙谈兴不高,惜字如金。 “那也不对啊,”王双宝问题一个接一个,“梁尧和梁茂、梁盛得罪了辛梦露,成天被人追着打。他亲二叔为什么不出面说句话、帮个忙?” “玄妙会和阎罗令的和睦只是表面的,”袁士妙指着桌上的菜,示意让他们多吃,“一方面,可能是梁友贵想把戏做足;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血族的人想给梁友贵一个下马威,或者说是一个警告。” “哦。”王双宝涉世未深,还没搞懂人性的复杂。 “这样说起来,”梁小慧沉吟片刻,接着道,“2002年的春天,梁友贵的确是回家了一趟,却没有顺走《太平经注》,而且和他哥梁友富还有过一番交谈?” “嗯。”不知不觉之间,袁士妙已经半斤酒下了肚。 “师傅,您喝得太多了。”王双宝看看自己的杯子,第一杯酒才喝了一半。 “师傅,是不是公司里出了啥大事了?”粗心如梁小慧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有人要收购公司,已经摆到桌面上了。”袁士妙又倒上了酒。 “早不收晚不收,为什么现在收?”梁小慧不知所谓的嚷嚷,“要是给个好价钱,卖了也行啊……” “小慧,少说两句。”王双宝担心师傅为此烦恼又要喝酒。 “小慧说的对,”袁士妙被一语惊醒梦中人,“本来只是询价,这两天突然急着要收购?还这么急,是不是要撵我离开中州?” “哦,还真是的。”王双宝也想通了。 现在正是破迷的关键时刻,倘若袁士妙离开,一切都将停滞不前。 “是不是不用走了?”梁小慧心生得意。 “不行,该走还得走,”袁士妙摇了摇头,“对方是志在必得。倒是你那句话提醒了我,如果能卖个好价钱也行啊。这样我就有时间有精力专心修道了。” 第108章保安公司2 午饭行将结束之时,王双宝接到了雷鸣生打来的电话:谢蔷薇找到了。 不知是谢成京没有尽力去找,还是雷队长办事效率极高,反正是找到了。冷漠如谢蔷薇听闻此消息也激动得跳将起来,请假买了最近的火车,大约傍晚就能到。 王双宝得知这样的消息也不知是喜是忧。一方面,找到谢蔷薇偿了张娟的心愿;另一方面,谢蔷薇的到来也基本宣判了张娟的死期将至。 袁士妙不胜酒力,醉倒在饭店里。最后还是王双宝将她背上了汽车,再对梁小慧嘱咐几句,然后五味杂阵地目送越野车离开。 师傅不在,中州的事情只能靠自己。不管困难多少能耐多大,反正只能他一人扛起来。而且是必须扛起来。 “熬吧,”王双宝自言自语,“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暑假了。” 好在中州的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虽然还有众多谜题待解,但却不急在一时,可以慢慢地寻找答案。 思前想后之后,王双宝决定去趟保安公司,也好知道公司对自己的最终处理决定。 “这不是王大班长吗?”门口的接待员还是庞锋的姐姐庞蕊,只不过语气友好了许多,让王双宝有点吃不准。 “庞姐,”王双宝心虚地往里望望,“孙总在不在?有没有关于我的处分?” “处分?”庞蕊噗嗤一声笑了,“孙总刚刚开会时表扬你了。说你勇于承担困难,解决了三江楼传播的谣言,彻底根治了保安员的心理阴影,立下了大功。公司研究决定,已经给你官复原职了。” “官复原职?”王双宝手机的微信响了,是柳永飞发来的,竟然也是类似的内容。 “是啊,不相信吗?”庞蕊乐不可支,一指行色匆匆的何小琴,“小琴老师来了,你去问她。” 何小琴看向王双宝的眼神有些躲闪,而且总是有意无意的瞄向月光戒指。 “孙总在,你直接去问他吧。”说罢,何小琴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马经理那个哥哥也在里边。”庞蕊吐了下舌头,“你去试试看吧,说不定孙总正盼着有人进去呢。” 果然如庞蕊所说,重机枪马克辛大马金刀地坐在孙启发的对面。还是抱着那个购物袋,面色低沉,有些吓人。 “孙总,”王双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含糊其辞,“我回来了。” “不是请了三天病假吗?”孙启发显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今天是第一天啊。” “我……我来签个请假条……”王双宝随口瞎编着。 “孙总,不要打岔好吗?”马克辛推了推厚似瓶底的眼镜,“梁老板呢,他在哪?不是说好了三天之内给我答复的吗?” “今天只是第二天,”孙启发不卑不亢,“我再重复一遍梁老板的指示,全力协助警方办案并且不惜一切代价营救马克劳。这还不够吗?” “我和受害人的儿子谈过了,”马克辛瞥了眼王双宝,继续说道,“只要给他三百万,他就会从警方那里撤诉。” “这怎么可能,”孙启发完全不相信,“这是刑事案子,不是民事纠纷,哪能说撤就能撤……” “能撤。”马克辛加重了声音,“警方也认可这种私下里调解的方式。毕竟是一桩十年前的无头案子。马克劳因为故意伤人的刑事拘留也快到期了,到时候警方不得不放人。” “警方认可?”孙启发愣了,“哪个警察说的?” “负责侦办此案的雷鸣生雷副队长。”马克辛答道。 本来王双宝在一旁坐立不安,听到这里反倒释然了。看样子雷鸣生为了彻底解决吸血僵尸案不仅默认了师傅的处理方式,还主动创造了双方私下合解的机会。 难道孤苦无依的张老师真得就该去死?王双宝想到了那首《江城子》,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三百万也太高了,”颇具商业头脑的孙启发反应极快,“再者说这应该是马经理和物流公司共同的责任吧。” “我还过价了,”和上次不同,马克辛这次一直抱紧了购物袋,似在给孙启发施加压力,“一百五十万,对方也同意了。我弟弟和梁老板一家一半,行不行?” “七十五万?”孙启发眨巴着眼睛,他似乎在计算着公司的承受能力,“可以是可以,但是马经理要支付现金,不能从公司的工资、奖金中分期扣除。你也知道,我们保安公司是个清水衙门……” “喏,”马克辛突然站起身来,将购物袋往桌上一倒,一捆捆整齐的百元大钞滚落出来,“这是七十五万,你数一数。” “这这这……”孙启发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有点愣神,好一会儿才说道,“小王,你去找财务部的齐出纳员过来一下。” 王双宝知道马经理的官司已经到此为止了,他在叫完齐出纳员之后直接去了人事部。在三天的病假条上认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离开。 其实就在刚刚,王双宝已经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没被处分的原因。保安公司是梁友贵的产业,肯定是他给孙启发打了招呼,让濒临开除的自己发生了180度的逆转。不仅事假变病假,而且官复原职,又成了天下城保安中队三班的班长了。 一句话,在中州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事态的发展。有人不希望再生波澜,是以所有的事情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之中。 “刚哥?”王双宝的电梯到了,开门走出来的居然是毛刚。 “双宝?你来公司干啥?”毛刚保持着对王双宝足够的警惕,他仍然记得双方在医院的遭遇。 “我来请病假,孙总准了。”王双宝用手挡着电梯,不想让它跑掉,“你呢?” “我病假被驳回了,”一正一反,天壤之别。毛刚不由得叹了口气,“医院那边也不要我了,我准备回天下城去上班。” “回去好啊,三江楼已经恢复正常了。”王双宝走进电梯,回头说道,“真的,回去上班吧,毛班长。” 毛刚本来在医院表现的不错,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吸血僵尸咬人事件。医院的保卫科被全院通报批评,本来要增加的保卫力量也无限期推迟了。没办法,毛刚只能回原单位上班。不过,他并没有当面向王双宝抱怨此事。 离开保安公司之后,王双宝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他要在离开中州之前再见张老师一面,因为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张老师,成京哥呢?”可能是因为将要见到女儿的缘故,张娟看上去精神焕发。 “接……电话,打车……走了。”张娟的表达能力也有很大的进步。 “哦,”王双宝也没多想,只是上前握住张娟的右手,果然有股沁人骨髓的冰凉,“我师傅给你那颗丹药还在吗?” “在。”张娟拍了拍胸口,意思丹药还在内兜里。 “其实你可以不吃的。”王双宝好心苦劝。 “要……吃的,吃了……就……好了……”张娟看上去早有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王双宝突然想起来,谢成京在病房上安装了窃听装置。倘若张娟死后他以录音相威胁,恐怕师傅也摆脱不了干系。 “老师,成京哥在这里装了个录音器……”王双宝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只能连说带比划。 “这……里……”张娟从褥子低下摸出块类似电子表的装置,只不过电池被卸掉了。 “你做的?你知道他在干什么?”王双宝大奇。 “知道。”张娟重重地点头,“我……早就……恢复……了。” “那成京哥和蔷薇都加入了那个组织,你要劝他们退出来啊。” “不,”张娟摇了摇头,“这都……是命。” “张老师,”王双宝突发奇想,“你们组织里有一位高人,大约九十岁左右,会布道家的大阵,您知道是谁吗?” “知道。”张娟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谁?”王双宝满怀希望。 “不能……告诉你。”张娟慈爱地摸摸王双宝的头,却没有说出答案。 “那梁尧和梁茂、梁盛他们连着两天来找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王双宝还不死心。 “也……不……告诉你。”张娟微笑着摇头,“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老师,正像您说蔷薇加入那个组织是命一样,我的命就是和那个组织抗衡,直到分出胜负才能结束。”王双宝双拳一砸,神情肃穆,“就算您不告诉我,我也会查出来的。” “有……骨气……”张娟赞许地点点头,旋即想起了什么,执笔在信纸了写了四行字,折好后放在他的前胸口袋,“回……去再看。” “我还想等蔷薇来。”王双宝听出对方不想让自己再呆下去。 “不,你走吧。”张娟难得完整了一回。 “可是……” “走!” 张娟很执着,王双宝不得不离开。 当他来到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时,忍不住将那张纸条取了出来,上面是一首七言小诗: “一宝一书杳无信,青山踏遍未得见。重还家乡再聚日,不在眼前在近前。” 第109章另一个吸血僵尸 十年前,张娟与丈夫谢仓明离开了土生土长的山村,来到中州打工。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一名小学的民办老师,领取着微薄的薪水,却用自己的一片爱悉心教育着孩子们。 张娟离开的时候,王双宝刚刚八岁,读小学二年级。那时的他已经受月光戒指和老井的影响,整天浑浑噩噩,因此他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只有对张老师是例外。 印像里的张老师总是在微笑着,不急不恼。不管你有多蠢笨多调皮,她最多只会佯装吓唬一下,但很快就会笑了场破了功。 一句话,她爱孩子,孩子们也爱她。 纸条上的四行诗是张娟亲笔所写,大体是谈到了《太平经注》和九节杖的下落。第一句是说这一宝一书杳无音信;第二句说找遍了青山镇也没见到;第三句和第四句更重要,好像是说这两件宝物还在老家,而且就在近前。 诗中还提到了九节杖,可能张娟不知道它已经在谢林生家的炕洞中被找到。而炕洞的确也应了那句“不在眼前在近前”。 难道《太平经注》也是如此?还在兰沃子村的某个角落? 令王双宝疑惑的不仅是七言小诗的内容,而是张娟竟然是一个知情者。这“书和宝”的提法最早出自肖成德之口,可他却是夜玲珑死对头玄妙会的人。 也就是说,夜玲珑和玄妙会的人都在有目的地寻找《太平经注》和九节杖。而且,似乎前者更重要一些,要不然怎么没有人来抢夺九节杖呢? “双宝吗?”王双宝手机响了,是雷鸣生打来的,“你和你师傅来趟公安局吧,我这里有点新情况。” “师傅和师姐有事回西京了,”王双宝将那首小诗折起来放好,“我去一趟吧。” 从人民医院到公安局不远,半小时后,王双宝又出现在皇甫清的面前。 “跟我来,”皇甫清已经见怪不怪了,将王双宝径直带到雷鸣生的办公室,“进去吧,雷队在等你。” 王双宝推门进去,正看到雷鸣生伏在桌上研究什么,很专注。 “雷队,有什么新情况?”混得熟了,王双宝不再对这位三姐曾经的对像过于客套,再说雷鸣生也不习惯。 “dna的结果有了,”雷鸣生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一丝迷茫,“张娟口中检测出的血样和受害人完全一致。” “哦。”这个结果早就猜到了,王双宝并没感觉到意外,“那又怎样?” “在这种血液中检测出了一种新型的狂犬病毒,和吸血蝙蝠传播的很类似,但却有所区别。”“什么区别?” “吸血蝙蝠传播的狂犬病毒如果治疗不及时会伤及性命,但是这种像是改良过的,只会携带不会致命。”雷鸣生不是病毒学专家,但他也意识到可能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病毒样本。 “那也没什么稀奇的。”王双宝因为张娟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态度有些冷淡。 “你怎么了?”雷鸣生终于把眼睛从那些数据上移开,“对我有意见?” “不敢,”王双宝清了清嗓子,“我就想知道等张娟自杀之后你们公安方面会怎么处理?” “因为这个啊,”雷鸣生无奈地笑笑,“十年前张娟就失踪了。按照法律规定,两年后她就被宣判死亡,已经销了户了。” “所以呢?”王双宝抱着胳膊,“这样处理起来更简单一些?” “张娟服药之后,身体将会灰飞烟灭,找不到一点痕迹。”雷鸣生摇了摇头,“对她而言,就是继续失踪罢了。” “灰飞烟灭?”王双宝根本不相信,“你听谁说的?那么个大活人会灰飞烟灭?” “是你师傅说的。”雷鸣生平静地看向他。 “我师傅?”王双宝感觉嘴巴闭不上了,“怎么会?” “你师傅说,张娟十年前就应该死了,但是在血族的邪术下假‘活’到现在。一旦破了此术,她的身体就会像死了十年一样。”雷鸣生摊开了双手,“十年天天暴露在外,恐怕骨头都烂成渣了。” 袁士妙曾经说过,道士悲天悯人,为了天道经常需要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王双宝就要见识到了。 “你继续说病毒的事儿吧。”王双宝紧紧闭了下眼睛,复又张开,已是恢复如常。 “这病毒的事情我决定谁也不告诉,否则会有更多的麻烦出现。”雷鸣生很坚决,他想了想继续说道,“现在有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我?能做什么?”这有点出乎王双宝的意料。 雷鸣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种新型狂犬病毒在另外一个人的嘴里也检测到了。” “唐朝阳?”王双宝张口就将这个人的名个字喊了出来。 “对,就是他,”雷鸣生又抽出张a4纸,“他也咬过人,因此他嘴里的血样也送检了。奇怪的是,他也检出了相同的病毒。” “可他咬人的时间并不是农历十五啊?”王双宝记得很清楚。 “是呀,而且他是个男人,”雷鸣生也不明白,“会不会是他在练习?或者是血族的人急欲扩充队伍?” “我明白了。”王双宝出奇的冷静,他已经意识到雷鸣生找他来的用意,“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有了师傅的以身作则,王双宝知道这次该自己出马了。无论如何,唐朝阳是因为自己的死而复生才疯掉的,因此只有他才是对症之药。当然,很可能是毒药。 因为连续伤人,且唐明阳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所以他被关在一个单独的牢房之中。 “皇甫、小吴,你们都回去吧,”雷鸣生支走了旁人,“他要指认嫌疑人,人多了反而不好。再说这里还有我呢。” 当其他人都陆续离开后,雷鸣生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墙顶的监控探头,并给了王双宝一个眼神。 “舅,是我。”王双宝突然出现在目光呆滞的唐朝阳面前。 “啊?”唐朝阳初时很困惑,慢慢地有股深入骨髓的恐惧袭上心头,瞬间他的意识恢复了,“双宝,你是人是鬼?”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双宝冷冷答道。 “我在做梦?”唐朝阳疑惑地看了眼旁边的雷鸣生,“是吗?” “唐明阳!”雷鸣生大声质问,“你和宋金明杀人骗赔,一共害死过多少人?” “我,我……”唐明阳吓得一哆嗦,“主要是宋金明动手,我就是个帮忙的。一共……九个,不,八个,这个不算……” “八人?你们犯下的可是死罪!”雷鸣生趁热打铁,“你为什么还要咬人吸血?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被咬了,不咬人就难受……”唐明阳手忙脚乱地在脖子上比划着,可他的脖子上却没有一点伤疤。 “谁咬的你?”雷鸣生紧追不舍。 “蝙蝠,”唐明阳眼神中现出绝望,“一只特别特别大的蝙蝠……” 咬张娟的人是血族的马修斯,而咬唐明阳的却是一只特别特别大的蝙蝠。虽然这只蝙蝠也是吸血鬼,可他为什么要变成蝙蝠再咬人?难道是为了不让人知道? 雷鸣生问完这句话,唐朝阳开始撕扯头发、胡言乱语,看情形他的脑子又糊涂了。这时候,王双宝注意到雷鸣生悄悄给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唐明阳,宋金明是怎么死的?”王双宝厉声大问。 “宋金明!”唐明阳的眼睛挣得很大,里面装满了恐惧,“干尸……是被吸血僵尸吸干了的干尸……你就是……” “现在吸血的人是你!”雷鸣生在一旁帮腔,“我怀疑你就是吸血僵尸!” “我吸人血?是吸血僵尸?”唐明阳跪在地下,用力抱住头,“我吸干了宋金明?我才是魔鬼?” “嫌疑人情绪不稳定,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雷鸣生拍拍王双宝,示意他一同离开。 在往回走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直到进了办公室之后才有所交流。 “接下来怎么办?”王双宝长出一口气。 “看情况吧,”雷鸣生也不确定,“虽然他认了罪,但鉴于他的精神状态恐怕无法执行。他有可能会被押到精神病院中,单独监押。” “哦。”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可能是唐朝阳最好的结局。毕竟他和宋金明一起杀害过八个人的性命,死有余辜。 “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雷鸣生收起桌上的鉴定报告,慢慢塞到碎纸机之中。 “回去上班,”王双宝靠在沙发上,感觉有点心力交瘁,“等夏天时候和师傅一起回趟青山镇。” “哦,那好吧,”雷鸣生丢过一支烟来,“以后我们电话联系吧。” 从公安局出来已天色渐暗,皇甫清开车送王双宝去坐605路公交车。刚刚坐上车,他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雷鸣生的微信: “唐明阳已自杀。” 看到这里,王双宝重重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死了好,死了好,一了百了。” 唐明阳虽然已被吸血鬼咬伤,但他没有基因,又不是处女,因此他成不了真正的吸血鬼。和张娟一样,他会是另一个播种者,另一个吸血僵尸。既然成不了吸血鬼,自杀起来就容易的多。 但是让王双宝难过的是,唐朝阳其实是死在自己手里。 第110章玄妙会4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选自房玄领等著《晋书?列传三十九》 毫无疑问,杀人骗赔的唐朝阳是个十足的恶人,但是他与宋金明不同,他还有一点良善之心。比如,他曾怜悯过王双宝,出了两百块给他“破**处”;在煤矿底下杀人时,从来也不是他动手。 王双宝不知道师傅是如何做到的铁石心肠,反正他在得知唐明阳自杀的消息时百感交集,并没有一丝惩恶劝善的快感。相反,因为唐朝阳的死与自己的出现和谈话有关,反而让他背上一种不大不小的心理包袱。 如果再联想到不久于人世的张娟张老师,王双宝的心情就愈加的沉重。坐在605路公交车上,他其实是一种逃离中州的感觉。 虽然如此,他也知道任谁也无法摆脱命运的纠缠,尤其是自己。 “双宝,你在哪?”王双宝手机响起,接通后是梁尧的声音。 “尧哥,”王双宝心中暗叹一声,“我在公交车上,准备回天下城。” “先别走了,”梁尧习惯性的发号施令,“晚上咱哥四个喝一点儿,梁茂梁盛也在。” “那……好吧。” 如果换作旁人,哪怕是雷鸣生,王双宝都有足够的理由与决心拒绝。但是对梁尧却无法做到,因为他还想知道这三兄弟究竟和张娟说了什么,或许《太平经注》的下落也能获得一丝线索。 本着就近的原则,梁尧选的饭店就在605路公交车的必经之路上。王双宝下车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川菜馆,并在一个包间里与梁氏三兄弟重逢。 “梁茂,你好了?”王双宝仍然摸不清今晚这顿饭是不是鸿门宴,只能想办法试探对方的态度。 “基本上吧,”梁茂倒是很热情,“我这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搽上药膏好得很快。” “双宝,先坐嘛,”梁尧友好地客套着,“我们坐下慢慢聊。你别看这个川菜馆不大,但是味道很正。一会儿你要多喝点儿多吃点儿。” 听到这里,王双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起来这兄弟三人似乎并没有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另有所图。 “听说你上午去总部了?”梁茂眼角微不可察的挑动了一下。 “是的,”王双宝不知对方来意,只能如实以告,“早上我和师傅、小慧一起,在玄妙会总部见到了黄总和胡道长。” “你们去干吗?”梁盛笑嘻嘻的追问一句。 “也没什么,就是请教一些问题。”王双宝含糊其辞。 “服务员,上菜!”梁尧突然喊了一嗓子,倒是把王双宝吓了一跳。 “那个……”王双宝决定以退为进,主动出击,“上回我举报梁盛是在公交车上一时口误,被人举报,还有梁茂是因为在医院……”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梁尧霸气地一挥手,“咱们几个从小就是光腚耍伴儿,感情深得很。再者说了,要不是你,辛梦露那个娘们儿跟我们还不算完呢。在局子里躲一躲、减减肥、养养伤很是很不错的。” “你们怎么和她结得仇?”王双宝有意将话题扯远一些。 “靠,”梁盛点上一支烟,“我们那天……” “老三!”梁尧敲了敲桌子,打断了梁盛,“今天我们都说点儿高兴的,以前那些破事少提!” “好的,大哥。”梁盛吐出烟来,不再言语。 既然梁盛是老三,那估计老大就是梁尧,老二是梁茂。王双宝心中盘算着,这种兄弟间的排序是和梁姓家族有关还是和太平堂有关。 “尧哥,听说你现在是堂主了,好厉害呀。”王双宝有意奉承。 “嗯?你怎么知道的?”梁尧剑眉一挑,语气不善。 “我?”王双宝愣了一下,“谢成京说过的,还有上午你们黄总也说过。” “我就是个挂名的副堂主,”梁尧轻哼了一声,“堂主你也认得,就是那个小矮子肖成德。” “肖成德?”王双宝不由得挠了挠头皮,上午在玄妙会总部时对方并没提到这一点,反而表达了一种对梁尧的不屑。 “是啊,”梁尧打开一瓶白酒,“年前我们在青山镇遇上的那帮人的头头儿-小秤砣。” “他不是你的冤家吗?”王双宝装着糊涂,“上回还说你利滚利、驴打滚地欠了他十二万。” “是这样,”梁茂把话接了过去,“后来尧哥找到了三哥,一通解释之后入了会,又被提拔当了副堂主。” “哦。”王双宝佯装敬佩,“黄总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川菜馆的菜像流水一样送了上来,很快就摆满了桌子。四人结束闲谈,将注意力集中到酒食上来。 “嗯,这辣味很正,”王双宝用手背揩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味道真不错。” “那当然,这里所有作料都是从四川运来的,没有当地的东西。”梁盛端起酒杯,“双宝,我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来,我们干一杯!” 王双宝不知是计,真得一仰脖就干掉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梁盛这杯仅仅是序曲,接下来梁茂、梁尧接起了力,不停的劝酒、敬酒,让他应接不暇,不胜酒力。 其实王双宝自己也不知道能喝多少酒,因为之前他从来没有喝过多少,向来都是点到即止。 “慢着点,”王双宝舌头都大了,“让我歇口气,喝不动了……” “再来再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梁尧也是口齿不清,“喝!喝!” “喝口茶!”始作俑者梁盛顺口接了下去,“双宝,你觉得我们黄总这人怎么样?” “不咋样,”王双宝酒劲上涌,“我觉得尧哥二叔才是个高人,天罡北斗阵都能破的高人……我们保安公司老总也是他……可惜没见过啊……” “我二叔?”梁尧懵住了。 “是啊,”王双宝语不伦次,“尧哥,你这两天老去医院找张老师都说什么了……” “你说我二叔?”梁尧皱着眉头,所答非所问,“是说哪个二叔?” “你有几个二叔,”王双宝醉眼朦胧,打着哈哈,“就是你亲二叔喽,梁友贵!” “你说我二叔是个高人?还是你们保安公司老总?”梁尧似乎有点醒酒了。 “对呀,你不会不知道吧。”王双宝抓起一根萝卜条咯吱咯吱地咬着,“你们跟张老师到底说什么了?嗯?” “没什么,打听点事儿,”梁尧随口答道,“问一本旧书的事儿。” “旧书?啥旧书?”王双宝嘿嘿笑着,“尧哥你啥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桂总是我二叔?”粱尧疑惑地看了眼梁茂,“桂永良是我二叔?” 梁茂没法回答他,只能无奈地摊开双手。 “桂永良?反过来不就是梁友贵嘛?”王双宝哈得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你欠了十二万也没事,还能当堂主……” “屁!”梁尧最是受不了激将法,“我当副堂主是为了帮公司找一样东西!” “老大!”梁盛清了清嗓子,制止了正欲发彪的梁尧,“来,我们四个再干一杯!” 等这杯酒下了肚,王双宝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 “这小子酒量还不小,”梁茂喘着粗气,“险些让他把我们仨喝倒了。” “怎么处理他?”梁盛的酒量要好一些,“带咱们住的地方去?” “算了,”梁尧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你们两个搀起他来,把他送对面小旅馆里就行。” 王双宝已是烂醉如泥,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他基本上是被茂盛兄弟架到对面去的。 “怪不得我总觉得桂总长得像我大呢。”梁尧还是没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 “这小子是真喝醉了吗?”梁盛扯过被子给王双宝盖上,“怎么好像是他在问我们,而不是我们在问他呢?” “这话怎么讲?”梁茂不明所以。 “本来是我们想知道他在公司总部和黄总、胡老头子聊些什么。结果却问出个几十年不见的二叔来,而且老大把我们去医院的目的也说出来了。”梁盛一阵苦笑,“不仅如此,还有会里给老大升职的原因都交待了。” “装醉?”梁尧一脚踢在王双宝的屁股上,“他有多大酒量?刚才差不多喝了一斤吧,难不成他能喝两斤?” “算了,不管他了。”梁茂拉开房门,“万一桂总不是我们二叔咋办?三哥让我们找得东西快到期限了,我们再去趟医院吧。” “行吧,”梁尧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会过去病房还开着门。” “老二说得对,”梁盛摸出支烟来,“如果桂总是二叔,那他怎么不帮我们却要向着三哥呢?就算是二叔,他从小就离开家了,对我们还有没有感情也难说啊。” “是啊,别忘了饿狼帮……” 梁氏三兄弟边说边聊着退出了房间,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几分钟后,当他们的声音从楼下响起时,王双宝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蹿到窗户一侧悄悄往下望去。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三人上车后向医院方向直驶而去。 第111章医院6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选自曹操《短歌行》 杜康是传说中酿酒的始祖,后世称其为“酒圣”。后人多以“杜康”代指白酒。 说实话,王双宝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以前和师傅一起小饮,多是浅尝辄止,意思到了就行。可今天一上来梁氏三兄弟频繁劝酒,他却越喝越清醒。当他意识到这可能与自己的体质有关时,便将计就计,通过装醉的方式想了解更多的信息。 十几分钟后,王双宝蹑手蹑脚地出现在张娟病房的门外。 “蔷薇,张老师呢?” 张娟的病床上坐着个窈窕女子的背影,竟然是久未谋面的谢蔷薇。 “你们来干什么?”谢蔷薇冷冰冰地反问一句,“喝成这个样子找我妈有什么事?” “我们找张老师有事商量,”梁尧有点不耐烦,“她人呢?成京带她检查去了?” “有事问我。”谢蔷薇缓缓站起身,走向窗台。 “你不知道情况,”梁盛头脑更活络,陪着笑脸,“我们来了好几次了,张老师总是推来推去的,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个答复。要不我们在公司就没法混了。” “问我。”谢蔷薇仰头看向月亮,态度依然如旧。 梁茂一直没说话,却悄悄地拨打了谢成京的手机,可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 “问你有屁用!”梁尧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老二,老三!你们四处去找找!” 王双宝听闻此言,急忙藏到了公用卫生间之内。 “不在眼前……在近前……”女卫生间内传来了悲怆的声音。王双宝心中一懔,此人必是张娟无疑。 “张老师,”王双宝不好意思直接闯入女卫生间,又不敢高手呼唤,只能在门口低声叫道,“我是双宝,您在里面干什么?病房里不是有卫生间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张娟并没有理会,又开始背诵起那首苏东坡的《江城子》。语调低沉,满是悲意。 “不好!”王双宝突然想起师傅给的那粒丹药,急忙抢入卫生间。 可惜当他打开门时为时已晚,张娟已将那粒丹药服下。很快她的身体就起了变化,就仿佛当初的宋金明一般,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人变得越来越瘦削枯槁。 终于,噗的一声她变成一阵烟雾,散去后只剩下一身病号服落在马桶之上。 “娘!”厕所外传来谢蔷薇一声凄厉的呼唤,似乎她能感应到母亲的离去。 王双宝不想被人看到,一个闪身进了另一个隔间,将门关好。 “张老师在哪儿?”梁尧竟比谢蔷薇反应很快,第一个窜进了女厕,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走了。”谢蔷薇默默流着泪,上前将病号服收起,卷作一团放进包中。 “走了?”梁尧疑惑不已,“去哪了?” “既然你们不愿意问我,那我要走了。”谢蔷薇不由分说,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随后而来的梁盛叫住了她,又递给了梁尧一个眼色。 “好吧,问你也行。”梁尧一指病房,“我们进去谈。” 待他们离开厕所回到病房,王双宝故伎重施,又悄然的附在病房门之外。 “蔷薇,你知道我家有本祖传的《经书》吗?”梁尧清了清嗓子,到底问了出来。 “知道,”谢蔷薇轻哼了一声,“不就是《太平经注》吗?” “你怎么知道的?”现在轮到梁尧惊讶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谢蔷薇冷漠地环视一周,“你们三个先加入饿狼帮,后脱帮加入了玄妙会,专门与阎罗令为敌。” “你你你……”梁尧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年前谢成功曾派吸血蝙蝠王找过那本《太平经注》,可惜早就不翼而飞了。”谢蔷薇冷傲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 “谢成功?你们?”这三人之中梁盛扮演的是军师傅角色,当然反应更快,“难道你们都是……” “当然,我们都是夜玲珑的人。”谢蔷薇轻蔑地说道,“我们村梁谢两大姓从兰沃子一直斗到中州来了,真是有缘。” “那本书去哪了?”梁尧好不容易按捺下情绪,“你知道吗?” “这我要问你啊,”谢蔷薇轻甩了下头发,“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妈《经书》的下落呢?” “十六年前,俺爷去世的第三天,我看见张老师了。”梁尧下定决心,慢慢说道,“那会儿就要出殡了,我肚子疼急着要拉稀就往茅房跑,经过西屋时,见到有个人在西屋踩着凳子在摸天棚。” “十六年前?你多大?”谢蔷薇质疑。 “六岁了,”梁尧摇摇头叹了口气,“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去年冬天双宝、小慧和他们的师傅来到我家,问俺大索要这本书,我才意识到这事儿与张老师有关。” “俺娘怎么回答的。”谢蔷薇眉头微皱。 “张老师先是说不记得了,后来又推说不可能是她,再后来又要我们过两天再来。”梁茂接过话头。 如果是这样,王双宝心中暗忖村长梁友富可能真得不知情。他可能只是想当然的以为书被梁友贵拿走了。而且,梁、谢两姓明争暗斗,素无来往,张娟在那时出现并不合时宜。 “你为什么不跟你大说呢?”谢蔷薇对视着梁尧,“你大可是村长,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他老了,我还年轻。”梁尧的态度模棱两可、不可捉摸。 “你们夜玲珑要那本书干什么用?”梁盛小心地旁敲侧击着,“你在那里做什么工作?” “我才不稀罕那些破书,有什么用?”谢蔷薇摸了一下胸前的水晶吊坠,“告诉你们吧,我是夜玲珑的红衣圣女!你梁尧也不过混上了个副堂主,还是用经书换的,对不对?” “你不是在西京上大学吗?”梁盛愈来愈惊讶,“怎么对中州的事情这么清楚?” “梁尧,你真得没看错吗?”谢蔷薇又追问了一句,“那个人真的是俺娘?” “别人兴许会看错,那可是张老师。”梁尧抽抽鼻子,似乎有点感冒的迹象,“我肯定没看错。” “哦。”谢蔷薇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信纸,那是张娟口齿不清时用来交流的工具,最上面的一张纸缺了一半。 “现在该你了,”梁尧挺了挺腰板,找回些自信,“我不管你是不是红衣圣女,该你透露些信息了吧。张老师人呢?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们那本书的下落?” “可以啊,”谢蔷薇将信纸拿起来,在灯光下反复变化位置,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一宝一书杳无信,青山踏遍未得见。重还家乡再聚日,不在眼前在近前。” “在近前?会是哪?”梁尧懵住了。 “这个可以给我们吗?”梁盛笑嘻嘻地接了过去,“先不管东西在哪,有了这个就能在三哥那里交差了。” “关键是这个纸条,”谢蔷薇提醒着,“它是写给谁的?那个人会不会知情者?” “难道是……”梁氏三兄弟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而出,“双宝!” “九节杖也在他手里。”谢蔷薇站起身来,“我要回西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蔷薇,我们玄妙会和你们阎罗令是死对头,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呢?”憨头憨脑的梁茂挠着头皮问道。 “因为你们都是些无能之辈,告诉你们也无妨。” 说罢谢蔷薇飘然而去,王双宝只好再次藏到了公共卫生间之中。就在这时,病房楼的铃声响了,这意味着很快这里将要封闭,一切闲杂人等从速离开。 “大哥,我觉得这个谢蔷薇虽然狂点儿、傲点儿,但是她的话在理儿啊,”说话的是梁盛,此时他们三人结伴正要离开,“我们要找的九节杖就在王双宝师傅手里,这本书也是他们的必得之物,线索应该就在他们身上。” “那我们要怎么做?” “先去给三哥汇报,想办法把火引到双宝身上,我们也好……”三人越走越远,渐渐听不清声音。 阴影里的王双宝甚是郁闷。谢蔷薇寥寥数语,就把战火重新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由此可见谢蔷薇对哥仨儿的评价也有一番道理,他们的确是些“无能之辈”。只不过,他今晚上“醉酒”的那个小旅馆也不能回去了。 “算了,”王双宝自言自语,“今天晚上还是找个网吧对付一宿吧。” 网吧很好找,拐角的胡同里就有一个。王双宝打着呵欠钻进了烟雾缭绕的网吧之中,找了空位子坐下。 其余的年轻人都在玩游戏、视频聊天,只有王双宝百无聊赖,随意的点着新闻网页,在里面胡乱地东看西看。 这时他的手机微信响了,是雷鸣生发来的一张图片。下面还附着一段话:“双宝,这是唐朝阳死时的照片,你看一下。” 第112章倾城 照片中的死尸浑身发黑,双目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并伴有严重的脱水。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无法判断此人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唐朝阳。当然,他和宋金明和张娟是有区别的。他既没有宋金明那样的枯槁、宛如木乃伊一般;又不像张娟那样的诡异、刹时间变得烟消云散。 一句话,他更像是两者的中和体。 张娟作为血族的播种者已历十年,而唐朝阳只是个初入门者。至于宋金明,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完全是被王双宝和月光石吸干的。这可能就是三者死状有所区别的真正原因。 “张娟已死,尸骨无存。谢蔷薇带走了病号服,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知情的。”王双宝给雷鸣生回了个微信。 “如此甚好,失踪的可以继续失踪了。”雷鸣生似乎很欣慰。 看到这里,王双宝突然想到了马经理。他才是张娟再次失踪最大的受益者,弄不好连那75万都可以不给了。 对于雷鸣生而言,这几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一方面,困扰中州北部整整十年的吸血僵尸案彻底斩草除根。另一方面,这种匪夷所思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以这种方式结束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王双宝并不确定,到底血族会不会派出下一个播种者,抑或是更多的播种者? “喂,你玩不玩实况足球啊?”临桌一个长发美男用胳膊肘轻轻杵杵他,“我看你在这里发呆好久了。” “哦。”王双宝侧脸看了一眼,此人年纪和他相仿,看打扮更像个搞艺术的,“不好意思,我不会。” “秦志城,我跟你玩!”对面一个小平头不服气地嚷嚷,“输了的请撸串!” “好啊,有夜宵吃了。”被叫作秦志城的长发男子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个细节让王双宝眉头轻皱。以他过去的经历这好像又意味着一段新的巧遇。而且,这个名字他也似曾相识。 “老秦,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咋不在学校里用功呢?”一个新进来的年轻人也认识他,主动打着招呼。 “切,天天啃案例快逼疯我了,出来放松放松。”秦志城虽如是说,手下却一刻也没放松。 “你们公安大学不是管得很严吗?你怎么跑出来的?” “总是有办法的。”秦志城有点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老是在这儿问个没玩没了!” 说到公安大学,王双宝猛得想起梁小慧有个同学是那里学刑侦。上次破解阴沉木箱上暗纹的人就是他,而且他的微信名字好像叫做“倾城”。 正在想着,王双宝的手机响了,竟是梁尧打过来的。可现在的他本应在小旅馆的标准间里躺着呼呼大睡,所以他将手机铃声打到静音,任由其响。 可以想见,血族的红衣圣女谢蔷薇成功的将锅甩到了王双宝的头上。不管梁氏三兄弟出卖他是否出自本意,但他们更想摆脱黄三泰的纠缠。虽然之前他和师傅去过玄妙会,但是张娟的那首诗确是写给自己的。从这一点上讲,玄妙会绝不会善罢甘休。 “哈,赢喽!”秦志城突然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赵黑子,快去买串买啤酒!我要喝冰的!” 对面的赵黑子拉长着脸,很不情愿的起身出去了。 王双宝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钟。估计这个时候梁小慧还没睡着,他便悄悄的打开手机的自拍功能,给刚刚获胜的秦志城拍了张照片。 “干什么呢?”秦志诚眼角的余光准确地抓住了临座的这个小动作,“我早就看你不大正常,怎么还玩起偷拍了来?狗仔队?我也不是明星啊。” “哈哈,谁让你老秦长得比女人还俊呢?”刚才和秦志城搭茬的那人高兴地摇头晃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纶巾羽扇,身衣鹤氅,素履皂绦,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身长八尺,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傅老三!你不要跑这乱起哄!”秦志城不依不饶,揪住王双宝不放,“老子可是公安大学的,毕业了就是警察,你偷拍我到底是何用意?” “你误会了,”王双宝不动声色,“我就是随便拍了张,不是有意拍你。你如果不愿意,可以删掉的。” 其实王双宝早在那个傅老三插科打诨的时候就偷偷将照片发给了梁小慧,并顺手删掉了记录。 “哼,当然要删!”秦志诚怒气冲冲地抢过手机,正要退出微信界面前往照片库,这时梁小慧的微信震动了一下,“小灰狼?梁小慧?你认识梁小慧?” 王双宝顺手就夺回来了手机,上面有“小灰狼”的回复:“这不我同学倾城嘛,你啥时候认识的他?” “我和小慧是同村,也是小学同学。”王双宝抬头望了眼秦志城,此人果然是长得一表人材,“你的微信名字我曾听小慧说起过,也知道你是公安大学的学生,刚才就是验证一下罢了。” “哦?”秦志城搔搔头皮,“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刚刚输掉比赛的赵黑子探头进来,问:“烤板筋卖没了,换成肉筋行不行?” “算了,”秦志城拍了拍王双宝,招呼了一声,“我们这也算萍水相逢,到外面去吃吧。边喝边聊。” “好啊,”王双宝站起来一抱拳,“多有冒犯,今晚我来请吧。” 如果换作旁人,王双宝避之唯恐不及。但是这个“倾城”可不一样,他能破译那个不知哪个年代传下来的阴沉木箱表面的暗纹,绝对是有真功夫的。 “上回小慧发来那个木头箱子是乌木的吧。”秦志城很直接,上来就问到了那口箱子。 “师傅说是阴沉木。”王双宝并不知两者的区别。 “阴沉木就是乌木,”秦志城撸了块肉又喝了口啤酒,“你也拜了袁士妙为师了?一起修道?” “是的,我和师傅有道缘。”王双宝也喝了口啤酒,回望网吧,“对了,另外两个朋友不妨都叫过来一起吃吧。” “过会的,”秦志城摇了摇头,“我还有话问你呢。” “问我?”王双宝愣了。 “那口箱子年代相当的古老了,”秦志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看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这还不算,我后来又研究过,那些花纹不是华夏之物,倒像是古代欧洲的一种邪恶宗教仪式。” “古代欧洲?不是说是五行相生相克吗?”王双宝不了解对方的来意,不能直接交出底牌。 “是呀,我也纳闷。”秦志城点点头,“难道几千年前中原的五行理论就传到欧洲去了?” “说不定吧,”王双宝想起了欧亚大陆的陆地分界线-北高加索山,120年前先祖王端亭曾从那里走过,“那时候水路不通,但陆路是能过去的。” “箱子打开了吗?里面装的是什么?”秦志城紧着追问,半是央求半是威胁,“你可要说实话哟,我可是学刑侦的。” “箱子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王双宝根本没必要说假话。 “空的?”秦志诚面现失望之色,“那它是做什么用的?” “是一种容器,”王双宝索性多说一点儿,“有十三个空的凹槽。” “容器?”秦志诚的眼神初是迷茫,后来逐渐亮了起来,“我知道了,这口箱子是用来盛装十三件邪物的,肯定和那个宗教有关。” “你说的宗教指的是什么?”王双宝晚上刚喝过一斤白酒,现在酒劲未过,只敢小口地抿着啤酒。 “西方有两大邪恶传说你知道吗?”秦志城略犹豫了一下,他可能担心王双宝接受不了,“就是电影里常有的吸血鬼和狼人。我查过了,这些花纹暗含着古代吸血鬼的内容!” “哦。”王双宝早就知道了答案,因此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流露。但他还是佩服,因为这个“倾城”的分析和查证能力独树一格、卓尔不凡。 “那口箱子呢?”秦志城见对方稳如泰山,有点吃不准,“卖了?捐了?送人了?” “没有,”王双宝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师傅说它阴邪之气过重,只能放在正阳之位上,以天地之阳气镇之。你懂的。” “高人啊,果然是高人。”秦志城发自内心的赞叹,“要不是学刑侦,我真该也去拜师的。” 听到这里,王双宝已经了然于心。这个秦志城虽是体制中人,但他并不排斥道家的思想以及行事,反而有点心向往之的意思。 “秦同学,”王双宝从兜里摸出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我一个故去的老师留给我的一首诗,你看看是什么意思?” 秦志城接了过去,快速浏览一遍后陷入沉思,好一会才抬头说道:“这首诗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个是‘宝’和‘书’的下落;另一个好像是在藏头……” “藏头?”王双宝不明所以。 “是啊,”秦志城指着这首诗说道,“你把每句诗的第二个字连起来读一下。” “宝-山-还-在?” 第113章世事无常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选自—西汉李延年《李延年歌》 “倾城”这个词在古代主要有三个意思:一是女主擅权、倾邦覆国;二是形容女子极其美丽;三是全城、满城。 李延年歌中的倾城显然是第二个。他因为这首歌得到汉武帝的重视,又因此歌引出了妹妹李夫人,从此兄凭妹贵、显赫一时。后来因为他们共同的大哥李广利投降匈奴,弟弟李季奸乱后宫,其家族被连续族灭两次,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那你的网名‘倾城’是什么意思呢?”傅老三饶有兴趣地问。 王双宝和秦志城聊完私密话题之后,便邀赵黑子和傅老三一同喝啤酒撸肉串,聊着聊着这几个人就聊到了秦志城的网名。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志城像个老学究一样的摇头晃脑,“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生的儿子是昌邑王刘髆,刘髆的儿子就是刘贺。” “刘贺?”赵黑子愣了一下,“汉废帝海昏侯刘贺?” “对喽,”秦志城一拍大腿,叹道,“李延年本是一倡优,年轻时犯法被宫刑。后来又因为这首歌将妹妹推荐给汉武帝,家族兴旺发达。没想到大哥和小弟连续犯事,整个李姓家族都被灭了。好不容易有个外孙刘贺,当了27天皇帝,又被废了。” “能保其墓2000年不被盗也很不易啊,”傅老三插了一句,“这算不算老李家的转机?” “说了半天,你起这个网名到底啥意思?”赵黑子被绕得有点糊涂了。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秦志城假意哀叹的模样仿佛看透了红尘。 秦志城是中州公安大学大一的学生。赵黑子本名赵坚,也是省立大学历史系的一名学生。而那个傅老三原名傅三强,是外国语学校的一名在校生。与这三位“天之骄子”一起喝酒聊天,王双宝只是静静聆听,尽量不说或者少说话。 其实王双宝不说话的原因还有一层,就是刚刚秦志城的分析,那四个字“宝山还在”着实震撼到了他。 这个宝山无疑就是谢宝山。他是谢成功的爷爷,是青山镇十里八乡最负盛名的阴阳先生。也是邪神该隐遁入狼王坟中十五年里唯一一个在兰沃子村去世的人。他和谢林生交好,知晓了山神庙的秘密。又在灾荒年间买走了月光戒指的金属部分,并最终导致邪神该隐逃离了月光石。 王双宝蓦然想起,胡守一曾说过他之所以在山神庙前置下香炉并布下金刚墙是一位前辈高人让他这么做的。难道这个人就是假死的谢宝山? 再联想到谢成功家的人离世都是秘密发丧,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道具体的基地在什么位置。换句话说,他们这些阴阳先生到底死没死都不一定。 如果“宝山还在”属实,张娟到底想透露给王双宝一个什么样的信息?张娟的女儿谢蔷薇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还有那个在夜玲珑商业会所一楼布下的十二都天门阵,会不会也是这个谢宝山所布? “喂,双宝,”秦志城推了推想在神游的王双宝,“你想什么呢,都一动不动好几分钟了。” “哦,哦,”王双宝连忙道歉,“我走神了走神了,来,我们喝酒。” “先别喝了,”秦志城昂了昂下巴,“你看那几个是不是来找你的,他们一直在偷看我们。” 王双宝回头望去,在他身后的烧烤小桌旁坐着三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看打扮和气场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可是他一个都不认识。 “可能吧,”王双宝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是玄妙会的,他不想把别人牵涉其中,“你们回网吧去玩吧,我再坐一会儿。” 待秦志城等人离开,王双宝在扭过头去,问:“你们找我?” “你就是王双宝?”其中一人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仔细比对。 “对,是我。”王双宝叫了碗馄饨,“是谁让你们来的?” “玄妙会黄三哥请您去走一趟,”这人收起手机,拱了拱手,“请吧。” “等我吃完。”王双宝晚上喝了一肚子酒东西却没吃多少,现在已近午夜,肚子早就饿了。 王双宝慢条斯理地吃着馄饨。刚开始他还在想着怎么逃走,到后来干脆横下一条心,决意去见一下黄三泰,说不定能弄懂很多事情。 从医院附近到玄妙会不是很远,平常打车就是十几分钟。可今天不一样,这辆出租车东拐西绕的,让喝多了酒的王双宝直犯迷糊。到后来竟然睡着了。 “王双宝,到了。”直到有人推醒了他,他才挣开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 “到哪了?”王双宝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了。”有人这样回答他,“你下车后直接进去就行,里面有人等你。” 王双宝离开烧烤摊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现在竟然一点半了,足足花了两个半钟头。 今夜有些阴天,月光不明朗,王双宝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但他仅凭直觉也能判断的出,这应该是东北部山区的深处,从附近的那些植被和山石就能看得出来。 “喂,有人吗?”王双宝走到那栋孤零零的别墅前,“我是王双宝,来见黄三哥。” “里面请。”从门房里走出一个老者,王双宝定睛一看竟是胡守一。当下对方也不言语,只是在前面引路。 “王老弟,你可算到了,”黄三泰从别墅里推门出来,表现的十分热情,“里面请,里面请。嗯,胡道长,你也进来吧。” 嘲讽“天地不仁”的胡守一原本在王双宝的心目中就是个十足的大反派。后来却在每一次的见面中逐渐走低,直到今天彻底坐实了他看门人的身份。 “这位是?”王双宝借着客厅昏黄的灯光看到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似乎气场十足。 “我?”那人抬起头来,“我们可是同乡同村啊,比他们两个人近便多了。” “你……你是梁友贵?”王双宝看到了对方右手短一截小指,想起了梁友富曾经的对话。 “你应该叫桂总,”黄三泰大大咧咧地坐下,又看了眼胡守一,后者这才小心地坐在一边,“他还有个名字叫桂永良。” “一个人两个名字?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王双宝装着糊涂。 “都是真的,”梁友贵清了清嗓子,“只不过梁友贵生活在虚幻之中,或存在于别人的记忆中,或书写于各种文书文本之上,而桂永良才是生活在俗世中真真正正的人。” “桂总今天找我来做什么呢?”王双宝适应得很快。 “在兰沃子村,梁谢两大性势如水火;在中州玄妙会与阎罗令也是针锋相对;但是我发现你还有你的师傅、小慧一直掺杂其中。作为同村我想奉劝你一句,希望你们能识趣地退出,不要再掺和这些事了。”梁友贵的态度还算客气。 “二叔你可能搞错了,”既然对方拉近了关系,王双宝顺坡下驴,“并不是我们想掺和,而是命运一直在操纵着我们,让我们甩也甩不开,逃也逃不掉。难道你忘了,从120年前我先祖王端亭开始,我们王氏一脉就一直纠缠在其中,躲都躲不过去。” “这么说你们是要管到底了?”梁友贵似乎有些不悦。 “我们可以不管,”王双宝平静以对,“我师傅也说过多次,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但您总得教我们个法子,好让我们躲过去吧。” “交出你们所有的线索和相关的物品,以后的事情就由我们来操办。”梁友贵拿出根雪茄,胡守一连忙上前点上火。 “线索?”王双宝嘿嘿一笑,“我们哪有什么线索,肯定没有你们多啊。至于那些所谓的物品,那都是我们拿命换来的,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你呢?” “哼。”梁友贵吐出口烟来,不再言语。 “臭小子不识抬举啊。”黄三泰双手相对轻轻搓着,“你今天敢来我倒是很惊讶,但你也不要过于托大嘛。” “胡道长,你说的那个前辈高人是不是谢宝山,他是不是没死?”王双宝索性不理会梁、黄二人,而是直接询问胡守一。 “这这这……”胡守一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就是谢宝山,他是阎罗令幕后真正的掌舵者。”梁友贵掸掸烟灰,接过了话头,“说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做?” “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们想掺和这些事,而是欲罢不能。”王双宝正色道,“二叔,你能改变天罡北斗大阵并计算出大阵运行的间隙,称得上是当世奇才。可是夜玲珑一楼能布下十二都天门大阵,足以说明谢宝山丝毫不逊色于你。可为什么血族的人能容得下我们,任由我们用九节杖和阴沉木箱去收血族的邪器,你们就不能呢?” “这一点我也想到过,”梁友贵缓缓吐出一口浓烟,“我是担心你们没有这个实力。” “不必担心,”另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因为在暗处,王双宝看不清来人的模样,“我们和血族一样,最终出手的时机还没有到来,不如静观待变。” “是,大人。”高贵的梁友贵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右手置于左胸位置。 “你,你……”随着那人越来越走近,王双宝终于看清了,“你是贾斯汀!” 第114章对立 “一阴一阳之谓道。” —选自《易经?系辞上》 东汉末年太平军起义失败后,人公将军张梁带其残部以及狼群隐居于银钟山兰沃子村附近。张梁弟子及部下以其名为姓,从此梁姓便在兰沃子村繁衍下来。 及至后来,满清末年王端亭携月光戒指,在狼群的帮助下也来到了这里。紧接着,谢姓也迁居至此。这便是兰沃子村三姓氏的由来。 在这其中,身为道教传人的梁氏后人属阳,与属阴的谢姓虽居同村却水火不容,一百多年来从未通过婚联过姻。而王姓这一支却数代单传,迷迷糊糊地混日子,无法与另外两大姓氏同日而语。 中州的情况与兰沃子大致相同。玄妙会的幕后老大是太平教的嫡系传人梁友贵,而对立的一方夜玲珑的阎罗令有一位年近百岁的老者-谢宝山。这一梁一谢还是对头,而王端亭的后人王双宝也再次被夹杂其中,难以自拔。 不仅如此,西方神话传说中对立千年的狼人和吸血鬼又分别隐身于梁姓和谢姓之后,又将这种阴阳对立最大化的升级。 “吸血鬼站在阎罗令也就是夜玲珑的背后,这一点我是早就知道了的,”王双宝看着与梦中一模一样未见丝毫衰老迹象的贾斯汀不由地慨叹,“可我万万没想到玄妙会的背后会有狼人的影子。” “我们狼人一族与血族的对立是全方位的,只不过这一次轮到我们隐蔽些了。”贾斯汀的话里话外不无得意,似乎是血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梁与狼本来就是谐音,而我太平门数代掌教又与历任狼王葬在了一起,这足以说明我们与狼人的缘分,因此由我们来做代表最为合适不过。”梁友贵随声附和。 “贾斯汀大人,安德烈斯怎么样了?”在王双宝的梦境之中,贾斯汀扮演的是一个吃里扒外、落井下石的小人。 “不知道,”贾斯汀傲慢的眼神瞥了眼王双宝,“他自从消失后就一直没有露面。” “你留在这里还是为了寻找月神之戒?”王双宝能感觉到贾斯汀身上那种阴寒之气,似与马修斯有些相像。 “当然,”贾斯汀眼神冷得吓人,“寻找月神之戒以及缉捕安德烈斯是我的责任!” “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王双宝原本右手一直捂着左手,这时才突然放开。 “你戴着安德烈斯的月光戒指,这我早就知道了。”贾斯汀看都不看,扭头向别墅的一个房间走去。 “月神之戒和月光戒指的区别是什么?”王双宝的话还没问完,心有不甘,“喂!你倒是说话啊!” “禁声!”梁友贵对王双宝的表现非常不满,“你要对贾斯汀大人保持足够的尊敬!另外,狼人支持玄妙会的事情你要保密!” “知道了。”王双宝冷笑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我们就按贾斯汀大人的意思办吧,”随着贾斯汀的离开,梁友贵的态度恢复了正常,“你王氏虽然形单影只,一直扮演着配角。但是既然时机不到,我们就继续各忙各的,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这么说我可以回去了?”王双宝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眼黄三泰。后者似乎一直都在蓄势待发,想一举将自己拿下。 “当然,我安排人送你回去。”黄三泰放松下来,咧嘴一笑。 等王双宝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发现自己还躺在那辆商务车的后排座上,身上不知被谁盖了条毛毯。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钟,肚子早就咕咕直叫。可是车里车外却见不到一个玄妙会的人。 “老板,来笼包子,再来碗豆浆。”王双宝打着哈欠走进一个早餐店,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来喽!”一个小伙计干脆利落的端着包子和豆浆放在他的面前,“请慢用!” 正当王双宝吃第三个包子的时候,外面停得那辆商务车竟然打火启动开走了。事出突然,王双宝甚至没看清开车的司机长什么模样。 “双宝,你昨晚上去哪了?”临座背对他的一个板寸头这才转过身来,坐在了他的对面,竟是梁尧。 “你跟踪我?”王双宝大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嘘,”梁尧轻轻晃晃手指,示意他降低音调,“每个半夜上山的人早上都会出现在这附近,我是在这里碰碰运气。” “万一回不来呢?”王双宝语气不善,针锋相对。 “嗯……”梁尧清清嗓子化解尴尬,“你在山上见到谁了?” “见到你二叔了,桂永良桂总。”王双宝一看他这个清嗓子动作气就不打一处来,因为这个动作像极了梁友贵。 “你咋知道是我二叔?”梁尧还是不太明白。 “你大说过,你二叔的右手小指被铡刀铡掉了一截。”王双宝没好气的回答。 “哦,这样啊。”梁尧挠挠头皮,那短短的头发下面有道刚愈合不久的伤疤,“还有别人吗?说的什么?” “不好意思,你二叔不让我说出去。”王双宝双手一摊,不再说话。 “哦,那就算了吧。”梁尧小心的环顾四周,扔下十块钱走了。 “老板,算账。”王双宝吃饱喝足后,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问了一句,“这是哪里啊,上哪去坐车?” “这是黄河财经学院北门外,就一趟车还不好等。”小老板很热情地指着道,“你想坐车最好穿过学校到南门,那里车多。” 王双宝感觉一头黑线,随便被绑了上山再送下山就到了这个地方。黄河财经学院里有谢家豪,有彭澎和褚小燕,还有那栋被保护起来的东汉末年古墓。 黄河财经学院是东西偏长,南北较短。饶是如此,如果步行穿过整个学院也需要步行至少半个小时。看到这条路,王双宝反而不急了。他先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编成短信发给了师傅,这才在明媚的春光下开始了穿越之旅。 “嘿!是你啊!”一个正在骑车上坡的美女满地大汗的迎面而来,主动和他打招呼,“王大师!” “小燕姐?”王双宝眼前之人的确是褚小燕,现在她白里透红,满是健康的肤色,看上去非常好。 “啊,正好骑不动了,”褚小燕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你要去哪,找你老乡还是找彭澎?” “我就是想去南门那里坐车,回天下城。”王双宝不想节外生枝。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先带你在学校里转一圈吧。”褚小燕豪气地拍了拍后座。 王双宝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大学生载着着实不太好看。好在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已经没有心思去嘲笑别人了。 “小燕姐,你和夜玲珑还有关系吗?她们没来找过你?”王双宝小心的坐稳,尽量不去碰触褚小燕的身体。 “没有,真奇怪,她们再也没来联系我。”褚小燕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不光她们,还有玄妙会,竟然也把我除名了。” 中州两大神秘组织同时将褚小燕除名,可能印证了狼人贾斯汀的那句话,时机没有到来前,不能轻举妄动。而且,也印证了王双宝曾经的那种感觉,不管是谁,都不希望将事情闹大,想尽快平息事态。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王双宝随口一问。 “彭澎帮我申请留校了,”褚小燕回头莞尔一笑,“以后我还是做一名合格的教师吧。” 看到褚小燕完全摆脱了两大组织,让王双宝心情舒畅。这时自行车经过一处封锁严密类似公园的地方,那密密麻麻的栏杆似在告诉他这里很另类。 “这是什么地方?”王双宝感觉这里并不像是学校的一部分。 “东汉末年古墓啊,”褚小燕刹住了车,“进去看看吗?昨天就开放了。” “你进去过吗?”王双宝略有些担心。 “没啊,昨天人太多,”褚小燕张望了一番,“今天看着人少了,我们去看看?” “还是不了。”王双宝郑重地摇头,“我和你一样,都是阴邪体质。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所以还是不要了吧。” “你不是有戒指嘛,”褚小燕从胸前摸出一个三角形的护身符来,“我也去中心公园找人求了个符,没事的。” “能不去还是不去。”王双宝仔细看了几眼,这个护身符似曾相识,好像和毛刚那个如出一辙。 “好,听你的,”褚小燕顺从地又蹬起了车,“前面就是教职工宿舍,我们去找彭澍去!” 自行车缓缓地经过东汉末年古墓遗址。王双宝看了眼古墓的位置,又扭头看向北部的大山,心中若有所思。 “嘿,双宝,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看,定是谢家豪无疑。 “家豪,我准备到南门坐公交车回天下城的……”王双宝忙不迭的解释。 “上次的事儿还没谢谢你呢,今天不能走,一定要让我尽个地主之谊!”谢家豪不由分说。 “好吧。”王双宝很无奈,只好应了下来。 第115章饭局 谢家豪从王双宝那里发了笔横财,十块大洋足以让一个大学生富足很长时间;不仅如此,王双宝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上次的“撞客”就是王双宝牛刀小试歪打正着治好的。 看到谢家豪,王双宝突然意识到:最近琐事缠身,他已经好久没有读过《阴元符集》了。 “古墓有什么看头,还不如泡图书馆。我的论文还没弄完呢。” “我也是呀,出来消遣消遣、散散心。” “就是,别跟个书虫子似的。你看我,没事出去跑个滴滴,又赚外快又能锻炼交际能力……” 几个大学生边走边聊,迎面走了上来。看情形他们要去东汉末年的古墓参观一番。 “小燕,”那个跑滴滴的大学生停在了他们面前,大献殷勤,“你的考研进行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帮你。” “不用了,”褚小燕有点儿不耐烦,“我申请留校了,一边当辅导员一边考。” “哦?这位是谁,看上去有点面熟?”滴滴男看到了王双宝,怔了一下。 “不认识。”王双宝低下头,拉着谢家豪匆匆离开。 刚刚与褚小燕搭讪之人的确与王双宝有一面之缘。那晚在初次治疗褚小燕的“撞客”后,彭澎给王双宝叫了辆网约车,车主姓何,是个研究生。毫无疑问,正是此人。 总是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王双宝很是无奈,他只想穿行经过这个学校,却相继遇上了褚小燕、谢家豪,还有这位姓何的研究生。 “何大吕,你是不是跑滴滴跑糊涂了,”褚小燕哈哈大笑,“见个人就说认识。” “不对,这个人我确实见过。”何大吕还在研究王双宝的背影。 彭澎虽然三十几岁,但还是单身,因此还住在教职工宿舍里。他和褚小燕之间似乎有些朦胧的好感,却一直没有说透。而向来闲不住的他,今天恰恰就在宿舍里半躺在床上看书。 “王大师?稀客啊,快请坐,快请坐!”彭澎的称呼总是令王双宝难堪,尤其当着谢家豪的面。 “彭老师,叫我双宝就行,”王双宝不得不再一次纠正,“你的老同学雷鸣生雷队长就是这么叫我的。” “呵呵,”彭澎干笑两声,化解着尴尬,“我和鸣生关系不错,但是他是人民警察,抓坏人在手,却解不了鬼呀怪呀的事情的。” “什么鬼呀怪呀的?”谢家豪一脸的懵逼。 “撞客不就是鬼魂附体嘛。”褚小燕打着哈哈,“对了,刚才我碰见何大吕了,他非说认识双宝。” “何大吕?”彭澎眼珠子一转,“他们是见过的,有天晚上我叫了他的车,拉王大……双宝去的保安公司。” “保安公司?”褚小燕愣了一下,“双宝,好像何大吕的妹妹也在一个什么保安公司的。叫什么名字来?” “贵友保安。”王双宝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开网约车的研究生何大吕就是保安公司培训师何小琴的亲哥哥。王双宝并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他已经麻木了。 “对对,就是这家公司……”褚小燕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古墓怎么开放了呢?”王双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主动询问彭澎。 “这个古墓当时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个榆木人形雕,其余的东西都是些陶陶罐罐的,没有太有价值的东西。人形雕不见了,这里就给开放了。主要是想让学生了解下华夏五千年的历史,感受一下文化的传承。”彭澎侃侃而谈,颇有一番讲师的风采。 几个人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谢家豪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便主动邀请彭澎和褚小燕中午一起陪王双宝吃饭。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也没推辞,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在去饭店的路上,王双宝故意落到后面和褚小燕走到一起,小声交谈起来。 “小燕姐,何大吕的妹妹也是夜玲珑的一员,你知道吗?” “知道啊,她跟我一样都是月女。我们是同批的,走动比较多。” “她哥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他们都各自有工作,在一起时间少。” “哦,我在公司时见过她也有一条类似的项链。而且她总是对我的戒指有戒心。” “我以前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现在好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道路,王双宝并没有当救世主的打算,所以他并不想去“解救”何小琴。更何况他自知没那个能力。 谢家豪并没有在学校里宴请这些老师、同学、朋友,而是大大方方的去了南门外。那里的酒店档次更高,也方便喝完酒后王双宝搭车回天下城。 “二林酒家,”彭澎抬头看着酒店的招牌,恭维道,“这地方不错,中州菜味道很正。” “是啊,”谢家豪主动招呼着,“虽然开的时间不到半年,但是在附近已经小有名气了。” 店里的装修也是别具一格,到处是过去乡村里常见的东西。比如磨盘、辘轳、独轮车等等,就连单间也有土炕和八仙桌两种。因为用八仙桌的房间都被预定完了,他们只好脱鞋上了炕。 “听说张老师恢复的很好?”谢家豪和王双宝小声嘀咕着,“我想这两天去看看呢。” “挺好的。”王双宝含糊其辞,他可不能说张娟已经烟消云散了。 “前一阵子成京总是给我打电话,还是惦记着那东西。”谢家豪悄悄地比划了个圆形,“奇怪的是这两天突然不打了,连个微信、短信的也没有。” “可能绝望了吧。”王双宝当然知道原因。谢成京从保安公司和马经理那里得了150万,恐怕再也看不上那价值几万块钱的大洋钱了。 不过“成京”这两个字倒是刺激到了褚小燕,但她还是很快控制好了情绪,没有过分表达。 “你们知道这饭店为什么叫‘二林’吗?”彭澎一直在研究菜单,并没有注意到其余几人面部表情的变化。 “估计开饭店的人是两个姓林的吧。”褚小燕随口一答。 “不完全对,”彭澎指着菜单扉页说道,“是两个的名字里都含了个‘林’字,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点菜点菜!”谢家豪也不再和王双宝咬耳朵,开始专注于饭局。 点菜的学问也很多。通常是点双不点单,要兼顾每个人的口味,又不能点得太多铺张浪费。而且四个人一般就是点六到八个菜。很显然,三十几岁的彭澎更精于此道,他很快就选好了六个菜。 王双宝昨天晚上喝了两场,睡觉又不连续,还都是在商务车后座上睡的。今天的状态不算太好。不过好在读书人更加知书达礼,并没有人过分的劝酒,他还能应付得来。 “小燕,你求得那个符灵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闲谈和酒上了。 “灵呀,”褚小燕不无得意的道,“我去的时候那可是那个老道最后一天出摊了,我还跟他和了个影呢。” “最后一天?”谢家豪有些失望,他也想去求个符逢凶化吉。 “说是这么说,估计天天都是这样。”彭澎哄笑着。 “谁说的,”褚小燕翻了个白眼,“昨天我还去了呢,真就不见人了。” “照片借我看一下吧。” 其实王双宝早就知道那个替人算命给人画符的老道就是胡守一,看看照片不过是想验证一下。 “好啊,给你找一下。”褚小燕点开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一通后,递给了王双宝。 “嗯?”王双宝怔住了,照片里的这个人根本不是胡守一,而是另有其人。 “咋了?”谢家豪也凑了过来,眉头皱了一下,“这个老道怎么看上去眼熟?” “眼熟?”王双宝心中一懔,他想起一个人来,当下他不动声色的归还了手机,“小燕姐,麻烦你把这张照片转给我吧,我们都是修道之人以后兴许能见上面呢。” “小事一桩。” 胡守一二十年年前曾拜能掐会算的白七爷为师,而且他就是茅山派的道士。王双宝先入为主,以为那个在中心公园后夹股道子给人画符算命的人就是胡守一,没想到却是另有其人。 照片中的这个老道须眉皆白,坐在一个马扎之上,靠在法桐树的树背上。法桐树枝叶繁密,遮挡了阳光,让这位老道士看上去有些阴森。从年龄上分析,他似乎和胡守一年纪相当。 当然,修道之人自有养生之术。很多百岁老道看上去就像常人六七十岁一样。因此,单从外貌是无法估算其准确年龄的。 “你们好,我是饭店的大堂经理,我姓何。”二林饭店的大堂经理手拿意见簿,礼貌地敲门进入,“请问你们对菜品有什么意见……” 他看上去四十几岁的年纪,身材魁梧,似是饱经风霜。可当他看到王双宝时,突然就像见了鬼似的瘫倒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老板,”谢家豪吓了一跳,忙跑出去,“你们大堂经理是不是有羊角风啊,怎么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了!” “我来看看,”另一个饭店老板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拉起了大堂经理,“你这是怎么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你看他……”大堂经理颤巍巍地指向了王双宝。 王双宝已经全都明白了,命运从不曾丢下任何一个他认识过的人。 他默默的站了起来,尽量面带微笑打着招呼:“林叔,何叔,你们别来可好?” 第116章饭局2 宋金明和唐朝阳杀人骗赔的黑煤窑就是矿主老林开的,而何明林刚与其共事时间最长,是一干伙计的工头儿。从某种程度上讲,老林与何明林都是杀人骗赔事件的受害者。老林损失了钱财,而工头何明林则最终丢掉了工作。 当然,这些都是王双宝出现之前的结局。当变成吸血僵尸又逃遁了的王双宝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之前的所有论断都不成立了。 “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强自镇静的老林显然比何明林更有城府。 “林叔,是我呀,我是双宝。”王双宝双手一摊,装作无辜状,“我和边小福在同一个保安公司上班,不信你们可以问他呀。” “那那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老林踹了何明林一脚,单手拎住他的脖领子,后者总算站住了。 “我在矿下挨了宋金明一镐头,昏死过去。后来在那个小屋里我又冻醒了,却发现宋金明已经变成干尸。当时吓得我连夜就逃走了。”王双宝把当时讲边小福的经过又说给了他们二人,“对了,小福说何叔和那三个傻子还在矿里啊。” “现在煤卖不出去,我在那里没什么干头,就找到林哥合伙了开了这家饭店。”何明林定住了神,已能正常交流。 “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吸血僵尸?”彭彭自从见过两次撞客后对这些事情颇感兴趣,已经开始搜集相关的资料进行研究了。 “你直接逃走了?”没人理会彭澎,而老林则想起了那六万块钱还有那顿被用过的饭食。 “我吓得腿麻了,躲了一会儿,”王双宝不得不继续编下去,“等你们去小屋的时候我就混到你那里吃了些东西,之后才跑的。” “哦……” 看透别说透,继续做朋友。老林已经知道六万块钱的下落了,但是他也不能再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而且他也想当然的以为王双宝逃走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六万块钱。 “到底是不是吸血僵尸?”彭澎纠缠不放,又问了一遍。 “吃个饭能不能别胡说!”褚小燕不喜欢这四个字,大声地呵斥着。 “吃饭吃饭!”谢家豪也是听得云山雾罩的,到这时连忙和稀泥。 “双宝?”何明林乍着胆子叫了一声,试探着问,“那个吓疯了的唐朝阳你知道去哪了吗?” “哎,”王双宝加重语气应着,并借这个机会重新抢回主动,“唐朝阳不是让你们三人给扔到连心里了嘛。” “你怎么知道的?”老林本来放下来的心又收紧了。 “我听小福说的。前两天在连心里有个疯汉连续咬伤了多人,有人传说他就是吸血僵尸,被警方带走了啊。”王双宝看了眼彭澎。 “对,对,是有这回事,”彭彭本来不敢支声的,听到这里又兴奋起来,“我还给我同学打电话问来着,他说那个疯子自杀了。” “自杀了?”老林与何明林异口同声,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是啊,报纸上都报了。”彭澎回忆着《中州日报》上的内容,“兹有前日在连心里农贸市场附近连续咬伤多人的疑似精神疾病患者唐某,于昨日晚间在警局看押处以腰带自缢身亡。相关后事将由警方与其家人联系后再作处理。特此告知。” “哦!”老林回过神来,一脸轻松,“你们吃好喝好啊,今天这顿算我请的。” 老林与何明林心里的疙瘩一除,无病一身轻,走路的步伐明显看出了轻盈。 “这本来是我请双宝吃顿饭,最后倒成了双宝请我们了,”谢家豪乐呵呵地自嘲着,“看来这地主之谊又要往后延了。” “刚才他们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彭澎小心的嘀咕着,“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干尸了?” “被我吸干的!”王双宝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说道。 “呃……”彭澎一下子没词了,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我听去过的同学说,学校里那个东汉末年的古墓被人盗过,你们听说过吗?”谢家豪怕气氛冷场,便换了个话题。 “肯定是被人盗过啊,”彭澎又接上了话,“要不然里面的东西那么少?说不定那个榆木人形雕也被这俩人给顺走了。” “俩人?”王双宝很奇怪。 “传说嘛,清朝末年在中州有两个江洋大盗,专司盗取古墓。学校的古墓专家发现有盗洞的存在,而且据推算那个洞就是一百多年前打的。从时间上推断,很可能就是这两个家伙所为。”彭澎最近的研究果然有所小成,连这些江湖传说都记这么清楚。 “你说的是搬山道人佐生佑灵?”褚小燕竟然也听说过。 “对呀,就是他们。”彭澎点了点头,“他们在中州做下了不少大案,满清、民国两朝政*府都在搜捕他们,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搬山道人佐手佑灵很可能就是兰沃子村谢家的先祖-谢有生和谢有灵。他们在被政*府发令缉捕之时避到了兰沃子村,并在那里娶妻生子、继续繁衍。 “榆木人形雕会不会就是那时被偷走了?”王双宝突发奇想。 “不会的,”彭澎表示反对,“盗墓的人都喜欢金银器,瓷器、字画、木雕之类的艺术品有行无市,难以出手。” “这古墓我还没去过呢,有机会一定去看看。”谢家豪动了心。 “最好别去,”王双宝郑重其事地摇头,“你和小燕姐的体质阴寒,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等到了夏天,天地间阳气最盛的时候可以去一下,到那时里面的阴气就差不多散尽了。” “好,好!”谢家豪连连点头,“等放了暑假我再去。” 正当四人吃饱喝足准备散场之时,服务员又送了两个菜进来。紧接着,老林与何明林也拎着酒进来了。 “不好意思,刚忙完,”老林寒暄着,“怎么要走?再喝点再喝点,不急不急。” “林叔,我还要回天下城去呢,”王双宝早有退心,“这些天老是请假,公司都不愿意了,再说我落了不少课。” “那也不急在一时嘛。”老林轻轻拍拍桌子,隐隐有回响。 “哎哟,”彭澎看出了端倪,“林老板您是有功夫傍身的啊,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降龙十八掌?” “铁砂掌而已。”老林嘿嘿一笑,“以前练过几年,学艺不精啊,早就丢下了。” 说到这里,王双宝才注意到,老林的右手比左手大了一圈,也更厚实。 “那当然,”何明林边倒酒边说,“林哥的铁掌我见识过,唐朝阳都疯成那样了,他就是轻轻一拍……” “明林,少说两句。”老林轻哼了一声。 老林与何明林的到来,在这场饭局的尾声掀了不大不小的高潮。一杯酒下肚,任谁也变得晕晕乎乎地沾了酒。大家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似乎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来,一人一张名片。”老林分着名片,“以后我这饭店的生意还得诸位多多捧场啊。” “好说好说,我就是这里的老师……”彭澎大包大揽,“包在我身上……” “我是这里的学生,也会经常来的,”谢家豪狡黠地眨眨眼,“不过,林老板要给打个折哦。” “没问题。”老林一拍胸脯,“全部八折!” 当王双宝浑身酒气地登上605路公交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这场不断偶遇促成的酒局足足进行了四个小时。 从梁尧开始,王双宝相继遇到了褚小燕、谢家豪、何大吕、彭澎、何明林、矿主老林七个人,让他疲于应对,感觉很累。好在这里是605路公交车的始发站,座位有的是。车尾船头,王双宝走到公交车的最后,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公交车启动,他靠在车窗上,准备眯一觉儿。他的手自然而然的垂在了口袋上,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纸片。拿出来一看,是老林的名片。 “林千祥,总经理。”王双宝默念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知晓矿主老林的本名。 随着公交车的不断摇摆,王双宝慢慢睡着了,却没有作梦。他已经好久没做那种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的梦了。师傅说,可能这与他的天眼被封有关。 “到哪了?”王双宝蓦然惊醒,他是从始发站上的,可如果坐到终点站,那离天下城还有挺长一段距离。 “还有三站,你接着睡吧。”旁边一个人接了一句。 “哦,谢谢。”王双宝继续迷糊着,猛得惊醒望向旁边,“你怎么知道我去哪儿?” “我不知道谁知道。”那人没好气的回道。 “刚哥?”王双宝清醒了过来,在他旁边之人正是天下城保安中队原二班班长毛刚,“你这是从哪来?” “我去公司述职了,王班长。”毛刚看上很不情愿。 “这是怎么了?”王双宝愣了。 “托您的福,我调到三班了,你是三班长,我就是您手下一个小保安。”毛刚的话酸溜溜的,“孙总很器重你啊,你要飞黄腾达了!” 第117章重出江湖 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梁友贵,但玄之妙之公司的后台老板却是桂永良。虽是同一个人,却变换了身份。 从他的早期经历判断,梁永贵最初是开了个物流公司,马克劳是他雇佣的司机之一。后来因为马克劳驾车冲进早点摊,导致一死一失踪,他的物流公司便注销了。之后就注册了这家保安公司,并且给了马克劳一点股份,让其继续为自己工作。 至于玄之妙之公司以及玄妙会的事情,只能推测是因为梁永贵的能力远远超过了黄三泰,后者甘心情愿的退居人后,做了二把手。 之前王双宝屡屡违反保安公司的规定,还曾和孙启发呛过,又违规请了三天事假。本来已够格被公司直接开除的,没想到公司不仅不追究还升了官。而保安中队的老班长毛刚,请了病休后本想去医院工作,却又被王双宝搅了局。当他回归保安公司发现职位不保,并且成了王双宝的手下,让他怎能甘心。 上次夜玲珑的人强拆白家山村,将王双宝的行李物品全埋在了废墟之下,幸好他将重要的东西一直带在身上,否则现在还要回去重新挖出来。 即便如此,当他一个人站在白家山旧址前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今天晚上要去哪儿住? “双宝,你回来了?”一个正在废墟里烧纸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却是白金龙。 “白叔,你怎么在这?”王双宝一阵惊喜。 “今天是七叔头七。”白金龙的眼神里有一丝伤感,“我来祭奠祭奠。” “你现在住在哪?”王双宝也上前帮着烧纸烧香,磕头作揖。 “拆迁协议我签了,也住到那片小区里了。”白金龙随意地一指。 “哦,那以后日子就好过了。”王双宝想起来,七爷的房产也是白金龙继承了,这样的话他至少要分到五套房子。 “我要重振饿狼帮,”白金龙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上炯炯有神,“给七叔报仇!” “报仇?”王双宝一下子愣了。 白氏一门守护天罡北斗大阵1800余年,每一位参与者都付出了毕生的精力,及至白培英白七爷这一代算得上是功德圆满。既然如此,作为白氏一门新一代的族长,白金龙所谓的报仇对像会是谁呢? “我要向两大黑帮宣战,”白金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夜玲珑的后台是血族,他们是我们白家的世仇!玄妙会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多半都是收了饿狼帮的部众,都是些叛徒!” “白叔,冤冤相报何时了……”王双宝想劝解一番,却被白金龙的手势打断。 “你没地方住吧,跟我走,正好晚上陪我喝点儿。”白金龙站起身来,半开的领口能清晰看到那只写着“肆”字的狼爪。 当两人步入白家山村旁的新小区时,正好碰到了刚刚下班归来的柳永飞等人。 “班长!”柳老大这个代班长主动上前打招呼。在他身旁还边小福、朱志伟、柳永翔、庞锋、高从文等人。 “哦,你们都在啊。”王双宝环顾一周,全是熟人,“你们都住这里?” “是啊,我们都在白叔家住呢。”一群人拊掌大笑。 “巧了,”白金龙乐呵呵地笑笑,“他们都想跟我学武,正好我现在空房多,就让他们都搬过来了。” “还有别人吗?”王双宝想起了保安中队长赵保全和副队长黄强。 “还有老赵,再就是你了。”白金龙豪爽地一挥手,“你、我、老赵,一人一个单间!” 从白金龙的表现上看,他这是在招揽人心、扩充队伍。保安公司多是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体强壮又受过一定的训练,正好为他重振饿狼帮所用。但黄强是个例外,通过上次的事情,白金龙料定此人不可交。 说实话,王双宝无心加入到白金龙的宏图大业之中。当时他和赵保全挺身而出一方面是出于兄弟义气,另一方面是不想血族人的为所欲为。 “宝哥,你在中州见过小卢吗?”去往住所的路上,朱志伟特意靠了上来。 “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王双宝实话实说,“怎么了?” “前两天他家里人找上门来,说是联系不上。”朱志伟看了眼庞锋,“小胖问了他姐,说是卢安康的档案关系调到夜玲珑了。” 夜玲珑里布着十二都天门大阵,就算跑到楼顶也没有手机信号,家人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哦。”王双宝险些将这个人给忘了,朱志伟这一提醒,他又想起在三江楼前阴影里那只压住自己的手掌。 白金龙和赵保全住在一套三居室里,正好余出一个房间给王双宝用。其余六人住在对面的一套房子里,每个房间两张单人床,居住条件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白叔,怕是我们补贴的房租不够用啊。”王双宝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很是感慨。 “不多要,有就给没有也无所谓。”白金龙嘿嘿一笑,“就凭你俩那晚上的表现这套房子白送给你们也值了。” 赵保全是天下城的保安中队长,下班最晚,等他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当他一进屋就发现茶几上已经摆好了菜肴、酒杯也倒满了。 “赵队!”王双宝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保安中队三班王双宝申请归队!” “同意归队!”赵保全也郑重其事的回了礼。 接着,两个人就抱在一起笑个不停。 白金龙炒了个热菜端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也笑了:“好了,吃饭了!” “哟,都是刚炒好的啊,”赵保全对着一桌子菜摩拳擦掌,“我这人就是有口福。” “屁!”白金龙递给他一双筷子,“材料早就准备好了,双宝在窗上看着你骑车进了小区,这才开炒的。” “哈哈。”赵保全不好意思的笑了,“来来来,自从上次咱们三人大闹白家山村,好久没一起喝过酒了!” “这倒是真的。”白金龙很赞同。 王双宝从昨天晚上到中午一直在喝个不停,虽然他是那种能自我复原的体质,但也深受影响。不过在今晚这种情绪的渲染下,他也不好不喝。反正喝醉了就能上床睡觉。 “你师傅走了?”白金龙点上一支烟,开始发问。 “嗯,她公司有点事,回去了。”王双宝也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上次那些穿黑斗篷的不是人吧。”白金龙若无其事地吐出一口烟来。 “不是人是什么?”赵保全白了一眼,却没有停下进食。 “半人不鬼的,”白金龙掸掸烟灰,“七叔他老人家教过我一些东西,我学问浅学得不深。不过这些鬼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 “血族的吸血鬼应该是一种妖物,它们昼伏夜出,尽量不暴露于阳光之下。尤其到了月圆之夜,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王双宝还在想着白金龙的复仇理论,想借此机会吓退他,“我师傅说过,除非中原的古道法再现人间,以现有的水平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我们’?”赵保全被噎住了。 “‘我们’道士。”王双宝帮他拍了拍后背,“一般说来,这些黑暗生物是不敢与人类正面为敌的。他们只会躲在黑暗处,暗自发展。” “真有妖怪啊。”赵保全是行伍出身,最是信不过这些东西。 “你别打岔,”白金龙扔给他一支烟,“有个叫克莱门特的是头儿?他水平怎么样?” “呵呵,他至少活了一百二十年了。”王双宝摇头苦笑,“这么说吧,那天如果不是我师傅带了九节杖,我们就被他一个人给秒杀了。” “一百二十年?我瞅着他和我年纪相当啊。”赵保全很惊讶。 “血族的人能长生不老,他们的实际年龄应该超过三百岁了。”王双宝轻轻一笑。 “这个克莱门特说白家山的天罡北斗大阵是邪神该隐算出来的?”白金龙为防赵保全插话,抢先问道。 “邪神是他们信奉的神灵,计算出大阵运行间隙的另有其人。”王双宝点到即止,“我记得上次你昏迷了,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的呗。”赵保全乐了。 “白叔,你们饿狼帮现在是谁在管事儿?”王双宝换了个话题。 “老大老二没了,我是老四,退出了。”白金龙捻灭了烟头,“这十年说是老三在管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可管的。说白了,现在是四方五裂,不成样子了。” “不是还有五六七八嘛。”赵保全显然知道些内情。 “他们?”白金龙哼了一声,“包括老三,其实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意,根本不管帮里的事情。” “白叔,你不是说过厌倦了打打杀杀的事情了吗?为什么又要重出江湖,搅这潭浑水呢?”王双宝还是想劝一劝。 “你要重出江湖?”赵保全的眼睛瞪大了。 “想当年我们‘一诺千金,勇往直前’弟兄八人在中州城也是响当当的名号,现在沦落至此!”白金龙一声长叹,不住地摇头,“上次和解二楞子一战,我就想重出江湖的。一句话,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一诺千金’?你是老四,带个金字。那现在管事的老三是谁?”王双宝怕他情绪太过激动,便随便问了一嘴。 “铁掌林三,林千祥。” 第118章饿狼帮 十年之前,在夜玲珑和玄妙会崛起之前,中州最大的黑帮是饿狼帮。 当然,在华夏所谓的“黑帮”与西方或港台电视电影里的帮派有很大的不同,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任何处在对立面的团体都很脆弱,不值一提。 这些帮派存在的意义与房地产市场的蓬勃发展有很大的关系。因为要开发房地产,所以需要拆旧建新;因为要拆掉旧房,所以需要补偿;因为要补偿,所以会有纠纷。而这些帮派,经常是最后决定工程能否顺利开工的人。 房地产公司多半和这些帮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夜玲珑和玄妙会,为了方便起见,干脆自成一派。夜玲珑通过邪教和金钱发展部众,在中州经营数十年,建立了阎罗令,繁华的中州南部是他们的地盘。玄之妙之公司开办了玄妙会,通过兼并饿狼帮等较小帮派,在中州北部站稳了脚根。 饿狼帮是传统意义上的江湖帮派,所有管理方式与旧时如出一辙。义气当先,利字在后。帮派最初由八个人创立,各取其名字中的一个字作为谐音,即为“一诺千金,勇往直前。” 老大伊爱国年龄最大,建立饿狼帮之时已经四十余岁。七八年前因为帮派被毁,急火攻心,得了肝癌去世了;老二顾守诺三年前某个晚上喝酒回家之时,被一辆汽车撞倒死于非命,而那辆车也逃逸了,至今白金龙还是认为那是玄妙会的人所为;老三林千祥是名义上的帮派老大,但因为大哥二哥横死,帮派式微,他也无心经营,到北部山区中开矿,平常不常在中州城;至于五、六、七、八,他们四个相对年轻,更有商业头脑,早就转行发财去了。 “铁掌林三?”命运再次敲门,让王双宝不由得苦笑,“那白叔你叫什么?” “快刀白四!”赵保全手舞双筷,看上去像模像样。 “是的,”白金龙笑着推了赵保全一把,“若论手上功夫,当是三哥最厉害。” “你们最近联系过吗?”王双宝又问。 “半年多没联系了,”白金龙想了想,说道,“这半年我光顾着忙村子的事情了。我退出饿狼帮的时候,他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开煤矿很是挣了些钱。可惜前几年投在股票上了,赔了个底朝天。后来听说又回去开矿了。” “已经不开了。他在黄河科技学院南门开了个饭店,”王双宝叹了口气,“中午我还和他一起喝酒呢。我曾在他开的煤矿里打过工。” “回来了?”白金龙活动了下手腕,“那我得说服他一起干。” “老白,都四十多岁了谁还去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赶紧娶个老婆生个娃儿才是正经!”赵保全劝道,“再说了,哪还有人愿意跟着你啊,人心都变了!” “老婆和娃儿我早就有了,不过在西京。”白金龙端起酒来呷了一口,“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们不要劝我。” “白叔,你那四个兄弟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绰号吗?”王双宝心想按照这个思路,这四位仁兄早晚也得见到,不如提前知道姓什名谁,也好早做打算。 “老五学过弹腿,绰号神腿杜五,杜大勇;老六王洪涛人精会算计,外号算盘子,轻身功夫好;老七眼神好手快,善使飞镖,外号飞镖徐直;老八是大块头,一身的蛮力,大力金刚钱胜,打过野拳。”白金龙说起他的四个兄弟来如数家珍。 “他们都纹着身吗?”王双宝指了指白金龙的脖子。 白金龙点点头:“是的,背后的狼刺青都差不多,汉字有区别,都是大写的数字。” “你问这么详细干吗?”赵保全奇道,“想入帮啊?” “我连白叔的三哥都能遇上,当然也能遇上另外这四位了。”王双宝无奈地摇头。 “什么意思?” “我当时住在村子里,也就是在天罡北斗大阵之中。我住的那栋老屋上应北斗七星中的玉衡,司益算,本就是命运之星;再加上师傅手里的那口箱子,这两样东西一直在推着我走,让我总是巧合不断,该遇上的谁也跑不了。”王双宝简单解释道。 三个人边吃边聊,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准是对门那几个小子,”白金龙嘿嘿一笑,“想上我这里蹭吃蹭喝。” 王双宝起身前去开门,门外只站着一个人,却是黄强。 “强哥,里面请里面请,”王双宝连忙将黄强迎了进来,“我们刚吃时间不长,你也来……” “你来干什么?黄副队长?”白金龙接过话去,却并不欢迎。 “白叔,你还生我的气哪,”黄强将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王双宝,“我听说双宝回来了,买了卤猪头肉来给你们下酒。” “哼。”白金龙脸侧向一边不言语。 “白叔,我承认我是个怂货,”黄强自己搬了把凳子坐了下来,“那天那个情况,也就赵队和双宝这样的英雄人物敢上前去,像我这样的不是大有人在吗?再说了,你的小弟不都和你刀枪相见了吗?” “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白金龙对视着他,冷冷地问。 “一笑泯恩仇啊,”黄强伸出了手,“先说明白了,再有那样的事儿我还是不上,但不妨碍我们做朋友。” “拉拉手,拉拉手!”赵保全做起了和事佬,“黄强说的也对,也就我和双宝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才会冲上去呢。” “哼!”白金龙重重地哼了一声,打开了黄强的手。 黄强也不以为意,接过王双宝递来的筷子大口的吃菜,一边吃还一边赞叹白金龙的手艺。 “白叔,我觉得强哥说的对,”王双宝夹起一块猪拱子放在白金龙面前的小碟里,“现的人都把利益放在前面,一点也不稀奇。倒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反而是稀有动物了。我们也得与时俱进啊。” “你们不懂,我是必须走这一遭。”白金龙态度坚决,似有难言之隐。 “我申请加入饿狼帮,”黄强举起了手,“我是认真的。虽然打打杀杀我不行,但是我可以出谋划策啊。” “当真?”白金龙紧盯着他。 “是啊。”黄强点了点头。 “好!我同意了,”白金龙看了眼王双宝、赵保全,“你们呢?” “我是党员,不参加任何帮派。”赵保全直接拒绝。 “我也不参加,”王双宝摇头,“我是修道之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赵保全和王双宝都是那天两肋插刀出手相助之人,但是他们的不加入也在情理之中。白金龙也表示理解,不能勉强。 “没关系,”白金龙笑了笑,“对门除了边小福和朱志伟,其他人都同意加入了。” “他们不加入的理由是什么?”王双宝很奇怪。 “一个说不感兴趣,另一个说在这里干不久了,加入也没用。”白金龙耸了耸肩。 “小朱要走?”王双宝看向黄强。 “嗯,”黄强点上一支烟,“小朱准备回胶东了,怎么说那边的条件也更好。” “早不回晚不回,为什么这个时候回?”王双宝对这两个人一直有所戒心。 “那有关系吗?”黄强不解。 “没关系,没关系。” 铁打的保安公司流水的保安员,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最是正常不过,没有几个人想在这种单位奋斗终身。 “小福下午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以前的老板打过来的,邀请他去那边干。”黄强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恐怕他也干不长了。” “以前的老板?”王双宝看了眼白金龙,这个老板很可能就是林千祥。 “他不会去的。”白金龙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王双宝拿起一支烟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抽,这时手机的微信响了一声。 “这个人你认识吗?”发信息的人是雷鸣生,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月光下拍摄的,看不太清楚,从身形看有些熟悉。 “看不清,你没有好点的照片吗?”王双宝回了一句。 “这是在夜玲珑楼顶上用无人机拍的,不敢靠太近,就这个效果。”雷鸣生回道。 “看什么呢?”黄强正挨着王双宝,也凑过来瞄了一眼。 “一张照片。”王双宝也没在意。 “这不小卢吗?”黄强随口说道。 “小卢?卢安康?你怎么看出来的?”王双宝很惊讶。 “看体形啊,小卢那身材可是一顶一的,还有这个动作,我见过。”黄强很确定。 王双宝心中一懔,忙给雷鸣生回复:“此人有可能是原来我的同事卢安康,他怎么了?” “没怎么,最近他每天午夜都会出现在楼顶,总是有几个黑斗篷围着他,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仪式?”一说到血族的仪式王双宝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他又仔细地研究起照片来。 照片中的卢安康仰面朝天,掌心相对双手上举,似要抓住月亮一般。而周围的身穿黑斗篷之人也没闲着,正在手舞足蹈。场面看上去很诡异。 “这场面我在电视上见过,”黄强蹙着眉,“非洲有个土著部落有过类似的仪式,好像是迎灵?” 第119章天眼通 “迎灵:迎接客死外乡者的灵柩归来。” 选自—《百度百科》 卢安康和他旁边的血族成员共同进行这种神秘的舞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而且非洲的土著们更贴近自然,他们的这种灵魂之舞更有深意,王双宝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放在一边。 “卢安康?”白金龙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像,“就是那个早上起得挺早,在外面练少林棍的那个大高个儿?” “白叔,你见过他练武?”王双宝很惊讶。 “见过的,”白金龙点点头,“早上我也要早起去买办些东西,有时候能看到他。这小子的棍法使得真是不错,要不是我年纪大了,都有心主动找他切磋切磋。” “说到他,我想起双宝查监控那天晚上,有人看到过卢安康从商业区的大门里出来。”赵保全随口接了一句。 “谁?”王双宝没想到还有目击证人,忙问,“什么时间?” “一班长李庆,”赵保全打了个哈欠,“他半夜起来撒尿,从窗户上看见有个人从商业区大门出来。当时也没在意,又在客厅里玩了半小时手机,听见对门有声响,就在猫眼上看了一眼,是卢安康回来了。” 一班长李庆是个闷骚男,平时不太与人来往,他的话可信度很高。而且他的宿舍正好和卢安康他们的是对门。 “是同一个人吗?”王双宝很谨慎。 “肯定的,”赵保全简单地分析着,“从商业区大门到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一条路,从时间上、从体形上,再从服装上都是吻合的。” 如此一来,王双宝已经确定了那晚压得自己动弹不得的人就是卢安康。可即便他是练武之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对了,我们对门那些兄弟在干吗呢?”王双宝为了缓和气氛,把话题引开。 “他们装上了网络,在联机玩游戏,”黄强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可惜没有床铺了,要不我也想住进去啊。” “你不是说小朱要走了吗?”王双宝戏谑地看着他,“到那时你就有地方了。” “那可不行,”赵保全佯装不满,“对门都是三班的兄弟,小朱走了还有毛刚,正好填进来。” “这毛刚也是够倒霉的。”黄强心生感慨,“让鬼吓破了胆请了病假,想去医院那边上班结果又黄了。再回来连班长也当不了了。” “他没说为什么在医院干不了吗?”王双宝终于点起一支烟。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故,有个护士被咬了。”黄强挠了挠头,他没记清楚。 “哦。”既然当事人都不说,那王双宝自然也没必要说。 “对了,毛刚说的那些飞去又飞来的东西是不是就是那天我们见到那些黑斗篷?”赵保全似有所悟。 “肯定的。”还没等王双宝说话,白金龙倒是下了断语。 “你们见过?”黄强愣了,“就是夜玲珑强拆那晚上?” 那晚吸血鬼克莱门特曾在废墟上简单地表演过,他轻轻一个纵跃就是几十米远、两三米高。 “见过,以后我们可能要经常面对。”白金龙的话颇值得玩味。 “好吧。”黄强知道这其中有考核自己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王双宝只是离开了几天,白金龙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那个看透世事、淡泊明志的饭店小老板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激情四射、充满活力的中年神经男。 “老白,你这么多房子也住不过来,不卖几套?”赵保全也感觉到了不妥,但问了另一个问题。 “才五套而已,”白金龙嘿嘿一笑,“老赵,卖你一套?你好把老婆孩子接过来?” “暂时用不着,再说我也没钱买。”赵保全摇了摇头。 “蒙谁呢,”白金龙根本不信,“像你这种水平的特种兵退伍,钱是少不了的,怎么也得有个三四十万吧。” “三四十万能买套房子?”赵保全苦笑着反问。 “能啊,”白金龙早有准备,“只要你加入饿狼帮,我就卖你一套!” 天下城地处中州北郊,房价应该相对而言是比较低的。可即使如此,一套一百坪的房子也得七八十万才能拿得下来。从这一点上讲,白金龙求贤心切,视金钱如粪土。 “再说吧。”赵保全有些心动,面现犹豫之态。 “白叔,你好大方啊,”黄强啧啧称赞,“除了这两套,另外三套都租出去了?” “没有,这里空房多人少,不好租,都闲着。”白金龙满不在乎的说。 “我听柳老大说你总上顶楼去,我还为那套也租出去了。”黄强有点坐不住了,他还惦记着到对门去玩游戏。 “顶楼是个大套,我在上面放了些杂物。这两天我总是上去整理东西。”黄强的随口一句却换来白金龙认真的解释,让王双宝略有些奇怪。 酒终人散,王双宝负责收拾残局。待一切妥当之后,他关上房门,躺在双人大床之上。 白金龙今天的反常之处在于,一是他决心重建饿狼帮;二是他说了些奇怪的话,比如说边小福不会离开;再比如暗示以后要经常面对血族的人。三是他的慷慨,三四十万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双宝累了一整天,喝了一整天,实在是累了。还没想明白,就一下子睡了过去。 一大早,与赵保全住在一起的好处显现出来。忘记定闹钟的王双宝早早就被活力四射的赵中队长叫醒,两人简单吃完早饭后就到对面去砸门,接着又带着那六个保安员一起去天下城做早操。 一波三折起落无常的王双宝再次出现在天下城时,又成了保安中队三班的班长,而且还是孙总的红人。这一点多少令那些年轻的保安员心生疑惑,不过王双宝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像之前一样,认真的跑操,安排工作。 “王双宝,出列!”赵保全突然出现,大叫一声。 “到!”王双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跑了过来。 “有人找你。”赵保全悄悄地挤挤眼。 “找我?”王双宝很疑惑的看向值班室,那里站着一男一女,“惠老师、马老师!” 没想到找上门来的是夜校的两位老师-教西方神话的惠老师和西方经济学的重机枪马克辛。 “你好多天没来上课了,惠老师担心你,非让我带着来找你。”马克辛主动介绍着。 “我这几天忙了些私事,真是不好意思,从今天晚上起就正常了。”王双宝忙不迭地道歉。 “是这样呀,”惠老师很是通情达理,“我还以为你病了呢,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马老师,您……的事都办好了?”王双宝想起了马经理。 “好了,”马克辛根本没当回事,“我弟弟这两天休息休息,马上就能上班了。” “那我们晚上见吧。”王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在上班。” “好,好!”两位老师摆摆手,离开了天下城。 保安三班的区域还是商业区的三江楼,不过现在的三江楼已经完全没有那种邪祟阴气的存在。就连顶楼也全部开放,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福,林叔和何叔开了个饭店,你知道吗?”王双宝和边小福在巡逻的路上,开始交谈。 “知道,昨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过去呢。”边小福点了点头。 “你怎么打算的?” “不去,”边小福摇头,“在矿上跟他们干了一两年,天天处在危险之中,还没挣着钱。我不想去。” “哦,那就留下来吧。”王双宝本想问问为什么他不加入饿狼帮,但再一想这种问题直接问并不合适,便不再提起。 “听说唐朝阳死了?”边小福问。 “嗯,死了。”王双宝知道他是从林千祥那里听来的。 “死了好。” 边小福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王双宝细想一下这可能与自己有关。正是自己怀疑对方是“小蝙蝠”而有了戒心,其实一直以来没有任何证据指明边小福是有问题的。 午休的时候王双宝给师傅发了个微信,内容是昨晚上的一些情况,附带了卢安康“迎灵”的照片以及自己的一点困惑。通常袁士妙的信息很少回复,今天也不例外。 王双宝特意找到朱志伟,问:“小朱,听黄强说你要回老家?” “是啊,我妈病了,我得回去了。”朱志伟报以歉意的一笑,“等她好了,我再回来。” “哦,那就好。” 与边小福的情况一样,王双宝也怀疑过朱志伟,主要原因是那天被鬼遮眼时听到类似他的声音,其实事后也证明是无稽之谈。 两人正闲聊着,王双宝的微信响了,原来是袁士妙回复了: “双宝,我仔细想了一遍。 你的天眼通应该与离开家乡有关,很可能你回去就好了。等夏天的时候我们回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另外,你发的那张照片让我想起了邪神该隐,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会不会是他选择了这个人作为他在人间的躯体?这也能解释卢安康力量增强的原因;至于白金龙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他自有他的理由。 我们夏天再见。” 第120章青山白水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 万物此陶鎔,人何怨炎热。 君看百谷秋,亦自暑中结。 田水沸如汤,背叶湿如泼。 农夫方夏耘,安坐吾敢食。” —选自南宋戴复古《大热五首其一》 农历六月中旬的中州赤日炎炎,尤其中州北部的天下城附近。因为这里大搞建设开发房地产,原来的绿地、山丘、沼泽无一例外都成了钢筋水泥混凝土。在太阳的炙烤下,这些建筑和地面吸纳了大量的热量,只能到太阳落下才能慢慢消退。可当太阳照常升起时,新的一轮蒸笼模式又开启了。所以从夏天刚刚到来,天下城就酷暑难当。 夏天唯一的好处就是阳气变得空前强大,阴气完全被压制了。三江楼附近残存的一点邪祟之气荡然无存。但是,有一利就必有一弊,阳气太盛导致这些年轻小伙子烦躁不安,整日的围着饿狼帮新任老大白金龙晃悠,总想跟人干架似的。 三个月过去了,天下城的人口入住率依旧没有明显的上升。再加上酷暑的关系,之前没人爱值的夜班变得吃香了,特别到了午后最热的时分,三江楼的值班室里只剩下王双宝一个人。 为了适应这一情况,保安公司颁发了最新规定,白天最热的时段只留一个人值班即可。可是这种新政策恰好是体现领导干部以身作则的时候,所以无可奈何的王双宝从午饭后就一直趴在电风扇前苟延残喘。 “宝哥,吃雪糕!”大汗淋漓的朱志伟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好啊,”王双宝连忙接了过去,美滋滋地吃上几口,“小朱,好好的你不在胶东避暑,跑我们这里遭这份洋罪!” “我不是回来调取档案关系嘛,”朱志伟狡黠地挤挤眼睛,“在这里自由,老爸老妈管不着。” “你都来了三天了,不是早就办好了吗?”王双宝感觉雪糕的融化速度在加快,忙全塞到嘴里。 “哈哈,我还有一个月才到上班的时间,”朱志伟得意洋洋,“这段时间我准备到处游玩游玩,先把中州、西京附近逛遍了再说。” 朱志伟三个月前就办了离职,回胶东老家照顾生病的母亲。母亲病好之后,给他在当地找了个工作,这才安排他回来调取档案关系。没想到一出家门,他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听管了。 “好啊,马上我就要回青山镇。那里山清水秀的,你跟我走一趟?”王双宝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 “太好了,”朱志伟喜出望外,故意装出有学问的样子摇头晃脑,“青山镇青山碧水、古香古味,实在是一个避暑旅游之圣地……” “去你的吧。”王双宝哈哈大笑。 不得不说,这三个月来王双宝过得很平静。他的生活很有规律,白天上班晚上上夜校,偶而值值夜班。闲来无事就诵背道家经典,那本《阴元符集》已经让他背得滚瓜烂熟。至于其他的保安员,多半加入了白金龙重建的饿狼帮。每天早上勤于习练,甚至取代了赵保全的军式早操。 虽然现在颇有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但整体上总归是平静的。王双宝乐在其中,可惜这种好日子马上要结束了。 昨天他就向公司递交了事假申请,足足一个月时间。当保安中队长赵保全看到这份申请时眼睛瞪得像马脖子上的铜铃。可是这份不可思议的申请传到总部后很快就批准了,孙启发签了字。 现在师傅袁士妙地产公司的股份卖了,卖了个比较理想的价钱;梁小慧也放了暑假,她已经回到了兰沃子村。他们师徒三人很快就要在青山镇汇合。 “李白有诗云: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朱志伟还在咬文嚼字、掉书袋子,“这青山自然是青山镇第一高峰银钟山了,这白水就是青山镇之东的小东河……” “李白还给青山镇写诗了?”王双宝被唬住了。 “哈哈,这诗写的哪里谁也不知道,”朱志伟晃动着手里的手机,“有人说是南阳,也有人说是别的地方。不过,青山镇在古代真的是座小城,旅游指南上有写哦。” “切,”王双宝白了一眼,“这么热得天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回去吧,这里有监控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朱志伟前脚刚走,王双宝就接到了白金龙的电话。大意是听说他请了一个月的事假,准备晚上请客给他饯行。 无论白金龙选择重出江湖的原因是什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这些都跟王双宝没有关系。他敬重的是白金龙的为人,以及珍惜之前的共同对抗阎罗令的经历。 在黄河财经学院南门开饭店的老林并没有和白金龙携手的意思,他的生意马马虎虎过得去,甘于现状。至于另外四个兄弟也是一样的意思。白金龙并没有强求,他只顾着锻炼新人,发展自己的队伍。 太阳终于西斜,温度有所下降,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 王双宝离开了电风扇,望向窗外。果然,意兴阑珊的毛刚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视野之内。 “刚哥,你来了。”王双宝主动打着招呼。 “班长,别客气,”毛刚进屋后直扑到电风扇的跟前,“怎么今晚就我自己?平常不是四五个人吗?” “我请了事假,要离开一段时间,”王双宝不好明说,看样子今天晚上白金龙就是没叫他,“晚上白叔要给我送个行。” “哦。”毛刚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已经明白了。 与黄强的见风使舵不同,毛刚给白金龙留下了胆小懦弱的印像。而在一身豪气的白金龙看来,懦弱的人是最不可交的。因为他们成不了事,所以毛刚就自然而然地被忽视了。 晚上白金龙亲自下厨,抖擞精神整了一大桌子好菜,就摆在客厅的大圆桌上。当王双宝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逼人的凉气,可见空调开得很足。 “宝哥,你回来了!”小胖子庞锋很活泼,嘴也很甜。 “嗯,”王双宝看了眼满屋子的人,微笑着点点头,“我先去冲个澡。” 王双宝边冲澡边在算着人数,柳氏兄弟、小胖、高从文都在,唯独不见边小福。这三个月来王双宝一直致力于修复与他的关系,可惜热脸贴冷屁股,总是换来不冷不热的态度。 “菜齐了,开始!”白金龙赤膊上阵,背后那条饿狼栩栩如生。 “柳老大,小福呢?”王双宝挨着柳永飞坐下,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一下午不见人。”柳老大撇撇嘴。 边小福并不是个特别合群的人。除了王双宝外,整个三班只有他和毛刚没有加入饿狼帮。但奇怪的白金龙,他对边小福好像并不在意。 “我明天就走了,我不在的时候还是你代理班长。”王双宝交待着工作。 “我知道了,刚才赵队跟我说过了。”柳老大点点头,看了眼对面的赵保全和白金龙。 赵保全和白金龙正在探讨一些武术招势,说得热火朝天。到了高兴处两个甚至还有比试一二的意思,惹得一帮年轻人都在起哄。 “双宝,你说赵队和白叔谁更厉害?”黄强不怀好意地问。 “呃……”王双宝心说这是道送命题啊,当下也不言语。 “直说直说。”赵保全和白金龙一齐催促。 “都没有我厉害。”王双宝哈哈大笑,“来吧,还是喝酒吧,两位大叔。” “他在说我们老!”两个老小孩儿终于一致对外了。 两个小时后,这些血拼到底的男子汉们相继倒下了,到得最后,竟只剩下白金龙和王双宝这一主一客。 “好小子,酒量不错嘛,”白金龙眼神迷离,语无伦次,“我还小看你了。还来不来?” “我看你是不行了,”王双宝毫不示弱,“你敢不敢跟我比……喝茶?” “哈哈哈,我认输……”白金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窗户,窗外尚未散尽的热气涌将进来。 “白叔,你跟我交个实底?”王双宝也凑过去,趴在窗台上,“你为什么要重建饿狼帮呢?” “保密。”白金龙的眼神在王双宝的月光戒指上扫过,“你又为什么要戴着这枚古里古怪的戒指呢?”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王双宝抬头看了眼月亮,又大又圆,“又快十五了。” 临近月圆之夜,月光戒指又不安分起来,上面的月光石在月色上闪烁着夺魄的光芒。 “总之我是有理由的,只是现在不方便说,”白金龙报以歉意的一笑,“但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不会干坏事的。” “我相信你!”沙发上的赵保全的一句梦话倒是完美的接上了,逗得两人对视一笑。 “赵队答应你了?”王双宝小声问道。 “嗯,”白金龙重重地点点头,“差不多了。虽然没明说,但是我听得出来。” “挺好。”王双宝不知道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请这么长的假呢?”现在轮到白金龙发问了。 “我有我的使命,”王双宝望向月亮,语气坚定,“从一百多年前我家就注定与这些事纠缠在一起,到了我这辈终于有了机会,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加油吧!” “嗯!” 第121章重归故里 “一宝一书杳无信, 青山踏遍未得见。 重还家乡再聚日, 不在眼前在近前。” 王双宝坐在驶往兰沃子村的小公共上,看着周围的青山碧水,不由得想起了张娟悄悄塞给自己的这首诗。中州公安大学的秦志城说这是一首藏头诗,每行第二个字连起来读就是“宝山还在”。 毛刚和褚小燕都曾在中心公园的后夹股道子里找一位老道士求过符。初时王双宝以为那人是神算子白培英白七爷或者胡守一,后来看了照片才知道是另有其人。而根据谢家豪的反应,王双宝马上联想到了胡守一提到的“前辈高人”-谢宝山。 一直以来谢宝山都是非常神秘的存在,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而他也是邪神该隐遁入狼王坟十五年里兰沃子村唯一的死人。那天晚上在村子里另一个神秘人物梁友贵的深山别墅里,王双宝第一次确认了谢宝山没死的消息。不仅没死,他还是夜玲珑幕后的老大,并且布下过十二都天门阵这样的大阵。 即便如此,王双宝还是想确认一下照片中的人是不是谢宝山。虽然在中州认识谢宝山的人寥寥无几,但是在兰沃子村可就大有人在了。因为这位“前辈高人”统共不过“死了”十五年而已。 “宝哥,你们这里的环境真是不错啊,一点也不热,让人心旷神怡。”王双宝的思绪被朱志伟的一声感慨给打断了。 王双宝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朱志伟当了真,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来。王双宝实在拗不过,没办法只好带他来了。 “小朱,我这趟回来是要跟师傅、师姐一起处理一些道家的事情,不能陪你……” “知道,知道,”朱志伟已经听了好几遍了,耳朵都起了茧子,“你们忙你们的道,我旅我的游,我既不围观也不打听,保证做个乖宝宝。” “但愿吧。”围绕王双宝发生的变数太多,他已经预感到这位昔日的同事可能是个定时炸弹。 “嘿,宝哥,那里有座庙!”汽车经过山神庙时,朱志伟被吸引了。 “山神庙。”王双宝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那里面的泥胎里还有先祖王端亭的骸骨。 “哦,有时间要去看看,”朱志伟恋恋不舍得看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扭过头来,“别看刷了油漆抹了水泥,我还能看出点古风古韵来。” 两人正聊着,小公共突然紧急刹了车,把两人晃了一下。 “哎呀,可等着车了,我寻思还要走回去呢。”公交车门打开,一个小平头手拿锄头挤了上来。 “你去兰沃子?三块!”售票员面无表情,一脸冰霜。 “三块?抢钱呢?”小平头摸出一块钱递了过去,“一块都是多给的!平常我都是免费搭车!你当我是外地人呢,我可是兰沃子村村长的儿子!” 来人正是中州玄妙会太平堂的副堂主梁尧,只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王双宝前面,抱着锄头回头问道:“双宝,你也回来了?这位是?” “我叫朱志伟!”朱志伟热情地自我介绍着,但王双宝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尧哥,你这是明知故问吧。”王双宝冷冷地回道,“我还想问你呢,怎么我一回村子你就跟着回来了。” “狗屁,”梁尧啐了一口,“明明是我先回来的,怎么叫跟着你回来的?” “那你去山神庙干什么了?”王双宝顶了回去。 “哟,山神庙是你家开的吗?我去不去的还要问你?”梁尧手中的锄头用力墩了墩地板。 以王双宝的脾气禀性本不会和不期而遇的梁尧争吵,可对方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摆明了就是梁友贵派回来监视自己的探子。尤其是他手中还拿着锄头,谁知道在山神庙干了什么。 “这位大哥,你这是刚回来,还是早就回来了?”火药味弥漫,朱志伟主动当起了和事佬。 “我昨天回来的,早上搭拖拉机在这边地里锄草,干完了当然要搭车回去了。”梁尧瞪了王双宝一眼。 王双宝这才想起来,村子里的确有一块地在这附近,好像是块肥田,一直是梁友富家在耕种。 “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啊。”朱志伟竖起了大拇指。 “辛苦啥啊,”梁尧被捧得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俺大故意整我的,不敢不去。” “嗯……”王双宝清了清嗓子,看着汽车缓缓驶进了村子。 汽车正好从村子北口驶入的,那里曾是王双宝和师傅、母亲、小慧一起大战血族第一高手马修斯的地方。依靠着九节杖的纯正阳气以及袁士妙的计策得当,再加上王双宝的意外体质,他们侥幸胜出,逼得马修斯携带着邪神附体的谢蔷薇飞走。 “小慧?”小公共停在了中心街上,王双宝刚一下车,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梁小慧。 “好巧啊,”梁小慧还是那样的风姿绰约、美貌不凡,“我正好想去你家呢……梁尧?你们怎么在一起?这位又是谁?” “师姐,”朱志伟的嘴很甜,“我们在三江楼见过的,你忘了?” “哦,”梁小慧眉头微蹙,指着梁尧,“可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和双宝是不是都吃错药了?”梁尧很不高兴,“这兰沃子是你们两个开的?我昨天就回来了,不行吗?” “行,行。”王双宝安之若素,挥了下手,“小慧,小朱,跟我来吧。” 王双宝到家的时候只在门前大树的荫凉底下见到了正在轻挥着蒲扇的父亲王文林,母亲何清正却不在。好在现在王文林的心智已恢复了四五成,能够正常交谈。一打听,原来母亲去郝家装赶集去了。 “这就是你家啊,不错,很有特色。”朱志伟倒是不见外,信步就进了院子,他的眼神在那口老井上停留了几秒。 王双宝没有理会自来熟的朱志伟,问梁小慧:“师傅呢,她什么时间到?” “师傅说三天后我们在青山镇汇合。”梁小慧一直在观察着朱志伟的一举一动,还给王双宝递了个眼神。 王双宝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意思是没办法,这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何清正回来的时候已近中午,自行车座和车把上放满了各种食材。有王双宝的帮助,母子二人有说有笑很快就把饭菜准备停当,摆上了桌。 因为正是酷夏,几个人都没有进屋,而是把炕桌摆在了门前的树荫底下。那里有习习的凉风,微微的凉意,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里果然是村子里最凉快的地方。”梁小慧是阳包阴的体质,感触最深。 “为什么?”朱志伟不合时宜的插话,“为什么这里最凉快?” “因为这里有风有树荫……”王双宝真拿这个活宝没办法,只好拿话搪塞过去。 “我刚才看见梁尧也回来了,站在门口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呢。”何清正乐呵呵的,并没有把朱志伟当回事。 “对了,”听到手机王双宝想起一件事来,忙掏出手机,“娘,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这……”何清正眼花了,把手机拿远些才能看清楚,“这是谢宝山?你从哪弄来的照片?” “几天前还有人在中心公园见过他,”王双宝揣好手机,“他没死,一直在中州。” “真的没死?”何清正夹筷子的手停滞了。 “谁没死?”朱志伟又要往前凑,被王双宝的眼神制止了,失望的含叨,“知道了,不围观不打听……” “婶,谢成功怎么样了?”梁小慧想起了那个谢忠三嘴中万念俱灰的谢成功。 “不大出门,看着精神头儿还行,”何清正夹了筷子菜给朱志伟,“现在村子里的白事都是谢忠三出面,业务也越来越熟练了。” “这家伙会不会是装的?又在背地里搞什么阴谋诡计?”梁小慧根本不相信这位邻居,“倒是没听俺大说有什么异常。” “很难说。”王双宝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总说谢宝山、谢成功的,可为什么没人说谢仓实呢,他才是谢宝山的儿子谢成功的爸爸?” “谢仓实早就没了……”一旁闷不作声的王文林冷不丁接了一句。 “没了?” “谢忠三上小学的时候,谢仓实就失踪了,”何清正接过话头,“听说是客死异乡了,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没人知道。” “哦,他要是活着也得七十岁了吧。”不知怎得,王双宝总觉得谢成功家的人可能都没死。 “肯定的,比你爹还大着几岁呢。”何清正点点头。 “七十?谢成功五十?谢忠三多大?”梁小慧掰着手指头却不得要领。 “快三十了吧。”何清正想了想,笑着道,“听说有人给他许了一门亲,外地的,快要成亲了。” “他那模样也有人要?”梁小慧撅着嘴,这个又猥琐又有残疾的谢忠三可没少偷看她。 “买的。”何清正小声说了句。 在偏远的农村,总有许多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儿。因此,罪不可恕的人贩子在这里是有市场的,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正面意义。 “靠谱吗?不能跑了?”朱志伟忍不住了,问了一嘴。 “吃饭!”王双宝顺手拿起块馒头塞到了他的嘴中。 第122章新的疑点 午后本应是酷暑之时最难熬的时刻,但在兰沃子村里,尤其是王双宝家里却没有这种感觉。王文林与何清正年纪大了,选择回屋午休;梁小慧接了个电话,回家去了;只剩下王双宝和朱志伟无所事事的在树荫下东拉西扯。 “宝哥,咱俩去爬山吧,”朱志伟望了眼巍峨耸立的银钟山,“总这么呆着太无聊了。” “现在?”王双宝摇了摇头,“别傻了,现在去爬晚上只能宿在上面了。” “那我们去山神庙吧,那里也不太远。”朱志伟看了看院子里两辆老旧的自行车。 “好吧。”远来是客,王双宝不得不尽到地主之谊。 从兰沃子村到银钟山北麓的山神庙,需要翻过山坡。两人在家里感觉不到炎热,可一旦离开村子,再骑车爬坡,身上很快就大汗淋漓了。 “小朱,让你坑死了,”站在山神庙前,王双宝揩了把汗珠,“一会回去还要再来一遍。” “嘿嘿,”朱志伟讪笑着,“权当锻炼身体减肥了……” 他们两个都是那种偏瘦的体质,这句“减肥”只当是玩笑话。 山神庙一如之前,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门前那座方方正正的水泥香炉仍然那么不太正当的立在那里。王双宝自行车上带有燃香和烧纸,他径直走到香炉前,把所烧纸点燃,再用烧纸的火点着了燃香,直接插到了香炉里。 这是王双宝第一次在这个“不怀好意”的香炉里插香,他对着山神庙的方向拜了拜。拜完后又蹲了下去。 “宝哥,你干什么呀?”朱志伟一直在树木的阴影里躲着,看着王双宝忙这忙那,心生疑惑。 “没什么。”王双宝嘴里如是说着,眼睛却在香炉底上扫了一眼,那句“天地不仁胡守一”还好好刻在上面。 “我们进去吧,外面好热啊。”朱志伟又嚷嚷了一句。 “好,好!” 王双宝站了起来。这次他看得格外仔细,在那句话的旁边还有个浅浅的右手拇指指印,似是刻字之人无意按上去的。只是这指印有些奇怪,外侧有个小小的分叉,似是有些畸形。他努力地回想着,胡守一的右手好像一切正常,难道只是错觉?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朱志伟已经走到了山神庙前,一把推开了庙门。 “嚯,”朱志伟发自内心地由衷赞叹,“庙小菩萨大,这山神像真是气派啊!” 王双宝此时还在香炉之前,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山神像的全景。看样子这个香炉的摆设也是经过一番设计。但奇怪的是,这个庄严肃穆的神像眼睛却没有望向银钟山,也不是兰沃子的方向,而是望向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宝哥,快来啊,给我合个影!”朱志伟挥着手让他过去。 “来了。” 从年前第一场大雪算起,王双宝这是第三次来山神庙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做了个梦,先祖的魂魄在梦里跟他打了个招呼;第二次来发现了香炉的秘密,又在冥想时睡着了,意外看到了三团红光;这次是第三次,发现了一个浅浅的拇指印以及神像眼神的特别。 朱志伟的手机款式远比王双宝新,摄像头是变焦双摄,拍摄的效果要好的多。王双宝并没有拘泥于人像,有意多拍了几张庙里庙外的近景、远景,包括香炉的炉底以及下面的那个圆洞都拍到了。 “你干吗呢?”朱志伟很奇怪,“用我的手机到处拍什么呢?” “你手机好嘛,”王双宝拍完后又用微信将这些照片发给自己,呵呵笑着,“你自己看着删吧。” “神经。”一头雾水的朱志伟收起了手机,“找地方游泳去吧,你会游不?” “不会。”王双宝老老实实地摇头。 兰沃子虽是聚阴之地,但是村子附近并没有较大的水湾,所以王双宝不习水性,是个旱鸭子。最近的水湾或水库在陆泽湾或小清河,骑车过去实在太远太累人。 “没劲。”朱志伟一个助跑跑到庙前的土坡顶上,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的大叫,“怎么又是你?” “谁?”王双宝也快步走了过去,坡底那块玉米田里,又是梁尧拄着锄头立在地头儿。 “当然是我了,”梁尧嘴里叼着烟,一脸的不爽,“怎么样?不会又以为我去你们家山神庙了吧。” “你在这里干什么?”王双宝奇怪的看看玉米田,里面根本没什么杂草。 “老头子的惩罚。”梁尧吐掉烟头,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伤疤,挤了挤眼睛。 梁尧嘴中的老头子当然就是兰沃子村的村长梁友富了,而那个抚摸伤疤的动作似在暗示原因。 “这也没草啊,”朱志伟好像很懂的样子,“现在都打除草剂了,地里不长草了。” “切,”梁尧一脸的不屑,“那是你们那儿,我们这里是不打除草剂的,地头没草是因为我昨天锄掉了!” “哦,是这样!”朱志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王双宝点点头,没再搭腔。他也是个从小干农活的农村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梁尧说的话有水份。 “双宝,我来的时候看见谢成京了,他也回来了。”梁尧似是随口一句,“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说明天谢蔷薇也回来。” 那天喝完酒的晚上,梁氏三兄弟去医院找张娟时遇上了谢蔷薇,不防被装醉的王双宝从后尾随而至。不仅听到了他们所有对话的内容,而且还亲眼目睹了张娟的烟销云散。 谢成京和谢蔷薇的突然回来原因不明,但王双宝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谢蔷薇也看过那首诗,会不会这兄妹二人是来寻找“不在眼前在近前”的《太平经注》的? 如果喜欢出坏主意的梁盛在,兴许会增加些麻烦。而眼前这个太平教的嫡系传人却不足为虑,因为谢蔷薇曾说过,他就是个“无能之辈”。 “尧哥,你忙吧,我们先回去了。”想通了的王双宝微笑着和梁尧道着别,骑上车和朱志伟一道离开了。 “这位老兄有股子煞气,他在中州干什么工作?”朱志伟边骑车边问。 “道上混的。”王双宝的话言简意赅。 “难怪。”朱志伟懂了。 梁尧是玄妙会太平堂的副堂主,他的突然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梁友贵或黄三泰派他来监视王双宝的。既然他在,说不定肖成德也在,三天后在青山镇很可能会遇上他。 谢和梁的出现证明了张娟的那首诗不仅是用来藏头说明“宝山还在”的,更重要的是指明了寻找《太平经注》的方向。 一台拖拉车“突、突、突”的从后面渐渐接近了他们。按说在平地上拖拉机的速度还赶不上自行车,但这是山路,尤其到了爬坡的时候,拖拉机完胜。 “村长?”开拖拉机的人竟然是村长梁友富,这大出王双宝的意料之外。 “双宝,上车吧。”梁友富那是老样子,不卑不亢,稳如泰山。 “好啊好啊,这下子省了力了。”还没等王双宝答应,朱志伟倒是搬起自行车上了拖拉机的后斗里。 “我尧哥在田里呢。”王双宝一边搬车子一边提醒。 “不管他,”梁友富冷哼一声,“跟个神经病似的,这天要到田里去锄草!” “嗯?”朱志伟听出了端倪,正想说什么,被王双宝的眼神制止了。 “双宝,你见到了我兄弟了吗?”梁友富倒是很直接。 “嗯,见过了。”王双宝点了点头。 拖拉车行到坡顶,朱志伟非要下车,他想骑着车体验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王双宝担心有危险,可根本劝不住他,只好作罢。 “他怎么样?”梁友富熄了火,装了袋旱烟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 “大富翁,大老板,”王双宝看着朱志伟稳稳地冲进了村子这才转过头来,“说起来,他现在还是尧哥的大老板呢,只是两个人还没有相认。他也改了名字,叫桂永良。” “书呢?他认不认?”梁友富抬起头来,很严肃的样子。 “书?”王双宝愣了,“你真不知道?” 关于《太平经注》的下落在梁友富、梁友贵、梁尧那里有三个不同的版本。梁友富的版本是他大出殡那天,失踪多年的梁友贵意外归来顺走了这本书;而梁友贵却根本不知情,甚至还不断派出肖成德、梁尧等人到处寻找;至于梁尧的版本,似乎更像是真的,再联想到那首藏头诗,《太平经注》应该是被张娟给取走并藏起来了。 “不是他拿的?”梁友富抽完一袋烟,将烟袋锅在石头扣了扣,又重新装了一袋。 “不是,”王双宝不想说出张娟的事情,“他还派人到处去找呢,怎么可能是他拿走了?” “哦。”梁友富没再支声,只是不停的抽着旱烟。 “村长,02年梁二叔回来的时候你和他是不是不只见了一面吧。”王双宝试探着问。 “是,”梁友富很干脆的承认,“还聊了几分钟。” “您还说过,尧哥是跟三哥混的?这个三哥是不是黄三泰?”王双宝趁热打铁。 “不是,”梁友富直接摇头否认,“那个人不姓黄,姓林。” 第123章天眼重开 王双宝一直以为梁尧跟着混社会的三哥是玄妙会的黄三泰,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梁尧最初加入的帮派是没落的饿狼帮,而那个帮派中的三哥正是王双宝曾经的煤老板-林千祥。 其实是王双宝一直疏忽了,不管是梁尧还是谢蔷薇,都曾经谈到过他在饿狼帮的过去。 朱志伟在村口向王双宝不断的挥手,似在催促他也体验一把过山车的感觉。王双宝想此机会结束与梁友富的交谈,免得不小心说出张娟的事情,便取下了自行车,也冲了下去。 山路陡峭,坡度又大,王双宝几次都感觉无法控制了,却总能化险为夷。在自行车冲到坡底后,他才敢慢慢刹车,让车子速度降下来,并在朱志伟跟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王双宝长出一口气,“我在上面什么也没听清。” “我说让你别下来!”朱志伟没好气地说,“坡太陡容易出危险!” “啊?”王双宝苦笑一声,“你干吗不打电话?” “忘了。” 从山坡上冲下来,王双宝感觉脸部有些痒,尤其是眉心位置。他不得不使劲用手指又搓又揉,这才有所缓解。 两个人又骑上车,缓缓得进了村子。一路上,王双宝都在想梁友富过去和现在的这些话。原来这个人算不上撒谎,要么是不知情,要么是不想说,要么是被误解。总之,梁友富那光辉的形像在王双宝心中又复原了。 一阵突兀其来的鞭炮声打断了王双宝的思绪,他昂起头来辨别着方向,应该是从晒谷场那边传来的。 “这时候放哪门子的鞭啊?”朱志伟也疑惑地循声望去,“不午不夜的,又不是年节。” “这是阴炮,说明有人去世了。”王双宝眉头轻皱,似是想到了什么。 “走吧,去看看!”朱志伟兴高采烈地掉转车头,甚至没顾及王双宝的感受。 王双宝本想叫住他,没想到这小子嗖得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没办法王双宝只好跟着骑车过来,果然不出所料,晒谷场旁边老槐树前聚拢了一大堆人。那里正是谢成京家。 农村可看的光景不多,像婚丧嫁娶这种大事通常能聚起半村子的闲人。他们一般都会抄着手,选择呆在阴凉地里评头论足。 “小慧?”王双宝还没找到朱志伟,倒是看到梁小慧站在人群的外围,“你也来了?” “嗯,”梁小慧努努嘴,“我听见炮响又看见谢成京从谢成功家出来,就一路跟过来了。” 王双宝踮起脚,努力的从人缝里望进去,隐约看到谢成京家门前有一个黑色的精致匣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双宝顾不上朱志伟了,拉着梁小慧走到僻静外。 “那个黑盒子里面应该是张老师的骨灰,”梁小慧大致分析着,“横死的人不能进屋,只能摆在门外。” “骨灰?不可能……” 王双宝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张娟烟消云散的人,甚至加一点点骨粉都没留下,一个大活人就那么砰的一声消失了,只剩下一身病号服。 “骨灰盒不装骨灰装什么?”梁小慧白了他一眼。 “应该是张老师的病号服,”王双宝摇了摇头,“她根本没留下骨灰。” 关于张娟的死亡过程王双宝一五一十的发给了袁士妙,但对梁小慧却只是知道了个大概。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王双宝已经看到了探头探脑的朱志伟被轰了出来,便放心地推着车,和梁小慧一起向村北走去。 “啊?什么也没剩?”梁小慧掩饰不住的惊讶,她拢了拢留海,“血族这邪术这么厉害?能让一个死人续了十年命?” “我若非亲眼所见也是无法相信啊,”王双宝感慨地说,“还有谢蔷薇,她居然能感应到张老师生命的消失。” “难怪师傅说血族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一向胆大敢想的梁小慧心有余悸。 “现在的问题是,”王双宝苦笑一声,“我们是不得不管,没有选择的余地。” 盛放血族十三件邪器的阴沉木箱就在他们手上,已经收到了六件;狼人安德烈斯的月光戒指就戴在王双宝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救过王双宝两次;还有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玄妙会、新兴的饿狼帮等等,都在默默地推动着他们前行。 “你说张老师的魂魄是什么状态?”作为一名修道之人,梁小慧更关心这个。 “不好说,”王双宝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被血族裹挟了十年,还曾丢过一魂一魄,恐怕张老师的魂魄很麻烦。” “对,师傅也这样说,”走着走着,两个人就到了王双宝家门外的大树下,“像张老师这种情况,魂魄需要在道观中或者寺庙里静养至少十年才能超度。” “哦。” 太阳逐渐西斜,天空虽然很亮,可又到了晚饭时间。 何清正主动留梁小慧吃饭,但是她担心父亲的怒吼还是没敢留下;而且,那个喜欢到处乱逛看热闹的朱志伟一直未归。 王双宝在中州的经历并没有告诉何清正,而何清正人名其名,既清且正,根本不闻不问。这两个人,一个是怕母亲担心,不想说;另一个则是知道儿子长大了,不宜多加干涉。 “这小子去哪了?”天色渐暗,朱志伟手机又无人接听,让王双宝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还是去找找吧,这个点儿看热闹的人少了,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何清正如是说。 王双宝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迈步离开家门,向晒谷场走去。 “双宝,你这急三火四地上哪去?”民兵连长谢仓法刚吃完饭,正在街头上蹲着乘凉。 “六叔,不好意思,”王双宝走得匆忙,没注意到不太起眼的谢仓法,连忙道歉,“我去找我的朋友,这家伙到吃饭点了还没回来。” “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的外地人吗?”谢仓法站了起来,好像心知肚明一般。 “对呀对呀,”王双宝点点头,“您看到他在哪吗?” “下午在谢成京家门外见过这么个人,后来就不知道了。”谢仓法嘿嘿一笑,“要不要在村子里的大喇叭吆喝吆喝?” “我先找找看吧。”王双宝抬腿欲走。 “对了,”谢仓法又扔下一句话,“明天家豪回来。” “回来干什么?”王双宝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 “放假了不应该回家吗?”谢仓法很惊讶。 “哦……”王双宝随便摆了摆手,小跑着走了。 命运总是在牵着他走,有时候让人无奈,有时候让人愤怒,还有时候让人厌倦。 他请了一个月的事假,从中州城回到兰沃子刚刚一天的时间。梁尧、谢成京、谢蔷薇、谢家豪这些人就或早或晚的出现了。如果再考虑到充当狗皮膏药的朱志伟,不管是不是有意的巧合,王双宝心中只是感觉到厌烦。 “双宝,这不是你家的自行车吗?”村子里的老文书谢成河站在谢成京家门口主动打着招呼。 王双宝定睛一看,那辆可以充作文物的大金鹿自行车好好地靠在谢成京家的外墙上。 “三叔,你看见骑车的人了吗?”王双宝知道谢成河和谢成京平辈且在五服之中,他在这里出现最是正常不过。 “那个小子啊,”谢成河站住了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去村长家了。” “去村长家?”王双宝的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好像是的,”谢成河也不确定,“对了,我听说成京的娘在中州是你救的?真是做了件善事啊。” “哦?”王双宝连连摆手,“不过是巧合罢了,可惜张老师又没了。” “她是怎么没的?”谢成河一脸的疑惑,“刚才我问成京和蔷薇要死亡证明,他们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王双宝不知道怎么和这位上过战场的老军人解释。 “算了,你去找人去吧。”谢成河又返回了谢成京家中。 从法律意义上讲,张娟并没有死,只是失踪。而且不是在医院失的踪,严格上说,她在十年前就失踪了。像这种失踪人口,必须有人提起诉讼,由法院判定死亡才算死亡,否则就永远在失踪人口之列。 王双宝迈步向村长家走去,这时发现谢成京家墙头似乎影影绰绰坐着个白衣女子。当下他心中一懔,忙擦了擦眉心,再仔细望去,那个女子的模样更加清晰了,竟然是张娟。 师傅曾经说过,他的天眼通可能只在青山镇好用,没想到是真的。下午的时候,他骑车冲下山坡时就感觉到眉心奇痒,当时也没多想,原来竟是天眼通重新打开的征兆。 “如欲招魂,可取黄草纸一张,以童子血画一圆圈,连呼魂魄性命三声。待魂魄进入,便在圆中画一井字,可锁七日。”当此之时,王双宝一下子想起了《阴元符集》有过类似的记载。 谢成京家正在办丧事,很多人出入其中送纸送物,有些黄草纸掉的到处都是。王双顺手拣起一张,咬破手指在其上画一圆形,对着墙头轻呼: “张娟,张娟,张娟!” 只见墙头的张娟略一迟疑,竟真得随着这三声呼喊飞入了圆圈之中,王双宝连忙又画了个“井”字封住。并将纸折了折放入口袋之中。 “你在这里干什么?”谢蔷薇突然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对着王双宝大喝一声,充满了敌意。 王双宝甚至看见,那个一瘸一拐的谢忠三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嘴角似有一丝狞笑。 第124章奇哉怪也 王双宝忘了,不仅他的天眼通能看到亡魂,而且血族圣女谢蔷薇、阴阳眼谢忠三都有此种能力。而他就这样贸然将张娟的亡魂收走,自然引起了这二人的警觉。 “我什么也没干啊。”事到如今,王双宝只好装着糊涂。 “俺家的书……让你拿去了吧。”谢忠三的脸憋得通红,似是动了怒。 《阴元符集》本就是从谢成功家顺走的,同时顺走的还有埋在地下的镯子形状的邪器。后者是阻断兰沃子村阳气流转的物证,因此谢成功父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阴元符集》不同,那只是一本阴阳先生的教科书,故而谢忠三敢直接索要。 “那本书啊,”王双宝反正已经背熟了,索性装成很大方的样子,“是在我家呢,等明天我给你送去。” “少啰嗦,俺娘的魂魄!”谢蔷薇根本不上当,直截了当地说,“拿过来!” “我是收了个魂魄,可是不是你娘就不知道了。”王双宝罕有的耍起赖皮,“用黄纸收魂必须是魂魄自愿,不能强迫。所以说,这魂魄与我有缘,不能还给你。” “嗯?”谢蔷薇的长发无风自动,眼神冷得吓人。 谢蔷薇的本事王双宝曾经见识过,与师傅在伯仲之间,打败自己根本不在话下。可眼下这情况,王双宝并不想交出张娟的亡魂,只能死抗。 就在这时,谢成京从院里走了出来,低声道:“蔷薇,现在人多……那事回头再说……” “哼!”谢蔷薇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跺脚回去了。 王双宝长出一口气,连忙骑上自行车,径往村长家而去。 “找谁?”门里传来梁尧慵懒的的声音。 “尧哥,我是双宝,”王双宝将自行车支好,走上前去,“朱志伟在这儿吗?就是那个这两天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外乡人?” “哦,是你啊,”梁尧的态度有所缓和,“那小子已经走了,好像回家吃饭了。” “他来你家做什么?”王双宝试探着问。 “不知道,我也是刚回来,”梁尧打了个哈欠,“刚进门就看他往外走,谁知道他跟俺大说什么了。” “哦。” 王双宝推着车慢慢向家中走去,边走边想。因为命运的捉弄,王双宝对身边的每个人都会多少留一点戒心。这个朱志伟他也不只一次的怀疑过,可他总是完全置身事外,无从查起。 回到家中,朱志伟果不其然正在吃饭,一边吃一边与母亲何清正热聊着,双方似乎兴致都很高。 “哎呀,”朱志伟看到王双宝进门,猛得一翻脑门,“我忘了把自行车骑回来了!” “我已经骑回来了。”王双宝尽量表现得自然些,“你们在聊什么呢?” “我们在聊关于村子的神话传说,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故事!”朱志伟赞叹不已。 “哦?是什么故事?”王双宝看了眼母亲,“说给我也听听吧。” “这银钟山中有一座狼王坟,每只狼王死期将至的时候就会进入坟中。还有,村子里姓梁的人原来是太平教的传人……”朱志伟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娘,这些都是你告诉他的?”王双宝的眼神中不无责备。 “不是啊,”朱志伟摇摇头否认,“这是我从村长那里听来的,刚才我在和婶求证呢。” “村长?”王双宝越听越糊涂。 村子里知道狼王坟和太平教传说的人多是梁姓老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族里的禁忌,梁友富作为族长的传人按说应该继续守护这个秘密。没想到他竟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是啊,是村长。”朱志伟不无得意,“我本想去那家有丧事的人家去看看,可刚进去就让人家撵出来了。还把村长家指给了我,没想到村长那人真好说话。” “你进去看了?里面都在干什么?”王双宝有点好奇。 “跟我们那里不一样,”朱志伟努力回忆着,“里面的人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在对着月亮参拜。你们这里都这样吗?” “哦。”王双宝与母亲对视一眼,“他们那家人姓谢,和别人不太一样。” 如果是谢成京、谢蔷薇、谢成功、谢忠三这几个这么做很正常。可从朱志伟的话里可以听出,其余谢姓族人也是一般无二,这就有点奇怪了。更何况,其中还有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老文书谢成河。 朱志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王双宝这才和母亲简单讲述了在中州发生的一些事情。 “天罡北斗阵?十二都天门阵?”作为一个修道之人何清正显然更为震惊,“这些都是失传的大阵啊,真的还留传于世?” “是的,”王双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仅如此,运行1800多年的天罡北斗阵是被梁友贵给破掉的。而那个十二都天门阵很可能是谢宝山十年前布下的。” “梁友贵?谢宝山?”何清正更加震惊了,“他们两个一个三十多年前失踪了一个十五年前死了,竟然都是修道之人?” “是的,山神庙前那个香炉和金刚墙,也是谢宝山让胡守一做的。”王双宝点了点头。 “儿啊,你这次回来到底要干什么?”何清正不无担心地问。 “最好能找到《太平经注》,然后就是在鬼节前把青山镇大姐那栋鬼楼的事情搞定。”王双宝叹了口气,“当然了,这些只是想法,具体又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太平经注》有线索吗?”何清正似乎更关心这个。 “张老师留下一首诗,说这本书‘不在眼前在近前’。”王双宝又简单把张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没想到她又捱了十年。”何清正从床头柜上摸出包袱,从中取出铜磬,“把张娟的魂魄给我。” 王双宝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当下也不好问,便把兜中的黄纸递了过去。何清正接过去看了一眼,这才塞到了铜磬之中,然后随意的敲了一下。 “娘,这是什么意思?”王双宝疑惑不解。 “这是在替她消业,”何清正缓缓说道,“她这十年做了不少恶事,只能用这个法子。虽然痛苦些,但总归有超渡的那一天。” “哦……”王双宝恍然大悟。 “道家可没有黄纸上画血圈招魂的法子,你跟谁学的?”何清正面色不悦。 “是谢成功家那本书上记载的,”王双宝连忙解释,“师傅也没教我法术,只让我学习这本书。” 王双宝顺手从行李里翻找出来,递了过去。 “嗯……”何清正面沉似水,快速翻阅着,“袁道长让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王双宝摇了摇头,“我已经背熟了,明天就把书还给谢忠三。” “既是如此,必有深意。”何清正心中释然,已是一身轻松。 “娘,道家用什么法子盛放魂魄呢?”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道家只有招魂幡,不过那也是权宜之计。”何清正把《阴元符集》推了回去,“我们讲究的是‘降’、‘伏’,而不是消灭,更不是‘养’。那些养小鬼、控鬼魂的都是些邪门歪道。你一定要记住。” “好,娘,我记下了。”王双宝应了下来。 “你那个朋友是怎么回事?”何清正听到西屋似有声音,探头看了一眼。 “我们一起当保安,后来他辞职了,听说我要回老家他非要跟着来,说是旅游。”说到朱志伟,王双宝也很无奈。 因为是盛夏,每个房间的窗子和门都是开启的状态。虽然何清正与王双宝交谈的房间与朱志伟住的西屋还差一个灶堂间,但仍有隔墙有耳的嫌疑。 “早点打发他走,”何清正压低了声音,“我总感觉这家伙不是那么简单的。” “知道了。”王双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睡觉!别吵了……” 正在这时,一直在熟睡状态的王文林突然叨叨了一句,也不知是梦话还是命令。 “好了,我们也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双宝就独自起了床,拿上《阴元符集》向谢成功家走去。 “六叔,这么早啊?”王双宝一出门,就遇上了早起到处溜达的谢仓法。 “咦?年轻人也不睡懒觉?”谢仓法明显更加惊讶。 “我去找谢忠三。”王双宝嘿嘿一笑。 “找他?”谢仓法皱眉,“你大……” “不是不是,”王双宝明白对方是误会了,连连摆手,“我要去给他还本书。” “哦,”谢仓法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去了,他家没人,都在谢成京家呢。” “谢成功也过去了?”王双宝一愣。 “是啊,就连谢成功的老婆子,也让人一起抬过去了。”谢仓法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品浓痰。 “谢成功老婆子?”王双宝突然想起来,谢成功曾经说过,他老婆不让他在屋里抽烟,可他和师傅去过谢成功家两次,都没见过这个女人。 “瘫了十年了,”谢仓法摸出支烟来,“一直锁在里屋,从来不出门。” “里屋?”王双宝记了起来,上次和师傅去取《阴元符集》和镯子的时候,谢成功家的里屋的确是锁着的。 “是啊,听说那个味啊……”谢仓法咳嗽两声,大摇其头。 “哦,六叔,那我直接去谢成京家吧。”王双宝回过神来,做出了决定。 第125章夫唯不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选自《道德经》第22章 “无为”与“不争”是《道德经》的精髓。这里的“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不要逆势而为,要顺应大势。像那种“人定胜天”的思想恰好是站在《道德经》的对立面上,其结果如何,历史早有定论。同样,这里的“不争”,不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而是不要强求的意思,顺势而为之。 “王双宝,你来干什么?”一向友好的谢成京伸出胳膊阻拦正欲进入院中的王双宝,态度强硬,“这里不欢迎你。” “成京哥?这是怎么说的?”王双宝自忖与此人关系向来处得不错,没想到连这关也过不去。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谢成京左右一看,声音虽小但仍不依不饶,“那颗毒药是你师父给的吧,还有俺娘的魂……” 谢成河吃完晚饭,正好溜达到门前,看到这一幕很不解:“你们两个在干啥?” “三叔,我们有点误会。”王双宝挠了挠头,他还在想办法进去,因为他觉得里面不管是诡异的仪式还是谢成功瘫痪多年的老婆都值得一看。 “我们是张老师的学生,来磕个头行个礼的,不行吗?”不知何时,梁小慧出现了,主动声援王双宝。 “哼……”谢成京似乎对谢成河和梁小慧有所顾忌,但挡住大门的胳膊却一点也没有动。 “明天才是出殡的日子,在此之前,谢姓之外恕不接待,还请见谅!”谢蔷薇从里面走了出来,客套的内容让她说出了莫大的火气。 “这个……”谢成河本来还想帮着说两句好话,一看谢蔷薇的态度如此坚决,便站在了谢家的一边,“双宝、小慧,既然蔷薇这么说,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应该尊重死者家属的意见!” “好吧。”王双宝向院中瞥了一眼,心有不甘。 正在这时,村长梁友富背着手拎着屯烧纸踱了过来,这番对话也被他听了去。 “既然这样,”梁友富放下烧纸,看了眼一筹莫展的王双宝和气鼓鼓的梁小慧,说道,“我也不姓谢,也不能进去喽。你们两个没吃饭吧,跟我走。” “村长……”谢成河有些后悔了。 “三哥,”谢蔷薇拉了拉他的衣袖,“规矩就是规矩。” “好一个规矩。”梁友富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王双宝和梁小慧敢忙跟上,向梁友富家走去。 “村长,昨天我那个朋友说你可好说话了,”王双宝试探着问,“把咱村的历史都说给他听了。” “不该说吗?”梁友富突然站住,两道剑眉拧在一起。 “那个小朱啊,”梁小慧满不在乎,“确实不该说。”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梁友富一跺脚走了。 王双宝和梁小慧面面相觑,知道刚才惹村长不高兴了,这顿到嘴边的早饭又报销了。 “张老师的那个让你收去了?”走到没人的地方,梁小慧好奇地问,“你怎么弄的?” “还不是谢成功那本书上写的,我用黄草纸加我的血画了个圈,叫了三声就钻进来了。”王双宝小声回道,“俺娘给放到那个铜馨里了,说是为了消业。” “你学得可真杂,”梁小慧不由得皱眉,“师傅都不一定会。” “师傅让我读的。”王双宝看看手中的《阴元符集》,无奈地耸耸肩。 “恐怕谢蔷薇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大咧咧的梁小慧也有担心的时候,“师傅不在,九节杖也不在,单凭我们三个斗不过他们。” “又不是月圆之夜,不用怕。”王双宝倒是想得很开,“我觉得谢成功的老婆突然出现,可能是个新的麻烦。” “谢成功的老婆?”梁小慧愣了,“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他老婆有好多年不出门了,听说是瘫了。” “十年了,今天也被抬着进了谢成京家。”王双宝点点头,“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人在中心街分了手,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娘,听说谢成功老婆也去了谢成京家。你吃道她的情况吗?”吃饭的时候,王双宝顾不得朱志伟就在旁边,仍然问了出来。 “哦,你不说我都快把她忘了。”何清正拿筷子的手迟疑了一下,“谢成功这一支六辈单传,又是阴阳先生,就算在老谢家也是很另类的存在。平常也没什么人去走动,所以这个祝卫青十年不出门都没什么人惦记她。” “祝卫青?她也是买来的?”王双宝想起了谢忠三的好事将近。 “这个不是,”何清正努力回想着,“三十几年前谢成功出了趟门,回来时就带着她。当时在村子里还引起了哄动,因为这个祝卫青高挑个子,长得也不错。” “吃吃饭啊……”一直埋头大吃的王文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哦,哦,吃着呢。”朱志伟略显忙乱的眼神没有瞒过王双宝的眼睛。 “她是哪里的人呢?”王双宝开始暗自留意起朱志伟的表现。 “不知道,反正不是本地口音,”何清正摇了摇头,“她极少出门,偶而遇上一次也不说话。就知道低着头大步走。” “谢仓法说,这个祝卫青是被人抬着去了谢成京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呢?”王双宝明知故问。 “听说是瘫了,在他们家瘫十年还没饿死,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知子莫若母,何清正有意顺着王双宝的意思说。 “呃,我吃完了!”朱志伟放下筷子,“你们吃着,我出去转转去。” “别走远了!带着手机!”王双宝提醒。 “哦了。”朱志传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都很勉强。 “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清正不明就里。 “你一说到祝卫青的时候,小朱的表现很奇怪。”王双宝看了眼刚才朱志伟的位置,那里的炕席似乎有点翘起来了。 “他……抠的。”王文林抬起头来,“不吃饭……就是抠……” 原来朱志伟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埋头大吃的王文林看在了眼里。 “娘,你真不知道祝卫青家是哪的吗?”王双宝也不吃了,下炕穿鞋。 “不知道,”何清正摇头,“村里肯定有记录啊,你可以去找村长或者老文书。” “哦。” 村长梁友富和老文书谢成河这两个人王双宝在早上就见过了。一个惹得不高兴,一个向着谢蔷薇说话,因此王双宝都不想找。在他心中,想到另一个人。 “六叔,”王双宝揣着包烟进了村委会,“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家豪几点回来?” “村长不在人就少,”谢仓法坐在吊扇底下风凉,“文书又跑去谢成京家了。” 谢仓法的年龄比谢成河要小,但是辈份却高了一辈,所以用职务相称。 “你咋不去呢?”王双宝递过包烟来。 “这是干啥呢?”谢仓法眼神一亮,接了过去。 “刚好家里有这么包烟,你知道我们也不抽烟,就让我揣着了。”王双宝随口说道。 “哦,谢谢啊,”谢仓法是个老烟枪,忙点上一支,“就是,放久了就发霉了……” “六叔,今天早上你跟我说起谢成功老婆的事儿,我才想起这么个人来。”王双宝有意套话,“这个人姓啥啊,从哪来的?” “她啊,”谢仓法本来嘴就不严,又受了礼,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姓朱也不就姓祝的,好像是海边人。” “姓朱?海边的?”王双宝懔然一惊,难道此人与朱志伟有什么渊源? “也不出门,搞不球懂。”谢仓法的注意力放在了吞云吐雾上。 “说起来,谢成功的大叫什么,你们是同辈的吧。”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谢仓实,是同辈,但不同支。”谢仓法的烟灰被吊扇吹得到处都是,“早就客死异乡了。” “哦,死了的人都得销户吧。”王双宝突然想到了张娟,这个失踪十年,复生又复死的小学老师。 “谢仓实啊,他是失踪的,当时没销户。去年人口普查才销掉的。”谢仓法干咳了两声。 “嗯,”王双宝站起身来告辞,“六叔你忙着吧,我出去转转。” “行,行。” 还没等王双宝走出村委会,谢成河倒从外面闯了进来:“双宝,正好你也在。你们两个快去看看吧,你那个朋友非要进谢成京家,都快打起来了!” 朱志伟从王双宝家出来,就直接到了谢成京家。他非要进去,谢家的人不让他进,两方拉扯起来。谢成河不想事情闹大,就来喊谢仓法这个民兵连长,正好又遇上了王双宝。 “小朱,你这是干什么?”跑得呼哧带喘的王双宝赶到时,谢成京与朱志伟险些就要动手了,他连忙站到两人中间。 “我要进去。”朱志伟两眼冒火,态度坚决。 “笑话,这是我家,我说不让进就不让进!”谢成京毫不退让。 “你进去干啥?”王双宝问。 “你甭管,反正我一定要进去。”朱志伟活动了活动肩膀,似有动手的意思。 “总得给个理由吧!”王双宝回头望了一眼,谢蔷薇也出来了。 “以后再告诉你。”朱志伟侧上一步,摆好了干架的姿势。 “可以,你进来吧,”谢蔷薇淡淡地说了一句,“但是王双宝不能进来,我跟他没完!” 第126章祝融后人 意图打架的朱志伟进去了,跑来拉架的王双宝反而没进去。不仅没进去,还被扬言报复。这令王双宝哭笑不得。 根据《阴元符集》的记载,使用童子血在黄草纸上画圆圈招魂的方法必须征得鬼魂自身同意。也就是说,其实是张娟自愿的。但谢蔷薇就是不依不饶,甚至不给王双宝一个解释的机会。 “蔷薇,”王双宝从裤兜里掏出那本《阴元符集》递了过去,“麻烦交给谢成功或谢忠三,第13页招魂,让他们解释给你听。” 谢蔷薇面若冰霜,根本没伸手接,而是随着朱志伟一起进去了。 “给我吧。”谢仓法接了过去,“我给谢成功。” “嗯。” 从谢蔷薇的眼神和神态上,王双宝看出了对方的愤恨,似乎自己无心的善意之举闯下了塌天大祸。 这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想办法拍几张照片。”王双宝给朱志伟发了个微信,至于他能不能做得到就不得而知了。 “好。”朱志伟秒回了信息,大出王双宝意料之外。 “这又是闹哪样?”闻讯前来的梁小慧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别人能进,就我们不行?”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王双宝看了看谢成京家的大门,“里面也许大有文章。” “我告诉师傅了,可她今天到不了,得明天。”梁小慧也有同感。 “今天可能会有事发生,”王双宝对视着梁大美女,“去我家吧,和俺娘商量商量。” 回到家中,王双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跟母亲讲了一遍。 “娘,你看这事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刻意为之。”何清正早就看淡一切,飘然世外了。从这一点上讲,袁士妙的修为不如她。 “婶儿的意思……”梁小慧还想确认一下。 “按原计划,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何清正顺手又敲了一下铜磬,表明了态度。 “万一……”王双宝还是有些担心红衣圣女谢蔷薇。 “没有万一。”何清正目光炯炯,似是成竹在胸。 正在这时,王双宝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哦?”王双宝点开看了一眼,是朱志伟发来的一张照片,一群人围在一起做着祷告。 “有什么不对吗?”梁小慧凑了上来,她头发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这个仪式我见过,”王双宝在微信记录里翻找着,“你们看这一张。” 王双宝找出来的是雷鸣生发来的,在夜玲珑的楼顶,卢安康被一群黑衣人围在一起做着类似的事情。黄强曾说这像是个“迎灵”的仪式。 “是有点像,不过没有这么多的动作。”梁小慧品评着,“这里面好像也围着一个人,躺在地上。” 王双宝将照片放大,果然有个人躺在地上,只是因为拍摄角度问题,看不到脸。 “那就是祝卫青。”何清正看过之后下了断语。 “你怎么知道的?”梁小慧很奇怪。 “你看这手,小指外翻,”何清正解释着,“我见过的,就是祝卫青。” “师傅曾经说过,”王双宝指着卢安康这一张,“这可能是邪神该隐选择了卢安康作为他在人间行走的躯体。可一张是什么意思?祝卫青不是瘫痪了吗?难道他们想让张娟的魂魄上这样的身体?” “如果真是这样,那谢蔷薇的愤怒就找出原因了。”梁小慧推测。 “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先不要乱猜了,”何清正又敲了几下铜磬,“静观待变。” 中午时分,朱志伟回来了。 “你回来了?”王双宝很惊奇,“那边完事了?” “我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也不让再呆那了。”朱志伟的话模棱两可。 “呵呵,”何清正笑了笑,“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梁小慧因为挂心事情的真相,也没回家。加上王文林,五个人又坐到了树荫底下。 “小朱,”何清正也学着王双宝称呼着,“能不能讲讲你的故事呢?” “好的。”朱志伟点了点头,“我有个大姑,三十多年前让人拐骗了,从此下落不明。前些日子我回家时,突然有了一点线索。有人在十几年前见过我大姑,就在中州的青山镇。所以我就跟着宝哥一起来了这里,没想到大姑就在这村子里。” “你到底姓祝还是姓朱?”梁小慧心直口快。 “应该是姓祝的,到我爸这辈被我爷爷改成姓朱了。”朱志伟挠挠头皮,他也不理解当年爷爷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的那个透露消息的人是谁?”王双宝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姓桂,好像叫什么永良的。”朱志伟仔细的想了想。 “桂永良?”王双宝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怎么了?这个人你认识?”梁小慧问。 “桂永良就是梁友贵,村长的弟弟。”王双宝想不透其中的关系,很是苦恼,“梁友贵被胡守一带走的时候才八岁,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你大姑就是祝卫青?”何清正又问了一句,“她怎么样?” “神智不清。”朱志伟摇了摇头,“一群人围着她又蹦又跳的,嘴里也不知在叨咕什么。里面的那些人都挺怪的。” “你没多拍几张照片?”王双宝又点开了微信,仔细看着照片。 “不让啊,就这张我还是偷偷拍的。”朱志伟有点委屈。 “你们这小拇指外翻是家庭遗传?”何清正看着朱志伟正在夹菜的手,右手的小指竟也有些外翻。 “好像是吧。”朱志伟看了眼小指,“我记得我爸、我爷爷都是这样。” “姓祝?梁友贵?小指外翻?”何清正陷入了沉思。 “娘,你想到什么了吗?”过了好一会儿,王双宝才敢小声询问。 “梁友贵不管是好是坏,总归是太平道的传人,算是一个修道之人。”何清正慢慢分析着,“你们家姓祝,莫非是火神祝融的后人?” “不知道。”朱志伟一脸懵懂。 “梁姓一门阳气纯正,但是多数命里缺火,所以很难出大人物。而祝融后人却最不缺火,难道他是想找到祝氏后人助他一臂之力?”何清正脑洞开得很大。 “助他做什么?”梁小慧还是不明白,“再说了,这火神后人怎么还能与阴阳先生结合呢?还有啊,梁友贵为什么不远千里要把消息透露给小朱家里人呢?” “火神当然是传男不传女了,女火属阴火,谢成功家人阴邪。阴火加阴邪,这才生出了谢忠三这个奇葩,阴阳眼。”袁士妙不在,这分析案情的任务落到了何清正身上,“梁友贵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我还没想到。” “不奇怪,”王双宝接了一句,“这个梁友贵和血族的人有过合作,上次破坏天罡北斗阵就是其中之一。总之是为了利益。” “阴阳眼是什么?”朱志伟越听越糊涂,“怎么还有血族的事儿?” “阴阳眼是一种特异功能,能看到鬼魂。”梁小慧一边解释一边想起来,这个阴阳眼谢忠三是朱志伟的亲表哥。 “有什么用吗?”朱志伟有点懵了。 “当然是有用的。”何清正没有明说,又走了神。 谢忠三这一支是江洋大盗“佐生佑灵”中谢佑灵(又作谢有灵)的一脉单传。他天资愚笨,腿脚不灵便,却是天生的阴阳眼。与道家的开天眼不同,他生来就能在夜晚见到游荡的孤魂野鬼。这一点倒是与王双宝天生的天眼通有一点类似,却属于不同的位置。 “娘,您又想到了什么?”王双宝小心翼翼的问。 这一次,何清正没有回答,开始默默的吃起饭来。 “他们……想下坟……”王文林突然接了一嘴,震惊了众人。 “下坟?”王双宝的眼神自然而然的望进了院子里的那个老井。 “差不多,”何清正轻轻一笑,望了眼王文林,“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是说,谢忠三的阴阳眼,火神祝融的后代,以及张娟的魂魄,这些都是进入狼王坟的必要条件?”梁小慧一点就通。 “是的,”何清正补充道,“应该还有别的条件,时机还是不成熟。” 之前袁士妙说过,这狼王坟中可能大有玄机,除非聚齐道门精英,否则不敢轻易下坟。没想到,血族的人也在筹划这件事。 “这才是谢蔷薇仇恨我的真正原因吧。”王双宝终于想通了。 “这样说起来,他们对张娟的魂魄是势在必夺了。”何清正眉头微蹙。 “那怎么办?硬拼?”梁小慧说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疑问。 “拼不过。”何清正缓缓摇头,“如果他们来要,就给他们吧。” “啊?”王双宝完全理解不了。 “这是我的想法,”何清正指了指炕桌上的手机,“你给袁道长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思。” 王双宝闻言立马拨通了袁士妙的手机,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并附带了母亲的建议。 “何师兄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电话那头的袁士妙不急不慢,“我们犯不着跟他们硬拼,再说也拼不过。” “可张老师的魂魄是自愿的……”王双宝还想保护张娟。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说完,袁士妙就挂断了电话。 第127章各行其事 对于母亲和师傅的作法王双宝并不认可。在他心目中,修道之人应以天下苍生为念,即便是遇到了绝大的艰难险阻,也要抗住压力,勇往直前。可今天他们的表现让人失望。 “双宝,”何清正极少这么正式地称呼儿子,通常要么叫“六妮儿”,要么叫“儿啊”,“我先回屋了,你们吃完后把这里收拾一下。” “哦。”王双宝没有精神,随便应了一声。 “你也不要这样嘛,婶儿和师傅这么说肯定也有道理的。”粗线条的梁小慧罕有地安慰道。 “你们吃完了吗?吃完我就要收拾了。” 正当王双宝在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的时候,屋里传来清脆悠远的铜磬声。仔细听下去还能听到何清正正在诵背道家经文。 良久,当树荫底下喝茶的众人已经昏昏欲睡时,何清正才精神抖擞的走了出来。 “婶儿,”梁小慧显现出她乖巧的一面,“以前听你敲磬,总感觉灵台清明,今天怎么没这效果?” “因为今天这磬不是敲给你们听的。”何清正从铜磬里抽出那张黄草纸,递给朱志伟,“小朱,麻烦你再走一趟,将这个还给谢蔷薇。” “真要给啊。”王双宝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好吧,”朱志伟接了过去,又问,“还有别的话要带吗?” “告诉他们,我们无意与他们为敌。”何清正面无表情,缓缓道来。 “哦。” 王文林已经撑不住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回屋午休了。现在树荫下只剩下何清正、梁小慧、王双宝他们三个人。 “我道门留传千年,余下的东西不多了,”何清正顺手敲了一下铜磬,“以现在的实力,即使召集道门各派最精锐的力量,恐怕也不是血族的对手。更何况其中还有个立场不明的梁友贵。” “那也不能认怂吧。”王双宝还是不服气。 “年轻人年青气盛是对的,但是不要以卵击石。”何清正不急不恼,“你们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太平经注》,然后解决鬼楼的事情。”梁小慧心直口快。 “这是袁道长的意思吧。” “是啊。”王双宝很奇怪,这次的目的早就说过了,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又要说一遍。 “自从跟着袁道长修道,她有没有教过你一点道术?”何清正又问。 “没有,”王双宝摇摇头,“师傅说过,等上了终南山,正式拜师之后才教呀。这些您早就知道了啊。” “而且,不仅没有教你,还让你自学了《阴元符集》。”何清正轻轻一笑。 “对啊,那又怎样?”王双宝愈加的糊涂。 “哦……”梁小慧拉着长音,她似乎想通了。 “我也是早上才想清楚的,”何清正摆摆手,制止了正欲发言的梁小慧,“以我们道门现存的实力,的确无法与血族的人相比。但是,只要我们找到《太平经注》,并掌握了《太平要术》之后,我们就可以与他们斗上一斗了。到那时,再联合上血族的死敌狼族,说不定胜利的天平会倾向我们这一边。而我们这些人当中,最适合修习太平道教法术的人就是你和小慧,尤其是你。” “我?”王双宝愣了。 “对,小慧是太平道后人,虽然不如梁尧、梁友贵那么纯正,但是天赋很高,是阳包阴的体质;而我王姓一门,为了拯救狼人安德烈斯,百年来一直处在阴地之中,你的体质恰好是阴包阳。据我所知,这《太平要术》对修道之人的天赋要求极高,这也是为什么太平道渐渐失传的主要原因。袁道长不教你是怕你影响你修习《太平道》,而你天生就有天眼通,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为娘我修道五十载也没打开过,足以说明你天赋异禀。再加上狼人一族对我们的亏欠,我们正好可以与之联合。所以说……” “所以说,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拘泥于一时的得失。”王双宝叹了口气,他终于懂了。 “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明天去青山镇与师傅汇合吧。”梁小慧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对,这边的事情你们不要管了。”何清正轻舒一口气。 既然已经确定了思路,王双宝便不再着急上火,他下午甚至没有出门,只在家中默写《阴元符集》。 傍晚时间,朱志伟无精打采的回来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王双宝刚刚默写完,正在欣赏自己的“书法”。 “这次倒是奇了怪了,他们不让走,把我关到了一间小屋子里。”朱志伟打了个重重地哈欠。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王双宝很惊讶。 “一个老头对我问这问那的,问我的生辰八字,问我家里的情况,啰嗦了一下午。”朱志伟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见到你大姑了吗?”王双宝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老头”很可能就是最近深居简出的谢成功。也就是朱志伟的亲大姑父。 “没有,白天见到仪式只是演练,晚上才是真格的。”朱志伟摸过茶碗去,喝了口浓茶。 “哦,”王双宝想了想,“明天我和小慧要去青山镇了,你怎么办?” “我再呆两天吧,总得见了大姑才能走。”朱志伟面露惆怅之色。 “你把那张纸交给谁了?谢蔷薇?”王双宝这才说到正题。 “是啊,”朱志伟点点头,“就是她。她还挺意外的,把那张纸放在心口差不多半分钟,这才收下的。” “没说什么?”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没有。”朱志伟可不想胡编。 “哦。” 其实王双宝希望谢蔷薇可以说出个“一笔勾销”之类的话来,没想到对方却是不予置评。 “你们呢,有什么打算?”朱志伟中午听得云山雾罩的,走之前王双宝还是气鼓鼓的,所以想多问一点儿。 “按原计划。”王双宝将那一摞抄有《阴元符集》信纸码整齐,用钉书机钉好,放到了抽屉之中。 “那我们只能各行其事了。”朱志伟无奈地说道。 晚饭时突然变天,下了一阵急雨。时间虽短但雨量很大,土壤来不及吸收,只能任由它们在地面上到处流淌。 “这么大的雨,井里该有水了吧?”朱志伟靠窗坐着,能看到外面的老井。 “不可能,干了好多年了。”小时候每到汛期王双宝都会有这种幻想,长大了反而不抱希望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何清正倒有另外一番感触,“不管落多少雨水,总归是有处可去的。” 朱志伟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没说出来,而是用手指了指窗外。 “有人来了?”王双宝看向窗外,街门没关,能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门口。 “是谁?”何清正老眼昏花,对方又立在暗处,看不真切。 “是不是梁小慧?”朱志伟猜测着,从身形上看,对方是个女人。 “是谢蔷薇。”王双宝似乎感觉到什么,他准确的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等那人再前进几步到窗外时,屋里的众人能清楚的看到老式雨衣下那张苍白的脸。 “蔷薇,进来吧。”何清正热情的招呼着。 “不用了,”谢蔷薇曾在这个窗子外吃过亏,她没有一点想进来的意思,“我要和王双宝说几句话。” “哦?”王双宝受宠若惊,“和我说话?” “你对俺娘的魂魄做了什么手脚。”谢蔷薇的话还是冷冰冰的。 “我没做过啊,”王双宝一脸的无辜,“就是一直放在黄草纸上,别的我也不会啊。” “你不会,恐怕有人会。”谢蔷薇的质问伴随着淅沥的雨声,在这盛夏的傍晚仍能让人感觉到一阵冰冷。 “我给她念过一段《黄帝阴符经》。”何清正不卑不亢地回道,“不过是些最普通的经文,这样也算做手脚吗?” “哼,我奉劝你们不要自作聪明,因为不管你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要不是你们现在还有用处,早就被消灭了。记住这句话吧。”说完,谢蔷薇直接转身走了。 王双宝这才记起来,午饭后母亲曾单独回到屋中,敲着铜磬念着经文,原来是大有深意。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双宝有点感动。 “张娟会跟着你走,说明她的本身是不想再为他们效命了。虽然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如他们,但是也不能任由摆布吧。我这么做,既是为了帮张娟一把,又能给谢蔷薇他们添点麻烦。”何清正微微一笑,“反正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师兄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王双宝这才恍然大悟,这几个月忙得晕头转向,差点将马清一这位世外高人给忘了。 “念段经文就管大用吗?”朱志伟早就听糊涂了。 “善恶存乎一心。”何清正看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张娟这十年成了一个恶人,但却不是她的本心。我想唤醒她善良的一面,那样的话就会增加一些变数。到底有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第128章指路西南 “娘,娘,上西南,宽宽的大陆,长长的宝船!娘,娘,上西南,骝骝的骏马,足足的盘缠!娘,娘,上西南,你甜处安身,你苦处化钱……” —选自莫言《红高粱》 这一段是小说中“我奶奶”葬礼上,“我爹”喊的送魂辞,又叫指路词。当地人认为,人死之后,灵魂会回归西南。因为在民间就有了一个说法,说当地的人的祖先,是从西南方的云南移民过来的。 这个说法有一定的真实性。齐鲁大地素来是朝代更替的主战场,兵家必争之地。尤其宋末元初和元末明初,因为战祸兵燹当地人口大副削减。后来明太祖朱元璋建国之后,将西南边陲的边民押解过来,世代繁衍,也是证据之一。 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在五行体系中,东北为鬼门,东南为地门,西南为人门,西北为天门。所以人死归西南(人门),而亡者的灵魂一年一度的回归,则是从东北(那是春天之门,因此也是万物回归之门)。 当然,兰沃子村张娟的魂魄去不了西南,更不会从东北回归。至于她的魂魄会何去何从,王双宝不得而知。 晚饭后,他拿上手电筒,和朱志伟两人穿上雨靴,走在泥*泞的乡村小路上。 “双宝,我们要去哪里?”朱志伟边走边问。 “哪也不去,去中心街,等着看光景。”王双宝特意趟过水洼,怀念着小时候的感觉。 小时候他虽然蠢笨呆傻,但是也有不少美好的时光。现在与他敌对的谢成京、谢蔷薇,以及敌友不分的梁氏三兄弟,在十年前的乡村里也像刚才这样,大家光着脚故意在水洼里趟水。 “双宝,你也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梁尧已经站在中心街上了。 “嗯。”王双宝点点头,谢成京的人群还没出来,他们所谓的“大场面”很没出现。 “这两天没琢磨琢磨张老师留下的那首诗?”梁尧打了个哈欠,给人一种很疲累的感觉。 “你说那本书的下落啊,”王双宝摇了摇头,“那种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根本就没去想。” “不在眼前在近前,”梁尧无奈地叹气,“这不是废话吗?眼前和近前有什么区别?” “眼前嘛,就是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近前,就是眼睛看不到但是就在周围。”朱志伟随口搭了一句。 “哼,近前我都找遍了。”梁尧看了眼晒谷场方向,那里似有声音传出。 “这两天你频繁下地就是为了去找线索?”王双宝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不光下地,我把我家都快翻遍了。”梁尧嘟囔着。 “出来了出来了,”朱志伟个子高,能看到缓缓移动的灵幡,“怎么不是上这边来的?” “直接去墓地了?”梁尧挠挠头,“这不合规矩啊。” “那些人怎么会规矩?”王双宝小跑两步,向晒谷场方向小跑而去,后面紧跟着梁尧和朱志伟。 晒谷场地势较高,雨水不会存留在上面,因此地面较干燥。这两天在谢成京家神秘兮兮的谢家族人都站在晒谷场上,他们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仪式。 在人群中,王双宝看到了久违的谢成功、谢忠三、老文书谢成河以及谢成京、谢蔷薇等人。人群中甚至还有瘫痪的祝卫青,坐在轮椅之上,精神尚可。 朱志伟看见了,想过打个招呼,被王双宝拦下了。 “不要过去。”王双宝摇了摇头。 “那……好吧。”朱志伟大约也知道他的表哥和大姑父对他无感。 谢蔷薇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她手中拿着一张黄草纸,一看就是王双宝用来锁住张娟魂魄的那张。只见她做了几个诡异的动作之后,那张黄草纸无风自燃,瞬间消失无踪。 只是在王双宝的天眼之中,张娟的魂魄飘然而出,猛得钻到了祝卫青的身体之中。后者身体剧烈地抖动,险些摔倒。 “大姑!”朱志伟护亲心切,又想冲上前去,被王双宝死死拉住了。 “不要过去,没事的!”王双宝不得已撒了一个谎。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其中多是谢姓族人,当然也不乏梁姓族人。村长梁友富也在其中。 紧接着,谢蔷薇身后的族人们嘴里开始叨咕着什么,反反复复的几句话,却没人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好像是吸血鬼的誓词。”不知何时,梁小慧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这是外国话?”王双宝回头低声询问,“哪国的?” “听着老式的英语,”梁小慧开启着手机的录音功能,“明天我再告诉你。” 王双宝曾在夜玲珑楼顶见过血族的成员们戴着水晶顶链在月光下聚在一起朗诵誓词,可那却是中文版的。而且远比今天的要长,看样子不是一类东西。 “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朱志伟两次三番遇阻,心里有气。 “因为你不是他们要的人。”王双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为什么?”这次轮到梁小慧惊讶了。 “如果你是的话,”王双宝指了指晒谷场中央的谢成功,“你就在他们中间了。今天把你关在小屋子里问话的人是不是他?” “对,就是他。”朱志伟很肯定。 “那就是谢成功,你亲大姑父。”王双宝小声解释着,“经过他的检查,你不是他们需要的人,所以又把你放走了。” “啊?”朱志伟很惊讶,“这么说,我大姑是他们需要的人?” “是这样。”王双宝看到梁尧挤了过来,及时闭上了嘴。 梁尧手上拿着手机,一直在肆无忌惮地拍着,却没有人来阻止他。这一点让王双宝有点意外。而且,对方的仪式眼看就要结束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村长梁友富走到近前,“今天不是要指路吗?” “我们谢家的事情不用你管。”谢蔷薇的态度很强硬。 “村长,”谢成河连忙挤了过来,“蔷薇年纪小,不会说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过,这的确是谢家独有的仪式,以前都忘了,现在又开始时兴了。” “以前的仪式?”梁友富冷冷一笑,“她还不到二十,怎么知道的?” “呃……”谢成河一时语塞。 “是我谢家的先祖托梦给我的。”谢蔷薇双手上举,迎向初升的月亮。她的举动带动了其余的族人,包括谢成河,都跟着做了起来。 “哼!”梁友富一跺脚,扔下两个字,“邪教!” 趁着对方的仪式结束,朱志伟又挤了过去,主动和祝卫青打着招呼: “大姑,我是朱志伟,你侄子!你弟弟朱卫林的儿子!” 祝卫青抬起头来,她的眼神看上去很空洞,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让一让。”谢成功亲自推着轮椅,向谢成京家走去。 “大……”朱志伟本想称呼一声大姑父,到底没叫出口。 “好了,都散了吧,明早出殡!”谢成京大声疾呼。 王双宝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出殡还有什么意义。第一,骨灰盒中装得是一件张娟的病号服;第二,张娟的魂魄附在了祝卫青的身上。也许,这只是掩人耳目的一种作法。 在往回走的路上,王双宝远远地看到了谢家豪,和他大谢仓法一前一后走着,毫无交流。 “娘,”回到家后,王双宝先是讲述了所见所闻,继而又问,“我曾经在黄河财经学院给谢家豪治过‘撞客’,后来也给别人治过。这撞客不是挺容易的吗?为什么张娟的魂魄上祝卫青的身要这么大费周章?” “上身,被上身?”朱志伟听懂了,尖叫一声。 “少安毋躁!”梁小慧瞪了他一眼,“反正她不管她是谁,她还是不认得你。” “没那么简单,”何清正盘腿坐好,“我们的灵魂都有预防机制和排他性,通常是坚决不允许别的魂魄进入的,当然丢失也不容易。但是这只是对大多数而言,对于少数八字弱的人,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是容易出现这种情况的。比如孩子。而成年被撞客的人,要么自然体质阴邪,要么与别的魂魄有恩怨。还有一种情况,就像你说的卢安康和祝卫青这种,为了更好的融合,他们需要借助更多的外部力量和方式方法。” “要我说这祝卫青早就瘫了,恐怕也傻了,应该比较好上吧。”梁小慧这几句话让朱志伟极不受用,皱起了眉头。 “他是祝融后人,五行天生属火,更难得是阴火。就像我说的那样,那道屏障更坚固,所费功夫更多……” “那我大姑怎么办?”朱志伟懵了,“一个人的身体两个人的魂魄……” “这种情况我遇到过,”王双宝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有办法解决。” “我在这想这个梁友贵,”梁小慧突然发声,“他为了给自己得到助力,去寻祝融后人。可为什么一定要把祝卫青送给谢蔷薇这些人呢?” “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何清正轻轻一笑,“你想一想,即使他不说不做,谢成功能不知道吗?我觉得这才是梁友贵的高明之处。他把消息透露出去,祝家后人就会来找,这样他就有机会考察一下来找的人,到底是不是他需要的人了。” “啊?你是说我?”朱志伟一下子呆住了。 第129章骨琴邪声 盛夏清晨的兰沃子村充满了勃勃生机。随着早起的公鸡跃上墙头一阵打鸣,整个村子的公鸡都叫了起来,此起彼伏。 公鸡是至阳之物,它的鸣叫象征着代表阴气的夜幕隐去,阳气满满的白昼正在降临。 一辆小公共驶进村子,司机躺在座椅上打着瞌睡。因为不是年节,这个时间段极少有客人。但是今天不一样,从中心街南北走来一男一女,直接上了车子。 “师傅,开车吧!”王双宝后上的车,看看时间催促一声。 “见谁都叫师傅……”梁小慧莞尔一笑,端得是美丽迷人。 “着什么急……”司机伸了个懒腰,转转脖子,“兴许还有别人呢。” 王双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有人正小跑着向这边走来。仔细一看竟是梁尧。 “哟喝?”梁尧惊奇地问,“你们两个要去哪儿?镇上?” “是啊。你去哪?”不知为何,王双宝总感觉梁尧的惊讶像是装出来的。 “肖成德今天到,我去接接他。”梁尧露出一丝不情愿。 肖成德是胡守一的外孙,是玄妙会太平堂堂主。而梁尧只是他的副手,虽然两人素有嫌隙,但是顶头上司来了,没办法还是要殷勤接待。 “他来干什么?”梁小慧忘不了肖成德那又瘦又矮的身材,以及一脸的猥琐。 “一样的,”梁尧转身拍了拍司机的后座,“还不是为了那本书。” 小公共启动起来,冒起一阵黑烟,缓缓的驶出了村子。 整个青山镇都在银钟山脉之上,道路高低起伏。汽车行在上面宛若摇篮一般,不多会,梁尧细密的鼾声就响起了。 “小慧,”王双宝轻轻推了推她,后者也在犯迷糊,“昨天那句老式英语翻译过来了?” “嗯,”梁小慧揉揉太阳穴,“我问了个同学,她也听不太懂。不过有几个词汇能听出来,比如说‘水’和‘火’。” “水?火?”王双宝本以为那是句鬼上身的咒语,没想到却是毫不相干的水火。 “我也不懂,”梁小慧又阖上了眼皮,“见到师傅再说吧。” 他们到达青山镇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两人出门时没有吃饭,但找了个早点摊坐了下来。而梁尧径直往古宣纸店而去。 胡抱元经营的古宣纸店是中州玄之妙公司的资产之一,他只是代为管理。因此,无论是肖成德还是梁尧,把那里作为据点都再正常不过。 当早点摊老板把一碗拉面放在王双宝面前时,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突然坐在了他的旁边,拿过拉面就是一顿吸溜。 “师傅?”王双宝一阵惊喜。 “先吃饭。”袁士妙随便一摆手,“你再叫一碗……” 袁士妙酷爱白衣,即使在盛夏,她也会选择一身素服。好在她肤色白净,与这些素色倒也相配,看上去相得益彰,鹤立鸡群。 看到袁士妙吃完了,梁小慧拿起车钥匙,问:“师傅,我们去哪?” “宣纸店,找胡抱元聊聊。”袁士妙正准备付钱,却被王双宝抢先一步。 “梁尧在那儿,还有肖成德也要来。”王双宝提醒道。 “哦。”袁士妙迈步向越野车走去,“那先去鬼楼。” 在汽车上,王双宝和梁小慧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表述完毕时,鬼楼也到了。 “先把车停那儿,”袁士妙一指,“我们在车上聊会。” 王双宝歪头看了眼古宣纸店后面的筒子楼,经过几个月的改造与修缮,原本破破烂烂的老旧楼房焕然一新。可是,处在古宣纸店后面的那个单元依旧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给人一种森然之感。 “你们听到了吗?”王双宝皱起眉来,“好像有一种低沉的琴声。” “哪有?”梁小慧屏气凝神,也只是听到了附近传来的各种噪音。 “我感觉像是从那边传来的。”王双宝看了眼鬼楼。 “鬼楼的事情先不着急,”袁士妙将两个年轻弟子的思绪拉回眼前,“先说说张娟和祝卫青那边的情况。你们能不能查到他们的生辰八字?” “能啊,”王双宝一口应了下来,“张娟的可以问谢仓法,祝卫青的可以问小朱。” “还有谢忠三、谢蔷薇以及你那个同事卢安康的,也能搞到吗?”袁士妙感觉车里有些憋气,就打开了车门。 “能。”梁小慧也说话了,“怎么说我们都是同学或者同村,不管是学校还是村子里都是有记录的。” “那麻烦你们两个打听一下吧,”袁士妙迈步下车,“我去那边坐会儿。” 那边有颗法桐树,枝繁叶茂,在其阴影下有几个老年人正在那里纳凉聊天。 “师傅不是才四十吗?”梁小慧轻声地调侃着,“怎么喜欢跟老头儿老太太混在一起。” “嘘……”王双宝制止了她的搞怪。 王双宝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五个人的生辰八字,但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办好。好在这些信息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略费了一些周章,但总算在一个小时后全部弄到手了。回头一看,袁士妙仍然和那帮老年人聊得火热。 “师傅,你在那儿聊什么呢,挺热闹的。”梁小慧总是忍不住和师傅抬杠,这次也不例外。 “没什么。”袁士妙接过生辰八字,打开手机上的万年历,挨个查了一遍。 “师傅,您这是?”王双宝明显要委婉的多。 “何师兄的认定是对的,”袁士妙放下了手机,语重心长,“进入狼王坟确实需要凑齐五行,而血族的人体质阴邪,最难寻的就是阴火体质,所以祝卫青对他们很重要。” “也就是说,朱志伟是阳火体质,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梁小慧的反应果然很快。 “谢蔷薇是木,张娟是水,祝卫青是火,谢忠三是金。”袁士妙无奈地摇头,“被邪神上了身的卢安康是土。这样五行就齐了。” “张娟和祝卫青一水一火,为什么要借用一个瘫痪的躯壳?”王双宝想起了昨晚的咒语,里面就有水和火,“还有谢忠三,腿脚也不灵便。他们这支下坟的队伍身体素质堪忧啊。” “你们还记得那个山洞吗?”袁士妙望下了银钟山主峰方向,“就是邪神该隐藏身的那个,我曾经在那里吃过亏的。” “记得啊,”王双宝和梁小慧一齐点头,“谢成功曾经在那里不断的烧蝙蝠粪。” “血族的事情我们不懂,但是我觉得他们想去的地方是那里。”袁士妙若有所思。 “那里?”王双宝更加糊涂了,“不是狼王坟吗?” “也许是一回事,”袁士妙抬头看了眼鬼楼,“下面很可能是相连的,至少在下面生活了十五年的邪神该隐比我们都明白。” “这样说起来,被邪神附身的卢安康是他们下坟的最后一个条件。”梁小慧懂了。 “我们也要抓紧了。”袁士妙目光坚定。 “我们?干什么?”王双宝问。 “找书,收邪器。”袁士妙答道。 “收邪器?”王双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您是说,这里也有一件邪器?” “刚才我和那些老人聊过了,”袁士妙扬了扬下巴,“人老了阳气减弱,离幽冥之事会更近些。他们晚上也能听到琴声,不过白天听不到。” “真的有琴声?”梁小慧掏了掏耳朵,却依然听不到分毫。 “你是阳性体质,当然听不到。”袁士妙微微一笑,“我也需要收敛阳气才能隐约听到一点。” “这里会是什么?”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这几个月我把公司的股份卖了,到处托人打听关于血族的事情,大概齐知道了一些情况。”袁士妙抽出支细烟来,“阴沉木箱里十三个凹槽代表着血族的十三圣器,但是这些东西在1800年前就消失了。” “1800年前?”这个数字刺痛了王双宝的神经,“那不正是东汉末年吗?” “我们已经收的六件,按顺序分别是血匙、腐镯、灵杖、尸手、鬼灯、魔偶,还剩下七件,”袁士妙吐出一口烟来,指了指鬼楼,“这里的很可能就是骨琴。” “师傅,这楼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几年而已,”梁小慧首当其冲开始质疑,“照您这么说,这东西都来了1800年了,怎么会出现一栋这么新的楼里?” “三江楼不是更新吗?”袁士妙冷哼一声,“那鬼灯不是照样在里面?” “师傅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王双宝挠了挠头,“三江楼的鬼灯我们都知道是梁友贵做的,可这里是谁呢?” “还能是谁?”袁士妙扭转身子,望向古宣纸店,“肯定是他。” “他?胡抱元?”王双宝有所醒悟,“怪不得他总也不离开这里,原来是因为这个?” “当然,”袁士妙嘿嘿一笑,“也只有他,才对这里的情况这么了解,让我们一定在鬼节之前把这事给解决了。”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王双宝感觉有些懵。 “走吧,我们去古宣纸店,去拜会一下胡道长。”袁士妙抬腿就走,“估计这会儿肖成德和梁尧都走了。” 第130章抱元守一 "天下万物,皆以有为生;有之为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 —选自王弼《老子注》第25章 这段话意思是说,宇宙万物之所以能够生成并且存在,是因为它们以“无”作为本体依据。因此,要全面深刻地把握万“有”,就必须把握其本体“无”。 所谓“抱元守一”,来自庄子的虚静观。这里的“虚静”,其实是“无”的另一种别名罢了。老子认为,世上万物的变化发展是循环往复的,事物运行到极点,必然走向反面,动之极必曰静。 抱元守一说到底是道家人一种炼神不炼形的修行方式,排除心中杂念,保持心神清静。其主旨是守持人之精、神、气,使之不外泄、不内耗,长期充盈体内。 胡抱元与胡守一以此为名说明他们是一对虔诚的修道之人。他们幼时在茅山修道,十余岁时被迫下山,归乡务农。后来,在十年浩劫之中,胡守一受了这样那样的苦楚,他对道教的某些东西产生了不解、歪解甚至愤恨,走上一条与大哥胡抱元完全不同的路。 “胡师兄,全真教袁士妙这边有礼了!”袁士妙一进入古宣纸店中,也不顾店里的其他顾客,直接以道家之礼问候。 “袁道长,不必客气,”胡抱元本来正在裁宣纸,一抬头两道长眉毛也跟着抖动,“那边先坐一下,我这就好。” “道长?她是道士吗?”买宣纸的女顾客长相俊美,扭头望向袁士妙,一脸的不解。 “道在心中,生活即是修道,修道便是人生。”胡抱元头不抬眼不挣,顺口回了一句。 王双宝和梁小慧对望一眼,这句话在他们初次来这里时胡抱元曾经说过。 购买宣纸的女顾客走后,胡抱元端着把茶壶走了过来。王双宝连忙接了过去,摆好茶杯斟上茶。 “袁道长,收的好徒弟啊。”胡抱元微笑着看着王双宝。 “师兄说笑了,”袁士妙随意的在店中看了一圈,“您道行这么深,怕是徒弟不少吧。” “我算什么,”胡抱元缓缓摇头,“说到道行,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店里曾经来一位世外高人,我们曾促膝长谈了近一夜。” “大年初一的晚上?”王双宝的眉头皱了起来,“您见到的莫非是龙虎山正一道的马清一马道长?” “呵呵,”胡抱元捋须轻笑,“正是他。” 马清一和胡抱元年龄相当,修为相近。正一道和茅山符录派的道义也相通,两人能长谈一夜肯定颇有心得。 “胡师兄,”袁士妙突然发问,“你的堂弟胡守一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会在山神庙底的香炉上刻上‘天地不仁胡守一’这七个字?为什么他会加入玄妙会这样不黑不白的组织?还有那个梁友贵,跟胡守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我同是修道之人,自古至今,华夏道教各门各派的道义各有延伸,理解上有诸多不同。”胡抱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人有好坏之分,道也有正邪两道。守一虽不至于入了邪道,但他的思想确实是走偏了。至于那个梁友贵,我实不知情。” “你对他了解吗?”梁小慧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在山神庙做的手脚我是听马道长说的,”胡抱元放下茶杯,缓缓而言,“为此我还去过一次,那笔迹和语气的确是守一做的。” “胡道长……”王双宝的眼神一直在胡抱元放在八仙桌上的手指上,那根大拇指有些畸形,在一侧长出了小枝。 “你说这个啊,”胡抱元用左手摸了摸,“六指,从娘胎里带的。” “在香炉底下留下了一个拇指印,是您的吧!”王双宝有些小激动。 “可能吧,”胡抱元也不记得了,“我蹲那里扶着香炉看了一会。” “师兄,你认识王双宝的父亲王文林?”袁士妙不想被这些枝节影响了谈话。 “十五年前的一天,有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来我这里买能拓印碑刻的宣纸和油墨。我一眼就看出这个人阴气伤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迷了。我也猜出他大约要下坟,但是我最终还是卖给了他。”胡抱元长叹一声,似是有无尽的悔意。 “为什么呢?”梁小慧不解,“既然看出了他的问题,为什么还要卖给他?” “因为一个人,他说这是中华道门的趋势。我不能以个人名义去改变,否则会酿成大祸!”胡抱元的眼睛挣大了,足以看出他当时的震憾。 “万一是扯谎呢?”梁小慧根本不信,“这个人是谁?懂得恁多?” “这个人不会是阴阳先生谢宝山吧?”王双宝大约猜到了。 “对,就是他。”胡抱元点点头,“此人不是阴阳先生那么简单,就道家修为而言,我比他差了个层次。” 谢宝山能布下十二都天门大阵足以证明他的道行很高。只是没想到胡氏兄弟都受到了他的蛊惑。胡守一在山神庙前布下金刚墙,立上香炉,挡住了阳气进入狼王坟。而胡抱元违背本心,将宣纸和油墨卖给了王文林。 “师兄,你不过是卖了份宣纸和油墨,大不必如此自责。”袁士妙试图安慰这个年愈古稀的老人。 “如果不知情倒也罢了,但我明明是知情的,”胡抱元面带悔意,“而且,我原本就不想卖给他的。只因为进了趟内屋,见到正在等我的谢宝山,随意聊了几句就改变了初衷。” “谢宝山跟你很熟吗?”袁士妙心中一懔,“他能随便进你的内屋?” “不算太熟,但他是在王文林之前进店的,”胡抱元慢慢解释道,“而且他的修为高出我一大截。出于敬意,我将他请入内屋,准备详加请教的。” “原来如此。”袁士妙瞥了一眼内屋的门口,“后面是个小院吗?” “是的。”又有人进店,胡抱元忙起身去取宣纸。 这个顾客只是来取货的,拿了就走。等胡抱元转过身来,王双宝问:“胡道长,肖成德和梁尧来过吧,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胡抱元摇了摇头,“他们其实是我的领导,这家店是中州一家公司的,我只是个职员而已。” “后面鬼楼里的埋的骨琴原来是在埋在宣纸店后院的?”袁士妙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咦?”胡抱元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袁士妙站起身来,欣赏那副“日月浮生外,乾坤大醉间”的书法,“但是就像谢宝山说的那句‘中华道门趋势’一样,我们也被选中了收取西方血族1800余年前留在中原的十三件邪物。” “西方血族?骨琴?难道它也是邪物之一?”胡抱元有些激动,也站了起来,“为了这件东西,我在这青山镇呆了大半辈子!” “小慧,找出木箱的图片来给胡道长看看,”袁士妙正在研究那副书法的落款,随口吩咐道,“帮着放大一下。” 骨琴是血族十三圣器之一,四五十年前胡抱元在宣纸店后院偶然得到时,十年浩劫还没结束。他担心这古宣纸店会作为四旧被毁掉,便起出了骨琴封到了正在建设中的筒子楼之中。 “这六件你们从何得来?”胡抱元仍是半信半疑。 “在兰沃子谢宝山家得了两件,在他老宅得了一件;在中州得了余下的三件;其中那件尸手,也是胡守一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过那个木雕小人,却是胡守一帮我弄到手的。”袁士妙大致看懂了落款的篆刻,“所以我对您的这位堂弟,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看来是真的,”胡抱元放下老花镜,将手机还给了梁小慧,“马清一走的时候,曾跟我说过:如果有人来收的话,不管是谁,都让他收走。” “不管是谁?”王双宝愣了。 “是的。他走后,我也想明白了。我老了,这些年也压不住那把骨头琴了,”胡抱元难免有些唏嘘,“最近几个月的晚上,它总是能发出琴声,而且越来越明显,说明快要出世了。” “那把琴在哪?”梁小慧问。 “我去埋的时候,楼都快盖完了,”胡抱元想了想,“就是后面那个一单元的顶楼,701的墙壁上。” “那我们什么时间去取?”王双宝最为着急,因为那个701正好是大姐的新家。 “中午吧,阳气最盛的时候,它也犯不了邪性。”胡抱元扭头看了看挂钟,刚刚九点钟。 “师傅,有什么好看的,”梁小慧也走了过去,“我第一次来就看见这副字了。” “胡师兄,这字是谁送你的?”袁士妙转过身来问。 “谢宝山。”胡抱元不明就里,“就是十五年前他来的那次,主动要送我的啊。” “是现场写的吗?”袁士妙追问一句。 “不是,是早就写好的。”胡抱元摇了摇头。 “谢是肯定姓谢,但是这落款可不是谢宝山。”袁士妙缓缓摇头。 “不是谢宝山,那会是谁?”梁小慧最是沉不住气。 “这是金文,不好辨别,”袁士妙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我觉得像是‘仓实’二字。” “谢仓实?谢宝山早死的儿子?”这下子轮到王双宝和梁小慧一同吃惊了。 第131章自学成材 “忽起地仙兴,飘然出旧山。于身无切事,在世有余闲。 日月浮生外,乾坤大醉间。故园华表上,谁得见君还。” —选自唐代杜荀鹤《送九华道士游茅山》 十五年前,当瘦削孱弱的王文林离开兰沃子村时,被正在村西头附近溜达的谢宝山撞见。早已窥透天机的他当机立断,赶在王文林之前到达了青山镇的古宣纸店。他展露了自己超高的道家修为,让胡抱元大为折服。于是请他进了内屋。 身为茅山符录派传人的胡抱元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中年人阴气伤体。当他得知此人要买的宣纸和油墨居然是要拓印碑刻之用时,出于道家人的良心本知,他本不欲售卖给王文林。可当他进了趟内屋后,一切全都变了。 只因为谢宝山那句“中华道门的趋势”深深打动了胡抱元。 与胡守一不同,胡抱元并没有对道教的教义产生过怀疑,从来也没有过。但是他也深知中华道门术法几千年来逐渐式微的道理。虽然修道之人修得是心,但是那些曾经光照华夏的古阵法、古道术无时不无刻不在撩拨着他这位茅山传人的心。 一念之差,他还是将上好的宣纸和油墨卖给了王文林,这才致使邪神该隐遁入狼王坟之中以及发生了后续的故事。 “从兰沃子到镇上得坐小公共,谢宝山是怎么超过俺爹到前面的?” “你为什么要进内屋呢?” 王双宝和梁小慧不约而同的提出了两个疑问,却都很关键。 “谢宝山来的时候骑了辆嘉陵摩托车,当时他也七十几岁了,看上去也就五十余岁,身体很好。”胡抱元慈祥地看了眼王双宝,又转而回答梁小慧,“我之所以要回内屋,因为里面传来了谢宝山的咳嗽声。” “嘉陵摩托车?”梁小慧从自己的问题跳到了王双宝的问题,“十五六年前,村子里也就村长和谢宝山加买得起。我听俺爷说过。”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袁士妙叹道,“师兄,这一页就翻过去了吧,我还是多考虑眼前和以后吧。” “嗯,”胡抱元点点头,“收完骨琴之后,我要回茅山继续修炼,不会再回青山镇了。” “恐怕你还得回来一趟。”袁士妙不想说得太清楚,“记得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血族的人已经凑齐五行,说明他们准备下坟了。但是这其中恰恰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谢宝山,这位隐藏的高手无处不在。既懂道法又与血族人为伍,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而且,还有他那位客死异乡多年的儿子谢仓实,说不定也在某个角落里正在为此事蓄力。 “师傅,这个谢仓实是怎么回事?”王双宝也想到了这里,“谢宝山为什么要送一副他儿子的书法作品放在这里呢?我怎么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意思?” “这是唐末诗人杜荀鹤的一首诗,诗名是《送九华道士游茅山》,”胡抱元沉吟一番后说道,“谢宝山送我这副字的深意是想让我回茅山去修炼。” “我也这么想,”袁士妙表示认可,“他可能早就知道后面筒子楼的秘密了,但是又不能直接劝你放弃,因此才送了你这副字。明面上称赞暗地里是在劝你回归茅山,不要再理尘世俗事。” “之前我也不明白,”胡抱元轻叹,“这几年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直到正月初一晚上马道长一番评说之后我才想通的。” “谢宝山这人高深莫测啊,”王双宝悚然而惊,“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物件都大有深意,这人的道法到底是在哪修炼的?” 年近百岁的阴阳先生谢宝山虽然从未谋面,但是他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谢林生家炕洞里的大洋和细方铜棍(血匙)、王双宝家的月光戒指卖了又赎回、谢宝山迁屋并埋藏腐镯扼住兰沃子村的阳气流动、胡守一在山神庙前放置香炉并布下金刚墙、谢成京屋后的水狼洞(鬼门)、中州夜玲珑一楼的十二都天门阵、胡抱元卖宣纸和油墨给王文林等等,都是出自谢宝山的手笔。他甚至能赠送一副字消磨胡抱元数十年的决心,足可见其心机之深。 “我问过他这个问题,”胡抱元望向窗外,远远的出现了肖成德的身影,却不见梁尧,“他说是自学成材。” “自学成材?”梁小慧自负天资聪颖,可也作不到自学成材。 “是的,谢宝山说他家世代是阴阳先生,而阴阳先生又和道门相通,因此他是自学成材的。”胡抱元如此解释。 “那梁友贵呢?该不会也是自学成材的吧。”王双宝挠挠头皮,他觉得这两个有共通之处。 “刚开始时他是跟着守一修道,但是没几年的功夫守一就教不了他了。”胡抱元对这段历史还是知道一些的,“后来这个梁友贵十四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十年后回到中州时,就已经身负绝学了。至于他有什么奇遇,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 四个正随意的聊着天,肖成德满头大汗地推门进来了。 “哟,这不是袁总吗?”肖成德的语气中有促狭的成分,可能与上次在玄妙会有关。 “肖经理,你找到《太平经注》了?”袁士妙直接怼了回去。 “没有,”肖成德一脸的不快,“梁尧这个废物,还是什么太平道的嫡系传人,狗屁不是!” “快中午了,”胡抱元站起身来,语气沉稳,“成德,你看回店,我跟袁道长还有这两个小朋友出去办点事儿。” “外爷?你们去做什么?”肖成德有点奇怪。胡抱元只是他远房的外爷,平时见他总有一点敬畏,今天很反常。 “这你不用管。”梁小慧摆摆手,“看好你的门儿就行了。” 现在已是中午十一点多,走出宣纸店后马上迎面一阵热气扑来。王双宝去车上取了阴沉木箱和九节杖,在胡抱元的带领下穿过一条小胡同,径向后面走去。 “老六,我上一单元去趟。”经过门卫房时,胡抱元对里面正在打瞌睡的老头儿打了个招呼。 “你去那干啥?”老头儿探出头来,王双宝一眼就认为这就是正月里他们遇上的那一位。 “收鬼。”胡抱元随口而出的两个字刺激的那个老头儿缩了缩脖子。 “去吧,单元门没锁。”老头儿倒是很痛快。 关于一单元顶楼闹鬼的传说一直在青山镇上流传。胡抱元本就是茅山道士,又是他埋得骨琴,当然能对症下药、药掉病除。久而久之,镇上人都知道他有这本事,因而这栋楼的任何怪事都会找他来解决。 “你这乾坤袋里装得是什么?”一进入单元门,胡抱元扭头就问,“又有极阴之气又有极阳之气的?” “方形的箱子就是装血族邪物的,极阴。”袁士妙接过话头,“那根细细长长的是根棍子,九节杖,极阳。” “九节杖?!”胡抱元大惊失色,“太平道张角的九节杖?” “是的。”王双宝点了点头。 “看来,不管是出自何种原因,什么目的,你们的确就是收取这些邪物的正确人选啊。”胡抱元不再言语,快步上楼。 年逾古稀的胡抱元身体很不错,一口气上了七楼。 “胡道长,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把钥匙啊。”七楼的阴气让梁小慧很不舒服。 “不用,就在这里。”胡抱元拍了拍消火栓。 “又在这里?”梁小慧一下子记起了三江楼二楼的鬼灯,也是藏在消火栓之内。 “又?”胡抱元有些奇怪。 “在这墙皮之下吧,”袁士妙不想说太多闲话,躬下腰去轻轻敲了敲消火栓内的墙皮,“能感觉到。” “对,就是这里。”胡抱元大致指了个位置,“埋得不深,随便找个棍子就能挖出来。” “不用。”袁士妙招招手,王双宝乖乖地将阴沉木箱递了过来。 袁士妙接了过去,掂着乾坤袋打开了木箱,对准了胡抱元指出的位置。很快,那墙皮就出现了皲裂。一根肋骨形状的东西探出头来。紧接着,墙皮越掉越多,整个骨架都钻了出来。骨琴缩到了大小合适的尺寸,嗖的一下就被阴沉木箱吸了进去。 “这,这……”胡抱元目瞪口呆,“这还真不是我中原之物啊。” “是的。”袁士妙合上箱子,指了指地上脱落的墙皮以及消火栓中的浅洞,“这个怎么办?” “不要紧,我会让老六找人来收拾的,”胡抱元转身感受了一下,“这楼道已经恢复正常了。” “嗯。”王双宝开心地点点头,这是他大姐的房子,能及时解决是最好不过的了,“下一步就是找那本书了!” “镇上有个古书店,你们要不要去那里碰碰运气?”胡抱元一朝心愿得解,心中感慨万千,“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那里会有吗?”梁小慧表示深深的怀疑。 “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呢。”王双宝想起了北斗七星中的自己的本命星“玉衡”,再看看手中捧着的阴沉木箱,心中忽有一点灵犀。 “剑走偏锋,我们这就去走一趟!”袁士妙拍板定了下来。 第132章太平经注 青山镇古色古香,除了那些老式的建筑之外,还有类似古宣纸店和古书店这样的百年老铺为其增色。说到这个古书店,其实并不难找,就在古宣纸店的一侧。只不过因为店面较小且隐蔽,经营又多是晦涩难懂的古代书籍,自然少人光顾罢了。 沿着古宣纸店向东数十米,走到尽头再往右拐几步,一个不起眼的小书店就到了。上面有个醒目的招牌—“青山宝书”。 “青山宝书?”王双宝呆住了,张娟那首藏头诗就能找到这四个字。 “可能是巧合。”袁士妙轻轻拍拍他,带头走了进去。 店外烈日炎炎似火烧,店内却是清凉无比。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股子清凉和宣纸店不同,很纯正,并没有邪祟阴气的存在。 “小田,”胡抱元敲了敲老式的柜台,“我是宣纸店老胡,这几个人是我的朋友,你招待一下。我有事,先回店里去了。” 古书店的店主还没出来,胡抱元就先行告退了。宣纸店里只有肖成德在值班,怎么说他也是胡抱元的领导,早点回去是应该的。 “欢迎光临!”一个长相俊美的中年女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袁士妙时愣了一下,“是你?修道之人?” “你是店主?”袁士妙记了起来,早上去宣纸店时,店里曾有一位女顾客,看来就是此人。 “呵呵,有缘,有缘。”田店主用围襟擦了擦手,那条围襟上沾满了墨迹,“我叫田淑丽,在里面练字呢,本来寻思这大热天的不会有人来。” “你这种店生意好吗?”梁小慧直言不讳,“现在还有人逛实体书店?还尽是这种线装古书?” “自己的店没有租金,”田淑丽不以为意,“这些线装古书有特定的消费人群,饱不着也饿不着。” “我们是来找道家经典的,”王双宝环顾四周高高的书柜,“在哪个区域?” “这边这边,”田淑丽从柜台里面出来,径直走向一个书柜,“都在这里了。老子、庄子、荀子等人的著作都在这里,各种版本都有。” “好,好,好,”袁士妙随便抽出一本《道德经》来,马上就被内容吸引了,“这是唐玄宗注释的,全是文言,你们是从哪进来的?” “这本啊,”田淑丽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这本是我抄的,我闲着没事就抄书。有些销量大的也刻版印刷。” 田淑丽字如其人,清丽隽永,看着非常舒服。 “像这样的书多少钱一本?”袁士妙起了惜材之心。 “您还是找找需要的吧,”田淑丽妩媚地笑了,“像您这样,恐怕全书店的书都想要了呢。” 诚如田淑丽所言,这个书架上所有的道家藏书几乎都吸引了袁士妙的注意力。不独袁士妙,就连梁小慧和王双宝也深深的被吸引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师傅,这本是朱元璋批注的,这个版本我找了好久呢。”梁小慧高兴得手舞足蹈。 “师傅,这本是丘祖的,看样子像是明朝的古本!”王双宝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书籍。 “等一等,”袁士妙深呼一口气,定了定神,“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 “你们要是想找特定的图书,”田淑丽面带微笑,“这里有目录。还有啊,那些书不能乱翻,有些的确是古本,万一翻坏了就太可惜了。” “田阿姨,您是田集的吧,”王双宝上前套着近乎,“我们想找几本跟《太平经》有关的。” “《太平经》?”田淑丽一双素手快速翻阅着目录,“都在这里了,有十几本呢。你们等一下,我去帮你们取。” 《太平经》又名《太平清领书》。相传东汉方士于吉获南华老仙所赠此书。而南华老仙,有人认为就是庄子。东汉末年黄巾起义之时,天公将军张角借此广招部众,宣传道家思想。此书在唐代之前在道教之中地位显赫,至宋代时逐渐为人淡忘。 田淑丽将书找到后小心地放在方桌之上,嘱咐一番之后便离开了,回到里屋之中。 “她怎么走了?”梁小慧奇道,“不怕我们偷东西吗?” “少说两句,”袁士妙白了她一眼,“人家这叫懂礼识趣,还透着对我们的信任。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梁小慧吐了吐舌头,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这些线装书上。 “师傅,这里有一本《太平要术》。”王双宝轻轻抽了出来递了过去。 袁士妙翻阅一番,答道:“《太平经》年代久远,曾有人将其分为上下两部,上部命名《太平要术》,下部为《太平清领书》,这本《太平要术》和我们知道的那个有本质的不同。” “哦。”王双宝轻轻放在一边,又去找别的书了。 “此书原本有十部一百七十卷,因年代久远,散秩丢失严重,现存不到六十卷。你们两个在找的时候,一定注意看注解部分,”袁士妙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注解的人应该是黄巾军的一员,有可能是张氏兄弟,也有可能是他们的部属。” “不在眼前在近前,”王双宝并没有急于去翻找,他突然想起了张娟那首藏头诗的最后一句,“既然书店叫‘青山宝书’,那最后一句很可能就应在这里。” “为什么不是我们村子呢?”梁小慧表示质疑,“再说了,这店至多一百年,那本书怎么会流落到这里呢?” “村子里有那么多人在寻找这本书,而且找了很多年,根本没有一点线索。”王双宝想了想,“也就是梁尧说他爷出殡的时候见过张老师进过西屋。这是唯一靠谱的信息。” “所以呢?”袁士妙出言鼓励。 “有可能张娟将这本书带到了这里。”王双宝用眼神扫过桌上的图书,“这店名应了藏头诗的前两句。诗的第三句讲到了再聚,我们三个人就是再聚啊。还有最后一句,应的就是这里,这里就是‘近前’。” “什么在这里?”梁小慧边翻找边嘟囔着,“我根本就没找着。再说了,这里算哪门子‘近前’?” “双宝的意思,这里是古宣纸店的‘近前’。”袁士妙懂了。 “可是书在哪里呢?”梁小慧翻完了,一掐腰瞪着王双宝。 自从复活之后,王双宝的脑筋就变清楚了。后来修道读书以及在中州数月的经历让他的分析能力更进了一层。有时候甚至超过了梁小慧,让她有些不服气。 “田阿姨!”王双宝走到柜台旁,对着里屋呼喊几声。 “怎么了?”田淑丽快步走了出来,“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跟您打听个人儿,”王双宝很有礼貌的样子,“兰沃子村的张娟您认识吗?十年前她是一名民办教师。” “认识啊,”田淑丽点了点头,“她是黑山张的,我是田集的,中学时我们是同学。” “应该挺熟的吧,”王双宝追问了一句,“02年她有没有交给你一本书?书名应该是叫《太平经注》的。” “你们是谁?”田淑丽开始警惕起来。 “我是全真教袁士妙,这两个是我的徒弟。”袁士妙连忙上前解释,“他们两个都是兰沃子村的,曾经是张娟的学生。” “哦。”田淑丽的态度以不复之前那样热情,“我们两个关系普通,我也没收到张娟的什么书。你们自便吧。” “十年前张老师突遭横祸失踪,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王双宝犹不死心,“但是她却没有死……” “没死?”田淑丽一脸的震惊,“她在哪儿?” “她的故事比较长……”王双宝看了眼师傅,得到支持后又转过头来。 “你们进来吧,”田淑丽轻叹一口气,打开了柜台盖板,“正好到午饭时间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午饭相对简单,只是煮了一大锅面条,再用韭菜、鸡蛋开的卤子浇到上面。虽然普通,但是味道很好。 王双宝第一个吃完的,开始讲述张娟的故事。与梁小慧相比,王双宝更实诚些。他不知道哪些东西不该讲哪些东西又该讲,只是将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就这样,在梁小慧的补充下,他约摸讲了半个小时才结束。 “烟消云散?”田淑丽皱起了眉头,“她这算什么?” “张娟心中有股子执念,在弥留之际被血族的人救起,成为血族的播种者。其实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但是血族的邪术让她以人类的形态在世上又‘活’了十年。当她死的时候,身体瞬间回复到了应有的状态。”袁士妙知道王双宝讲得太多,对方很难接受。 “你刚才说张娟给你留了一首诗,既是藏头又是指明《太平经注》的下落?”田淑丽稳定了一下情绪,“那道诗的内容是什么?” “一宝一书杳无信,青山踏遍未得见。重还家乡再聚日,不在眼前在近前。”王双宝信口吟道。 “哦,倒还真是她的手笔。”田淑丽点了点头,“这诗中的宝指的是什么?” “九节杖。”王双宝脱口而出,“我们已经找到了。” “哦!1800多年的宝贝!我能看一下吗?”田淑丽郑重其事,“行吗?” “你竟然知道九节杖?”袁士妙开始怀疑起来。 第133章传道之具 "治得天心意,使此九气合和,九人共心,故能致上皇太平也。所谓九人,即其无形委气之神人,职在理元气;大神人职在理天;真人职在理地;仙人职在理四时;大道人职在理五行;圣人职在理阴阳;贤人职在理文书,皆授语;凡民职在理草木五谷;奴婢职在理财货。” —选自《太平经》卷四十二 张角传道,手持九节杖为符祝。九节杖,即权杖之仪、传道之具,即是源自于此。 “袁道长多心了,”田淑丽连忙解释,“我虽不是修道之人,但我对道学很感兴趣。你刚才看到的那些道家典藏,有很多都是我的手抄本。抄来抄去就知晓了一些道家的知识罢了。” “哦,”袁士妙对这番说辞并不十分信服,“那本《太平经注》是不是在你手上?可否借得一观?” “十六年前,张娟的确交给我一本古书,”田淑丽起身收拾碗筷,“但同时也交给我一个权利,就是要把这本书交给能我相信的人。” “能让你相信的人?”梁小慧快人快语,“我们不是吗?” “还不够。”田淑丽笑了笑,将碗筷端到厨房。 “小慧,”袁士妙给了她一个眼神,“去拿。” “嗯。”梁小慧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田阿姨,”王双宝看着去而复回的田淑丽又问了一句,“张老师给您的那本到底是不是《太平经注》?” “差不多吧,”田淑丽端坐椅上,好整以暇,“全名为《南华老仙太平清领书注释全钞》,作者是梁昱。” “梁昱?”手拿九节杖跑回店中的梁小慧恰好听到了这个名字,非常惊喜,“那是我梁家始祖的名字啊。” “当然,我知道,梁昱是兰沃子村的梁姓先祖。人公将军张梁的弟子。”田淑丽看到九节杖的时候眼神有些奇特,“这是九节杖?这么短?” “小慧,给田店主看一看。”袁士妙并没有回答,只是对着梁小慧挥了挥手。 “怎么会这样?”田淑丽很不自然地拍拍额头,“真的有九节?竟然也是真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袁士妙的心像一下子被揪紧了,“什么叫作‘也是真的’?” “难道你还看过别的九节杖?”梁小慧也很惊讶。 “田阿姨,这是怎么一回事?”王双宝也呆住了。 “唉,”田淑丽恋恋不舍地将九节杖还了回去,“就在今天上午,你们来之前宣纸店胡大叔的外孙带着两个人来过这里。他们手里也有九节杖,只是比你们这段要长不少。我把那本古书给了他们。” “也有?”袁士妙被这两个字给刺痛了,“难道这九节杖……” “分成了两部分!”梁小慧替她说了出来。 九节杖的长短之迷到今天方始得解,原来不知何故此杖被人为分成了两部分。梁小慧手中的那截应该是杖头,较短;而肖成德他们带的较长的那段应该是杖身。 “他们那段长什么样?”吃惊之余,梁小慧有些好奇。 “是你们这段的三四倍长,造型有些别致。”田淑丽比划着,“上面有个圆孔,他们说是原来有宝石在那里,后来丢失了。现在看来,那个洞原来是用来连接杖头的。” “他们那个也有九节?”梁小慧问题多多。 “不是,但是上面有四个古体汉字,”田淑丽用手指在桌上写了写,“九杖之仪。” “原来是这样。”袁士妙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阿姨,您刚才还有两个人?”王双宝对这个更感兴趣。 “一个板寸头,另外一个仪表堂堂的,你是他们的头儿,也是修道之人。”田淑丽直摇头,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上午就有两拨修道的人来她店里。 “这三个人就是你能相信的人?”袁士妙还是感觉不可思议,“就是因为九节杖?可我们也有啊。” “除了老胡的外孙,其余两个也姓梁,也是兰沃子村人,而且是嫡系传人。”田淑丽无奈地笑笑,“他们也会背诗,也有九节杖。当然我就把古书给了他们了。” 田淑丽所说的三个人,一个是胡守一的外孙肖成德,板寸头就是梁尧,而那个仪表堂堂的修道之人很可能就是梁友贵。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们呢?”王双宝有些糊涂了。 “因为你提到了张娟,并且说她还活着,又跟我说了那么多鬼啊怪啊的事情,”田淑丽颓然坐在椅子上,“我心想你们肯定拿不出九节杖,那我就不必自责了。没想到,你们竟然也拿出来了!” “师傅,还来得及吗?”王双宝试探性的看看袁士妙。 “来不及了,这会怕是都到中州了。”袁士妙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梁氏嫡系传人的?”梁小慧还是不太服气。 “那个板寸头我认识,兰沃子村村长梁友富的儿子。”田淑丽叹了口气,“我和梁友富也是同学,这个梁尧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他和他大长得很像。而且,这九节杖本就是梁家祖传之物。” 王双宝坐不住了,他在里屋来回得走来走去,把手插到裤兜里复又掏出来。这时,从他裤兜里掉出一张纸片。 “这是什么?”梁小慧顺手拣了起来。 “哦,”王双宝随意的扫了一眼,“这就是张老师给我写的那四句诗!” “喏,给你吧。”梁小慧没好气丢在田淑丽面前。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袁士妙终于发声了,“这本古书本来就是梁家的,现在被他们得了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师傅教训的是,”王双宝第一个反应过来,向田淑丽道歉,“田阿姨,是我们不对。对不起!” “我有点明白了,”梁小慧思维跳跃得很快,“这梁友贵是一直在跟着我们啊,我们到哪里他们到哪里,趁我们去收骨琴他抄了近路来找书了!” “对,就是这样。”袁士妙同意这种判断,“以梁友贵的智力,这区区一首诗难不倒他。” “他们来的时候也说到了你们,”田淑丽也略带歉意的说道,“除了没提到张娟,其余的差不太多,不过远没有你们说的详细。而且你们还有张娟那首诗的原件,看起来你们才是真的。” “原本就没有真或假。”袁士妙摇了摇头,“这个梁友贵是正是邪我们也搞不清楚,说不定那本书给了他会更好呢。” “师傅,你明显是自我安慰。”梁小慧呛了一句。 “小慧……”王双宝拉了拉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正当里屋的气氛一片凝重之时,柜台外传来了胡抱元的声音。 “小田,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书找到了?” “胡大叔,”田淑丽忙走了出去,“他们还在。书……被你外孙和另外两个人要走了。” “肖成德?”胡抱元看了看随后走出来的袁士妙等人,“他根本就没在店里。我回去的时候,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没在了,”袁士妙心情不佳,“他和另外两个人回中州了。” “师傅,我们去哪啊?”王双宝打开柜台盖板走了出来。 “去兰沃子吧,”袁士妙想了想,“好久没见过你父母了,去看看他们。” “他们不会是趁我们去收血族邪物的时候来的这里吧。”胡抱元大体听懂了,一脸的遗憾。 “是这样。”田淑丽有些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别急着走吧,”胡抱元展现出他成熟稳重的一面,“小田这店里也有许多道家的经典,也是古书,你们可以先看一看,想一想,再做决定。” “书都没了,还看什么看?”梁小慧撇撇嘴。 “我们修道之人,修得是本心,一切随缘。”王双宝看了眼师傅,又看了看小慧,“我觉得这里的古书非常好,我们应该静下心来看看,选一些喜欢的东西。再说了,田阿姨为了这些古书做出这么多的努力,我们应该关心支持才对。您说对吗?师傅?师姐?” “双宝说的对。”袁士妙点点头,“我们还是选书吧。至于别的事情,慢慢再说。” “这样才对。”胡抱元捋须微笑,“那我就先回店里去了。” 袁士妙师徒三人放下心中的杂念之后,心境逐渐平和。慢慢的,他们被各种版本、各位名字批注的道家典籍古本所吸引,沉浸在求知的乐趣之中。 “你们每个人都选几本书,”袁士妙看了眼两个埋头苦读的徒弟,欣慰地说,“不要把这里当成阅览室。我们是来购书的,选几本最合心的,带回去慢慢读。” “师傅,”王双宝正捧着一本书读得如痴如醉,听闻此言方才抬起头来,“这里有本《阴元符录》,比谢成功那本《阴元符集》厚多了。很多理论知识都有详细解释。更离奇的是这作者,您看一下。” “谢仓实?”袁士妙愣了,又仔细看了几遍,这书的作者竟然真的是谢仓实。 “只是谢仓实整理的罢了,”田淑丽就在近旁,接了一句,“原作者不可考。” “你从哪得来的?”袁士妙问。 “这本啊,就在镇上。”田淑丽想了想,“十几年前,有人送上门来的。我看着像是道家书籍,就放在道家典籍这一类里了。” “好吧,这本我们买了,”袁士妙看了看梁小慧,这小丫头竟然捧了厚厚一沓,“这些都要买?” “是啊。”梁小慧笑嘻嘻的。 “这些啊,”田淑丽接了过去,在柜台上用计算器计算着,很快有了数字,“一共一万一,给你们去了零头,一万块钱吧。” “一万块钱?”梁小慧的眼睛瞪圆了。 “这些好多都是手抄本,当然贵了,”田淑丽笑得意味深长,伸手从柜台暗格里取出一本放在那沓书上,“买了这么多,就送你们一本吧。” “这是什么?”王双宝离得最近,顺口念了出来,“《南华老仙太平清领书注释全钞》?” 第134章意外收获 田淑丽喜欢抄书,因为能多赚些钱,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是太喜欢抄书了。尤其是那些经典古书,语言简炼、行文优美。在抄写的过程中,不仅能陶治情操、提高书写水平,而且能全身心的进入书本的境界,妙不可言。 《太平经注》在她手中十年了。看着那老旧残破的书本,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田淑丽终究还是动笔了。她查缺补漏,细心研究,最终将这本书完完整整的誊抄完成。 这本经过整理重新抄写的《太平经注》是田淑丽的心肝宝贝,本来她是不想拿出来的。但是经过一番良心的考量,以及袁士妙等人的良好表现后,她做出了改变。 “什么?”梁小慧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对呀,你喜欢抄书,这本就是你抄的吧?” “这本更完整,是我抄的,你们要么?”田淑丽面带微笑。 “你舍得吗?”袁士妙轻声相询。 “书赠有缘人,”田淑丽十分果绝,“你们比我更适合它。” “田阿姨,您的意思是,原本有些残破?”王双宝尽量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是的,我费了十年的心血才将其补齐续整,”田淑丽轻轻摩挲着书的蓝色封皮,“虽不敢说毫无错误,但肯定就是按照作者的本意续写的。” “你又不是修道之人怎么会看懂道家的经典?”梁小慧的话又快又狠。 “我祖上也是修过道,我这里又有这么多的道家经典,”田淑丽取过一张大牛皮纸将这沓书包起来扎好,“而且我邻居胡大叔也是茅山派的道士。” “你祖上修过道?”袁士妙接过了那本《太平经注》和《阴元符录》,只有这两本没有被包进去。 “据我所知,青山镇下面这八个村的都有修道的传统,只是近一百年慢慢的被人遗忘罢了。”田淑丽看了眼梁小慧,“修道并不是兰沃子梁家的专利。” “哦。”袁士妙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傅,付钱吧。”梁小慧不在乎田淑丽的疑似反击,她这人活的简单,只要心情好,什么都无所谓。 袁士妙执意多刷了五千块钱,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嘱咐田淑丽若有困难可尽管找她帮忙。千恩万谢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古书店。 “果然是有所得吧。”胡抱元端坐店中,捋着胡子一脸笑意。 “师兄,你不会是早就知道吧?”袁士妙有点明白了。 “不知道,”胡抱元摇了摇头,“近几年小田经常来我这里讨教道家经典,只说是抄书之用。我也是刚才意识到这一点,既然他喜欢抄书,为什么不抄一抄你们要找的那本呢?” “胡伯父英明!”王双宝满心赞叹,顺口将称呼也改了。 “师兄,你对这个谢仓明的了解有多少?”袁士妙又望向了墙上那副字。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人,”胡抱元苦笑两声,“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注意过落款,还以为那是谢宝山的别名。” 善写书法之人多有别名,有人甚至有十几个之多,只为体现不同的心境与体会。 “那你看看这个。”袁士妙将《阴元符录》递了过去,“这一本是谢仓实整理的,而且当成旧书卖给了田淑丽。” “哦?”胡抱元戴上老花镜,打开书页仔细研读了几页,“这本书不像是修道之人写的,但是触类旁通,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稍微多了些邪祟之气。” “这本叫《阴元符录》,而谢家祖传那本的叫《阴元符集》,比这个可薄多了。”王双宝上前比划着,对这个他最有发言权。 “说不定是谢宝山对《阴元符集》的心得体会,让他儿子帮着整理了。”胡抱元也看了眼墙上的书法,倒是和这书上的笔迹很相似。 “只能这么解释了。”袁士妙轻叹一口气,纤纤手指一指那本《阴元符录》,“这本书我也只看了几页,说实话自愧弗如!难怪非我道门中人的谢宝山能布得出十二都天门阵,原来他竟然有这么高的水准!” “十二都天门阵?”胡抱元也吃惊了,这种传说中的阵法他只是听说而已,若让他来布都不知如何操作,当下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师傅,”梁小慧见缝插针,“这《阴元符录》是给双宝的,那这本《太平经注》就是给我的吧?” “不,”袁士妙摇了摇头,“这两本都是给双宝的。” “什么?”梁小慧的脸瞬间睛转阴,乌云密布。 “就算是我,也不会读的。”袁士妙根本没在意,“你还没到时候。” “哼!”梁小慧十分不服气,“我是梁昱后人,为什么不能读?” “你师傅自有分教。”胡抱元在一旁劝道。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王双宝总算插了一句进来。 “去田集。”袁士妙看了眼胡抱元,“师兄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胡抱元摆摆手,“我已经辞职了,这就动身回茅山。”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对于年逾古稀的胡抱元而言,能在有生之年解决骨琴这一心头大患已是心满意足。而魂萦梦牵的茅山才是他的归宿。 “喂,小朱,”坐在越野车上,王双宝给朱志伟挂了个电话,“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今天出殡,本以为是个大日子,”朱志伟的话语里能听出失望,“没想到草草就结束了。” “结束了?”王双宝看看时间,刚刚下午两点钟,按说这个时间点正是出殡最繁忙的时候,“那他们人呢?” “其他人都散了,就我大姑、大姑父、表哥、还有谢成京、谢蔷薇他们五个还在一起,”朱志伟不满地嘟哝着,“关着门,谁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哦,那你呢?什么打算?” “我想先出去转转,在这里太憋闷了。”朱志伟言道。 “那好吧。” 越野车还是由梁小慧驾驶,只不过因为她肚子里有气,车开得忽快忽慢,颠簸得厉害。 “师傅……”王双宝欲言又止。 “哼,”袁士妙不为所动,“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她不到时候了吧,胸中一点担当没有,还想修什么道?” 袁士妙的这句话一针见血,慢慢的车速降了下来,越来越平稳。 “我们为什么要去田集?”王双宝这句话其实是替梁小慧问的,为的是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查查田淑丽的底呗。”梁小慧旁若无人的接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青山镇的大风水吗?”袁士妙根本没理梁小慧,“这些村子我都想看看,当然要从田集开始。” 田集应得是八卦中的“乾”字,正是八卦中的第一卦,代表“天”。 “哦,”王双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想冷了场,“师傅,朱志伟说张娟的出殡仪式结束了,就剩下他们五个人还在谢成京家里了。他们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谢成功的家已经呆不住了,”袁士妙提醒道,“那里本就是兰沃子村小风水循环的咽喉所在。腐镯起出之后,那里再也挡不住阳气的流转,根本不适合他们居住。” “哦。”王双宝记起来了,师傅断言他们肯定会迁屋,“那他们在干什么?” “等待。”袁士妙说了两个字闭口不言。 “等待什么?”王双宝奇道。 “等待谢宝山!等待邪神上了身的卢安康!等待下坟的时机!”梁小慧实在忍不住了,说出的话像机关枪扫射,“等待,等待!你说等待什么?笨蛋!” 王双宝早就习惯了类似“笨蛋”这种称呼,不过他也很纳闷。只要和师傅和梁小慧在一起,他自主思考的能力就减弱不少,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依赖吧。 “双宝比你明白。”袁士妙冷哼了一声。 梁小慧翻翻白眼,一句难听的话总算没说出口。 王双宝的二姐住在田集,过年前后,王文林曾被二姐接到田集住过一段时间。他对二姐的印像里永远是风风火火的,不是在上货就是在卖货。每日不停的奔波却总也攒不下钱。 田集村在青山镇诸村之中的地势最高,倒是应了“乾”卦;而且这里每逢农历的四、九就是大集,而田集之名既是因此而来。 汽车到村口的时候,适逢散集,虽然买卖的人已经不多,但是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收摊,经常会被挡了去路。 “哟,这么好的车!”一个刚收完摊的中年人赞叹一声后,透过汽车玻璃又看到了王双宝,一下子有点愣神儿。 “二姐夫!”王双宝连忙下车,他认出了此人,正是二姐夫田大奎。 “六……双宝?真得是你?”田大奎险些叫出王双宝的小名,“你咋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呢?” 因为年前王双宝挨家挨户给五个姐姐每人送了一万块钱,所以他的名声在诸位姐夫家里都很响亮。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王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咋不见我二姐?” “她今天没出摊,”田大奎有点心烦,“亮亮这两天不舒服,浑身起了不少疙瘩,又是拉又是吐的,咋治也治不好!” “那我们去看看吧。”袁士妙按下玻璃,主动接了一句。 “啊?”田大奎的眼神瞬间直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貌又有韵味的女人。 第135章正阳之眼 九节杖本是谢家二先祖谢有灵从狼王坟中偷盗而来。当然,他盗取的是杖头,而杖身一直就在梁家世代相传,最终到了梁友贵手中。 “你这儿子是阴气伤体,”袁士妙看完田亮亮的病情作出自己的判断,“可能他两天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吧。” “阴气伤体?”王二妮大大咧咧的,没有一点女人的娇柔,焦急地问,“这可咋治呢?” “师傅,要不要糯米和艾水?”王双宝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早已成为习惯。 “没那么重,不过是些表面的文章,”袁士妙摇了摇头,看向梁小慧,“取杖来。” 九节杖是至阳之物,当年不知哪位梁家的先祖执意要带着杖头进坟,致使杖头、杖身分离。并且最终被谢有灵盗了去,藏于茅墙之中,与阴沉木箱为伍。 “双宝,冲一小碗艾水来。”袁士妙看了看虚弱无力面色苍白的田亮亮又吩咐道。 田亮亮是田大奎和王二妮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当成了掌上明珠。可是他们两个是赶集做买卖的,平日没有时间照料。因此这个年仅十岁的儿子调皮捣蛋在远近是闻名的,这一次不知他去过什么地方,惹下这番祸患。 袁士妙手执九节杖念念有词,绕着田亮亮光光的身子转了几圈之后,在其眉心位置轻轻一点,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之后她便收起九节杖,并让王双宝上前喂水。 “这就完事了?”田大奎咽了口水,不知是看施法看的,还是被袁士妙的美貌勾的。 “已无大碍。”袁士妙根本不正眼瞧他。 其实不用师傅的施法,王双宝大约也能治。《阴元符集》上有过类似的记录,像这种情况应该按书所载在黄草纸上画一怪符,烧完后和无根之水冲服,立解。但是,王双宝终究没敢说出来。 王二妮眼见着自己的宝贝疙瘩气色慢慢好起来,眼神之中也有了生气,并且有气无力的要喝水和吃东西时,一颗悬着多日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哎呀,这位师傅!感谢救命之恩啊!”王二妮泪如雨下,这几日的煎熬总算熬到了头,“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吃菜喝酒,喝好酒!”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二妮的语无伦次恰恰说明了这点。盛情难却,袁士妙只好应了下来。 田大奎和王二妮到底是做买卖的,家庭收入尚可。家里的房子是翻修过的,窗名几亮。土炕上也镶着白瓷砖,显得干净整洁。 “二姐,你婆婆呢?”一通忙活之后,王双宝这才注意到二姐的胳膊上带着黑箍。 “过世了,”王二妮叹了口气,“五七都过了。要不亮亮也不能没人看没人管的。” “啊?”王双宝记起来,年前他来的时候二姐的婆婆看上去很康健,“得了什么病?” “唉,”田大奎接过话头,“要说俺娘这病,倒是和亮亮有点像。也是上吐下泄发高烧,身上起疖子,不到一个月就走了。” “嗯?”袁士妙眉头微蹙,看了眼田亮亮,“等他清醒了,我有话要问他。” 阴阳二气同为天地之气,相辅相成,互为倚仗,求的是一个平衡。通常阴气略盛的地方,要么阴暗潮湿,要么寒冷彻骨,但却不会伤及人的魂魄。一旦有这种现像出现,说明阴气日久生邪,需要道家人出面整治了。 “二姐,你知道田淑丽吗?”王二妮家是女主外男主内,色迷迷的王大奎早早就被支走买菜做饭去了。 “知道,”王二妮点点头,“她和你二姐父还没出五服,算是自己人哩。只不过我嫁过来时她也嫁人了,见面次数不多,不太熟。” “你知道她嫁哪去了吗?”王双宝给大家倒着茶水,又问了一句。 “镇上,”王二妮眨巴眨巴眼,笑嘻嘻的,“听说嫁给一家卖旧书的,早早守了寡,如今一个人过活。你问她干啥子?” “我们从镇上来,在她家买了几本书,”王双宝嘿嘿一笑,“随便问问。” “你二姐夫这一支是老田家的主支,祖上蛮厉害的,”王二妮慈爱地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儿子,“田淑丽就继承了这一点,学习好,写字好,得过奖的。” “你说的厉害是指什么?”袁士妙好奇地插话。 “明朝时候出过大官,听说是什么道学先生。”王二妮也搞不明白道学先生是什么,只知道吹捧。 “道学先生是什么?”梁小慧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望向袁士妙。 “师傅,道学先生是什么?”王双宝看到师傅毫无反应,无可奈何只好再问一遍。 “道学先生一般是指迂腐的读书人,也有特指对道家学说精通的人。”袁士妙终于搭腔了。 “这个俊丫头是也是兰沃子的吧,”王二妮的眼睛亮了,“我好像见过你。” “是,二姐。”梁小慧只好应了一声。 “正好嫁给我们双宝做媳妇。”王二妮肆无忌惮地大笑。 “亮亮好多了啊。”尴尬的王双宝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了眼外甥,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一旁正在熟睡的田亮亮在吃了东西喝了水之后气色越来越正常,只不过最近几天没有休息好,现在不再难受了一下子睡了过去。 “哎哟!”王二妮顺手掫起田亮亮的衣服,惊喜地发现那些红红硬硬的疙瘩变小变软了,“袁师傅真是圣手啊!” 王二妮底气十足,这一声惊喜的叫声直接吓得正在熟睡的田亮亮一哆嗦,醒了过来。 “亮亮,我是舅舅,”王双宝轻轻拍拍他,“你好点了?” “小舅,”田亮亮揉揉眼睛,“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么多人?俺大呢?” “傻孩子,”王二妮笑中带泪,“你小舅带着高人来给你看病呢,你忘了?” “不怪孩子,”袁士妙摆摆手,“他是阴气伤体,时间有点长,神志迷糊是正常的。” “亮亮,你跟舅舅说说,你是去哪玩的,弄得这一身疙瘩?”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我跟柱子藏老木儿的时候钻进了树洞,他咋找也没找着我。我老高兴了,可是,等我回家了就开始痒痒,慢慢的头也晕,肚子也疼……”田亮亮口齿伶俐,叙述得很到位。 “树洞?”王双宝记起来,田集村子东北好像有一棵千年白果树,“那棵白果树有洞吗?” “有一个,原来很小,这两年烂的快了,”王二妮也是如梦方醒,“能钻进小孩儿去了?原来你是钻那里了!” “白果树是什么树?”袁士妙没听明白。 “师傅,白果树就是银杏树。”梁小慧后悔了,主动套着近乎。 “双宝,你知道地方吗?我们去看看。”袁士妙长身而起。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田大奎买完了菜正要进门,还以为这些人要走,极力地挽留。 “他们去老白果树那里一趟,一会儿就回来!”王二妮也不是傻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哦,哦。”田大奎低着头进了屋。 田集村东北地势较高,那颗高大繁茂的银杏树长在阳气充足之地,端得是十分气派。 “东汉末年?”袁士妙正站在古树前看着上面蓝色金属牌的说明,很是惊讶,“近两千年的古树了,在华夏也很罕见啊。” “关于这颗树的年龄说法很多,时间最长的说法是东汉末年,不过上面没有通过。”王双宝对这颗树的历史略知一二,“要不然早就重点保护起来了。” “新树缠老树,密不透风,这年龄倒真的不好认定。”袁士妙发现了端倪,这棵树长得奇特,外面多是新树,里而缠得可能是老树,可是却无法查验。 “师傅,树洞在这里。”梁小慧为了主动示好,先去找了树洞的所在。 树洞在古银杏树的背阴面,夹在粗大的树根之间,成年人根本无法进入。但是,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往里面照一下就会发现,里面的空间似乎很深很大。 “阴气很重。”王双宝鼻子发痒,不禁用力多揉了几下。 “这里是正阳之地啊,”梁小慧环顾四周,十分不解,“地势又高,怎么会聚集阴气呢?” “这棵树可能真是东汉末年种的。”袁士妙用手抚摸着树身,仰头望去,树干高耸入云,枝叶繁密遮挡了太阳。 在这盛夏之时,在树底下十分荫凉,附近有不少闲人在此休憩。 “为什么这么说?”王双宝不太懂。 “我问你们,”袁士妙很认真的看着他俩,“这青山镇的大风水是谁布下的?” “应该是我梁家先祖吧。”梁小慧的回答带着一点小得意。 “不一定。”袁士妙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你先祖的老师布置的。” “你是说……人公将军张梁?”梁小慧愣了,“可这棵树的阴气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因为下面的狼王坟?” “不是,”袁士妙顺手取出了罗盘,调整了几下,“你们看,这棵树的确是埋在正阳位的正中,又称‘正阳之眼’之上。” “师傅,你开玩笑的吧,”刚刚和师傅的关系出现了缓和,梁小慧又开始了反驳,“一棵树埋在‘正阳之眼’上,早就枯死了,怎么可能活了近两千年?” “这个故事就要从最初的时候说起了。”袁士妙卖起了关子。 第136章千年古树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选自庾信《枯树赋》 相传东晋大司马桓温北伐之时经过金城,看到自己年轻时所种之树已达十围,发出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千古慨叹,泫然泪下。 当然,人会感慨树,树却不会理会人。自然界各式各样的生命自有其奥妙所在,也唯有人类会喜春悲秋,浮想联翩了。 就比眼前这株古银杏树,历时近两千年,几乎经历了半个中华民族发展史。但对于它而言,不需要思想,不需要感慨,不需要伤感,只要根系扎得深些、再深些,能抵御狂风、干旱、暴雨、霜冻这些极端天气就足够了。 “最初的时候?”梁小慧聪颖异常,“你是说这棵树最初被种下的时候?” “双宝,你觉得这里的阴气熟悉吗?”袁士妙没有回答梁小慧的问题,反而去问王双宝。 “嗯……”王双宝毫无准备,只得细细思索一番,“是有些熟悉,好像和……” “小慧,你觉得呢?”袁士妙突然打断了王双宝。 “我?”梁小慧冷不防被问一句,顺口答道,“阴气就是阴气呗,我倒是觉得这里的阳气有些熟悉。” “呵呵,”袁士妙很欣慰,“好了,双宝,你把话说完。” “这里的阴气和之前血族邪器藏身之地的阴气有些类似,都是沉重之中略带腥气,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王双宝如是说道。 “小慧,你说说阳气。”袁士妙又看向梁小慧。 “除了这棵树,”梁小慧看了看周围,“这里倒真的是正阳之地,而且阳气很纯正。既有点像我家附近的阳气,又有点像九节杖的阳气。” “不错,”袁士妙少有地赞赏,“你们俩个天生就是修道的坯子。” “师傅,你说这棵树长在正阳之眼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小慧可不是那么胡弄的。 “一棵树种在正阳之眼上,会缺水会枯死,这是对的,”袁士妙不再卖关子,“但是,如果想让这棵树活着呢,要用什么什么办法?” “哦!我明白了,”梁小慧看了眼王双宝,想到了树洞里的阴气后方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又有一件血族邪器,为了抑制其阴气便埋在了正阳之眼上,并且在上面种了棵白果树!” “白果树吸收邪器的阴气,便能与阳气中和,因此活了下来。”王双宝也明白了。 “而且,这里这件邪器恐怕还是个大杀器。”袁士妙看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们明天早晨再来收吧,现在人太多。” 银杏树本来就是田集村民平常喜欢聚堆的地方,尤其是夏天。现在临近傍晚,有些吃饭早的人家早早的就掇了个马扎、杌子来树下占位置,等着夜幕降临侃大山。 “小舅,吃饭了!”田亮亮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俺娘让俺来叫你们的。” “你好了?”王双宝很惊喜。 “还有点虚,不过没大有事了。”田亮亮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 “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明天早上就好了。”袁士妙微笑着。 晚饭十分丰盛,看来这个田大奎不光好色还有做菜的本事。袁士妙被田大奎频频敬酒,虽然王二妮在一旁又是掐又是拧的,但是田大奎就是不为所动,喝得不亦乐乎。 “袁道长,好酒量啊……”田大奎的舌头大了,他想灌醉别人却最终灌醉了自己。 “这才哪到哪,”梁小慧替师傅吹嘘着,“我师傅是千杯不醉,一个人能喝你仨儿!” 梁小慧的这句话成为击败田大奎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往后一倒,枕着被子呼呼大睡。 “袁师傅,让你笑话了。”王二妮踹了一脚,但是田大奎已不醒人事,根本毫无反应。 “没事儿,”袁士妙高深莫测地看着田大奎冷笑一声,“对了,这孩子他奶奶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快一个半月了,”王二妮将田大奎推到墙根,给自己留出更舒服的空间,“那会天已经热了。你也看到了,村里人喜欢到那棵白果树下玩,尤其是老人。有一天晚上,吃完饭后,他奶奶就带着亮亮去了那里,晚上回来就说不得劲,浑身痒痒,当时也没当回事。后来越来越重,最后……” “亮亮,”王双宝推了推正在看漫画的外甥,“那天你和奶奶都干什么了?” “没干啥呀,”田亮亮恋恋不舍的将眼睛从漫画上移开,“我和柱子在爬树,看到奶奶在下面一个人坐着。过了一会儿我看她嘴里不知道叨咕着什么,朝树洞走去了。那会儿树洞还不大,奶奶只能伸进手去,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奶奶在说什么?”梁小慧鼓励一句,“好好想想?” “我是没听见,柱子听见了一点,”田亮亮挠挠头,“好像是‘斧子’什么的。” “斧子?”王双宝心里咯噔一下,在阴沉木箱里的确有一个类似斧子的位置。 “大概吧。”田亮亮回答完问题,又埋头看书去了。 “他奶奶身上长了疖子?”袁士妙又问。 “嗯,”王二妮边说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空盘子,“主要是右胳膊和右肋部特别多。” “好了,”袁士妙向炕边挪去,“你们帮着收拾收拾,我出去散散步。” 袁士妙正在屋外慢慢溜达着,王双宝和梁小慧跟了上来。原来是王二妮执意不让他们干活,而是撵着他们出来乘凉了。 “师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王双宝随口一问。 “亮亮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阴气的侵袭,”袁士妙伸出右手,“一般人都是右撇子,习惯把右手右臂全塞进去。” “可亮亮不是整个人都钻进去了吗?”梁小慧提出了疑点,“他也没有他奶奶的病情重。” “亮亮是男孩,阳气重。”王双宝试着推理,“他奶奶可能拖延的时间久了。” “还有一种可能,”袁士妙抬头看天,“那天晚上是月圆之夜,正是血族邪器最不安分的时间。” “师傅……”王双宝欲言又止。 “有说就说,有屁就放。”袁士妙不喜欢男人这样唯唯诺诺的。 “我感觉这些邪器都到了时间了,不管哪一个都有点耐不住性子似的,急着要出来。”王双宝被师傅骂了也没什么感觉,“我们是不是要抓紧了。” 除了年前年后在兰沃子找到的血匙、腐镯、灵杖外,不管是尸手、鬼灯,还是魔偶、骨琴。的确如王双宝所说,似乎都到了时间,急欲现世。 “放心吧,”袁士妙似乎胸有成竹,“血族也好,狼族也罢,包括华夏的道门同行,他们统统都不能出面来收这些东西。只有我们才是适合的人选,在收取的过程中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那收完了怎么办?”梁小慧乌鸦嘴再现,“我们不会死吧?” “有可能。”袁士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如果怕了,可以退出。” “我哪有这个意思……”梁小慧很委屈。 晚上睡觉之前,袁士妙单独将王二妮拉到一旁,深聊了几句。至于内容,王双宝和梁小慧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袁士妙就悄悄起了床,打开街门来到外面。正准备上车时,王双宝也溜了出来。 “你也起了?” “嗯,师傅,我和你一起。” 袁士妙打着火,将车直接开到了古银杏树前。果然,大树旁空无一人。盛夏的早晨天气凉爽,正是所有人熟睡之时。偶有几个起早的,也不会到大树这边来。 “师傅,我来搬阴沉木箱吧。”王双宝很勤快,伸手就要去搬。 “放着,我来。”袁士妙直接拒绝了,独自一个人搬起了箱子,“你拿着九节杖。” 随着血族邪器的不断收取,本就沉甸甸的阴沉木箱越发的沉重,袁士妙抱着时感觉有些吃力。好在树洞就在眼前,她打开乾坤袋,又将箱子拍开。 “怎么没反应?”王双宝很惊奇,树洞之中的阴气没有明显的变化。 “可能太远了。”袁士妙又把箱子往里推了推,“也可能睡着了。拿九节杖刺激一下。” 王双宝将九节杖塞进树洞,顺时针搅动一番。这时阴气有了反应,它们初时想与九节杖上的阳气抗衡,后来深藏其中的邪器也有了感应,开始了一番挣扎。 “喂,你们两个,”一个早起的村民经过,喝问一声,“在这里干什么?” “没……没什么。”王双宝吓了一跳,顺口编起了瞎话,“我师傅是保护古树木的,看你们这棵对烂了个洞,想看看是什么原因。” “哦?”村民皱着眉头,“听口音你是本地的?哪个村子的?” “兰沃子!”王双宝回过神来,“田大奎是我二姐夫。” “哦。”村民摆摆手,走了。在他看来,只要是本村人的亲戚就可以信任了。 树洞里的邪物体形庞大,它在阴沉木箱的吸引下努力向洞口移动着。渐渐的,王双宝能看清全貌,果然是一把斧子。但是与平常所见的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它是双刃的,有两个斧头。 “刑斧。”袁士妙终于道出了它的全名。 第137章陆泽深湾 刑斧在阴沉木箱十三凹槽的第十顺位,偌大一个东西也会变小最终被木箱收了进去。可是它的加入增加了木箱的重量。不得已之下,袁士妙只好和王双宝两人合力才将箱子抬到车上。 “师傅,这箱子是越来越沉了,”王双宝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再这样下去,到最后一样我们不会搬不动吧。” “剩下的那些都不大,”盖子已经合上,袁士妙回想着箱子里余下的五个凹槽,“再说了,等这刑斧适应了箱子后,重量会减轻。” “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来搬箱子呢?”王双宝将九节杖也放到乾坤袋之中,再将袋口扎好。 “这箱子是极阴之物,你也是大阴之身,我怕对你有害处。”袁士妙看了眼西南方向,一个身影正向这边快速走来。 “是小慧。”王双宝看清了。 “走,回去。”袁士妙发动了车子。 梁小慧昨天惹了师傅生气,本想想好好表现表现。没想到她定了闹钟也没有师傅和王双宝起得早。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古银杏树时,一切都结束了。 银杏树洞里阴气变淡了,用不了几天,没有刑斧支持的阴气会彻底恢复正常。 “师傅,这刑斧取走了,不会影响白果树的寿命吧。”王双宝透过车窗看了眼大树,有些担心。 “不会的,”袁士妙将车子停在梁小慧身边,“经过了这1800余年,银杏树虽然还在正阳之眼上,但是它的根系早就四通八达、到处都是了。” “那就好。”王双宝放心了。 早餐同样很丰富,只不过做饭的人田大奎却蔫了,无精打采的。吃完饭后,袁士妙一行人就告辞了,开车出了村子。 “师傅,你昨晚上跟我二姐说了什么?”事关二姐,王双宝难守沉默。 “你二姐一家的收入不错,可是生活上却没有余财,”袁士妙轻轻一笑,“你这个二姐夫不正经,钱都让他花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我跟你二姐说,以后家里的钱都由她来管,家里就有钱了。” “哦!”梁小慧不合时宜的接了一句,“怪不得你二姐夫蔫了呢。” “我们下一站去哪?”王双宝一头黑线,只好转换话题。 “陆泽湾。”袁士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陆泽湾在八卦中应的是“兑”,也就是“泽”的意思。王双宝的四姐王四妮嫁到了此处。 王双宝共有五个姐姐,全都嫁到了青山镇所辖八个村子中的五个。除去兰沃子,只有雷家庄和郝家庄没有。据袁士妙推测可能跟风水有关。雷家庄属“震”卦,而郝家庄是“离”卦;一个雷一个火,恰好是王家人阴寒体质的克星。 “你四姐做什么的?”闲来无事,梁小慧边开车边和王双宝聊起天来。 “四姐夫是个建筑工人,”王双宝家没有条件特别好的,像二姐家算是不错的了,“这两年回村了,一直在附近打零工,帮着盖房子。四姐啥也不干,就是务农。” 这些年外出打工的人多少都赚了些钱,有人就会回家翻盖新屋,这种情况逐渐演变成一种潮流。因此,像王双宝四姐夫陆志明这样的人也有了用武之地。 “陆泽湾会不会也有邪器?”梁小慧开车也不安分,扒拉着手指头,“你还有四个姐姐,每村一个……不对,还剩一下呢?” “好好开车。”闭目养神的袁士妙怼了一句。 “哦。”梁小慧不敢再顶嘴,将双手放回方向盘上。 越野车行驶在青山镇的山路上,道路狭窄,崎岖难行。好在路上没什么车辆,距离又近,翻过一个山坡,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小山村。 “师傅,您看,那个水湾就是陆泽湾,”王双宝作起了导游,“村子就是因为这个起的名。” “咦?”袁士妙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她感觉有点奇怪,“这个时间了怎么没见有小孩儿在湾里游泳?” “管得严呗,”梁小慧自作聪明,“现在的学生层层看管,谁敢去野泳?” “你说的也对,”王双宝和着稀泥,“不过,这里大人也不敢下去。据我所知没人在这里游泳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水太凉了。” “太凉了?”汽车离陆泽湾近了些,袁士妙打开车窗,果然能感觉到空气中的丝丝凉气。 “当地人传说这陆泽湾底下有一个冰泉。”窗外的热水扑了进来,令王双宝对冰泉的这个典故也不信服。 “冰泉?我怎么不知道。”梁小慧从小就被圈着学习,很少到这些地方玩。再说距离上也不近,没听说过很正常。 “先不要进村,”袁士妙吩咐,“我们去那个水湾看看。” 陆泽湾不大,但是却带给人一种森然之感。这里水很清澈,却看不到一条鱼甚至青蛙。努力往水底望去,最深处黑黝黝的,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这里挺深啊,”袁士妙伸出手指在水里搅了搅,果然是凉的,“知道有多深吗?” “不知道,”王双宝摇了摇头,“平常老百姓也不上这边来,吃水也不吃这里的。” “哦?”袁士妙回头望了望那个村子,如果在这个水湾里支上管道,很容易就能通到村子里去了,“难道这水里有古怪?” “是不是有血族的邪器?”梁小慧兴致高涨。 “哪有那么多的邪器?”袁士妙白了一眼,“还不快去车上拿罗盘!” “哦。” 袁士妙手捧罗盘小心翼翼的在光滑的湾沿上走着。她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在将王双宝彻底搞眼晕之前才停了下来。 “奇怪。”袁士妙喃喃自语。 “什么奇怪?”梁小慧又凑了上来。 “你们看这指针。”袁士妙指着罗盘,“不管我怎么走,这指针总是牢牢地指向水湾的底部。” “下面有东西?”梁小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可这要怎么下去啊?”王双宝犯了难,“潜水下去?” “这下面可能真有个邪器。”袁士妙紧抿着嘴,她不愿意在梁小慧面前承认这件事。可是没有办法,事实就是事实。 “嗯哼……”梁小慧故意地清着嗓子,一脸得意。 “快想想办法怎么收它,”袁士妙有点烦了,“反正不能潜水,这水里水外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可不能贸然进去。” 诚如袁士妙所言,不仅水湾之中没有游动的生命,连这湾沿上也没有一根杂草。 “喂,四姐?我是双宝啊。”正在纠结之时,王双宝拨通了王四妮的电话,“我在你们村这个水湾这儿,中午去你家吃饭吧。” “好啊,我听娘说你回来了,还想着去看看你呢,”王四妮满口应承着,“是不是还有你的师傅和那个梁家丫头?” “是啊,”王双宝看了眼梁小慧,后者正在瞪着他,“四姐,你们这水湾真凉快啊,我们在这坐着都不想走了。” “千万别下水啊!”王四妮尖锐的声音险些刺穿王双宝的耳膜,“今年夏天这水湾格外邪性,以前只是喝了那里的水会拉肚子,现在摸都摸不得!村里的陆老五在那儿洗了把脸,满手满脸都是疙瘩,眼都差点瞎了!你们快进村吧!” “好的,四姐。”王双宝揉揉耳朵,“我们这就进村。” 袁士妙伸出食指,果然如王四妮所说,指头上开始有了一种瘙痒的感觉。 “小慧,拿九节杖来。”袁士妙用嘴轻轻吹了吹,表面皮肤更痒了。 “哎呀!”梁小慧找开后备厢,想把阴沉木箱一起搬下来,差点闪了腰,“这么沉?” “让你拿九节杖,又没让你连箱子一起抱过来,”王双宝嗔怒着跑过去,“这里面刚装了刑斧,死沉死沉的。” “哦,”梁小慧开始解乾坤袋的绳子,“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 “等等,”袁士妙改了主意,“你们两个把箱子一起搬过来吧。” 几分钟后,方方正正的阴沉木箱摆在了陆泽湾的湾沿上。袁士妙取出九节杖,顺便打开了木箱,然后就用九节杖慢慢滑过右手的食指。很快,食指上那种酥麻的感觉消失了,恢复了正常。 “师傅,你开着箱子干啥?”梁小慧一直在研究着刑斧的模样,嘴里还不闲着。 “我想试一试,”袁士妙又吹了吹手指,这次并无异样,“双宝,把你的糯米洒一把下去。” “一把?”王双宝感觉有点多。 “快洒吧,又不值钱,”梁小慧吐了吐舌头,“小气鬼。” 一把糯米洒到水中央,很快就起了反应。阴冷的湾水如同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很快,那些糯米既没有沉底也没有漂在水面上。而是慢慢地越变越小,直到最终消失。 “这是什么意思?”王双宝大为惊讶,“难道这里的阴气这么强大吗?能溶解糯米?” “这湾很深,说不定连接着哪条地下河,”袁士妙用九节杖轻敲阴沉木箱,“也有可能和狼王坟下面的阴气有些关联。” “师傅,您不会以为这邪器会游泳,自己能浮上来吧?”梁小慧终于看懂了。 “为什么不呢?”袁士妙又敲了几下。 第138章蛤蟆怪人 初时水面一片平静,慢慢在水湾的正中心处,开始有气泡冒出来。渐渐的气泡越来越多,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底出来了。可是眼力最好的梁小慧放眼望去,也只是看到那黑黝黝的水底不时的飘摇上来几个银色的水泡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梁小慧看看那些水泡,再看看阴沉木箱,“这些气泡倒都是斜着上来的,就是冲着箱子的方向。” 袁士妙也看到了,当下并不言语,只是继续有节奏地敲着木箱。 “会是什么?”王双宝有些紧张,伸着脖子张望,“不会有什么怪兽吧?” “别说话,”袁士妙终于发声,“快上来了。” 又过了几分钟,水面上终于涌出最大的一个气泡,漂浮在水面上却不破碎。众人定睛一瞧,那根本不是什么气泡,而是像一个玻璃杯。正在水面上缓缓向木箱方向飘来。 “1800年前有玻璃吗?”王双宝疑惑地望了眼木箱中的凹槽,在第六顺位上确实有个类似的形状。 “不一定是玻璃,”梁小慧轻声解释着,“也可能是水晶。我国在战国时期就能制造水晶杯了,杭州曾经出土过一个,长得好像啤酒杯……” “嘘!”袁士妙有些不满,“别惊扰了血杯!” 直到此时,两人才知道这个杯子的真实身份。随着血杯越来越近,它的样子也完整的呈现在三人的面前。形状有点像高脚葡萄酒杯,只是没有那么高。材质更像玻璃,只是略有些发红。 等到血杯飘到岸边,袁士妙最后重重的敲了敲箱子,那杯子从水中一跃而起,钻到了木箱之中。 “好了,”罗盘上的指针已经恢复正常,袁士妙合上盖子,感觉大为轻松,“我们进村。” 从青山镇筒子楼的骨琴算起,到田集古银杏树下的刑斧,再到陆泽深湾中的血杯,这三件血族邪器是一天一件。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个星期,余下的四件也可以到手。 王双宝和梁小慧合力抬着阴沉木箱装到车子上。刚想休息片刻,突然从一旁的小树林里钻出一个怪人来,满脸的浓疮烂皮,面目全非;手上也是燎泡疙瘩,流着脓血。他的脸看上去像癞蛤蟆,极为恐怖。 “啊,什么妖怪!”梁小慧最是见不得这等肮脏之物,一下子跳到了车上。 “嗬,嗬……”这个怪人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胡乱地比划着。 “师傅,”王双宝定了定神,“这个人可能就是我四姐说的陆老五。” 说到陆老五这个名字,怪人突然停住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想让我们救你是吧。”袁士妙手中的九节杖还没收起来。 怪人又点了点头,还主动鞠了个深躬。 “你问问他,”梁小慧还是趴在车的引擎盖上,“刚才他是不是看到我们施法了?” “看到又怎么样?”袁士妙根本不在乎,“他肯定是从头看到尾,这才跑过求我们帮忙的。” “师傅,怎么治?”王双宝更关心救人。 从身体层面上讲,修道即是修阳。但从修道终极上讲,却是修的内心。在袁士妙心里,毫无疑问,根正苗红的梁小慧更适合修道;可是,从精神层面上讲,王双宝更接近她心中的期许。 “你过来,躺好,”袁士妙指了指车旁的一块平地,那里没有一点荫凉,骄阳似火,“闭上眼睛,把两手都伸出来,放好。” “他这至少三天了吧,”王双宝看了眼闻味而至的绿头苍蝇,“我这里还有些糯米,先用糯米拔拔毒?” “可以。”袁士妙点了点头。 王双宝得到许可之后,开始在陆老五脸上和双手手面上铺满糯米。等到铺完最后一只手,把手往袋中一探,发现糯米所剩无几。 “小慧,”袁士妙头也不回,“到后备厢里拿了酒精炉来,煮点艾蒿水。不要用湾里的水!” “哦。”梁小慧早就被引擎盖烫到坐不住,溜了下来。 糯米在拔除阴毒的同时,给陆老五带来一丝清凉,他的脸终于没那么痒了。旁边乱舞的苍蝇也少了许多。 等到糯米最终黯淡无光之时,小慧煮的艾水也好了。 “陆五叔,我四姐夫是陆志明,”王双宝刚刚把那些糯米费力的摘下来,堆在一边,“起来喝点水,小心点,很烫。” “志明哥的小舅子,谢谢了!”陆老五的眼睛挣得大了一点,也能发出声音,只是有些嘶哑,“我好多了,已经不那么痒了!” “喝一半留一半。”袁士妙又望了眼陆泽水湾,那里的凉气已经减弱了。 陆老五喝完后,又在王双宝的帮助下,用热艾水洗了脸和手。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袁士妙看到他的神智基本恢复正常,便正式问道。 “我这两天手上、脸上实在太痒了,”陆老五心有余悸,哑着嗓子说道,“不停的用手抓用牙咬,弄的都破皮化脓了。家里人担心我发疯,就把我绑了起来。早上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梁小慧在一旁提醒。 “你们在水湾边啊,”陆老五想了想,“好像是用箱子从水里收走了什么东西吧。” “一件邪物。”袁士妙更正着,“就是它让你手和脸变成这样的。” “那以后这里就没事了?”陆老五又问。 “是的。”袁士妙衣袖中抽出九节杖,“你闭上眼睛。” 接着,袁士妙用九节杖在陆老五的面部和手部徐徐扫过,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 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钟,阳光变得毒辣,几个人都烤的一身汗、满脸通红。 “好了,你自己回去吧。”袁士妙示意他站起来,“每天都让太阳晒一晒,大约十天左右会褪层皮,之后就长出新的皮肤了。” “哦,太感谢了。”陆老五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王双宝本想邀请他一起乘车进村,但一看他一身的土一脸一手的脓水,再想想爱干净的师傅和小慧,只好作罢。 “这个陆老五倒是个知礼之人。”袁士妙坐在车上,看着正在阳光下踽踽独行的陆老五,有感而发。 “这些邪器是得收了,”王双宝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前面有亮亮,现在又是陆老五,如果不及时收,不知要祸害多少人了。” “说得好。”袁士妙大声表扬。 开车的梁小慧自知表现不佳,也不敢作声,只是将空调风量开到最大,并打开了音乐。 王四妮家的情况不如王二妮,家里的房子还都是老式的,进得屋内光线也是不佳。不过,这种老式的土积式房屋最大的好处就是冬暖夏凉。在炕上坐着,只要打开风扇,就会感觉很舒服,不会太热。 “双宝,多谢了你去年送的一万块钱,”时间过去这么久,王四妮还在说着感谢的话,“要不这日子真是挺难过的。” “哎,”袁士妙脑中灵光一现,“村头那个水湾有人承包没有?” “谁会承包那里啊,”王四妮嫌弃地甩甩手,“那里水凉,不长鱼虾。浇庄稼也不好,又不能喝。三天前村里的陆老五……” “你就说村里的承包价是多少?”袁士妙打断了她。 “好像是一年二百吧,可以租二十年。”王四妮也不确定。 “这么便宜?”梁小慧感觉自己随便一顿饭可能不只这个数。 “便宜也没用啊,包过来干啥用?”王四妮连连摇头。 “那里已经没事了,”王双宝摸出钱包来,掏出八百块钱,“你租下来吧,半个月后再投苗。这是四年的,你先拿着。” “哎呀,怎么能再要你的钱……”王四妮的脸瞬间红了,“再说了,那里真的没事了?” “真的,”袁士妙微笑着,“就连你说那个陆老五,我们也给治好了。” “是吗?”王四妮有点愣神,“要是这样的话,倒真的可以租下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王双宝很奇怪。 “陆老五是小龙虾养殖专业户,发财了,”王四妮拿着八百块钱不知手该往哪里放,“他去水湾那里就是想看看那里的水怎么样,结果吃了亏。真的租下来,再由他帮忙,我们也能干起来!” 王四妮的手有点抖,不知是因为钱还是即将到来的致富希望。 “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去村里把钱交上,把合同签了吧。”袁士妙突然想到了这个陆老五,这种生意人脑筋可不是一般的快。 “那行。”话音刚落,王四妮就跑了出去。 王双宝无奈地摇摇头,下炕穿了鞋就去灶堂间准备午饭了。 “有人在吗?”门外进来一个陌生人,手里拎着两只活鸡和一大箱酒。 “您找谁?我四姐不在……”王双宝从屋里出来,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却没有一点印像。 “我是陆志清他大,”老人将东西放下,一把攥住了王双宝的手,“你就是志明侄子的小舅子吧,太感谢了……” “爷,您说的是陆……五叔?”王双宝有点明白了。 “就是他!”老人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不知道,他早上一跑,我们家就像天塌了一样……” “爷,不用这样,”王双宝手足无措,“以后我四姐一家还得仰仗你们照料。” 土炕上盘腿而坐的袁士妙看到了这一幕,非常欣慰,转头看向梁小慧: “小慧,你觉得怎么样?” 第139章虚幻之境 因为狼王坟的阴气关系,王家的八口人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影响。就连这外嫁的五个女儿,也是时运不济。但是,山神庙的阳气重新注入,阻挡兰沃子阳气流转的腐镯被起走之后。不光村子的命运发生了扭转,王家也相应的发生了变化。 王双宝就是带来变化的人。在此次的青山镇之旅中,他起出了骨琴,改变了将要入住的大姐一家的命运;在田集村子东北的古银杏树树洞里,他起出了刑斧,改变了二姐一家的命运;在陆泽湾的深渊里,他起出了血杯,即将改变四姐一家窘迫的命运。 “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这是袁士妙离开王四妮家时扔下的一句铿锵有力的话。 出于对余下邪器即将现世的担心,袁士妙等人吃完饭后就离开了陆泽湾,直奔招风口而来。 招风口村村如其名,属八卦中的“巽”卦,也就是“风”。这里正好是银钟山麓的一个风口,即使在盛夏之际,这里也有风儿灌入。只不过有时是凉风有时是热风罢了。 王双宝直奔大姐家而去,结果却扑了个空。大姐家街门紧闭,一问左领右舍说是搬去镇上了,早上才走的。 “现在搬进去会不会不太好?”王双宝有些担心,“那里的阴气散尽了吗?” “只要那东西不在了,阴气很快就会恢复正常,”袁士妙安慰着,“再者说那里是个顶楼,现在是夏天,阳光很快就驱散那里的阴邪之气了。” “哦。”王双宝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啊。”梁小慧手捧着罗盘,村子里一切正常。 “现在还是太早,我们等傍晚再看吧,”袁士妙并不着急,她又钻回了车上,“把车开到风口荫凉地里,我要睡会儿。” “那我也陪您睡会儿吧。”梁小慧拍起马屁。 “你们睡吧,我看回书。”难得有闲暇时间,王双宝更愿意借此时间多看看《太平经注》。 “《太平经注》先不要看,”袁士妙放倒座椅,躺了舒服的姿势,“先研究那本《阴元符录》吧,看看和《阴元符集》有什么不同。” “好的,师傅。”王双宝应了下来。 与《符集》相比,《符录》明显更为翔实。不仅如此,它里面还举了很多的事例和传闻逸事,上面甚至有时间、人物、地点。因为起笔之人谢仓实是现代之人,虽然书是用半文言写就,但是王双宝也能轻松看得懂。很快,他就被里面那些故事吸引住了。 “招风之南有树林,郁郁苍苍。传其中有古松两株,从其中间入可进入虚幻之境……”看到精彩外,王双宝顺口就念了出来。 “什么虚幻之境?”袁士妙半梦半醒地问道。 “过此境者,一切烦恼忧愁惧已不在,只存幸福美妙这感。”王双宝接着读道,“惜乎自二零零零年赵氏金昌后再无人寻得此地。” “招风之南,”梁小慧一下子来了精神,“不就是招风口村的南面吧,那里真的是一片老林子。赵金昌肯定就是最后一个见过幻境的人。” “起来吧,”袁士妙扶起了座椅,“有活干了。” 与其余几个村子不同,招风口疑似埋藏邪物之地在老林之中,这倒是将伤人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老人家,”袁士妙主动和站在路口的老人搭讪,“你知道赵金昌吗?他还在吗?” “金昌啊,”老人摇了摇头,“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什么病啊?”袁士妙接着问道。 “精神病呗,”老人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指了指脑袋,咧嘴笑了,“他这里不好,十年前就送中州精神病院了。” “师傅,他说的不在是不在这里了,不是死了。”梁小慧轻轻拉了拉袁士妙的白纱衣袖。 “用你说。”袁士妙白了她一眼。 “看样子进了幻境的人并没有得到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是疯掉了。”王双宝有点明白了,“那地方能让人发疯,我们要小心一点。” 从村子进入南面树林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袁士妙亲自驾着车,小心行驶着,想进一切办法尽量接过树林。她这样做倒不是为了少走些路,而是因为阴沉木箱越来越重了。 “好了,只能到这了。”袁士妙望了望前面被雨水冲坏的土路,勉强打了几把吊过头来,把车停下了。 “呀,好多的蚊子!”梁小慧连忙找来花露水,在身上乱喷着,“我最讨厌这些东西了。” “这些东西倒是不怎么叮我。”王双宝嘿嘿笑着,“最多有一个小点,也不痒。” “体质不同。”袁士妙不想多说。 梁小慧是阳性体质,又年轻,蚊虫当然喜欢。反过来王双宝的阴性体质让蚊子常常忽略了他的存在,尤其旁边有人的时候。 “你们看那里有只兔子!”梁小慧到底眼尖,一眼就看到树林中有只野兔正立在那里。 “是不是死的?”王双宝很奇怪,野兔的警觉是出了名的,一有风吹草动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可是这只不同,它一真在呆立着。 “活的,”梁小慧摇摇头,“我看到它的头动了。” “傻的。”袁士妙想明白了,“你们俩个,搬上箱子,跟我来。” 盛夏的午后,日头刚刚偏西,倒是不能直晒进茂密的老林子。但是这里面的杂草经由春夏两季,长得又高又密,踏上一脚就会飞出无数的飞虫。袁士妙和王双宝倒还好些,梁小慧可是受不了。她本来就是个怕昆虫的女孩子,即使浑身喷洒完了花露水也无济于事。那些不知名的小虫一不小心就会飞到她的嘴里、长发上,让她苦不堪言。 “你回车上去吧。”袁士妙下了“特赦令”。 “我没事的,”梁小慧咬着牙,坚持向前,“就当是锻炼了。” 好在过了那片杂草区,进入老林子之后,不再炎热,飞虫也少了许多。 “师傅,”王双宝悄声提醒,“那只兔子还在那里发呆呢。” 离得近了,那只兔子的神态尽收眼底。只见它自我陶醉的在斑驳的阳光下转晃着小头儿,很知足的样子。 “还真是傻的,”梁小慧放下木箱,“我们这都走了十分钟了,它楞是没挪窝。” “这里会是什么邪器?”王双宝已经了然于胸,只有血族的邪器才有这种效果,比如当时三江楼的鬼灯。 “虚幻之境。”袁士妙所答非所问,“老松树在哪?” “根据野兔的行进方向,”王双宝显然更了解野生动物的习性,手一指,“应该是那个方位。” 王双宝所指的恰好是密林的深处,那里的树木更多、更加茂盛繁密。 “去看看。”袁士妙轻移莲步,径直走去。 梁小慧狠狠地瞪了王双宝一眼,没办法只好躬下身去又和他将阴沉木箱抬了起来。 三人的行动终于惊醒了傻兔子,它不情愿地慢慢跳着离开了。 “现在呀,就是天敌少了,”梁小慧嘟嘟囔囔的,“要不然,这样的傻兔子早就给狼叼了去了。” “停!”袁士妙突然一伸手,停了下来。 出现在袁士妙面前的是两株歪脖的松树,看上去并不粗,不像是那种数百年的古树。 “师傅,是这儿吗?”王双宝揩着汗珠,看看四周,不知何时,林子里的光亮度和温度似乎同时降了下来。 “不可能,”梁小慧手扶着腰,“这两棵才几年啊,不会是这里。” “松树本来长得就慢,这里的阳光又被挡住了,”袁士妙轻轻拨开眼前的杂草,“它们又长在石缝上,当然长不粗了。” “虚幻之境就是在这两株树之间?”王双宝伸着头向两树之间望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你们看这里,”袁士妙蹲了下来,指着两树之间岩石,“这里有条裂缝,看上去刚裂没多久。” “找个东西试试吧。”王双宝顺手抓住一只蚂蚱,扔到了缝隙之中。 “不是这里吧,”梁小慧还是不相信,因为那只蚂蚱很快从石缝里爬了出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早上在田集村收的刑斧,午饭前在陆泽湾收了血杯,傍晚如果再收上这一件来,这一天可是收获大丰。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是这里?”袁士妙也动摇了,她手上的罗盘并没有明显变化。 “再往深处走走?”王双宝提议。 “今天就到这里吧,”袁士妙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天上鱼鳞云,地上雨淋淋。来雨了,我们先收了吧。” 当垂头丧气的梁小慧和王双宝将阴沉木箱抬回车上时,大雨不期而至。好在他们的越野车提前吊过头来了,否则在这种视线不明的狂风暴雨天气里,贸然倒车很可能会陷到泥里无法自拔。 “晚上我们住哪啊?”梁小慧小心翼翼地将车开上大路,进了村子。 “住我大姐家吧。”王双宝打电话问了一下,“大姐家的钥匙就在他婆婆家放着呢。” 雨势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当王双宝搞到钥匙又打开大姐家街门后,衣服已经湿透了。这还是在打着雨伞的前提下。 “收拾的真干净,”梁小慧进得屋子,啧啧称羡之后发现了问题,“可是,连点吃的也没剩下啊!” 第140章雨后夜话 “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选自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在曹雪琴著的千古奇书《红楼梦》中,曾描绘过一个太虚幻境,恰恰就是老子所说的这三种境界。而《阴元符录》中记载的“虚幻之境”与之大同小异,只不过后者可能有惑乱心智的作用。 从最后一个进入幻境的赵金昌进了精神病院,以及那只呆呆的野兔可见一斑。 事实证明,王双宝的大姐王大妮年龄大心思也密。正当他们饥肠辘辘之时,王大妮的妯娌张艳就冒着雨送来了饭菜。 “师傅,您觉得这虚幻之境究竟是哪件邪物造成的?”王双宝穿了大姐夫赵诚的衣服,略显肥大,看上去有些滑稽。 “第十一个,幻镜。”有吃有喝,袁士妙听着屋外的雨声,莫名的轻松。 “会不会搞错了?”梁小慧实在不想再回那里去了,“那里根本没什么虚幻之境,只是谢仓实在胡说八道。” “不,”袁士妙小口抿着白酒,“我想通了,虚幻之境就在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两株松树之间;而血族邪物-幻镜就在那条裂缝之中。” “可是今天的罗盘上没有任何反应啊。”梁小慧还在反驳。 “那是因为那只兔子。”桌上刚好有盘炒兔肉,袁士妙夹了块放在嘴中,慢慢咀嚼,“那只兔子先进了幻境,所以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梁小慧完全不理解。 “难道是说,”王双宝恍然大悟,“这个虚幻之境一天只能进入一次?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怎么可能,”梁小慧强词夺理,“那蚂蚱呢?小鸟呢?还有那些苍蝇、蚊虫,天天在那里飞来跑去的,幻境还不用开了呢。” “我感觉,”袁士妙感觉兔肉味道不错,又夹了块,“那里只对较大一点的哺乳动物起反应。比如人类,至少是兔子。” 雨势渐小,王大妮的妯娌张艳去而复返,手里又拎着食盒:“哎呀,大妮怕你们吃不好,又让我炒了两个菜……” “有劳大姐了。”袁士妙拱拱手表示感谢,“对了,你们村子的赵金昌原来是干什么的?” “你说那个疯子啊,”张艳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两盘菜来,“那是个怪人,不好好种地,光想着发歪财。不是挖什么老树根,就是去河沿淘什么奇石,不务正业。” “大嫂您太客气了,菜太多了。”王双宝和张艳儿子年龄差不多,但是论辈分得跟着王大妮一样称呼。 “早上你大姐走的时候还在夸你呢,”张艳轻轻拍拍他,“说你能挣钱,又顾家。昨天还治好二妮家的孩子呢。” “那都是师傅的功劳。”王双宝脸红了。 “赵金昌是怎么疯的?”等他们客套完了,袁士妙才插话进来。 “说来也邪性,”张艳拢了拢头发,“大概十年前,赵金昌去了南边的老林子,说是去找什么灵芝。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焕发的,说自己去过天堂了。奇怪的是,从那之后,这家伙干什么都顺风顺水的,真赚了些钱。还许下一门亲事,差几天要成亲的时候,突然疯了。” “疯了?有什么表现?”袁士妙放下了筷子。 “说疯话,然后就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觉,满村子的跑,胡言乱语的。”张艳把桌上的菜调换了一下位置,“咋治也治不好,后来只好送精神病院了。” “胡言乱语?都说了什么?”袁士妙问得很详细。 “说什么西天大魔快要出世了,马上就要拯救苍生什么的。”时间久了,张艳也记不太清楚。 “西天大魔?”梁小慧皱眉道,“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张艳呵呵一笑,“就是这四个字记得准些。” “赵金昌还活着吗?”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活着的,”张艳捂嘴笑道,“年前我碰见他二叔,说他在精神病院里过得不错,好像是一帮神经病的头儿呢。” 幻镜是血族的十三圣器之一,那这个所谓的“西天大魔”很可能与血族有关。 “会不会指的是邪神该隐?”张艳走后,王双宝第一个想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邪神。 “有可能。”袁士妙忧心忡忡的道,“我们第一次和他交手,他是附在了谢成功的身上;后来附在了谢蔷薇身上;回到中州之后又附到了卢安康的身上。这说明邪神一直在寻找最佳的肉体让其重返人世。” “在谢成功身上时,他的法力最弱,”王双宝是亲历者之一,自然有发言权,“在谢蔷薇身上时,稍微好了一点。至于卢安康是什么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 “别忘了那个山洞,”梁小慧补充一句,“在山洞里自由自在不受肉体束缚的邪神力量更可怕!” 这一点袁士妙感同身受,她只是探进一只手去,就险些受了重伤。 “还有他的手骨。”王双宝忘不了天罡北斗阵下面的那只尸手,让整个白氏家族历时近两千年来看守它。 “算了,收拾收拾吧,”袁士妙没了吃喝的兴趣,“我们还是按部就班的来,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能见招拆招了。” 外面的大雨停了下来,乌云散尽,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气温也降了下来,让人感觉凉爽、舒适。袁士妙倚在墙上,望着窗外的月亮,似在沉思。 “师傅,就找到了这个,花茶,”王双宝有点不好意思,“您试试行不行,不行我去小卖部买。” “挺好的,”袁士妙微微一笑,“你们也坐吧,我们聊会儿。” “聊什么?”梁小慧吹着茶叶沫子,贼兮兮地问,“您改想法了?让我也看看《太平经注》?” “需要你学的时候我不会阻拦你的。”袁士妙摇摇头,“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双宝跟我学道门的法术吗?” “不知道。”王双宝和梁小慧一齐摇头。 “我中华道门源远流长,各门各派虽同奉老子为道门先祖,同把《道德经》列为经典。但是在具体认识上总是有或多或少的差异。”袁士妙喝了口热茶,“这种认识上的差异经年累月的积累,就变成了一种门户之见。而门户之见才是道门法术相继失传的根本原因。” “师傅,您到底要说什么?”梁小慧可不想长篇大论。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袁士妙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们有古老的太平道的经书《太平经》,有对《太平经》作出注解的《太平经注》,还有从中演化得来的《太平要术》。也就是说,入门、窍门、秘术三者都齐了,你们可以自己修习。但是师傅我就不行,我修道二十余载,思维早已形成定式,容易先入为主,很难修到较高的高度。” “哦。”王双宝有些懂了,“难怪马师伯、胡道长都表示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那我呢?”梁小慧眼巴巴地望着袁士妙,活像一只饥饿的哈巴狗。 “你小聪明太多,个性不沉稳,”袁士妙哼了一声,“还是先磨磨性子再说。” “可那本《阴元符录》呢?还有《阴元符集》,”梁小慧表示抗议,“为什么也给双宝,一本也不给我?” “《太平经》系列年代过于久远,有些东西不容易理解,”袁士妙捻出一支细烟来,“阴阳先生说到底最初也是道门中人。他们从来是单传,有些东西反而没有散佚丢失。而且他们的理论相对简单易懂,直奔主题。我觉得会对修习《太平经》有很大的帮助。至于你嘛,等双宝把《阴元符集》背透了,就给你。” “真的?”幸福来得太突然,梁小慧几乎不敢相信。 “《阴元符集》我背过了,可以默给你。”王双宝连忙附和。 袁士妙抽着细烟,微笑不语,似乎又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难题。 “师傅,我们收完这十三件邪器到底会发生什么?”王双宝按捺不住,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恐怕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袁士妙眼神中透着忧郁,“阴沉木箱中的每一件邪器都是大杀器,我也不知道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收齐之后血族和狼人会不会动手。” “那我们怎么办?就干等着?”梁小慧快人快语。 “我想过了,”袁士妙吐出一口烟来,“收齐后我就孤身上终南山!那里总归是全真道的大本营,想来抢东西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袁士妙说归说,心里的压力还是很大。这一点王双宝看得出来。因为他感觉最近师傅的情绪比较压抑,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狼人不是我们一派的吗?”梁小慧不明所以,看了眼王双宝左手上的月光戒指,“那个安德烈斯……” “安德烈斯没洗白之前,还是狼人的叛徒。”袁士妙捻灭烟蒂,“不管是出于对血族的千年仇恨,还是本身的利益趋向,我感觉狼人也快要出手了。” 第141章老土地庙 第二天清晨,袁士妙师徒三人早早起了床,直奔村南老林子。 昨天的雨水让坡路湿滑,更加难行。好在有惊无险,车子又停在了昨天的那个位置。空气中的湿气重,早上气温也低,草丛上挂满了露珠。不一会的功夫,三人的裤子、鞋子就湿透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这种温度和潮湿的环境蚊虫较少。两害相权取其轻,梁小慧也没有什么怨言。 那两株长在岩缝上的歪脖老松树经过雨水的冲刷,愈发显得葱绿新鲜,再加上其遒劲、盘绕的树枝,给人一种别样的苍凉之美。 初升的朝阳将阳光照在两株松树之间,那里似有些虚幻、漂浮,与周围不太一样。 “打开箱子!”事不宜迟,袁士妙手执九节杖,轻轻敲岩石。 很快,那块岩石就有了反应;从岩缝中似乎喷出几粒沙子,而那缝隙似乎也在张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那道岩缝之中钻出来。几分钟后,一个古朴的西式古镜框从中探出头来。紧接着,它似乎作了一番挣扎。啪的一声从岩缝里跳了出来,被阴沉木箱吸了进去。 “好!”王双宝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 袁士妙合上箱盖,放上九节杖,再把乾坤袋扎好。接着给两个徒弟一个眼神,意思是可以抬上车了。 “师傅,你看那些雨水,”梁小慧指着地上洼地里的雨水,似乎正在减少,“它们渗得速度好快。” “幻镜出来的时候,裂缝变大了,雨水渗进去了吧。”王双宝也看到了。 “行了,这里也恢复正常了。”袁士妙看了看手中的罗盘,“我们回去。” 这已经是血族十三件邪器中的第十件,算起来,阴沉木箱中的凹槽只剩下三个了。 师徒三人回到王大妮家时,张艳已经送了来早餐。草草吃完早饭,三人便向张艳告别,向下一站小清河行去。 “师傅,我在想一个问题,”梁小慧边开车边动着脑筋,“不管是人公将军张梁,还是我先祖梁昱,他们在青山镇这个地方按易经八卦建设了八个村子一个镇甸,显然就是为了压制十三件邪器中的九件。可为什么兰沃子村会发现三件呢?血匙、腐镯、灵杖?” “双宝有五个姐姐,就嫁在了这八个村子中的五个,”袁士妙似乎文不对题,“再加上兰沃子村的双宝一家,只有郝戈庄和雷家庄没有他家的人。你再想一想他们家人的体质,能想到什么?” “他们家人体质阴寒,”梁小慧知道这算是一个小测验,思索再三才慎重回答,“自然对这些阴邪之物有感应,潜意识里也想去那里吧。” “差不多。”袁士妙点点头,“按照当初的设想,这八村一镇都是有邪器的,可为什么郝戈庄和雷家庄没有呢?” “哦!”王双宝恍然大悟,一口喊了出来,“是谢有灵!谢有灵盗走了两件,所以兰沃子才有三件!” “正是如此。”袁士妙颇为欣慰,这两个徒弟的确是孺子可教。 “那郝戈庄和雷家庄我们就不用去了?”梁小慧又问。 “到时候走一趟就是了,确定一下。”袁士妙不想托大。 郝戈庄属“火”,雷家庄属“雷”,这两个村子以阳抑阴自是没有问题。但是这种格局容易被人看穿,这也是两件邪器被盗走的根本原因。 据袁士妙推测,藏在谢林生家的细方铜棍-“血匙”,以及谢成功家埋的阻断村子阳气流转的腐镯,原本应该属于郝戈庄和雷家庄。因为这两件邪器阴气更重,更需要阳气的压制。而兰沃子的邪器很可能就是谢成功手中的灵杖,它本来就属于邪神该隐曾藏身的那个山洞。 “那阴沉木箱呢?他是谢有灵从哪里偷来的?”王双宝又提出了疑问。 “中州城著名的兄弟大盗‘佐生佑灵’,偷只箱子有什么了不起。”梁小慧代为回答。 “哦。”王双宝随口应了一声,只是他对梁小慧的话并不信服。 阴沉木箱和九节杖头同时出现在谢林生家的圈墙上。九节杖头是谢有灵从狼王坟中盗取而来,而阴沉木箱的由来却是无从稽考。而且,谢氏兄弟也没有解开木箱的秘密,并没有把手中的三件邪器收进去。 “前面那个村子,就是小清河了吧。”袁士妙结束了两个徒弟的这番讨论。 “哦,是,”王双宝连忙掏出了手机,“我给三姐打个电话。” 小清河的地理位置比较便利,村庄的自有规模在青山镇的八个村子里也是最大的。因此,这里办的幼儿园人数委实不少。王三妮就在这个村办幼儿园里当老师。 越野车停在幼儿园门口,王三妮已经等在了那里。 “嘿,三姐,”王双宝主动打起了招呼,“今天忙不?” “你这成天的瞎跑什么呢?”王三妮看了越野车,阳光照在玻璃上有些反光,“你师傅和那个小慧也在车上吧?” “在啊。”王双宝嘿嘿一乐,“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知道了,”王三妮杵了他一下,笑了,“大姐、二姐、老四那里都去了,怎么会不到我这里来?” “没事,你忙你的就行。”王双宝看了眼小清河村,“我们自己转转。” “我还真是走不开。”王三妮想了想,“这样吧,中午到我家吃饭,我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好咧。”王双宝高兴地答应了。 水是生命之源,人类在最初选择定居地的时候,都会优先考虑这一因素。比如中华的母亲之河-黄河,虽然它数千年来不断的决堤、泛滥,但人类就是离不开它。 小清河也是这样,这里依山傍水、土壤肥沃,民多附之,故而成为了青山镇第一大村。 “师傅,这里和招风口有得一拼,”梁小慧低着头看着罗盘,“指针也是没有什么变化。” “《阴元符录》上也没有类似的记载。”王双宝手也在快速翻着书,一无所获。 “不着急,我们在村子里转转。”袁士妙背着手,迈步向村里走去。 小清河村的富裕从外表就能看得出来。首先,这里的街道更宽更平整,主要道路上铺的都是青石板;其次是房屋,这里的房子明显比其它村子的高大敞亮;然后就是这里的汽车更多,村民身上的衣服也更鲜亮。 袁士妙师徒三人在村民们异样的眼光中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再转回到幼儿园门口,他们的车还停在那儿。 “进去看看。”袁士妙指着幼儿园,突然说道。 王双宝不敢怠慢,连忙给三姐打电话。很快,王三妮就来到值班室,一番交涉之后才放他们进去了。 “我还有课,你们随便看看吧。”王三妮瞥了一眼袁士妙和梁小慧,匆匆而去。 虽然没有见过王五妮,但袁士妙基本可以料定,王三妮是王双宝五个姐姐中长得最周正的一个。也难怪以雷鸣生那样仪表堂堂的人物也会和她处上三年对像。 “师傅,您觉得这里有问题?”王双宝摇了摇头。他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发现。 梁小慧看了眼罗盘,同样也是摇头。 “那是什么?”袁士妙指着东南角的一堆杂物。 “你们是谁?”园长办公室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居然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是西京道源地产公司的袁士妙,”袁士妙抢在王双宝之前递上一张名片,主动做着自我介绍,“经过小清河,觉得这个村子山清水秀,风景优美,便进来转了转。” “哦,哦。”中年妇女被袁士妙这张过时的名片唬住了,“我是园长李静,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不光做生意,还修道。这是我徒弟,”袁士妙一指王双宝,“他是你们这里王三妮的弟弟。” “哦,这么回事啊。”园长李静恍然大悟,笑着指指东南角的那堆杂物,“你们对这个感兴趣也是应该的。这个东西虽然不起眼,可也是古物了。可惜太破了,没多少文物的价值。” “这是个……土地庙?”袁士妙走得近些,看到了上面的对联: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 “是的,”园长李静一边亲自将压在土地庙上的杂物推到旁边,一边解释着,“听村子里的老人讲:这个土地庙是五代时期修的,民国时候又有人重修过,可惜到十年浩劫时又被砸了。” 土地庙除了那副对联也能勉强看得清,其余的地方已经残破不堪了。这里修了幼儿园之后,它刚好挤在角落里,也没有重修的价值。可以说,没被彻底拆除已经很不易了。 “民国时有人来修过?”这句话刺激到了王双宝,让他联想到了山神庙。 “是啊,”园长李静想了想,“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村子里有个老人跟我说过的,好像是鬼子打进来的那一年。” 袁士妙回头望了眼正传出朗朗读书音的教室,又问:“你们为什么不拆掉它呢?” “它在这里也不碍事,”园长李静轻轻拍了拍土地庙残破的屋顶,“而且我听老人说,这种东西拆了也不吉利,所以就一直留这儿了。” “哦,园长,我们自己看看吧,您忙您的。”袁士妙很有礼貌。 “那好,你们看吧,我还要去上课。”园长李静点点头,快步向教室走去。 第142章年轻道人 “土地庙又称福德庙、伯公庙。我国民间供奉土地神的庙宇,多为自发建立的小型建筑,属于分布最广的祭祀建筑,各地乡村均有分布,以至凡有民众居住的地方就有供奉土地神的地方—土地庙。” —选自《百度百科》 银钟山北麓的山神庙始建于五代时期,并在民国二十六年由王双宝的先祖王端亭亲自维修完成。而眼前这个残破的土地庙竟然和山神庙神同步,不管是始建时间还是修缮时间。 所以第一时间,王双宝就这定那个重修土地庙的人就是先祖王端亭。 “第十一件邪物就在这里。”李静走远,袁士妙便下了结论。 “何以见得?”梁小慧将罗盘递过去,“还是一切正常啊。” 在陆泽湾的深水潭里,罗盘的指针是直指向下的;在一切如常的招风口村南老林子,罗盘没有反应是因为那只误打误撞的兔子。可是在这里,指针没有变化让人十分费解。 “是这座庙,困住了邪器,”袁士妙仔细研究着土地庙,“还有这个学校,因为这里地势低又在东南角,阳气汇留至此,彻底掩盖了阴气。” “那邪器在哪?”梁小慧闻言蹲了下来。 “双宝,你去找门卫开大门;小慧,你把车倒进来。”袁士妙知道,若想收邪器必须用阴沉木箱。而想唤醒沉睡的邪器,则需要九节杖的刺激。 因为刚才和园长李静的一番交谈,还有刚刚王三妮的作保,门卫大叔比较好说话,顺利地打开了大门。 这里不比人烟稀少的水湾、树林,而是一所幼儿园。现在还不是下课的时间,倘若到了那时,那一群群求知欲极其旺盛的小孩子,非得把你问到怀疑人生。 “我感觉那东西就在土地公和土地婆像的下面,”袁士妙重新站了个位置,挡住门卫望过来的疑惑眼神,“双宝,小慧,你两合力,看能不能抬起来?” 土地庙是全石结构,包括里面的土地公和土地婆,虽然表面坑洼,但看上去非常结实。王双宝和梁小慧各抓住一个神像,用力往上一拉,却只是掀动了一条缝。 “师傅,罗盘!”梁小慧眼尖,她看到了地上罗盘的变化,“指针动了,就是冲这里!” “双宝撑着,小慧你去拿那把铁锹!”袁士妙一指园长办公室门前。 当风姿绰约的梁小慧不伦不类地拿着铁锹小跑回来时,更加引起了门卫大叔的怀疑。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看看。 梁小慧将铁锹插进缝隙,而后用脚踩住,利用体重将缝隙扩大了十公分。袁士妙手中的九节杖又开始有节奏的敲打着缝隙周围。 很快,石像之下有了反应,一个不知名的物体颤动着,似在努力钻出来。而与此同时,纠结的门卫大叔终于向这边走来。 “快呀!”梁小慧急得脑门出汗,却不敢大声喊出来,只能给王双宝使眼色。 王双宝一咬牙,从越野车后走了出来,迎着门卫走去。 “这位大叔,”王双宝故意磨着时间,“你贵姓啊,家是本地的吧。” “我姓胡,青牛角镇的,”胡大叔被王双宝挡住了去路,仍抻着脖子向里面张望,“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呢?拿铁锹干什么?” “姓胡?”王双宝愣住了,“你是胡家山村的?你认识胡抱元和胡守一吗?” “认识啊,我们是本家,”胡大叔总算将注意力从车后移开,“他们都去过茅山修过道。原来不是叫这个名字的……” “胡守元和胡守义,”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王双宝抢先回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胡大伯在青山镇上的宣纸店,胡二伯听说在中州,和他外甥在一起。”第十一件邪器的动静更大了,胡大叔警惕起来,伸手扒拉王双宝,“你别挡着,我要去看看。” “胡抱元已经辞职了,”虽然这位胡大叔身体壮实,但论身手比起王双宝差得太远,他那推搡的动作丝毫没奏效,反而被对王双宝钳制住了,“大叔,你身手不错啊。” “你想干什么?”胡大叔有些生气了。 正在这时,越野车后传来砰的一声。王双宝知道,这是邪器入箱的声音,手中擒拿手瞬间解锁,让在了一边:“大叔,别误会,您请!” 那边袁士妙和梁小慧也是动作迅速,一个撤铁锹一个收拾残局。当胡大叔转到车后时,袁士妙正在假意收拾着后备厢。 “小慧,这个土地庙可是个古物啊,”袁士妙装作关心的样子,“你把附近的那些杂草清理清理,我要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字。” “刚才你们在干啥?”不是不说,胡大叔真是个当门卫的材料,他敏锐地观察到铁锹柄上一道深深的压痕。 “哦……”梁小慧拉着长音,“刚才干活时,不小心碰了一下。” “当,当,当……”园长李静敲响了老式的下课铃铛,顽皮的孩子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 胡大叔责任在肩,不得不悻然往门卫室那边跑,以防有小孩子跑到外面去。 “是什么?”王双宝凑近小声问了一句。 “毒瓶。”袁士妙惜字如金,因为她看到向他们走来的园长和王三妮。 毒瓶是十三件邪器中的最末一位,它的归位意味着流落人世的血族“圣”器只剩最后两件了。 “有什么发现吗?”园长李静诧异地看着梁小慧手中的铁锹。 “哦,我正准备看看背后呢。”袁士妙装模作样的转到土地庙后,那里刚刚被梁小慧清理过杂草。 “此庙建于五代后唐,至民国二十六年得有缘人重修。诸位后辈当谨记,庙小菩萨大,诚敬之心不可少一分一毫……”王三妮神奇地将庙后的刻字内容背述出来,袁士妙对照一番发现,竟一字不差。 “三姐,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双宝很惊讶。 “我早就知道了,”王三妮莞尔一笑,“十年前曾有人拓过,我来这里上班的时候也抄过,字也不多,我就记下来了。” “十年前有人拓过?是谁?”袁士妙眉头微蹙。 “我们也是听说,”园长李静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围着个破土地庙有什么可聊的,“十年前幼儿园还没建呢,听别人说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自诩是道士,专门来这里拓印过。” “哦。”袁士妙拉住了欲穷根问底的王双宝和梁小慧,呵呵笑道,“对古代文物感兴趣的人真多啊。” 因为要准备午饭,王三妮提前离开了学校。而袁士妙也识趣地告辞,将车开到校外,没向王三妮家去,而是到了小清河边。 “师傅,你说那个道士会是谁?”王双宝扒拉着手指头,“从年龄上分析,我觉得会是梁友贵!” “先不要管这件事了,”袁士妙望着小清河水若有所思,“那个人是谁没那么重要。” “哦。”王双宝最是听话,而梁小慧为了重新讨得师傅的欢心也不敢顶嘴。 “民国二十六年,你先祖王端亭在修缮完山神庙后,专门跑到小清河走了一趟,亲自对土地庙重新整修了一番,”袁士妙望着川流不息的小清河,“说明这个地方也很重要。一方面,他可能看出了庙里压制着邪器,另一方面,这个土地庙可能有别的作用。” “什么作用?”梁小慧忍不住问了一句。 “上善若水。”袁士妙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一种感觉,具体是什么作用还说不上来。 午饭是在王三妮家吃的,与四妮家相同,王双宝也没有见到姐夫。 “你三姐夫去中州打工了,”王三妮似乎毫不在意,“现在地里的活儿也不多,出去打工还能挣个外快。” “哦,”袁士妙表示理解,她知道老王家的人受命数所制,运势俱是不佳,“对了,你今天说的那个十年前的道士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王三妮有点不理解。 “我也是修道之人,同行嘛,只是随便问问。”袁士妙笑着解释。 “那个人啊,其实我是见过的,”王三妮托着腮仔细回想着,“那会儿我刚嫁过来,有一天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在村口等车。那人腋下夹着一卷纸,我们当时还对视一眼呢。后来,听说那人在土地庙后面拓印文字。再后来,幼儿园建起来,我想起这事,就去把上面的字抄了下来。” “那人长什么样?”王双宝脑海里浮现出符合年龄特征的梁友贵,甚至肖成德等人的形像。 “没什么特别的,普通人儿,中等身材。”王三妮随口说道。 王双宝喝了一杯酒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经过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三姐,我在中州见着雷鸣生了。” “哦?”王三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他……怎么样?” “挺好的,”王双宝小心翼翼地解释,“现在升到刑侦大队的二把手了。” “他……结婚了吗?” 王双宝没想到三姐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这个我不太清楚,要不我问问他?” “不要了,”王三妮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是开玩笑的。” 王三妮大王双宝十二岁,也是三十开外的年纪了。结婚已经十年,没想到还记挂着这个雷鸣生。 “对了,三姐,”梁小慧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又回到了刚刚那个话题,“那个来拓印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王三妮心不在焉地回道,“好像是姓马。” 第143章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选自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所谓至善莫若水。水滋养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处身于众人不喜欢的地方。故而,水是最接近于道的。 王双宝的先祖王端亭生于清末,努力与腐朽没落的清王朝斗争。在北加索山遇袭失败后,他受月光戒指的指引逃至兰沃子村,隐姓埋名、教书度日。民国初时他发现了山神庙对于狼王坟的重要性,于是以一己之力重修山神庙。民国二十六年,在老村长梁宽的帮助上,终于修成。 功成名就之后,王端亭没有颐养天年,而是孤身赴胶东崂山修道,至民国三十四年方才回归。在谢林生的帮助下羽化,葬于山神像肚腹之中。 王端亭虽已身死,然魂魄仍然保护着这一方水土。在对后世儿孙王双宝数度托梦后,终于打通了被胡守一阻塞的山神庙前的阳气入口,使狼王坟中的阴阳二气再度趋于平衡。 王双宝虽然不知道土地庙的作用,但既然是先祖修复的,必然大有深意。而且,他也想到了师傅在小清河边的那句感慨:上善若水,他感觉,先祖就是这样的人。 “姓马?”袁士妙皱起了眉头,在她印像里,马姓道人并不多,而正一道马清一明显年龄不对,也不符合他的一贯正气的作风。 “许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道士。”梁小慧话里有话,似在抬高自己。 午饭后,袁士妙一行人并没有直奔黑山张村,而是先去了郝戈庄和雷家庄。果然在那里他们一无所获。谢有灵早在一百年前就将那两件邪器盗走,因此这里的阴阳二气很纯正,相得益彰。没有邪祟阴气的影响,两个村子出了不少有学识有才能的人才。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雷家庄的雷鸣生。 直到日头偏西他们才动身去了黑山张村,王五妮早就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着他们。王五妮是王双宝最小的一个姐姐,只比他大三岁。乡里人结婚早,她已经嫁过来两年了,孩子都有了。 “五姐,我五姐夫呢?”王双宝这几天走姐姐家,只在田集见到了二姐夫。 “出门了,过几天就回来。”王五妮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张罗着让大家随便吃喝,不要客气。 “这是什么?”袁士妙被窗台上一本破旧的书吸引了注意力,“黑山张村志?” “这是前几年村长带人修的,”王五妮嫁过来时间不长,对村子里的事知之不详,“我看过了,写的简单又潦草,很一般。” 王双宝家姐弟六人,只有王五妮上过高中,因此她说这番话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袁士妙放下筷子,随意的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的确如王五妮所说,简单肤浅,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让人知道村子的由来。 “原来黑山张是这个意思啊。”袁士妙似有所悟。 “是什么?”王双宝挠了挠头,“是不是村东那座小山儿叫黑山?” “不是,”袁士妙转问梁小慧,“小慧,你是研究过东汉末年到西晋这段历史的,你知道张燕这个人吗?” “知道,”梁小慧饿了,刚才一直在大吃,这才倒出嘴来,“张燕,又叫张飞燕,原名褚燕。东汉常山真定人,离赵子龙家不远。此人既勇猛又敏捷,外号‘飞燕’。其领导的黑山军是黄巾军起义时一支重要的力量。尤其是在张角病死之后,黑山军一直撑到了官渡之战。战时张燕被曹操收编,后被任命为平北将军,封安国亭侯。” “难道黑山张村村名的意思是这个?”王双宝有些疑惑了。 “这村志上说,黑山军并不是全部投降了,有一支部队在收编之前离开了,来到了这里。”袁士妙指着旧书上的一行字,“张燕三子张义,潜藏此处,子孙流传至今。” “哦,那还不错呢,”梁小慧点了点头,“张燕的曾孙张林,因为卷入了赵王司马伦之乱,被灭门了。” “张燕的三儿子?”王双宝有点懵,“我记得中州白家山村的三位先祖白波、白爵、白饶,也是黄巾军起义的将领,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五妮的女儿不住的啼哭,她只好抱起孩子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这倒给了袁士妙三人自由聊天的空间。 “我先祖梁昱也是张梁的部下,难道说这也是他们有意为之的?”梁小慧脑洞大开,“或者说,青山镇一镇八村,都是张角曾经的部下开创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压制这些邪器?” “历史向来为胜利者书写,”袁士妙语重心长,“历代史书对黄巾军起义的贬远大于褒,认为那是大逆不道的叛乱行为,是致使强汉灭亡的主因。可是说不定,当年他们起义的目的不只是反叛这么简单。” “这么多的部下、人马集中在青山镇,为什么朝廷就毫无察觉,任由其发展?”王双宝还是想不通,“不是说斩草要除根吗?” “哦!”梁小慧一拍炕席,“我猜这和张燕有关,正是他的身份和侯爵地位,才最终保住了这里。等到了三国归晋之后,这里的人早就变成了耕田的农民,根本不值得讨伐了。” 三人借由一本破烂的旧书,误打误撞之下,似乎解开了当年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宣道布众、反叛朝廷的秘密。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乎。”王五妮哄睡了女儿,回来了。 “说你的这本村志呢。”袁士妙避重就轻。 “呵呵,你们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王五妮已然明白,她那点高中学历根本拿不出手。 “五姐,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奇闻秩事的,说来听听。”梁小慧吃了个大半饱,已经腾出耳朵准备听故事了。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以前那些鬼鬼怪怪的事不流行了,”王五妮讪笑着,“都拿不上台面来。” “闲聊天嘛,随便说说。”袁士妙鼓励着。 “要说奇闻是没有,但是有一件怪事,”王五妮故意压低了声音,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就是村东头那座小山,每逢雨夜就会发出阵阵哀嚎,很瘆人的。” “村东头?”梁小慧表示不理解,“那里离这里至少也得五里地吧,下雨的时候还有雷声、风声、雨声干扰,怎么传过来的?” “声音大呗,”王五妮哈哈一乐,“后来,村长找到中州的地质专家,说是地质构造的原因。下雨时气压低,再加上雨水的滋润,那座山体上的缝隙、洞穴就会发出呜呜的声响。” “这算什么怪事。”梁小慧很是无语。 “昨天晚上那场雨不小,你又听到了?”王双宝却持相反态度,继续刨根问底儿。 “当然!”王五妮撇撇嘴,“吓得丫头都不睡觉,好在雨停了。” 晚饭后,王五妮的女儿醒了,又在哭。没办法,她又扔下一众客人,去照顾女儿了。 “师傅,那座山里是不是又有一件邪器?”王双宝趁机小声询问。 “不可能,”梁小慧根本不信,“还没听说过能哀嚎的邪器呢。” “你听说能弹琴的骨架吗?”袁士妙反问一句,“还有能自动缩小、从墙里、从地下、从水中自己蹦上来的邪器吗?” “呃……”梁小慧哑口无言。 “师傅,您觉的是什么?”王双宝知道现在阴沉木箱中只有两个凹槽还空着。 “天使刺。”袁士妙表情凝重。 “那是什么鬼东西?”梁小慧顺口接了一句。 “传说那是血族的一种专用兵器,曾有五百万人死在它的上面,因此又称‘屠刀’。被杀者的怨魂带着诅咒,会在雨夜降临之时哀嚎。”袁士妙眼神冰冷,让人感觉恐怖。 “五百万?”这个数字刺痛了梁小慧,“一千八百年前,整个欧洲才多少人?吹牛吧。” “当然是吹牛。”袁士妙笑了。 第二天早饭后,袁士妙师徒三人告别了王五妮,驾车向东,到了山脚之下。 眼前的这座小山海拔不足百米,且山体多有风化、植被稀少。山脚之下尽是滚石,行走艰难。 “这算是什么破山啊!”梁小慧不停的抱怨,“怪不得连个名字也没有!” “师傅,你说它会在哪?”王双宝怕师傅不高兴,忙凑上前去。 “就在山下面,”袁士妙极目远眺,“这座山原来不是这样的,也没这么矮。那个天使刺近百年来变得不安分才成这样的。关键是我们从何着手呢?” “师傅,”王双宝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既然是在山下,那我们肯定要到低洼处。您看那里,车应该能开下去,还有道粗大的山缝,应该可以。” 王双宝手指的地方比较平整,而且山路相连,上面似乎还种着庄稼。 “好,我们去那儿。”袁士妙同意了。 越野车再度启程,向山下的山路上绕去。道路狭窄不平,甚是颠簸。好不容易梁小慧才将车开到近前,勉强调过头来。 “小慧,你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不会开车的王双宝非常羡慕。 “哼,”梁小慧根本不领情,而是抬头看了看风化的山体,“师傅,万一我们取邪器引起山崩怎么办?” “乌鸦嘴,”袁士妙白了她一眼,“我们替天行道,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144章山崩地裂 黑山张村村东约五里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体风化严重,到处是滚石、流沙。而且,此山上多有裂缝、洞口,植被稀少。可奇怪的是,这附近的大山却是郁郁葱葱、巍然屹立。 “师傅,”梁小慧誓将乌鸦嘴进行到底,“这里又不是风口,山体怎么会风化成这个样子呢?会不会是石质有问题?” “都是银钟山的山脉,石质都是一样的,”袁士妙心里也在打鼓,“这样吧,你把车开远一点,别让石头给砸了。” “那我们呢?”梁小慧边走边问。 “把箱子留下,你在车上呆着吧。”袁士妙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王双宝没有加入到这番争论之中,他一直在研究山体。此山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原因肯定和血族邪器“天使刺”有关。而梁小慧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万一天使刺现世引起更大的震动,势必会引发一场山崩地裂。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困难考虑得更周全一些,把损失降到最低限。 “师傅,一会儿我来收吧,”王双宝瞥了眼月光戒指,心里有了计较,“我比较灵活,能躲过石头。就算躲不过,我也能恢复。” “不行!”袁士妙直接拒绝,“你未必驾驭的了九节杖,还是我留下!” “师傅,你就给我这次机会吧,”王双宝向越野车走去,伴随着梁小慧惊诧的目光两人合力将木箱搬了过来,“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袁士妙还想驳斥,但是冷不丁被梁小慧拉了一把:“师傅,双宝说的对!虽然有点……那个,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听他的。” “好了,你们退远些吧。”王双宝目光坚定,不容置喙。 话已至此袁士妙不好再说别的,只好和梁小慧一道上了车,远远地开走了。 在王双宝面前的是一道粗大的山缝,此山虽然不大,但那只是相对而言。王双宝打开阴沉木箱又用九节杖敲过之后却没有一点动静。没有办法,他只好艰难地负起沉重的阴沉木箱,向山缝最深处走去。 山缝初时极狭,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但是越往里走越开阔,而且那些风化腐败的山体碎石在这里却是另一种模样,除了多有龟裂,竟和正常的岩石相仿。 越往里光线越差,山缝似乎变成了山洞,但是最里面有束光吸引着他不断前行。又行数十分钟,王双宝终于走到了那束光线之中。原来,这里直通山顶,单有一个孔洞高高在上,阳光借由此照耀下来。 王双宝定了定神,放下阴沉木箱,然后依样画葫芦般的重新操作。 这时,在他的脚下有了动静。那些原本只是龟裂的岩石开始颤动,慢慢的石头的裂缝越来越大,搅得整座小山都在颤动。透过头顶的孔洞,王双宝甚至能听到大量石头滚落互相碰撞的声响。 不管外面多么热烈,里面相对比较安静。王双宝盘腿坐下,等着天使刺突破束缚的那一刻。 突然一声巨响,阴沉木箱面前的那块岩石彻底碎作两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从里面探出头来。正当此时,王双宝眉心的天眼打开。那所谓的天使刺上竟然有数不清的冤魂缠绕,卷起了阵阵阴风。让本就温度不高的山洞更加阴冷,直透骨髓一般。 好在天使刺虽大,却在冤魂的裹挟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逐渐靠近木箱。嗖的一下被收了进去。 旗开得胜的王双宝心满意足,当他把箱子合上、袋子扎紧之后,一回头这才发现,刚才的来路一片漆黑。看样子那里已经被滚石填满了。 王双宝掏出了手机,不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信号,只好作罢。 “好在还有光。”王双宝望向头顶的圆孔,自言自语,“现在只能等师傅的救援了。” 随着天使刺被收进箱子,整个山体的晃动也停止了。四周变得一片寂静,除了头顶那团光,王双宝感觉时间和空间都凝固了。 为了消磨时间,也是为了消除心中的恐惧,他盘腿坐在孔洞正下方,五心向天,开始打坐。很快,他进入了冥想状态,彻底入定了。 袁士妙和梁小慧将越野车远远地停好,一扭头发现不见了王双宝,原来他已经钻进了那道山缝。无论她们怎么呼喊吆喝也无济于事,王双宝根本听不见。梁小慧急中生智,拨打了王双宝的手机,结果却是不在服务区。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两人准备再跑回去时,山体开始颤动了。山体表面上那些本就不安分的石头,开始时不时的骨碌下来,有一颗甚至滚到了她们的面前。 梁小慧当机立断,拉着师傅上车,又将车开远了二里路,这时回头再看,王双宝进入的那条山缝已经被完全堵塞了。 “师傅,怎么办?”见怪不怪的梁小慧终于慌了神。 “沉住气,”袁士妙心急如焚,虽然王双宝有那种复活的能力但是只成功了一次半,谁知道这道这种情况能不能行,当下她强自按下心中的焦虑,“你去村子里找五妮,让她带你去找村长,把村里人都叫过来,带上铁锨镐头,咱们挖也得把双宝挖出来。” 就在天使刺从石头里钻出来的同时,整个山体也似乎垮塌了,大片的山体从山上滑落。其实不用梁小慧去叫人,村民们也纷纷向这里赶来了,他们初时以为是地震,后来才发现是小山塌了。 好在这种情形只持续了五分钟就停止了,瘦削了近一半的小山就这样以奇怪的姿态耸立在大家面前。 “什么?我弟弟在里面!”王五妮一声尖叫直接惊呆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快快,找村长找村长……” 当黑山张村的村长张振东带着一众青壮年到达山底时,眼前的一幕让人绝望。整座山完全改变了。山脚下全是滚石和滑落破碎的山体,原本又矮又墩的小山变成了细高条,那些青黑的花岗岩露了出来,宛如一个人脱掉了冬天厚厚的衣装,赤条条的任人参观。 “就这……还有救吗?”村里的民兵连长张建安也在救援人员之中,他第一个表示了怀疑。 “肯定有救!”袁士妙有点歇斯底里。 “就算有救,可这从哪下手啊。”张振东拄着铁锨,无可奈何。 “师傅,”梁小慧拉了拉袁士妙的衣衫,耳语道,“双宝的体质是阴性的,还有箱子、那些邪器也是,我们可以用罗盘定位……” “对,”袁士妙猛得砸了一下拳头,“我和小慧去定位,你们在这里等消息!” “行。”张振东答应得很痛快。 其实梁小慧的办法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在她们的认识之中,王双宝是压在了碎石底下。也就是说,要让这罗盘探到数米厚的石层之下的阴气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是对于袁士妙而言,她必须要试试,要想让这些旁观者帮忙必须确定大致的方位,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果不其然,两人围着山体转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与此同时,在山下等待救援的村民逐渐散去,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师傅,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位思考一下。”梁小慧到底有些鬼才,“如果往好了想,双宝毫发无伤的话,他会在哪里呢?” “除非那不是个山缝,而是山洞,结实的山洞,”袁士妙擦了把汗珠,“而且正好就在山体的正下方。” “对呀,”梁小慧拍拍手上的灰尘,“当年把天使刺压在山下的人肯定也会这么做的,所以说……” “双宝在山里?”袁士妙恍然大悟,她又望向了赤条条的小山。 “我们爬到山顶吧。”梁小慧闭上眼睛感受一番,“登高望远,也许到了那里就有办法了。” 山体经过此番折腾之后,虽然变得非常陡峭,但是再没有滚石和流沙,反而更容易攀登了。仅用了十五分钟,袁士妙和梁小慧就爬到了山顶。 “这里有个洞!”梁小慧第一个登顶,就发现了玄机,“好像很深!” “对啊,”袁士抬头望了眼刺眼灼热的太阳,“要想压制天使刺这样的大杀器离开太阳的帮助可是不行。小慧,你喊几声!” “双宝,你在里面吗?”梁小慧大声呼喊。 “我在,我在!”此时的王双宝刚好结束了冥想,刚才的入定让他想通了好多问题,脑子似乎更清楚了。 “师傅,他没事!”梁小慧喜极而泣,“可我们怎么弄他上来啊?” “用绳子,”袁士妙终于恢复了冷静,“给王五妮打电话,找到双宝了,让他们带又长又粗的绳子来。” 很快,张振东和余下的村民抬着绳子就上了山顶,他们长这么大也不知道山顶上竟然有个洞,而且直通山底。 “这伢儿命真大!”张建安乐呵呵地笑着,开始往下续绳子,“放绳子喽!” “好!”洞里传来王双宝的声音,“拉两次啊,我这里还有采石的标本箱……” “好咧……”众人一齐大笑,“这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科学家啊!” 第145章燕瘦环肥 除了王五妮、袁士妙和梁小慧,村长张振东是人群中最兴奋的人。 近些年来上头要求封山育林,因此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开山采石了。而且即使有批文,脚下这座山风化严重,贸然开采会有诸多风险。今天的变故却让他省去了开发的风险与成本。他看着山脚下那满山遍野的石块,美滋滋地估算起碎成石子卖出去的价格,可以为村子里带多少收入。 “这座山对黑山张很重要,”袁士妙似乎看穿了张振东的心思,“除了那些散落的石块,山体不要乱动。” “重要?”张振东看着绳子第一次拉上来的黑色的乾坤袋,反问道,“有什么重要?” “村志是你带头修的吧?”袁士妙扫了一眼乾坤袋,似乎并没有破损。 “那是我前两年修着玩的,”张振东嘿嘿一笑,“那会儿还年轻,想法多。” “这座山就是你们的老祖宗张义守护的地方,”袁士妙一针见血,“你还想开山吗?” “这座破山?”张振东愣了。 “山原来不是这样的,”袁士妙索性说得更直白些,“只因下面压住了一件邪物,所以才会屡受影响,经年累月之下,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邪物?是什么?白娘子?”张振东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新白娘子传奇》。 “总之你不要开山就好了,”袁士妙扯了个善意的谎言,“那个东西气数将近,刚才的震动是它的最后一搏。” “你……难道是个道士?”一旁的张建安在拉王双宝的时候,也听到了双方的对话。 “正是。”袁士妙打了个稽首。 “不开就不开,”张振东倒是想得开,“就算山脚下那些散石、碎石,也够我们清理一阵子的了。” “这位道长,”张建安倒是突然文绉绉起来,“这座山从来也没有名字,如果道长给赐个名字的话,我相信村长会保护好它的。” “不知你是哪一位?”袁士妙开始重视起来。 “张建安,在西京当过兵,现在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张建安哈哈一笑,“我们的兵营离终南山不远,我经常在那里巡逻。” “哦?”袁士妙笑了,“看你年龄与我相仿,我也在终南山修过几年道。” “哈哈,”张建安一边帮忙收着绳子一边又问,“道长,您倒是给起个名字啊。” “此山先肥而瘦,燕瘦环肥,就叫燕瘦山吧。”袁士妙略一沉吟脱口而出。 “好名字!”张振东带头鼓掌。 当厚重的天使刺装进了阴沉木箱之后,箱子仅余最后一个小小的凹槽,看形状倒像是一枚戒指。王双宝对此多有疑问,可现在外人太多,并不方便问。 装了十二件邪器的箱子重量又增,众人不得不轮流肩扛手搬才将它毫发无损地挪下了山。出于对道士的尊敬,这些人也没有问这问那。等到将箱子放到了后备厢里,张振东才盛情相邀留在村子里吃午饭。 袁士妙等人好不容易才推辞掉,一辆车重新上路,直奔兰沃子村而来。 “双宝,你在下面被埋的时候没有害怕吗?”直到此时,袁士妙才有时间关怀一下能干的徒弟。 “没有,”王双宝摇了摇头,“相反,我被埋后在下面打坐冥想,感觉受益颇深。” “哦?”袁士妙想到了上次在山神庙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说不好,想了很多很杂,一时说不清楚。”王双宝并没有急于表现自己。 “哦,那就慢慢再说吧。”袁士妙微笑着点头。 “师傅,”王双宝看着面前崎岖的山路,略带忧愁地问,“阴沉木箱里最后一个凹槽是枚戒指。” “是啊,我知道。”袁士妙有些奇怪,“怎么了?” “会不会是双宝手上那一枚?”梁小慧一句话戳中了王双宝的痛处。 “当然不是了,”袁士妙这才明白过来,“那是一枚魂戒,是血族的东西。你手上的是狼族的东西啊。” “可是邪神该隐却是从这一枚戒指里跑出来的,”王双宝低头看了眼月光戒指,“而且这也的确是枚能储藏魂魄的戒指。” “这还不好办,”梁小慧满不在乎,“等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知道不是这一枚,”王双宝轻轻摩挲着,“因为我也打开好多次木箱了,戒指从没有感应。我的意思是,血族的信物是水晶项链,狼族才是戒指。但是在血族的圣器里出现了戒指的身影,很可能是说明,血族和狼族也许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对立。” “哦,”袁士妙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在山里被埋的时候悟到的?” “嗯。”王双宝不再说话,靠在座椅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王双宝已经好久不再做那个北高加索山上大雪纷飞的梦了。不做的原因也许和复活有关,也许和生活的变化有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逃避那个梦,甚至一度故意去忘掉它。 然而,当他们刻意避开的血族与狼族的恩怨总是不断的如影随形时,他知道这是宿命难当。既然躲不过,还是得勇敢面对。也许那个梦才是解开一切的钥匙。 王双宝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猛得一挣眼,看到了村口母亲那衰老佝偻的形像。 何清正早就接到了五妮的电话,估算好了时间独自一人在村北口等着。她在等自己的儿子,自己这段人生最眷恋的东西。 “娘,你咋来了呢?”王双宝从冷气很大的车里猛得一出来,马上就被团团热气包裹,“这天多热啊。” “娘不热,”何清正自然而然地拉起儿子的手往家走去,“听说你们这趟办了不少事呢。” “嗯,”王双宝关好车门,跟在母亲身后,“太平经注到手了,还意外得了本谢仓实的《阴元符录》。镇上大姐家的邪器,还有田集、陆泽湾、招风口、小清河、黑山张一共收了六件呢。” “嘿,真能干。”何清正轻轻咳了咳,“你的那个朋友朱志伟一直没走,还在村里呢。” “没走?”王双宝几乎将这个祝融后人给忘了。 朱志伟不仅没走而且还穿着王双宝的大汗衫,腰里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炒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你怎么没走?”王双宝疑惑地看着对方,“你这是闹哪出?” “我想通了,要拜师修道,”朱志伟苦着个脸,“但是大婶不肯收我,我就寻思着拜袁师傅为师呢。” “拜师收徒要讲究缘分的,”袁士妙刚从车上下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我们两个……无缘。” “啊……那怎么办……”朱志伟泄了气。 “你还是先回家一趟,和你父亲讲讲这里的事情,剩下的以后再说。”王双宝劝道。 “那好吧。”朱志伟无精打采的,活像午后被晒蔫了的庄稼。 纵使外面骄阳似火,大地如火烧。可是一入王家老宅温度立马就下降了不少。因为中午的谈话内容涉及许多秘密,何清正担心隔墙有耳,就让大家上了炕。好在屋里也不太热,再加上有落地风扇的吹拂,足可忍受。 “小朱,”何清正看着满桌的酒菜,“辛苦你了。你还要去谢家豪家吗?” “去啊,”朱志伟解下围裙,擦了擦手,“昨晚上就约好了的。” 不管是不是何清正有意为之,不过,当朱志伟走后,大家明显感觉到谈话的空间更自由了。 “他和谢家豪怎么搭上界的?”王双宝很纳闷。 “有一天谢家豪来找你玩,你不在家,他们两个人就聊到一块去了,”何清正笑了笑,“他们说的都是些当下的东西,我也听不懂。从那之后,这两个人就好成一个头了。” “哦。” “好吧,现在都是自己人,”袁干妙环视一周,“我先来讲讲我们在镇上和其他七个村的情况。” 接下来,袁士妙原原本本的将青山镇与田集等村的情况逐一介绍了一遍,有些琐碎的地方她一笔带过,化繁为简。约摸五六分钟,她就讲完了。 “这么精彩啊。”何清正背过手去,轻轻敲了敲后背,“我们这里的事情要简单的多。” 张娟的衣冠下葬之后,谢成功、祝卫青、谢忠三一家三口就再没离开过谢成京家。再加上谢蔷薇和谢成京,那里似乎成了一个据点,昼伏夜出。民兵连长谢仓法不仅一次在半夜遇上他们家的人,神神秘秘地在村西头转悠,口中还念念有词。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村西头?我们家这里?”王双宝皱紧了眉头。因为阴气的关系,村西头的人家都比较贫困,通常住在东面的人不愿往这边来。 “呵呵,”何清正似乎腰不太好,她不停的轻锤后背,“其实就是绕着我们家的院子外转圈呢。” “他们都在念叨什么?”袁士妙问得很详细。 “奇奇怪怪的,”何清正仔细想了想,“多半听不清楚,能听懂几个字汇,比如‘黑暗的召唤’。” “哼,”一直在玩手机的梁小慧猛得抬起头来,“这些不知死活的,难道要动手了?” 第146章危机四伏 梁小慧即使变成了手机控也总是能一语中的。狼王坟在兰沃子村唯一的入口就在院里的那口老井里。这一点,谢成功知道、谢蔷薇知道、谢忠三也知道。 “你在跟谁聊天呢,没完没了的。”袁士妙佯装不悦。 “倾城。”梁小慧吐了吐舌头,顺便看了王双宝一眼。 “哦。” “倾城”就是秦志城,中州公安大学的在校生。他天生具有一种敏锐的洞查力和分析能力,这一点,袁士妙已经从破解阴沉木箱表面花纹一事上见识过了。 “你们在聊什么?”王双宝和秦志城曾有过一面之缘,并由他解开了藏头诗之谜。 “还是箱子的事儿,”梁小慧不确定袁士妙会怎么想,心中有些忐忑,“我问他这个箱子如果收齐了十三件邪器会发生什么。” “他怎么说?”袁士妙平静似水。 “他说发生大事件的概率很高,”梁小慧把手机递过去,“让我们抓紧离开是非之地。” “谁……也走不了……”一直闷声不响的王文林突然接了一句。 “走不了?”何清正不仅愕然。 王文林虽然很少说话,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大有深意,这一点大家都感同身受。 “爹,为什么走不了?”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时间到了,”王文林嗫嚅着,“所有的时间……都到了……” 这句话王文林在年前就曾预言过。当初邪神该隐附在谢成功身上,逃出狼王坟,并最终被马修斯、谢蔷薇等人接走后,袁士妙等人以为这个预言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他又说了出来,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小慧,给倾城发个位置,让他到这里来。”袁士妙第一个回复冷静,“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好的。”一向调皮捣蛋的梁小慧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痛快应了下来。 “老王大哥说的对,”袁士妙好整以暇,“既然谁也走不了,我们就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争取一切有利的因素。” “小朱也不能走吧,”王双宝提醒,“他是祝融后人,阳火体质,对我们也有帮助。” “对,”袁士妙端起酒来一饮而尽,“不光是他,还有梁友富等梁氏后人、谢仓法、谢家豪等谢家人,都要拉到我们这一边!至少也不能让他们跑到对立面去。” 午后,王双宝在门口总能见到一些谢姓人有意无意的经过,并投下奇怪的目光。而这些谢姓人无一例外的都曾出现在张娟的葬礼上。这基本上说明,他们被监视了,出入已不再自由。 这了获得更多的支持,在袁士妙的提议上,他们把田淑丽的《太平经注》手抄本送给了梁友富,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这位太平道嫡系传人一一道明。当然,在此之前,王双宝已经把《太平经注》全本和《阴元符录》全本都按顺序拍了照片,上传到了邮箱之中。 秦志城是个热心人,他第一时间就从中州启程,直奔青山镇兰沃子而来。算算时间,他最快也只能赶明早的早班车进村。 就这样,他们跑前跑后忙活了一下午。夏天虽然天长,也总有黑下来的时候。 “我已经得到村长的承诺了,”袁士妙给大家鼓着劲,“到了关键时候,他会带人支援的。再说现在的邪器还差一件,对方应该不会动手。所以大家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 “袁师傅,如果我表现的好,是不是能收我为徒?”朱志伟仍没放弃幻想。 “可以的,”何清正把话头揽了过去,“你这体质一般人教不了,如果你表现的好,我介绍你到龙虎山正一道去。” “龙虎山?”朱志伟的眼神瞬间亮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小慧,你今晚上还是回家去吧。”袁士妙吩咐道,“省得你大又担心。” “师傅,我在想一个问题,”梁小慧的表情很纠结,似乎很难说出口,“可又怕你说我乌鸦嘴。” “你说吧,”袁士妙叹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在乎的。” “我在想,”梁小慧得到了许可,仍然小心翼翼,“万一,万一这最后一件邪器在他们手中呢?” 梁小慧的这句话将在座的众人一齐陷入沉默之中。不得不说,她的这种担心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是这样,那今天晚上必然不会是个太平之夜。 “无论如何,”袁士妙横下心来,“在被邪神该隐附体的卢安康来之前,村子还是安全的。我们也能应付的来!” “你们都是修道的,”朱志伟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找找道门同行来帮忙呢?” “龙虎山远在千里之外,全真教的师兄弟又多云游四方,”袁士妙摇了摇头,“胡抱元几天前就离开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说到胡抱元,王双宝想了到胡守一,于是他又提议:“师傅,为什么我们不主动联系一下梁友贵呢,以他的道行肯定能帮很大的忙。” “他?”袁士妙冷哼一声,“是正是邪都分不清楚。再说了,他对这里的环境和形势非常了解的,出不出手随他的便。” “说不定在哪蹲着研究《太平经注》呢。”梁小慧对这个本家也不信服。 “双宝,找个机会,到谢成功那里套套话,”袁士妙想了想,接着道,“关键时候,《阴元符录》也可以作为交换条件!” 入夜,王双宝在院中纳凉之时果然听到院外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他打开街门,正好看到谢成功正好从门前走过。 “二叔,”王双宝热情地招呼,“抽烟不?” “嗯。”谢成功眼神中充满了犹豫,终于还是敌不过烟瘾,接了过去。 “二叔,你们这是忙活啥呢?”王双宝装作毫不知情,“叨叨咕咕的跟发神经一样。” “你甭管。”谢成功冷冷地回了一句。 眼见谢成功爱搭不理的,王双宝使出杀手锏:“二叔,你爷爷谢宝山还活着,你知道吗?” “什么?”谢成功的表现得很震惊,似乎他一点也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我见过的,”王双宝打开手机,扒拉出那张照片,“你看看,这是谁?” “啊?真的活着?”谢成功震惊之余,抬腿欲走。 “二叔!”王双宝连忙拉住了他,“你是不是要去问蔷薇?她不让你知道肯定是原因的,你这么去问容易拱出火来。” “也对。”谢成功泄了气,“你还知道什么?” “我估摸着……”王双宝故意拉长音,趁机观察对方的表现,“你大谢仓实也没死……” “咳!咳!咳!”谢成功被烟呛到了,好半天说不上话,“你也有照片?” “没有,”王双宝摇摇头,“我是猜的,我在镇上见到一本你大写的书。” “什么书?”谢成功的眼睛瞪大了。 “好像是什么《阴元符录》。”王双宝假意挠了挠头。 “《阴元符录》……”谢成功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在你手里吗?” “二叔,能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王双宝突然反问了一句。 黄鼠狼下崽,一窝不如一窝。谢有灵这一支子孙就是这样。“有章宝仓家中”,传到谢成功和谢忠三这里,仅仅是个普通的阴阳先生,小小的土耗子。尤其是谢忠三,除了阴阳眼一无是处。就这还是谢成功娶了阴火体质的祝卫青才生就的。 “为下去作准备。”谢成功的声音小如蚊蚋。 “什么时候下去?”王双宝趁热打铁。 “等大魔到来之后。”谢成功左右小心地看了几眼,“快说,俺大的那本书在哪?” “在我这儿。”王双宝从背后摸出半本书来,“先给你半本,证明我没有撒谎。余下那半本还得拿重要信息来交换。行不行?” “行,行!”谢成功伸手就要去抢夺,王双宝顺手给了他。 《阴元符录》比较厚,老式的线装本容易脱线。王双宝早就将这本书拆成了三部分,今天正好能派上用场。 “今晚上你们有行动吗?”王双宝小声问了一句。 欣喜若狂的谢成功将书塞进裤兜,摆摆手,小跑着消失在胡同口。 刚刚的交谈证明大家的推测是正确的,谢蔷薇一伙人的确在为进入狼王坟做准备,而谢成京口中的大魔很可能与十年前赵金昌的疯话“西天大魔”是一个人,就是邪神该隐。 “你怎么不多问他几个问题?”朱志伟从门后走出来,嗔怪道,“这么难得的机会!” “不能着急,”袁士妙也走了出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师傅,邪神该隐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如今他又急着要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王双宝总也想不透这个问题。 “九节杖头是谢有灵从狼王坟里盗出来的,”袁士妙慢慢解释着,“也就是说,太平道门有一位梁姓先祖手执杖首进了坟中。为什么他要带着这种极阳的东西进入坟中呢?” “是啊,为什么?”听入谜的朱志伟不由的重复了一遍。 “答案就在脚底。”袁士妙轻轻跺了跺脚,背着手回屋了。 “这算什么解释?”朱志伟小声地嘟囔着。 “呵呵。”王双宝只是笑笑,并没有作答。 他的目光望向天上初升的皎月,已经超过了半圆,看起来又快到月圆之夜了。 第147章血流成河 夜渐深沉,到了就寝的时间。 虽然大喜过望的谢成功在离开时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但是袁士妙仍然心怀忐忑。她像上次那样早早就把装有阴沉木箱和九节杖的乾坤袋置于井台一侧,而后安排了值班。 两个小时轮一次,参与值班的人是袁士妙、王双宝、朱志伟。 何清正并没有参与到这次的值班之中,因为她的健康似乎出了问题。时不时的敲打整日佝偻的背部、偶而的轻咳都能证明。本来在袁士妙的推测中,饱受狼王坟阴气侵蚀的王文林的身体最容易垮掉,却没想到何清正率先出了症状。 “道长,不用担心,”何清正微笑着,满脸皱纹像一朵花,“我早就习惯了,也早有心理准备。” 袁士妙正在屏气凝神地替她把脉,一旁的王双宝焦急万分。 “师兄,倒是没有什么大病,”袁士妙安慰道,“就是经年累月操劳过度,再加上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你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放心,我没事,”何清正饱含深情地抚摸着王双宝的手,“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袁士妙值头一班,从十点半到十二点半。王双宝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也陪着师傅在院中坐着小声闲聊。 “师傅,俺娘得的是什么病?” “我不是说过了吗?”袁士妙没有看他,而是眼望着明月,“就是太累了,以后注意休息就行。” “是吗?”王双宝第一次这样质疑师傅。 “师傅的话都不信?”袁士妙虎着脸,“回去睡觉!你值第三班!” 王双宝走后,袁士妙无声地叹了口气。 心里有事,王双宝一时睡不宁,等朱志伟值完第二班回来,他好像没睡多少觉。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值完这一班就是四点半了。到那时,天已放亮,农村人起得早,街上、地头都能看到忙碌的山民了。 王双宝打来一盆凉水,洗了把脸,又在院里来回踱了几圈,仍然驱赶不走困意。他无声地打着哈欠,眼睛里睡意朦胧、噙着泪花。 笼子里鸡也在睡着,只是偶而的发出几声低鸣;不知谁家的驴马偶然发出一连串的喘息;树上的猫头鹰倒是精神抖擞,时不时的叫几声,飞起落下,叼走一只夜行的老鼠。 “西天大魔……重返人间……”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王双宝惊出一身冷汗。 他睡意顿无,急忙趴到门缝上往来看,却发现来人竟是谢成河,村里的老文书。 只见这位头发花白的老战斗英雄半闭着眼,脚下虽踉跄却没跌倒,很快就从门缝消失了。 “黑暗终将……统治大地……”谢成河的声音又从西墙外响起,没想到他的速度还挺快。 王双宝仔细听着,谢成河转了一圈之后,径向中心街而去。他略一思忖,马上打定主意,悄悄打开街门,紧跟在谢成河的后面。 谢成河离开王双宝家后嘴里不再叨咕,步伐也稳健了许多。一直走到晒谷场附近,谢成京打开大门将他迎了进去。 王双宝乍着胆子走到近前,却没听到对话的声音。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凌晨三点钟。 与谢蔷薇不同,谢成京给王双宝的观感意识之中只是一个重利轻义的商人。他刚刚从母亲张娟之死中获得了足足一百五十万元的赔偿。按照之前的理解,他现在应该在中州某个繁华的地块开个珠宝店,身边美女相伴;锦衣玉食、自得其乐。可是,他却“不合时宜”地回到村里,而且大有长住下去的意思。 想不通不如不想,王双宝惦记着家里,快步往家里走去。 “双宝!”一个声音猛然把他叫住,吓了他一跳。 “六叔?”王双宝定睛一看,原来是谢仓法,于是夸张地揉搓着胸口,“差点让你吓死!” “这大半夜的你在外面干什么呢?”谢仓法嘿嘿一笑,“怕什么怕,你心里有鬼吧。” “有鬼倒是有鬼,不过不是我,”王双宝扭头看了看晒谷场,神秘的说道,“我刚才起夜,听见门外有动静,就趴门缝上瞧,您猜我看见什么?” “看见老文书了。”谢仓法根本不为所动。 “你怎么知道的?”王双宝一脸的惊讶。 “这几天就是这样,”谢仓法拿出烟来分了一支,自己再点上,“不是老文书就是谢成功、谢忠三,半夜也不知道叨咕些什么,就是在村西头你家附近转来转去的。” “啊?那你们也不管管?”王双宝假装惊讶。 “我请示过村长了,”谢仓法吐出一口烟来,“村长说又没扰民又没偷盗破坏,说不定只是梦游,不让我管。” “那您怎么看?”王双宝试探着问。 “村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谢仓法撇嘴的动作说明了他的不服气,“就像上次闹狼患一样,村长说不让声张,谁也不敢声张。” “呵呵。”王双宝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胡乱地打着哈哈。 “好了,”谢仓法摆摆手,“你回去吧,好好睡觉,大半夜的别往外面瞎跑。” “是!” 当王双宝推开街门,赫然发现老井井台上坐着一个人。他心中一懔,正待要发作之时才看清那人竟是自己的老母亲-何清正。 “娘,你怎么起来了。”王双宝有些心疼,“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腰疼,睡不着,”何清正轻轻打了个哈欠,“就寻思早点起来替你。对了,你跑哪去了?” 王双宝赶紧将刚刚的发现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娘,我感觉这个谢仓法不太服村长啊。”末了,王双宝又加了一句。 “正常,”何清正见怪不怪,“今年是村主任选举年,梁友富书记主任一身兼了好多年了,谢仓法可能有想法。” “有想法?” “是啊,我听说他私底下在活动,想让谢姓人都把票投给他,然后他再去发展一下梁姓那边关系不错的,这样就能压过梁友富了。”何清正一边解释一边揉着腰。 “这事跟咱们的事没什么关系吧?”王双宝不太确定。 “有关系,”何清正摇摇头,“最近姓谢的一直都围着谢蔷薇转,谢仓法原本是个中立派,为了选举的事好像也掺合进去了。” 袁士妙在傍晚的时候还说要争取谢仓法、谢家豪这些中立的谢家人,如果有了选举这层关系,恐怕谢姓人会更加抱团。 “我师傅在说这事的时候,您怎么没说起这事呢?” “我只是感觉,也没有确定,”何清正压低了声意,“再说了,你师傅刚说完我就提反对意见,容易影响她的权威!” “这样啊。”王双宝这才懂了。 有了母亲替班,王双宝回屋去补了个回笼觉。等醒来时天已大亮,已是早上七点半。 袁士妙等人还在等着他吃早饭。于是在早饭的时候,王双宝将半夜的发现说了出来。 “还有这事?”袁士妙听到谢仓法醉心于选举有些吃惊,“如果这样就不好办了,他这一搅和对我们非常不利。这事我一会儿去找梁村长商量商量。” “师傅,这个老文书是怎么回事?”王双宝从小对这位战斗英雄就非常崇拜,特别不理解。 “我早就说过,”袁士妙放下粥碗,“谢有生和谢有灵这些子孙都是偏阴体质,阴中透着邪气,哪怕是这位老战斗英雄也是一样。只不过在那个红旗漫卷西风的年代被压制了罢了。” “老文书是哪个?”朱志伟对不上号。 “就是村里那个老文书,谢成河嘛。”何清正解释着。 “谢成河?”朱志伟皱眉道,“怎么起这么个名字?血流成河?难怪能当战斗英雄了。” “不要诬蔑战斗英雄,”何清正轻轻敲敲桌子,“我相信老文书只是一时糊涂,或者是以前的杀戮太重让他内心愧疚,这才着了谢蔷薇的道儿。对他,我们还是要以帮助为主。” “哦。”朱志伟似懂非懂。 其实像朱志伟这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对那场三四十年前的战争根本不知情,他们只知道人云亦云、胡乱揣测罢了。 “师兄的胸怀就是宽广,”袁士妙大赞,“我们都要学习,包括我。我有个想法,我们要尽可能团结所有的人。这样吧,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村长梁友富再谈谈,看如何能拉回谢成河来;双宝、小朱你们去找谢家豪,顺便探探谢仓法的口风。” “师傅,那我做什么?”梁小慧进屋时,刚好遇到分派任务。 “你?”袁士妙扫了一眼,“给你个更重要的任务,去谢蔷薇家找谢成功,就说我想买下他家的老宅,让他开个价。” “是真买还是假买?”梁小慧反应很快,“是不是要借机探听消息?” “怎么都行吧,”袁士妙面无表情,“这事你看着办。” “嗯?”梁小慧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村西头是个是非之地,”袁士妙看了眼何清正,“早晚我们都没法子住下去了,不如早做打算。” 第148章早做打算 谢有灵这一支一脉单传,已历六世。传至谢宝山那一辈时,无论是其阴阳先生的身份,还是几辈子攒下来的钱都到达了一个顶点。因此他将祖屋半卖半送给了谢林生,离开了谢姓人的居住区域,到村东头的梁姓地盘高价买了三间破房,并进行了翻盖。 事后证明,谢宝山选择迁屋的目的是邪恶的,他只是将祖父谢有灵从雷家庄盗挖来的阴邪之物-腐镯埋在阳气流转的通道上,以求扼住兰沃子风水的咽喉。 数十年后,当袁士妙和王双宝将此邪物收走之后,村里的风水恢复正常。那里又变成了盛阳之地,再也不适合谢宝山的后人居住。这也是谢成功一家三口搬到谢成京家的原因。 “我一个人去?”梁小慧万万没想到师傅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个单挑谢蔷薇的机会,这可不是高中学习竞赛,她自忖并无一点胜算。 “师傅,我跟她一起去吧。”王双宝自告奋勇,“谢仓法那边先让小朱去稳住,我们和谢蔷薇谈完再过去也来的及。” “那好吧。”袁士妙同意了。 就这样,十分钟之后,王双宝和梁小慧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思叩响了谢成京家的大门。 “怎么又是你们?”闻讯打开大门的谢成京一脸的不耐烦,“这里不欢迎你们!” “成京哥,”王双宝连忙挡住谢成京将要关上的大门,“这是怎么说的,我们在中州的时候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好个屁!”谢成京眉毛倒竖,“要不是你们师傅的那颗毒药,俺娘也不会死!” “你嚷嚷什么?”梁小慧可不吃这一套,回呛道,“那不是毒药,那是颗大还丹!张老师在吃之前就知道后果,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再说了,你谢成京还为此得了一百五十万呢!你咋不拿出来分分?” “嘘……”谢成京心虚了,偷偷回头望了一眼,有意压低了声音,“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进去是肯定不行,蔷薇不同意。” 从谢成京的表现来看,似乎谢蔷薇对这一百五十万的补偿毫不知情,不知道他们又在闹什么玄虚。 “我找谢成功。”王双宝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行,你们等着。”谢成京将门掩上,转身回屋了。 很快,那个长相猥琐头发花白的谢成功急匆匆从里面出来了。 “我们去那边说话。”谢成功一指晒谷场一侧的那排大杨树,拔腿就走。 “好。”客随主随,王双宝和梁小慧只好跟着。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刚一站定,谢成功就急忙发问。 “我想买下你们家的三间房子。”王双宝直截了当。 “买房子?”谢成功愣了,他以为王双宝此行的目的肯定是打探消息的,没想到是购屋。 “是啊,”王双宝不急不慢,“你们成天在我家院子外面转悠,转得我们烦死了。我想搬家,反正你们也不想住了,就卖给我吧。” “哦……”谢成功两只小眼珠骨碌碌乱转,好半天才回道,“这可是件大事儿,容我和家里人商量商量……那样吧,下午回复你!” “那好吧。”王双宝点了点头。 谢成功的脾气禀性王双宝早就领教过了,当初赎那枚戒指时就是如此,总想着狠狠地咬上一口占个大便宜才能干休。 不管怎么说,这边的事情暂时了了,王双宝和梁小慧直奔谢仓法家而来。 “六婶,我六叔和家豪呢?”王双宝到时,正好谢仓法老婆谢春花坐在门前乘凉。她也是本村人,不过并不是直系亲属。 “你六叔上班去了,家豪不住这儿了。”谢春花朝着谢林生家的位置努了努嘴。 谢仓法和儿子谢家豪的关系很一般,为了阴沉木箱两人甚至动过手。自从谢家豪继承了二太公谢林生的老宅,他直接就住在了那里,很少回家。 看样子,早一步到来的朱志伟也在那里。 “我们现在干什么?”梁小慧问,“找谢家豪谈谈还是直接去村委会?” 谢仓法不在,让他们的到访突然没了意义。 “去村长家吧。”王双宝有了主意。 到底是村长家,屋里装着空调。凉风习习,甚是舒服。梁友富和袁士妙两人盘腿坐在炕上喝着热茶,眼前摆着《太平经注》,似在参研道经。 “你们这么快就办完了?”袁士妙瞥了眼挂钟,刚刚九点钟。 “谢成功找到了,他说要想一想,下午给答复。”王双宝老老实实的回答,“谢仓法不在家,上班去了。” “道长,你们真的要买谢成功家的房子?”村长梁友富十分不解。 “不是我们要买,是他要买。”袁士妙一指王双宝,“他家老宅地处极阴之地,又有狼王坟的入口,是个是非之地,早晚必搬。” “这狼王坟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那些人极力的想进去?”梁友富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王双宝和梁小慧也凝神屏气,等待着袁士妙的答复。 “我怎么知道,”袁士妙苦笑道,“反正那十三件邪器,包括凑齐五行之人,都是下坟的必要条件。里面也许有血族最需要的东西吧。”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跑呢?”梁友富一直想不通这一点,“你们跑到海边,将这东西往深海里一丢,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那不是万事大吉,那是流毒无穷!”袁士妙正色道,“亏你还是太平道嫡系传人,这点道理也不懂?” “我不是太平道的传人,我弟弟才是,”梁友富神色黯淡,“其实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对我说过,太平道一脉相传,我们家的传承人应该是他。” “不是传人总是后人吧,”梁小慧乍着胆子,“遇事总从不能一跑了之的……” “嗯,你们说得对。”梁友富挺起胸膛,“道长,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能办到,我都办。” “这可是你说的,”袁士妙诡异地笑了笑,“我想让你将村主任一职让给谢仓法。” “什么?”梁友富一下子呆住了。 自从先祖梁昱在兰沃子村定居,这个村子的族长兼村长一直就是梁姓嫡系传人的,从没有传给别人过。即使是建国之后也是如此。 可如今袁士妙的第一个请求竟是让出村主任之位,梁友富万万想不到。 “你当村书记,他当村主任,这样村子里更容易管理。”袁士妙如此解释。 “村长,你想什么呢?”王双宝轻轻拍拍他。 “让出村主任,我就不是村长了,”梁友富苦涩地笑笑,“村长村长,其实是针对村主任而言的。” “那么,梁书记,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袁士妙随口改了称呼,并拿起田淑丽的手抄本假意阅读起来。 “好吧,这没什么,我会和他谈的。”梁友富见袁士妙这番举动,咬了咬牙同意了。 “这才对嘛,一个小小的村主任有什么,”袁士妙想趁热打铁,“双宝,你去请谢仓法过来一趟,就说梁书记有话对他说。” 王双宝也怕梁友富反悔,小跑着到了村委会,把谢仓法叫了出来,让他去村长家一趟。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一辆小公共驶进了村子,停在了村委会门前。 “王双宝!”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刚从车上下来就认出了王双宝。 “倾城……”王双宝认了出来了,原来是援兵到了,“秦志城!” “啊呀,没想到这地方离中州不远,来一趟却这么不容易,”秦志城走马观花的扫了一圈,不住地赞叹,“不错不错,山青水秀、古色古香,好地方!” 谢仓法没空听这两个人啰嗦,他还不知道村长找他有什么事,于是先走了。 “这次找你来,小慧和你怎么说的?”王双宝看了眼小公共,那辆车一动不动,又在趴活儿,想顺便捎上几个过路客。 “太细节的东西没有讲,”秦志城遥望银钟山,满眼的崇敬之情,“但是大体上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很不错,符合的我脾胃。放心,我对困难有心理准备,也抱着随时为大道而牺牲的精神。” “牺牲什么的倒是谈不上。”王双宝摇了摇头,“关键时候需要你的分析能力。” “一定尽力而为。”秦志城的态度坚定,让王双宝大为放心。 “你先跟我回家吧,”王双宝望了眼谢仓法,他早就走的没了踪影,“先住下。” 说罢,王双宝弯腰拎起秦志城的行李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王双宝给母亲介绍了秦志城,并帮着安顿下来。之后,他就短暂地告别,急急向村长梁友富家而去。 “咦?这辆车怎么还不走?”王双宝经过中心街时,那辆小公共还在趴活儿。 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小公共趴活是正常的,但是总有时间限制。因为车上还有别的乘客,着急赶路。 正当王双宝通过中心街,想继续向前时,谢蔷薇从另一个胡同口出现了,径奔小公共而去。 王双宝满心疑惑,停了下来。 车门再度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一袭黑衣,很帅气的样子。 “主人,您到了。”谢蔷薇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嗯。”那人点了点头,歪头看了眼银钟山。就是这一瞥的瞬间,显些吓掉了王双宝的魂儿。 因为他认了出来,那不是别人,而是老同事-卢安康。 第149章不得安康 “勤奉昼昏知动静,专看颜色问安康。” —选自《敦煌变文集?故园鉴大师二十四孝押座文》 这里的“安康”指的是身体健康、生活平安。当然,卢安康的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也应是此意,只是一种美好的祝愿罢了。 但是,来自海边的朱志伟曾有过另一种解释。作为卢安康曾经的同事,朱志伟曾开玩笑的说过“安康鱼”的故事。 安康鱼又名鮟鱇鱼,深海鱼类。长相丑陋,善于伪装。生有一张遍布利齿的大嘴,其头顶有一长须,须头为一灯。此灯发出亮光,吸引周围鱼群靠近。然后一口咬住,慢慢吞下。 究竟现在的卢安康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王双宝不得而知。他也希望此人不要泯灭人性,可是决定权毕竟不在他。 卢安康面色苍白,下车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副墨镜带上。而一旁的谢蔷薇早早准备好五十元钱,塞给了满脸笑意的司机。 “你怎么了?”梁小慧看出去而返的王双宝气色不太好。 “你们谈得怎么样?”王双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嘿嘿,梁书记说要支持我当村长,”谢仓法的喜悦根本按捺不住,“我一定会消弭梁谢两姓百余年的恩怨,全力支持梁书记的工作!” 梁友富心里有些不痛快,他还不太适应梁书记这个称呼。但是现在不能表露出来,他只能尽力保持微笑。 “哦……”王双宝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你到底怎么了?”梁小慧又追问道。 “你同学秦志城到了,我刚安顿好,”王双宝定定地说道,“和他同一辆车到达的还有一个老熟人,卢安康。” “卢安康?” “卢安康!” 梁小慧和袁士妙几乎异口同声,她们也没想到此人来得这么快。 “卢安康咋了?”大喜过望的谢仓法也看出了端倪。 “老谢,”梁友富递给他一支烟,亲自给他点上,“你先回去吧,先起草个村里的工作规划,两委工作会议上我们一起议议。” 梁友富传达的信号是要尽快扶持他,这让谢仓法更加喜不自胜,千恩万谢,忙不迭地离开了。 “他到得太快了。”袁士妙摇摇头,这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要不要准备什么?”王双宝想起上次在院中布上的几个大阵。 “来不及了,”袁士妙斩钉截铁,当机立断,“为今之计,只能先搬家,把狼王坟让给他们。由得他们去折腾!” “那阴沉木箱呢?”梁小慧还是不甘心。 “我请示过全真道的掌教师叔了,”袁士妙紧抿嘴唇,“师叔说,这东西本就是血族之物,就应该还给他们。但是,一定要告诫他们,不可伤及无辜。并且在得手后迅速离开中华。” “掌教师叔?”王双宝想起神算子白七爷的故交就是师傅的师叔,“浮休道人?” “非也非也,”袁士妙挪到炕沿,开始穿鞋,“掌教师叔是玄城子,玄城道人。” “师傅,要不要约他们面对面谈一谈?”王双宝还是有一颗良善之心,“既然掌教都这么说了,我们的目的要不要简化一下,只要不伤及无辜,就由得他们去做?” “那我道门的尊严何在?”梁小慧第一个跳了出来。 “再等等看吧。”袁士妙言下之意,似在支持梁小慧。 所谓尊严,只不过是文言的说法,说到底就是个面子问题。就算是修道半生,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道士,多半也跳不出这个坑来。 此时的王双宝已不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自从复活之后,他继承了一点宋金明的狡黠,恢复了自己的大部分理智。因此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选择缄默。 回到家中,袁士妙直接问秦志城要了生辰八字。然后拉着何清正进了内屋,两人不顾天气的炎热,关上房门,半天不见出来。 秦志城见怪不怪,稳坐炕中,与梁小慧天南海边的神侃着,两人时不时的爆出一阵阵笑声,倒是把房子的主人王双宝晒在了一边。 眼看快到晌午,王双宝便起身准备午饭。饭菜差不多做好之时,谢成功来了。 “二叔,你想好了?”王双宝敲敲门,示意梁小慧下来端菜端饭,他则和谢成功来到了院中。 “我是想好了,”谢成功抻着脖子往西屋里望,“你呢,你能作主吗?不用问问你娘和你师傅?” “不用,我做得了主。”王双宝挡在他身前,不想让他继续往西屋瞅,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那就好,”谢成功轻咳两声,望了望眼前的三间旧屋,似乎心有不甘,“你们这三间屋不管是位置还是建筑都远远比不上俺家那三间。” “那是当然,我知道。”王双宝大约猜到了谢成功的心思,但是他不想说破。 “一换一,你们再补五万块钱!”谢成功总算交出了底。 “一换一可以,但是五万块钱拿不出来。”王双宝不为所动,“后面这句是你加的吧,就你那三间老屋,根本不值五万块钱。这里又不是中州,别想多了。” “村东头比村西头本来就贵不少,再说了……”谢成功还想再试一试。 “《阴元符录》。”王双宝随口说了四个字,就让谢成功彻底打消了念头。 “怎么?你要用那本书的后半部分交换?”谢成功动心了。 “一换一,我再补你半部书。”王双宝假意不舍地看看老井,“你要是不同意就不换了。” “换,换!”谢成功连忙应承下来,“下午三点,去村里办手续!” “一言为定。”王双宝向街门口走去,这是要送客了。 “那我的书呢?”谢成功还不放心。 “办完手续就给你。”王双宝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 《阴元符录》是谢成功的父亲谢仓实根据《阴元符集》的释疑与相关的小故事编纂而成,本就是谢家之物。而且,电子版的图书他就上传到了邮箱之中,用此做为筹码根本不心疼。 袁士妙与何清正总算结束了密谈,两人脸上都挂着汗珠,在上炕吃饭之前都先抹了一把脸。她们对王双宝将房子一换一的方案非常认可,并决定下午就搬家。 “这院中的井还有水吗?”炕上秦志城望向窗外,也开始注意到了那口井。 “早就没水了,”袁士妙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秦志城的五官,“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有种奇怪的感觉。”秦志城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那里有些异样。 “好。”袁士妙与何清正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什么好?”梁小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卢安康到了,他们就凑齐了五行,估计下坟的日子也近了,”袁士妙没有理会梁小慧,而是谈到了更重要的话题,“谢忠三是金,谢蔷薇是木,张娟是水,祝卫青是火,卢安康是土。” “具体是哪天?”这五个人中有两是是朱志伟的亲戚,让他不得不更加关注。 “可能是月圆之夜吧。”何清正一边布着菜一边答道。 “那我们怎么办?”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我们也要凑齐五行,”袁士妙目光灼灼,似是充满信心,“他们敢下去,我们也敢下去;他们有血族的十三圣器,我们有九节杖。虽然不能正面撄其锋,但是至少也要知道他们的目的。” 看来,这就是袁士妙与何清正一上午时间密谈的主要内容。既没有违背全真道掌教的指示,又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只是王双宝觉得有些不妥。 “我们五行齐了吗?”梁小慧自告奋勇,“我是水命。” “你是水命,双宝是土,小朱是火,秦志城是木,我们还缺金。”虽如是说,但袁士妙的话语听不出一点遗憾来。 “那你们俩呢,就没有一个金命的?”梁小慧心花怒放时口不择言。 “巧了,我们都是水命。”袁士妙并没有生气,而是看了眼王双宝,“我知道有个人是金命,而且是上等的金命,但是不知道他肯不肯。” “谁?”王双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的面孔。 “白金龙。” “哦,我试试吧。” 白金龙现在醉心于饿狼帮的重建。前两天王双宝和黄强联系时,听说他已经联络了好几个师兄弟,每个人都表态支持他。就连他那个在黄河财经学院门口开饭馆的铁掌林三哥也加入了进来。一时间,在中州北部搞得风生水起。而奇怪的是,不管是阎罗令还是玄妙会都没有任何动静。 “好啊,我正好闷得慌呢。”电话那头的白金龙爽朗地大笑,“我倒要看看,害死七叔的那些东西能有什么下场。” “白叔,你在中州不是挺忙的吗?”王双宝没想到白金龙答应得这么痛快。 “这边有老六照应着,我有的是时间。”白金龙似乎很轻松。 他嘴中的老六应该就是算盘子王洪涛,最是精于算计。可是能让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出手,是不是说明他们找到了共同的利益? “那好,我给你发个位置,你尽过快来。” “行,我傍晚就到,”白金龙又问一句,“要不要带几个弟兄过去帮忙?” “那就不用了,这里就差你了。”王双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好,就这样吧。”白金龙挂掉了电话。 王双宝隐约觉得,不管是师傅还是母亲,或者白金龙、梁小慧、秦志城等人,似乎都陷进了一个怪圈不能自拔,而且还乐此不疲。 总之一句话,不得安康。 第150章鹊巢鸠占 午后,谢成功早早就来催着交换房屋。 其实农村的家家户户构造相差不大,所需更换的只是被褥、衣服等杂物罢了。当然,谢成功家久日不住,他又曾在家里养过吸血蝙蝠,再加上瘫痪十年的祝卫青,仍然留下一些难闻的气味和不容易洗刷的印迹。 两个小时后,村东村西两家互换结束,王双宝和谢成功作为各自的户主都去村子里做了备案和登记,而负责此事的正是谢成河。 自从老父亲谢宝金去世后,谢成河日渐衰老。如同何清正所说,作为一句浴血奋战的老牌战斗英雄,他心中有许多的压力难以释放。再加上老伴走的早,孩子又不在身边,竟让谢蔷薇等人趁虚而入,信仰了邪教。 村委会中的谢仓法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似乎村主任一职已是板上钉钉。只是在一旁办手续的王双宝看来,老村长梁友富一言不发,仍有变数。 谢成功得到了心仪的《阴元符录》后半部分,自是喜不自胜。但是对于王双宝而言,离开生养自己二十载的老屋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虽然村东头是村子里最好的位置。 “三爷。”王双宝办完手续差点走错了方向,刚转到村东头就看到在门口抽旱烟的梁三爷,“现在我们是邻居了。” “嗯。”梁三爷微微点头,随便应了一声。 这次易屋而住心里最复杂的人是梁小慧,她是既喜且忧:喜的是双宝一家离得近了,行走更方便;而忧的则是离得太近恐怕父亲梁大柱也会管得更严。 “以后买东西就方便了。”王双宝看了眼梁家超市,没话找话,化解尴尬。 “你们这就算是认输了?”梁三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扔下,敲敲烟袋,回屋去了。 王双宝不仅愕然,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好像在暗示什么,又好像没有。从这句话的本意上分析,梁三爷与他的孙女小慧倒是有一拼。就在上午,梁小慧还在他村西的家里说过差不多的一句话:我们道门的尊严何在? 新家中已经收拾一新,因为这里是上下两层,可选择的房间更多。年轻的朱志伟和秦志城选择了楼上的位置,靠着欧式风格的大窗,那里曾经是吸血蝙蝠进出的通道。 而师傅仍然是选择一楼的西屋,王双宝在东,王文林与何清正居中。 神智不太清楚的王文林对这个新家很抗拒,但是在何清正的安抚之下,他最终还是默然接受了。 “白金龙到了也让他住楼上。”袁士妙站在院中,仰望二楼另一个窗户,她还没搞懂数十年前的谢宝山为什么要用这种风格建造房屋,难道那时他已经是血族的一员了? “师傅,”王双宝走近她,站在一旁,“我总感觉怪怪的。” “双宝,你本性善良,”袁士妙语重心长,“这是你的一大优点。但是,在社会上有时候善良会成为一种负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们的命运已经和这狼王坟,和血族、狼族的恩怨绑在一起了,根本摆脱不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 “是,我知道了。”王双宝双手抱肩,有些无助。 朱志伟从门外匆匆进入,他是被指派去晒谷场监视谢成京动静的,现在回来说明有所发现。 “道长,他们也搬了,”朱志伟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新环境,这里是他大姑一家的旧房,可他却是第一次进来,“我大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被表哥推着向村西去了。我姑父手里捧着本书,边走边看,嘴里叨咕个不停。” 他是有意强调着自己与谢成功一家的身份,可能是想在关键时候能放他们一马。就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对方能不能放他一马。 “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吗?”袁士妙追问道。 “是的,只有他们一家。”朱志伟很肯定。 不知为什么,王双宝总感觉朱志伟会是队伍中的一个变数,无论他的来历,还是他与谢成功一家的关系,以及他祝融后人的身份。 “还有三天才是月圆之夜,”袁士妙看了眼还在佝偻着背打扫卫生的何清正,“我要闭关三天,期间只能是何师兄进出,其余人一概不得打扰我。” “师傅,你不等白金龙了?”梁小慧从屋里出来,问了一句。 “不等了。”袁士妙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还没想透,有些东西我要提前准备一下。至于阴沉木箱,如果他们派卢安康来要,你们直接给他们就行,千万不要抵抗。” “啊?”梁小慧非常不情愿,“那可是我们千辛万苦收上来的。” “就这么定了。”袁士妙态度坚定,不容置疑,“你们这几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给小朱、小秦、白金龙解释一下。小慧负责去镇上购齐下坟需要的物件,如果买不到就加急网购,时间应该来得及。” “好吧。”梁小慧应下了。 傍晚时分,一辆价值不菲的路虎揽胜冲进了兰沃子村,这辆车的出现惊呆了围观的村民。虽然他们不懂汽车,但是明显这一辆车的观感高于袁士妙经常驾乘的兰德酷路泽。 “白叔,”早早得到消息的王双宝从阴影里出来,站在了车前,“你到得好快。咦,谁在车里?” 现在的白金龙与那个开小饭店的白金龙完全判若两人。不知是因为白七爷的死还是拆迁后既完成了历史使命又得了大笔的金钱,反正现在这个白金龙让王双宝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车里还有一个人,就在后座上,因为车玻璃贴膜的原因看不清楚。 “你的老相识啊,”白金龙摇下车窗,点上一支烟,“喂,别抻着了,打个招呼吧。” 后窗缓缓摇下,一张熟悉的脸庞露了出来,还是那样的矜持和不苟言笑,竟是边小福。 “双宝,是我。” “小福?”王双宝有点愣住了。 他和边小福的确是老相识了,可是因为在中州的一些事情,两人关系逐渐疏远。但是在这个时候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边小福却再度出现,让王双宝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往哪走?”白金龙不想看到煽情的画面,于是大手一挥,“快带路!” 不知是不是王双宝的错觉,他感觉周围的好多人都变了,包括母亲、师傅、朋友。尤其是眼前这位白叔,激流勇退离开江湖,十年来挥汗如雨的小饭馆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挥刀掌勺。可是一下子就变了,变得让人不可捉摸。 “白叔,车停这里。”王双宝指挥着倒车,那是保安的日常工作之一,轻车熟路,“这里……就是我家。” “哟,还是欧式风格,牛叉。”白金龙咣得一声摔上车门,掐着腰扫了一眼。 他穿着鸡心领的t恤,原来有意遮挡的饿狼文身露了出来。再配上脖子上那条金晃晃的项链,给人一种霸气逼人的感觉。 “这是你家?”边小福皱着眉头,显然他是听过王双宝关于他家的描述的。 “今天刚搬过来。”王双宝不想多说,“里面请吧。” 白金龙和边小福都和朱志伟相识,见了面免不得要寒暄一番。等这一幕结束,王双宝介绍了父母,随后安排了住宿-白金龙和边小福住楼上的另一间屋子。 “白叔,听黄强说你在中州混得风生水起的,很厉害。”王双宝在院中柳树下支了张桌子,泡上茶和白金龙边喝边聊。 “哈哈,”白金龙腰板挺得直直的,“阎罗令的地盘暂时还没过去,不过中州北部我饿狼帮又打出一番天下!” “玄妙会的人没为难你?”王双宝想到了梁友贵、黄三泰这些人物,有些奇怪。 “他们最近很消停,”白金龙也不知道原因,“中州北部有几个旧城改造的小项目全让我拿了过来,他们根本没参与。可能是有更大的项目在忙,这些看不上吧。” “你那些老兄弟是怎么聚到一起的?”王双宝也拿起一支烟,放在鼻下嗅嗅。 “他们最近也不顺,”白金龙数着手指头,“三哥的饭店还可以,但是有人在打理,他也有闲散时间。另外四个兄弟最近不太顺,这边有钱赚,他们就过来了呗。” 白金龙饿狼帮的几个老兄弟能过来帮忙,明显是为了利益而不是情义,可是他却并不在意。让王双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你这次来呢,是因为我们准备下坟,”王双宝步入正题,“师傅说需要凑够五行,我们还缺个金命的,正好你是。但是有一点需要提前说明,就是这次这个事情是有生命危险的,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白金龙满不在乎地拍拍桌子,“这不算什么,我没问题。” “最好考虑清楚,”王双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次我们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上次在白家村遇到的那些穿黑斗篷的人。他们其实算不上是人,是妖。” “我早知道了,”白金龙喝了口茶,反问道,“上次你和赵保全出手的时候,不是也没考虑危险吗?” “哦。” 王双宝已然明白,眼前的这位黑社会大佬其实已经抱定了决心,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动员了。 第151章如影随行 一百二十年前的正月里的某一天,天降大雪。一只山狼在村口不住的哀嚎,前去打狼的村民狼没打着,却见到了昏倒在地的王端亭。过了三四年后,谢氏兄弟谢有生和谢有灵为了躲避战祸也来到了兰沃子村,他们的子孙百余年的时间在这里繁衍生息。 王双宝一直搞不清楚当初谢家两位先祖搬到村里的原因,究竟真的是避祸,还是为了自己手上的这枚月光戒指。因为那里面曾经装着血族该隐和狼族安德烈斯的魂魄。 无论如何,王端亭和谢氏兄弟在这个繁衍了1700余年的太平道梁姓传人的村子里住了下来。 晚饭时为了招待客人,王双宝多喝了几杯,有点迷糊。可他又不愿意去屋里睡,因为他住的东屋原来是祝卫青的房间,余臭未尽。 于是他就来到二楼,和酣睡的白金龙、边小福挤在一起,但是那震天响的呼噜声让他无法入眠。 “小福,你为什么要跟着来?”王双宝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和边小福聊起天来。 “我就是想来。”二楼的高度可以望远。借着如银的月色,边小福的目光落在村南那片坟地上,“保安员的工作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给辞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王双宝颇为关心地问。 “跟着白叔混呗,我也加入了饿狼帮。”边小福看了眼侧身大睡的白金龙,那宽大的后背上有只张牙舞爪的饿狼。 “哦。”王双宝摆弄着戒指,不知道再说什么。 原来边小福的到来是因为加入了饿狼帮,这一点很奇怪。在王双宝离开中州时,边小福还是个不太合群的人,如同毛刚。不仅他本人不想加入,就连白金龙也瞧他不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两个互不理睬的人走到了一起。 “双宝!”朱志伟在楼下大叫,“下来一趟!” “怎么了?”王双宝起身下楼。 “小卢……卢安康来了……”正在洗漱的朱志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面色苍白、眼神阴冷、身材挺拔的老同事。 卢安康就那么冷冰冰地站着,他望向曾经的同事的眼神看不出一点欣喜,反而有种鄙夷的味道。 “你来干什么?”只是随便一瞥,王双宝就知道这不是卢安康,而是邪神该隐。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卢安康的口音有所变化,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你是说那口箱子?”王双宝往街门位置望了一眼,闻讯而至的梁小慧进来了,“十三个凹槽还差一件呢。” “那个不用你们管了。”卢安康一动不动,像一根柱子。 “既然是你们的东西,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去收,而是让我们去收,你们想坐享其成吗?”虽然袁士妙闭关时嘱咐过,梁小慧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拿给我。”卢安康不想解释。 “算了,小慧,”王双宝制止了还欲理论的小慧,“把东西给他吧,师傅交待过的。” 面对这样的卢安康,朱志伟和边小福很诧异,似乎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这些老朋友。 阴沉木箱和九节杖一起,装在乾坤袋之中,就放在西屋的窗下。那里朝南偏东,阳气最盛。 “箱子给你,”梁小慧顺手抽出九节杖,一指箱子,“袋子是我们的。” 卢安康很轻松的抱起箱子,有意无意地避开九节杖,转身走了。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膝关节很硬,有种直挺挺的感觉,走得略急些好像就要跳起来。 “就是这口箱子啊。”秦志城只见过照片,没见过实物,甚是惋惜,“怎么有种奇怪的味道。” 秦志城揉揉鼻子,抑制了想要打的喷嚏;一旁的朱志伟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可是同样距离很近的边小福却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翕动着鼻翼。 “他还是对九节杖很忌惮。”王双宝看着小慧将九节杖装回乾坤袋中,并顺着西屋打开的窗户塞了进去。 西屋的窗户虽然开着,但是放着窗帘,也不知道袁士妙与何清正做何感想。 “他是谁?”朱志伟皱眉道。 “反正不再是卢安康了。”王双宝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想起了曾被鬼上身的谢家豪,“不过他还没有彻底掌控这具躯壳,我们还有时间。” “他力气可真大啊。”梁小慧知道那口箱子的重量,合她与王双宝两人之力仍然抬着十分吃力,但是卢安康轻松就抱走了。 秦志城走到门外,看了眼卢安康的背影。他尽是沿着屋后走,因为关节太硬,走路摇晃,又离土墙太近,不一会的功夫,身体一侧就蹭满了灰土。 “身体僵硬、皮笑肉不笑,”秦志城撇撇嘴,“还真不像人,像林正英的僵尸片。” “早说了不是人了,”梁小慧站在他一旁,“只是借用了人的身体而已。” 梁小慧的爷爷就站在超市门口,听到了小慧的声音。于是用烟袋锅敲敲铁门:“小慧,快回来,要锁门了。” “哦。”梁小慧马上泄了气,现在随便说句话都会被家里人听了去。 第二天上午,朱志伟自告奋勇地给初来乍到的秦志城、边小福当起了导游。与谢家豪一起,在村里村外到处乱转。这些不期而至散发着荷尔蒙的青年来到村里,吸引里村里一众留守妇女的目光。尤其是一表人材的秦志城,几次被村妇给看羞了,变成了大红脸。 见过大场面的白金龙没有跟他们去,而是坐在超市门口与小慧的爷爷一起抽烟喝茶,两个人似乎很对脾胃。王双宝左右无事,也陪在一旁。 “三爷,”王双宝问了个困扰已久的问题,“这个村子之前1700多年只有梁家一个姓,从来没接纳过外人,或者倒插门的女婿。为什么一百多年前一下子接纳了两户呢?” “我梁姓一门是太平道传人,阳盛而阴虚,”梁三爷吸了口旱烟,徐徐吐出,“你也知道我们梁姓与狼群的关系,一百多年前我先祖梁肃收留你先祖时,多少是看了山狼的面子。后来的阴中带邪的谢姓也来了,先祖可能是想用我们的极阳之气感化他们。也可能是他算出了一些因果宿命的东西。” “因果宿命?”王双宝似有所悟。 “有阴就有阳,有阳就有阴。”梁三爷看了眼白金龙脖子上的狼爪刺青,“谁也离不开谁。” “梁姓是阳,谢姓是阴;梁姓和狼关系好,谢姓和血族有交情。”王双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想到了什么?”白金龙搔搔后背,不明白王双宝在说些什么。 “道人修道,修的就是纯阳之体。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太平道衰落了,但是纯阳体质还在,只是不在懂得如何调理阴阳的关系。后来,我先祖到了,他也是阴性体质,对村子的阴阳调合有一定的作用。”王双宝自说自话,“等着极阴的谢氏兄弟到来后,时任族长梁肃顺理成章的就接纳了他们。” “什么乱七八遭的。”白金龙宛若听天书。 “就是这么回事。”王双宝突然想到了边小福。 这个与“小蝙蝠”谐音的同伴,在离开黑煤窑后,鬼使神差地也到了天下城,又遇上了自己。估计也是这种阴阳相互吸引的原因。 梁三爷对此却默不作声,而在超市里刚忙完的小慧倒是深有同感,只是守着爷爷不敢乱发表意见罢了。 “不管了,你帮我看看后背有什么,怎么这么痒?”白金龙旁若无人的扯掉了t恤衫,浑不管梁小慧就在身后,“是不是让跳蚤或者臭虫咬了?” 时至今日,即使是像兰沃子这样偏僻的山村,也很难见到虱子、臭虫和跳蚤了。但是这房子原本是谢成功家的,从来不注意卫生的他说不定能引出来。 “不是那些东西,”王双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审视白金龙的纹身,那双狼眸有些吓人,“有什么东西沾在上面。” 王双宝从白金龙眼花潦乱的纹身中抠出一点残渣,放在鼻下轻嗅。 “是什么?”梁小慧好奇心重,忙凑了上来。 “你闻闻。”王双宝递了过去。 “蝙蝠粪?”梁小慧很吃惊地轻轻捻了捻这种被叫作夜明砂的东西,“新鲜的?” “嗯。”王双宝点点头,“我看我们今天啥也不做了,彻底将家里清扫一遍吧,不能放过每个屋角裂缝。” 蝙蝠粪被取下后,王双宝又找来酒精消了消毒,很快,白金龙就不再感觉痒了。 “蝙蝠粪还会感染人吗?”白金龙感觉不可思议,“我四十多岁了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 “我刚才说了,阴不离阳,阳不离阴。”王双宝轻轻摇头,“这不是普通的蝙蝠粪,这是吸血蝙蝠粪。你虽然是金命,但也是赤阳之体,正好和吸血蝙蝠这种邪阴之物相对。所以,只有你会痒的厉害,而我和边小福却没有反应。” “你越来越像个老道儿了,”白金龙根本不信,“只有我一个人痒的原因是,昨天晚上就我是光着膀子睡的,纹过的地方又容易受感染,而你们俩都穿着背心。” 王双宝耸了耸肩,他不想争议此事。更何况,也许白金龙是对的,只是他在胡思乱想。 第152章蝙蝠之王 王双宝家族的极阴之体,与久居狼王坟阴气出口有关,也和需要用阳气滋养月光石有关。 当山神庙的阳气入口打开,兰沃子村的阴阳二气恢复正常流转后,外部环境已经扭转;而安德烈斯的魂魄附在雪色狼王身上离开后,月光石不再需要阳气的滋补,反而有种回馈的作用。 两相作用之下,王双宝的极阴之体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与梁小慧的阳包阴正好相反,他变成了阴包阳的体质。 整个上午王双宝都在二楼顶棚处寻找吸血蝙蝠的踪迹,可是除了几颗蝙蝠粪他一无所获。现在正值盛夏,窗户大开,蝙蝠也有可能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双宝,你在找什么呢?”参观旅游归来的朱志伟一上楼就看到了满头大汗,手拿竹竿的王双宝。 “吸血蝙蝠。”王双宝从椅子上跳下来,他累了,不想再找。 “我们家里有吗?”朱志伟一下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还不曾见过这种丑陋可怕的生物。 “有蝙蝠粪,还是新鲜的。”王双宝探头望了眼院子,白金龙正在用湿毛巾擦着身体。 “啊!什么鬼东西!”隔壁屋子里传来秦志城惊恐的大叫。 王双宝闻声快速跑了过去,只见一团黑影冲出了窗户,一个翻身上到了屋顶。 “这就是吸血蝙蝠?”朱志伟随后赶来,也看到了那团黑影,“那么大个?” “平常也没这么大,”王双宝从窗户仰出头去,试图看到屋顶,可惜什么也看不到,“这一只应该是蝙蝠之王。对了,你在哪发现的它?” “床底,”秦志城指了指双人床的床下,“就藏在那些行李箱的后面。” “双宝!”在院中擦身的白金龙大叫,“那只黑猫翻到屋后去了!” 不明就里的白金龙还以为那团黑影是只黑猫。不过,从个头和颜色上确实很像。 “哦……”王双宝突然想起了村长梁友富家西屋的天棚。 在那个天棚顶上,曾经存放《太平经注》的地方被类似野猫一样的生物掏了个大洞。现在看起来,那不是只猫,很可能就是刚才看到的这只蝙蝠之王。 等王双宝等人跑下楼再转到屋后,蝙蝠王早就不见了踪影。 “找什么呢?”梁小慧闻讯而至。 “蝙蝠王。”王双宝感觉奇怪,这东西为什么没有随着谢成功离开,也没有进那个山洞。却选择了潜伏,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我靠,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个的蝙蝠,”秦志城惊魂未定,用手比划着,“大得像只猫!” “猫?”梁小慧疑惑地看了王双宝一眼,她也想到了村长家的天棚。 “应该就是它干的,”王双宝在水笼头边洗了洗手,“《太平经注》是道家经典,一直在历代太平道掌教手中,自然是沾染了纯阳之气。虽然书早就不在那里了,但是留下的阳气味道还是吸引了这只蝙蝠王。” “它不会飞吗?”白金龙赤裸着上身,似在炫耀纹身。 这种表现和之前总是有意无意想办法掩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是白天,它不敢飞,”梁小慧忖度着,“一只黑猫飞在天上,多么惊悚……” “楼上的床下我们还要再找找,”王双宝迈步进屋,“这东西赖着不走是有原因的。” “会不会是魂戒?”梁小慧异想天开。 魂戒是阴沉木箱中最后一件邪器,目前还不知道是否在谢蔷薇那伙人的手中。不过王双宝不这么认为,如果是那种级数的邪器,早就能感应到了。 众人搬开双人铁床,清扫完床底的灰尘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疑似的巢穴,里面有各色各样的材料。 “我说怎么不走呢,敢情是在这里做了窝了。”白金龙靠在窗户边,随便就下了结论。 “蝙蝠又不是老鸹、耗子,它们不做窝,倒挂着睡觉。”梁小慧蹲下身去,小心的翻拣着。 秦志城在一旁研究着床板上的抓痕,这些痕迹证明梁小慧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东西能活多久?”白金龙点着一支烟,“长这么大个儿得有年头了。” “吸血蝙蝠的平均寿命是12年,最长可达三十年。”朱志伟直接用手机查了查,回道。 “这些书本的残渣是什么意思?”王双宝看着小慧拣出来的几片碎纸片,上面还有字迹,不仅大生疑惑。 “我猜是从那本书上抓下来的。”梁小慧一共拣出了六片较大的碎纸片,余下那些早就碎烂成渣了,“你看这些碎片,一碰就碎,时间不短了。” “《太平经注》?”王双宝想到了重新抄写并整理的田淑丽,那本书的确有些残破,“先收起来吧,等师傅出关再说。” 《太平经注》在十五年前就假张娟之手被盗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张娟并没有将这本书交给谢家人,而是送到了镇上的古书店-田淑丽手中。如果发现的这些碎片是《太平经注》的一部分,至少说明这只蝙蝠王在十五年前就经常光顾那里。 秦志城多少有些洁癖,床底下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可他仍是不放心。去小慧家买了檀香,几乎插遍了楼上的每个角落,整个屋子都升起一股浓浓的香味。王双宝有样学样,也在一楼的东屋插了好几支香,以求尽早驱散屋里的余臭。 午饭时,因为袁士妙与何清正都不在,王文林又早早吃饭回屋午休,剩下的几个年轻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如果要下坟,肯定要做些必要的准备和计划,”秦志城先挑起了话题,“并不是简简单单凑够了人凑够了东西就可以的。” “师傅曾经说过,”王双宝接过话头,“如果要下坟,必须集齐中华道门共同的力量才有胜算,否则不如不下。” “那为什么她又急于想下去呢?”白金龙不太明白。 “形势所迫是主因,”梁小慧代为解释,“谁也没想到血族的人这么急于想下去,而我们找帮手又来不及,再说全真道掌教也不支持。” “下面到底有什么?”这个问题朱志伟不只一次的问过。 “有历代太平道掌教和狼王的遗骸,也有在石壁上阴刻的《太平要术》。”王双宝看了眼正屋的窗户映出的父亲的背影,“这只是在我家老井下面的洞穴里东西,具体整座坟有多深还有什么玄机没人知道。” “中州大盗‘佐生佑灵’没有下去过吗?”秦志城显然做过一定的功课。 “下去过,”梁小慧点点头,“九节杖的杖头就是他们盗出来的。现在还不知道当年是哪位先祖要把九节杖一分为二并带着杖头下去。原因也不知。” “危险呢?”一直默不作声的边小福突然插了一嘴,“下去有什么危险?” “兰沃子本来就地处阴地,近两千年的时间坟中必然堆积了不少的阴气。十五年前邪神该隐又遁入其中,让里面的情况更加复杂。”王双宝知道有责任让这些热血的青年们充份认识到危险,“俺爹十五年前下去一回,然后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所以呢,我希望你们能想清楚,如果不想下去的,最好和师傅说清楚,相信她会理解你们的。” 临阵畏缩本是大忌,可王双宝的这番话也是发自于肺腑。而且他说话的声音相信身西屋师傅和母亲也能听得到,因此他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我反正是要下去的。”白金龙第一个站了出来,嘿嘿一笑,“至于原因你们就不要问了。” “我也得下去。”朱志伟是这里面唯一关心谢成功一家的人,他也有理由下去。 “白叔下去我也下去。”边小福罕见的表明了态度。 “哈哈,要是不敢下去我就不会来了,”秦志城以手托腮,“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要好好地筹划筹划,把困难想在前面。” “我就不用说了,非下不可,”梁小慧又看了眼屋顶,“我刚刚在想,那只蝙蝠王是不是也会下去?毕竟在那种地方有这种异兽相助会事半功倍的。” “他们比我们把握要高得多。”王双宝还是意兴阑珊。 他可能是这群人中唯一不想下去的人。但是又不能明说,所以很苦恼。 邪神该隐曾在坟中呆了十五年,而与狼王坟相通的山洞本来就是吸血蝙蝠的老巢,因此与情与理都是对方占了绝大的优势。这还不包括对方明显更高强的妖力与武功。 “不要怕嘛,”白金龙一巴掌重重地拍在王双宝肩头,“我们也会有帮手的。” “有什么帮手?”王双宝正想问下去,忽听得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似正在和梁三爷打着招呼,“梁尧?他怎么回来了?” “哎哟,都在呢?”说曹操,曹操到。梁尧大步走了进来,“搬这里了,也不错嘛。” “你回来干什么?”梁小慧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我?”梁尧得意地哈哈大笑,“兰沃子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才是嫡传。” “你自己回来的?”王双宝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梁茂梁盛呢?” “都回来了。”梁尧叼上一支烟,看了眼白金龙,“我二叔、肖成德、胡守一都一起回来了。” “你们也要下去?”梁小慧惊呼一声。 “为什么不呢?”梁尧吐出一口烟来,转身走了。 第153章衣锦还乡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选自《史记》 两千多年前力能举鼎的西楚霸王项羽说出这番话时,多少已经有些悲凉了。但同时从这句话中也能看出他霸业难成的原因,就是格局太小。 后人由这句话里延伸出了“锦衣夜行”这个词,慢慢又演变而成了“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似乎是古往今来所有离家远游之人共同的美好夙愿。可惜的是,真正做到的人很少。多半如同费翔在歌曲《故乡的云》里唱的: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但是梁友贵不同,他是真的衣锦还乡了。虽然他选择的这个节点并不合适。 梁友贵显然比白金龙更加气派。他直接带回来一支豪华车队,而且主要是房车。这些车辆将村里的晒谷场几乎占满,似乎是向对面的谢成京家在示威。 梁友贵的突然到来让本就十分微妙的局面变得更不可控。 玄妙会的背后是狼人,在别墅中不期而至的狼人贾斯汀就能证明这一点,他们的实和不容小觑;而另外一方则以夜玲珑为代表的血族,更何况还有邪神该隐附体的卢安康,实力更加强悍。再加上中华道门的代表袁士妙等人,足足有三股势力都要下坟。 一时间,王双宝似乎预感到了狼王坟中的拥挤。 梁尧那一声“我二叔”已经昭示了“梁友贵”的身份,不再是玄妙会的“桂永良”了。 袁士妙还在闭关,何清正也极少外出,两人充耳不闻身边事,倒是落得清闲。但是王双宝和梁小慧两名弟子却是愁眉不展,担忧不已。 原本将田淑丽的《太平经注》手抄本送还梁友富,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帮助。而且他也亲口承诺过。但现在梁友贵的突然出现让这一切充满了变数。两人虽素来不睦,但很难说到了关键时候他们会不会尽弃前嫌,“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王双宝和梁小慧挤在一众村民之中。看着那些豪华的车队,人来人往衣着鲜亮的外来人。不由得思绪万千,久久难平。 “王双宝!”谢成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是带着极大的愤怒,“你过来!” “啥事啊,二叔。”王双宝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 “你又跟我耍心眼子,”谢成功忿忿不平,“你给我的《阴元符录》不齐!还缺三分之一!” “二叔,我就没说要全给你啊,”王双宝狡黠地挤挤眼睛,“咱们说好的,给你这本书下半部分我们就可以换屋。对吧?我真得给了你下半部分啊!” “你跟老子玩阴的。”谢成功气得浑身发抖。 “别着急啊,”王双宝连忙安抚,“你回去跟邪神大人和红衣圣女商量一下,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但是我们也想下坟去见识见识。如果他们同意呢,你就来‘我’家拿剩下的部分。” “怎么?怕了?”谢成功的小眼睛闪出一丝轻蔑,“好啊,你回去等着,等我的信儿。” 如果梁友贵这一队人马不出现,按照袁士妙原本的计划是尽力拉拢所有能利用的力量,虽然与血族仍然相差悬殊,但也不至败得太惨。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梁友贵的出现打乱了局势,师傅又没有新的指示。王双宝只好自作主张,扔出最后的筹码,只求试探血族的立场。 初来乍到梁友贵并没有急着在村子到处寻亲访友,而是在耐心的安营扎寨。直到民兵连长谢仓法的出现,他本人才第一次露出真身。 谢仓法的高兴劲还没过去,上前与梁友贵交涉一番。当他得知来人是梁书记的亲弟弟时,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本来以为这些人是来这里旅游的富豪巨贾,准备呵斥一通统统撵走的。 “你哥知道吗?”谢仓法抻长了脖子,从帐篷缝中看到了梁尧、梁茂、梁盛三兄弟。 “还不知道,我过会去找他。”梁友贵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气场充足的微笑,让人不容置疑。 晒谷场上声势浩大的豪华车队以及众多的围观村民都没让谢成京家的大门打开,只有谢成功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进进出出。而且马上就会将门关严。 “这个谢成功的身体比之前好了很多。”梁小慧一针见血。 “哦?”王双宝忽然意识到梁小慧是对的,谢成功与他们除夕一战后被邪神该隐上了身,寻到身体虚弱无力,没想到现在大大的好转了,“真是这样啊。” “你把《阴元符录》全给了他,师傅会同意吗?”梁小慧少有地担心起来。 “师傅在闭关,我们只能见机行事。”王双宝的语气很坚定,“我们能知道血族这一方对我们的态度。据我估计,因为梁友贵的到来,我们已经不是他们的敌人了,因为我们不够格。” “这么说我们有胜算了?”梁小慧一脸喜悦。 “不,”王双宝缓缓摇头,“只能说我们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了。” 狼王坟里是凶险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它的凶险来自于未知,谁又能知道偌大一个银钟山腹里究竟会有什么? 历代太平道掌教与狼王临死前都要进入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梁家先祖带着九节杖的杖头下去,一百多年前的中州大盗“佐生佑灵”又将它盗了出来。十五年前,邪神该隐遁入坟中更加让下面诡异莫测。 更何况还有那个山洞,里面阴风阵阵,宛若另一个世界。 傍晚的时候,梁小慧在网上订的装备送到了,是从中州直接雇车送过来的,光是车费已是不菲。但是和那些专业化的设备比起来又是小巫见巫了。这些东西全是秦志城联系帮办的,他的朋友傅老三是此中行家,平时就是户外活动的发烧友。 “哟,整这么堆东西呀,”谢成功的话里话外似带着一种嘲讽,“王双宝,我家主人说了,你的要求可以答应。但是下去之后能不能活着出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 “那不用你操心,”王双宝手里攥着《阴元符录》的中间部分,“你们不能主动攻击我们。” “当然了,”谢成功一脸的阴笑,伸手去接,“我们不会浪费那个气力的。” “玄妙会怎么来了?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他们?”王双宝仍然没放心,他想获得更多的信息。 “主人说了,谁想下去都可以,越多越好。”谢成功一把拽了过来,仔细翻看着,“只怕是能出来的人就没几个了。” 谢成功的话验证了王双宝的一些猜想,而且他的话也让其他的几个信心满满的年轻人第一次重新审视这次的困难。 “你们都听到了吧,”王双宝故意提高说话的声音,以求让西屋的师傅也听到,“从谢成功的话语中分析,狼王坟里危险重重,好像只有他们血族的人才稳操胜券。就算是玄妙会这种组织他们也没放在眼里。” “地面之下就是阴曹地府,”秦志城一边对照着户外用品清单一边说道,“那里本来就是血族喜欢的地方。” “那玄妙会呢?狼人也差不多是一种东西吧。”边小福不甚了了。 “玄妙会的背后有狼人的影子,可不代表他们就是狼人,”梁小慧显然更清楚,“而且,以梁友贵为道的这些人说到底还是活生生的人类。” “不要忘了,”王双宝轻舒一口气,“只有邪神该隐明白里面的情况!” 说到该隐,王双宝突然想到一个破绽。如果说狼王坟与那个山洞是相通的,为什么该隐还要费力从老井中逃出来附到谢成功身上,而后又跑去那个山洞?难道这里面还有玄机? “反正是要下的。”白金龙叼着烟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白叔,”王双宝终于忍不住了,“你的自信缘自哪里?你说我们还有帮手,帮手是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白金龙咧嘴嘿嘿一笑,故作神秘。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一轮初月升到半空。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王双宝仍然觉得心里没底。于是,晚饭后他独自一人在村里到处瞎转。 村长梁友富家灯火辉煌,原来梁友贵和他相认了。隔着一道厚厚的土墙,王双宝也能听到他那热情洋溢的声音。 想到了梁友贵,王双宝想到了九节杖。九节杖的杖尾在梁友贵那里,可为什么他没有想办法抢回杖首呢?接着他又想到了《太平经注》,这本书的原本在梁友贵手中,手抄本在梁友富手中。也不知道这两兄弟会不会谈及此事。 “双宝。”从村长家走出来一位老人,主动和他打着招呼。 “胡道长?”王双宝认了出来,此人正是胡守一,“胡抱元胡道长回茅山了,不在镇上了。” “我知道。”胡守一点点头,“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也要去茅山。” “道长,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下去?”王双宝实在想不通。 “因为下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胡守一的笑容有些苦涩。 第154章福兮祸兮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选自《老子》第五十八章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祸与福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转化。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塞翁失马的例子:塞翁失马是祸,丢了的马又带着胡人的马跑了回来,变成了福;马多了塞翁的儿子骑马摔断了腿,又变成了祸;可是局势再度扭转,塞翁那跛了脚的小儿子因为残疾避过了征兵,终又成福。 处于逆境的人不要自暴自弃,得意的人也不要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因为什么都不长久。 梁友贵的不期而入,让本已扑朔迷离的局势更加复杂,福祸难测。 可是,袁士妙还在闭关之中。作为全真道袁士妙的亲传弟子、龙虎山正一道何清正的独子,王双宝在这种愈加凶险的环境中开始逐渐适应,既来之则安之,他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种精神的力量。 这可能与他熟读熟背道家经典有关,不知不觉中就想通了,境界得到了升华。 王双宝不知道胡守一所谓的“下面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虱多不咬,债多不愁。既然血族的人承诺不会互相攻击,他的一颗心暂时放了下来。 至于下去之后的意外,那些不可控的东西他根本不愿意去想。当然,如果能在地面上解决的事情最好还是就地解决。 一句话,免生遗憾。 “道长,您说的东西是什么?”王双宝还是抱着一颗侥幸的心。 “我也很想知道。”胡守一纠结的面情足以说明一切。 原本王双宝在山神庙前见到香炉底下那一行“天地不仁胡守一”时,在心里将胡守一列为天字第一号的大坏蛋。后来在中州相遇几次,无论是对方主动帮忙取榆木人形雕,还是在话里话外,王双宝更加觉得这位古稀老人有太多的难言之瘾。 而这种难言之瘾,绝对于肖成德有关。 不管是儒家、佛家、道家,都在强调让人放下世俗中的一切。它们的教义千差万别,但是百变不离其宗,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劝人向善。 可是,在许多时候,善才是最大的恶。 胡守一没有继续与王双宝的谈话,而是径直向晒谷场而去。王双宝在门外思忖良久,还是决定进村长家一趟。 村长家的屋里屋外足足摆了四大桌。看样子,村长梁友富对他的这位失踪多年的亲弟弟贡献了最大的能量:无论是院中的人群,还是桌子上的菜肴或者烟酒,全都是顶格的招待。 王双宝进去时,里面正在觥筹交错,闹得厉害。他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发一言。 “我梁友贵,八岁离家。独自在外吃苦无数。虽然是挣下了一些钱,但是,”衣冠楚楚的梁友贵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始终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亲大哥,亲侄子……也有我的亲大亲娘……” 梁友贵一边说一边揉搓起眼泪来。村里人实在,马上被他打动,很多人也跟着一起抹泪。 “二叔,你也不要不开心,”梁尧叼着个烟卷站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好多苦。你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才有今天的地位。我觉得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出格,乡里乡亲的肯定会支持你。” “村里的老少爷们儿,有困难找我!”梁友贵顺势就说出这句话,“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听到这里,王双宝轻轻摇头。在他眼角的余光中,村长梁友富一言不发、稳如泰山。 梁友贵、梁尧叔侄的对话前言不搭后语,很突兀,并且没有逻辑性。王双宝分明能看到两人眼神上的交流,证明这一切都是预谋过的。 “中心街该翻修了……” “能不能开发一下旅游……” “俺们要去中州打工,去哪里比较好……” “俺儿子要考大学了,有没有关系……” 梁友贵自拍胸脯许下的大话很快就有了回音,于是他嘱咐梁盛一一记下。并且答应回中州后一定解决。 “小二子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了起来,王双宝抬头一看,竟然是梁小慧的爷爷梁三爷,“你说了这么多,俺代表乡亲们很感激你。可我也有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你离开兰沃子,怎么这么些年才回来的一趟?” “三爷好!”梁友贵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我其实早就想回来了,这些年实在是忙,没有时间。” “哦,忙……”梁三爷嘿嘿一笑,拿起烟袋背着手走了。 “嘿,梁友贵,”人群中有人主动发声,却是民兵连长谢仓法,“听说你带这么一大帮子人来,是为了下地的?真的假的?” “下什么地啊。”梁友贵哈哈大笑,“庄稼活他们怎么能干得了?一个个细皮嫩肉的。” “我说的下地可不是下庄稼地,”谢仓法似乎是故意在挑刺,“而是像谢成功那样……” 梁友贵的突然出现,让本已下定决心帮助袁士妙等人的梁友富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刚刚决定要扶持谢仓法当村主任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搁置了。谢仓法肚子里有气,又不敢向梁友富发,便向他的亲弟弟发难。 “谢成功怎么了?”梁友贵脸上的笑意逐渐冷却。 谢成功早年前当过土耗子,这一点村人皆知。梁友贵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看了眼梁友富。 “仓法,”梁友富终于发声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不要在这儿乱说。” “哦。”谢仓法终是不敢拂村长的面子,只好安静地坐下。 王双宝不知道谢仓法的此番举动是否有意为之,可他那看似即兴而随意的发挥却是正中要害。本来今天来吃饭的绝大多数是梁姓族人,谢仓法是作为村委会的一员受到的邀请。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谢仓法一会儿借上茅厕的机会也离席而去。 其余的众人在梁三爷和谢仓法离开之后也感觉到苗头的不对,于是一个接一个的相继离开,到后来四桌人只能凑成一桌了。 “双宝,你什么时候来的?”梁友富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王双宝,主动打起招呼。 “我是路过,进来看个热闹。”王双宝无处可藏,只好走过去问候梁友贵,“二叔好,欢迎回家。” “呵呵,好说好说。”梁友贵意兴阑珊,早就想结束这场尴尬的饭局,回到房车之上。 “村长,谢仓法是怎么了?”王双宝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什么。”梁友富不愿意再谈,便茬开了话题,“你师傅还在闭关吗?” “是的。”王双宝点点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气氛已然冷了场,在座的众人各有退心。很快,一场酒局匆匆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王双宝边走边想着心事,抬头一看,竟然回到了之前的家。 虽然街门紧闭,但是里面仍然能听到有人在碎碎念着什么,听口音有点像张娟又有点像外地口音。 王双宝乍着胆子从门缝处望进去,月光下的祝卫青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对着老井口在叨叨着什么。一会儿一个口音,似是两人对答。 王双宝恍然大悟,祝卫青的躯壳之下有两个灵魂,除了她本人还有张娟的。这两个魂魄并没有抢夺对身体的控制权,好似和平相处,平安无事一般。 “谁在外边!”正在王双宝想仔细分辨祝卫青说话的内容之时,院中传来了谢忠三的声音,他好像也比之前口齿伶俐了。 王双宝想了想,还是悄悄地退走,向村东头而去。 经过檀香熏过之后,王双宝住的东屋已经没有什么异味了。今晚他打算就睡在那里,不去和白金龙等人挤在一起了。 穿过正屋时,王文林已经睡着,母亲何清正不在。看样子又在和师傅一起闭关之中。 王双宝躺在炕上,淡淡的香味之中围绕着他,很快他就睡着了。 “嗷……” 一声狼嚎打乱了寂静的夏夜,王双宝闻声而起,却惊奇地发现左手无名指的月光戒指在月光下闪过奇异的光芒。 正当他准备到院中一探究竟时,先听到下楼的的脚步纷纷,原来白金龙等人比他行动还要迅速。 “是什么?狼群吗?”秦志城一脸的惊喜。 “在哪个方位?”朱志伟仔细辨别着方向,“好像是北边,是不是在银钟山上。” “去看看?”一向沉默寡言的边小福也激动得跃跃欲试。 “不要了,”王双宝低头看着月光戒指,“这狼是肯定跟着玄妙会来的,说不定是狼人一族,别去找麻烦了。” “血族的人有蝙蝠王,梁友贵有狼帮忙,就我们没有啊,”秦志城满是遗憾,“在下面那种地方如果有这些嗅觉、听觉灵敏的动物助力,成功的概率就大多了啊。” “别瞎想了,现养只狗也不及呀。”朱志伟摇摇头。 “谁说我们没有?”白金龙咧嘴怪异一笑,“这只狼也不见得就是玄妙会的,说不定是来帮我们的。” “什么?”众人都愣了。 “你们看双宝的戒指。”白金龙大手一挥。 此时戒指上的月光石正闪过一道醒目的蓝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第155章第十个人 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民间俗称鬼节,佛教称为“盂兰节”。据说在这一天阎罗王会下令打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 突如其来的暴雨大大降低了炎热的气温,也为这样一个节日增添了更加诡异的氛围。而且,今天还是下坟的日子。 午饭时,袁士妙与何清正终于结束闭关,与大家一起吃了顿加油打气为主题的饭。 “师傅,今天就是中元节了,我们几时下去?”梁小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几时下去?”袁士妙反问一句,却是看向王双宝,“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王双宝在潜意识一直以为是天黑之后再下去,现在才想起来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谬,下面本就终年不见阳光,根本无所谓何时下去。 “一会儿你去打听打听,”袁士妙想了想,又嘱咐一句,“我们最好是在血族之后,在梁友贵之前。” “这又是为什么?”梁小慧不解,“要么打头炮,要么藏最后,为什么要是中间呢?” “血族的人最了解里面的情况,让他们打头炮,”袁士妙慢慢解释着,“梁友贵他们有狼人的支持,给我们挡住后面,所以我们在中间是最合适的。” “师傅,”王双宝又问道,“我们下去的人选呢?是不是小慧、我、白叔、小朱、小秦还有您,咱们六个人?” “不是准备了十套装备吗?”袁士妙顿了顿,似是经过一番考虑,“我建议所有人的人都下去,这下面与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系。” “每个人?”王双宝迟疑地看着袁士妙,“您的意思还要加上小福,还有俺爹俺娘?” “我想下去,”何清正轻轻锤着腰部,“你爹就更不用说了,他比谁都想下去。” “那也是……九个人啊。”王双宝数了数,“还多一套装备。” “不多,刚好。”袁士妙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师傅,我问过胡守一,他说他们下去的原因是下面有他们需要的东西,”王双宝又问,“您说这东西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太平要术》?”梁小慧的反应出奇的敏捷。 “很有可能。”袁士妙点头表示认可。 十五年前王文林曾下到狼王坟之中,并将《太平要术》拓印了下来。但是这件事仅限于袁士妙、何清正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梁友贵在得到了《太平经注》之后,更加需要这本记载了1800年前的太平秘术了。 午饭后,暴雨渐停。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似乎意犹未尽。 王双宝顺利的就探听到了消息,因为他看到卢安康、谢蔷薇、谢成京一齐到了村西头与谢成功等人汇合。 “蔷薇,你们准备下去了?”王双宝主动打着招呼。 “嗯。”谢蔷薇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王双宝看了眼卢安康,又追加了一句。 “谁都可以下去,”谢蔷薇冷哼一声,“我们也没功夫攻击你们,你们大可放心。” “那就好。”王双宝转身欲走,“我也要回去准备了。” “下面很大,很复杂,”一向寡言少语的卢安康突然发声了,“你们下去纯粹是找死。” “你们找到魂戒了?”王双宝冷不丁地发问。 “没有。”卢安康冷冷地说道。 阴沉木箱中的最后一个邪器-魂戒现在依然下落不明,这对王双宝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也许,血族的人只是不想错过七月十五这样的“好”日子,即使没找到魂戒还是要下去。 血族的人已经准备下去了,王双宝快步回到村东,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师傅。正当大家在整理装备,更换衣服,检查给养之时,村长梁友富到了。 “我来了。”梁友富与袁士妙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难道……”梁小慧恍然大悟,“你就是第十个人?” “是的,”梁友富微微颔首,“我第一个下。” 王双宝感到莫名的震惊,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要掺和进来。光他们一只边缘队伍就凑足了十个人,如果加上血族和玄妙会,下面会人满为患。 不过,被邪神附体的卢安康说过:下面很大,很复杂。 因为体弱多病的父母坚持要下去,王双宝无暇再顾及这些身外之事,而是全身心照料父母。 大雨浇湿了老井,让井台变得光滑无比。刚刚下去的血族等人的脚印混杂,看起来人数也是不少。 “哟,你们也到了?”匆匆赶来的梁友贵和胡守一等人也赶到了,此时梁友富已进入井中,他根本没有看到。 “你们先请?”袁士妙打眼一看,这支队伍中甚至还有外国人,人员数量更是达到了十五人之多。 “你们先来的,还是你们先下去吧。”梁友贵倒是很有礼貌。 老井是直上直下的,而魔窟又比较小,需要爬着钻进去。王双宝好不容易将父亲塞了进去,回头望了一眼,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梁尧,也看到一个黑斗篷,可惜看不到脸。 “师傅,你看这井壁上,还有蝙蝠的爪印!”老井里传来梁小慧的声音。 “还有狼的脚印!”秦志城的声音也隐约传了上来。 “知道了,”袁士妙主持着大局,“双宝,你也快下来!” “好的。” 五分钟后,王双宝最后一个钻进了魔窟,就在父亲之后。 今天的王文林有些反常,平日里五迷三道的他今天居然格外清醒。这不仅表现在精神上,还表现在身体上,手脚较往常利落了不少。尤其是钻进魔窟之中,王文林几次提速,让紧随其后的王双宝有些吃紧。 外面的暴雨又降了下来,王双宝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万一梁友贵等人不下坟,而是将洞口直接堵塞,那他们岂不是都要被活埋狼王坟中了? 洞里的空气有些湿重,却能感觉到空气的流转。而打头阵的秦志城一直在汇报着空气的监测情况:一切正常。 在魔窟里斜向上方爬了十数火后,洞口陡然而下,又过了几分钟,王双宝陆续听到前面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他们已经进到了狼王坟之中。 很快,他也到了。 王双宝点亮手电筒,这里变得一览无余。确如父亲所说,这里到处都是人类和狼王的骸骨,在四周的石壁上阴刻着各个时期太平道掌门对《太平要术》的心得。 其实这里并不算大,看上去也就一个足球场的面积。 梁友富是这支十人队伍中反应最剧烈的人。毕竟这里的人类骸骨都是他的祖宗,因此他频频跪下磕头。惹得同样作为梁氏后人的小慧也不得不有样学样,走到哪磕到哪。 “不对啊,”王双宝感觉有些奇怪,“谢蔷薇那帮人呢?怎么地上也没有脚印?他们去哪里了?” “你来看,”秦志城带他走到另外一边,指着地上的痕迹说,“他们没到这里,直接往那边去了。” “原来是这样。”王双宝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那些兽灵呢?怎么一个也没看到?” “好了,”袁士妙刚刚将石壁上的内容检视了一遍,十五年前王文林拓印的非常细致,无一遗漏,这才说道,“我们也跟着他们走吧。” “师傅,蝙蝠王进来我一点也奇怪,可那只狼是怎么回事?”梁小慧边走边提着疑问,“它也不跟着我们也不跟着梁友贵,倒是好像跟着血族?” “少提些问题,好好走路。”袁士妙不想回答。 离开狼王坟之后,他们越走越深,道路也越来越难走。一个精神不集中,要么被地上的乱石拌倒,要么被头顶的钟乳石砸到头。 “爹,十五年前也有这么个洞吗?”王双宝搀扶着王文林,小声问道。 “有,”王文林点点头,“我下来就忙着拓印了,刚弄把完就晕倒了。” “是这样。”何清正附和一声。 “我们这是往哪走?”人群中的白金龙问了一嘴。 “往北。”秦志城看了眼手表,“好像是山神庙方向。” 朱志伟的导游很称职,这两天他带着秦、边二人几乎将整个村子和周边都转遍了。 “村长,你为什么也要下来?”待梁友富走近,王双宝忍不住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想见识见识梁家先祖的伟大。”梁友富好像很认真。 “你不怕危险吗?” “你们不怕我就不怕。”梁友富嘿嘿一笑,“我临下来时写了封信放在村委里,是关于谢仓法的,不管我能不能出来,他都能接起这个班儿来。” “姓谢的接班?”梁友富这是连遗嘱都写好了,王双宝简直无法想像,“不是梁尧吗?” “那都哪辈子的老皇历了。”梁友富轻轻摇头,“再说他也接不了。” “村长要下来是我闭关前就答应过的,”袁士妙走近他们,“其实我们之间有个口头协议,村长一直都站在我们这一边。玄妙会的人要来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哦。”王双宝感觉心里有点底了。 “喂,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走在最前的秦志城、朱志伟等人突然招呼起来。 第156章继续深入 洞口不大,持续变窄,到得后来几乎要半猫着腰行走。但是到了秦志城和朱志伟的跟前,空间突然变大了。 在他们面前的石壁上,刀削斧凿的痕迹很陈旧,也很明显。 “人为的?”王双宝用手电照照前后,果然到了这里之后,人为的痕迹越来越多。 “这不是个天然的石洞?”梁小慧侧耳倾听,似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却不是从后面传来的。 “继续走吧。”袁士妙更关心后面的梁友贵,已经听到他们陆续下来的声音了。 山神庙在兰沃子的正北方向,在陆地上去一趟并不容易。那蜿蜒崎岖高低起伏的山路为步行增加了许多的难度。但是在地面之下他们却像走直线,好似虫洞一般,抄了近路。 用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就走到了山神庙之下。 龙虎山正一道的马清一在香炉底部凿的品字形三眼孔洞高悬头顶,依稀能见到亮光。外面的雨势依然很大,洞口流进了潺潺的雨水。 “阳气从这里进入,顺着山势流向狼王坟,”袁士妙认真分析着,“而后进入坟中,将里面阴气从老井排出。再与兰沃子村的阳气汇合交融。” “师傅,你说的是胡守一堵塞山神庙阳气入口之前的方式。”梁小慧不合时宜的插话进来。 “后来,胡守一受谢宝山蛊惑,在庙前布上金刚墙并放置香炉等方式彻底封死了阳气的进入,为邪神该隐进入坟中休生养息创造条件。”袁士妙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在按照思路阐述着,“但是狼王坟中有历任狼王的兽灵,它们发现了邪神的进入,于是纠缠到一起想要反抗它,可惜实力相差悬殊,反而被该隐所用。等到该隐恢复的差不多了,它从试图从这个洞口进入银中山腹,终是没有成功。” 最后一句是袁士妙自己推测的,并没有佐证,她也没有把握。 “师傅,有一个问题,”王双宝感觉有些阴冷,就把衣服扣紧,“庙志上说,这山神庙是唐末五代时建的,可您也曾说过这庙是明初太平道最后一位掌教梁达修的,这难道不是前后矛盾吗?” 袁士妙曾经看过《太平要术》,上面记载着这段故事,只是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倒是王双宝今天突然想了起来。而且,小清河的那个土地庙的建设时间也是那个时候。 “那就是重修了,”袁士妙继续大踏步向前,“第一次重修。” 山神庙历经千年,重修几次倒也正常。王双宝的先祖是最后一个重修山神庙的。当然近些年又是刷漆又是抹水泥不能算做修缮,而是一种破坏。 离开山神庙后,山洞越来越开阔,逐渐有一种地下大裂谷的即视感。在山洞的高高顶部上闪烁着点点的亮光,用手电一照才发现是萤火虫。原来它们早就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在裂谷底部有地下暗河,水量丰沛。有高低落差的地方,河水会发出声响。梁小慧刚刚听到的水声其实是缘自这里。 “哇哦,”白金龙不住的惊叹,“这地下峡谷的风貌在华夏是数一数二的,梁村长你们有福了,可以开发这里的旅游啊。” “呵呵。”梁友富不置可否的笑笑,似乎是没放在心上。 卢安康曾说过,这下面很大很复杂。十五年前王文林因此而受伤,但现在的狼王坟打开了山神庙的阳气入口,邪神该隐也不在这里,坟中的阴阳已经平衡如常。因此袁士妙一行十人在刚开始的一小时地下探险旅程中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凶险。 他们只是感觉到了“大”,却没感觉到“复杂”。 “袁道长,”负责开路的秦志城又有新发现,“前面有三条岔路,分属不同的方向,我们走哪一条?” “他们呢?”梁小慧蹲下身,仔细辨别着脚印,“他们向最左边这条走了。” 地面之下很难判断方向,只能用前后左右中间来形容方位。 “那我们就走右边这条。”袁士妙的决定让大家摸不着头脑。 “师傅,我们下来不就是为了看看吗?为什么不走同样的路?”也只有梁小慧敢这么直接。 “少废话。”袁士妙带头向右边走去。 地下峡谷常年恒温,16到18度。在这样的温度环境下走的久了,会觉得有点冷。而且这地下空间时不时的会有风儿刮过,更让人觉得寒冷。 “这下面怎么还有风呢?”梁小慧被师傅怼了心里不忿,嘟哝着,“风从哪来的?” “少说两句。”王双宝一直在搀扶着体弱多病的王文林,后者已没有刚下来时的兴奋劲,有些累了,气喘吁吁。 接下来的道路人类的痕迹几乎消失不见,洞体虽然足够宽大,但是脚下的碎石尖利,一不小心头顶又会碰上长长的钟乳石。 刚开始大家都在忍受,慢慢的开始有了抱怨,而且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师傅,会不会选错了路啊?”梁小慧就是短捻的炮杖,第一个跳了出来,“你看这条路,太难走了!这地上的石头片儿都划了我脚脖子好几道了。我看我们应该折回去,和血族的人走同一条路。” “你们都这么想吗?”袁士妙面无表情。 “师傅,这些石头像是新震落的。”王双宝用手电的光柱照照地面再看看洞顶,上面果然有大片的岩石脱落,“会不会有危险?” “你也想回去?”袁士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的,”王双宝连忙解释,“你看这路,越往前越多,我觉得这上面可能是黑山张。” “黑山张?”正在抱怨的梁小慧一下子跳了起来,险些让钟乳石碰到头,“难道这里就是燕瘦山?” 燕瘦山是袁士妙起的名字,它的位置就在黑山张村东。原本风化严重,但是当王双宝收走了天使刺后,引起了山体的剧烈活动。大量的山石剥落下来,将一座矮挫的小山变成了细高条。 “是的。”袁士妙表情凝重,点了点头。 既然说出了道路难行的原因,人群中的抱怨之声逐渐平熄。只是想要穿过这么一片碎石区并不容易,好多的脚踝都被划伤了,血迹渗透鞋袜。 再行数十米,总算离开了乱石区。在袁士妙的提议下,大家就在做简单的休整,包扎伤口。 年老体衰的王文林与何清正夫妇是受伤最重的,体力也几乎到了极限。可是他们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梁小慧虽然牢骚最多,可她也是这其中最活跃的。就在大家原地休息时,她反而走马观花的参观起来。 “双宝,你来看里。”梁小慧突然大叫。 “怎么了?”王双宝不明就里,赶忙跑过去。 “那个石台!”梁小慧厉声呼喝,手舞足蹈。 洞顶不起身的地方,单有一个石头,上面似乎原来是放置物品所用,现在却空空如也。 “石台怎么了?”王双宝还是不明白。 “那是天使刺原本在的地方。”袁士妙闻言也走了过来,迅速作出了判断。 “可这石台离洞顶还有差不多两米啊。”王双宝非常震惊,“它是怎么上去的?” “飞上去的。”袁士妙仔细看看了石台正上方的石缝,那里可能就是天使刺挤上去的地方。 “阴沉木箱召唤的力量这么强大吗?”王双宝有些痴了。 “应该是它们被青山镇的大风水压制了一千八百年,总算有了机会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想摆脱束缚。”袁士妙想了个更容易理解的解释。 “它们是有思维的?”秦志城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就当是吧。”袁士妙的回答模棱两可。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四点多钟,眼见王、何两位老人支撑不住,袁士妙决定再走一个小时就安营。 “这下面虽然阴冷黑暗,倒是没有什么鬼啊怪啊什么的,”梁小慧天生阳包阴体质,最能适应这种环境,“还有就是空气,这里好像一直都有风在流动。” “话可别说早了。”一旁的秦志城呵呵一笑,似在取笑她。 “哼,等着吧,晚上给你个女鬼搂着!” 众男生哄笑,这个梁小慧搞怪又幽默,说话又楞又狠。 好不容易又往前捱了一个小时,总算找到了一个空旷的所在。在袁士妙的示意,众人安营扎寨,开始休整。 “到小清河了吗?”王双宝的手电光柱在洞顶四处逡巡,他想看看土地庙底部是个什么样子。 “应该还没到。”袁士妙也不确定,地面以下受地磁影响,罗盘没法定位,高科技手段也失灵了。 “差不多也快了。”休息了一小会缓过气来的何清正说道,“能感觉到这里越来越潮湿了。” 小清河应的是八卦中的坎卦,也就水。地上有明河,地下就有暗河,这里的湿气较重,有种粘人的感觉。 “你们还好吧?”袁士妙关心地上前询问。 “没问题,”何清正微微一笑,“老头子,你怎么样?” “我也没问题,”王文林流畅而连贯的谈吐让王双宝大惊失色。 “对了!”梁小慧一砸拳头,“梁友贵那帮人呢?他们怎么也没赶上来?” 第157章夜半惊魂 从狼王坟一侧的洞口前行,经过山神庙底后,会有三条岔路口。卢安康、谢蔷薇等血族的人选的是最左边那一个,而袁士妙执意要走最后面的一条。 “他们在坟里拓印石刻吧。”王双宝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们队伍中的人员构成我看过,”秦志城显然观察更加细致,“比我们多出五六个人,里面有几个人应该是专门负责拓印碑刻的。余下的人应该继续前进才是。” “那为什么不见人?”梁友富的这句话透着焦虑,不知他是更关心弟弟还是儿子。 “只有一种可能。”秦志城往前路望去,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静谧的可怕。 “他们走了中间那条路。”白金龙从背包里摸出瓶酒,就着几颗花生米就喝了起来。 “为什么不是左边那条?”梁友富不太信服这个满眼纹身的“社会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白金龙的花生米嚼得咯吱作响,“上天早就替我们选好了。” 自从天罡北斗大阵被破,神算子白培英白七爷去世后,白金龙的性格大变。他执意要重振早已扔下十年的饿狼帮,没想到他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中州北部搞得风生水起,大有一展宏图的意思。可在这个时候,他却接受了王双宝的邀请,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小山村。 在王双宝的记忆中,类似这种莫测高深的句子已经不是白金龙第一次说了。他望向师傅,可袁士妙似乎毫不在意。 地下没有阳光,也就没有时间观念。 好在还有生物钟,饥肠辘辘的肚子在催促他们,可以准备晚饭了。山洞底下没有木柴,不能点燃篝火取暖。简单的吃过午饭后,每个人都钻进了自己的小帐篷,早早睡下。 只有王文林与何清正住的是双人帐篷,其余人都不愿意和别人挤在一起,各住各的。 王双宝本来心中有诸多的疑问,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只是随便的一靠,便沉沉地睡着了。 “双宝,双宝!”帐篷外有人在招呼他,好像是朱志伟。 可他一点也不想动,于是头不挣眼不抬的问:“咋了,什么事?” “这里不能睡觉,快起来!”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前面是土地庙,到那里去休息!” “你少吓唬人了。”王双宝不想理会这个恶作剧,翻个身继续睡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王双宝被尿憋醒。这才极不情愿的从热睡袋里钻出来,打开手电向远处走去。 “等等我,”又一个帐篷打开,朱志伟也钻了出来,“我也去。” “几点了?”王双宝随口问道。 “十二点一刻了!”朱志伟伸着懒腰。 “哦,这么快!”王双宝打着哈欠,“刚睡下时,是不是你在搞恶作剧?” “神经,”朱志伟揉了揉有些酸涨的肩膀,“我倒头就睡着了,谁有心思搞什么恶作剧?” “不是你?”王双宝有些吃惊,“可我听口音就是你啊,带着胶东口音的普通话。” “别扯了,你是做梦吧。”朱志伟以为在逗他玩,不再理会。 两人撒完尿后,王双宝带着疑惑回到了宿营地。出于谨慎,他挨个检查帐篷。 “怎么了?”袁士妙一脸困倦的从帐篷里钻出来。 “刚睡下时,我听到有人在帐篷外跟我说话,”王双宝边说边检查着,“说是这里不能睡,让去前面土地庙下面再休息。” “是谁?”袁士妙转动着脖子,她感觉睡得浑身酸痛。 “听口音以为是小朱,可是不是他。”王双宝看了眼正准备钻进帐篷的朱志伟。 “当然不是我了!”朱志伟正要反驳,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另一个帐篷,大惊小怪的喊道,“小福呢?小福怎么不在?” “什么?”袁士妙、王双宝一齐跑了过来。 边小福的帐篷在最外面,与朱志伟毗邻。此时帐篷上的拉链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王双宝伸手进去摸时,这才发现睡袋中早已冰凉。 “所有人集合!”袁士妙感到事态不对,吹响了救生哨。 所有人陆续到齐,包括互相搀扶的王文林、何清正夫妇。这些人正在熟睡之中被吵醒,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哈欠连天。 “怎么了?”梁友富在一众人中表现尚可,甚至比那些年轻人还要好。 “少了一个人。”袁士妙看向白金龙,“是边小福。睡袋早就冰凉,看样子离开有段时间了。” “嗯?”白金龙揉搓着脸颊,“会去哪呢?向前还是向后?” 向前是一片未知,边小福以一已之力未必敢独行;向后是狼王坟方向,也能顺着魔窟和老井重返人间。 难道边小福因为恐惧打了退堂鼓? “先等一下。”王双宝主动解释着,“我在睡觉时听到有人跟我说这个地方不能休息,让我们上前面去,到土地庙再睡。可我睡得太沉,没起得来。直到我刚才起夜色,才发现他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提醒你的人是边小福?”秦志城揉着膝盖,看样子他睡得也不好。 “你该不会又做梦了吧。”梁小慧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哦,对!”王双宝突然明白了。 这两个字刚刚朱志伟也提到过,可王双宝并没往深里想。但是梁小慧不一样,她知道王双宝有做“白日梦”的特质。 “是你先祖?”袁士妙也反应过来,“他给我们的警告?” “肯定是这样,”王双宝和父母对视一眼,“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休息。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里睡得很不舒服,说明这里是有问题的。” “我好像没什么啊。”梁小慧反驳。 “你和村长都是纯阳体质,短期的阴邪环境对你们伤害不大。”袁士妙想了想,“我们抓紧收拾东西,到前面土地庙重新宿营。” “那小福呢?”朱志伟皱着眉头。 “他肯定不会逃走的,”白金龙主动答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往前面去了。” 既然决定要走,大家就一起动手收拾行李。当收起帐篷之后,王双宝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在他的帐篷底下,竟然多了几条粗大的蚰蜒。 “我靠!什么鬼东西!”朱志伟等人也相继发现了同样的问题,一个个都在惊恐的大叫。 “安静!”袁士妙安抚众人,“我们身体暖和,这些生物有驱暖避寒的特性,很正常!大家注意,不要用脚去踩,快快离开!” 梁小慧闻言又要反驳,被王双宝眼疾手快的堵上了。 王双宝看得很清楚,师傅的理由十分牵强。因为有两个帐篷底下并没有出现这种长腿生物,这两个人就是梁友富和梁小慧。 如果单以纯阳体质来解释也是不通。袁士妙修道多年,她的帐篷底下也有很多。但是在这个时候,能迅速统一思想,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山神庙的阳气入口打开,王端亭的魂魄也因此而受益,他得以离开山神像,进入狼王坟之中。 王双宝曾几次和师傅探讨过先祖魂魄转世投胎的事情,但是师傅说时机不到,只好作罢。 众人在一片仓皇中快步向小清河而去,因为走得着急,有些人体力不佳,被拉在了后面。这些人中就包括王双宝一家三口。 “双宝,你又梦见先祖了?”何清正的气色不佳,嘴唇发青。 “是啊,”王双宝有些担心,“爹娘,你们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回去?” “撑不住也得撑。”王文林的话既清晰又斩钉截铁。 “爹,你这是好了?”王双宝又惊又喜。 “快赶路吧。”王文林催促着。 打头阵的秦志城、白金龙等人终于意识到了团队的重要性,主动放缓速度,大家这才重又聚齐。而这时,又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银钟山腹是一个地下大裂谷,裂谷之中有无数的大小溶洞。在这些溶洞之中,单有三个较大的溶洞被人为贯通,变成了三条道路。在裂谷之中常有地下暗河相伴,空气十分新鲜,这与他们下来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 可是直到来到土地庙的下方,也没有见到边小福,甚至他的脚印和痕迹也无人发现。 出师不利,刚刚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有人口失踪。 “也许是走了别的小路,”秦志城打开狼眼手电,这种强光照射极远,“你看这大洞套小洞的,根本没法找。” “可他为什么会一个人走了呢?”朱志伟极为不解。 “这小子从来都是奇奇怪怪的,”白金龙挠挠头皮,“我本来也不想叫他来,他像中邪了似的非要来。来了就闯祸。” “是那些‘草鞋底’弄的,”蚰蜒在农村被叫成这个名字,梁小慧故作神秘,“那种东西钻到耳朵里,会搅乱人的心智……” “小慧,闭嘴!”袁士妙大为光火,在这个时候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只会帮倒忙。 “师傅,”王双宝没有理会梁小慧的胡言乱语,他一直在用手电观看着洞顶,“您看那里,应该就是土地庙的底座了吧,好像被人为的修理过。” 第158章军心不稳 民国二十六年,王端亭在重修山神庙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青山镇。而是先去了小清河一趟,将那里的土地庙进行了维修。 年深日久,不管是地壳的微小变动,还是阳光暴晒、水分渗露、植物生长等因素的影响,古老的东西总会有些变化。 土地庙就是这样。虽然它是纯石板搭建、雕刻而成,但是它的位置因为某些原因移动了。 至少从王双宝的视角里就是这样,土地庙一侧有刀削斧凿的痕迹。看样子是为了让它重归旧位,完全盖住这里。 “原来是这样。”袁士妙也看懂了,“如果任由其移位的话,那早晚这地下峡谷就会被发现。” “发现了不好吗?”边小福的意外失踪让朱志伟心情不爽到了极点,连袁士妙的话也能怼回去。 “当然不好了,”何清正清咳嗽两声,她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发声,“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它出去的。” “什么东西?”众人一齐傻眼。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分析,尤其是刚刚还发现那些长相恐怖的蚰蜒藏在帐篷底下。 “休息吧,才一点半。”袁士妙恍若不闻,“这里比刚才那里好多了。” 小清河的地下暗河就在一旁哗哗流淌,联想在头顶上还有一条明河,这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帐篷重又打开,支好,铺好睡袋。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金龙第一个钻了进去,呼呼大睡。在他的带头下,陆续有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很快,外面就剩下袁士妙和王双宝师徒二人。 “师傅,我们围着帐篷转一圈吧。”王双宝请求道。 “好啊。”袁士妙同意了。 从决定下坟开始,袁士妙的变化就明显,王双宝几乎有点不认识她了。 两人围着宿营地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了周围的地面、洞体,连那些裂缝也放过。却没发现那些蚰蜒,看起来这里的确是最佳的宿营地点。但是王双宝还是不放心,他又来到了地下暗河旁,用狼眼手电往水里照去。 水量很大,清澈见底。一群游鱼被光源吸引,围拢上来,个头竟是不小,白花花一片。可是从小就跟河鱼打交道的王双宝竟然一条也不认识。 “这些鱼常年生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环境里,眼睛发生了退化。身上的黑色素也没有了,变成了白色。”袁士妙解释道,“好了,一切正常,睡觉了。” “哦。” 王双宝闻言转身,狼眼手电的光源也随意的在水面上扫了一下。在恍惚之间,他仿佛见到了对面岸上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可再照过去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刚刚经历了边小福的意外失踪,袁士妙还是执意不留人守夜。只是让大家锁好帐篷门,安心睡眠。 地下大峡谷有独特的生态环境,这里缺少光源。因此肉眼可见的生物大都呈现出眼睛退化、黑色素缺失的现像。但是刚刚见到的蚰蜒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个头变大了。这可能与它们能从山体裂缝中进出有关。 王双宝躺在睡袋中胡思乱想一通之后,总算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袖里乾坤大,山中日月长。 王双宝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直到左手无名指刺痛他才勉强醒了过来。他极不情愿地揿亮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竟然是上午十点钟。 他大感不妙,连忙从帐篷中钻出来。除了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高挂洞顶,这里仍是一片厚重的黑暗,给人一种可以继续安眠的感觉。 “起床了!”当王双宝看到其他帐篷没有任何声响时,才想到这些人也和自己一样,被睡神俘虏了。 没有人理会他,就算他用吹响救生哨也毫无用处。 他找到袁士妙的帐篷,用声喊用力推都无法令她有少许的反应。好在袁士妙的帐篷并没有反锁,王双宝拉开拉链探手进去。一番胡乱摸索之下,他找到了九节杖。 “醒来,醒来!”王双宝并不知如何操作,只是用杖首轻点袁士妙的眉心穴。 “啊……”袁士妙一声长呓,“睡得真香。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师傅,十点了!”王双宝大声提醒,“除了我们,大家都在睡着!” “十点!”袁士妙赫然起身,抓过手表扫了一眼,“睡了这么久?” “我是用九节杖才叫醒的你。”王双宝苦笑着。 有了前车之鉴,袁士妙和王双宝费尽周折,总算将余下的七个人一一叫醒。 “我们会睡死在这里?”睡眼惺忪的梁小慧大惊失色,“那双宝你是怎么醒的?” “是它。”王双宝伸出左手,指着月光戒指,“我的左手无名指一阵刺痛,这才醒过来的。” “这么险?”众人心有余悸。 倘若没有月光戒指的预警,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在睡梦中慢慢消耗掉所有的能量,直到枯竭而死。 “不是你先祖让我们睡这儿的吗?”朱志伟第一个反应过来,却是质问王双宝。 “是啊,有点于理不通嘛。”秦志城也在犹豫。 “这个……”王双宝挠挠头,他也解释不上来。 “好了,”袁士妙开始掌控局势,“若不是双宝,我们就真地睡死在这里了。我们应该感谢,而不是抱怨。” “哦,对,对。”白金龙一拍大腿,“说不定双宝的先祖就是这个意思呢,让我们睡个好觉。这样才有体力继续前进。” 经过这八个多小时的睡眠,每个人的身体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相比于半夜边小福的意外失踪,所谓的“睡死过去”倒也没给众人留下更多的心理阴影。 早饭中饭一锅烩了之后,众人收拾行囊沿着地下暗河继续前进。 “这河里有盲鱼啊。”秦志城饶有兴趣的照着水面,“都已经白化了。嗬!这么大的个头儿?” “个头大不好吗?”梁小慧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等吃腻了罐头,我们就下河去逮鱼吃。” “吃倒是能吃。”秦志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梁小慧不乐意了。 “不要说我乌鸦嘴啊,”秦志城看了眼走在队伍最前的袁士妙,“洞穴有独特的生态系统,但是不管什么样的系统,所要遵循的原则都是一样的。” “什么原则?”朱志伟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他也看到了暗河里的白鱼。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秦志城不无担忧,“说白了就是生物链。我怀疑这里有更大的生物存在。” “啊?”大家都傻了。 一切未知的东西都是最可怕的。从昨晚先是边小福的失踪,继而发现了大蚰蜒,现在又看到暗河里的白化鱼类。再加上秦志城的缜密分析,让众人不寒而栗。 “好好赶路吧。”袁士妙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可是前面到底有什么?”朱志伟有些不满,似是打了退堂鼓。 “不知道。”袁士妙面无表情。 “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一找边小福?”朱志伟嚷嚷起来,“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呢?” “不是不关心,是没办法关心。”何清正适时的出现,当起了和事佬。 “那是不是我们丢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处理方法……”朱志伟不依不饶。 “你可以回去。”袁士妙静静地看着他。 “师傅,可他是火命,我们这里面只有一个火命的。”梁小慧马上表示反对。 “没关系。”袁士妙不动声色。 朱志伟愤愤不平,但是他也不敢一个人往回走。他知道,恐怖片里所有落单的人最终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再往前,过了招风口,就进了银中山腹了。”一向沉默不语的梁友富突然发声,“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吧。至于那个边小福,他的帐篷也没有搏斗的痕迹,背包也带走了,说明他是有准备的。” “哦,对啊!这小子是自己想走的。”白金龙恍然大悟,他是负责收拾边小福帐篷的人,行李中的确少了个背包。 “这就是不找的原因。”袁士妙冷冷地说道。 “哼……”朱志伟肚子还是有气,但是已不敢再说。 王双宝一直和父母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明显感觉到父母的精神虽好,但是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不得不小心照料。因此,他无心也无力去理会这些队伍中不安的因素。 更何况,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先祖会让他们睡在土地庙之下。 昨天的倾盆大雨加大了这里的水量,导致地下暗河的水哗哗流淌。一群盲眼白鱼在水花中欢腾跳跃,奋勇向前。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与“美好”。除了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人在这种环境中呆得久了,自然会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而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情的不断发生会逐渐爆发,王双宝分明感觉到队伍中已经有了分裂的倾向。 就在这时,一阵水声响起,黑暗中只见从河底钻出一物大肆捕食盲眼白鱼。所有的手电光同时照向事发地点,却只看见一个巨大的水花。 “是什么东西?”所有人的心里都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第159章镜面人生 “条条大路通罗马。” —选自《罗马典故》 通往银钟山腹共有三条路,代表血族的夜玲珑、有狼人背景的玄妙会以及代表中华道门的袁士妙、王双宝等人分别走了不同的路,但是他们的终点却是相同的。 不得不说,这是绝大的讽刺。 那条巨大的黑暗生物一阵翻腾之后,水面上残存着不少盲鱼的尸体。但是很快,那些尸体的残骸又被新的小形捕食者分解掉。 几分钟后,水面重归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那是什么鬼东西?”朱志伟一边说一边胆怯地望了眼后路,颇有退心。 “是不是鳄鱼什么的。”白金龙嘴里叼着的烟,满不在乎。 “鳄鱼是不会生活在这种地方的,”秦志城艰难地咽下口唾沫,“不过,洞穴里的大鲵、蝾螈都是两栖动物。” 既然是两栖动物,那就意味着刚才的那个大型黑暗生物能够上岸。这句话令王双宝想到了在土地庙休息之前看到的河对岸那团白影。 “啊,那我们怎么办?”朱志伟有点吓破胆了。 “嘿,怕什么怕,”白金龙“嗖”的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刀,“要是敢来就宰了它,整好尝尝鲜。” “这些不过是些自然界的生物,”袁士妙冷冷一笑,“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快赶路吧。” 银钟山下的这片地下溶洞和峡谷千奇百态,封闭了上亿年。里面独特的生态系统本身就是大自然发展的见证者,极其珍贵。 但是这三队人马心无旁鹜,目标明确,都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队伍行进到一处较大的空地,梁小慧仰望洞顶,并不确定:“这里是招风口?不太像啊?” 招风口村南有片老林子,在那片老林子里有两株老松树,而幻镜就是从那里挣扎出来的。和之前的黑山张和小清河不同,这里并没有明显的石台或者是土地庙底座。只能看丛丛的树根宛如幕布一般从上面垂了下来。 “应该吧,”王双宝下了断语,“这上面是片老林子,树根透过了土层、钻过了岩缝,这得需要许多年的功夫。” “可是幻镜呢?”梁小慧的性格很喜欢较真,“这也看不到原来放幻镜的地方啊。” “每个地方的位置不同,”王双宝试着分析,“环境也不同。过了近两千年,很多东西都会变化的。” “你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师傅了,”梁小慧噗嗤一声笑了,“老气横秋的。” 自从秦志城到来后,王双宝总感觉梁小慧与自己有些疏远了。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是配不上大美女梁小慧的。但是他也会因此而伤心。 下坟之后情形也差不多,王双宝的心思全在照顾父母上,梁小慧仍然喜欢与秦志城同行。 秦志城人长得极帅,谈吐又有料,很会讨女人喜欢。而他却是个闷葫芦瓢,差距明显。 所以梁小慧突然地示好,让王双宝一时有些糊涂。 他疑惑的望向身后,却发现空无一人。大惊失色之下,他想告诉梁小慧,但是一扭头,竟然发现,梁小慧也不见了。 不独是八个同伴神奇地凭空消失,就连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行路时的脚印,全都消失不见。 “鬼打墙?”王双宝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因为在这里他的天眼通是一直开启的状态,连根鬼毛也没见到,哪来的鬼打墙。再说消失的同伴中还有师傅和母亲两名修道之人。 不管信与不信,他在口中开始吟诵《清心咒》,以求破解眼前的窘境。 可以肯定的是,八个同伴是突然消失的,就在他和梁小慧望向洞顶闲聊天的一分钟内。就算是只兔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得如此消无声息,他有点明白了。 王双宝寻得一块干燥的石面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他觉得是被这洞里的某种东西给魇住了。反正师傅手中有九节杖,不如静下心来等待救援。 不知过了多久,等王双宝再度挣开眼时,却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你是谁?”王双宝问。 “我是你。”对面的王双宝如同镜中人一样做着同样的动作。 “怎么可能有两个我?” “我是你的另一面。” “另一面?” “你若是善,我即是恶;你若是人,我即是鬼……” “你不要搞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一切,其实是我们共同弄出来的。” “什么意思?” “其实你早就死了,死在黑煤窑底下。但是你的魂魄不愿意相信,因此编出这般幻境。时间到了,你该醒悟了。” “我早就死了?” 王双宝顿时觉得冷汗直冒,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其实他没有复活,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梦。没想到,实际上比梦还要惨。 “尘归尘,土归土……醒来,醒来……” 突然,王双宝感觉灵台一阵清明,他猛得再度挣开眼睛。终于看到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师傅袁士妙。 “师傅?我这是在作梦吗?”王双宝上来就问。 “好不容易叫醒一个。”袁士妙努了努嘴,“你看他们七个,包括你娘和梁小慧,都像睡着了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双宝越想越后怕。 “刚到这里我就感觉不对,”袁士妙手中紧握着九节杖,“先是小朱小秦着了道,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紧接着你们也陆续出了状况。我一看不好,顺手抽出了九节杖,可我也着了道。好在我背了段《道德经》,突然清醒了过来。” “哦……”王双宝看看四周的黑暗,他还没有完全从梦中走出来,“哪一个才是真的?” “你就是真的,”袁士妙有些急了,一指月光戒指,“你能比他们先醒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发戴着这个!” “哦,是啊!”王双宝这才如梦方醒,站了起来,“那他们要怎么办?用九节杖不行吗?” “我试过了,没什么效果。”袁士妙摇了摇头,“这些人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每个人都或卧或坐,眼睛虽是闭着的,但是脸上是有表情的:有的愉悦,有的焦急,有的陶醉,有的垂头丧气。 “会不会是因为幻镜?”王双宝突然想起了老林子里的那只兔子。 “我也想过,”袁士妙紧拧眉头,“可是幻镜早就被收了啊。再说那东西能让我们九个人一齐着道吗?” “或许有这个可能。”王双宝再次抬头观察那些垂下的须状树根,有些树根长得很长了,伸手就能碰到。 “难道是因为这种环境?”袁士妙似有所悟,“幻镜在这里埋了1800年,让这里的整个环境都变成了幻境?” “师傅,我觉得破解之法就在这些树根上。”王双宝伸手轻搌,树根似乎很干燥。 “具体些。”接连遭到变故,让一向沉稳的袁士妙心情也浮躁起来。 “用火烧。”王双宝话音刚落,就点然了打火机,并用火苗撩拨那根树根。 那树根似乎很怕火,主动的左摆右摇想避开火焰。可王双宝不依不饶,甚至把火拧到最大,肆意乱烧。终于,整个树根群都惊动了,它们慢慢蜷缩,向上逃去。 不一会儿,那些原本如同幕布的树根完全消失在洞顶。 树根消失之后,何清正和梁小慧第一个清醒过来,她们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一脑门子冷汗。 接着,梁友富和白金龙相继清醒过来;然后是秦志城,最后是王文林。 令人意外的是,号称祝融后人的朱志伟却仍然沉浸在幻镜之中,无法自拔。 “师傅,他为什么还不醒?” “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不想醒来。”袁士妙冷哼一声。 “那怎么办?” “老办法,用火烧。” 袁士妙扔下这句话,又开始研究洞顶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刚刚树根就是从那里进出的。 “我来。”白金龙正在吸着烟回想着年轻时候大杀四方的场景,顺手就是一烟头,簇在朱志伟的手背上。 “啊!”朱志伟痛得暴跳而起。 “醒过来了?”白金龙戏谑地笑着。 “这怎么还在这里呀,”朱志伟一屁股坐倒,“我刚才明明在老家……”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事情,都有打不开的心结。这些东西都被人为的封锁起来,锁到心灵的最深处,藏好。但是,遇到某种特定的时候,比如喝醉酒或者某个纪念日时,这些东西就会如同沉渣泛起,搅乱心情。 队伍重新集结,再度向前。没有人愿意讨论刚刚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袁道长,前面没大路了!”负责打头阵探路的秦志城停了下来,用狼眼手电指着前面大小不一的溶洞,“我们钻洞?” “呀,那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咬人的东西呢!”朱志伟惊恐地大叫。 “先休整休整,准备下装备。”袁士妙看都没看朱志伟,“然后看看钻哪个洞。” 第160章洞幽察微 从下坟到现在,整整二十四小时了。 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袁士妙的探险小队已经数历其险。虽然她不肯承认,总是轻描淡写地抹过去。但是王双宝知道,不管哪一次都可能将整支队伍带上覆灭的道路。 第一次睡在错误的地点,幸得先祖王端亭提醒及时撤离。离开时在帐篷底下发现数量众多的大个头的蚰蜒,倘若被这东西咬上一口或者如梁小慧所说钻到耳朵里,定会伤及性命; 第二次在土地庙底下睡觉,睡得又香又沉,可是险些睡死过去。幸好月光戒指在关键时候唤醒了王双宝,这才免遭劫难; 第三次更是离奇。众人坐在招风口村南的那片老林子之下,竟然会被那些下垂的须状树根蛊惑,各自陷入内心的幻境之中。这一次是随身携带九节杖的袁士妙受惑最轻。 除了这三次的凶险,还有地下暗河里未知的大型两栖类捕食生物在一旁觊觎。 当面对着大小不一、各式各样、不知深浅的溶洞,袁士妙居然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执意要选择个溶洞来钻。 王双宝本来就不同意贸然下坟,尤其是和邪恶的血族、善恶不知的玄妙会一起下来更让他心怀忐忑。向来不曾违拗师意的他鼓足了勇气准备开口之时,却被母亲给拉住了。 “我可不钻!”朱志伟后退两步,大声疾呼,“你们也不要钻!我看我们干脆回去得了,这下面太危险了!同意回去的跟我走!” “我早说过你不是修道的料。”袁士妙冷冷地打量他一眼。 “少来这套!”朱志伟根本不在乎撕破脸,“谁稀罕当什么臭道士了!反正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愿意回去的站到他那边,”袁士妙弯下腰,用狼眼手电逐一检查着溶洞,“愿意继续前进的不要动。” 没有人改变立场,朱志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势单力薄。 与他同住一屋的秦志城也没有理会他,并且还在和袁士妙交流着意见:“道长,我看应该走这条,比较干燥。我们的身体比较能适应,而且有野生生物的可能性也最小。” “我看行。”袁士妙点了点头,“我拿着九节杖打头,双宝有戒指护体负责收尾。其余人都跟上不要掉队。” 何清正对王双宝微微摇了摇头,顺手从挎包里摸出了铜磬。看似随意的敲了几下,那清澈悠扬的声音让众人不禁神轻气爽,焕然一新。 “袁道长,我错了。”被磬声唤醒的朱志伟主动上前认错,“我是被边小福的失踪吓坏了。” “好的,归队。”袁士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志城选择的溶洞并不是最大的一个,相反还比较小。当身材高大的白金龙钻进去时,略显局促。但是他也一言不发,只是努力的向前匍匐前进着。到的最后,只剩下队伍中的王双宝了。 “宝儿,快来。”从溶洞中传出的声音有些奇怪,但那确是母亲何清正的声音。 王双宝没有开手电,只是在黑暗中随便望了一眼。黑暗的岩壁上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来回爬动,却不是萤火虫。而且,那种东西似有向这边爬来的迹象,吓得他连忙钻到洞里:“娘,俺来了。” 洞口初时极狭,越行越宽,到得后来,已经可以站立行走,只是仍需弯着腰,小心碰头。 一路上虽然艰难,但是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死路。看样子秦志城选择的这条道路是非常正确的。 “小朱,你别总想着回去。”梁小慧就在朱志伟的身后,边走边聊,“危险这东西很奇怪,总是在后面。尤其探险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折回去。” “为……为什么?”朱志伟的声音里有些发颤。 “你想啊,我们来的时候那些草鞋底、河里的吃人的大鱼、能睡死人的营地、还有那些伸缩自如的树根只是没来得急攻击我们。等它们想明白了,我们回去了……”梁小慧故意一顿,“就完蛋了。” “啊……”朱志伟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呵呵,小慧是在吓唬你呢。”一向稳重的村长梁友富不禁莞尔。 “也不算全是吓唬,”白金龙嘴巴一咧,“那些迷惑我们的树根就像蛛丝一样,能把我们牢牢缠住,而后慢慢吸干我们的精华,最后成为一堆粉末。” 王双宝的身前还有父母挡着,他不方便与他们交流。否则,他早就制止这种无聊的恐吓了。可当白金龙说到树根的时候他不禁心中一懔,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你们说什么都无所谓。”朱志伟定了定神,乍着胆子问了一句,“我就想知道边小福到底去哪了?” 朱志伟的这句话让刚刚有些活泛的气氛再度凝固。不管边小福是不是主动离开,他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声不响只带着最简单的装备就离开队伍,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好了,我们在这里休整休整。”袁士妙总算寻到了一个能完全站直身体的所在,这时发现因为弯腰时间太久,浑身酸痛。 休整的地点面积较大,勉强能摆开九个帐篷。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都支好帐篷,铺开睡袋,躺在上面自由舒展着身体。 “秦志城,这上面是哪?”梁小慧的声音从另外的帐篷中响起。 “应该就是银钟山了。”秦志城大声回复,“不过离着山腹中心还有段距离。” “为什么这个洞口没见到生物呢?”梁小慧问题多多。 “这上面有层石灰岩,微生物并不喜欢这种味道。”秦志城猜测。 王双宝一直在队伍的最后,帐篷也只在最后。他的帐篷门没拉,正好对着来时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梁小慧突然停下了交谈,改为侧耳倾听。 “好像有种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双宝也听到了,他用手电照向来时的洞口。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他什么也没发现。 “不好。”袁士妙一下子从帐篷中钻出来,大声指挥,“双宝,想办法塞死那个洞口!再在缝隙上喷上杀虫剂!” 迅速反应,马上行动。 王双宝顺手就将自己的帐篷塞了进去,再随便划拉点乱石,不太费力的就把洞口堵死。再按照师傅的要求在缝隙上喷洒杀虫剂。 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沙沙沙”的声音。众人早就收拾好行囊,只等袁士妙一声令下就跑路。可奇怪的时,袁士妙的注意办全在那个塞死的洞口上。 “师傅,是什么?”王双宝回头问。 “雪毛子。”袁士妙拿出一包细烟,示意每个人都点上。 “雪毛子?”王双宝点燃细烟,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这是什么烟?” “驱虫烟。”何清正代为回答,并接着解释,“雪毛子就是草鞋底,就是蚰蜒。” “这得多少啊!”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朱志伟又慌了神了,“我们跑吧”。 “跑不过。”袁士妙吐出一口烟,“这些东西见缝就钻,很容易抄了我们的近路。我们不如就这么抽着烟等着,等它们都过去就好了。” “过去?”秦志城耳朵尖,“它们要去哪?” “梁村长,小慧,”袁士妙没有理会秦志城的疑问,“麻烦你们两个和双宝换换位置。” “咦!”梁小慧不肯。作为一名女生,她也不喜欢这些长腿的虫子。 “这是命令。”袁士妙不想跟她啰嗦。 王双宝记了起来,当被收帐篷准备出发之时,只有梁友富和梁小慧的帐篷底下没有发现蚰蜒。难道梁家的人天性就不怕这种东西?这让他想到另外的一支梁友贵带的梁家队伍。 塞住的洞口挡住了雪毛子的来路,它们并没有强行攻破那个由帐篷和碎石组成的临时屏障,而是选择了绕路。 很快,在王双宝等人的头顶和四周传来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沙”的声音。在那些岩洞的裂缝处,时不时的就有一些大个儿蚰蜒钻了出来,但是又被驱虫烟的味道呛了回去。 “这东西真是过路的,不是冲我们来的,”白金龙抽完了驱虫烟,又点了支香烟,“袁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 “蚰蜒又不是蚂蟥,不吸血。”袁士妙吐了一口烟,“除非你压到它了,否则它是不咬人的。” “哦,”白金龙嘿嘿一笑,“那你又怎么知道‘不好’的,知道是这些东西的?” “要下坟总要做些准备。”袁士妙不想多说。 “哈哈,厉害厉害。”白金龙笑着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蚰蜒大军集体出动,数量庞大,它们本来的大路被堵,不得不走小路。这样大大延缓了它们行进的时间,也就加深了人们的恐惧。等到它们基本过完,足足过去了两个多少小时。眼看就要到晚饭的时间。 “我们在这里扎营?”王双宝问。 “不,”袁士妙摇摇头拒绝了,“昨天晚上我们休息得很好,再说也不饿,还是继续前进。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再扎营。” “安全?这里哪有个安全的地方!”朱志伟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啊!我被咬了!救命啊!” 第161章人心难测 朱志伟的右手手掌的边缘肿起好大一个包,硬硬的,奇痒难当。何清正小心的靠近他,取出风油精帮他抹了抹。 这个事实说明,被堵塞了行进道路的蚰蜒不仅会从两侧和洞顶钻过去,还会从地下爬过。朱志伟被咬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正是他的手足无措,刚好压在一只过路的蚰蜒身上,才会被反咬一口。 “啊……”朱志伟痛痒难当,几乎崩溃,“我要死了……救命……” “死是死不了的,”袁士妙冷冷地看向他,“但是你再挣扎,小心被更多的雪毛子咬到,那就不好说了。” 朱志伟闻言不敢再挣扎,只是死死地咬牙顶住,看上去也是极为可怜。 “就没什么好办法吗?”王双宝善心发作。 “只有风油精,”何清正略带遗憾地回道,“这东西咬人很痒,毒性却不高,一会就好了。” 半小时后,当蚰蜒大军全部过去之后,朱志伟的症状也缓解了很多。 “好了,继续出发。”袁士妙不想耽搁时间。 “师傅,这个帐篷要取下来吗?”王双宝心有余悸,他担心塞住洞口的帐篷里会藏着蚰蜒。 “不用了,”袁士妙摆摆手,“边小福不是还有一套吗,你用他的。” 边小福的帐篷一直在白金龙身上背着,正好给他减负。 溶洞越走越深,洞顶逐渐高起来,已经不会碰到头。在这种密闭狭窄的空间里久了,一行人愈来愈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是低头前行。 总是一惊一乍的朱志伟还在忍受着麻痒,自然也不会说话。 “秦志城,”王双宝主动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刚刚那些蚰蜒为什么会集体行动,它们会去哪?” “对于生物来说,这种大规模的集体行动无外乎两个目的,”可能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秦志城解释的十分详细,“要么是觅食,要么就是交*配。在这里显然不是交*配,应该还是觅食。” “觅食?”梁小慧加入进来,“它们吃什么?” “吃小昆虫,比它们小的东西。”秦志城想了想,“蜘蛛、蚂蚁、臭虫什么的。” 梁小慧头皮发麻。这是显而易见的,数量庞大的蚰蜒大军集体觅食,那食物岂不是更多更可怕?梁小慧的密集恐惧症又要犯了。 “不一定是觅食,”袁士妙摇了摇头,“可能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血族和玄妙会的人说不定已经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从师傅和母亲的表现上看,王双宝总觉得她们知道一部分内情,可他也实在想不通这种地下的信息来源自何处。除了邪神该隐,就只有谢家两位先祖“佐生佑灵”下来过。 “哦,不对,还有先祖王端亭的魂魄。”王双宝突然想到了这里,顿时感觉心里有底了。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五点钟,应该到了晚饭时间。可是袁士妙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管遇到多适合宿营的地点,她正眼不看一眼,直接匆匆而过。 朱志伟的症状有所缓解,硬块虽然没消失,但是已纪不怎么痒了。何清正又递给他几片口服消炎药,和水吞了下去。 又过了两个小时,当大家筋疲力尽之时,总算走出了溶洞,来到一个宽敞的大空间。 “到了山腹了?”白金龙习惯性地叼起烟卷,那亮亮的烟头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到了吧。”秦志城也不确定。 “师傅,休息休息吧。”王双宝看了看上气不接下气的父母,央求道。 “好,”袁士妙点了点头,“找个高一点干燥一点的地方,支好帐篷。吃饭,休息。” 确定好扎营地点,众人七手八脚一通忙活。等吃完东西喝完水之后,王双宝、梁小慧、秦志城等几个年轻人恢复得更快,他们主动凑在一起开着手电筒检查周围。 “双宝,你没感觉到师傅怪怪的?”走得远了些,梁小慧才敢小声询问,“她好像知道点内情。” “知道什么内情?”王双宝不想在外人面前议论师傅,“她修道二十多年了,肯定比我们看得透彻。” 梁小慧吃了瘪,一肚子的不愿意,印像中王双宝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 “你们看这里!”秦志城不想介入这样的话题,他一直在仔细探索。 “什么?”梁小慧懒洋洋地靠上前去。 “蚰蜒?”王双宝的看得更认真,在手电的光圈中的确是一只大号的蚰蜒,只是已经被踩扁了,“有人从这里过去了?” 到处都是溶洞,大小形状不一,无法确定这刚刚过去的人马是血族还是玄妙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在前面,大约一两个小时的步行距离。 再往前走,又陆续发现了几只被踩死的蚰蜒,好像这些人根本不怕这种生物。直到他们看到几颗蝙蝠粪便才基本确定,这队人马就是卢安康、谢蔷薇的血族队伍。 “都是黑暗生物,谁也不怕谁。”梁小慧直起身来,“这些人走我们前面去了。不知道梁友贵那些人在哪里?” “嘘!”秦志城突然关上手电,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梁小慧自诩是顺风耳,但这次的表现却远远不及秦志城。足足过了十分钟后,从一个溶洞里钻出一个人来,他带着头灯光线不强,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只见他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什么,过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子,小跑着向前而去。 “那人是……”王双宝显然被惊骇到了。 “边小福。”梁小慧叹了口气,替他公布了答案。 就在那人从不远处跑过时,王双宝等人看到了他的侧脸,赫然是失踪了一天的边小福。 在王双宝看来,失踪已久又落了单的边小福已经是个死人。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又见到了他,而且他以一己之力,跑到了他们的前面。 当下三人停止了探索,回到营地和师傅报告。 “知道了。”袁士妙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我刚才在另一个方向看过了,梁友贵那些人也过去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赶路?”秦志城不无担心地问。 “不要,”袁士妙钻进了帐篷,“我们休息,休息好了再赶路。” “要不要留人值班?”王双宝在师傅拉上拉链之前问道。 “不用了,睡吧。”袁士妙毫不在乎。 “你们真得见到小福了?”朱志伟待袁士妙进入帐篷后才凑上前来小声询问。 “当然是真的。”梁小慧皱着眉头,这个朱志伟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是人是鬼?”朱志伟不放心地追问。 “是人。”王双宝给了他一个很确定的眼神。 “哦,这小子真是命大。”朱志伟轻揉着被蚰蜒叮咬过的手掌喃喃自语。 除了袁士妙、王文林、何清正外,其余人并没有急着进入帐篷。他们昨天都睡得太好,以致于今天虽然很累,却迟迟没有睡意。 “那小子没死啊。”白金龙听得这个消息很是欣慰,“单枪匹马独闯龙潭,不错不错。” 白金龙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年华。 “他为什么要离队呢?”这才是王双宝最关心的问题。 “你了解他多少?”白金龙哂笑着,又点上一支烟。 “我?”王双宝一下子愣住了。 他在黑煤窑里结识边小福,在那种地方许多人连名字都是假的,更不要说那些所谓的生活经历了。 “所以嘛,”白金龙看出了王双宝的窘迫,“就不要说边小福了,说说咱们这些人。你知道这里每一个人要下来的真正原因吗?” “不……不知道。”王双宝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队伍中共有十个人,除了王双宝不想下来之外,其余九个人从来都没有推辞过,包括这个屡次打起退堂鼓的朱志伟。 “人心难测。”白金龙又像个哲人一般深邃。 “老白!”梁小慧最爱打抱不平,她可不管这位白叔身上有多少刺青,说话多有哲理,“你说得这么热闹,你倒是说说看,你下来的原因是什么?” “我?哈哈哈……”白金龙大笑不已,“小丫头厉害啊,知道反问了!” “少啰嗦,快说!”梁小慧不停地催促。 “时机不到。”白金龙又玩起了深沉。 “切,”梁小慧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人心再难测,也都是为了自己。不管是名是利是情是义,反正还是为了自己。少装高贵了。” 一向粗枝大叶的梁小慧情急之下说出了更为高深的道理,压倒了白金龙,让一旁的王双宝哭笑不得。 “我来的原因嘛,”白金龙扔下烟头,重重地碾上几脚,“第一是双宝给我打了电话,我欠了他的人情;第二是我自己想来:狼王坟与饿狼帮,想必是有些缘分的;第三是有人要我来,重振饿狼帮多亏了此人帮助,于情于理都得来。” 前两个理由王双宝已经想到了,这第三个也在意料之中。土崩瓦解的饿狼帮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重振声威,只靠白金龙和他那几套拆迁房可说不通。 “好了,”袁士妙的声音从帐篷中响起,“都回去休息了,不准聊天!我们十二点出发!” 从现在到午夜只有不到五个小时了,虽然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但是从来没见过袁士妙会选在午夜行动。 众人各怀心事,草草散场,进帐篷休息。 第162章八阵之图 在地下是接收不到手机信号的,但是手机并不会因此而变成摆设;早就对手机有了严重依赖心理的现代人类,在失去其通话、上网等重要功能后,仍然会把它当做手表、闹钟、万年历、计算器甚至存储装置。 果然,十二点钟一到,单调而刺耳的手机铃声从好几个帐篷中传出,此起彼伏。 王双宝也被这种机械的声音吵醒,勉为其难爬了起来。他习惯性的摸过手机,点亮屏幕。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设定闹铃,这些声音都是附近帐篷中传来的。 他重重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身体,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却发现帐篷顶上有一行小字。 “不要管我,我去追踪他们了。” 很明显,这是边小福留下的讯息。由此看来,这个人并不是不辞而别,更不是失踪。 问题出现了,这个帐篷紧靠着朱志伟,又是白金龙负责收起的,难道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 边小福所谓的“他们”是谁?究竟是梁友贵他们还是血族的队伍?这句话是在提醒谁? 而这个边小福又是何方神圣,竟敢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里单枪匹马,来去自由? 王双宝怎么也想不清楚,只能一头雾水地钻出了帐篷。 大家昨天睡得太好,以致于晚上迟迟不能入睡。好多人都是刚刚睡着就被手机铃声给唤醒的。 一个个的哈欠连天,精神气全无。 队伍的领头人袁士妙却没有任何的表示,直接下令出发。自从下坟以来,王双宝明显感觉师傅的话少了,表情严肃了,态度也更严厉。只有在对他父母说话时偶而能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不仅是师傅,自从下坟之后,王双宝感觉好多人都变了。比如一向坦荡豪爽的白金龙变得神秘难测;活泼大方的朱志伟变得胆小谨慎;就连梁小慧也变了,向来喋喋不休的她经常性的沉默寡言,怼人的次数少了许多。 邪神曾经说过:下面很大很复杂。 王双宝已经见识了它的大,现在它的复杂也逐渐浮上水面。 也许,真正复杂的并不是那些蚰蜒,那些树根,那些水里的大型捕食者,更不是站在对立面的两只队伍。 而是人心。 队伍继续前进,道路开始变得曲折和起伏。狼眼手电那聚拢高强度的光圈也照不远,出现在面前的要么是石壁,要么是高坡或凹地。 王文林与何清正有些撑不住了,他们的气色很差,呼吸很重,时不时的还有一阵剧烈的咳嗽。 可是事到如今,向前和向后是同样的艰难,就连朱志伟也不再提回去的事了。更何况这两位花甲老人执意要走,一点也不怜惜身体。 “这路对吗?”梁小慧终于忍不住怀疑。 “路线是正确的,”秦志城时不时的蹲下身来查看前面队伍的痕迹,“但是我感觉越来越偏,离银钟山的中心越来越远。” “我们本来就是跟着走的。”袁士妙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走吧,快跟上。”何清正还在咬牙坚持。 现在的王双宝已经没有寻根问底的兴趣了。当每一个人都变得怪异之后,他不知道能找谁来谈心。 继续前进后,道路突然又变向了另外一边。而且又能看到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看样子又回到了银钟山腹的方向。 “我们一直在往下走。”秦志城是这群人是表现最正常的,他的分析总能及时出现。 “快到了。”差不多到了极限的王文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王双宝正想问个仔细,这时却听到了前方传来了声音。 那不是野生生物,或者是风声、水声,而是货真价实人类的声音。 袁士妙带头小跑了起来,在折过几个弯后,银钟山腹的面貌完全的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死火山?”秦志城年轻力壮,第一个冲到洞口的尽头,却清楚的看到一个圆圆的天空。 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钟,夏天天亮的早。从那个又高又圆的孔洞望出去,能看到湛蓝的天。 虽然很小,但却让大家一颗压抑的心得到极大的缓解。 “他们在那儿!”目力极佳的梁小慧一眼就看到刚才人声的来源。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火山口底部仅有两百多米,却是直上直下的道路。火山喷发的主管道比较圆滑,很少有落脚的位置直接攀下。 有一支队伍已经到了底部,正在向慢吞吞地向中心走去,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而另一支队伍只有半支下到了底部,余下的还在绳子上挂着,小心地向下跳跃。 看到这一幕,王双宝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边小福在哪里? “师傅,我们也下吧。”梁小慧来了兴趣,连忙从装备中找绳索和升降装置。 “下是肯定要下的,但是要先看好了。”袁士妙取出望远镜,仔细地向下望去。 “看好了?有什么可看的?”梁小慧疑惑的向下望了几眼。 虽然头顶上有个圆圆的孔洞,但是射下来的光线不足以照亮硕大的整个圆底。目及之处,只能发现一些圆不溜丢的大石头随意地到处乱摆着,看不出有些玄妙。 “那是八阵图啊。”何清正禁不住老泪纵横。 作为一个修道之人能亲眼得见老祖宗亲自布置的玄天大阵是何等的荣耀!而且,这八阵图历史上记载只有诸葛孔明一人摆成过;后来的十二都天门大阵不过是八阵图的简化版本。 “不对呀,”梁小慧在阳光的照耀下本性有所恢复,“这诸葛孔明是三国时的人,这里应该是张梁的人弄的。时间上更早啊,应该差个三四十年的。” “你以为弄这么一个地下洞窟不需要时间吗?”袁士妙已经见识过天罡北斗大阵,因此没有何清正那么激动,“三四十年算什么。” “那这版板到底归谁?”朱志伟有点儿懵逼。 “八阵图在孔明之前就有了,并非他的首创。”袁士妙心情大好,她指着下面的两队人马说道,“前面那一队是梁友贵的队伍,显然他们更懂得阵法的玄机;而血族这一队,凭借着超高的天赋和另类的思想,也没有掉队。” “他们都往阵眼去了。”梁友富轻声提醒。 阵眼是阵法之魂。这两个字从梁友富嘴里说出来,让王双宝大为惊诧。本来他真的以为太平道的嫡系传人是梁友贵不是他,可没想到他也懂得很多。 “他们从哪里下我们就哪下就是了。”白金龙也算是道门后人,显然对此知之甚少。 “八阵图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必须从开、休、生门进出;避开死、惊、伤三门。但是实际操作中又不完全如此。”何清正作为龙虎山正一道传人,对阵法研究较深,“比如刚才梁友贵那一队,他们要按照时辰、下去人员的命理以及阵法的随时变化详细运算,才能找到真正的入口。” “血族的人显然和他们不一样,于是他们另外找了个入口。”袁士妙的话多少能听出酸味来。 “信号!这里有信号!”朱志伟手中不停地挥舞着手机,像失心疯地叫了起来。 “当然有信号了。”袁士妙给何清正递了个眼色,后者开始不停的计算起来,“要不然血族的人怎么知道从哪里下去,怎么走?” “你是说……”梁小慧恍然大悟,“谢宝山!他们联系了谢宝山!” 谢宝山既然能布得了十二都天门大阵,自然也能窥破八阵图的奥秘;梁友贵也是一样,他能改变天罡北斗大阵的运行间隙,当然也能从八阵图中走一遭。 此时王双宝最为担心的人却是母亲,他自知计算这种玄天大阵最是耗费心神。且不说母亲有没有这种能力,单说到身体就很难抗得住。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的父亲王文林,向来浑浑噩噩、病恹恹的他,竟也主动参加到计算的行列之中。对那些道家的术语随手捻来,似是无比熟稔。 “边小福,怎么还有他的生辰八字!”朱志伟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们这算的是什么!我还是自己下去吧。” “你给我消停点!”白金龙眼角寒光一闪,吓得朱志伟一个激灵,不敢再言语。 “谁说我不在?”边小福突然从黑影里走了出来,站在大家的面前,“我回来了。” 他的出现并没有给现场的人群带来多少震撼。王双宝、梁小慧、秦志城在数小时前曾经见过他,王双宝甚至看到过他的留言;王文林、何清正夫妇忙着计算行进的路线,无暇旁顾;袁士妙、白金龙、梁友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只有朱志伟,从狂喜到疯癫,再到害怕,直至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好了!”何清正猛然一声大吼,“师兄教的办法果然管用!就在那边,我们下去吧!” 人群之中的王双宝并没有因为找到入口而有一丝的喜悦,相反他感觉心里发冷。 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一切,包括父母和师傅。 到底,他们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 第163章迷雾重重 一直以来,王双宝觉得像天罡北斗阵、十二都天门阵这种超级大阵,只有超一流的高手才能布局或者破解。可母亲何清正此时的表现大出他意料之外,再加上一向弱不禁风、苟延残喘的父亲也能助其一臂之力,算出八阵图的生门与线路。这些事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龙虎山正一道掌教马清一来的时候历尽千辛万苦,走的时候却是云淡风轻,不留一点痕迹。以至于当他们在元宵之夜苦苦对抗血族高手马修斯之时,王双宝甚至埋怨过这位道教高人。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这件事还有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环环相扣,说不清楚。 按照何清一的推算,他们的生门离现在的位置只有十数米,距离很近。 秦志城负责安装吊索,然后袁士妙等人一一从高处滑下,进入火山圆底。王双宝依然是最后一个滑下的,他刚刚下来,还没适应下面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后面的人都跟上了!”袁士妙大声提醒,“这大阵变化很快,一不小心掉了队就出不去了!” 类似的经历袁士妙曾经在夜玲珑总部遇到过,当时梁小慧一时大意将她遗落阵中,幸得王双宝用糯米四处乱洒,梁小慧勉强发出的九字真言以及自带‘天雷’属性的雷鸣生才打破迷障,救她出阵。 在真正的生死面前,豪言壮语也好,阴谋诡计也罢,总显得那么苍白。所有人闻言不敢反驳,只是紧紧盯住袁士妙,将在围在垓心。 “这地下大峡谷的空气流动原来是因为这大阵啊,”梁小慧不愧聪明伶俐,“这大阵的持续运转,给整个洞穴带来了生气。可是,这大阵是干什么用的?” 天罡北斗大阵是为了压制邪神该隐的左手,据说那只手上有终极的秘密;十二都天门大阵是为了模拟极阴的环境,适合血族的人长期在此生存。可眼下的这个中华道门最富传奇色彩的八阵图究竟有何作用,众人不得而知。 王双宝的双眼已经逐渐适应了光线,他能看到整个圆形的洞底,以及上面的八个洞口。 “这八个洞口也是应着八阵图的八门吗?”王双宝不由得问道。 “是的。”袁士妙欣慰地点点头,她的这两个徒弟的确是天资聪颖,看问题总比别人更快更准,“我们和血族、玄妙会分别走了三个洞口进来,玄妙会是‘生’,血族是‘休’,我们是‘开’。” “师傅,你不会刚下坟的时候就知道吧。”梁小慧怼人加抬杠的功能再度启动。 刚下坟时,第一次面对三茬路口,袁士妙选得是最右边的一条,故意不和血族同行。由此可见,当时留得这三条路竟都是活路。 “哼。”袁士妙却没有理会她,开始手捧罗盘迈出了第一步。 甫一进阵,整个世界就完全变了个样。也说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总觉得这里面阴风阵阵,似有无数机关与危险,踏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一般。 当然,在王双宝的天眼通里自然有另一番景像:无数的鬼魂在阵中飞舞,他们穿着古老的服装,目光坚定,似在守护着整座大阵。 除了王双宝自带天眼通属性外,队伍之中也就袁士妙有这种后天修成的天眼,其余人对周遭的事情并不知情。但是那些鬼魂似乎有意无意避开梁友富和梁小慧,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崇敬之意。 众人都谨慎地紧跟袁士妙与何清正,身体虚弱的王文林被动着小脑筋的朱志伟主动搀起,倒是替换了王双宝,让他能歇口气。 “小福,你去了哪里?” “我走了血族那条路。”边小福倒是很诚实。 “你不带帐篷,独自一个人,就不怕发生什么危险吗?”王双宝索性问得直接些。 “怕有用吗?”边小福轻哼一声,“如果怕我就不来了。” “你的留言是什么意思?”王双宝故意压低了声音。 “没什么意思。”边小福紧走两步,摆脱了王双宝的纠缠。 白金龙听到了这番对话,转过头来给王双宝示了眼色,意思让他们少说话。 站在上面时尚能见到阵中的玄妙会以及血族的队伍,但是下到其中却一个人也看不到。这些看似有意无意摆放的巨石不是阻挡了前进的方向就是挡住了视线,让人心生烦恼。 “双宝,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都怪怪的?”梁小慧特意靠近了王双宝,“包括你爹你娘?” “嗯。”王双宝默默地点点头,总算有人和他有同样的感受了,“可能是这洞底的环境或者是这八阵图制造的压力让他们改变了吧。”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梁小慧努努嘴,“你看他们的眼神,是不是都不太正常?” 王双宝这才开始留意其他人的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不假。从眼神能看出心理的变化,即便是受过特训的特工,也是如此。 除了王双宝和梁小慧,其余人的眼神都各不相同。 师傅是阴沉的,略带一丝愁容;母亲是不舍的,似乎有难言之隐;父亲却是热切与期盼的,一脸的喜悦;梁友富是复杂的,百感交集;白金龙是坚定的,附带一点冷峻;边小福是空洞而茫然的,看不出心理的变化;秦志城是深邃的,有种一探究竟的决然;朱志伟还是那样,惊疑而恐惧,胆战且心惊。 “你们两个,”袁士妙出声警告,“快跟上,小心旁边就是死门!” “哦。”两人同时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八阵图的八门正应着八卦,袁士妙刚才的警告在王双宝看来只是吓唬而已。因为据他看来,在他们一侧的地方并不是死门,而是正南的景门,值离位,小吉。 紧接着,袁士妙选择了一条阴风阵阵的道路,正要迈步进去,王双宝连忙上前阻拦。 “师傅,这是杜门啊,应巽卦,主大风。道路闭塞不通,是大凶之门!” “哦?”袁士妙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懂八卦?” “《阴元符集》上也有关于八卦的记载,我多少知道一点。”王双宝有些脸红。 “这八阵之图之所以玄妙,”何清正长叹一声,“就是这八门并不是固定的,吉凶之门可以互相转化。而且,想要走到阵心,必须穿越至少一个凶门。” “相比较而言,”袁士妙尽量和颜悦色,“你觉得必须选一个,应该选哪个门好呢?” “我明白了。”王双宝退向半步,不再言语。 如果必须走一个凶门,当然走小凶之门-“惊”门最合适,可问题是“惊”门在另外一边,穿过那里到不了阵心。所以,冒险走大凶之门“杜”门最为合适。 这番交谈更加剧了众人的恐惧心理,朱志伟那搀扶王文林的手臂明显更紧了,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杜门大风,主闭塞,因此走起来格外艰难。一经进入,在这盛夏的上午,那种能寒彻骨髓的罡风直接穿透了身上的冲锋衣。让每个人嘴唇铁青,冷得哆嗦不已。 “千万别掉队!”这是袁士妙大声的命令,很快就被风声掩盖了。 阴风狂吹、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疼。王双宝想快走几步,扶住在风中摇摆的母亲,可总也走不到。好不容易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一块巨岩之前。 “我操,出了风口了?”白金龙吐出嘴中的沙子,对大阵钦佩不已,“真有这么厉害?” 中州北部白家山村的天罡北斗大阵也是数一数二的玄天大阵,但是它的厉害却不像八阵图这么直接,因此白金龙表示惊讶非常正常。 “白叔,你白家的三位先人也是黄巾军的将领,是张梁的部下,和这里布阵之人梁昱是战友。”王双宝摩挲着脸上的沙子,“这些人都一样,非比寻常。” “都先别高兴得太早,”袁士妙解下面纱,冷冷地说道,“这是杜门,主闭塞,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 说完,袁士妙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巨石,做了个翻越的手势。 原来这才是袁士妙与何清正商量好的路线,主动走大凶之门,而后翻过巨石,到达阵心。 “这块石头?”秦志城是户外运动的高手,在面对这块巨石之时也犯了难,“我勉强能行,就不知道你们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袁士妙根本不留后路。 “不对!”秦志城突然疑问了一句,他环顾了四周,惊愕道,“我们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王双宝一直在队伍的最后,没觉得谁不见了。 “边小福呢?”朱志伟惊叫,“怎么又不见了!” “我在上面呢。”从巨石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并顺手抛下一根绳子来,“你们太慢了,快点!一个一个的爬上来!” 这个边小福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虽然刚才在杜门之中的狂风让人挣不开眼,可王双宝记得很清楚,边小福一直在自己的旁边。仅仅是刚刚在巨石旁边喘了口气,他就爬上去了? 巨石非常光滑,根本没有什么落脚点,即使是最好的攀岩高手,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爬上去。 除非他长了翅膀。 第164章阵心之物 边小福将绳子拴好,余下的人一个一个顺着绳子爬上去。 年轻人尚且好说,费劲一番气力之后,总能爬得上去。等到了何清正和王文林时却犯了难,好在上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众人合力将两人分别拉了上去。 等王双宝最后一个爬上巨石,放眼望去,前面的巨石阵仍然层峦叠嶂,看不清前路。 “这么高了怎么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啊。”朱志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当然了,这大阵不是这么容易就破了的。”袁士妙冷冷一笑,“尤其这种古阵法,日久年深,上面还聚集了一些极阴之气,久居不详。我们抓紧下去吧。” 王双宝将绳子抛向另外一边,好让同伴们顺着绳子溜下去。可他一抬头,又不见了边小福。 再往巨石下看时,才发现边小福已经下去了,正蹲在下面休息。 他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不再去想着破解谜题,只是等着谜底自己浮出水面。 翻过巨石之后,他们进入了大吉之门-生门,原来大吉与大凶之间只是隔了一堵巨石。 说实话,若不是神出鬼没的边小福及时爬了上去抛下了绳子,以他们的能力恐怕很难爬得上去。即便是擅长户外运动的秦志城。 这里已经虽然还是只能见到黢黑的巨石夹七杂八的胡乱摆放着,但是已能听到人声。从声音上判断,好像是血族的人。 “我姑父?”朱志伟的亲情基因启动,他意外捕捉到了谢成功的声音。 说起来,对方阵中还有一个瘫痪不能走路的祝卫青与张娟的合体,居然还走到了他们的前面。这足以看出双方的差距。 “师傅,我想起一个问题。”处在生门之中,梁小慧的聪明大脑又开始发挥作用。 “什么问题?”袁士妙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就是当初邪神该隐藏身的那个山洞,就是伤您手的那个。”梁小慧侃侃而谈,“现在想起来,那里多半是八阵图的死门,里面那些阴魂对邪神有帮助,但是对人类却正好相反。” “那为什么邪神不从狼王坟里直接到死门去,而是要从外面进去呢。”王双宝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他不想气氛过于沉闷,故意推波助澜。 “你傻呀!”梁小慧直接顶了回去,“这中华道门的大阵,他一个外来的邪灵如何能看得透,当然过不去了。再说了,当时他是迫不得已才寄身于谢成功的身上,但是对他来说那句躯体并不合适,这才由谢成功带着进入那个山洞暂时藏身。然后由谢成功燃起蝙蝠粪,等着马修斯来救他。” 不得不说,梁小慧的这番解释解开了当日邪神进入山洞之谜,而且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大阵是内外两部分,”袁士妙终于大开金口,“里面的巨石阵组成了内八阵图,主要是为了压制阵心的东西,更为凶险和玄妙;而外八阵图是八个固定的洞口:比如我们从狼王坟进来时走得三条茬路是三个吉门,再比如该隐曾栖身的那个洞口是死门。那上面还有四个洞口,分别是景、惊、伤、杜。” “那四个洞口连着哪里?”梁小慧好奇心发作。 “估计在银钟山诸多洞口之中了。”何清正气喘匀了,主动答疑解惑,“村里一直有传说,有些牲畜家禽误于洞口之后,再不见回来。而那些前去寻找的放羊人也是一去不返。所以村子里从来都是教育孩子们不要乱钻山洞的洞口。” 相似的警告王双宝也经常听到,这也是他不愿意下来的原因之一,没想到原因竟是这样。 “师傅,娘,”王双宝忍不住问道,“你们好像对这下面的情况知道的很详细,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好了,抓紧赶路。”袁士妙突然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梁小慧白了他一眼,意思是王双宝说错了话,才导致师傅这种态度。 王双宝吃了闭门羹之后,他的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边小福。这个意外加入的老熟人竟是如此让人摸不清底细,更奇怪的是根本没人去质疑他。 尤其是白金龙,眼神中还有些许鼓励的意思。 “马上就要进入阵心区域了。”何清正总算接了一句,给儿子留了面子。 从生门出来,就算离开内八阵图的功法区域,而进入了更为诡异奇谲的阵心。这里也不是一片坦途,时不时的就有毒虫出没脚下,惊出一身冷汗。 可当他们走近些望向前方,这才发现,更加可怕的是,那些蚰蜒群全都围拢在一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蚰蜒原来跑这里来了!”朱志伟望着前面乌压压的一片虫海面露绝望之色。 “梁村长,小慧,你们两个打头。”袁士妙从挎包中取出层层包裹的九节杖,扯去掩盖阳气的包装,“双宝垫后。其余人都靠近我,这九节杖的纯阳之气让它们不敢靠前。” 这地下的大阵是梁氏先祖布下的,连八阵图中的鬼魂都敬畏这些梁姓后人,更不要说曾是太平道镇道之宝的九节杖了。 朱志伟本想质疑既然有这宝贝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害他被蚰蜒咬了一口。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至于王双宝,他有月光戒指护体,这些蚊虫毒物向来对他敬而远之。 果然,当梁友富和梁小慧战战兢兢地走近虫海时,那些大个的蚰蜒迟疑了一下,慢慢的向后退了退。当人群之中的袁士妙将九节杖在空中挥舞几下之后,蚰蜒群哗拉就让开一个口子。 “真要进去啊。”朱志伟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不要怕,”王双宝出言安慰,“你没看到那些蚰蜒的表现吗?它们不是害怕,而是在护着我们。” 的确,这些有毒的蚰蜒群真的像是在护着他们前行,总是自动得闪开一条道路,而后面的来路又迅速封好。似是不想让别的什么东西进来。 即使如此,众人还是感觉非常不爽,尤其是打头的梁小慧。本来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就有密集恐惧症,现在还要她打头阵,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眩晕不已。 好在蚰蜒群组成的隔离带并不算宽,就在梁小慧哇哇大吐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离开了虫海。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圆形的石台,上面已经站了二十几个人。有些人满身的肿包,瘙痒难耐。但更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却是眼前的东西,当然王双宝等人囿于视野,并不知道是什么。 那些人面无表情的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有些人的眼中似乎能看得出嘲讽。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面有玄妙会的队伍,也有血族的人。其中不乏有身着黑斗篷的,遮住了脸庞,看不出是谁。 “小心!”袁士妙看到秦志城心急难奈,正要扑上前去,“还有机关!” “还有机关?”秦志城看了看面前不足十米的距离,心生疑惑。 “何师兄,找到入口。”袁士妙回过头来,吩咐道,“然后我们按照金、水、木、火、土的顺序进入,千万不要差了。” 当初下坟之时,一定要凑齐五行命理。当时也不知道原因,下坟之后又忘记了此事,众人直到现在才想起这回事来。 王双宝小心地凑上前来,他看到近处十米的距离有一条石头铺就的五色带。有黄、有蓝、有黑、有红、有黄,看似只是随意铺就,实际上却大有深意。 “师傅,五行的顺序不是应该是金、木、水、火、土吗?”梁小慧表示不解。 “哼,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袁士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是只是五个字,不是五行的顺序。” “嗯,”王双宝随声附和,“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这是五行相生的顺序。” “就你能。”梁小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他们队伍中的十个人里,白金龙是金,秦志城是木,朱志伟是火,这三个人都是外援。而梁小慧属水,王双宝属土,恰好凑齐五行。 余下的五个人里,袁士妙与何清正同是水命,应该在梁小慧之后进入;而王文林是沙中土命,正好排在王双宝之后;梁友富也是土命,依序应在王文林之后。 至于边小福,没人知道他的五行属性,袁士妙直接将他安排在队伍的最后。 何清正算出了入口,而后众人按照这个顺序,由白金龙打头,边小福收尾,十个人慢慢的进入五色圆圈之中。 血族的人在西半边,梁友贵却带人在东半边。当梁友富进来后,他们兄弟俩短暂地对视一眼,又迅速离开。 “大,”梁尧嗫嚅着,“您怎么也来了?” 梁尧的身上有三四个硬包,看样子进来时遭到了蚰蜒的啃噬。可他是梁氏后人,不应该有些遭遇的,这让王双宝有些疑惑。 不过,更能提起王双宝兴趣的却是那几个身着黑斗篷之人。玄妙会这边有一个,而血族那边居然有三个。 “狼人贾斯汀大人,”王双宝冷不丁喊了一嗓子,“血族的马修斯、克莱门特、休伊特大人,别来无恙啊,竟在这里能够相遇。” “少废话!”马修斯一把掀掉了帽子,“还是看看这个吧,谁有办法把这东西解下来?” 第165章魂戒现世 血族高手马修斯的话令王双宝的目光移到了人群中的缝隙。他隐约看到石台上躺着两个人,似乎正在睡觉。而马修斯所谓的东西却是其中一人右手上的戒指。 “魂戒?”梁小慧先于王双宝发出了惊呼。 那只苍老灰黑的无名手指上有一枚光可夺目的戒指,从那古朴诡异的造型上看,定是阴沉木箱中最后一件邪器-魂戒无疑。 “让一让,让一让!”白金龙可不管这里有什么血妖狼怪,他的黑老大属性启动,直接挤上前去,硬生生的给袁士妙等人挤出了一个空间。 王双宝也在其中,他挤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向了那个戴着魂戒的大手。没想到对方却像个木乃伊一样,浑身都枯槁破败了,根本看不出一点生机。 “这丑八怪是谁?”梁小慧不明就里,上来就是一句。 “说话注意些!”人群中的谢蔷薇受限于个头,并不显眼。直到她说出这句话才引起注意。 “哦?”梁小慧闻言更是变本加厉,“还是个残废啊,左手哪去了?” “左手在箱子里。”王双宝已经看懂了,这具“木乃伊”正是邪神该隐的本体,而缺失的左手就在阴沉木箱之中。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石台上另一个躺着的身影,却是老同事-卢安康。 “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想让邪神归位复活啊。”袁士妙已然了然如胸,她看了石台上的阴沉木箱,沉声道,“既然如此,直接将该隐的左手接上就是,还费什么劲?” “不把魂戒摘下来,根本就接不上。”梁友贵嘿嘿一笑,看不出是喜是忧。 “那不是有箱子吗?你倒是收啊?”梁小慧实在想不明白。 “行不通。”说话的是玄妙会那边的黑斗篷,却是狼人贾斯汀。 看情形邪神该隐的本体在这个石台之上躺了已近两千年。而他的左手也是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位置:在白家山村村口的白石匣之中呆了同样的期限。 “你们的邪神大人没有最高指示吗?”王双宝冷冷地怼了一句,顺便看了眼对方的人员构成。 血族的人全部都认识,除了已知的谢蔷薇、谢成京等人,以及三个血族成员外,只有一个稍显陌生的面孔,夜玲珑的掌门人-辛梦露。 “大人已经安寝。”辛梦露明显比其他人城府要深,当下只是和颜悦色,“只有我辈才能解决此事了。” 王双宝没再言语。他突然感觉到了异常。虽然头顶上有个井状的天空,但不代表火山底部就是一片阳气,这里的阴气依然厚重。可在他的天眼通中,却没有看到一个鬼魂,哪怕是个过路的。 “友贵,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梁友富的话充分透露了其梁家老大的地位。 “大哥,我就是好奇。”梁友贵笑嘻嘻地反问一句,“其实我的目的是拓印碑文,那边早就完事了。对了,大哥,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看看祖先留下的东西,以慰平生之憾。”梁友富文绉绉地回了一句。 一百二十年前,狼人贵族安德烈斯被血族与狼族联手追杀,原因就是他们怀疑安德烈斯盗取了象征狼族最高权力的月神之戒。 当然,安德烈斯手上并不是月神之戒,而月光戒指。可就是这枚月光戒指,居然在一百年后从中跑出了邪神该隐的魂魄。 这其中前因后果王双宝曾经有过无数的猜测,可都是不得要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邪神该隐的魂魄至少在一百二十年前,还是在藏匿于西方的。 至于他的骸骨为什么会在1800余年前的太平军起义时被留在中原,并且被锯下左手,这其中缘由就无人可知了。 “梁友贵,”袁士妙毫不客气,“你和血族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上一次在中州北部的天下城,梁友贵就和血族达成过某个协议。协议归定由梁友贵负责破坏天罡北斗大阵,由血族的人带走该隐的左手;换取来的是降了数亿的天下城的产权。 而今天,早血族一部到来的梁友贵显然胸有成竹。因为他不仅可以自如的观看血族的神祇,还能谈笑风生。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压力。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协议……”梁友贵的笑并不自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十年前在小清河拓印土地庙铭文的人也是你派的吧。”袁士妙得寸进尺,不依不饶。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梁友贵的面色沉了下来,他有点不高兴了。 “协议嘛,当然有一个。”辛梦露似乎很乐意看到玄妙会老大窘迫的样子,“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呗。” “把手指锯掉不就行了嘛。”梁尧主动为他二叔兼老大出头。 “锯他的手指比你锯你的头难多了。”马修斯冷冷地扫了一眼,吓得梁尧噤若寒蝉,“你们谁能想出办法来?既不伤到主人的身体,又能让魂戒归位?能办到的人重重有赏!” “我可以。”王双宝已经看了一会儿,多少有点底气,“就是不知道能换什么样的协议!” “你想要什么?”马修斯戏谑地看着他。 “你们从此离开中原,我中华不欢迎你们!”王双宝的话得到了师傅和母亲的眼神鼓励,因此格外有劲儿。 “你想得多了。”马修斯哈哈大笑,“我血族在中华已经居住了数千年,你说撵我们走就走的了吗?我只能保证不主动攻击你们人类就是。” “那样也可以。”袁士妙代为答应。 看起来不管是梁友贵还是袁士妙,都对邪神的真身怀有绝大的惧意。不惜降低身份以求换得一个口头协议。 既然达成了协议,余下的就得看王双宝的了。梁小慧对此不值一哂,因为在她心目中,王双宝没学过任何道术,平常只是以《阴元符集》上的庄户路数办点儿小事儿罢了。 该隐右手上的这枚魂戒和王双宝左手上的月光戒指有相似之处,所不同之外只是在于上面的花纹以及宝石的质地和颜色。 魂戒显得更加久一些,它的宝石是淡紫色的,与王双宝手上的那枚淡蓝色的戒指形成极大的反差。 邪神的真身躺在一块稀有的寒玉石之上。此石头酷似翡翠,触手冰凉,再加上洞底这奇妙的环境,这才让处于极阴之位的真身千百年来没有损坏。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一边的克莱门特倒是急了,“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们都退后!”王双宝最不喜欢这个背后捅枪的克莱门特,直接顶了回去。 马修斯和梁友贵等人闻言即向后退了几步,给王双宝留了个足够宽大的空间。 王双宝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取下魂戒,他自己手上的月光戒指平时还摘不下来呢。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另有用意。 趁血族的人不注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来,拧开瓶盖浇在了该隐的肉身之上。 “嗯?这是什么味道?”血族的人鼻子尖,有人闻出了火油的气味。 王双宝哪敢怠慢,忙从裤兜里取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很快,邪神该隐的表面燃起了熊熊烈火。 “还真是贼心不死。”谢蔷薇对王双宝的举动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更多的是一种鄙夷。 “儿子,你烧不到他的。”何清正看得明白,“在他的身上有一层气膜,能与世格绝。这些火只是在表面燃烧而已。” 原来真正挡住血族的人无法摘取魂戒的是邪神该隐表面的气化膜,并不像王双宝之前想得那样。 “袁士妙,你徒弟用火烧我家主人,这笔帐怎么算?”谢蔷薇歪着头看过来,一脸的不善。 “我是在为取魂戒作准备。”王双宝抢在袁士妙头里回了一句。 “浇油烧火也是做准备?”谢蔷薇根本不信。 “当然,要不然打不开。”王双宝话音刚落,便用左手握成拳状,以月光戒指上的宝石为硬点,直接击打在硬膜上。 那层在空气中丝毫看不到任何诡异之处的那层保护罩,随着王双宝月光戒指上的宝石的敲击而土崩瓦解。 他的这番举动让血族的人欢欣雀跃,却让贾斯汀等人极度不爽。 因为王双宝手上的这枚贵族专属戒指,比贾斯汀的手上的那枚要厉害得多,坚硬得多。 “然后呢?”马修斯仍然手足无措。 “直接开撸!”白金龙不怀好意地提醒着,并顺带着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魂戒在马修斯小心谨慎的动作中顺利的离开了该隐的右手无名指,而且刚一离开,就嗖得一下飞进了木箱之中。 刹那间,阴沉木箱宛如装了个连环炸弹在里边,整个木箱不断地跳跃、鼓胀,似乎里面的十三邪器都要一一蹦出来。 “我们信仰黑暗……终将到来……” 血族的所有成员见此情形,立即坐在地上开始祈祷。很快,那躁动的阴沉木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邪神该隐的本体开始有了变化。 第166章魔王初醒 石台上的邪神该隐那木乃伊一般的本体正在恢复生机,而另外一边的卢安康,生机却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很明显,该隐的复活是建立在卢安康生机断绝的基础之上。 “你们这样不行!”王双宝大声呵止,却被马修斯一袍袖阴风扑在了一边,显些压到后面的蚰蜒大军。 “等等看吧。”袁士妙顺手拉住了他,并看了眼谢蔷薇,“看看这些将灵魂售卖给血妖的人是什么下场。” 阴沉木箱的躁动终于停歇,夜玲珑的老大辛梦露走上前去,用纤纤玉米轻抚箱面,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念动咒语。 “我们就这么干看着?”朱志伟缩了缩脖子,胆怯地向后望望,“要不要先退出去?” “退不出去。”袁士妙冷冷地回复,“到这里只有一条路”。 “嗯?”朱志伟没听懂。 “有来无回。”梁友贵似乎心情很好,说话的时候喜笑颜开,“难道你们来时,袁道长没和你们说吗?这阵眼只有进的份,永远出不去。” “不是吧,”朱志伟瞪大了眼睛,“道长您怎么没有说过?” “少说话。”梁小慧轻推了他一把,“师傅心里有数。” 朱志伟本想发作,大闹一番。可一看周围足足有三四十号人,或坐或立,或沉默或私聊,竟没有一个脸上有畏惧之色,自己也只好作罢。 “他说的没错,”何清正轻咳一声,“这大阵的阵眼真的是只能进不能出,也就是有来无回。但是,如果大阵停了。所有的一切功法自然会消失,我们也就能出去了。” “大阵怎么才会停?”王双宝愣了,“为什么要让它停下来呢,难道这个魔王复活真的就那么守规矩?”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何清正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1800多年了,地形变化、环境变化、人心也全都变了。原来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只能想办法改变。” “你不记得天罡北斗大阵了吗?”袁士妙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石台上的邪神本体,但是嘴里也没闲着。 “哦?”王双宝有些懂了。 中州北部白家山村的天罡北斗大阵其实也是相似的情况。那里也是将邪神该隐的左手压制了同样的时间。但是到了现在,因为拆迁,因为人心,因为私利,很多古老的东西已经守不住了。 “你们这么干,道门的同僚们会同意吗?”梁小慧显然想到了更大的危机。 “不同意。”袁士妙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包括全真道的掌教玄城子师叔,以及众位师兄弟们。他们都认为要顺应大势,不要人为地干预。” “什么意思?”梁小慧不太明白。 “就是说,不管不闻不问,任由其自由发展。”何清正很难过,“无论会发生多了可怕的后果,也是如此。说实话,他们都太迂腐了。” “我倒是觉得他们说得也有些道理。”秦志城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多少共鸣。 “马师伯不是这样想的吧。”王双宝有点想通了。 “当然,”袁士妙还是纹丝不动,“龙虎山正一道的马师兄的确是人中龙凤,道门楷模。他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算到了一些事情,并把一些破解大阵的窍门传授给了我们。” “哟,”梁友贵的耳力不错,“中华道门还有这么变通的牛鼻子老道啊,改天我一定要认识一下。” “你不是道士吗?”梁小慧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 “不算是。”梁友贵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斜着看了眼胡守一。 石台上邪神本体破败的肌肤开始有了弹性,颜色也从灰黑色逐渐变浅;同样的,卢安康那二十岁最完美的身体正在一步步老去,开始有了花白头发和皱纹。 “你们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信徒吗?”王双宝心里仍是不忍,手中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内兜的东西。 “只要主人彻底复生,什么都可以做到。”马修斯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 王双宝的小动作吸引了梁小慧的注意,她故意走近他,给了他一个眼神。王双宝缓缓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作为最不愿意下坟的人,王双宝在下来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比如刚刚用来烧灼邪神本体的火油瓶。他确实是想着一把火将其烧干净的,没想到上面还会有一层气化的硬膜。 至于后来的用月光石击打膜面,其实只是一时急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已到中午。从火山洞顶那个圆圆的天空望出去,依稀能看到一些透过大树枝叶的阳光。 白金龙自告奋勇的准备午饭。他本来就做了十年的厨师,即使烹调些简单的临时食物,也能弄得香气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 “你就是饿狼帮的四当家吧。”梁友贵显然也饿了,喉头不由自主的蠕动着,“最近听说你们挺活跃的,是不是想东山再起?” “我就想知道,我大哥二哥是怎么死的。”白金龙盘腿坐在地上,呷了口白酒。 “人嘛,总有一死,”梁友贵嘿嘿一笑,“有些事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梁友贵的这句话似乎在暗示饿狼帮之前的两位当家的死于非命是出自他之手,当然也不排除有试图激怒白金龙的可能性。 “有道理。”白金龙竟然不为所动,只是将全部精力用在撕扯泡椒凤爪上了。 梁友贵的一言一行梁友富尽收眼底,但他却默不作声,只是接过午饭耐心的咀嚼。 从外八阵图的其中一个洞口呼啦啦飞来一群吸血蝙蝠,领头的就是那只大个头的蝙蝠王。王双宝看得清楚,它们飞来的那个洞口正是死门,也就是当日邪神该隐魂魄藏身的那个山洞。 “一群畜牲,难怪能进出死门,原来本来就是死货。”梁小慧恨恨不平地诅咒道。 没有人理会她的咒骂,血族的人也在吃着午餐。而那几个黑斗篷,正在用衣服遮着面庞,不知道在吃喝些什么。 卢安康越来越老了,他的身体变得瘦弱,老态龙钟,看样子足足有八九十岁的模样。而另一边的邪神本体基本恢复了原貌,变成一个高大阴鸷的的金发男子。 辛梦露上前仔细查看一番之后,试探着打开了阴沉木箱。 那箱子似乎毫无反应,十分安静,就连里面的十三件邪器也是纹丝不动。 “大人,可以接左手了。”辛梦露看向马修斯。 马修斯闻言走到近前,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是中原语言。只见他念了有五六分钟之后,阴沉木箱中的尸手突然飞起,落在了石台上邪神本体的左手腕位置。 很快,从手腕之中探出许多筋络、血管、神经、肌肉,上下翻飞,努力与那只枯槁的左手一一连接。慢慢的,那只左手也逐渐变得丰盈,像正常一般。 克莱门特也走上前来,同样也是念着听不懂的咒语,他请出的是箱子里的血杯,那个高脚的玻璃杯里竟然有红色的液体,也不知是何物。而克莱门特直接将那杯液体喂给了邪神本体。 休伊特用同样的办法请出了鬼灯,点亮了放在邪神的头部位置;又把魔偶放在邪神的两腿之间。最后从中取出骨琴,轻轻弹奏着莫名的乐章。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之后,已经老弱不堪的卢安康突然头一歪,生机断绝。 在王双宝的天眼通里,看到一道紫色的魂魄从卢安康的身体里飞了出来,一下子飞进了邪神的本体。紧接着,卢安康懵懂的灵魂也茫然地飘了起来。 “咝!”一声强大的呼吸音从石台上响起,它卷起的气流竟令原本围住阵眼的蚰蜒群一片混乱,争先恐后地钻入地缝之间,瞬间不见踪影。 “主人!”血族的人呼剌剌跪倒一大片,高声吹呼,“欢迎您重返人间!” “啊……” 邪神该隐缓缓坐了起来,他慢慢挣开了眼睛,那冷峻而阴寒的目光竟是看向狼人贾斯汀的一侧。 “邪神大人!”贾斯汀一个战栗,连忙单膝跪地,“我是血族的朋友!不是敌人!” 血族与狼族世代为敌,天生就有排斥心理,是以邪神初醒第一眼就发现了狼人的存在。 邪神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轻轻抬起左手,略一用力,一道紫光飞出。那个装载着血族圣器的阴沉木箱突然炸裂,里面的邪器在空中飞舞着、变化着,很快各归其位。 腐镯和魂戒分别戴在其左手腕和右手无名指上;血匙变化成一条金色的项链戴在他的脖颈上;幻镜则成了他的护心镜,其余的东西或变化成盔甲的一部分,或直接就是武器,挂在其腰间和腿上。 “喂,你装模作样的半天了,有什么本事快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天不怕地不怕的梁小慧的一句话惊出在场众人一身冷汗。 “嗬嗬……”邪神怪笑着,他举起双手,随意的挥舞几下。 两只吸血蝙蝠飞了下来,正好被两道魂魄击中,落在了石台之上。因为一切变化的太快,王双宝并没有看清楚是谁的魂魄。 “汉娜,卢克,恭喜你们获得永生。”马修斯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第167章大阵反转 邪神该隐完美复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盛装血族圣器的阴沉木箱炸得粉碎。这足以说明他对这个箱子是有所忌惮的,王双宝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邪神身上,偷偷弯腰拾取了部分木箱的碎片,装到了内兜之中。 马修斯的那句恭喜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更不知道“汉娜”和“卢克”是谁。而此时的石台之上,那两只蝙蝠慢慢有了变化。 它们开始时只是挣扎,后来越来越抗拒,身体变得膨胀,眼看就要爆掉。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两只蝙蝠突然发出了“呯”的一声响,却没有炸得血肉模糊,而是变成了两个人类的身体,一丝不挂。早有辛梦露手捧两件黑斗篷送了上去。 “张老师?”“张娟?”“娘?” “卢安康?”“小卢?” 那两个眼神迷离身披斗篷的人站了起来,赫然就是张娟和卢安康! “他们从此叫作汉娜和卢克,”邪神厚重的声音响起,“是我西天大魔的仆人!” 张娟和卢安康闻言从石台上跳了下来,跪在该隐身前。他们的身体是轻飘飘地落下的,没有一点声音。 “是,主人!愿为您效劳!” 王双宝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以及眼神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再也不是之前的张老师和小卢了,而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吸血鬼。 相信谢成京和谢蔷薇兄妹也深知这一点,他们并没有冲上前去认亲。 “喂,那个什么……西天大魔,”梁小慧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还在刺激他,“我中华道门的大阵滋味怎么样啊,竟然压制了你近两千年。” “张角、张宝、张梁……”邪神该隐的目光透出一丝愤恨,“还有白氏三兄弟、黑山张燕!这些家伙都该死!” “他们都死了一千八百年了。”梁友贵乍着胆子回了一句。 “该死的九节杖!该死的道门阵法!该死的箱子……”邪神该隐似在回忆1800多年前的遭遇,“断我左手!让我弃掉身体,只能以灵魂回到西方!到处寄身!还要小心狼族的报复!” “好了,我的魔,”梁小慧继续作死,“你还是挣开眼睛看看眼前这内外八阵图吧,它还在运转呢,你还是出不去。另外,麻烦你找条裤子穿上吧,你这形像真是不雅。” 邪神复活之时一丝不挂,就算他接上了左手,并将十三邪器幻化成各自的形状附在身上,可黑黢黢的下*体还是露在外面,看上去可笑之极。 “主人。”辛梦露就像个内务府大管家一样又捧来了一件巨大的黑斗篷。 “嗯。” 该隐将黑斗篷往身上一披,那黑斗篷就像有灵性一般,迅速包裹住了它的身体,该遮挡的部们全都盖上了。 “这是什么?”梁小慧有些傻眼,“全自动智能化斗篷?” “不对。”邪神该隐根本没把梁小慧放在眼里,只见他的鼻翼扇动,说了一句,“这里还有狼族的人!” “不会吧。”马修斯一下子愣住了。 作为血族四高手中的头牌,他的任务就是负责保护邪神的安全,如今还有狼族的人潜了进来,那主要责任都在他的身上。 “去!”邪神一指外八阵图的景门,正在石壁上休息的蝙蝠王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飞了过去。 随着邪神本体的复活,刚才还围住阵眼的蚰蜒大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情形它们已经顺原路逃了回去。而那些困住他们的五色石带也正在变得扭曲变形。 “主人,不用破坏石阵我们也能出去。”马屁精克莱门特看到蝙蝠王的表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像蝙蝠那样,从上面的洞口飞出去。” “哦?”邪神该隐面露嘉许,“那你先飞一个看看?” “好咧!” 克莱门特有意表现自己,闻言马上变幻成一只大蝙蝠,盘旋向上,向火山口飞去。 正当他升到外八阵图八个洞口齐平的位置时,突然从八个洞口分别射来一团怪风,将其团团围住,让他无法施展翅膀。硬生生地从高空坠落,摔在了石台之上现了人形。 “我,再试一下。” 克莱门特极欲找回面子,再度变幻成蝙蝠。改变策略,向刚刚蝙蝠王飞来的那个洞口飞去。 当他刚要接近死门之时,从死门中吹进一股阴风,直接将其硬生生的顶了回去,若不是马修斯出手将其接回,恐怕他又要落进内八阵图之中。 “哼……”邪神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马修斯等人一齐跪倒,“班门弄斧,自大无知!你以为蝙蝠可以飞进飞出,你就可以?这个阵法能自动检测智慧生命!只要是智慧生命就必须按照阵法行事!” “是,主人!”没有人敢质疑。 “现在,你们跟着我走!”邪神该隐看了眼梁友贵的队伍,顺便看了眼狼人贾斯汀。 邪神该隐袍袖一挥,就打开了困住阵心的五色石带。他带头大踏步向内八阵图走去,以王双宝的目光看去,他走的尽是阵法中的死门。只是不知他用的何法,竟让死门无法伤到他分毫,并且在他之后的那些血族的人也是如此。 王双宝甚至看到,瘫痪十年的祝卫青竟也在队伍之中,而且是跟着走,并没有坐轮椅。 “辛梦露!”梁友贵站在坏掉的五色石带上大声发问,“我们怎么办?” 内八阵图中的辛梦露嘴角轻吊,似有嘲讽之意。但是她还是请示了邪神该隐,后者的答复是:“你们走伤门!” “收到!”梁友贵恢复了一脸的笑容,回头看了眼梁友富,“大哥,你跟我们一起吧。” “不了,”梁友富竟然拒绝了,“我们不同路。” “那好。”梁友贵撇撇嘴,径向八阵图中的伤门而去。 他身边的梁尧、梁茂、梁盛等人眼中虽是不忍,但还是不置一言,默默地跟着梁友贵向伤门走去。 “喂,马修斯!”梁小慧可不干了,“我们不是有过协议吗?你怎么不管我们呢?” “我们的协议是,”马修斯头也不回,“不主动攻击你们,可没说要救你们。这八阵图不就是你们中华道门的布下的吗?正好由你们破掉最好不过。” 梁小慧还想说些什么,被袁士妙一把拦下。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剩下的要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袁士妙所说的任务在王双宝看来就是刚刚梁小慧咬着牙硬顶刚刚醒过来的邪神,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没有几个人有勇气说话的,正何况是说些刺激的话。 任何大阵的阵眼都是最重要的,现在被阵眼困住的邪神该隐已经逃走,围住阵眼的五色石带也被破坏,说明整个大阵迟早是要停下来的。 可即使这样,这大阵说不定还能运行个三五年,王双宝他们依然出不去。 “师傅,我们走哪边?”王双宝上前询问。 “你说呢?”袁士妙的目光没有看向王文林、何清正夫妇,而是看向了白金龙。 白金龙虽然是白氏三兄弟的后人,但他其实不懂一点道门的法术,完全是个门外汉。 “咻……”白金龙忽然把拇指和中指伸到嘴里打了个唿哨。 外八阵图中的景门突然窜进一只雪色狼王,嘴里还叼着只大个头的蝙蝠,原来就是那刚才飞出去的蝙蝠王。只见它将蝙蝠王扔到一边,直接从高高的石壁上一跃而下,落到一块巨石之上,紧接着连续几个跳跃,在巨石阵中跳了个“s”型之后,径直冲到了王双宝的面前。 “安德烈斯!”王双宝一时间百感交集,原来神神道道的白金龙最后的倚仗竟然是这头被安德烈斯附身的雪色狼王,“你不是回西方去了吗?” “我发现他们都在向东方而来,就没有回去。”狼王开口说话,吓坏了周围的秦志城、朱志伟等人。 “我在中州的时候你也在吧。”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是啊,我就住在阁楼上。”安德烈斯的嘴咧了一下,好似在笑。 王双宝记了起来,当白金龙在拆迁协议上签字之后,分到了好几套房子。其中有个大套就是顶楼带阁楼,原来安德烈斯就藏在那里。 “这么近啊。”王双宝哭笑不得,“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呢?” “不着急。”狼王安德烈斯顿了顿,“这阵眼被破坏了,阵法发生了改变,余下的几年会越来越弱,而且会反向,从聚阴到聚阳。” “聚阳?”王双宝不明就里。 “是这样。”袁士妙长叹一声,“双宝,快过来看看你爹你娘。” “嗯?”王双宝回过头来,看着刚刚靠在石台边休息的父母。 “嘿嘿,”王文林哈哈一笑,看着高高的火山洞口,“总算没白活,得偿所愿啊。” “得偿所愿?” 王双宝不知道这四字的真正指的是什么,在他心目中,老王家近六辈来的愿望不过就是守护着月光戒指,滋养月光石而已。 “儿啊,扶我和你爹上去,我们要休息会儿。”何清正满眼笑意,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你们在要这上边休息一会儿?”王双宝彻底傻了,再怎么说这个石台,包括那块寒玉石也是阴寒之物啊,怎么能让活人在上面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石台上卢安康身体最后的骨架也碎成了齑粉,随风慢慢飘散。 第168章羽化飞升 当王文林与何清正在王双宝的帮助上攀上石台,背靠背盘腿坐在寒玉石上时,王双宝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终于意识到父母的大限到了。 十五年前,王文林受到老井的召唤下到狼王坟之中,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真正让他受伤的是第二天他与何清正一起再度进入坟窟之中,进入了地下峡谷。 当年的他们也走到了内外八阵图的边缘,第一次见识到了古老的大阵,只可惜他们破不了阵。并且在返回的途中,受到诸多的伤害,这才令两人落下了病根儿。 从此王文林变得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何清正被阴气袭体,身体严重受损,大减阳寿。 马清一履行四十年之约来到兰沃子村后,何清正将这地底下的情况一一道来。马清一费劲心机,总算想出了进阵的方法,并教给了何清正。而何清正直到决定下坟之前才将这一切告诉了袁士妙,得到了后者的支持。 “我们王家人六辈以来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后人葬到这大阵阵眼之中,彻底改掉一百多年来悲惨的命运!”王文林将双后放在膝盖之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爹!”王双宝悲伤难以自已,涕泗横流。 “双宝,不要伤心,”王文林嘴角带着微笑,“先祖不仅托梦给你,也会托梦给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娘!”王双宝看着了无声息的父亲悲从中来,又看向同样动作的母亲。 “我给你留了封信,你和你的五个姐姐讲一讲。”何清正一脸的慈爱,“有村长帮助,应该很容易理解。为娘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但是你已经长大了,娘也就放心了。” “爹,娘,你们不要走!”眼见着世上最爱自己的母亲也阖了眼睛,让王双宝悲痛莫名。 “双宝,这是他们的选择。”袁士妙轻抚王双宝的后背,“即使他们现在不羽化,生机也是无多。” “羽化?”梁小慧也是泪流满面,听到这里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师傅,难道叔和婶能成仙?” “羽化飞升。”袁士妙看了眼背身而坐的王文林、何清正夫妇,喟叹道,“我修道之人终其一生不过就是追求的这个,他们能实现也是天理昭然,死得其所啊。” “先祖?”王双宝挣开泪眼,意外在石台之上又看到一个身影,却是一身民国服饰的王端亭,只见他一脸的笑意,带着王文林与何清正的魂魄遁入寒玉石之中。 “等时间到了,”袁士妙的天眼也开着,自然也能看到,“他们三人会一起飞升的。” 如果撇掉生离死别的悲伤,那王文林与何清正的离开确是正逢其时,得偿所愿。以他们的能力是达不到羽化飞升的,但是在八阵图的助力之下,在寒玉石的温养之中,再加上王端亭的引导之功,三个命运多舛的人终将生命得到彻底的升华。 哭了一小会儿之后,王双宝想通了。他默默的站起身来,用手机给父母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递给师傅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些事情一开始只能瞒着你。”袁士妙略带愧疚,“就怕你事先不能答应。包括白金龙和安德烈斯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那这小子是怎么一回事?”王双宝擦干眼泪,看到了蹲在巨石之上的边小福。 “是我。”狼王安德烈斯轻嚎一声,“我借给他一些狼人的能力,让他在这地下代替我,充当斥侯的角色。” 正当众人正在悲喜交加之时,内八阵图突然传来一阵怪声,紧接着,空气中的风向似乎转向了。 “好了,我们走。”袁士妙明白,大阵反转了,正是他们离开此地的最佳时机。 有了狼王安德烈斯带路,再也不需要手工计算出阵的路线。它走的极为精准,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了刚刚他来的位置-景门。 狼人虽然不能像刚刚的血族那样,变成蝙蝠飞到上面去,再抛下绳子。但是这区区百米高的石壁也难不倒安德烈斯,它瞅准几个落脚点,口衔绳索,几个闪跳腾挪之后,上到了石壁之上。 安德烈斯将绳索套在突出岩石之上,而后边小福第一个上来,之后是秦志城等等,最后上来的仍然是王双宝。 他无比深情的望了眼内八阵图的阵眼,隐约能见到父母的身影。 “大阵反转了,”袁士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里的一切终将改变,困在阵中的数万鬼魂也可以转世投胎了。” “师傅,你想过没有?”王双宝长出一口气,“抛却我父母的因素,我们下来到底做到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 王双宝的意思,即使他们不下来,邪神照样也会离开,这里的阵法同样也会反转。 “不一样,”袁士妙笑了笑,“你忘了,你和血族达成了一个协议。” “不主动攻击人类?”梁小慧快人快语。 “哦……”王双宝懂了。 外八阵图的景门石洞比较宽阔,众人走到其中毫不费力。在即将离开洞口之时,安德烈斯突然一口咬在边小福的腿上。 而边小福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什么情况?”云山雾罩的朱志伟大骸。 “还回来。”安德烈斯轻轻舔舔牙齿,上面有一点点血迹。 “双宝,你背上小福,我们出去。”袁士妙吩咐。 外面的阳光明亮且刺眼,众人在地下呆了足足四十八小时,甫一见到阳光还有些不适应。好在过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看着高大的树木、茂密的野草,本地人王双宝也有些发懵。 “银钟山的后山,往那边走不多远就是山神庙。”村长梁友富显然对地形更加熟悉。 “对了村长,”王双宝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就这么甘心情愿地把村长之位让给了谢仓法?好像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不是的,”梁友富在地下两整天时间里很少说话,“我想得很清楚: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重新开始。我们梁谢两姓应该和睦相处,这个谢仓法还是挺适合当村主任的。” 王双宝还想询问一些关于梁友贵的事情,一想现在时机并合适,便闭上了嘴巴。 山路多崎岖,边小福在颠簸中醒了过来,挣扎着下地。他并没有过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接近大路时,狼王安德烈斯主动辞行,它要去追踪邪神该隐一伙人的下落。王双宝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挥手告别。 本来王双宝还想询问些关于血族和狼人的事情,包括邪神该隐的魂魄是如何跑到月光戒指之中的,以及安德烈斯和狼族的关系是否缓和,可惜还没等他说出口,安德烈斯就钻进了草丛,不见了踪影。 一行八人在午后的烈日下迤逦前行,身上的冲锋衣早就脱掉了,即便这样仍然是热得难受。好像这八阵图的运行改向之后,兰沃子村的阴凉不复存在,已不再是避暑的好去处。 行进村口,梁小慧意外看到了数辆警车在村里村外来回巡逻。 “雷队长?”王双宝意外看到了领头之人,正是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雷鸣生。 “咦?你们去哪了?”雷鸣生小跑着过来,似乎颇为震惊。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梁友富作为一村之长,有义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人报警,你们失踪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鉴于数量太大,所以总局直接派我们过来了。”雷鸣生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数着人头,“好像还缺两个。” “谢成京、谢蔷薇那些人呢?还有梁……桂永良那些豪华房车?”王双宝知道缺的两个是他的父母,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紧。 “他们一起走了,就在刚才。”雷鸣生似是无意地扫了眼秦志城,“坐着那些房车一起走了。” “是谁报的警?”村长梁友富还是没闹明白。 “是我!梁书记!”民兵连长谢仓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儿子家豪发现你家里没有人,打电话也不通,就跟我说了。结果我在村委会找到了你给我留的信,吓得我就报了警了。” “哦。”梁友富懂了。 “王双宝,你父母呢?”雷鸣生到底算出了失踪人员的姓名。 “去世了。”王双宝不免喉头有些哽咽。 “嗯?什么原因?” “雷队长,他们是自然死亡的。”梁友富清了清嗓子,“这些人都能作证,油尽灯枯,寿限到了。” “是的,是的,可以证明。”秦志城突然插了一句。 “那好吧。”雷鸣生看了看天,回头吆喝了一句,“皇甫,收队!” 王双宝的老熟人皇甫清不情愿的从车后探出头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 警车离开兰沃子村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太阳从西边落了下去,一片火烧云慢悠悠的经过,为天空增添了一道亮现的色彩。 “一切都结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双宝喃喃地说道。 “我觉得才刚刚开始。”白金龙轻哼了一声。 “好了,大家都到我家喝酒去吧,我备下了酒菜!”谢仓法心情极好,主动张罗着。 “好!喝酒去喽……”大家大笑着应声。 回到地面,那些在地下显示出的人性另一面,似乎又消失了。 只是王双宝知道,那种人性的阴暗面从来不曾消失,不过又被隐藏起来罢了。 第169章父母后事 在谢仓法家,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因此格外欢畅,喝酒很多。 只有王双宝是另外一种心情,不管怎么说,父母毕竟离他远去了。 草草吃了几口菜之后,王双宝借上厕所的机会先回到了家中。 院子里全是刚刚扔下的装备。王双宝关上街门,单从其中挑出父母的装备。果然,在母亲心爱的铜磬之旁,他见到了母亲的遗言。 “大妮、二妮、三妮、四妮、五妮并双宝吾儿: 为母本名何清正,龙虎山正一道道士。四十年前,与师兄马清一行至兰沃子村时,与你们父亲结缘。现年事已高,已决定随你父亲一起共赴险境,追逐梦想。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但是相信我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请不要伤心。 家里的一应财产由双宝自行分配,你们姐弟六人务要相敬相爱,就像我们还在时一样。 至于我们的遗体,已经埋葬在这银钟山之中,日后你们只需向银钟山祭拜即可。 心诚则灵,人世间那些俗套的东西则大可不必。 匆匆告别,有诸多不舍,来世再见。 母亲:何清正 戊戌年七月十六” 信极简短,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已交待清楚。 王双宝抑制住悲伤,又在铜磬缝隙之中发现另外一个纸条。 “双宝吾儿: 此磬及是师尊赠与之物,最是割舍不得。我走这后,将此物送给梁小慧,切切。 母亲:何清正” 正当王双宝呆坐炕上愣神之时,街门打开,梁小慧端着碗饭从外面进来。 “你怎么走了,还没吃饭呢。”梁小慧少有的温柔。 “我吃不下。”王双宝轻轻地拭去泪水。 “那也得吃点儿。”梁小慧将饭食放下,看到了炕上的遗信。 “这个送给你。”王双宝将铜磬推了过去,“俺娘特别交待的。” “给我?”梁小慧惊喜莫名,她早就钟意这个宝贝,“是真的?” “是真的。”王双宝点了点头,“是她的遗言。” 在那群下坟的人之中,除了父母,只有师傅袁士妙和师姐梁小慧最关心自己。但是今天晚上并没有见到师傅的身影,让王双宝多少有些失望。在那些人东倒西歪的回来之时,王双宝早就熄灭了电灯,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嘘!”秦志城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双宝睡着了,我们小点声。” 楼下楼下的隔音不好,即使秦志城、白金龙有意的放轻脚步,奈何酒多步大,嘈杂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王双宝甚至听到师傅就站在房门口,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又折回了自己居住的西屋。 很快,厚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像白金龙这样,打起呼噜就像打雷。 看看时间,不过晚上九点半,大部分都不到睡觉的时间。可是下坟的这些人这两天来太累太紧张,再加上晚上的白酒,让众人全都睡死过去。 王双宝轻叹一口气,在微信群中将母亲的遗言发了过去,并捎带上了父母坐在石台上的遗照。 它的这两张照片不啻于两颗深水炸弹,直接将昏昏欲睡的王氏家庭群炸了锅。瞬间他的电话就爆响了,让他应接不暇。 “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妮?你说的是真的吗?” “双宝,怎么可能?你这是在逗我们吗?” “我不信,我不信!你在撒谎!” “啊!天哪!爹、娘……” 五个姐姐第一反应各不相同,但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反而已经伤心了半天的王双宝最能沉得住气,挨个进行安慰。 “明天你们都回来吧,我们商量商量爹娘的后事。”王双宝最后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对了,我们家搬了,现在住在谢成功家,以前那栋房子卖了。” 一大早,王双宝的五个姐姐就到了,他们聚在一起,抱头痛哭。 他们的悲痛表现惊醒了昨天宿醉的人们,他们知趣地早早起床,离开了家门,给这姐弟六人留下私密的空间。 袁士妙作为王双宝的师傅,本来应该留下来的。但是不知她出于何想,也是出门而去。 “诸位姐姐,”王双宝平静似水,经过一整夜的时间,他已经彻底想通了,“其实爹娘走得非常好,他们实现了平生的梦想。我们现在是要商量一下他们的后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没有遗体怎么办?”王三妮轻托着腮,“要不要和张娟那样弄个衣冠冢?” “要么干脆就不要声张,反正也没人知道。”王五妮还是抱着幻想。 “说是肯定要说的,”王大妮最为稳重,“仪式嘛一切从简。好在我们王家在村里是独门独户,也没什么亲戚。” “那样吧,”王二妮出了个主意,“我们就等着明天出殡时再贴殃榜。一会儿我去买个骨灰盒,将爹娘平日最珍贵的东西装进去。直接埋到我们王家的祖坟地里去。” “那死亡证明咋办?”王四妮心思正缜密。 “有村长呢。”王双宝想到了梁友富。 整整一天袁士妙等人都没有回来,王双宝大体听到了消息。他们各自另找地方住了。比如朱志伟、边小福、秦志城住到了谢家豪家,袁士妙就在隔壁梁小慧家,而白金龙则大大咧咧地住到了梁友富家里。 晚饭后,姐弟六人聚在一起聊天。 “双宝,我们商量过了,”王大妮咬了咬牙,“不管事实是什么样的,我们还是想听到真相。” “真相?”王双宝苦笑,“我们真想听吗?” “听啊,谁想胡里胡涂的。”王五妮直截了当。 “那好。” 王双宝从120年前的北高边索山讲起,一直讲到现在;又从东汉末年开始,延伸到了西方血族与狼族数千年的恩怨;紧接着,他又将前两天四处去收取邪器的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最后,他讲了在坟下的四十八小时。 王双宝讲完后很长时间,五个姐姐都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法。显然,这些信息量太大又太匪夷所思,姐姐们根本接受不了。 好半天之后,姐姐们面面相觑,总算有点明白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三姐王五妮小心翼翼地问。 “必须的。”王双宝点点头。 “我想起一个事来,那天我和村里的老人聊天,他们说十年前来村里拓印土地庙碑刻的人叫马克劳。”王三妮一字一顿,生怕说错了名字。 “呵呵,果然是他。”其实王双宝早就猜到是保安公司的马经理,只是没想到这个马克劳竟然也是修道之人。 而且,当日马克辛为了营救马克劳之时,曾在保安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威胁过孙启发,说是掌握了公司法人梁友贵的秘密。现在想来,这些事情也许就是秘密的一部分。 “照这么说起来,爹娘倒真的是功德圆满了?”五姐王五妮学问最高,想得比其他几个姐姐更透彻些。 “相当圆满。”关于这一点,王双宝很肯定。 第二天一大早,王双宝就找到了村长梁友富,去村里开具了死亡证明。午饭后,他和五个姐姐各自披麻戴孝,默默无声地从村子里出发,向银钟山走去。 王双宝手捧骨灰盒走在最前,五个姐姐分居他之后。遇到村里打听的人,六个人也是沉默不言,只是低头疾走。 袁士妙得到消息,带着梁小慧等人准备好了烧纸,在村口装模作样大烧特烧。但是,他们也没有哭丧,甚至没有说话。总之,这是一场无声的静默丧礼。让围观的村民大失所望,相继离开。 一直走到山坡上,那些围观者以及好事的小孩儿一个都没跟来,倒是给了他们自由的空间。 “好了,就是这里了。”王双宝取下背上的铁锨,“我就在这里挖个坟坑,以后把碑竖这个位置,正好背对着银钟山。” 那高耸入云的银钟山直上直下,倒真像个巨大无比的坟包。这样看起来,倒是没有几个人的阴坟能有如此排场。除了那些汉、唐的皇帝。 姐妹们齐上阵,很快就挖好了坟坑,并将装有父母遗物的骨灰盒埋葬其中。培好土后,姐弟六人一齐向银钟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老六,你说过,”王三妮提了个问题,“这山原来是个火山,从里面能望到上面的洞口。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爬到山顶,找到那个洞,就能看到爹娘?” “看是看不到的,因为里面太黑。”王双宝知道三姐的意思,又不忍拂她的意,“但是,爹娘应该能看到我们。” “那还等什么。”王五妮在手心啐了口唾沫,“走,爬去!从小我就想爬到顶,今天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走就走!”老大王大妮也应了下来,直接看向王双宝。 “我也从来没上去过。”王双宝回过神来,印像里村里好像从来没有人能上到山顶,原因是传说上面有这样那样的妖怪,今天也许能捅开这层窗户纸。 “出发!”王五妮大喊一声,“目标银钟山最顶峰!时间:一个半小时!” 第170章山顶妖怪 真正激起王双宝攀登银钟山顶峰兴趣的是王五妮口中的那个四字成语-“得偿所愿。” 同样的话王文林在弥留之际也说过,老王家辈辈走背字的命运到了他这一辈终于得到根治,让他去得心安理得。 银钟山的山峰三面如同刀砍斧削一般,只有西南面略为平缓,上面长满了松树,是登顶此山的唯一路径。 姐弟六人之所以要攀登银钟山还有一层意味,那就是父母离开的太过突然,让他们难以接受。他们需要找些事情来发泄一下,而登上眼前这座高山正好是件不太难的事情。 说来也怪,兰沃子村里从来也没有人登顶过此山。当然,此山的测绘数据一应俱全,二十多年前省测绘局曾专门派人来测量过,当时负责陪同的是老文书谢成河。 据说谢成河也只是登到了距顶峰还有几十米的位置,就推托腿疼没再继续。而是由测绘工程师自行上的山。 村里有几个专门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传说,其中就包括不要乱钻银钟山的山洞,以及不要想爬上最高顶,因为这些地方都藏着专吃小孩儿的妖怪。 其实在王双宝看来,不能攀登此山顶峰的原因不为乎两个:一是因为此山太过陡峭,十分危险;二是山上的风太大,一不小心会被吹下去。 银钟山顶峰背阴面的积雪一直到初夏才会彻底化掉,足以说明山上的寒冷。正在登山的姐弟六人就有深刻的体会,他们爬得越高就感到温度的下降,虽然现在仍是盛夏。 “大姐,有点冷啊。”王二妮系紧了领口的扣子,试探着问大姐。 “是啊,我们商量商量吧,”王大妮也打起了退堂鼓,“还爬不爬了?” “爬啊,为什么不爬?”王五妮才二十几岁,正是年富力强不服输的年龄,“就在眼前了,我反正要爬。”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顶峰看上去只有几十米了。这一路行来,除了气温的下降之外,并没有感觉到此山有多难爬,即使到顶峰,仍然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 “我和五姐上去,”王双宝看了眼众姐姐们,耐心的劝道,“你们就在这里找个背风的地方等我们。对了,三姐,把你的头巾借给五姐戴戴。” 王文林与何清正去世后,王双宝自然而然地成了家里的主心骨。虽然王三妮和四妮也想继续爬,但是她们也乐意听从安排。 王双宝与五姐继续向上攀登,气温仍在逐渐下降,却还在人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而且他们最后登顶的这条路多少有点背风,反而比刚才的情况要好一些。 “早知道这样就让他们上来了。”王五妮颇有些遗憾。 “这是刚开始,上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我还是觉得他们不上来比较好。”王双宝持相反意见。 “为啥?不就是冷点儿吗?撑一会儿就过去了。”王五妮不太理解。 “这山里面就是八阵图,已经运转了1800余年。虽然昨天被破掉了,发生了反转,但是这股子阴气可不是那么快就能消散的。”王双宝知道五姐接受新事物比较强,干脆直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王五妮有点懂了,“这山顶上的冷不光是因为刮风,还有洞口往外冒阴气的原因?” “是这样。”王双宝很欣慰地点点头,“我们王家人体质本来就阴寒,更是受不了这种阴冷。” “没路了,我们转到那边去吧。”王五妮抬头望了望,一块巨岩挡住了去路,只能绕到山的背阴面登上去。 “那边冷。”王双宝拉紧五姐的手,“我们一起上吧。” 万物生产靠太阳,两人一转到背阴面马上就有了深刻的感受。这里阴风怒号,气温几乎降到了零度,他们身上只穿着薄薄的t恤,冻得直打哆嗦。 为了获取阳光的青睐,两人不得不加快速度,快速穿过背阴面。当重回阳光的照耀之下时,马上感觉舒服了许多。 “我第一次在夏天里分盼着被太阳晒一晒。”王五妮嘿嘿笑着,显得特别阳光。 “嗯。”王双宝背对着她,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王五妮很好奇地凑上来。 “坟。”王双宝指着眼前的三个坟头冷冷地说道。 “谁的坟?”王五妮大奇,“谁会费心巴力的把坟放在这种地方?” “阴阳先生家的。”王双宝指着坟前的阴石说道。 在山顶的向阳地里,有三个坟头,其中一个比较新。在坟头各用一块长方形的石板刻着简单的名字和人物的生平。 “谢有灵?谢章庆?谢……仓实?”王五妮挨着看了一遍,大为惊讶,“怎么没有谢宝山?” “谢宝山还没死。”王双宝解释道。 相比于谢宝山的缺席,王双宝对谢仓实出现在这里明显更为惊讶。在他的感觉之中,这个谢仓实还没死,还藏在某个地方奋笔疾书,继续编写着《阴元符录》。 “没死?不得一百岁了啊。”王五妮很是惊讶。 村里人都以为谢宝山是死在了十五年前,那个时候王五妮已经十岁了,对这个神神道道的老头印像很深。 “应该不到吧。”王双宝蹲下去捻了一把谢仓实坟前的黄土,有点新鲜,长得杂草也不多,看样子埋在这里不到一年。 他突然想了起来,其实谢成功对他爷爷还没死时表现的惊讶一点也不自然。这里没有谢宝山的墓地,当然就是没死。谢成功早就知道了的。 “挖开看看?”王五妮出奇的大胆。 “不要了。”王双宝啼笑皆非,这个五姐性格上倒有些像小慧。 坟地基本到了银钟山的顶峰,可是王双宝在附近没有找到洞口。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在洞底时能看到大树的树梢,便向悬崖边的几株大树走去。 “别过去!”王五妮一把拉住了他,“那边风大,别让风卷了下去!” “我会小心的,你也过来吧。”王双宝勉强挤出些笑容,“洞口应该就在那边。” 银钟山的火山喷发估计还是上古的事情,到了现在近万年了,本来应该很大的火山口现在只有一口大锅那么大,从外面望下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王双宝一只手抓紧了树根,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五姐,生怕发生不测的危险。 “爹,娘,我是五妮!”王五妮对着洞口大喊,“你们能听到吗?我们都上来了,你们倒是应个声啊……” 王五妮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好了,五姐,”王双宝能感觉到洞里的阴气扑面而来,虽然已不似前日那样厚重,但时间久了仍能伤人,“我们回去吧,姐姐们还在等着我们。” 一阵狂风吹过,风拂洞口,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像极了人哭的声音。 “爹娘已经听到了。”王五妮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道。 王五妮不是那拖泥带水的人,她也知道这山顶不是久留之地,便擦干眼泪下山。 马上接近傍晚,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凉。当两人穿过背阴地时,感觉都要被冻僵了,好不容易再钻了出来。 四个姐姐仍在原地等他们,见到他们下来也来不及寒暄,急忙一起下山。等他们回到老王家祖坟位置时,总算感觉到了正常的温度。 “难怪这山不能乱上,”王五妮回望一眼,心有余悸,“这温度降得也太快了,刚才差点冻死我。” “你们在上面都看到什么了?”王大妮关心地问。 “最可怕的是那个背阴面,就是常年积雪的那个地方,温度最低。还有我们也见到了火山洞口,五姐也和爹娘打过招呼了。”王双宝进行了总结。 “爹娘也回应了。”王五妮肯定地点点头。 “还有什么吗?”王三妮没捞着上去有些遗憾。 “我们在上面发现了阴阳先生家的祖坟。”王双宝回道。 “谢成功家的祖坟?”王四妮大感兴趣,“不是说他们干阴阳先生这一行的,祖坟埋在哪里不让人知道吗?” “埋到这里想知道也难。”王二妮撇撇嘴,她不喜欢这个职业。 如果不是今天王双宝和五个姐姐的误打误撞,阴阳先生谢成功家祖坟的秘密不知道还会埋藏多久。 “好了,天快黑了,我们下山。”王双宝带头向山下走去,边走边说,“这个山顶以后谁也别上去了,太危险。” “你姐夫们和外甥们怎么办?他们本来应该来送殡的,可是事发太突然,来不及。”王大妮和弟弟商量着。 “这次姐夫和外甥们没来不要紧,等着头七时一起来就是了。”王双宝想了想,继续说道,“五七我恐怕不在家,到时候还得麻烦姐姐们了。” “行啊。”王三妮点点头,“娘的遗言上说,人世间那些俗套的东西大可不必。我们一切从简吧。” “对,一切从简。” 姐弟六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银钟山一眼。 在那座山的洞底有块石台,在石台的寒玉石上,背靠背坐着两个老人。 而那两个安详的老人,是他们的爹娘。 第171章各怀心事 第二天一早,五位姐姐相继离开,偌大一个房子又空了下来,让王双宝心生空虚之感。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总不能将这座房子当成自己的家。虽然这房子在村东头,又大又气派,但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想到村西头那三间老房,那里有他童年的全部记忆。 在那个小院子里有一口老井,而那口老井就是狼王坟的入口。 好在这个时候,师傅袁士妙、梁小慧等人相继归来。 “双宝,这两天心里不好受吧。”袁士妙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看他,继而又叹了口气,“其实像我们这种修道之人,追求了一生的东西就是像你爹你娘那样,能够得偿所愿,羽化飞升。可惜,古往今来能做到的,又是少之又少。真不知道到了我死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师傅,我懂了。”王双宝默默点头。 在他心中,父母的事情已了,现在他要面对全新的生活了。 “我和小慧要回西京了,她要上学,我还有点事儿要处理。”袁士妙说出了下一步的安排,“你怎么打算的?跟我去西京?” “我等着烧完头七再走。”王双宝回道。 “头七,还有三四天,我们等着你一起走?”袁士妙又询问一句。 “不了,你们先走吧,”王双宝定了定神,微笑道,“我还要去中州处理一下手续,而后就去西京找你们。” “好啊好啊。”梁小慧高兴地拍起手来,“可你去西京干啥?找个地方当保安?” “我要上终南山。”王双宝用坚定的眼神看向师傅。 “呵呵,好的。”袁士妙笑了,“但是,终南山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样,知道吗?可能会十分清苦的,能习惯吗?” “苦?能有多苦?”王双宝摇头苦笑,在过去的十九年里,苦对于他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那好,”袁士妙微笑着点头,“你也到了修行道法的时候了,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我呢?”梁小慧既紧张又兴奋。 “你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可以开我的车来,我们一起学习。”袁士妙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太平道。” “我们一起学?”梁小慧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太好了。可上次师傅你还说要等我们收收心之后再学的。” “此一时彼一时,”袁士妙听到了秦志城、白金龙等人的声音,他们正朝这边走来,“西天大魔出世了,我们也要抓紧了。” “好好,我们什么时候走?”梁小慧急不可待。 “问问他们。”袁士妙对着街门努努嘴。 朱志伟是想第一时间离开的,但是他又怕被人笑话,所以硬撑到今天。他想搭车去中州,而后坐火车回老家。 秦志城现在还在暑假期间,他倒是时间自由,但是他也想回中州去,勤工俭学,打工赚钱。 白金龙和边小福当然也是回中州,继续他的饿狼帮大业。有了安德烈斯在暗中支持,相信饿狼帮有朝一日可以和玄妙会、阎罗令三足鼎立,各管一摊。 而袁士妙和梁小慧从这里回西京,中州是必经之路。 这样一来,六个人的第一方向都是中州,正好可以坐白金龙的路虎和袁士妙的丰田一起走。 “下午再走吧,”王双宝打起精神,“中午我们喝点,给你们饯行。” “太好了,”白金龙正有此事,他那粗壮有力的臂膀一下子就搂住了王双宝,“中午你给打下手,看你白叔的手艺。然后我们一醉方休。” “四叔,”边小福如此称呼白金龙,已经坐实了他饿狼帮一员的身份,“下午还要开车呢,不能喝酒。” “不是还有你吗?”白金龙瞪了他一眼。 “我不会。”边小福有点难为情。 “我会。”秦志城将开车的任务揽了过去,“中午也别让双宝动手了,我们几个人干点活吧。也算是感谢王叔、何婶这些日子的招待。” 这一点也不像秦志城的作风。哪壶不开提哪壶,粗心如梁小慧都有些不高兴。 “好啊,正好我不想做。”王双宝并没有多想,他认为这只是对方的一片真心罢了。 真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帮忙干活的人太多,到了最后连秦志城都被谢家豪挤到了一边。原来,谢家豪也要搭顺风车回中州,主动来表现一番。 正好秦志城收到个微信,他低着头走到门口,用手指手写着回复。 “老秦,笨啊,”谢家豪看到了,于是取笑道,“用语音输入就是了。” “你懂什么,”朱志伟也在一旁帮腔,“人老秦备不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比如女朋友。” “女朋友见不得人吗?”一向不苟言笑的边小福乐了,“要是你有了,肯定每天拿个大喇叭到处去宣扬。” “哈哈哈……” 回到地面之上,这些人阳光的一面压过了阴暗的一面,重新恢复了过去的模样。 王双宝帮不上忙,看看家里没什么烟了,就准备去隔壁小慧家的超市买几盒。经过大门进,他看到秦志城还在认真的发着微信,正想调侃几句时,意外看到了那个头像。 虽然看不清两人聊的是什么,但是那个微信头像他很熟悉。 那是一个闪电的标志,好像是个外国汽车的品牌。很少人会用那东西做头像,除了一个人老熟人-雷鸣生。 再想起那天在村口雷鸣生和秦志城的一些不太自然的眼神交流,王双宝已然明白了。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从来不曾离开雷鸣生的视野,一直在公安系统的管控之中。 离午饭时间还早,王双宝买完东西后坐在小慧家门口与梁三爷聊天,不一会儿师傅袁士妙也加入了进来。 “双宝,那个叫皇甫的小警察每次见了你都怪怪的。”袁士妙有意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 “皇甫清。”王双宝有点尴尬,“他说每次见了我总会倒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皇甫嵩的后代。”梁三爷吧嗒吧嗒嘴,一口旱烟吐了出来。 “爷,你说啥?”在超市里的梁小慧因为没有顾客,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在这一带,姓皇甫的都是他的后代。”梁三爷捡了根树枝,抠着烟袋锅里的烟油。 “这个名字好熟悉。”梁小慧眨巴着眼睛,却想不起来。 “我明白了,”袁士妙的话更是莫名其妙,“这都是宿命使然。” “什么意思?”梁小慧更糊涂了。 “皇甫嵩、卢植、朱儁,这三个人你记起来了吗?”袁士妙问道。 “哦,”梁小慧和王双宝几乎同时记了起来,“这三个人是镇压黄巾军起义时功劳最大的三员汉朝将领!” “皇甫清、卢安康、朱志伟?”王双宝有点愣神,命运之神又跟他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可我姓王,又不姓梁,跟我有什么关系?” “住在兰沃子村的,多少都得沾点梁家的阳气儿吧。”梁三爷又装上一袋旱烟,有滋有味地吸着。 除了这三位镇压黄巾军起义的后人之外,王双宝举一反三,又想到了白金龙。他与这位饿狼帮三当家在中州北部的相识也是在不经意之间,但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难道这也是宿命的一部分? “怪不得我觉得这个朱志伟不大正常。”梁小慧特意压低了声音,“他不会像卢安康那样,直接跑到敌对阵营那边去吧。” “不要瞎说。”梁三爷清了清嗓子,“每个人的际遇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师傅,这个小秦一直和雷鸣生有联系。”王双宝到底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什么?”梁小慧倒是先跳了出来,这毕竟是她找来的人,要负责任的。 “少安毋躁。”袁士妙伸手压了压,示意她坐好,静气凝神。 “他才一年级,怎么会认识大名鼎鼎的雷队长?”梁小慧还是不太相信。 “我知道这件事。”袁士妙很淡然,“这也是我要用他的原因。” “你怎么会知道的?”梁小慧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明明是我的同学,你们见都没见过吧。” “我倒是见过,但也只是一面之缘。”王双宝想起上次在网吧的相遇。 “是他主动和我说的。”袁士妙也点上了一支细烟,“他来的第一天,就主动和我说了这件事。我也同意了,其实在下面的时候,他有个微型摄像头,把所见所闻都录了下来。然后,上来之后,又都传给了雷鸣生。” “为什么要同意?”梁小慧还是不明白。 “我们道门不像那些蝙蝠和狼人,”袁士妙吐出一口烟来,“我们是有国家意识的,要尊重这个国家的法律和道德约束,这才是道教一直兴盛的基础。” “可是他和雷鸣生是怎么认识的?”梁小慧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仍是很不爽。 “雷鸣生经常去他们学校讲课,小秦又喜欢提问题,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袁士妙想了想,“算是互相欣赏吧。” “师傅,我有个问题。”王双宝咬了咬下嘴唇,“还有什么事情是您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您能不能一次性全都告诉我们?” 袁士妙很惊讶王双宝的态度,如果是梁小慧就是司空见惯了。 “还有一件。”袁士妙如是说道。 第172章来龙去脉 “还有一件?”王双宝和梁小慧异口同声,都有些傻了。 袁士妙轻轻一笑,笑得云淡风轻,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是石破天惊: “我已经被全真教除名了。” “为什么?”王双宝和梁小慧又是神同步。 “因为不听从掌教师叔和众位师兄弟的意见,贸然卷入西方狼人和血族的恩怨之中。”袁士妙轻哼了一声。 看得出来,袁士妙是不服气的,这也是她在地下时脾气总是不太顺的原因之一。 “难道他们真的以为那些黑暗生物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吗?”王双宝想起了自己与马修斯达成的协议,“或者是他们根本没能力也没胆量去面对那些东西?” “师傅,你说的终南山不是我们想像的样子是这个意思?”梁小慧的脑洞开得很大。 他们在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梁三爷就坐在一旁,静静地抽着旱烟,不置一词。 “是的,我已经不是终南山全真教的道士了。”袁士妙放平心情,长舒一口气,“但是道门的责任我还是要担起来的。我在终南山那些隐士隐居的地方还有个小院子,以后我们只能去那里修道了。” “师傅,这事儿你没有与马清一马师伯说一声吗?”王双宝的意思,以马清一的开明,兴许会帮这个忙。 “没有,这是全真教的事情。”袁士妙目光坚定,“从当年师傅引我入门开始,我终生都是全真教的道士。不管别人承不承认。” “说的好,做的对。”梁三爷当当当地扣出烟袋里的残渣,拿着马扎子进屋去了。 “小慧,我总觉你爷好高深的样子。”王双宝看了眼梁三爷的背影。 “有点吧。”梁小慧也不太确定。 中午的饭菜极其丰盛,白金龙可能是将全村的好东西都收拢到一起做了一顿大餐。王双宝在眼花缭乱之余,也在慨叹,余下的几天可能天天都要吃剩菜剩饭了。 因为要走了,所有人都轮流向王双宝敬酒。虽然王双宝有特殊的体质,但是也架不住这么个喝法。喝到最后他已人事不知,倒在炕上呼呼大睡。 等他再起来时,太阳已经偏西,整个家里除了他再无一人,原来他们已经走了。 王双宝挣扎着起身,勉强喝了口水,等到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时,才开始收拾残局。其实这样也好,不用和他们一一告别。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王双宝实在不喜欢那种告别的气氛。 中午喝多了酒,饭菜倒是没吃多少。王双宝收拾停当之后,忽然觉得饿了,便拣了几个像样的剩菜热了热,把馒头溜了溜。 “双宝……”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王双宝忙迎出去,却看到梁小慧的爷爷梁三爷夹着瓶酒走了进来。 “三爷,您这是?”王双宝有点摸不着头脑。 “都走了?”梁三爷四处望了望,“这房子不错,你住着刚好。我来陪你喝两盅,咱爷俩聊聊。” “好……好啊。”王双宝受宠若惊,他一直对这位老人家颇有好感,“就是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剩菜剩饭。” “很好了。”梁三爷也不客气,直接拖鞋上炕。 喝了半杯酒后,梁三爷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谢宝山跟俺大年龄差不多,我和谢仓实年龄差不多,他们就住我们家隔壁,平时却没什么交集。”梁三爷慢悠悠地说着,“我小时候刚解放,那时对阴阳先生这些东西还没像后来那么打压,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很好。我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可是谢宝山就是不让我进屋,说我身上的阳气太重,恐怕冲撞了他家的小鬼。” “他们家从那时候起就阴养小鬼了?”王双宝想起谢成功和谢忠三晚上溜鬼的事儿来。 “谢成功那两下子比他爷差得太远了。”梁三爷吃得差不多了,又抽起了旱烟,“我亲眼所见,谢宝山大白天的就能翻墙穿屋,不沾一点灰尘。” “轻功?”王双宝皱眉,他想起了武侠小说。 “以前的人都是真材实料的,不像现在的人,就知道耍嘴皮骗人。” 屋里有只苍蝇,总想落到馒头上,怎么赶也赶不走。正在抽烟的梁三爷突然出手,横着一抡烟袋杆,那滚烫的烟袋锅将苍蝇击飞过去,当场毙命。 “三爷,您也有这身手?”王双宝很震惊。 “他们家是一辈不如一辈,这倒是真的。”梁三爷没有自吹自擂的意思,继续聊着谢家人,“除了他家的先祖谢有灵我没见着,就连谢宝山他大谢章庆我也是见过的。听俺大说,在民国时候县太爷都会派人抬轿子接他去办事。” “可他家为什么会一辈不如一辈呢?”王双宝很奇怪。 “阴谋诡计不长远。”梁三爷一言以蔽之,“谢有灵的老婆是个洋人,那个时候娶个洋人回来要多新奇有多新奇,后来那个娘们儿生了谢章庆不久就死了。说起来,他们家的女人都不长命。” “洋人?”王双宝想了起来,“是不是叫莫卡维?” “好像是的。”梁三爷笑了笑,“谢有灵的大哥谢有生也差不多,取了女子也不像中原人,姓辛,叫辛曼儿。” “哦?”王双宝知道在那个时代娶洋人当媳妇的国人凤毛麟角,很容易被指指点点,“也早早死了?”。 “她还行,活的久一些。”梁三爷自然没有见过这两个女人,但是她们引起的轰动可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忘记的,至今村里的一些老人还会谈论起此事。 “三爷,您知道血族和狼人吗?”王双宝索性问得直接些。 “知道,你师傅跟我说过。”梁三爷又呷了口酒,自得其乐。 “那血族的十三圣器呢?”王双宝还是不够确定。 “也知道一点儿。”梁三爷点点头,“怎么了?” “谢宝山把十三件邪物之一的腐镯埋在这个房子的锅台边,扼住了兰沃子村阳气的流转。”王双宝观察着梁三爷的表情变化,“这事儿您肯定不知道吧。” “不知道。”梁三爷罕见地叹了口气,“但是我能猜得到。从我儿子梁大柱出生开始,我就觉得村子里的阳气不纯了。像大柱,还有友富的儿子小尧,都带着股子邪气。” “啊?”王双宝呆住了。 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古稀老人可能才是真正有修道天赋的人,可惜经过那样的时代,是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的。 “我听说那十三件邪物分属十三个氏族,”梁三爷的话越来越惊人,让王双宝应接不暇,“好像莫什么维和那个辛曼儿就是那些氏族的后人。只不过这些邪物散落中原时间太久,那些氏族的后人也差不多都忘掉了。” “你是听谁说的?”王双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 “谢仓实啊,”梁三爷又填上一锅烟叶,“我不是说过嘛,我和他年龄差不多。” “哦……”王双宝基本上听懂了。 谢仓实虽然和梁三爷没什么太近的交情,但毕竟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小时候可能两人谈论过这些事。 “这个谢仓实是个木头疙瘩,不过有一样本事我很佩服。”梁三爷美滋滋地吸着旱烟,“这个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手毛笔字也漂亮,又上过几天私塾,肚子有墨水。” “他们家的祖坟我知道在哪了。”王双宝继续深聊着,“就在银钟山顶上。” “在那呀,”梁三爷显然不知道此事,“那不是比你们家的祖坟埋得还要高?” 王、谢两家都是阴气过盛,需要阳气来补充,因此选择祖坟时都会选择阳面。王双宝家选在半山坡上,谢家干脆就上到了山顶。 “谢宝山还没死,坟地里没有他的名字。”王双宝接着爆料。 “谢仓实死了吗?”梁三爷不为所动,还在询问谢仓实。 “有他的坟,还不到一年。”王双宝如实以告。 “这个家伙十年前就出了殡,一年前才死。”梁三爷竟然笑了,“这家子人神出鬼没的,搞不球懂。” “三爷,谢宝山没死,您不惊讶吗?”王双宝提醒道。 “不惊讶。”梁三爷摇了摇头,“谢有灵那个时候我没赶上过,但是之后的谢家子孙我都见过了,不管是谢章庆,还是后来的谢仓实、谢成功、谢忠三,都比不了谢宝山的本事。这个人,我怀疑他有借寿的能力。” 王双宝心说不仅能借寿还能永生呢,但他不敢对一位古稀老人这么说话。 “真有那么大的本事?”王双宝嘴上虽如是说,但是他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他亲自在谢宝山布下的十二都天门大阵中走了一遭,知道其厉害。 “当然有。”梁三爷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三爷,”王双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想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您说说看,我们和那些血妖,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胜负存乎一心。”梁三爷说了句文言,“你想赢,就一定会赢。不想赢,就一定会输。” “没有平局吗?”王双宝又问。 “没有。”梁三爷很肯定。 第173章无牵无挂 “你想赢,就一定会赢;你不想赢,就一定会输。” “没有平局。” 当王双宝躺在炕上,还在回味着梁三爷的这两句话。对于血族,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赢要么输,不可能有第三种情况存在。 也就是说,不要抱着和平的幻想。 “当然是想赢了。”王双宝怀着这样的想法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王双宝无所事事,要么去和梁三爷聊天,要么就是在村子里到处闲逛。有好几次,他在经过村西头的旧屋时,都会趴在门缝上看那口老井,心中有一种再下去一次的冲动。但是他也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根本过不了八阵图到达阵心。很可能在半路上就被那些奇怪的事情早早结束了生命。 到第六天的晚上,几个姐姐和姐夫、外甥们陆续到达,总算给他带了一些欢乐。 孩子们总是无忧无虑的,他们不知道姥爷和姥姥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死和不在有什么区别。照样是到处疯玩疯跑,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姐夫们,本来就是外人,那些悲伤只在脸上,不可能在心里。 好在还有姐姐,五个姐姐和他一起,静静地想念着过世的父母,想念着他们的好。 “明天怎么弄啊?还要大搞一下?”三姐夫不大情愿地唠叨着,他为了奔丧请了假,要被扣掉不少工钱。 “娘不是留话了吗?”二姐夫田大奎小心地看了二姐一眼,自从被收走了财政大权他变得极为乖巧,平时连女人都不敢偷瞧了,“一切从简?” “一切从简!一切从简!”其余几个姐夫也随声附和。 王双宝听到了这些言论,轻轻抿了抿了嘴角,修道之人的涵养终是让他没有爆发出来。 “都给我闭嘴!”王二妮是个爆脾气,上来劲了谁也不管,“让你们回来是来吊孝的,是来哭丧的,是让你们在这里瞎叨叨的嘛?” “好了,二妮。”王大妮息事宁人,“算了,由他们去吧。自己的爹娘自己亲。” 王大妮的这句话倒是让大姐夫赵诚有些汗颜,他是个老实人,又有些文化,脸上挂不住了。 “大姐说得对,”王三妮也对自己男人的话很不满,“自己的爹娘自己亲,让他们回去亲自己的去吧。” “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大姐夫赵诚总算说话了,“你们不要误会。明天怎么办我们都听双宝的。” “对,对,”其他姐夫也一齐嚷嚷,“双宝,你快说怎么办吗?” “一切从简。”王双宝站起来,背着手出去了。 一切从简是说的将表面的东西、仪式上的花哨尽量简化掉,却没说要在心里从简。 这一点,可能只有王双宝想到了。 说到做到,第二天上午,在王双宝的主持下,他们只用了半天就把所有的仪式都搞定了,这其中还包括从家里到山上,再回到家里的三个小时。 “你们都忙,就回去吧。”王双宝下了逐客令。 “五七怎么办?”王大妮临走时问。 五七和三周年是所有祭奠先人里最重要的两个日子,要求儿女齐全。是以王大妮才有此一问。 “到时候再说吧。”王双宝之前有过安排,既然大姐问又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我尽量赶回来。如果回不来,大姐就由你主持着办一办了。” 当姐姐、姐夫和外甥们相继离开之后,王双宝心中再无一点牵挂。他收拾好行囊,与梁三爷告了别,并给他留了把钥匙,以防哪位姐姐临时要来住上一住。 之后,他就走到了中心街,上了去青山镇的小公共汽车。其实他可以和大姐、大姐夫一起走的,但是他想静一静,故意坐了后一班的车。 到了青山镇已经很晚了,赶不上去中州的末班车,他只好漫无目的在镇子上乱走。 走着走着,他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又到了古宣纸店。 虽然店后就是大姐和大姐夫的新楼,但他没有一点心情去那里,而是一头扎进了宣纸店。 “请问你要点啥?”店里还是一样的装饰,还是一样的环境,只是换了个老头儿。 没错,真的只是换了个老头,而且和原来那个很像,看得王双宝足足愣了一分钟。 “胡守一道长?”为了区别胡抱元,王双宝只好加上了名字。 “王双宝啊,”胡守一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裁纸刀,“稀客呀,你怎么来了?” “我办完了父母的事儿,准备坐车去中州,没赶上。”王双宝还是没放下心中的好奇,“你呢?不一直是梁友贵的左膀右臂吗?怎么会屈就来这种地方?” “我算什么左膀右臂,”胡守一自嘲着笑笑,“反正你也走不了,今晚上就住这里吧,我们唠唠。” 相比于胡抱元,胡守一缺少那种洒脱与宽容。可能与十年浩劫受到的屈辱有关,他的性格里面总有些负面的情绪。而就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影响了他的一生。 胡守一对那些道行高、能力强的“修道”之人有着莫名的崇拜。比如谢宝山,他明明知道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阳先生,并不是修道之人。但是他痴迷于谢宝山渊博的知识与过人的法术,并且被其利用,亲手封上了狼王坟的阳气入口。 不仅如此,他还要在那座不伦不类的水泥香炉的下面刻上那样一行大不敬的字。 “道长,您怎么知道狼王坟是血妖的洞府呢?”王双宝吃着胡守一做的几个小菜,感觉很爽口。 “还不是谢宝山说的,”胡守一给王双宝倒上一杯酒,“他也给我演示过,真的有大如野猫的蝙蝠从那里出没过。” 以谢宝山之能,役使蝙蝠王进出洞口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过,可能现在血族的人还不知道,这只长命的蝙蝠王已经被狼王安德烈斯给咬死了。 “那梁友贵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八岁就跟着您走了?”王双宝心中有诸多的疑问。 “那时候我还是个货郎,成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日子虽清苦但我也没下修道。”这次胡守一没有藏着掖着,侃侃而谈,“有一天到了兰沃子,有个八岁的小孩儿非缠着要跟我走,说要跟我走。我心想这只是耍耍孩子气吧,只是以为当货郎有许多小玩艺儿,却不知道货郎的苦。因此我死活没答应。” “后来呢?”王双宝夹了颗水煮花生。 “我出了村子,走了好长一段山路后,这小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又跪在我的面前。”胡守一眼神复杂,似在回忆当日之事。 “拜师?”王双宝有点懂了,“他知道你是个道士?” “不是。他说他是太平道嫡系传人,先祖托梦给他,让他跟着我走。”胡守一顿了顿,“整个中华道门的振兴全在他的肩上。” “口气这么大?才八岁?”王双宝有些懵圈。 “原话如此。”胡守一尴尬地笑笑,“若是换作旁人,肯定不会带他走的。但我却带他走了。” “因为你受过太多的委屈?”王双宝想明白了。 “是这样,”胡守一叹了口气,“大哥说过,我的心胸不行,可我从来不服气。没想到,心胸不够宽、气量不够大,让我做了许多的蠢事。” 胡守一口中的大哥定是胡抱元无疑,看来这位暗中监视骨琴多年不使其伤害世人的老道人确实比他堂弟高明。 “梁友贵从哪里学来的道术?”王双宝问到了关键这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守一摇了摇头,“我带他到了青山镇,之后他又消失不见了。我担心被当成人贩子,便不敢再当货郎,而是去了中州。” “那你们之后又是怎么相遇的?”王双宝越听越奇。 “就是封住山神庙前的阳气入口那一年,我回到了老家,之后又在镇上遇到了自己的外孙子肖成德。我有个女儿,因为我的不辞而别,也让她受尽了苦,甚至早早就离开了人世。”胡守一眼神中透着悲戚,“我心里有愧,便开始宠孩子。那时候这宣纸店已经被肖成德公司的老板黄三泰收购了,不过大哥一直都在店里工作。我为了肖成德,也加入了那家公司。后来才知道,那家公司幕后的老板竟然就是梁友贵,只不过改了名字,唤作桂永良。” “你总是被梁友贵随意支使的原因就是因为肖成德?”王双宝彻底想通了。 “是的,就是因为他。”胡守一很黯然。 胡守一的一生非常不如意,而这不如意的根源却不是因为十年浩劫,也不是因为梁友贵,更不是因为肖成德,其实都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他的性格。 “那你为什么又来到了这里呢?”王双宝不想揭开胡守一的伤疤,他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位老道者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角色。 “大哥不干了,肖成德就派我来了。”胡守一苦笑。 青山镇是肖成德的业务范围,一个外爷不干了,自然还有另外一个外爷顶上。可更重要的是,恐怕这是梁友贵的意思。 第174章道门希望 “梁友贵和狼人贾斯汀是怎么回事?”王双宝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但还是想试一试。 “我不知道。”胡守一想了想,“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在,似乎又一直都不在,反正挺神秘的。也从来没显露过本事,挺低调的。你叫他狼人,可在我看来,就是个有钱的洋人。” “有钱?”王双宝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是啊,要不然玄妙会哪能发展那么快呢,”胡守一继续解释着,“梁友贵本来开了个物流公司,又开了个保安公司,也赚了些钱,但都是些小钱。创立玄妙会时他还只是个小股东,黄三泰才是一把手。后来,这个贾斯汀出现了,给了梁友贵一大笔钱,又不在公司中挂名。紧接着他又帮着做了几个项目,给玄妙会赚了几笔大钱。就这样,梁友贵成了玄妙会的一把手,黄三泰反而退居二线了。” “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王双宝举起杯来敬了杯酒,假装无意地问。 “还能有谁,肖成德呗。”胡守一一饮而尽。 原来这个胡守一一直都没有进入核心管理层,只是梁友贵的跟班而已。在公司的地位上甚至比不上他的外孙肖成德,而知道的东西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罢了。 不能说不对,只能说很浅。 “白家山的天罡北斗大阵当时你在场,我看你对那个很在乎啊。”王双宝看看窗外的月亮,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是个修道之人,虽然道行不够,修为很浅,但是我也有作为道家人的责任心。”胡守一的目光坚定,“上次在白家山面对那些血妖时,我自吃不敌,但我还是想搏一搏。还有我把榆木人形雕送给了你们,梁友贵为此大为光火,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做得对。因为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道门的希望。” “哦?”这句话倒是大出王双宝意料之外,“那梁友贵呢,他不是中华道门振兴的希望吗?” “他就是个生意人,不管做什么考量的都是利益。”胡抱元轻哼一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道门的希望?” “在地下的时候我看您也去了,你们走的那条路上有什么凶险吗?”王双宝回想起来,觉得在地下的胡守一好像并不存在似的。 “有惊无险吧。”胡守一并不想谈论这些,“我被地下的环境给震憾到了,尤其是见到八阵图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梁友贵的九节杖用过吗?”王双宝干脆问得更直接些。 “哦,你问这个啊,”胡守一这才想起来,“用了,用过三次。一路上总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最后都是靠九节杖解决的。对了,听说杖首在你们手里?” “是的。”王双宝点点头,“在我师傅那里。梁友贵没惦记过我们的杖首?” “好像没有,没听他说过这事儿。”胡守一并不确定,“不过我听肖成德说过,这杖首和杖身插到一起后,威力会翻上好几番。” 既然肖成德说过,那就说明梁友贵并不是对九节杖的杖首不在意,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太平经注》呢?梁友贵在研究吗?”王双宝感觉今天的胡守一非常的不设防,什么都往外说。 “哪有时间研究,我听说他要去终南山修行一阵子,估计就是为了《太平经注》吧。”胡守一总算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哦,这倒是巧了。”王双宝喃喃自语,没想到他们也要到终南山去,说不定又会不期而遇。 “怎么了?”胡守一没听清楚。 “没什么。”王双宝笑了笑,“对了,道长,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向大哥学习,”胡守一郑重地点头,“先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待心气平复之后,重上茅山!” “哦,那恭喜了。”王双宝知道,胡守一已经放下了心中的过往,所以才如此坦荡。 今天晚上一直是王双宝在问,胡守一在答。而胡守一不仅回答的真诚认真,又没有反问哪怕一个问题。 这只能说明一点,胡守一像胡抱元一样,真的要离开玄妙会了。 王双宝整晚都在提问题,到没什么可问的时候才发现,这么做很失礼。好在胡守一开始反过来提问题了。 “作为一个道人,我见过天罡北斗阵,也见过内外八阵图,已经此生无憾了。”一想到这两个失传已久的传统大阵,胡守一心生崇敬之情,“听说谢宝山在夜玲珑里布了个十二都天门阵?可惜没有见过。” “十二都天门阵和八阵图有相似之处,都是奇门遁甲、五行术数。”王双宝谈着自己的见解,“我见识过,当时觉得很厉害,现在想想其实差得很远。” “那是当然了,”胡守一苦涩地笑笑,“今人怎么能和古人相比。中华道门的阵法、道术因为门户之见,以及一些历史的原因散佚丢失严重。现在的修道之人又缺乏创新,没有认真的钻研,导致集体能力低下,又没有足够的担当,这才让那些血妖在中华唯所欲为。” “谢宝山能布得出天门阵,梁友贵能破的了天罡北斗阵,这些人为什么就这么厉害呢?”王双宝对这两人出众的能力一直很奇怪。 “谢宝山不因循守旧,懂得变通,再加上本来就天赋异禀,能做到不奇怪。”胡守一想了想,又补充道,“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的多,让梁友贵布一个天罡北斗阵,恐怕就布不出来了。” “我感觉十二都天门阵是八阵图的简化版本。”王双宝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两个阵我都见过,有点模拟的感觉。” “难不成谢宝山之前进来过,见过这个大阵?”胡守一不太服气。 “进是进不来的,有来无回。”王双宝豁然开朗,“是那只蝙蝠王!它能进出这里,也许是它带给谢宝山的讯息!” “这畜牲有这等灵性?”胡守一很惊讶。 “那天张娟和卢安康的魂魄附到蝙蝠上,就能幻化人形。可为什么不附到蝙蝠王身上呢,那样岂不是更加厉害?”王双宝自问自答,“原因就是邪神该隐认为这只蝙蝠王还有用!” “如此说来,这东西倒是想办法除去了的好。”胡守一建言。 “已经除去了。”王双宝微笑着点头。 其实那天在内八阵图的阵眼里他就奇怪,为什么不给机会让蝙蝠王也变成真正的吸血鬼呢,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但接着他就有了新的担忧,那天安德烈斯到底咬死了蝙蝠王没有?这东西会不会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这一老一少畅聊到深夜,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彼此都改变了之前的观感,好感大增。可惜,这对忘年交要分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双宝没有和胡守一道别就离开了古宣纸店,还是同样的理由,他不喜欢与人离别的感觉。 在门口他略停了停,看了眼拐角处的古书店,而后就大步向镇汽车站走去。 “有没有去中州的?搭顺风车喽!还有一个位子!” 王双宝还没走到车站,就听到有人在张罗着拉人。这种顺风车通常是些私家车主省油赚外快的方式,现在比较流行。 “你这也没有保障啊。”一个中年妇女在和他争论着,“你看人家滴滴,还有保险哩。” “滴滴也贵啊!要不你打个滴滴?我就是滴滴车主!”那人据理力争。 “那你就再便宜些,20行不行?”女人还在试图讲价。 “少了50不谈。”那人气得一扭头,却和王双宝对上了眼,“是你?” “嗯?”王双宝心里咯噔一下,当天罡北斗阵和八阵图相继失效之后,命运之神还是不曾放过他,“何大吕?你怎么在这儿?” 此人正是保安公司培训员何小琴的哥哥,研究生何大吕,闲来无事时跑滴滴赚外快的车主。 “别提了,”何大吕抱怨着,“我接了个单,以为是青山街,没想到是青山镇,怕影响信誉就真跑来了。好不容易跑来了,还被人给投诉了,说我态度不好。这不,滴滴暂停我的车主,我只好找几个顺风客回去了。” “还有位置吗?”王双宝现在无牵无挂,不再想逃避。 “有一个!”何大吕十分高兴,“上来吧!前排贵宾座!” “前排?”王双宝有些奇怪,一般说来前排腿部空间大,都会抢着坐,于是他探头望了一眼,原来后面坐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三胞胎?” “是喽!”其中一个搭腔,“快上车,我们还去中州上班呢!” 中年女子见自己的座位要被抢了,忙一把抓住车把手,想抢在王双宝之前上车。没想到她一拉开车门,王双宝倒是坐了进去。 “你下来!”中年女人生气的叫着,“是我先打的!” “你不是嫌乎贵吗?”王双宝不为所动,趁她不注意一把将车门关好。 “50也行啊!我要去中州见儿子……”中年女人喋喋不休的说着。 “后面还有一个,你坐那个,”何大吕随便一指,“听说30就走!” “真的?” 趁她正在愣神的功夫,何大吕一下子发动了车子,向青山镇镇口驶去。 第175章大吕小琴 “何大哥,”王双宝改了称呼,“你叫大吕,何老师叫小琴,你们家是音乐之家吗?” “算不上,”何大吕嘿嘿一笑,“我爸是省豫剧团的琴师,这才起了这么两个名字。” “那也很厉害了。”王双宝随口恭维一句。 “对了,你要去保安公司还是天下城?”何大吕心情愉快,本来一场错误的滴滴之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天下城?”王双宝的警惕心起。 “我妹妹说的呗。”何大吕不以为意,“他说你在天下城当保安班班长。后面这仨儿美女要去夜玲珑,你要是去保安公司,正好顺路我一趟送过去。” “去夜玲珑?”王双宝被这三个字刺痛了,便回头望了一眼,三个女孩儿的年龄也就十七八岁,这么年轻就去了那种地方。 “看什么看?”坐在他后面的一个女孩儿狠狠地拍了一下靠背,“我们一个月挣的钱你一个臭保安一年都挣不上!” “呵呵。”王双宝很无语。 “你们三个都叫什么呀?”何大吕到了婚配的年龄,见到女孩儿总是容易动心。 “告诉你就免车费吗?”当中的女孩儿也是语气不善。 “那还是别说了。”何大吕吃了瘪。 “我认识你们夜玲珑的老大,辛梦露。”王双宝气不过,直接怼了回去。 “认识我们老大的人多了。”另外一边的女孩儿也加入了进来,“你算老几?” “我还认识谢蔷薇。”王双宝斗不过这些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随口说出谢蔷薇的名字又觉得不妥。因为谢蔷薇并不在夜玲珑,而是在西京上大学。 “你认识她?”后面三个女孩儿竟然反应很大。 “当然了,她是我的同村,我们还是同学。”王双宝不知道怎么形容与这位血族红衣圣女的关系。 “哇,她老厉害了。”三个女孩儿叽叽喳喳个不停,“我们刚升到月女,听说她要升到黑衣了。” “黑衣很了不起吗?”何大吕不明所以。 “黑衣圣女最高,在夜玲珑只有老板辛梦露是黑衣呢。”不知不觉,后面的女孩儿态度发生了180度的扭转。 “你们叫什么名字?”何大吕趁机又问了一遍。 “鲍桃、鲍李、鲍杏!”三个女孩儿似有心灵感应,几乎是同时喊出三个名字。 “嘿嘿,就没有鲍鱼吗?”何大吕猥琐地嘀咕着。 “你们是青牛角镇鲍家庄的?”王双宝知道那个村子,虽然不属于青山镇,却与青山镇毗邻,所以在青山镇坐车更为方便。 “是啊。”三人又是异口同声。 王双宝回头望了一眼,夏天穿得衣服单薄,这三个女孩儿明显带着三条项链—水晶项链。 “你们好好的怎么回来了?”王双宝又问了一句。 “我们跟老板回来的,本来说让我们帮着做件大事,结果又没让去。”鲍桃一脸的遗憾。 “你们和辛梦露一起回来的?”王双宝很惊讶,辛梦露这次回来显然是为了下坟,可是这三个女孩儿有什么用?“她们不是早就走了吗?” 说到这里王双宝陡然记起,这个辛梦露几时到的兰沃子他都不知道,只是在地下时见过几面。 “是啊,老板给我们放了几天假,让我们回家看看爸妈。”三个女孩儿继续神同步,“对了,保安大哥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双宝。” “什么?”后面的三个女孩儿的态度再度扭转,由晴转阴,“早知道是你,我们才懒得理你!哼!” “为什么?” “公司规定!” 三个女孩儿气鼓鼓的,不再言语。 这种表现已然证明,王双宝是夜玲珑头号不欢迎人物。 既然和几个年轻女孩儿搭不上讪,王双宝便与何大吕聊了起来。 “何哥,彭老师和小燕姐最近好吗?” “你说哪方面?”何大吕不自觉的哼了一声,似有不满,“这两个人勾搭到一起了,师生恋,切!” 王双宝对这个“勾搭”两个字很反感:“不就是谈个恋爱嘛,至于的?你是不是也喜欢小燕姐?” “不喜欢。”何大吕矢口否认。 “对了,他们俩都是哪里人啊,我之前都忘了问。”王双宝实在不知道聊些什么。 “彭澎好像是南阳的,褚小燕是中州本地的,”何大吕倒是知道地挺详细,“对了,褚小燕祖上就是青山镇的,哪个村子我倒是记不清了,挺怪的名字。” “青山镇的?”王双宝心中一懔,下意识地望了眼天空,“黑山张?”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何大吕频频点头,“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听上去像是张飞的老家。” “呵呵。”王双宝轻舒一口气。 命运之神果然从来没有走远。褚小燕如果是黑山张村的,那她应该像张的。不过,在史书上记载,黑山张燕本姓褚,本名褚燕。 说不定褚小燕的祖上顺应潮流,恢复了祖姓。 王双宝昨晚上睡得晚,今天又起得太早,和旁边这位何大研究生话不投机,后面的三胞胎美女又不待见。他干脆闭上眼睛,在颠簸中睡着了。 “喂,王双宝,到了!”何大吕推了推他,“刚好七点五十,你还没迟到。” “哦!”王双宝睡眼朦胧地回头望去,那三个女孩儿已经下了车,“我这就下去。” “嗯……”何大吕不好直说,只能拉长了音。 “哦,哦,”王双宝一下子明白过来,忙掏出五十块钱递了过去,“差点忘了付钱。” “呵呵,谢谢,祝您工作愉快!”何大吕恢复了之前惯有的笑容。 王双宝的事假几乎要到期了,但是还差几天。这个时候他来公司报到,让门口的接待员庞蕊有些奇怪。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庞蕊小声询问,“我听庞锋说,你还没期呢。” “我来办离职。”王双宝微微一笑,就要往里面闯。 “孙总不在。”庞蕊提醒,“马经理在。” “好,那我去见马经理。”王双宝现在感觉什么都不在乎。 王双宝敲门进屋的时候,马克劳正在耐心地泡茶。他之前和王双宝所交不深,以至于当他抬起头来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彬彬有礼气度不凡的年轻帅哥是自己公司的员工,而不是客户。 “王双宝?”马克劳一脸的亲切,“你可是公司的红人啊,还有我哥也常提起你。” “见笑了,”王双宝好整以暇,“马经理,你之前修过道吗?” “修道?”马克劳没想到会是这种话题,但他还是认真作答,“哦,那年我不是撞了人嘛。心里老是放不下,就跟着别人修了几年道。” “你去过青山镇的小清河吧,”王双宝接过一杯热茶,才想起来没吃早饭,“就是有土地庙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的?”马克劳眉头一皱。 “梁总还没回来吗?”王双宝诡异一笑。 “没有。”马克劳肃容端坐,他感觉到对方的不寻常,“我好久没联系他了。” “我刚从老家回来,听到些事情,”王双宝收敛了几分,“我三姐就是那个村子的,他们说十年前有个叫马克劳的拓印过土地庙背后的碑刻。” “你们下去了?”马克劳恍然大悟,“下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王双宝不想再墨迹了,“我想辞职,应该怎么办手续?” “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马克劳象征性地挽留着,“梁总和孙总都很器重你啊。” “我有别的事儿。”王双宝直视着马克劳,一副早就想好了的样子。 “那样啊,”马克劳喝了口茶,“你得先回天下城,去找赵保全交接工作。完事之后才能回来办离职。不过呢,我还是劝你好好想想,年轻人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好了,回见。”王双宝没等对方啰嗦完,直接站起来走了。 对于这个将谢仓明和张娟撞得一死一飞的马克劳,王双宝没有办法去迎合他。甚至他现在想起来,那场事故很可能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就像马克劳无缘无故会去小清河拓印碑刻一样,再联想到那日马克辛的表现,很明显,这位马经理其实就是梁友贵的一条狗而已。 从马经理办公室出来,王双宝径直去了办公室,要了张离职的交接清单,他知道这是必须的步骤。当他准备离开保安公司时,又遇上何大吕的妹妹-何小琴。 “何老师早。”王双宝打着招呼。 “王双宝啊,”何小琴还是有些不自然,“你来公司做什么?” “办离职。”王双宝言简意赅。 “哦。”何小琴随意应了一声,抬腿欲走。 “何老师,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王双宝叫住了她。 “什么级别?”何小琴佯装不懂。 “月奴,月女,圣女。”王双宝有意摆弄着月光戒指。 “月……女。”何小琴似乎很不喜欢那枚戒指,有意躲闪。 “级别好低啊,没前途。”王双宝不想劝这些执迷不悟的人,只想着讽刺他们,“还不如退出来,跟我们混呢。怎么样?考虑考虑?” “哼。”何小琴不再理他,转身走了。 “哈哈哈……”王双宝仰天大笑,不顾那些望过来的奇异眼神。 他已经将这里不再放在心上了,现在等着他的,是一种全新的生活。 第176章江湖再见 坐着颇有渊源的605路公交车,王双宝赶在午饭之前回到了天下城。 赵保全虽然答应加入饿狼帮,但是没有放弃保安公司的工作,所以现在天下城保安中队的队长还是他。 其余人变化不大,除了边小福办了离职外,其余的人受赵保全的影响:明面上还是保安,暗地里却是饿狼帮会众。 一个多月不见,这些伙计一个个又黑又壮,看上去很神气。 黄强是个例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又矮又墩,见到女人就拿不动腿。唯一令人意外的是毛刚,他终于和大家重新融入到了一起,这可能是边小福的功劳。 白家山村的那片废墟已经清理干净,慢慢的,那里会被人彻底遗忘。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九旬老头,天天颤巍巍地在村口石板上烧纸祷告;更没有人会记得曾经的那场大战,以及各种江湖传说。 威风如天罡北斗大阵也敌不过无情的岁月,一切终将被湮没在其中。 由于小伙伴们都忙着工作,王双宝找到了在家中喝茶听歌自得其乐的白金龙。 “白叔,安德烈斯最近有联系吗?” “没有,”白金龙摇了摇头,也有些担心,“一星期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它一直没回来。” 安德烈斯是去追踪邪神该隐了,即使没有蝙蝠王的帮助,邪神的能力仍然深不可测。更何况旁边还有血族四高手护卫在左右。 “你们经常沟通吗?”王双宝挺佩服白金龙的心胸,能和一头白狼和睦相处。 “哪有什么沟通。”白金龙撇撇嘴,“基本上都是它在命令我,让我干这干那。不过,它倒是说过和你的关系。” “第一次见面时,你没有害怕吗?”王双宝脑补着当时的画面,一个背上纹着狼的人和一只说人话的狼的第一次相遇。 “没有,”白金龙怕他不信,又强调道,“当时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还以为是天上的狼神下凡了。” “天上有狼神吗?”王双宝不甚了了。 “有啊,”白金龙嘿嘿一笑,“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其中有一个叫奎木狼。记得吗?《西游记》里的那个?” “哦,对。”王双宝想起来了,“电视剧里是有这么个妖怪。” 说到天上的神仙,王双宝又想起了夜校的惠老师,可惜不能再去上课了。 “晚上给你接风,有神秘嘉宾到哦。”白金龙故意卖着关子。 “切。”王双宝倒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无所谓。 再神秘又能神秘到哪去?难不成能上父母复生? 一个月不见,天下城里的三江楼陆续有了商户入住,让这里多少有了人气。这可能与天罡北斗大阵不再运行有关,也可能与鬼灯被起走有关。不管怎么说,有人气总是好事。 三江楼里开了一家鲁菜馆,因为周围像模像样的饭店太少,这里的生意还不错。晚上给王双宝的接风兼送行宴就是在那里。 白金龙包了个小厅,一共两张大桌。 “哪有这么多人呢?”王双宝到时,别人还没下班,“你怎么还包场了?” “我饿狼帮可不是个小帮会,”白金龙颇有些自豪,“随便招呼一下整个酒楼都包下了。” “你就吹吧。”王双宝莞尔一笑。 还是今时今日的白金龙更符合他的本性,过去十年的他强行压制了本性。看似放下了一切,其实只是自我催眠。说到底,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江湖。 保安公司下班比较晚,一时没有人来。王双宝便自行在三江楼里四处转了转,看了看以前那偷走时间的二楼,以及豢养着大量吸血蝙蝠的九楼。现在已经一切如常,恢复了普通的模样。 等到他再回来时,看到其中一桌已经坐满了人,却一个都不认识。 “来,来,我来介绍一下。”白金龙叼着烟卷,一一进行介绍,“这个是老五,杜大勇;老六,王洪涛……” “五叔好,六叔好……”王双宝忙不迭地向这些大佬打着招呼。 “现在,有请神秘嘉宾!”白金龙突然冲着洗手间方向大吼一声,“铁掌林千祥林三哥登场!” 原来白金龙所说的嘉宾就是黑煤窑的矿主林叔,现在在黄河科技学院门口开酒楼的铁掌林三。 王双宝紧跑几步,亲自相迎。他和林叔说不上有多亲近,可不管怎么说也是长辈,还代表一段过去,当然要表现出涵养。 “双宝?”林千祥主动拉着王双宝的手,似在感觉着温度,“啊呀,这个白老四,只说今天有贵客,也不说是谁。原来是你啊!” “林叔最近可好?何叔怎么样?”王双宝寒暄着。 “还行。老何在店里忙活呢,”林千祥的手掌宽厚有力,不愧铁掌的称号,“我有闲功夫,就跟老四混呢。” “哎哟三哥,”白金龙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谁不知道饿狼帮是你说了算啊,你一不高兴,一巴掌拍下来,就把我拍扁了!” “上一边去。”林千祥乐呵呵地将白金龙推到了一边。 陆续的赵保全等人到来,他们也是饿狼帮的一份子,属于后辈,自然对这些前辈要保持足够的尊敬。 一通嘈杂之后,总算安静下来。 当服务开始上菜之后,白金龙来了个开场白:“诸位,今天是我饿狼帮的大日子。我的小兄弟,王双宝回来了!当然他是来办离职的,还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呢,今天这顿酒,既是给双宝接风又算是送行。来,第一杯酒,干了!” 白金龙一仰脖喝得涓滴不剩,众人还没吃几口菜,他又开始了第二段演说:“我和双宝是忘年交,是莫逆之交,是经历过生死的好兄弟!那次夜玲珑强拆白家山,只有双宝和老赵挺身而出,这件事我白金龙会记一辈子!” 白金龙又将第二杯喝掉,余下的人也忙不迭的干酒。说实话,他们有些脸红。因为在座的两大桌子人,当时基本上都知道此事,但多半都躲了开去,只有赵保全和王双宝迎难而上。 “这第三杯酒……”白金龙还要继续他的长篇大论,被林千祥打断了。 “老四,先吃着吧,干喝酒容易醉!”林千祥就在他旁边,拉了他一把。 “我就领三杯酒,完事后大家就随意喝了。”白金龙轻轻搡了一下林千祥,示意不要打断,“这第三杯酒,是敬双宝的父母。他们前两天去世了,挺好的一对老人家。” 这酒有些沉重,没人敢不喝。只是空着肚子三杯酒下肚,让在座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好在白金龙信守承诺,不再领酒。大家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吃菜喝汤。 “双宝,你下一步要去哪?”赵保全和王双宝紧挨着,方便聊天。 “我要上终南山。”王双宝淡然一笑。 “上那干啥?旅游去?”黄强有些上酒了,嘴里不利索。 “旅啥游呀,”柳永飞酒量略大一些,还保持着清醒,“终南山是中华道门的祖庭。双宝去那里,肯定还是去修道的。” “宝哥,我也想修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分。”瘦高个高从文接过话去,“有机会你给引荐一下吧。” “学那玩意儿干啥……”毛刚的酒量更小,有点东倒歪了,“又不能当饭吃……” “学那玩意儿可以练胆儿。”黄强顶了一句。 黄强现在是保安中队的副中队长,仅次于赵保全。而毛刚现在只是个保安员,和之前两人都是班长时不可同日而语。因此,黄强顶的这一句毛刚也没敢反驳。 “赵队,”王双宝小声相询,“这饿狼帮平日里都要你们做什么?有没有做些违法的事情?” 赵保全摇摇头,低声回道:“现在的黑社会也不那么黑了,明面上打打杀杀的事儿谁也不敢干。说是帮会,其实就像以前的镖行。拆迁时帮着正府隔离人群,最多吓吓那些钉子户。出格的事是一件也不敢干。” 赵保全怎么说也是行伍出身,是个非常正直的人,违法犯罪的事情他不会做的。 “那我就放心了。”王双宝想了想,又道,“其实饿狼帮应该学习玄妙会的经营模式。注册个综合性的公司,慢慢地向正行靠拢,这样才有前途。” “嗯,知道了。”赵保全点点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最初空着肚子喝下的三杯白酒已经随意饭菜和交谈、吆喝散去一部分,开始有些酒量大的重新张罗起来。大家的矛头正对着王双宝,让他头疼不已。 “四哥!”老六王洪涛是饿狼帮的大管家,他得到讯息忙过来汇报,“公安局的人来了。” “公安局?”白金龙眉头一皱,“最近弟兄们有犯事的吗?” “不是,”王洪涛看了眼双宝,“是王兄弟的老相识,刑侦大队的雷鸣生来了。说是来讨杯酒吃,给双宝兄弟饯行。” “好啊,欢迎!” 白金龙听到这里,一下子喜笑颜开,只要不是警察拿人,他很乐意和这些执法者搞好关系。 雷鸣生穿着便装进来的,这样不会给在座的众人施加额外的压力。而且他很随和,随意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了王双宝的旁边。 “雷队,你怎么阴魂不散啊。”王双宝想到秦志城时,有些不高兴,“那个小秦是你的眼线吧。” “当然是了,”雷鸣生接过一根烟球来,“我那是在帮你们,再说你师傅是知道的。” “那你今天来有何贵干?真是给我送行?”王双宝才不信这个。 “我来找你,是来托你一件事。”雷鸣生吐了口烟来,“我那个堂弟失踪了,我婶都找疯了。” “你堂堂副队长来求我找人?”王双宝愣了。 “不是的,我听说你要去终南山。震生最后给他表弟发信息时就说要去这里玩一玩,然后就没消息了。”雷鸣生也觉得此事丢人,“警察局没有一点线索,只能按程序走。你也知道,这样的话是找不到人的。” “好吧,我知道了。”王双宝不再雷鸣生,而是端起杯酒来,大声说道,“各位老大,我王双宝先在此对你们表示感谢了!山高路远,来日方长,我们江湖再见!” 第177章隐士 “终南有茅屋,前对终南山。 终年无客常闭关,终日无心长自闲。 不妨饮酒复垂钓,君但能来相往还。” —选自王维《答张五弟》 这首诗是唐朝大诗人王维在隐居终南山时所作。终南山自古就有独特的隐士文化,这里不仅是修道之人的乐土,还是佛家等其他教派喜欢居住的地方。包括历史上政治避难的名人异趟士,也将这里作为首选之地。 从西京城出发,经子午大道,往南不到40公里,就可看到一处绵延起伏的山峦,那里就是闻名遐迩的终南山。现在正是秋末冬初,天气寒热不定时,最容易起雾。远望着朦胧缥缈的山峰,更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王双宝驾着车,慢慢地在公路上行驶着。他是刚刚拿到的驾驶证,还不太熟悉。车里全是米面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他要去的地点是终南山麓的一处小茅屋,越野车开不到近前,最近之处也有数百米。在山脚下停好车后,他会背起行囊,一趟一趟的在山路上往返,直到将全部生活用品运完。 学车是师傅的意思,说那是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唯一的缺点是学车的时间一般都是周末,正好与梁小慧到来的时间错开了。好在今天是最后一次,他拿到了驾驶证。 师傅袁士妙一直在钻研《太平经注》和《太平要术》,她在山上已经呆了七十多天了,从来没有下过山。她的主要工作将这些古老晦涩的文字简化,直译过来,教给两个徒弟,至今已有小成。 他们手中的版本是田淑丽抄录的,有些漏掉的部分被田淑丽自行脑补填上了。虽然读起来很流畅,但是意思可能还差些。而王双宝从蝙蝠王老巢里找到书本碎片实在是太碎太烂了,能用上的部分也不多。 王双宝手中还有在银钟山洞底偷偷拣拾的阴沉木箱碎片,在师傅的指示下将其研究成粉,单独装在一个瓶子里。 以前对阴沉木箱有个深深的误解,总觉得它是极阴极邪之物。可当看到邪神该隐复活之后的那个举动后,这才知道,原来木箱之所以让人感觉阴邪的原因还是因为它所盛装的邪器所致。 王双宝已经能画出黄色符录,这是成为一名道士的基本要求。袁士妙经过这半年多的磨炼,水平也有显著提高,已经能画出紫色符录了。 至于近在眼前的全真道教大本营,他们根本就没有前去拜谒的意思。一方面,他们要么被开除道籍或者干脆就不是道士,另一方面,全真道的祖庭已经变成了风景名胜aaaa级景区,没有门票根本进不去。 就算有了门票,进去的那个地方还是向往的地方吗? “师傅,我回来了。”王双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在袁士妙房间外轻声汇报。 “拿到证了?”袁士妙只是接话,没有开门的意思。 “拿到了。”王双宝应道。 “很好,”袁士妙结束了打坐,“小慧应该快到了,你弄点饭,我们等她吃午饭。” “好的,师傅。” 山上没有水没有电,日子很清苦。像他们这样还算经常与外界有联系,大多数的隐士终年不下山,他们需求之物全靠附近的山民布施。 好在这样的日子对王双宝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过去的十八年,他和父母相依为命时,一直就过着差不多的生活。 生活用水全靠用肩膀背水,王双宝看看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便背起水桶向山下的取水点走去。 说是取水点,其实只是个山泉的渗露点,水量不大,如果碰到有人就要等上一会儿。 今天在他前面只有一个人,年纪不大却在此地修行了五年之久的刘金东。 “东哥,早来了。”王双宝热情地打着招呼。 “嗯。”刘金东留着长长的头发,头项上挽着个道髻,眼睛细长细长的,很有文化的样子,“今天人不多,我接完了你刚好能装满。” “东哥,改天有时间去你那里学习学习啊。”王双宝帮着往桶里灌水,“听说你住在山洞里住呢。” “好啊,互相学习。”刘金东话不多,总让人提不起聊天的兴致,这可能和长年独处有关。 刘金东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他是大学毕业直接做了隐士,已经有五年之久,其坚韧的毅力真令人佩服。不过,这个人总给王双宝一种别样的感觉,却说不清楚。 王双宝背完水回来就开始起火做饭,这里还是类似老家农村的结构,垒的灶台盘的火炕,对这个王双宝早就轻车熟路了。等梁小慧气喘吁吁地爬上山,王双宝刚好把饭菜做好。 “哎哟,你拿到证了没有?”梁小慧不停地抱怨,“最近这两个月可把我累死了,天天挤公交还要徒步上山。” “我拿到了。”王双宝摸出汽车钥匙递过去,“以后这车就是你的了。” “谁说的?”袁士妙推门出来,一把抢过钥匙,“以后你还是徒步上下山,挤公交。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师傅……”梁小慧嘟起了小嘴。 “师傅什么师傅,”袁士妙不依不饶,“你画的符还没有双宝画得好,你入门多久了?还号称有修道的天赋……你的天赋呢?” “不开就不开,有什么了不起。”梁小慧不服气的咕哝一句。 在终南山这种静谧的环境里,总能改掉人性中那些急功近利的东西,也能让人的性格变得柔和。可是师傅和小慧在这方面不一样,她们两个总能摩擦出火花,让王双宝哭笑不得。 说是隐修,饭菜的质量可称得上是上乘。这与他们经常有人进城出城有关系,所以这三个修道之人在饮食水平上过得和之前差不多,白酒管够。 “师傅,我刚才上山时看到一个背影,挺熟悉的。”梁小慧也学着喝了口白酒,辣得呲牙咧嘴的。 “谁?”终南山这么大,长年隐修的人不过千人。在这里能遇到个人就不容易,更别说还是熟悉的。 “不知道,我还在想呢。”梁小慧歪着小脑袋,“反正不是特别熟的人,应该只是见过几面的那种。” “是不是雷震生?”王双宝还惦记着帮雷鸣生找弟弟。 “不是,没那么帅。”梁小慧随口接了一句,“挺壮实的。” “看看背影也能看出帅不帅?”袁士妙不满地瞪她一眼。 “哎呀,师傅,我可不想像你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呢。”梁小慧促狭地笑了起来,“是不是,双宝?” “哦。”王双宝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随便的应了一声。 从梁小慧的这句话里,王双宝知道自己不在小慧的心里,有点不高兴。 “我可不是光棍。”袁士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只说了半句话,不再往下说。 “师傅,好久没有邪神的消息了,”王双宝换了个话题,“只听说他们去了夜玲珑总部,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安德烈斯有消息吗?”袁士妙想起了那头雪色狼王。 “我问过白叔了,也没联系过,这都快三个月了。”王双宝莫名的担心。 “没有消息总好过有坏消息,那些家伙也在准备着呢。”袁士妙拿起一个馒头,“吃完饭我们要继续了,我们才完成了一半。也不知道梁友贵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啊……”梁小慧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叫一声。 “咋了?咬着舌头了?”王双宝关心地问。 “不是,我想起那个背影是谁了?”梁小慧拿起颗小葱蘸了点黄酱,“是黄三泰,玄妙会的二当家。” “是他?”袁士妙闻言额头拧了个疙瘩,“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黄三泰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梁友贵也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修行。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又凑到一起了。 “山脚下,刚要上山的时候。”梁小慧津津有味的嚼着又脆又甜的小葱,“他正在看什么东西,一直没回头,要不我早就认出来了。” “他没看到你?”袁士妙又补了一句。 “没有。”梁小慧很肯定,“我扫了一眼背影后就上山了。” 只要一上山,马上就会被那些茂密的植被挡住视线,梁小慧的底气来源于此。 “师傅,这个梁友贵到底是哪一派的?”王双宝总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两面派,中间派。”袁士妙模棱两可地回答。 梁友贵手中也有《太平经注》,也有九节杖。一直以来,他的态度成疑。他得到了狼人的支持,又和血族之间有协议,可所作所为又像一个道士。这种三位一体的身份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梁小慧摇头晃脑装着老成。 “谁?” “谢宝山啊,这位大神从来没露过真身呀。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梁小慧一语中的。 谢宝山这三个字从一开始就频频出现,更是血族的顶梁柱。可是这个人,却总是藏在幕后,即使像下坟这样的大事也没有亲自参与。 “该来的总会来,该来的都会来。”袁士妙轻哼了一声,眼望窗外,“你们着什么急?” 第178章驴友和山洞 终南山号称有5000人隐居于此,其实这其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是全隐居状态。有的人受不了清苦,有的人只是来短暂的住上几个月,还有的人想通了心中的疑惑,便都下山去了。因此,山上常住的隐士不足千人。 前几天有个外国人比尔.波特写了本《空谷幽兰》,就是描写的终南山隐士。与书一起火起来的是“隐士热”,一群群慕名而来的旅行者经常大张旗鼓地进山寻访,让那些在山上真正隐修的人不胜其烦。 王双宝他们刚来的时候,还不太知道规矩,每每有寻访者敲门总会热情接待。一来二去之下,袁士妙发现这种情况特别影响修行。于是,他们也学着别的隐修者一样,或者假装屋里没人,任由那些人敲门呼喊;或者提前躲了出去。 “阿弥陀佛!”傍晚时分,屋外宣起了一声佛号。 王双宝从门缝里望出去,是一个背着背包身着冲锋衣不折不扣的驴友。对方宣的这声佛号驴唇不对马嘴,他不想开门。 “无量寿福!”此人见无人应答,又以道家之礼问询。 “你到底要干啥?”屋里的梁小慧火冒三丈,一把拉开了门,倒是把来访者吓了一跳,“说吧,想单挑还是群殴?” “您误会了。”来者面膛黝黑,年纪却是不大,态度也颇为诚恳,“我是省立大学历史系的,想来做篇专访。” “做什么狗屁专访?不就是个驴友嘛?这里不欢迎你!”梁小慧作势欲关上门。 “等一下,”王双宝一直觉得来人面熟,这时陡然想了起来,“你是黑子哥?” “你是?”来人也懵了,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还能有人叫出自己的绰号。 “我是王双宝,这位是梁小慧,秦志城的高中同学。”王双宝呵呵一笑,“你叫赵坚,对不对?” “哦……”赵黑子总算想起了那次网吧的偶遇,瞬间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和师傅和师姐在这儿静静心,研究点儿东西。”王双宝说得很含糊,“我记得傅老三才是户外爱好者呀,怎么你也是?” “我们都是,不过各有侧重点。”赵黑子被让进了屋,坐在炕头上,“傅老三是喜欢户外的环境,喜欢探险和大自然;我喜欢研究点跟历史、人文、考古有关的东西……” “考古?”梁小慧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正是她的专业。 “你做了几篇专访了?”袁士妙闻言也走了过来,顺手掩好了屋门。 “很多人都不配合,”赵黑子也是无奈,眼中满是期望,“希望你们能帮帮忙。” “帮忙我们是帮不了,因为我们来得时间短,和外界还有联系,”袁士妙顺手抽过赵黑子的笔记本,半是命令半是问询,“可以吗?” “只做了三篇,这都一个星期了。”赵黑子无语地点点头,心想这对师徒怎么都一个德性。 “‘崖洞里两位修真者?’”袁士妙翻来翻去独独对这一篇起了兴趣,“你确定是两位吗?” 王双宝也探过头去,随意扫了几行,也立刻被吸引了:“这不刘金东那里嘛,洞里住着两个人?” “我去那里也是巧合,刚要敲门时,就有人背着水回来了。那人本来不想配合我的专访,结果一论起来我们还是同学,他比我高几届,这才不情愿地让我进了洞。”赵黑子是刚刚从那里下来,自然记忆深刻,“他没说还有个人,但是我感觉洞里深处还有一个人。” “他是我们邻居,住得最近的,”王双宝挠挠头,“打水时我们在一起,我还开玩笑说要去他那里参观学习呢。” “那个洞什么样?”梁小慧的关注点总与众不同,这可能和银钟山的地下之旅有关。 “挺深的,”赵黑子想了想,继续道,“只有一扇窗户,里面黑咕隆咚的,温度倒是不错,不冷不热。” “人呢?你为什么说感觉还有一个人?”袁士妙追问不休。 “怎么说呢,第一是凭直觉,还有就是,”赵黑子顿了顿,“我隐约听到山洞深处有咳嗽的声音。” “许是听错了吧。”梁小慧满不在乎,“有些上了年岁的老鼠、水狼都能发出类似人类的咳嗽声。” “你是说,里面有妖精?”赵黑子一头雾水。 “好了,好了,”袁士妙突然下了逐客令,“你翻过这座山,前面有条溪谷,在谷里有三家修行者。你去那边采访吧。” “我去过了,没有人。”赵黑子有点委屈。 “你再去一趟,就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那三家都能开门。”袁士妙很认真的样子。 赵黑子喝干杯里茶水,半信半疑地走了。 “师傅,你这是?”王双宝如坠云里雾里。 “那三家隐士都受过我师叔浮休道人的恩惠,只要说这句话,绝对会开门,还会好好的招待的。”袁士妙定定地坐在炕上,似在思考什么。 “双宝的意思,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人轰走了!”梁小慧自作聪明。 “哼!”袁士妙颇为不满,“这附近的隐居者我大体都认识,包括这个刘金东。可我不记得洞里还有别人,更知道不可能闹什么妖怪!” “现在天色未晚,我们去看看?”王双宝试探道。 “嗯。”袁士妙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咱俩去,小慧看家!” 从这里到刘金东隐修的崖洞不太远,路上要经过取水点。王双宝想回来的时候顺便打上一桶水,便背上了水桶。 现在正是深秋,气候乍寒还暖。满山遍野的黄色和红色,与渐衰的青色夹杂在一起,煞是好看。 终南山是道家圣地,历代在此隐居修行的不乏名人。久而久之,这里聚拢了仙气和灵气,是其他名山大川所不具备的。 袁士妙还是一袭白衣,在山间行走之时宛若一个精灵在山野中跳舞。她好像对白色有特殊的偏好,很配她的肤色和婀娜的身姿。 王双宝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对这个崖洞这么上心。他和小慧不同,不喜欢问这问那,只是静静地等着。 “无量寿福!”袁士妙在崖洞外打了稽首,“贫道袁士妙,特来寻访道友,不知可否方便?” “袁道长?”刘金东从里面推开了门,又看到了背着水桶的王双宝,“这么快?” 在刘金东心里,袁士妙的突然来访定是采纳了王双宝的建议。 “不让我们进去吗?”袁士妙笑吟吟的,显得十分和蔼。 “里面请。”刘金东微微颔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洞口不大,初时还要猫着腰进入。走了五六米之后,洞顶逐渐高了起来,人可以站直身体。虽是个山洞,但里面并不潮湿,非常干爽舒适。里面的空间不大,但是狭长,而最深处确如赵黑子所说,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有什么。 “金东,这里不错啊,要不要换一换?”袁士妙少有的打着哈哈,“除了暗一点儿,别的什么都好。更难得的是这里的仙气,很纯净啊。” “道长玩笑了。”刘金东微微一笑,并未接茬。 “师傅,这里真的是有仙气啊。”王双宝怕冷了场,故意附和着师傅,“阴阳二气调和,互为升华,真是仙山洞府啊。” “对了,这山洞里面是什么地方?通向哪里?”袁士妙忽然切入正题。 “没什么,里面太矮了,我一般用来放杂物,比如腌菜缸什么的。”刘金东略显紧张,一下子说了好长一句话。 “腌菜好。”袁士妙咂摸着嘴,给王双宝使了个眼色,“我们也应该弄个腌菜缸了。” “就是,就是,”王双宝站起身来,“东哥,给捞两个咸菜疙瘩吧,晚上喝稀饭好就着。” “好,好……”刘金东突有局促之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之声,听上去又是有力又是急躁。 “难道是小慧到了?”袁士妙在心里嘀咕,“这个丫头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本来这令人厌烦的砸门声会让每一个修真者头疼,但今天不一样,刘金东像是得到了解救般的迅速打开了门。 “你叫刘金东啊?”屋外太亮,刘金东又站在洞口,挡住了视线,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是的。”刘金东很老实。 “我们想征用你这个洞,你开个价吧。”来人倒是很直接。 “您说笑了,不过是个山洞而已。”刘金东有礼有节。 “我知道,而且是个破山洞,”来人粗鲁地大笑,“但是我们老大看中了这里,你就让一让吧?好好开个价,换个能接上电的好地方?” “不可能的。”刘金东还在坚持。 袁士妙初时还能坐得住,甚至还悄悄地用手机手电筒向洞里深处照过,确实看到一个大腌菜缸,再深了就看不清了。后来听外面的交谈越来越不像话,但从洞里出来了。 “我道是谁这么横,原来是玄妙会的二当家,黄三爷啊。”冤家路窄,袁士妙还是没躲得过去,竟在这里相遇。 “我道是金屋藏娇,原来是全真教开除了的袁士妙袁道长……还有他那个小徒弟王双宝……”黄三泰的嘴皮子也很溜。 “这里是终南山,不是中州。”袁士妙冷冷地说了一句,“你黄三爷强拆都跑到终南山来了?” “哈哈哈,这破地方我才看不上呢。”黄三泰仰天大笑,“奈何我家老板相中了这个地方,说是看中了这里的仙气,这才让我来的。” “你家老板?梁友贵?”王双宝皱眉道,“他在哪?” “就在那儿。”黄三泰嘴角一吊,用手点了点那片景区。 第179章师傅的师傅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选自《庄子.刻意》 人生而浮于世,死而平静安然。说到底,是让人看淡生死,超脱人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 玄妙会二当家黄三泰手指的方向是终南册道家文化旅游区,里面有道家祖师老子的石像,也有著名的古楼观。红楼黄顶、绿树蓝天,端得是气派庄严。 “他在那里干什么?”袁士妙讥笑道,“莫非在旅游,或者是当个看门先生?” “哼。”黄三泰不再理会袁士妙的冷嘲热讽,转而继续和刘金东商谈,“前面溪谷里有处别院,现在没人居住,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把那里买下来,和你这山洞交换。” 刘金东显然不愿意,但是又无可奈何。既然是修道之人,自然已经放下了尘世里的功名利禄,一个山洞和一处别院没有什么区别。可他也不想与面前这人争论,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刘金东语调平缓目光冷静,“七天之后再办。” “一言为定,”黄三泰一口应承下来,“这七天我把手续办完,也把那个别院收拾收拾。” 黄三泰所说的别院袁士妙是知道的。就在赵黑子翻过山要去的那个溪谷里有三家修行者,但是还有一家荒废已久的别院。据说是全真教的资产,从来没有外人敢打那里的主意。 “你们也请回吧,我要闭关七天。”刘金东拂袖而去,关上了洞门。 也许,在刘金东的心中,袁士妙与黄三泰并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闯入者,都些得到他的“洞府。” “好像有什么误会吧。”在接水的地方,王双宝问师傅。 “本来想在这里安静的修行,参研《太平经注》。”袁士妙摇头发着感慨,“没想到又遇到了他们。你没发现吗,这个刘金东有点问题。” “我一直觉得他不太正常,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王双宝一边舀水一边问,“对了,为什么梁友贵会看上那么个小山洞呢?” “那个小山洞不寻常,”袁士妙抬头仰望,“刘金东不过修行了五年,他身上就有股子仙气,很可能就是和那个山洞有关。我们能看出来,梁友贵当然也能看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王双宝直接就着水舀子喝了口水,“还有梁友贵怎么跑到景区去了?” “梁友贵去的那个地方不光是个景区,还是全真教的祖庭,可能他和掌教玄城子师叔有些交情吧。”袁士妙曾经也是个商人,但却不想用商业的思维评判此事,“我们还是抓紧研究《太平经注》,这才是当务之急。” “您不能回去打听些消息吗?”王双宝将水装满了水桶,再背到了身上。 “我不想回去。”袁士妙颇有些傲气,“更不想理会他们,全真教真正让我佩服的人只有师叔浮休道人。” 说到这里,王双宝突然想起了袁士妙交给赵黑子的法门,也记起了这个曾于白七叔有过命交情的浮休道人。 “他老人家在哪里?”王双宝迈步走着,歪头看了眼景区方向,“也在那里?” “不知道,”袁士妙一脸心向往之的表情,“师叔云游四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呢。” “师傅,刚才在洞里时,你感觉那山洞深处有什么没有?”王双宝回过头来问。 “是有点奇怪,不过也不敢确定就有个人。”袁士妙眉头微蹙,“你呢?有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王双宝不想妄加猜测。 梁小慧被留下来看家,刚开始时她还躺在炕上看着打印好的《太平经注》,看着看着犯了困,头一歪睡着了。而她那流着哈喇子露出肚脐酣睡的不雅形像被袁士妙全都看在眼里。 “小慧,”王双宝红着脸推了推衣衫不整的梁小慧,“师傅回来了。” “哦!”梁小慧瞬间反应过来,“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 “是梁小慧变成了懒虫。”袁士妙根本不上当,“你就这么虚掩着门睡着了?万一来了狼怎么办?万一被人偷走了书怎么办?” “我梁家后人还会怕狼吗?”梁小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再说这附近哪有人。” “我们遇见黄三泰了。”王双宝接过《太平经注》,塞到被子底下,“他非要买刘金东的崖洞。” “啊?强拆拆到终南山了?”梁小慧的反应竟然与袁士妙极为相似。 “是啊,还是小心点吧。”王双宝抢在师傅之前数落着她,以防她俩再生口角。 毕竟是1800年前的道家经典,语言晦涩难懂、佶屈聱牙,袁士妙也不得不借用手机网络才能勉强看得懂。这里没有电,但是门外有个太阳能板,白天能给房子供一点电,当然主要是为了给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充电的。 王双宝学问有限,在师傅和小慧讨论求证的时候,他便翻看着谢仓实编写的《阴元符录》。里面有些观点有时候正好能解释《太平经注》和《太平要术》的东西,并且生动易懂,省去不少功夫。 袁士妙常常因此感慨,这可能就是谢宝山之流的阴阳先生能布出十二都天门阵的原因。因为他们更懂得变通,能适应这个时代。 天色渐暗,又到了晚饭的时候。正当王双宝准备升火做饭的时候,赵黑子去而复返。 “这么快就回来了?”袁士妙有些惊讶,从这里到溪谷来回至少一个半小时,也许赵黑子是无功而返。 “三家只有一家人在,”赵黑子笑了笑,“他们家太小了,没我住的地方,我做完采访就回来了。” “来蹭饭蹭住呗。”梁小慧语带调侃。 “顺便也给你们做个专访。”赵黑子眼睛里透着一丝狡黠,“当然也要蹭饭蹭住喽。” “好吧,欢迎。”王双宝倒是很好客,“正好晚上好好聊聊,你就和我住一起就行了。” 晚饭相对简单,熬了一锅玉米粥,拌了点山野菜,再把中午剩下的菜处理一下,加上一罐沙丁鱼就搞定了。 “这么豪华啊?”吃惯了压缩食品和方便面的赵黑子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在这大山之中也呆了半月了,早就清肠寡肚了。 “我说过的,我们和外界是有联系的,只能算是半隐。”袁士妙在赵黑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给他斟满酒,“溪谷有一个比丘尼,还有一个道士,一对画家夫妇,你采访的是谁?” “那对画家。”赵黑子端起杯,轻吮了一下,一股酒香味瞬间包裹了他的味蕾,“另外两家都不开门,画家说他们都不在。” “你说那句话了吗?”梁小慧插话进来。 “说了啊,‘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赵黑子放下酒杯,又夹了块沙丁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连说两家都没人开门,最后的那对画家倒是开了门。” “哦?真的不在家?”袁士妙也有些奇怪,这些隐修者平时行脚也是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采访顺利吗?”王双宝把菜往赵黑子旁边推了推。 “顺利是顺利,”赵黑子苦着脸,“可这对夫妇才是真的半隐,他们一年只有春秋两季在山上,主要是作画,夏冬季节就回去了。” 赵黑子的意思很明白,画家并不是他想找的隐修者。 “若是真的想了解他们,”袁士妙呷了口白酒,“就要像他们一样的生活,至少两三个月。” “哦!”赵黑子恍然大悟,“我的时候有限,等来年暑假可以试试。” 赵黑子晚上和王双宝睡在一起,劳累了一天,沾枕头就着,睡得很香。 第二天,梁小慧要回去上学。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再加上王双宝说好话,她总算拿到了车钥匙。赵黑子也要返回中州,正好搭梁小慧的车去火车站。 山上又剩下了袁士妙和王双宝师傅俩,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参研道经,学习各种符录的画法以及咒语的使用。其实王双宝之所以比梁小慧画符画得好,并不是天赋超过了梁小慧,而是因为学习的时间更加充裕。师傅待他也更耐心,自然进展的快些。 “师傅,怎么从来你没听你说过你的师傅呢?”闲来无事时,两人在松上品茗闲聊。 “我的师傅?”袁士妙的眼神中充满了怀念,“他十五年前就羽化了。” “能不能说说他的故事?”王双宝央求道。 “我师傅玄鉴老人是他们这一辈中年龄最大的,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当时他七十五岁,我十五岁。我在他身边整整学了十年道,那是我一声中最快乐的时光。后来师傅故去了,我也就下了山,继承父业帮忙经营那家道源公司。”袁士妙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师傅和父亲是记年之交,我是母亲早亡,跟着父亲生活,后来他也得了重病,这才将我托付给了玄鉴老人。父亲去世后,我继承了他在公司的股份。” “他老人家在哪里修道?就在前面的景区吗?”王双宝既同情又羡慕师傅的遭遇,“他当过掌教吗?” “他志在修道,没有当过掌教。平日里就在南面的南五台修道,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那浮休道人和玄城子掌教呢?他们有什么故事?”梁小慧不在,王双宝也变成了话篓子。 “他们?也都是我的师傅。” 第180章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选自唐.贾岛《寻隐者不遇》 黄三泰的意外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袁士妙和王双宝不得不加快研习《太平经注》,谁也不敢保证让那个喜欢做生意的梁友贵先学成了又会闹出什么玄虚。 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者尽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更让袁士妙意外的是刘金东的那个山洞的秘密以及溪谷那边两位隐修不在家的事实。 现在细想起来,刘金东大学毕业时只是二十出头,现在也不到三十岁,如何能耐得了山上的清苦?而他身上的仙气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有点问题。 至于那位比丘尼和道士,袁士妙和他们比较熟悉,知道他们平日极少下山,是真正的隐修者。 左思右想之下,她决定和王双宝去溪谷走一趟。 比丘尼是佛教的称呼,俗世中一般称她们为尼姑,是终生修习佛教的女性,她的外出通常是每天的行脚,一般是在清晨和傍晚;而另外一名道士更是一名医者,平日里偶而会在上午出门采药,下午一般在家或者打座冥想,或者研磨药粉,很少外出。 王双宝在山上呆了不少时日,却只在属于他们的小茅屋附近,从来不曾远离过。这次去大溪谷是第一次翻过前面的山梁,让他有一点小兴奋。 秋日里的终南山极美,色彩斑斓,空气清新。一路上让王双宝感觉如同小鸟出了牢笼,虽然身上背着送给隐修者的米面油盐,但那些东西似乎没有一点重量,并不影响他的愉悦的心情。 这一切袁士妙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她也有难言之隐。邪神自银钟山复活之后,杳然无踪,也不知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在秘谋什么。唯一有可能克制他的《太平经注》还没融会贯通,尚需时日,哪有时间出来游山玩水? “永真?你在吗?”好不容易来到了溪谷之中,袁士妙径直走到第一家茅舍前,却没用什么暗语,“我是袁士妙!” 茅舍关得紧紧的,并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的脚步声。另外一家亦是如此,照样是没有人。 “袁道长?”一个大胡子画家从茅屋中走出来,主动打着招呼,“他们两个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真奇怪。”袁士妙皱着眉头,“他们两个很少外出的。” “是啊,”另外一个女画家也走出门来,“我们也觉得不正常。最近我们到处写生,总能听到这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袁士妙紧着又问。 “就是有些隐修者不辞而别了。”大胡子接过话茬。 大胡子画家名叫周军,妻子刘丽是他的助手。他们只是半隐者,但也是这里的常客,因此消息的真实性很高。 “知道什么原因吗?”袁士妙越听越觉得有种不详之感。 “有人说是下山还俗了,也有人说被全真教招回去了,还有人说都去了南五台那边。”周军耸耸肩,很是无奈的样子,“前两天还有人劝我搬到南五台去呢,说那边空气好,仙气足。” “南五台是不错,”对于这一点袁士妙并不否认,但她仍是一头雾水,“但是为什么要把人赶到那边去呢?为什么没人赶我们走?” “会不会是黄三泰?”王双宝在一旁提醒,“可昨天他还让刘金东搬到这边来呢。” “刘金东?他也要搬?”周军显然知道这个人。 “是的,不过是搬到这里。”袁士妙微微扬头,看着略高处的一处三进草房,那是这一带最像模像样的地方了。 “这不是全真教的物产吗?”周军更是糊涂了,“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 “不要妄下结论。”袁干妙即使被开除了道籍,也不想以无端的恶意揣测别人,“对了,让你们搬走给补偿了吗?” “这又不是拆迁,哪来的补偿。”刘丽忍俊不禁,“到是说给找个地方的。” “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袁士妙又问。 “我们无所谓的,”周军端了茶盘过来,斟了四杯茶,“来这里的人都是与世无争的,只要有个去处就行。我们是担心这个事情本身。” “就是啊,”刘丽也在附和,“再说南五台那边条件比这边更好,风景也美。之前我们本来就想去那里的,可是没有地方了。” 周军和刘丽的话让袁干妙陷入了沉思。终南山的隐修者的确是与世无争的,这也导致他们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仍能坦然面对。既然是修行,在哪里都可以。青华山可以,大溪谷可以,南五台当然也可以。 “会不会有人看上了青华山这一带的风水了?”袁士妙莫名的担心,她不想这座道教名山沦为某些人投机取巧的捷径。 “很难讲啊。”周军摇了摇头,“我最怕社会那些充满铜臭的事情搅到这里来哟……” “师傅,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山洞?”王双宝喝了口茶,随意接了一句。 “对!”袁士妙闻言突然站了起来,倒是吓了周军夫妇一跳,“我们马上回去!” 袁士妙和王双宝居住的那个茅屋在青华山山腰的位置,而刘金东的崖洞略高;周军居住的溪谷则是青华山的山脚,余下的十几户分布在青华山的另外一面,山路崎岖,过去一趟并非易事。 王双宝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袁士妙已经基本肯定此事是梁友贵所为,至于是不是针对自己暂时还不清楚。但是,能让一个敢于血妖做生意的人看中的地方,自然是有利益地驱使。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刘金东居住的那个崖洞。 只是有一点还不清楚,就是为什么别的隐修者都是赶到了南五台,而唯有刘金东是挪到了溪谷去。再有就是,梁友贵或者说黄三泰何时对袁士妙动手呢?袁士妙可不想就因为去了趟溪谷,回来茅屋就被拆了。 好在茅屋还在,一切似乎还很正常,袁士妙放下心来。 “师傅,再去趟崖洞吗?”王双宝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饭。 “先吃饭吧,我想一想,应该怎么做。”袁士妙说完就回了屋,关上了房门。 在山上这两个多月,一应饭食都是王双宝操办,虽说有些累,但他自我安慰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甘心情愿地做这些事。 与梁小慧的经常与师傅顶撞不同,王双宝向来是顺从听话的,又很勤快,当然更能得到师傅的青睐。但王双宝也能感觉的到,其实师傅在内心里还是很喜欢小慧的,小慧也一样。 不过这两个人嘴上都不承认,经常怼到一起。 正当王双宝在做饭的时候,他听到师傅在和别人打电话,因为关着房门,而他正忙着做饭,也没有听清楚。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士妙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王双宝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师傅,下午我们去吗?” “不去!”袁士妙一仰脖,干了一整杯白酒,看样子是气得不轻,“我给玄城子打电话,这个老家伙竟然让我不要管,还说我已经不是全真教的道士了,以后不要再给他打电话。” “就这事啊,不用这么生气的。”王双宝劝道。 “我又给几个师兄弟打电话发微信,要么不接,要么挂断,有的人甚至把我拉黑了!”袁士妙气鼓鼓地又倒上一杯酒。 原来这才是让袁士妙是生气的地方,如果是玄城子掌教,他需要顾及还多东西,有此表现尚可理解。但是那些师兄弟就太不应该了。 “真的不去吗?”王双宝望了眼北窗,从那里能隐约看到崖洞的上面。 “不去了。”袁士妙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语调渐缓,“我包里有个望远镜,以后没事我们两个轮流在这里监视着就好。” “那也行吧。”王双宝想转移一下师傅的注意力,“我们要不要找几个帮手?” “找帮手?找谁?”袁士妙果然中计。 “就是下坟的那几个人啊,”王双宝假装懵懂无知,“白叔、小秦或者雷鸣生什么的。” “切,”袁士妙撇了撇嘴,“那些人在终南山行不通的,我当你想说马清一、胡抱元这些人。” “他们要么是龙虎山的,要么是茅山的,来这里能行?”王双宝又问。 “胡抱元可能不行,但是马清一是能说的上话的。”袁士妙放下白酒,吃了几口菜,“都是名门大派的掌教,玄城子不敢不接待。可这位马道长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对了,师傅,”王双宝见师傅气平了,又转了回去,“这个刘金东也没什么厉害的啊,为什么我们要监视,而不是直接上门去?” “赵黑子说得对。”袁士妙叹了口气,“我昨晚上仔细想了想,那个山洞的深处真地藏了个人,只不过当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个人故意屏气凝息,不让我们发现罢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比较厉害?”王双宝明白了。 “是的,”袁士妙苦笑,“高深莫测。这也是我为什么给师叔和师兄弟求助的原因。” 第181章天下修道,终南为冠 相传唐朝人卢藏用才华横溢,早早就考取了进士,却不得上司赏识。后来他写了一篇《芳草赋》之后便隐居于终南山之上。因为终南山自来就有许多名人隐士,与这些人居住在一起,让卢藏用在短时间里获得了极大的名声。后来得到了朝廷的征召,终于达到了作官的目的。 他曾指着终南山对一同隐居拒绝朝廷征召的司马承祯说过:“此中大有嘉处。” 这便是成语“终南捷径”的由来。 卢藏用、司马承祯与陈子昂、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等人并称为仙宗十友,而没有作官的司马承祯更是成为道教上清派的第十二代宗师。 终南捷径虽有调侃之嫌,但是也从侧面说明了终南山是最适合修道参禅的地方。 天下修道,终南为冠。 当超级大生意人梁友贵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和全真教龙门派掌教搞好了关系之后,袁士妙真的很担心他会把这里当做他达成下一个目的的跳板,成为新的“终南捷径。” 从此,王双宝在修道之余,从北窗用望远镜监视崖洞那里成为他另外一项重要的工作。 刘金东极少外出。偶而一天中有一次两次的外出,也不过是采摘地里的瓜菜,准备午饭而已。山里的真正隐修者一天只吃中午一顿饭。从刘金东准备的菜量和淘的米量上分析,山洞里可能真的还有一个人,要不然就是刘金东有着超大的食量,是个大胃王。 在兰沃子村的时候,王双宝就能感受到阴阳二气;慢慢的,他开始学着观察阴阳二气的变化与融合。 所谓的仙气,也不过就是此二气融合到了极佳的程度而已。说到底,还是离开不开阴阳。 在刘金东居住的崖洞附近,氤氲着一股类似雾霭的东西。如果离得近,反而觉察不到;但是保持一定距离,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就能隐约见到这团气体。而这团气体,明显是从洞里渗露而出的。 “师傅,那个山洞在刘金东来之前谁曾经住过?”王双宝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刘金东不过来了五年,那五年之前谁是那个山洞的主人? “那个洞很久就人住了,”袁士妙仔细想了想,“之后不断易主,十年前听说是一个中州来的老人在那里住着,主要就是写写书什么的。后来他可能搬走了,就又荒废了几年,直到刘金东的到来。” “那些洞是随便住的吗?”王双宝脑子里浮现出房产证、土地证之类的字眼儿。 “算是吧,只要没有纠纷。”袁士妙其实在这里的时间也很少,知之不详。 “那我们这个地方你是什么时候建的呢?”王双宝观察的久了眼珠子发硬,正好借提问之际休息休息。 “不是我建的,”袁士妙接过望远镜,“是我师叔浮休道人的修道的地方,后来他有所悟之后就给了我,自己云游去了。” “也就是说,您对这儿也不熟,是吧。”王双宝说出了袁士妙的心里话。 “之前我要么在南五台那边修道,要么去古楼观学习;下山后又要上班赚钱,这里我一共就来了几次而已,总共住过半年左右吧。”为了不被问这问那,袁士妙索性全说出来。 “会不会崖洞里的那位高人在十年前就住在那里了,和那个写书的老人一起。”王双宝脑洞大开,继而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不对,中间差了几年,那人不出洞,会饿死的。” “也不是没可能。”袁士妙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头昏脑涨,“那个人可以昼伏夜出啊,反正只要没人看见,就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如果隐蔽的好,他离开几年都没人知道。” “昼伏夜出?”王双宝若有所思。 “咋了?”袁士妙很奇怪。 “我觉得你说的这四个字符合血族和狼人的特性。”王双宝嘿嘿一笑,这思路明显跑偏了。 “血族和狼人?他们不敢跑终南山来的,至少现在不敢。”袁士妙颇有自信。 刘金东与黄三泰有七日之约,起于星期天,终于星期天。当周五晚上梁小慧再到的时候,距离刘金东的承诺还有一天多的时间了。 “那小子还在里头呢?”现在换梁小慧观察了。 “还不到时间,估计后天黄三泰就来了。”王双宝将做好的晚饭端上桌来。 像他们这样的隐者不多见,一日三餐,餐餐有肉有酒,吃得和山下差不多。一句话,不像来修道的,倒像是来旅游的。 “你们没觉得黄三泰这个名字有点怪吗?”梁小慧嘿嘿笑着,“我这周在上学的时候突然想到的。黄三泰,黄三太爷,不就是成了精的黄鼠狼吗?” “哈哈,”王双宝也乐了,“他可不像黄鼠狼,倒是像一头黑熊怪,壮得吓人。” “狐黄白柳灰,那是东北萨满教的东西,”袁士妙倒上杯酒,“和闯关东的汉人文化相互交融互相妥协,成了东北的出马仙儿、保家仙儿。” “难道这黄三泰真是黄鼠儿精啊。”梁小慧自顾自的乐个不停。 “狐黄白柳灰?”王双宝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有点愣神。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袁士妙知道,这两个徒弟各负异禀,总是语出惊人。 “狐-胡抱元和胡守一,黄-黄三泰,白-白培英和白金龙,柳-柳永飞和柳永翔……”王双宝竟然将这五个保家仙和姓氏联系起来,并举出了许多实例。 “灰呢,灰是什么?”袁士妙心中一懔,知道这也许不是巧合。 “灰……惠老师,”王双宝叹了口气,“夜校里教东西方神话的老师姓惠。” “这是怎么回事?”天色已黑,梁小慧再也看不出什么,又被这个话题给吸引了。 “你们还记得在兰沃子的时候吗?”袁士妙定了定神,“当时小慧的爷爷说起皇甫清的时候,不是还提到了卢植和朱儁吗?他们当年镇压黄巾军有功,无形之中就有了联系。这种联系历经千年,还在或多或少的发挥作用。” “师傅,你的意思,”梁小慧反应更快,“双宝这种特质就注定了要招揽这些东西?” “差不多吧。”袁士妙侧着身子望向窗外,一弯新月初升,缺口不大,又快到农历十五了。 “这些也没什么,除了黄三泰,其余的人对我都挺好的。”王双宝倒是想得开。 “师傅,你说梁友贵这些人为什么要来终南山呢?就是为了《太平经注》?”梁小慧边吃边问。 “为了《太平经注》是肯定的,他们在全真教祖庭那边,得到的帮助更多,进展应该比我们快。”袁士妙虽然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梁友贵之所以要来这里,除了理论方面,这里的环境对他修炼也极有好处。” “这个家伙真是搞不懂。”梁小慧对这个一家子也是摸不透。 晚上的天空睛好,大大的月亮挂在天上,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深秋的夜晚还不算太冷,三人吃饱喝足泡上一壶茶在门前赏月,听着秋虫的鸣叫,感受着静谧的环境。一只大鸟飞起,带起一群鸟飞起,在月亮前飞过。 “那是什么鸟?”梁小慧慵懒地问,“个头真是不小。” “可能是大雁之类的吧。”袁士妙正在点烟,随口回了一句。 “不是大雁,也不是鹭鸟。”王双宝突然站起身来,仔细的看着那行鸟的飞行方式,心中颇多疑虑。 “那是什么?”梁小慧对野生鸟类没什么研究。 “我怎么感觉像那只……蝙蝠王?”王双宝语出惊人。 “嗯?”袁士妙闻言也站了起来,在月色上仔细研究,可惜那行野鸟遁入丛林,不见了踪影。 “是吗?”梁小慧也紧张了。 吸血蝙蝠王在银钟山洞底就已经被狼王安德烈斯咬死了,这一点三个人都能确认。但同时他们也很担心,血族向来就有复活的传统,莫非这蝙蝠王也复活了? “这是全真教的祖庭终南山,中华道教最兴盛的地方,那些黑暗生物怎么敢来这种地方?”袁士妙的话听起来更像是自我安慰。 “如果真的是蝙蝠王,那说不定该隐也藏在终南二十峰的某个地方。”王双宝想得更长远。 “是不是蝙蝠王我不知道,不过后面那些我瞧着真的像那些吸血蝙蝠,翼展更长。”梁小慧是出了名的眼快耳疾,她的观点袁士妙不得不重视。 “它们真的渗透进来了?”袁士妙想到了邪神该隐,这个人的魔力深不可测,如果是他做的,倒是很有可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邪神难道是这个意思?”梁小慧异想天开。 “不对啊,不是说它们在夜玲珑吗?”王双宝突然记起了雷鸣生的这个情报。 “许是故意声东击西。”梁小慧叹道。 “可能是我们看错了。”袁士妙还是不愿意相信。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距离很近,那声音悠远而深邃。 “这里有狼了?”梁小慧很惊讶。 “我怎么听着像是……安德烈斯?”王双宝不太敢确定。 如果真的是安德烈斯,那说明刚刚那群“飞鸟”真的是吸血蝙蝠。 第182章疲惫的狼王 与血族一样,狼人一族也是黑暗生物。但是这两者之间又略有区别,依中华道家的观点,血族的吸血鬼们是阴魂,而狼族却是罕见的阳魂。 身为黑暗生物喜欢夜晚的狼人数千年来一直被血族压制。究其原因,除去其自身更容易暴怒失去理智,以及没有飞行能力之外,它们的阳魂属性也让其更容易暴露,即使有月光戒指的帮助也无即于事。 “确定是安德烈斯吗?”事情远超袁士妙的想像,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惊慌。 “很像。”王双宝屏气凝神,在等着下一声狼嚎。 自从邪神该隐复活后,他带领着一干部众离开了青山镇。后来,据雷鸣生提供的情报,他们一行人都去了夜玲珑大本营。而后再没有外出过。 如果刘金东居住的那个崖洞里一直就有世外高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居住,那同样的道理,邪神该隐或者是他的手下也不可能那么安份的就呆在夜玲珑,很可能早就秘密离开了。 袁士妙和王双宝、梁小慧自以为天下暂时太平,危机还不到爆发的时候。就在他们抓紧学习《太平经注》的这段时间甚至更早,血族的人已经完成了基本布局。 疑似吸血蝙蝠王飞过去后,狼嚎也再没有响起。晚上没有电,三人等来等去犯了困,便早早更衣休息。 “刺啦……刺啦……” 王双宝刚刚睡着,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他凝神倾听,似乎是房门那边传来的。于是披着衣服来看,从门缝中望出去,什么也没有。 “双宝?”师傅也醒了,在西屋里问,“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王双宝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好像是屋门这里传来的,可我什么也没看见。师傅,开不开门?” “开开看看吧,小心点。”袁士妙点着了蜡烛,听声音正在穿衣服。 “哦。”王双宝退到一边,悄悄地将顶门杠取下,拉开了门栓。 门栓一拉掉,那屋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白影冲了进来,嗖的一下钻到了东屋。 “什么东西?”袁士妙刚好打开房门,吓了一跳。 王双宝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小心的将屋门关好,回头吹灭了袁士妙手中的蜡烛。 “安德烈斯。”王双宝悄悄的指了指东屋的炕下。 梁小慧本来睡得香甜,被王双宝和袁士妙这么一闹腾不高兴了,穿着睡衣光着两条大腿也跑了过来:“好好地不睡觉,你们发什么疯?” “小心点,别踩着安德烈斯。”王双宝好意提醒。 “什么?”梁小慧一跳三尺高,一屁股从到了炕上。 刚刚那团白影的确是雪色狼王安德烈斯,只是它的白色光滑的毛发上附着了一层灰尘,也不再鲜亮。此时的它正蜷缩在炕旮旯里,抖个不停。 袁士妙等人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照顾一只狼王。好在王双宝略有经验,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并摆上了晚上吃剩的馒头。 “呼……”狼王安德烈斯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舔了几口水,吞下了一个馒头,“好险……” “什么好险?”梁小慧用王双宝的被子包裹着自己,趴在炕沿上问,“刚才飞过去的是那只蝙蝠王吗?” “是它。”安德烈斯又喝了几口水,“上次我大意了,没彻底弄死它,让它活了过来。” 那日在地下,邪神该隐带着血族的部众是第一拨出的洞;狼王安德烈斯在将袁士妙等人带出洞后,来不及寒暄就跟踪而去。直到跟着它们来到了夜玲珑,安德烈斯不敢久居人群之中,便悄悄地潜到附近的公园里隐藏。 后来,它在半夜嗅到了血族独有的味道,这才知道这伙人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夜玲珑。便又循着气味到了终南山。 “它们来了多久了?藏身之处是哪里?有什么目的?”袁士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大概两个月吧,”安德烈斯坐了起来,昂起了狼头,“藏身之外具体是哪里我还没查到,但是应该是在首阳山一带。至于目的嘛,我更加不清楚了。” 相传当年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就是隐居在首阳山之中,采薇而食。后来一妇人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而后二人因此羞愤,绝食而死。 “首阳山?不可能!”袁士妙断然否定,“那里既称首阳,阳气最盛,血族怎么可能在那里安身呢?” “以前是不可能,”安德烈斯又叼起一块馒头,咀嚼几口匆匆吞下,“但是有邪神本尊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也许那里也有溶洞呢。”梁小慧异想天开,“就像兰沃子底下的那个。” 不得不说,梁小慧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就在西京的蓝田县,那里有就一个超大超炫的地下溶洞,距离首阳山并不远。 “也有可能在背阴面。”王双宝也补充了一句。 “你们中华道门对此没有什么准备吗?”这才是安德烈斯今天来的目的,“为什么这两个月来我感觉你们什么动静也没有呢?” “我们已经被除名了。”梁小慧笑嘻嘻的,好像并不以此为辱反以为荣,“梁友贵那些人占着楼观台呢,可能已经和全真教各派都达成协议了。” “是这样。”袁士妙有火也发不出来,因为梁小慧说的是事实。 道教的分支繁多,比如天下第一大教全真教的分支近派就很多。其中以丘祖创立的龙门派最大,而龙门派的掌教通常也是各派的总掌教,话语权很强。 “梁友贵?”安德烈斯现在是一只狼,它做不出人类的表情,但王双宝能感觉到对方的纠结。 “是啊,它是正是邪?”出于梁氏人的天性,小慧对狼王很感兴趣。 “他们的背后是狼族,可惜在贾斯汀这个叛徒掌控之下,是正是邪就很难说了。”安德烈斯的话里能听出无奈。 “该隐复活,他为什么不回西方去?带领血族彻底击溃你们狼族?”袁士妙抛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而是留在了东方?” “这里面有个误解,”狼王安德烈斯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我们和血族是争斗了数千年,但是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灭掉对方。实际上,我们相互依存,谁也离不开谁。现在的西方,我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我猜,这可能就是他们留在华夏的原因。” “你们为什么要争斗不休?”王双宝还是没懂。 “天命如此,无法改变。”狼王安德烈斯感叹道,“狼皇加内特高瞻远瞩,主动讲和,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可惜血族的人明面上讲和,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 “先不要管血族和狼人的事了,”袁士妙更关心眼下的局面,“在终南山,你还知道些什么?” 终南山是袁士妙的第二故乡,也是她内心的归属。她不允许有任何破坏这里的行为,无论是谁,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绝不答应。 “血族在这里布局已久,可能在十年以上……”狼王安德烈斯正说着,耳朵突然支楞起来,眼望窗外,“快开门!” 王双宝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打开外屋的门,安德烈斯嗖地一下就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月色之下。 “这家伙来来去去得也太快了。”梁小慧意犹未尽,开始埋怨袁士妙,“师傅,你就不该打断它,让它讲讲血族和狼族的事儿,说不定就是解决眼下问题的钥匙。” “终南山对师傅太重要了。”王双宝这句话看似没有偏袒,可细品之下,略有责怪师傅的意思。 “它为什么又走了呢?”袁士妙根本没往心里去,她更关心的是安德烈斯离开的原因。 扑棱棱又是一群飞鸟飞起,在月下伸展着翅膀飞翔着。就在这时,眼尖的梁小慧还是看到了鸟群之中有另类的存在,吸血蝙蝠混在其中。 “它又去抓那只蝙蝠王去了。”王双宝也看懂了。 “秘密就在那只蝙蝠王身上。”袁士妙断言。 狼王安德烈斯在的时候,为了确保安全,王双宝吹灭了蜡烛。现在它走了,也带走了大家的睡意。王双宝找到蜡烛,准备点上照明。 “等一下!”正在伸着懒腰的梁小慧突然打断了他,手指北窗,“你们看!崖洞那边有人出来了!” “有人?”袁士妙也凑了过去,顿时大惊失色,“两个人!” 借着如银的月色,能看到有两个人从崖洞下钻了出来。其中一个定然是刘金东,可别外一个是谁? “你们能看到吗?”梁小慧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两个人身上都隐隐有一团气,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 “是吗?”袁士妙接过望远镜,点头道,“是这样,这两个人的气如出一辙,就是其中一个强些,一个弱些。” “他们好像要离开?”王双宝看到了疑似刘金东的人身上的包裹。 “要不要跟着他们?”梁小慧天生牛犊不怕虎。 “不要了,”袁士妙摇了摇头,“另外那个人就是我说的世外高人,我们的本事远不如他。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还是不要找麻烦了。” 第183章硬闯重阳宫 平生第一次,袁士妙感觉到了终南山的拥挤。血族、狼人、梁友贵再加上一直都在的道门同行及隐修们,全都或明或暗隐身在这终南大山之中。 开始之时,刘金东搀扶着那个人在山路上艰难行走。慢慢的,那个佝偻着身子的人直起了腰板,迈开了步伐。到的后来,刘金东已经要小跑着才能追上那人的节奏。 “仙人?”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梁小慧才提出了疑问。 “刚才忘了问安德烈斯关于崖洞的事了。”王双宝颇有些后悔。 袁士妙心里在祈祷这个从崖洞里出来的隐居高人是正义的一派,哪怕就是不理世事的前辈高人也可以,千万不要再到敌对阵营中了。重压之下的她,已经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安德烈斯不就是追捕个蝙蝠王吗?至于搞得那么狼狈吗?”梁小慧抱着双膝,有种我见犹怜的错觉。 “是啊,”王双宝深以为然,他想得更深,“以邪神该隐的能力,怎么会不知道它的存在?更何况还有蝙蝠王。我怀疑该隐是故意这样做的。” “故意?”袁士妙的心情已不似刚才那么激动,脑子重新变得活络,“难道该隐是在用安德烈斯引来狼族?”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似乎揭开了一个秘密。血族的邪神该隐故意放纵安德烈斯的活动,很有可能是为了让贾斯汀为代表的狼人将消息传回西方的孤山,从而引来大批的狼人。 到那个时候,整个终南仙境恐怕都要沦为血族和狼人的主战场了。 “我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袁士妙一拳砸在土墙上,表达了一战到底的决心,“明天,你们两个跟我上重阳宫走一趟!” “重阳宫?不是楼观台吗?”梁小慧很奇怪。 “重量级人物都在重阳宫。”袁士妙起身下炕,回屋去了。 道教历史上重要的北五祖之一的王重阳,就是全真道的开创者,也是全真七子的师傅。而终南山上的重阳宫即是以其名字命名的。 “师傅今天怪怪的。”梁小慧对着王双宝做了个鬼脸,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梁小慧一直是光着双腿的,在朦胧的月光之下,让王双宝不觉有些痴。好在能见度不佳,梁小慧看不到王双宝已经涨红了的脸。 “都休息吧,”袁士妙在西屋大声发号施令,“明天把东西都带齐了,我们硬闯重阳宫。” 从来不嫌事大的梁小慧自然是乐得从命,可王双宝却还是有些忧虑。 第二天天刚亮,王双宝还在嗅着梁小慧体香的美梦中徜徉,就被袁士妙一巴掌拍醒。 今天的袁士妙是大不同的。首先,她脱下钟爱的白衣,而是身着一身赭黄色的道袍,梳着道士的长髻;其次,她左手紧握着九节杖首,流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最后,在她的背上,除了那个常带的挎包,还多了一柄剑。那不是桃木剑或是铜钱剑,而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宝剑。 “师傅,不吃点什么吗?”见到这一幕,王双宝有点懵。 “快起来,边走边吃。”袁士妙接着又着西屋吆喝,“小慧,你也快起来!带上何师兄送你的铜磬!” 深秋的清晨有一些清冷,露水很重。袁士妙在头里走,尽选些近路。这些近路上人迹较少,植被更多。三个人在山路上行走了没几分钟,裤腿就被打湿,变得湿漉漉的。可是袁士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翻山越岭向目的地走去, 重阳宫也是终南山里有名的景区之一,当然也是要收门票的。但是袁士妙带他们去的重阳宫却不是景区,而是景区背后一个不起眼的三进院落。 “师傅,怎么停下了?”梁小慧从后面赶上来,看到了那个院落,门前还有两个小道士在扫地。 “歇口气,”袁士妙深呼吸几口,回过头来,“双宝,弄点东西吃。” “进去蹭个饭吃不行吗?”梁小慧不知所谓,“就算开除了道籍,一顿饭的感情还是有的。” 袁士妙没有理她,只是把左手一直紧握的九节杖塞进前怀之中,蹲在地上就开始大吃大嚼。受到她的感染,王双宝和梁小慧也不敢怠慢,有样学样,也是快速塞饱了肚子。 “好了吗?”袁士妙站起身来,一脸的严肃,“我们进宫。” “进宫?”梁小慧皱起眉来,这两个字让她想到了近些年流行的扯淡宫廷戏。 “龙门派的大佬都在那里呢。”袁士妙淡淡一笑,取出九节杖握在左手之中,“徒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个三进别院的位置选得很巧妙,正好被前面气势恢宏的重阳宫景区给遮挡,不会被那些游客所打扰。在位置上也不会被前面的建筑挡住阳光,通风情况也是极佳。总之,这里乍一看很普通,仔细端详一番却能感受到不一样的厚重感。 门前的小木牌上写的也很清楚:龙门派办事处。 “善人请止步,这里不能随意出入。”一个正在执帚清扫的小道士拦住了他们。 “你是新来的吧?我都不认识?”袁士妙咄咄逼人。 “当然认的,”小道士不卑不亢,指了指一旁的公告栏,“您是坚决不允许入内的。” 袁士妙这才看到,在公告栏里有自己和小慧的照片。时间应该不短了,照片有些褪色,上面清楚的写明她们的姓名和被开除的原因。 “不要挡我,你挡不住我的,”袁士妙发了狠,“我要见玄城子掌教!” “请回。”另一个小道士竟反扫帚横在胸前,看样子是当作了武器。 王双宝有点愣了,眼前这此情节似乎更应该出现在武侠小说里。 他不想看到打架的场面,便冲前去打个圆场:“两位师傅,我不是被开除之人,应该可以进去吧。这样,我进去找到玄诚子掌教,问问能不能进,行不行?” “不行。”两个小道士竟然毫不退让。 “还怕了你们不成?” 梁小慧假意潇洒地走了两步,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招,一掌平平地推向小道士胸前。小道士也不含糊,扫帚一挥将小慧的招式迫了回去;但小慧紧接着就是一招扫堂腿,直接扫向小道士的腿骨位置,小道士腾空而起在避让的同时又是一挥扫帚…… 不只梁小慧这边打得精采,另外一边袁士妙也动上了手。她的动作简单而直接,左手一抡九节杖,趁对方避让之际,右手猛得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这边得了手,那边与梁小慧打得不可开交的小道士也只得停了手。 “都住手!”从门房里走出来一个中年道人,也不行礼,只是冷冰冰地与袁士妙对视着,“善人,何故上门挑衅?” “云中,”袁士妙轻哼了一声,“连声师姐也不会叫吗?” “你已不是我师姐,请回吧。”说完,这位叫作云中的道士竟然伸手欲关门,根本不管被袁士妙制住的小道士。 “这位道长等一下,”就在袁士妙的一个眼神后,王双宝猛得猱步上前,一下子挡住了大门,“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这个样子呢?” “这位清客好生无礼,”道士云中看了眼王双宝左手的戒指,“请速速退去!” 就在两人正在纠缠之际,袁士妙松开了右手,快步上前一脚蹬在大门上。道士云中正好站在门后,一撞之下向后便倒。袁士妙、王双宝、梁小慧趁机上前,冲进了大门。 一进大门,道士云中和另外两个小道士却不追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各司其职去了。 “什么鬼?”梁小慧不明所以。 “好了,第二道。”袁士妙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径直大踏步向前走去。 一旁的王双宝大体明白了,今天要见到玄城子掌教,只能硬闯三关。这种小说中才有的桥段在生活中让他给遇上了。 “无量寿福……” 第二道门看似简单,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士在门前打坐,低眉顺目,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闫师兄,你也如此的迂腐吗?”袁士妙大声质问。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被称为大师兄的人头不抬眼不争,却引用了一段《道德经》。 “师兄,倘若道门大难,覆灭于当世,也不争吗?”袁士妙仰天长叹。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人生如此,道门也未尝不是。”那道人竟引用了浮休道人最喜欢的庄子名句,目的还是让袁士妙放下。 “哦?作为浮休师叔的长徒,他老人家就是这么教你的?”袁士妙懒得与他继续辩道,而是举起了九节杖,“你看看这是什么?” 九节杖上纯正的阳气激得这老道人不得不挣开了双眼,被眼前这段古朴的黄杨木雕打动,声音颤抖:“这是什么?” “上古宝物,九节杖!”袁士妙大声叫道,“还不让开!” “九节杖?太平道?”那道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此杖与太平要术同时重现人世,”袁士妙义正辞严,“师兄,你还要挡着我吗?” “唉……”那道人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既如此,你们里面请吧。” 第184章最后一道门 袁士妙昨晚上说要硬闯重阳宫,王双宝只是以为夸张的形容而已。没想到今日所见,确是“硬闯”无疑。 第一道门是武闯,借用武力和机巧;第二道门是文闯,通过辩道的方式驳倒对方;前面就是第三道门了。远远望去,那里早已聚集了五六个道人,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掌教师叔,”袁士妙虽如此称呼,却并没有行礼,只是将九节杖放在胸前,似乎在示威,又像是在表达不满,“我想和和你谈一谈。” 原来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就是掌教玄城子。鹤发童颜,一看就是得道高人。从外形上看,此人最多七十岁的年纪,但是王双宝知道,这些道人的实际年龄可能接近九十岁。 “道可道,非常道。”玄城子的衣衫无风自舞,显现出强大的气场,“袁士妙,你已被清除道籍,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 “师叔,你口口声声说‘非常道’,真地领悟了其中的含义了吗?”袁士妙缓缓向前推出九节杖,“这是南华老仙的九节杖,与《太平要术》重现人世,这意味着什么?” “同样的东西我两个月前见过,”玄城子不慌不忙,“比你的还要长一些。那人手中有《太平经注》和《太平要术》,本人又是太平道的嫡传子孙。” “梁友贵?”梁小慧上前一步,“果然是他?” “哦?这位小清客倒是和那位梁师弟有些相像,莫非也是太平道传人?”玄城子微微一笑。 “哎哟,我说师叔祖啊,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记不得了呢?”梁小慧的话里夹枪使棒,“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呀?要不要我下山给你买点药?” “放肆!”玄城子一左一右四位中年道人大怒,眼见就要动手! “小孩子嘛……”玄城子倒是很豁达,制止了他们。 “师叔,你叫梁友贵什么?梁师弟?”袁士妙抓住了关键字眼。 “早在三十年前,梁师弟就拜在无为道人名下,入了我全真道了。”玄城子徐徐道来。 “无为道人?”袁士妙大为吃惊,“浮休师叔的师傅?全真道术第一的无为道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是回去吧。”玄城子面无表情,“终南山的事情你不懂。” “那吸血鬼呢?狼人呢?这些东西怎么进了终南山了?”梁小慧见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门外的公告栏里十分生气,到现在也是怒气未消,“还有青华山的崖洞里藏着什么人?青华山的隐修们为什么要腾地方?” “无为而无不为。”玄城子言讫转身,竟有送客之意。 “请回!”四位道人见袁士妙逼得近了些,伸手阻拦。 “四位师兄,不要挡着我!”袁士妙随手一挥九节杖,那上面的阳气扫得他们头发乱舞,接着大声质问,“师叔,我这可是九节杖首!梁友贵只是杖身!我也有太平道的嫡系传人,还有极阴体质反向修道的绝世奇材!你看不到吗?”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玄城子衣袂飘风,不再理会,径直离开了。 “请回!”四位中年道人态度坚决,手中各结手印,做出攻击态势。 “师傅,回吧。”一直不发一言的王双宝默默走上前去,轻轻拉了拉袁士妙的衣袖,“玄城子掌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好吧。”袁士妙长叹一声。 玄城子之所以要开除袁士妙的道籍,就是因为她不听号令带人下坟,直接介入了血族和狼族的恩怨之中。这也是中华道门的态度,他们不想理会这些事,只想着置身事外。 “无为无不为”也是《道德经》中的经典之一。“无为”即顺应自然,无所作为;而“无不为”的意思就是以“无为”的态度行事,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至于“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则是这种态度的加强版。说到底,还是让袁士妙放下心中羁绊,以平常心待之。 待意兴阑珊的他们回到青华山时,才发现前山后山包括溪谷中的隐修者只剩下他们一家了。 而那位被梁小慧戏称为“黄鼠狼精”的黄三泰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悠哉游哉地喝着绿茶。 “回来了?”黄三泰有点本末倒置,明明是客偏偏像个主人。 “你是来谈判的?”在回来的路上袁士妙就将九节杖首放好了,现在是两手空空。 “需要谈吗?”黄三泰嘿嘿一笑,“我想玄城子掌教已经都给你说明白了。” “你想让我们搬哪去?”梁小慧上前质问。 “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呗,”黄三泰两手一摊,一副无赖的样子,“这里是终南山,你们肯定比我熟啊。” 其他的隐修黄三泰都给安排了去处,偏偏到了他们时,直接就是上门驱赶的意思。 “你们要这青华山干什么用?”袁士妙尽量压制着火气,问道。 “以后青华山就是我太平道的地盘了,我家老大要在这里开宗立派。”黄三泰一口的江湖语气将这神圣的开宗立派说的不伦不类。 “太平道?”梁小慧皱紧了眉头,“不是应该在兰沃子或者银钟山吗?” “老大说这里更合适。”黄三泰毫不客气,一指茅屋,“有什么要收拾的,抓紧吧。” “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吊什么吊?”梁小慧气急之下,脏话脱口而出。 “我?一个人?”黄三泰闻言哈哈大笑,“是你们就一个人吧?终南山是全真教祖庭所在地,你们一群被开除了的人,和我有什么好谈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估计也是因为那个崖洞的缘故,梁友贵看上了青华山。然后他与玄城子掌教谈判占下了这里,条件就是给那些隐修们一个好的去处。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袁士妙等人。 “无为无不为。”袁士妙盛怒之下,不怒反笑,笑得极为瘆人。 “收拾吧。”王双宝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他拉着小慧进了茅屋,开始收拾东西。 十分钟后,两人收拾停当从茅屋里出来,袁士妙还在与黄三泰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师傅,我们去哪?”王双宝有意无意地挡在她的面前。 “去南五台。”袁士妙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这样就对喽。”黄三泰拊掌大笑,“那不是玄鉴老人修炼的地方嘛,你本来也不应该在这边。” “你知道的还不少。”梁小慧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老大告诉我的,”黄三泰冷冷地回了一句,“他还说了,等时候到了会去找你们。” 在山上隐修所带的行李并不多,但是那些被褥之类的大件背在身上,有种逃难的即视感。而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他们下山、开车、再上山的过程。 整个路上,袁士妙除了指路外,一言不发。似乎还沉浸在愤怒之中。 南五台位于秦岭北麓,海拔1688米,为终南山中段的一个支脉,因山上有清凉、文殊、舍身、灵应、观音五个台,也就是山上的五个小峰,故名五台山。 袁士妙带着王双宝、梁小慧并没有上山,而是在后山一个不起眼的山谷里穿行。这里只有一条细长的山路,被长长的茅草遮掩,走起来极为艰难。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空旷的乱石谷呈现在面前。 在山谷的矮坡上,错落着三处茅舍,其中两处簇新,且似有人烟。 “袁道长?”最南面的茅屋中走出一名面貌俊秀的比丘尼,一脸的惊诧,“他们把你也给撵了?” “永真,你早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袁士妙叹了口气。 “我和古道爷是一起走的。”那名叫作永真的比丘尼解释道,“当时也不容我们和你们道别,直接撵走的。” “老古呢?”袁士妙坐在门前一块大石上,心情不佳。 “他又进山采药去了。”永真比丘尼仰望大山,面露喜悦之情,“这里比溪谷好多了,水多景好又隐蔽,我和道爷都很满意。” “你们的茅屋是新建的?”梁小慧看了眼两处新茅屋,又看了看最北端那个破败的茅屋,心生不满。 “是啊,”永真比丘尼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你们的没修啊……” “我们真是被撵走的。”王双宝随口应了一声。 这位被称为永真的比丘尼是位佛家隐修,佛家名字是释永真,已出家十数年;另外一位古道爷,姓古名文中,是一位醉心中草药的挂名道士。 这座破败的老茅屋就是袁士妙的师傅玄鉴老人当年修真之地,自从袁士妙二十五年前离开这里,就一直无人打理。 好在现在正值秋季,各种植物丰茂。王双宝又有此类的经验,忙活了一个下午,将茅屋的外部整理完毕。袁士妙和梁小慧刚负责收拾里面,一通折腾之后,在日落西山之时,这个老茅屋重生了。 “啊,有新客人嘛。”一声爽朗的笑声传起,不用说,定是那位古道爷回来了。 “道爷,不是客人,”永真接话道,“是我们的老邻居袁道长来了。” “袁道长?”古文中声音中透着惊讶。 “老古,你好啊。”袁士妙从茅屋里走了出来,打着招呼。 “真的是你啊,哈哈……”古文中捋须大笑,“这里真是好地方,能参禅能修道,闲来无事捣捣药……” “呵呵。”心情沉重的袁士妙总算被这些乐观达人感染,也笑了出来。 第185章溪谷夜话 南五台底下的这个溪谷明显比青华山的溪谷更加避世,虽然出行更加艰难,但是也不会有那些驴友、记者前来打扰。从古文中和释永真脸上的笑容上看,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 收拾好茅屋后,正好到了晚饭时间。王双宝张罗了几个菜,袁士妙便邀请古文中和释永真一同进餐。 释永真吃斋,她吃得也不多。倒是这个六旬老人古文中能吃能喝的,也不忌口,和袁士妙一通海聊。 等到月亮初升,天完全黑下来后,两们客人告辞,他们也回到了茅屋,关上了门。这里不比青华山,放眼望去,只有满天的星星以及秋虫的鸣叫、流水的声音相伴,似乎与文明社会完全隔离开来。 为了驱除寒气和可能潜伏的毒虫,王双宝从下午开始就在不停的烧炕,现在整个土炕热热哄哄的,根本无法睡觉。三个人点燃一支蜡烛,静静地坐在一起,各自想着心事。 “师傅,我不是太平道的嫡系传人啊,村长家才是,你在重阳宫那样说,是不是故意的?”梁小慧没忍住,第一个发问。 “你就是太平道的嫡系传人。”袁士妙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我和你爷聊过,其实你们这一支和村长那一支离得不远,刚出五服。” “那也有五代人的差距呀。”梁小慧还是不懂。 “只能说明他们家出现嫡系传人的可能性最高,不代表你们家就出不来嫡系传人。”袁士妙挪了个位置,热土炕要不停换位置,否则烙得受不了,“你看看梁尧,他哪点儿像是嫡系传人了。” “哦,这个意思。”梁小慧的脸上明显映着得意。 “双宝,你怎么不说话?”袁士妙点上一支烟,“今天一整天你的话都很少,有什么心事?” “什么叫作极阴体质反向修阳?”王双宝的问题和梁小慧的相似,内容都和重阳宫前师傅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有关。 “修道就是修阳,极阴体质按说是修不了阳的,但是也不乏有成功的例子,”袁士妙知道徒弟心结在此,只得小心解释,“比如你先祖王端亭,他就是极阴体质反向修阳的例子。” “这个我知道。”王双宝不为所动。 “太平道为什么会失传?”袁士妙见不起效果,便抛出了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因这这种道法极难修炼,需要修道之人阴阳双修;这里的阴阳和性别无关,而是指的人身上的阴阳二气。也就是说,既要修阳又要修阴,两相互补才能成大道。太平道最后一位掌教梁达直到九十余岁羽化时也没在子孙中找到接班人。” “师傅,你到底是啥意思?”梁小慧隐约听出点什么。 “因为梁达一直在男性继承人中寻找,如果当时他敢于改变思想,从女性传人中找或许就么找到了。”袁士妙看了眼王双宝,“但在封建时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太平道失传了。现在就不一样了,你是女性却是纯阳体质,本身就有阴阳二气很适合修炼太平道。” “那双宝呢?”梁小慧恍然大悟,继而又关心起王双宝来。 “一样的啊,”袁士妙手一摊,“他是男性,却是极阴体质,又世代居于兰沃子,先祖又有成功的经历,当然也是适合修炼太平道的不二人选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梁小慧喜滋滋的。 “那梁友贵呢?他能成功吗?”不知何故,王双宝还是高兴不起来。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观察过他,”袁士妙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的阳气很正,正中有点邪阴,也是能修成的。” “人的邪阴是后天造成的吧,”王双宝语出惊人,“是因为狼人贾斯汀的缘故。就像和我安德烈斯的关系一样。” “不管先天后天,反正都是命啊。”袁士妙无言以对。 “同理,即使是阳气不正的梁尧也能修炼,包括梁茂和梁盛。”王双宝继续分析着,“他们的情况和梁友贵有些相似,这也是他们能入会的原因。” “你说的都对。”袁士妙向前半步,露出脸来,“可这有什么关系吗?有天分一回事,能不能修成又是一回事。即使修成了,水平高底见解也多有不同。只要中华道门能够复兴,不就是好事吗?” “好事。”王双宝淡然回应。 从这两天师傅的表现以及今天的重阳宫里发生的事情,王双宝已经大体猜到:就算是师傅袁士妙在收他们为徒时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的,虽说是看上了天赋,但也有当枪使的嫌疑。即使这“枪”是为了中华道门的复兴。 “你这是咋了啊?”梁小慧捅捅他,一脸的不解。 “无为而无不为。”王双宝轻哼了一声,“我感觉玄城子掌教说的有些道理。” “有什么道理?”袁士妙剑眉挑起,显然是动了怒。 “天下大道顺势为之,一切都浮云。”王双宝往后退了半步,靠到墙上。 “好了,好了,”梁小慧当起了和事佬,“你看看你,老气横秋的。师傅,说说你的师叔祖无为道人吧,说起来,梁友贵是浮休道人的徒弟,比您高了一辈哦。” “辈份这东西才是浮云呢。”袁士妙深深地看了王双宝一眼,第一次感觉这个有点闷的徒弟不一般,“无为道人的道术全真教第一。你们都知道,论道术和阵法这些东西龙虎山和茅山高人更多些;全真龙门派主要修持丹功,兼收阵法道术符录等,在这方面自然是差了些。但是无为道人不一样,他这方面不仅不逊于另外两大派,而且兼收并蓄,尤有独特之处。可惜这些东西终是入不了全真教掌教的法眼,所以他一直是个另类的存在。” “他还在吗?”梁小慧心向往之。 “十五年前就过世了。”袁士妙轻轻摇了摇头。 “过世?”王双宝谈兴又起,“不是羽化?” “是过世,而且是死在病床上,器官衰竭。”袁士妙也觉得不可思议。 “十五年前?”王双宝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年限,“那年邪神该隐遁入狼王坟,俺爹俺娘第一次下坟。之前梁友贵在离家出走十余年后,第一次回了趟家。” “有关系?”梁小慧一怔。 “师傅,您继续吧。”王双宝没有回答,而是提示师傅继续。 “无为道人一直受到全真教祖庭的排挤和疏远,而他的这种死法也被视为是不务正业的结果。”袁士妙停顿了一下,“浮休师叔跟他学道比较早,他说得到师傅传授的道术、阵法并不多。难道到了晚年,师叔祖将这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梁友贵了?” “很有可能,”王双宝想到了中州北部的白家山,“要不他能破掉天罡北斗大阵?” “这样说起来,”梁小慧听得两眼发光,“梁友贵的法力比浮休道人还要高?” “不要乱说。”袁士妙不想谈论此事。 “师傅,不知道你想过没有,”王双宝突然来了一句,“玄城子掌教今天对你说的话以及态度也可能是在暗示你。” “暗示我?”袁士妙悚然一惊,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这种可能性存在。 “对呀,”王双宝定了定神,“‘无为而无不为’,会不会是说无为道人而无不为呢?” “那又是什么意思?”梁小慧完全没明白。 “无为道人无所不为。”王双宝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似乎更圆了些。 无所不为是个汉语成语,直译就是没有干不了的事情,引申为坏事干尽,是个贬义词。 “这是骂人吧?”梁小慧摆摆手,她不喜欢这种“骂人”的方式。 “不一定是骂人。”袁士妙有些激动,她猛得跪了起来,“我听师傅说过,无为道人在旧社会当过阴阳先生,解放后才上得山!” “阴阳先生又能怎么样?”梁小慧还是不以为然,“难不成天底下的阴阳先生都像谢宝山家一样?都是大坏蛋?”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王双宝又说了一句日间玄城子引用的《道德经》。 “这句话又怎么了?”梁小慧一头雾水。 “有生于无,无中生有。”王双宝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并不确定。 “无中生有?”袁士妙和梁小慧齐声重复。 “无中生有”出自《道德经》,但是也有其引申之意。与“无所不为”一样,“无中生有”比喻毫无事实,凭空捏造。 “师叔还引用了句‘道可道,非常道’又做何解释?”袁士妙心旌激荡,抑制不住地发抖。 “似乎是在安慰你。”王双宝想了想,继续道,“有道籍可以修道,没有也可以,修成不一样的道?” “真的是这样?”梁小慧还是不敢相信。 “很有可能。”袁士妙心情平复下来,“师叔先是安慰了我,继而向我暗示无为道长之类的人无所不为,无中生有。”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梁小慧一拍大腿,“他可是全真教的掌教啊。” “因为有人挟持了他,或者说威胁过他,所以他才这样。”袁士妙将脸埋在膝盖处,陷入了思考之中。 第186章狼族 袁士妙知道,王双宝的解释虽说有些牵强附会,但是玄城子的表现也确有可疑之处。 类似直接开除道籍并且不允许申诉这样的决定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更别说还要四处张榜,禁入重阳宫。 唯一的解释,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在威胁着这位年近九旬的掌教,让他不得不三缄其口,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来。 “我们还是修我们的道吧,抓紧把这件事完成,然后再做别的决定。”袁士妙又看了眼窗外的月亮,“小慧也请假一周,我们就利用这一周的时间,完成这件事。” 在过去的两个月的时间里,袁士妙已经将《太平经》、《太平经注》、《太平要术》三本经书及解释一一融会贯通,只是《太平要术》做出道法及阵法的具体法则实则上太难懂,以致于耽误了时间。好在还有《阴元符集》和《阴元符录》做为印照,让他们也多多少少学会了转圜。 时间不等人,他们只能大体上先过一遍,余下的就看各人的天赋了。 后天就是中秋月圆之夜,这么个举家团圆的好日子却让他们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也不出屋,就是钻研强记不停。晚上也不怎么休息,实在熬不住了才打个迷糊,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农历八月十五的下午。 “师傅,我刚才打水,发现古道爷和永真师傅都不在。”王双宝一边往水缸里倒水一边说道。 “不在?”梁小慧现在极为敏感,“不会又要发生什么事吧。” “中秋节嘛,有些隐修们也会凑在一起过节,谈谈经论论道,一年之中这样的日子不多。”袁士妙没放在心上。 “可为什么他们没打招呼呢。”王双宝又问。 “我前天遇上他们,跟他们说我们这几天要钻经修道。”袁士妙想了想,“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王双宝还是在隐隐地担心,上次这两个人不辞而别,是因为黄三泰的威逼利诱;这次该不会又有相似的情况吧? “对我,我们怎么过节呢?”梁小慧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我想睡一会儿。”袁士妙将那些道家经典推在一边,“你们觉得怎么样?” “赞同。”王双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我定了闹钟,晚上八点,怎么样?” “哦了。” 王双宝关好屋门,等再进屋时,师傅和小慧已经睡着了;他只好掩上房门,回到东屋也和衣倒下。 “我和理察德大人去圣堂时,月神之戒还好好的放在哪里!你们不会以为我这枚戒指就是月神之戒吧!” “当然不是,理察德大人和你同时在现场,月神之戒丢了,不是你又会是谁?” “安德烈斯,这里有血族四大高手,还有狼人七人团,你根本毫无胜算,不要再做垂死的挣扎!如果你能交还月神之戒,我相信狼皇大人念在你昔日的功劳和家族的荣誉上,会从轻发落的!” “我安德烈斯身受不白之冤……倘若不死……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王双宝正在熟睡之际,忽觉左手无名指一阵刺痛,猛得醒了过来。一看时间,刚刚下午六点钟,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他坐了起来,定了定神,然后喝了一大茶缸白开水。 自从复活之后,王双宝再也没有做过这个北高加索山上的噩梦,然而就在刚才,他又陷进去了。好在这次有月光戒指,可能是上面刻的咒语起了作用,将自己唤醒了。 他与师傅以及小慧等人的相识,皆因这个梦和狼王坟而起;经历的事情多了,竟然将这个梦境里的事情给忽略掉了。现在梦境重回,也许是在给他提醒或者暗示着什么。 从梦境中来看,狼人贵族安德烈斯与狼皇之子理察德私交甚好,两人甚至会一起去孤山圣堂参观月光戒指。可惜,在他们走后,看守圣堂的狼人发现月神之戒不见了,变成了贵族专属的月光戒指。而这种戒指,恰恰刚刚离开圣堂的安德烈斯就有。 之后就是血族的莫名追杀。这里面最奇怪的是,为什么狼人丢了月神之戒,却要委托血族四高手追杀安德烈斯?就算安德烈斯是狼人中速度最快的,但这是狼族的家事,应该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可是像征狼族力量的七人团,却总是隐藏在血族的身后,直到最后才现的身。 这其中,确实疑点重重。 而且,从安德烈斯的表现来看,他绝不是那个掉包戒指的人。可邪神该隐的魂魄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从月光石中跑了出来? 这个梦王双宝做了十五年,之前因为脑子笨、糊涂,根本想不通也不愿意想。现在事情经历的多了,他开始试着分析案情。不知不觉之间,时间来到了八点钟。 “滴滴滴……” 单调的闹钟音吓了他一大跳,好不容易找到手机关掉闹钟时,又听到了狼嚎的声音。 自从前两天在青华山听到了安德烈斯的嚎叫后,梁小慧就着了迷。她从网上下载了类似的声音作为手机铃声。初时袁士妙和王双宝还会被吓着,看来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狼嚎声还在继续,王双宝却没听到师傅和小慧起床的声音,心想这两个睡得也太沉了。正准备下炕过去催一下,这时他突然感觉不对。 狼嚎还在继续,却好像是在外面传来的。而且,不仅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 “师傅,小慧,起来了!”王双宝不顾男女有别,推门而入,一通拍打,“你们听,有狼在叫,好多狼!” “能有多少狼?”梁小慧摸出手机,她也以为是手机在捣鬼,按开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设闹钟。 “是安德烈斯吗?”袁士妙凝神倾听。 “我听过了,”王双宝重重摇了摇头,“像却不是。这些狼大约有十三只,却唯独没有安德烈斯的声音。” “直说吧,”袁士妙咂出了其中滋味,“是狼人还是狼?” “像是狼人。”王双宝咽了口唾沫。 “这终南山到底是怎么了?”袁士妙下炕穿鞋,“狼人、血族、玄妙会……都过来凑热闹……最好你们先打一场!” “好像不叫了。”梁小慧示意禁声,“你们看,那群蝙蝠又飞起来了!” 月光下,一群大个头的蝙蝠在夜空中穿行,他们似乎正是由首阳山方向而来。 “这不是蝙蝠,应该是那些吸血鬼的变身。”王双宝看出了其中的差别。 “真要打起来了?”梁小慧莫名的兴奋,“在哪打?” “看方向像是翠华山。”袁士妙对当地更熟,“那里是终南山的最高峰。与其说是打,我看更像是谈判。” “看看去?”梁小慧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哼,”袁士妙冷哼一声,“双宝,准备晚饭,弄好一点,今天是中秋节。” 王双宝刚刚重做了那个北高加索山上的噩梦,紧接着狼人就到了。看样子他的梦境提示能力又重新回来了,让他不知是喜是忧。 在不带九节杖的前提下,无论是马休斯,还是贾斯汀,随便一个吸血鬼或是狼人,都能秒杀他们三个。不过,刚刚修习的太平要术可能会有所帮助,虽然尚不熟练。 不管怎么样,如果现在掺和进去,必死无疑。 “狼人是为了安德烈斯而来,”吃饭时,王双宝一边布菜一边再度抛出这个观点,“是血族故意吸引他们来的。” “目的呢?”饿了的梁小慧智商下降的厉害,她的眼中只有食物。 “安德烈斯说过,他们和血族虽然斗了几千年,却不是非要灭掉对方才可以。其实他们是相生相存的关系。”袁士妙记起了这句话。 “反正黑暗生物越多,终南山的情况就越复杂,对中华道门来说,就更艰难。”王双宝也饿了,他的注意力也在食物上。 半小时后,三人吃饭喝足,这才有了闲情逸致赏月。反正血族和狼人的大战他们也插不上手,既然连杞人忧天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还不如赏赏月、喝喝茶来得更轻松。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声音了?”梁小慧打了个饱嗝。 “许是正谈判着吧。”王双宝随口接了一句。 “谈判什么?怎么瓜分终南山?”梁小慧打着哈哈。 “闭嘴。”袁士妙可不想听到这种说辞,进行了制止。 “你说人家血族本来就比狼族厉害,又有邪神复活,狼人怎么能斗得过血族?”梁小慧的嘴炮意犹未尽,“有什么可谈的?” “狼族不是有狼皇吗?”王双宝想起了梦境中提到的加内特和理察德。 “狼皇还能斗得过神吗?”梁小慧翻了翻白眼。 “照你这么说,血族几千年来一直比狼族厉害,可也没见着狼族被消灭啊,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办法对抗血族。”可能是安德烈斯的缘故,不知不觉之间,王双宝话里话外总在替狼族说话。 “我们再等等吧,”袁士妙看了眼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也许今天晚上安德烈斯会再来找我们的。到那时,我们就知道狼族为何而来了。” 第187章无为道长 无为道长生于清光绪年间,至历经晚清、民国、新中国等三个阶段,去世时已逾百龄。在解放之前,他一直是个闲云野鹤式的存在。一方面他以阴阳先生为职业,走遍华夏大地;另一方面他确也是个挂名的全真教道士,在龙门派也是有师承的。 解放后,阴阳先生那一套行不通了,便上了山,浮休道人就是那个时候拜在他的门下。那场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中,他已年逾古稀。可是也没有逃得过去,据浮休道人回忆,那时他们经常被一群造反有理的年轻人押着到处游行,身心俱受摧残。 梁友贵八岁离家。他跟着无为道长修道时大约就是改革开放之初,那时会儒、释、道三家学说重新兴起,有了较为宽松的环境。 如果重新整理玄诚子掌教的几句话,当袁士妙质疑终南山这处道教盛地为什么会引来吸血鬼和狼人时,玄诚子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无为而无所不为。”再联想到后来的“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也就是说,所有这一切,都是早已作古了的无为道长所为,而他所用的手段就是无中生有。 翠华山上久久没有消息,袁士妙便讲起了无为道长的故事,转眼已近午夜。 “无为道长的徒弟是浮休道人和梁友贵,浮休道人的徒弟是那位闫道长?”梁小慧听得入迷了,“那无为道长的师傅是谁,闫道长的道号又是什么?” “无为道长的师傅据记载是清净散人,但是他常年不在山上,可能只是个挂名的;”袁士妙被王双宝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后,气已经顺了,“闫师兄是浮休师叔的首徒,道号云清;守重阳宫第一道门的云成是闫师兄的师弟。” “说起来,”梁小慧忽闪着大眼睛,“我们进重阳宫的前两道门也太容易了些。云成道士只是想关门,云清道士见到九节杖就直接让开了。可他们还是无为道人的徒孙。” “如果真的是无为道长无所不为,”袁士妙顿了顿,“那他可能是改革开放之后才做的这些事,而那时候浮休师叔早已自立门户了。” “梁友贵的道术很高明,应该就是无为道人所传,”王双宝继续着这个思路,“他背后有狼族做靠山,能和血族定协议,原来都是拜这位无为道长所赐啊。” “他们究竟看上了终南山上的什么?”这才是最困扰袁士妙的问题,“真的是这里的仙气,是终南捷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如果能联系到浮休道人,可能就能解开这个谜了。”王双宝提醒道。 “浮休师叔云游四方,只有给所有的道门挨个打电话,才能大体上知道他的踪迹。”袁士妙手一摊,现在她连重阳宫都进不了,根本不可能做这件事。 “要我说,血族和狼人为什么要上翠华山顶呢?仅仅是因为那里最高吗?我看未必,可能上面有什么东西也说不定。”梁小慧想到了银钟山腹的狼王坟,那个地方曾经也让这些黑暗生物趋之若鹜。 “它们的东西也敢放那里?”袁士妙用的疑问语气,她已经不再对终南山那么自信了,“那里可是终南之极啊。” “真是的,”梁小慧开始抱怨了,“安德烈斯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此时,从翠华山方向又传来了几声狼嚎,伴随着狼嚎的又是那群大蝙蝠,趁着月色向首阳山方向飞去。 “血族真的将首阳山作为他们的地盘了?”梁小慧嘟着小嘴,“这些东西怎么没打起来呢?真的只是谈判?” “我更关心的是狼族,它们会去哪里呢?”王双宝试图用望远镜看清翠华山的情况。 可惜那里山高林密,距离又远,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等着吧,也许安德烈斯也快到了。”袁士妙第一次如此热烈的期盼狼王安德烈斯的到来。 让她失望的是,等到第二天天大亮时,她从睡梦中醒来后也没见到安德烈斯。 “师傅,”王双宝起得早,他又去山溪里背水了,“我刚才看到永真师傅已经回来了。” “哦?说什么了吗?”袁士妙一边梳着长发一边问。 “和你猜的差不多,他和古道爷都上南五台赏月了。说是看我们这边紧闭着房门,就没打扰我们。”王双宝撇撇嘴,“可是我问她昨晚上有没有听到狼嚎,她却说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袁士妙的手一抖,一根梳子齿断掉了,“怎么可能?” “是这样。”王双宝摇摇头,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等古道爷回来后,我再问问他?” “不用问了,估计也是没听到。”袁士妙想了想,慢慢恢复了平静的心态,“这些隐修都这样,不奇怪。” 释永真是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便出了家。古道热肠的古文中也差不多,也是看破红尘归隐山林。对于这些人来说,早已不问人间世事,不想沾染一点俗世的欲望与尘埃。 “或许他们真的听不到?”王双宝自嘲地笑笑,他也无法接受这一解释。 “开什么玩笑。”梁小慧还赖在被窝中,“除非他们都聋了。” “恐怕整个终南山的道人和僧人都聋了。”王双宝轻叹一口气,这么大的责任压在他们三个的肩头上,让他有种不堪重负之感。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玄诚子师叔要开除我了。”袁士妙将头发挽起来,梳了个马尾辫,“真希望他能多开除几个,这样也好有个帮手。” “师傅,吃完饭后,我想上翠华山看看。”王双宝的话里透着对狼王安德烈斯的担心,狼族到了,安德烈斯腹背受敌,恐遭不测。 “我也去!”梁小慧探起身子,连忙附和。 “双宝自己去就行了,”袁士妙推了她一把,“你跟着我继续研究道术!” 安德烈斯与王双宝颇有渊源。虽说王家六代人百余年来都因为他而改变了几代人的命运,但那是劫数使然。相处的久了,自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这也是王双宝执意要上翠华山的原因。 从南五台到翠华山可以翻山直接过去,但那样实在太累,可能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王双宝扒拉着手机,选择先出南五台山,而后坐九站公交车,之后再攀登翠华山的路线。饶是如此,等他到了翠华山脚下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翠华山又名太乙山,相传太乙真人曾在此修炼,因此得名。其海拔2132米,是终南山的最高峰。 王双宝徒步登山,尽是走的人迹罕至之路,颇费体力。好在他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身轻体健,并不觉得有多劳累。中午时分,他就来到了翠华山腰位置。 沿途并没有发现狼人的痕迹,偶然遇到几个隐修,多数闭而不谈;偶有谈论及此的,只说听到半夜有狼嚎而已,这在终南山国家森林公园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简单吃了点东西,掬了几捧清泉,王双宝决定一鼓作气,爬到山顶。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在惊起一片鹭鸟之后,总算来到了翠华山的最高峰-一处小小的平台之上。 平台之上依旧植被丰富,松涛阵阵。在这上面,更能感受到终南仙境之美。王双宝被壮丽的景色及烟雾缭绕的仙境吸引,暂时忘却了上来的目的。 正当他站在微风中俯瞰终南山之时,左手无名指上的月光戒指突然有了异动。与之前的刺痛不同,这次极为微弱,只是略有震动而已。 王双宝心中一懔,忙按捺下心情,开始在平台之上细细查找。可是,即便他查遍了整处平台也没有见到一丝异常,甚至一丝狼毫也没有见到。而戒指也再没有震动。 无奈之下,他又来到第一次感受到戒指异常的地方。一只松鼠从他脚下快速钻过,让他下意识的往脚下望了一眼。突然,在那若隐若现的白云苍翠之中,他看到其中的一抹白色略带红意。 等他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之后,这才发现,原来那抹白色竟是安德烈斯!此时的它正不知是生是死的挂在近百米深的一棵崖柏之上。 “安德烈斯!你还好吗?”王双宝跪在地下轻声呼唤,可是安德烈斯仍是没有一丝反应。 王双宝定了定神,取下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捆登山绳来。这还是上次下到狼王坟中的户外装备,被他整理之后又带到了终南山。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一头系在一棵说不上年月的老松树上,他抓着绳子蹦跳而下,就在绳子将要用完之时,他也到了安德烈斯的附近。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安德烈斯的嘴死死的咬住一截树枝,这才没有在山风上坠落下去。可是它通体冰凉,毫无生机可言。 王双宝顾不得悲伤,好不容易才将它的嘴从松树枝上撬开,用背带抱在怀里。这才艰难的上上攀去,好半天时间,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这才勉强上到山顶。 “安德烈斯,不要死啊!”累到虚脱地王双宝还是哭了出来。 “咳咳咳……”安德烈斯忽然有了反应,浑身剧烈地抖动着,让王双宝几乎抱不住它。 “怎么了?”王双宝伸出左手按着他的头。 这时,一道蓝色的柔和光芒从月光石中溢出,包裹了安德烈斯。渐渐的,它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 终于,一双眼睛睁了开来。 第188章月神之戒的秘密 安德烈斯将月光戒指送给了王双宝之后,身体不再具备自我修复的功能。明知凶险,它昨天夜里还是尾随而至翠华山。可惜,终被血族和狼族的高手发现,被击下了悬崖。命垂一线之际,幸亏王双宝前来寻它,并最终被月光戒指赋予的修复能力救活。 “是谁把你打下去的?”王双宝待气力恢复了些,给安德烈斯喂了些水。 “狼皇理察德。”安德烈斯苦笑道。 “理察德?就是那个带你去狼族孤山圣堂的狼皇继承人?”重度疲劳之下,王双宝的头脑不再灵光。 “不是,他已经是狼皇了。”安德烈斯纠正着,“原来的狼皇加内特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王双宝也喝了口水,“你们不是长生不老的吗?” “长生不老也会死,只是活的年岁长些。”安德烈斯摇了摇头,“不过,加内特刚刚五百岁,应该还有三百年好活的。死因不明。” “不会是让理察德害死了吧?”王双宝坐直身体,活动着酸胀的胳膊,“他把你击下悬崖,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呢?” “加内特的死因我还不清楚,这又是一桩悬案,”安德烈斯试着想站起来,可连试了几次都不行,“我们狼人没有翅膀,无法在那样的地方杀死我的。” “不是有血族的人吗?”王双宝相到了一百二十年前北高加索山上的那个大雪之夜。 “狼族也有狼族的骄傲,理察德旁边还有许多狼人,他不能假手于血族做此事。”安德烈斯顿了一下,“再说,他也知道我身上没有月光戒指,掉下去有死无生。” “对了,狼族的人还在找月神之戒吗?”王双宝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他们不找了。”安德烈斯借着悲愤,终于站了起来。 “为什么?”王双宝大奇。 “你还不明白吗?”安德烈斯冷冷地俯视着青华山方向,“根本就没有什么月神之戒。” “什么?”王双宝瞬间感觉脑子里灌满了浆糊。 一百二十年的一天,狼皇加内特之子理察德约着好友安德烈斯前往孤山圣堂游玩。孤山圣堂是狼族的神圣之地,里面供奉着代表狼皇权力的月神之戒。普通狼人若无狼皇允许是不能进入的,但是安德烈斯不一样,他是贵族出身,与理察德还是表兄弟,当然出入自由。 当天也没发生什么。过了几天后,突然就有狼族的人上门缉拿他,说他偷走了月神之戒。他自然不服,想让找到狼皇辩解。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血族四高手出现了,以追回月神之戒之名要杀了他。他为了洗清冤屈,便开始了逃命之旅。 直到逃到欧亚大陆的陆地分界线-北高加索山上,它被逼上了绝路,这样才有了后续的故事。 “那天明明是日全食,你为什么能变身?”王双宝的疲劳一经缓解,头脑就重新清楚起来。 “因为这枚戒指。”狼王安德烈斯低下头,默默地瞅着王双宝手上的月光戒指。 “这……难道真的是月神之戒?”王双宝惊恐地大叫。 “根本就没有什么月神之戒。”安德烈斯又重复一遍,“只要是狼人贵族的月光戒指,都是一样的外观,只是内里刻的咒语略有不同,就算是那枚在孤山圣堂的也是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王双宝又糊涂了。 “月神之戒的月光石是紫色的,普通的月光戒指是蓝色的。”安德烈斯说说停停,总是不愿意说透。 “那又怎样?”王双宝彻底懵了。 “邪神该隐是什么颜色的?”安德烈斯长叹一口气。 “哦!”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双宝终于想通了。 理察德带着安德烈斯离开圣堂后,那枚象征狼人皇权的月神之戒由紫色变成了蓝色,各种特殊的能力也不复存在。因此看守圣堂的狼人一致认定,必定是被安德烈斯窃取了。至于动机,很可能就是觊觎狼皇之位。而理察德是合法的继承人,戒指又无异常。所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安德烈斯。 王双宝记了起来,十五年前,紫色邪神该隐从失去戒指压制的月光石中飞出,遁入狼王坟之中。 这个月光石上的紫色,正是这位能力通天的邪神!他从孤山圣堂的戒指中潜出,进入了安德烈斯的戒指之中,并且利用自己的能力隐藏了起来! 所谓的月神之戒的超能力,其实都是这位邪神所为。他步步为营,精于算计,终于在一百二十年后,重回华夏,复活了本体! “其实当时我的第一想法是去见狼皇加内特,可是脑子中总有种思想怕这怕那,最终错过了机会。”安德烈斯叹道,“现在想起来,这也是该隐所为。它在影响我的思想,包括后来的逃跑路线。” “可是理察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王双宝想到了其中的疑点,“他何必要去嫁祸你呢?难道你对他的皇位有威胁?” “我也是昨天晚上偷听后才想明白的。”狼王安德烈斯试着走了几步,转了个圈,“理察德私自接触血族,与其订立协议。这才让狼皇加内特起了更换继承人之心,而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就是我!” “这样说起来,狼皇加内特的死肯定就是理察德所为了。”王双宝可没有安德烈斯那种贵族的作派,他直接下了断语。 “本来狼族是没有什么月神之戒的,大家的戒指都一样,继承皇位也不需要什么月神之戒。”狼王安德烈斯的体能恢复了些,能比较自如的走路了,“大概一千八百年前,时任狼皇胡多克的戒指突然由蓝转紫,既而他得到了更强的能力,并且在狼族历史上第一次将血族压制了数百年。因此,他将那枚戒指视为圣物,并作为继承皇位的依据。而这位狼皇,就是我的先祖。” 没想到邪神该隐的魂魄从中华逃回西方之后,竟然做了如此周密的部署,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本族人的生命。 “这样说起来,理察德没有月神之戒,他继承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啊。”王双宝一边说一边收着登山绳。山上风大,他和安德烈斯恢复的差不多,应该下山了。 “谁说他没有?”安德烈斯幽怨地回头望了一眼,“该隐复活了,想有还不简单?” “原来如此。”王双宝完全懂了。 “理察德说,我已夺回月神之戒,名正言顺的继承了皇位,并且还赦你不死。你怎么还敢来偷听尾随?今天定不饶你!”安德烈斯痛苦地复述着昨晚情形,“紧接着,他的月神之戒发出一片紫芒,将我罩住。轻轻一挥手,就将我打落了悬崖。” 安德烈斯之前一直想着查明真相,沉冤昭雪,重回狼族。现在真相是查明了,可是沉冤昭雪却彻底无望了。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王双宝背上背包,“你的事儿和这们的事掺和到一起了,这样更好,我们可以组一个团队了。” 回到南五台底下的溪谷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袁士妙在一片担心之中终于等回了王双宝,还有安德烈斯这个意外收获。 在听完王双宝的复述之后,袁士妙和梁小慧陷入了沉默。借这个空当,疲惫不堪的王双宝又去准备了晚饭。 “安德烈斯,”袁士妙闷闷地喝完一整杯酒后,问道,“血族和狼族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出现在终南山?” “他们的目的和1800多年前一样,”安德烈斯还是蜷缩在炕旮旯的稻草上,“就是占领中华,占据中华道教的祖庭,让这个有个上下五千年并且不曾断层的古老文明彻底臣服。以前做不到是因为遇上了太平道张角等人。现在中华道门衰落了,邪神该隐又归位了,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做成这件事。” “那中华道门怎么办?消灭掉吗?”梁小慧还是不服气。 “看情况是达成了一个契约,”安德烈斯有气无力的说道,“中华道门撒手不管,换来自己的平安。” “那梁友贵呢?他是什么情况?”梁小慧总也忘不了这个本家。 “他就是狼人的代表。”安德烈斯用尾巴盖住嘴巴,“等他重建太平道之后,当年打败了邪神阴谋的太平道,就成了邪神计划的一部分了。” “契约的内容是什么?他们要拿华夏怎么样?”袁士妙在震惊之余,犹不死心。 “和在西方一样,”安德烈斯动了动尾巴,好让声音能送出去,“他们不会影响凡人的日常生活的,但是他们统治黑夜。” “那也不行啊。”袁士妙的头垂了下来,显露出绝望,“阴阳守恒才是王道……黑暗生物盛行……阴气过重……终会影响阳气的……” “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梁小慧趴在炕头上大声问道,“除了我们修习古道法之外,你有什么办法?” “除非找到狼神芬里尔,可是他已经消失两千年了……”狼王安德烈斯终是过于疲累,伏地睡着了。 “狼神芬里尔?”袁士妙、王双宝、梁小慧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看到了希望之光。 第189章狼神芬里尔 血族有邪神,狼族却没有狼神。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千年,直到附身在狼王身上的昔日狼人贵族安德烈斯说了了真相。 原来,狼族的守护之神芬里尔早在2000年前就从人间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这才导致了如今血族一家独大的结果,尤其是当邪神该隐复活之后。 如想克制邪神该隐,就必须找到它的克星狼神芬里尔。 狼族没有狼神的庇佑,不得已之下,他们将原来的首领推到最高处,尊称为狼皇。 胡多克就是狼族的首任狼皇。在上任之初,他所率领的狼族被血族弹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直到月神之戒的出现,形势才出现了转机。由此,月神之戒成为了狼族皇位传承的信物。 而在另外一边的东方,邪神该隐自负其超绝的魔力,孤身来到华夏,当时正逢东汉末年的乱世。他身携带血族十三圣器,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中华道门同仇敌忾抵御外侮之心甚切,张角三兄弟甚至甘愿放弃了节节胜利的大好局面,终将邪神杀死。断手之后将尸骸分押在两处,而邪神的魂魄只身逃回了西方,潜藏于胡多克的月光戒指之内。 袁士妙等人本以为狼族是被“叛徒”安德烈斯吸引而来,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新任狼皇理察德是被血族邪神召唤而来,而击杀安德烈斯只是其堂皇东进的借口。 “在北高加索山上,安德烈斯在日全食下变身,是想奋一己之力不愿束手就擒。这也是邪神自己的意思,没想到却被自己人克莱门特偷袭,致使安德烈斯跳入悬崖。”王双宝理顺这一切之后,全都想通了,“阴差阳错之下,月光戒指从口袋中掉了出来,正好被我先祖拣到。” “也不一定是阴差阳错,”梁小慧纠正着,“邪神可能听到了崖底的马队声音,故意掉在他身旁的。” “当时在月光石之中有两个魂魄,一个是邪神一个安德烈斯的,”王双宝继续着推理,“安德烈斯明显敌不过邪神,反为其为。可为什么邪神直到一百年后才开始动手呢?” “当年在北高加索山上,安德烈斯变身之时突遭克莱门特偷袭,受伤的可不只安德烈斯,邪神同样也受到了重创;”袁士妙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安德烈斯,“还有就是因为你先祖和你母校,他们一个颇费周章地重修了山神庙和土地庙等处,使你家那眼老井里的阴气只能出不能进;另一个则是邪神颇为忌惮的修道之人,是以一直等到胡守一堵塞了狼王坟的阳气入口十年后才动手。” “哦,”梁小慧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内八阵图阵眼的时候,邪神故意让克莱门特出丑呢,原来还有报复的意思。” “师傅,我们从哪里去找狼神芬里尔?他会在国内吗?”王双宝更关心这个问题。 “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袁士妙叹道。 狼神芬里尔的存在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又消失了足足两千年,根本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芬里尔可能也在华夏。”安德烈斯听到狼神芬里尔这几个字后突然醒了过来,“2000年前他和该隐本是一对好友,共同游历全球。后来芬里尔失踪,只有该隐自己回来了。狼族的人因此认定是该隐所为,这才变成仇敌的。而当时他们结伴游玩要去的地方就是华夏。” “那该隐怎么说?”王双宝越听越觉得新奇。 “该隐解释芬里尔被中华道门的人给囚禁了。”安德烈斯是狼人中的贵族,对这些秘史倒是知之甚详。 “那他为什么不去救芬里尔呢?”梁小慧更加奇怪了。 “他说斗不过那个中华道人,但是人类的寿命有限,他要等那人寿终正寝之后再去解救芬里尔。”安德烈斯又用尾巴盖上了嘴。 “那个道士是谁?”袁士妙脑海里浮现出两汉时期的著名道士。 “阴长生。”安德烈斯回了一句,又睡着了。 “哦……”袁士妙显然知道这个人,重重地点了点头,“时间能对得上,能力也能对得上。阴长生之能神乎其神,应该能赢得了他们。” “你们说,这个该隐说的关于狼神的事情能信吗?不会是他编出来的吧?”梁小慧对一个2000年前的高手不感兴趣,“要不然他们血族也不可能就在那个时候对狼族对手啊。” “就算是囚禁,这个狼神不会早就死了吧。”袁士妙更担心这个。 “总结一下,”王双宝日间实在太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阴长生囚禁了芬里尔,而太平道的张角等人击杀了带着十三圣器的该隐……” “算了,休息吧。”袁士妙拍了拍小慧,并抬腿下炕,“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一夜无梦,王双宝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安德烈斯在不在。一看它还在趴在那里休息,这才放了心。 阴长生,相传生于西汉末年,是东汉和帝皇后阴氏的曾祖。生富贵之门而不好荣位,潜居隐身,专务道术。后闻马鸣生得度世之道,乃入名山寻求,后于南阳太和山(即今湖北武当山)中,得与相见,执奴仆之役。凡二十年如一日,终得马鸣生所感,得授《太清神丹经》。 此人事迹,在《神仙传》、《云笈七签》、《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等书中俱有记载。 闲来无事,王双宝手机网络搜索阴长生的事迹。此人记载甚杂,且语焉不详,总之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你醒了?”安德烈斯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嗯,我在看关于阴长生的记载。”王双宝收起手机,开始穿衣服。 “时间太久了,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安德烈斯经过一整夜的休息,看上去已经全部恢复了。 “嗯,是这样。”王双宝下炕穿鞋,“对了,你知道青华山那个崖洞吗?” “知道。”安德烈斯用脚踢了踢那堆稻草,让其更整齐些,“那个洞里有仙气流出,里面还藏着位高人。” “是谁?”王双宝穿好鞋,打开了房门。 “不知道,我这些一天直在抓那只蝙蝠王,可惜总是让它跑了。”安德烈斯轻轻一纵,跳到灶堂间。 “那只蝙蝠王有那么重要吗?”王双宝又打开了茅屋的门。 “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抓它,”安德烈斯慢慢走出屋门,站在阳光之下,“这只蝙蝠王已经有二十岁了,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 “该隐为什么不把它变成吸血鬼呢?”王双宝又拎起了水桶。 “它还有用。”安德烈斯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又窜回了屋里。 “双宝,这么早啊……”仙风道骨的古文中从茅屋里出来,原来安德烈斯是为了躲他。 “道爷,您也差不多啊。”王双宝随意打着招呼。 其实袁士妙也早就醒了,就在王双宝搜索阴长生时,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不过,因为她曾是道士的身份,让她的资料库更为强大。即便如此,关于阴长生的记载之中也没有关于击败西方邪神的事例。 “老古,”袁士妙简单梳妆之后也来到了室外,“你知道阴长生吗?” “哈,袁道长,”古文中哈哈大笑,“我虽是个不入流的道士,可是阴长生这么大的名号怎么会不知道呢?” “呵呵,”袁士妙轻轻一笑,“我查遍了典籍只记载了他如何修炼长生,如何云游,如何著书立说等等,就是没写他降妖伏魔的事儿。” “对于一个修道之人而言,修炼长生、开宗立派、著书立说、羽化飞升比什么降妖除魔可是重要的多了,没有写很正常哟。”古文中挤眉弄眼的,似有所指。 “原来你也不知道。”袁士妙白了他一眼。 “谁说的,”古文中正色道,“我上次听一个道友说,阴长生在荥阳之东曾以古道法困住一狼妖。” “狼妖?”正打水回来的王双宝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 “荥阳之东?那是哪里?”袁士妙不知道2000年前的荥阳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它的东面是哪里。 “你是听谁说的?”梁小慧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就跑了出来。 “你们这是咋地了?”古文中有些被吓到了。 此时藏在屋里不敢出来的安德烈斯听到这里也是激动万分,好在它克制住了。如果它也掺合进来,那古文中非得被吓晕了不可。 “没事没事,”袁士妙忙打着哈哈圆场,“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和老古聊天你们别捣乱!” “阿弥陀佛……”释永真口宣佛号,也从屋里出来,“你们一大早在讨论什么呀,这么热闹?” “哦,听古道长讲故事呢,”袁士妙招了招手,“你也来吧。” “不了。”释永真微笑着拒绝,也提着水桶往溪水边走去。 “我这些徒弟就是没有你说的那个境界啊,”袁士妙努力聊回正题,“他们一听到降妖除魔就莫名的兴奋。” “年轻嘛,”古文中恢复了正常,“我们年轻时候也一样。” “对的。”袁士妙顿了顿,“你刚才说的荥阳是现在的荥阳吗?” “汉朝时的荥阳应该在现在荥阳和中州中间吧,”古文中也不太确定,“那荥阳之东就应该就是现在中州的城区了。” “哦,谁和你说的?”袁士妙装作无意地问道。 “龙虎山的一个年轻道友,”古文中笑了笑,“据说是天师府张稀荣的关门弟子。” “龙虎山?他们离这里上千里地呢,怎么会知道这边的事情?”袁士妙装成不信的样子。 “这个弟子是中州人,现在也在这里隐修。”古文中捋了把胡子,“好像是姓雷,叫什么生的。” “雷震生!”王双宝激动地又从屋里蹦了出来。 第190章雷震生 在王双宝的印像里,雷震生年龄与自己相仿,是梁茂的表哥,雷鸣生的本家兄弟。他在中州做销售员,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没想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竟然是威名远扬的龙虎山天师府高人张稀荣的关门弟子,这一点大出王双宝意料之外。 只能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作为青山镇的八村之一的雷家庄,与郝戈庄一样,村子里压制近两千年的邪器被中州大道搬山道人谢有生和谢有灵盗走,由此改变了村里人的命运。天性属雷的雷家庄人由此变得与兰沃子等村的村民不同,声名更为显赫。身为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的雷鸣生以及这位天师府传人雷震生就是其中的代表。 “你这位徒弟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须发皆白的古文中略有满之意。 “年轻人嘛。”袁士妙学着古文中的语气复述着,顺带着瞪了王双宝一眼,“天师府向来不传外人的,可为什么张道爷会收雷震生为徒呢?” “估计是看上了他的天赋吧。”古文中也不清楚个中原委,“你也知道,现在收个好徒弟不易。” “有道理。”袁士妙达到了目的,“好了,老古,你忙你的吧。” 早饭时,袁士妙等人压抑不住的兴奋。命运之神少有的眷顾到他们,不仅告诉了狼神芬里尔可能的下落,并且还将一个可能的好帮手-雷震生送给了他们。 “师傅,”王双宝强行压住激动的心情,“我们好像都忘了,这里面有个疑点。‘佐生佑灵’本来就是中州大盗,他们从狼王坟中盗出了九节杖首,可是当时那位太平道掌教为什么要带着九节杖首下坟?还有,为什么他们只从雷家庄和郝戈庄盗走了血匙和腐镯,还没有放到阴沉木箱之中?阴沉木箱从而来?还有,为什么梁友贵没有来抢我们的九节杖首?” “你说的对,我们把这些忽视了,”袁士妙越来越推崇王双宝的分析能力,“这些问题如果能解释的清,说不定就能知道芬里尔的下落了。” “我们已经把圈子缩小至中州了,要不要我先回去趟?”安德烈斯建议。 “我不同意,”作为梁氏后人,梁小慧天生就对狼有好感,“你还是跟着我们吧,我们的力量太弱了,不宜分散。” “小慧说的对。”袁士妙少有的附和了梁小慧的意见。 “双宝的问题我可以回答,”安德烈斯想了想,说道,“那位太平道掌教之所以要带着九节杖下坟,肯定是坟下的情势紧迫,只能靠九节杖进行弹压;搬山道人只盗取了两件又没放进去说明他们没办法打开阴沉木箱;阴沉木箱原本就是装血族圣器的盒子,肯定是该隐带来的;至于梁友贵没有动手的原因,估计是还没到时候。” 狼王安德烈斯的分析又简单又直白,比较合理。可惜,从这些解释中根本看不出狼神芬里尔的下落。 “糟了,”梁小慧一拍大腿,“忘了问古文中在哪遇到的雷震生了!”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袁士妙摇了摇头,“就算问了也没用,这种事要自己去碰的。” “师傅,我在想,狼族的人不是在青华山嘛,我们为什么不能把狼神的下落偷偷放给他们呢?这样可以动摇他们和血族的合作,我们的胜算也能大些。”王双宝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宋金明式的狡黠。 “不错,是个好主意。”袁士妙看了安德烈斯一眼,“可是谁去呢?” “当然是我了。”王双宝下意识的抚摸着月光戒指,“我最合适。” “那你的月光戒指要不要摘下来?”梁小慧心领神会,看向安德烈斯。 “不用摘。”安德烈斯很平静的伏在稻草上,“有了它更好说话。” “既然这样,”袁士妙下定了决心,“你就走一趟吧,什么事都要随机应变,安全第一!” “是,师傅。”王双宝重重地点头。 从南五台底下的溪谷中钻出来,王双宝大踏步地向青华山方向而行。在他的心中,已不似昨天那样的彷徨无助,反而因为狼神的消息和雷震生的出现,横生出许多勇气来。 远远望去,短短的几天时间,青华山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原本那个被刘金东用来隐修的简陋崖洞,几乎整个被外面搭建的超大号茅屋包裹。那个茅屋除了大之外,在外形设计上也颇为独特,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毫无违和感。其余的茅屋没有拆掉重建,只是进行了修缮和整理,看上去更加宜居。 可惜在上山的大路上又建了一个茅屋,一看就是看门之用,让王双宝改变了直接上山的初衷。 转到后山溪谷方向,那里也有显著的变化,整个溪谷似乎都被黑网给罩起来了,离得略近些就会感觉到阵阵阴冷。 不过,刘金东住得的那个略高些的院子是个例外,那里好像不只一个人居住,装修过的新房子能看出不少人类生活的痕迹。 “whatdoyoudo?”正当王双宝走到近前时,一个身披黑斗篷之人突然现身。 “说人话。”王双宝完全听不懂外语,不满地怼了一句。 那人看了眼王双宝左手上的戒指,好像明白了,便用生硬的汉语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不行吗?”王双宝明白那个黑网的作用了,是给狼族这些黑暗生物模拟一个可以生活的空间。 “可以啊,里面请。”一个标准普通话声音响起,原来是狼族七人团的贾斯汀。 “贾斯汀,安德烈斯去哪了?这两天怎么不见它?”王双宝明知故问。 “呵呵,”贾斯汀似乎心情极佳,他并没有理会王双宝的质问,“里面请吧,理察德陛下要接见你。” “心情不错嘛,”王双宝继续着调侃,“你在华夏找了月神之戒一百多年,看你的心情好像是找到了。” “知道的不少嘛,”贾斯汀拉下脸来,“我的事情岂容你这种卑微小人过问?” “切。”王双宝心想:我好歹是个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溪谷里的变化也很大,原本古文中和释永真居住的茅屋都拆除了。新建的房屋可能为为了适合狼族人居住,用了一种特殊的建筑材料。 味道有点刺鼻,有点类似第一次见到阴沉木箱的感觉,只是没那么冲,只是让人鼻子发痒而已。 走到溪谷的尽头,在最阴冷的地方另有一处更为气派的临时建筑,不用说,那里就是狼皇理察德的“宫殿”。 “你就是王双宝吗?”新任狼皇理察德就站在门口,看样子没有请王双宝进去的意思,而且他的口音非常纯正,这很令人意外。 “是我,你是理察德……陛下?”王双宝入乡随欲,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叫了出来。 “你那枚戒指是我狼族的信物,请你交还给我们。”没想到理察德上来就是索要月光戒指。 “陛下,”对方不按套路出牌,让王双宝有些紧张,“这枚戒指是我先祖传下来,已经一百二十年了,不管是不是你们狼族的东西,这戒指的归属权理应是我的。” “哼。”理察德不置可否,“你个小小的人类见到狼族一不害怕二缺少尊敬,是何道理?” 原来理察德并非对戒指有意,而是对王双宝的倨傲不满。 “陛下,”王双宝也学着将右手放在胸前,并躬下身子,“是我的不对,我不知道还要行礼的。” “嗯。”理察德微微颔首,“好吧,说出你来这里的目的。” 看样子理察德对王双宝的表现比较满意,可是,王双宝马上就要让他极其不爽了。 “陛下,是这样的,”王双宝保持着姿势动作不变,面部毫无表情,“我听说2000年前,我中华道人阴长生曾在中州附近生擒过一只狼妖,我在想,这件事情可能与贵族有关,故而前来报信。” “什么?”形势瞬间逆转,理察德的声调很高,似乎有些慌乱。 “2000年前,中华道人阴长生曾在中州附近生擒过一只狼妖!”王双宝故意提高了声音。 其实理察德所谓的“什么”只是随口之语,可王双宝却抓住这个机会大声复述了一遍。这种声调在密闭的溪谷中能传很远,几乎所有的狼人都听到了。 自从狼神芬里尔无故失踪,整个狼族就像失去了精神一样,变得更加暴虐失去理智。如今,当他们听到了疑似狼神的消息,一下子都竖起了尖尖的耳朵。 “我们会去调查的。”狼人贾斯汀显然看懂了王双宝的想法,急忙打圆场。 “哦……yes……”狼皇理察德有点语无伦次,“我们会去调查的。” “那我没事了。”王双宝继续请示,“可以退下了吗?” “好。”理察德木然说道。 从溪谷里出来,王双宝试图抄近路上青华山,却被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玄妙会众给挡下了。他们连狼人的气度也没有,直接没同意他上山。 几次努力无果之后,他只好悻然下山。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山脚下传来的诵背之声吸引了王双宝的注意力,因为马清一说过,这是龙虎山正一道的楹联。 “雷震生?” 王双宝看不到人在何处,只能对着阵阵松涛大声呼喊。 第191章失落的箱子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选自唐贾岛《寻隐者不遇》 几次疾呼没有回音之后,王双宝循着声音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这个疑似雷震生的人。这里还是青华山范围,雷震生避而不见的原因可能是另有任务在身。 思前想后,王双宝还是决定先回南五台下的溪谷,毕竟离间狼族的目的已经达到。 对于狼族来说,狼神芬里尔是他们永远的痛。在失去狼神庇佑的最初,血族完全压制了狼族。后来,胡多克的月光戒指由蓝变紫,并由此获得了更多的能力,这才在与血族的争斗中稍占上风。从此,那枚戒指也就成了狼族皇权的象征,尽管之后它的神力不在。 王双宝走在深秋美轮美奂的终南山之中,开始思考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求发现更多的不合理之处。而解决这些不合理之处,就会是最终的答案。 2000年前狼神芬里尔和邪神该隐来到华夏时,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惹怒了一个志在长生的古道人阴长生。冲突之后导致一个被擒一个孤身逃走,两百年不敢再来中原。 两百年后,当阴长生早已羽化飞升之后,邪神该隐带着十三圣器来到华夏,正逢乱世。他本想一雪前耻,没想到又遇到了太平道张角兄弟,这三人以民族大义为重,放弃了起义的大好形式,转而与该隐为敌,并最终将其击败。 该隐的左手素有深不可测的邪力,被单独切下,埋在中州城北的白家山村,布下天罡北斗大阵,并由白家族人世代看守。尸身则被带到了银钟山,置于火山洞底,以奇绝的内外八阵图镇压。 邪神该隐被张角兄弟击溃之后,因为找不到阴沉木箱,十三件邪器的处理大费周章。在太平道继任者张宝或是梁昱的指引下,其中的九件被压在青山镇的一镇八村之中,其余四件被压在中州。 邪神的魂魄孤身逃回西方,也是重伤的状态。他不敢回到血族,怕被狼族的人有针对性的击杀。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原则,他选择了藏身在狼族头领胡多克戒指上的月光石之中。 有一点是该隐没算到的,就是月光石能进却不能出。戒指上的咒语挡住了它,让它在里面又呆了一千七百多年。后来,他在原继承人理察德失宠之时,与之勾结,并在理察德的帮助之下,它从“月神之戒”中逃出并潜入了安德烈斯的月光戒指之中。 在该隐魂魄的影响下,狼人贵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安德烈斯糊里糊涂的就踏上了逃亡之路。该隐的本意应该是让安德烈斯带着自己重返中原,伺机东山再起。没想到,这条完美的计划被血族的自己人给破坏了。在安德烈斯跳崖身亡之后,邪神该隐在情急之下,听到了马队的声音,落到了王端亭的面前。 之后的邪神该隐的魂魄控制了安德烈斯的冤魂,指引着王端亭一路奔逃,最终倒在银钟山兰沃子的村前。 问题同样存在,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他无法从月光石中逃出。直到王文林那辈家族落魄,也可能该隐也在其中起了作用,戒指与月光石分离,并卖给了搬山道人“佐生佑灵”的后代,阴阳先生谢宝山。 该隐终于离开了月光石,进入了狼王坟之中,利用坟中的历代狼王的兽灵加速恢复着自己。但是它无法逾越八阵图进到阵眼,便开始了另一个计划。 另一方面,擅长偷坟掘墓的“佐生佑灵”在隐入兰沃子之后也没闲着。这哥俩先是从雷家庄和郝戈庄盗走了血匙和腐镯,发现这两件东西不仅不能卖钱而且邪气甚重。后来他们又从狼王坟中盗出了九节杖,终于和这两件邪物中和。 遁入狼王坟的该隐在发现无法逾越八阵图后,便和“佐生佑灵”的后人谢宝山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他的大力帮助。 至于远在中州和西京的夜玲珑,那是血族在中原早就实施的计划。因为血族的人也想找到他们的邪神,正如狼皇加内特派贾斯汀来中原寻找失落的“月神之戒”一样。 通过谢宝山,邪神该隐知道了夜玲珑的存在。在他的安排下,谢宝山假死,诱使胡守一动手堵上了狼王坟的阳气入口-山神庙,并在中州正在建设中的夜玲珑中布下了十二都天门大阵。这一切,都在为该隐的复活做准备。 “不对,无为道人和梁友贵是怎么回事?”王双宝已经走到了溪谷的入口处,他自言自语道,“还有,箱子呢?箱子从何而来?” “什么箱子?”梁小慧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儿?”王双宝嗔怪道。 “师傅不放心你,让我在这迎迎你呗。”梁小慧的话里话外透着一丝不服气。 从时间上算,梁小慧跟着袁士妙更长久,但是后入门的王双宝反而更受师傅青睐。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与梁小慧相比,王双宝更勤快,话也少,对师傅也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哦。”王双宝点点头,加速了步伐。 袁士妙对王双宝此行甚为满意,狼神芬里尔就在华夏的消息会让狼族的团结变得不堪一击。因为新任狼皇理察德本来就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当上的皇帝,而一旦狼神复生,他这个皇帝的地位将急转直下。 “血族没有血皇,那他们的首领是谁?”梁小慧顺着这个思路提出了新的问题。 “血族是靠圣女来统治和管理的,”狼王安德烈斯及时的作了解答,“比如在夜玲珑,黑衣圣女辛梦露就是最高领导者;而在西方,也是一名黑衣圣女在管理,辛摩尔。她是最高等级的神圣女,权力最大。” “辛摩尔?”王双宝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极少露面,一直在暗处。”安德烈斯补充了一句。 “那像马休斯这样的血族四高手在里面是什么地位?”袁士妙也有了兴趣。 “他们只是负责战斗的武士而已。”安德烈斯一脸的不屑。 “师傅,我在青华山上听到了一副龙虎山的楹联,以为是雷震生。”王双宝换了个话题,“可不管我是喊还是找,他都没露面。” “可能是他还有别的事吧。”袁士妙抓住了青华山三个字。 “我也这样想。”王双宝顿了顿,“在回来的路上,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理了理,倒是都能说得通。可是无为道长和梁友贵在这整件事里面好像是独立出来的,没什么关系。还有就是箱子的问题,1800年前箱子去哪了?为什么不用箱子装十三圣器?后来它又是怎么出现在谢林生家里的?” 无为而无所不为,引申为无为道长无所不为。这是王双宝的观点,他也是受“天地不仁胡守一”的启发。但是这个“无所不为”的无为道长在整件事件中存在感太弱,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袁士妙小心翼翼的推出自己的观点,“无为道长解放前是阴阳先生,他比谢宝山大了十岁,两个人很可能是认识的。甚至说,谢宝山可能就是他的学生。而梁友贵,八岁就离家出走,应该也是受了他的蛊惑。胡守一那次也是背锅的,应该是当了枪使。” “哦?”王双宝瞬间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无所不为,善恶皆为之,应该是这个意思。”袁士妙继续分析,“十二都天门大阵是道家大阵,谢宝山却懂得布阵,有可能是无为道人教他的。梁友贵能破天罡北斗大阵,肯定也是无为道长所授。血族的人能与梁友贵达成协议,其中的联络人就是谢宝山。” “这么说,谢宝山是浮休道人和梁友贵的大师兄?”梁小慧也有点懵。 袁士妙的分析入情入理,让人不得不信服。 “那箱子的问题呢?”王双宝用希冀的眼神望着袁士妙。 “箱子更好解释了,”袁士妙用略轻松的语气说道,“该隐与张角兄弟大战时,箱子可能不在身边。后来,应该也是‘佐生佑灵’盗墓时意外得到的。” “血族的十三圣器一旦出手,沾了人血之后短期内是回不到箱子中的。”狼王安德烈斯做了有力的补充。 “短期是多久?”梁小慧在抠字眼。 “不好说,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年,上千年也不是没可能。”狼王的这个回答有点狡黠的意味。 “箱子上的邪气可能也是促使谢有生和谢有灵到兰沃子定居的原因之一。”王双宝终于想通了。 一百多年前,中州大盗搬山道人“佐生佑灵”突然拉家带口地来到了兰沃子村居住,究其原因,除了邪神的召唤,恐怕也有阴沉木箱的指引,以及他们内心的贪婪-想盗挖狼王坟。 “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茅屋之外隐约传来了吟诵之声。 “啊,小道友,是你来了!”古文中爽朗的声音在谷内响起,“不知所为何来啊?” “呵呵,古道兄!”那人大笑,继而高声道,“道贯古今包宇宙,法遵自然驭人神!我为同道中人而来!” “好一个同道中人!” 袁士妙和王双宝抢出屋外,果不其然,正是上次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雷震生到了。 第192章狼神的下落 中州两大黑帮玄妙会与阎罗令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在邻近的区域双方经常会斗个你死我活。当初的梁茂就是个例子,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包裹得像个棕子一样。 由于他不敢给家里人打电话,只好请来同在中州的表哥雷震生陪护。 在那个时候,无论是袁士妙还是王双宝,都没有感觉到这个陪床的帅小伙是修道的奇才。当然,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失踪十年的张娟身上,又有副队长雷鸣生在场,对这个人并没有过多的注意。 可是,仅仅过了一百多天的时间,眼前的这位雷震生像是脱胎换骨了。虽然他只是穿着一身运动装,但是给人一种非一般的感觉。 雷震生的出场如同正一道的马清一一样,也是口诵龙虎山的楹联。说起来,龙虎山的楹联大有玄奥,多为名家所书,乃道家经典、宇宙真理。从其中传递出的正能量能够鼓舞人心,增加与邪恶一战到底的勇气。 对于现在的袁士妙等人来说,实在是太需要这些了。 “震生哥,在青华山下的真是你?”王双宝拉着他进屋,“你怎么也不应一声?让我一通好找。” “我当时想着进青华山见梁友贵呢,哪有时间应付你。”雷震生笑着解释,“后来你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进去了。” “你找梁友贵干什么?”梁小慧从来不惧怕生人,上来就发问。 “先说说你吧,”雷震生不为所动,“你在狼族的溪谷里达到目的了吗?” “你知道我去干什么?”王双宝不太敢相信,“我去告诉他们狼神芬里尔的事情,目的达到了。” “大约能猜到。”雷震生点了点头。 “这位道友,”袁士妙随意地称呼着,“上次在医院时你真的修道了吗?为什么当时我一点也没感觉到?” “说实话没有。”雷震生呵呵一笑,“我是从医院回来后,遇上了师傅张稀荣。” “也就是说,你修道才一百天?”梁小慧颇为震惊,“可我感觉你比我们都厉害啊。” “正好一百天。”雷震生伸出一根手指,“我天生就是雷的属性,很适合龙虎山的天师府。” “张道爷在中州?”袁士妙更关心这个问题,“他在那里干什么?” “寻找狼神芬里尔的下落。”雷震生很平静。 “啊?”袁士妙等三人却大感惊讶,一齐瞪大了眼睛。 在江西龙虎山的天师府一直都流传着阴长生的故事,其中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其生擒狼妖这一段。众所周知,阴长生人如其名,其一生的追求都是长生,后几经努力,也以其近两百岁的高龄得偿所愿。此人喜游历,曾与龙虎山时任天师是至交好友。因此,这个故事颇具真实性。 年逾古稀的张稀荣与马清一也是一对好友。马清一从中州回归之后曾于张稀荣说过血族及狼人的故事,而张稀荣马上就想到了这个在天师府中流传已久的传说。 他意识到狼神的下落可能是极重要的线索,这才孤身来中州查访。在查访过程中遇到雷震生,两人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交。于是,雷震生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只是还没来及去天师府报到。 “师傅对这里的事情大致都知道了,”雷震生肃容端坐,“他和马清一道长都认为,这场大战能赢与否的关键,就在于梁友贵的真实态度。” “所以你上山去摸底去了?”梁小慧大为佩服,“结果怎么样?” “还是在模棱两可之间。”雷震生摇了摇头,“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王双宝撇撇嘴,“与血族达成协议,与中华道门达成协议,与狼人达成协议……我总觉得他像个生意人。” “也就是说,张道爷和马师兄会来为我们助力?”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袁士妙无法想像。 “暂时是不能的。”雷震生抱着一点歉意解释,“你也知道的,全真教是中华道门之首,玄诚子掌教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也要遵守。不过,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你也开除了?”梁小慧快人快语,“玄诚子为了让我们跟那些黑暗生物斗争,把我们的道籍都开除了。” “我还没有入籍呢,当然算不得道门中人。”雷震子微笑轻语。 他们在炕上闲聊的时候,狼王安德烈斯就趴在炕旮旯的稻草堆上休息。雷震生虽然看了它好几眼,可是也没当回事。可能他以为这不过是袁士妙小小的癖好罢了。 “找到狼神芬里尔的下落了吗?”狼王安德烈斯突然发声吓了雷震生一跳。 “这……这……狼人?”雷震生有点明白了。 “狼人的魂魄,狼王的身体。”王双宝简单介绍着,“放心,它是我们这边的。我们的事,过会再和你说。你先回答它的问题吧。” “哦,”雷震生定下神来,“时间太过久远,只有个大体的方位。我师傅也是费了许多功夫,终于将狼神的下落锁定在中州最大的夜总会附近。” “夜玲珑?”王双宝脱口而出。 “是的,但是那里阴气太重,师傅还有别的事就先离开了。”雷震生耸耸肩,“我更没办法进去,就来终南山找你们了。” “哦……”袁士妙听到这里若有所悟,“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谢宝山布下十二都天门大阵不只是要模拟血族的生存环境,屏蔽电子信号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们想继续压制住狼神,不让他出世啊!” 天罡北斗大阵在中州城北的白家山压制着该隐的左手,内外八阵图在银钟山腹压制着该隐的身体,而堂堂十二都天门大阵只是在夜玲珑里模拟血族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大材小用,高射炮打蚊子。 “是这样?”王双宝恍然大悟,“这样说起来,十二都天门大阵是阴长生所布。而谢宝山,不过就是添砖加瓦,重新维护了一番罢了!” 这样的解释似乎更合理,能与梁友贵破坏天罡北斗大阵的能力相符,也不愧为无为道长教出来的一对师兄弟。 “是该隐!”梁小慧也想通了,“是他让谢宝山这么做的!他知道狼神的下落!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这里头的水很深,”狼王安德烈斯也激动异常,不停在炕下逡巡着,“也许在2000年前,狼神就是被该隐欺骗,才被阴长生给擒住的!” 狼族有一个天生的弱点,他们在月圆之夜变身后会失去理智,变得暴虐嗜杀。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才让阴长生出手将其制服,并布下大阵镇压住他。 雷震生的出现,确实让独木难支的袁士妙等人有了主心骨。他们坐下来,详细讲述着各自掌握的情报并试着制定以后的计划。 “等一等,”梁小慧难得保持着清醒,“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该隐的左手。那可是他的左手啊,为什么要放在阴沉木箱中呢?” “该隐的左手有极大的威力,”狼王安德烈斯显然是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只能寄存于箱子之中。只有遇到真正的威胁之时,他才会接上左手。” “那为什么现在他要炸毁箱子呢?”王双宝有点奇怪。 “炸掉箱子是为了表现他发动一场大战的决心。我猜他可能找到控制左手的方法了,”安德烈斯显露出深深的担忧,“这段时间他没有露面,就是在做这件事情。” “找到方法了?”梁小慧挠挠头,“你的意思,他的方法是在华夏找到的?” “我想是的。”安德烈斯又伏到稻草上,趴了下来。 “如果有了这只左手,”王双宝看了眼窗外,比丘尼释永真正在溪边洗衣服,那厚重的木梆子在石头有节奏地敲击着,“狼神芬里尔可能就打不过该隐了。” “没关系,不是还有我们嘛。”袁士妙拍了拍炕上的《太平要术》,“正好震生在这儿,我们一起研究道法道术吧。” 与此同时,新任狼皇理察德正与狼族七人团的首领贾斯汀正在商议。 “贾斯汀,狼神的事情该隐大人怎么说?” “大人说了,确有此事。”贾斯汀在狼皇面前表现的很随意,并没有一丝的拘禁,“狼神就在中州的血族总部下面压着呢。” “那怎么办?他不会跑出来吧……”理察德的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那是血族总部,有辛梦露在那里呢,”贾斯汀淡然一笑,“大人说了,他的圣女圣徒发展的会众已初具规模,上次天师府的张稀荣都没敢进去。再者说了,大人的左手不仅就能炼好。到那时,什么也挡不住大人,他就是天下之神!” “哦……”狼皇理察德的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那我就放心了。” 镜头回到南五台下的溪谷中,正在溪流中取水的王双宝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大的吓人。一旁专心洗衣的释永真都被打断了,用关切的眼光望着他。 王双宝揉揉鼻子,冲着释永真摆摆手,背起水桶向茅屋走去。 第193章浮休道人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选自唐.许浑《咸阳城东楼》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袁士妙带着王双宝、梁小慧继续研修《太平要术》。她抛却门户之见,盛邀雷震生一同加入,可是被他婉拒了。雷震生一心一意扑在龙虎山天师府降妖除魔的道法上,并没有起饕餮之心。 有了《太平经》和《太平经注》的帮助,再辅以《阴元符集》和《阴元符录》,袁士妙等人在《太平要术》的修习上进展迅速,受益匪浅。 虽然身在幽谷之中,但是王双宝总能嗅到一丝大战在即的味道。大战之前的平静总是耐人寻味的,那很可能代表着新一轮暴风骤雨的到来。 无为道人的一生几乎就是一部中国的近现代史。从清末到民国,从解放到十年浩劫,从改革开放到跨世纪。他的“无所不为”现在看起来还是个谜,也许他和胡守一一样,被那些坎坷的经历扭曲了部分人性。 他先是在民国时期收了谢宝山为徒,将一身阴阳先生兼道家所长尽授于他;解放后,他回归终南山,又收了浮休道人为徒,教授的多是道学与道法上的知识;十年浩劫中他经受了痛苦的磨难,在改革开放之初,又收了刚刚八岁的太平道嫡系传人梁友贵。 “浮休道人的人格品性是什么样的?”午饭时,王双宝突然抛出这样一个看似奇怪却十分合理的问题。 “正。”袁士妙简单到用一个字回复了他。 “无为道人的三个徒弟天差地别啊,”雷震生住得这几天和大家更熟络了,“一个邪,一个正,一个邪中带正,正中有邪。” “是啊,好奇怪。”梁小慧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浮休师叔跟他学道时,他身在终南山,自然是最正的时候;”袁士妙端着杯白酒,却迟迟不放到嘴边,“梁友贵和他学道的时候,因为十年浩劫的影响,让他的思想发生了部分转变,所以带出了这样的徒弟。不过,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民国要收谢宝山为徒。” “浮休道人知道他这两个师兄弟吗?”王双宝又问。 “恐怕不知道吧,反正我是没听他说起过。”袁士妙总算呷了一小口酒。 “师傅,您怎么了?”王双宝察觉出了异常。 “没……什么,”袁士妙放下酒杯,眼望窗外,“好像有客人到了,还是位得道高人。” “嗯?”梁小慧坐在最外边,接了一句,“好还是坏?我去看看?” “好熟悉。”袁士妙向炕边挪去,“还是我去吧,应该是全真教的人。” 在通往溪谷的小路上,一位头发花白的道人行走如飞。他的脚每次轻轻点地,都能前进数米。长长的溪谷、曲折的道路,以及遍布的乱石都没能阻碍他的速度。转眼之间,他已来到了溪谷之内。 “永真?文中?”这位老道人热情地和正在屋前烧火做饭的释永真和古文中打着招呼。 “道长?”从释永真和古文中的表现上能看出他们发自内心的惊喜。 “师叔?”此时袁士妙刚刚从茅屋里出来,更是惊讶莫名,“您回来了?” “嗯。”老道人在空气中嗅嗅,“有酒有肉有饭,好,来的刚好。” 炕上的王双宝、梁小慧、雷震生并不认识这位老道人,只是感觉此人道法高深,便也下了炕,到门口迎接。 老道人也不客气,径直进屋,在上炕之前瞟了一眼稻草上的狼王安德烈斯,然后坐到了主位上。 “士妙,替我介绍一下吧。”老道人放下身上的褡裢,接过王双宝递来的筷子和酒杯。 “好,”袁士妙点点头,“这是我徒弟王双宝、梁小慧,这位是天师府张稀荣张道爷的关门弟子雷震生。噢,还有这位,狼人贵族安德烈斯,现在只能附在狼王身上。” “呵呵,”老道人捋着胡顺频频点头,“不错,阴抱阳,阳抱阴,道门天雷,都是好苗子。” “师叔,您什么都知道了?”袁士妙试探着。 “知道一些,”老道人夹了块肥肉塞在嘴里吧唧着,“我从茅山回来,和胡抱元聊过。” “我被开除了,这个您知道吗?”袁士妙恭恭敬敬地问。 “我也听说了。”老道人又吃又喝,忙得不亦乐乎。 “那您是怎么打算的?”袁士妙似是斗胆问了一句,“帮不帮我?” “帮也不帮。”老道人手中没停,含糊其辞。 此人既然是师傅的师叔,王双宝等人自然不敢插嘴,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梁小慧可不管不些。刚刚袁士妙在介绍的时候,把她放在了王双宝之后,让她心中十分不爽。 “喂,你是谁啊,”梁小慧翻着白眼,“光知道吃可不行。” “小慧!”袁士妙怒目而视。 “哈哈,”老道人大笑,“是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本人道号浮休,全真教龙门派的。” 说曹操,曹操到。原来这位老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浮休道人,是袁士妙望穿秋水盼来的救火之人。 “哦,”梁小慧大大咧咧,根本不在乎,“那你说的‘帮也不帮’是什么意思?” “我是全真教的人,当然要遵守掌教的规定,”浮休道人用筷子轻轻敲击着炕桌,“玄诚子其实也是这意思,难道你们不懂吗?” “懂,懂,”袁士妙推了梁小慧一把,“这小妮子就是这样,心真口快的。师叔您别在意。” 浮休道人的意思是暗中帮助,当然不能说透。而且,他认为这也是玄诚子掌教的意思。 “谢宝山和梁友贵你认识吗?”梁小慧可不吃这一套,她誓要将砂锅打破。 “先吃饭可好?”浮休道人又端起了酒杯。 “是,是!”袁士妙忙不迭地点头,“小慧你给我闭嘴。” “哼。”梁小慧犹不服气。 龙虎山天师府的雷震生和全真教的前辈高人浮休道人相继加入给袁士妙那颗彷徨的心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她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午饭后,几个人换到室外,在深秋的阳光下喝茶聊天。古文中和释永真也加入了进来,不过他们很知趣。既没有询问狼王安德烈斯的事情,也没有呆太久,只是和浮休道人打过招呼,寒暄完后就各自回了茅屋。 “这两个家伙总是这个样子,啥事也不管。”对此梁小慧却心生不满。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浮休道人倒是很开通,全然不放在心上。 “师……公,”梁小慧迟疑了一下,她在想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老道,“吃饭时我问你的,你还没答呢。” “好吧。”浮休道人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故事。 无为道人是胶东崂山县人,从小父亲就不知去向。为了生计,他早早就拜在当地一位阴阳先生门下。因为天赋较高,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等到母亲去世后,他开始到处游历。一方面可以增加知识和阅历,另一方面,他还抱着寻找父亲下落的一线希望。 在游历到终南山时,他结识了清净散人。对道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拜在清净散人门下,成了全真教的一名道士。 可心中的症结不除终是难安,在不久之后,他继续在华夏游历。直到有一天,他行至银钟山下的兰沃子村,认识了同为阴阳先生的谢宝山。两个只相差十岁,知识达到了互补。谢宝山感其能力,拜他为师。他们其实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两人交流最多的还是阴阳先生的东西。 再后来,全国解放之后,阴阳先生的职业被取缔了,无为道人便重归终南山继续修道。就在那个时期,浮休道人拜在他的门下,成为他正式的弟子。 十年浩劫时,因为无为道人曾经的阴阳先生的身份,他倍受冲击,心中的确有所怨恨。等十年浩劫结束时,他已是耄耋之年。 八十年代阴阳先生重新火了起来,可惜那些阴阳先生多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名不副实。在技痒难耐的时候,谢宝山又登门拜访,邀其出山,想让他帮着带带孙子谢成功。 无为道人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重回兰沃子。可是谢成功并非可就之材,就在那时,他认识了只有八岁的梁友贵。出于惜才之心,又不想一身阴阳绝学付诸东流,他鼓动梁友贵离开了兰沃子,并在中州收其为徒。 三个弟子之中,谢宝山是带艺投师,其实所学并不多,也没有入道籍;浮休道人在解放后拜的师,修习的全是道门功法;只有年纪最小的梁友贵兼收并蓄,博采众家之长,得到了无为道人的真传。 同样,作为一名阴阳先生,无为道人在终南山也颇受冷落,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其阴阳先生的身份也注定了他无法像其他得道之人一样羽化飞升,死在了病榻之上。 “这么精彩啊,”梁小慧听得入了迷,不由得感叹,“梁友贵居然这么好福气,那他为什么要选择青华山那个崖洞呢?” “我想,”王双宝代为回答,“可能是为了弥补将来的羽化飞升吧,是不是想用那里的仙气中和一下阴阳先生的戾气?” “孺子可教。”浮休道人颇为欣慰,“就是这个原因,包括谢宝山也是一样。他在那洞里住了十年,不知进展的怎么样了。” “谢宝山?”袁士妙等人一齐大叫,“崖洞里那个神秘的高手就是谢宝山?” “是啊,”浮休道人微笑而语,“不光是他,就连他的病儿子谢仓实也在那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 第194章一直在暗处的谢仓实 清末民初,战乱频仍。 当此之时,之前人人喊打的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派从墓后走到了台前。或依附于军队,或藏身于民间,大发阴路之财。搬山道人“佐生佑灵”兄弟生逢其时,得以大展身手。 搬山道人名曰道人,其实与道门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在中州闹得太凶,终被国民政**府严令通缉,为了保命,这二人携带家眷与财宝,藏身于银钟山下的兰沃子村中。 为了掩盖身份,也为了祖孙后代着想,解佐生和解佑灵兄弟改了名换了姓。一个购置田产当地主,另一个以阴阳先生自称,就这样潜伏了下来。 阴阳先生是谢宝山家祖传的手艺。可惜这一行因为伤了阴德,子孙后代无法总吃这碗饭。 传到谢仓实这一辈时,他的能力尚可,但是身体却是差得不行。无奈之下,谢宝山便让这个病儿子闭门著书,而《阴元符录》就是由他编纂而成。 谢仓实此人除了身子弱之外,在人格品性上竟然与谢家人背道而驰。他一直怀着一颗良善的心,并由此经常与其父产生争执。 谢宝山一怒之下,将其送到中州,并在之后不久就谎称客死异乡。在离开青山镇的时候,谢仓实将一生的心血《阴元符录》偷偷送给了古书店的田淑丽,以求此书能流传后世。 后来,谢仓实的身体越来越差,谢宝山几经辗转,将他秘密安置在终南山脉青华山的崖洞之中,以求用仙气拯救病情。在病情稳定的时候,谢宝山会悄悄出山,去中州处理一些秘密事务。而居中联络,传递消息的,就是那只巨形蝙蝠王。 再后来,谢仓实油尽灯枯之际,被儿子谢成功接到中州,又用药物强撑了几年,终是无力回天,撒手人寰。 至于那本《阴元符录》,谢仓实至死也没告诉儿子它的下落。他不想让这本书成为谢家人的 害人的工具。 五年前,谢宝山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不得已之下,他也不敢轻离崖洞。这时,自以为看破人世的大学生刘金东到了,被谢宝山蛊惑,留在了洞中。说是弟子,其实还兼着照顾他起居的繁重任务。 “不对啊,”梁小慧又是第一个跳出来,“谢宝山走的时候我看他身体蛮好的,身轻体健的。哪像你说的那样。” “哼,”浮休道人轻轻摇头,“他的本意是以仙气中和戾气,求个善终,最好能羽化。可惜终是作恶太多,戾气太重,达不到目的。你看到的身轻体健,其实是一种邪法。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在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是这样啊。”王双宝给大家的茶杯里蓄着水,“那刘金东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被梁友贵给留下了?” “估计是谢宝山留下的眼线吧。”雷震生半天没说话,终于插了一句。 “这么说,谢宝山也去了首阳山的洞穴中了。”袁士妙分析。 血族、狼族、梁友贵这三方虽是合作关系,但是也是各怀心思,彼此之间都留有戒心。梁友贵也看上了这个崖洞,谢宝山反正也中和不了戾气,便装作甘心情愿的让给了他,却把徒弟给留下了。 “师公,你说的这么精采,”冷静下来的梁小慧质疑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四处云游去了吗?” “呵呵,从白培英当族长之时我就开始留意这些事情了,”浮休道人眼中闪光一抹亮色,“最近说是游历,其实我就是在调查这些事情。” “没想到这个谢仓实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王双宝颇为感叹,他没想到一本《阴元符录》会如此的曲折,“早知如此,那本书就不应该交给谢成功。” “不管有没有那本书的助力,谢成功和谢忠三都难成大器。”袁士妙倒是不担心。 “说到谢忠三,谢成功和祝卫青又是怎么一回事?”梁小慧继续刨根问底,“祝家可是祝融后人啊。还有他的阴阳眼,根本没什么用嘛。” “阴阳眼是有用的。”袁士妙驳斥了她的观点,“在地下时,血族那支队伍不比我们经历的风险少,有了谢忠三的阴阳眼,能提前看到危险。在进阵眼时,是该隐和谢忠三的配合之下,他们才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八阵图。” “对,这也是谢宝山的布局之一。”浮休道人点点头,“一方面,他想改变谢家人一辈比一辈差的传统,另一方面,他也需要阴阳眼。” 说到这里,王双宝突然想到了朱志伟,但是他忍住没说,不想打乱浮休道人的思路。 梁友贵八岁修道,至十几年后无为道人去世后开始闯荡社会。他和谢宝山有一定的联系,但是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一点从他们都在寻找《太平经注》就能看得出来。 谢宝山寻找这本书的目的在于摧毁,而梁友贵正相反,他是心向往之,有重振太平道的念头。没想到他们想要办成的这件事却受阻于一个卑微的农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张娟抢在他们之前将这本书盗走,并送到了青山镇的古书店,平生了许多的波澜。 梁友贵与无为道人有一点颇为相似,两人都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梁友贵在查明事实的来龙去脉之后,多次索要经书未果,于是恼羞成怒,指使手下马克劳驾车冲进了正在卖早点的摊子,将谢仓明当场撞死,张娟撞飞。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张娟在垂死之际,仍然不肯说出经书的下落。暴怒失去理智的他,顺手牵羊将半死不活的张娟送给了血族,开启了张娟屈辱不堪的十年。 至于马克劳假扮道士出现在小清河的土地庙,那不过是梁友贵诸多计划中的一小步罢了。因为《太平要术》的关系,他也对狼王坟也有觊觎之心,只是不愿意轻易表露罢了。 梁友贵初涉社会之时,以一己之力开办了物流公司以及后来的保安公司。以其头脑,确实赚到了不少钱,可是却与他的初衷相差甚远。 这时候,他遇到了在中州寻找月神之戒的贾斯汀,两人一拍即合,勾搭在一起。 由狼族出资,改名成桂永良的梁友贵将黄三泰的玄妙会迅速扩张。在扩张过程中,玄妙会与饿狼帮产生了诸多冲突。在其授意下,饿狼帮的两位老大相继横死,终将饿狼帮基本打垮。 他本来知道谢宝山和夜玲珑的关系,明面上却故意纵容手下与夜玲珑争斗,即使是自己的亲侄子梁尧被追杀也在所不惜。 当时的谢宝山身体已经很差了,他天天躲在终南山青华山的崖洞里。血族无奈之下,与梁友贵妥协,出巨资由其想办法破掉天罡北斗大阵,起出了血族十三圣器中最重要的邪神尸手。 “师叔,为什么是我们去收血族的邪器,而不是谢宝山或者梁友贵呢?”袁士妙问到了关键之处。 “那口箱子是个奇特之物,”浮休道人举起了茶杯,“因为盛装邪器的缘故,箱子沾染了厚重的邪气。当年谢有灵将它与九节杖放在一起,这一阴一阳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达到了一种平衡。而九节杖这东西,血族和狼族的人是万万不敢碰的。梁友贵与血族的关系若即若离的,也非佳选。所以,他们干脆就由得你们去收取了。” “对了,安德烈斯,”梁小慧歪头看着正在晒着太阳的狼王,“你为什么要扶持白金龙重振饿狼帮呢?” “哦?”安德烈斯没想到还能问到自己,便半昂着头回道,“血族人用黑帮阎罗令控制着中州南部,以贾斯汀为代表的狼人操纵着玄妙会,我也想搞一个组织,以便能和他们对抗。很明显,白金龙是其中最适合的人选。他有勇有谋,对血族有着彻骨的痛恨,又曾是饿狼帮的四当家,当然要选他了。” “哦。”梁小慧点点头,这只狼说得入情入理,让人无法辩驳。 “师公,”王双宝挠挠头,他一直在等梁小慧质疑浮休道人,却没等到,只好自己发问了,“关于梁友贵的事情你怎么也调查的这么清楚?就因为他是您的师弟吗?” “说实话,”浮休道人呵呵一笑,“你们说的都对。我的调查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有许多事情其实谢仓实告诉我的。” “什么?”大家都愣了。, “谢仓实在中州住院那几年,谢成功开始时为了《阴元符录》对其细心照顾,后来他见谢仓实没有一点透露的意思,便心灰意冷了,将谢仓实完全丢给了医院。”浮休道人顿了顿,“我在医院遇见了他,是他告诉我这其中的一切。” “没想到,这个一直身处暗处的谢仓实,不仅不是个坏人,而且对我们帮助这么大!” 王双宝仰起头,望向了山顶的五个平台,那里是佛教中诸菩萨的道场。而菩萨是佛教中大慈大悲的代表,在他心中,谢仓实就是这样的人。 “阿弥陀佛!”在旁边茅屋之中,比丘尼释永真恰如其分地宣了一声佛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195章首阳山的来客 “日出之光,光必先及。” 旭日东升,射出的第一缕光必定先照到的山峰,便是首阳山了。 据统计,在华夏境内共有七座首阳山,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全真山脉的这一座。 当年不食周粟,在首阳山采薇而食的伯夷、叔齐二人,被农妇无心的一句话羞死。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会觉得这种死因极其幼稚、特别可笑。 这些人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作为借口,又把“好死不如赖活着”当成人生信条,苟活于世或者“活得好像一条狗哎”。 但是在古代,尤其是那些大儒、江湖义士们,将“气节”看得比什么都重。伯夷、叔齐在首阳山死后,儒家尊二人为圣贤,道家尊二人为大太白神和二太白神。世代享受香米与供奉。 当然,另外的六座首阳山都有类似的传说,难辩真伪。也不知是不是这两位仁兄采薇采上了瘾或者吃上了瘾,又想尝尝别的口味也说不定。 首阳以阳为名,自然正阳之气充沛。 但是,凡事有一利就必有一弊。在首阳山的背阴面的峡谷里,有一个洞口,那个洞口直通着地下的溶洞。而那个溶洞,就是血族人在终南山的寓所。 阳气轻,上浮;阴气重,下沉。因此,首阳山下的溶洞里阴气颇重,适合血族的黑暗生物们居住。 邪神该隐在洞里已经居住了数月,一直没有外出。据安德烈斯说,该隐已经找到了克制威力无穷的左手反噬的方法。藏在地下不出的原因就是这个方法尚无法自如的应用,正在勤加练习之中。 说来也怪,作为邪神出世的最重要的操纵者谢宝山,袁士妙等人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个背影。而另外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生意人”梁友贵,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但是,那位大名鼎鼎威名远播的邪神,他们很早就见过了,并且与之交过手过数次。 邪神该隐上过谢成功的身,上过红衣圣女谢蔷薇的身,也上过精心挑选的卢安康的身。这些临时替代者虽然一个比一个合适,但终究不如自己的身体好。 唯一的缺陷就是那只威力巨大的左手,时不时控制不住,有可能反噬自身。至于邪神找到的控制方法,据浮休道人的推测,很可能和终南山以及道门功法有关。 至阴之物自然需要至阳之物与之中和,在无为道人长徒和关门弟子两人合力之下,是完全有可能找出克制之法的。 浮休道人到后,袁士妙等人居处已经满员,只好住在古文中的屋子里。平日里他们还是继续研究《太平要术》和龙虎山功法,在浮休道人的帮助之下,已经接近完成。 那些被吸血蝙蝠王偷来的确定派不上用场的《太平经注》碎片,也被王双宝捣碎,装在另一个小瓶里。 浮休道人说过,这些《太平经注》的残片之上附有历代太平道掌教的纯正阳气,在配制某些方剂时加入之后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会有更多的胜算。因此王双宝也将其视为至宝。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小慧的请的周假马上就要结束,却一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 “师傅,明天我要回去上课了,要不然期末考试就完了。”梁小慧既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无可奈何。 “学业为重。”袁士妙非常开通,“这边的道也修习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可以自行领悟。这样吧,你把车开去,等有事叫你就是了,反正也不太远。” “好的。” 梁小慧知道,血族的人惧怕阳光,要动手也是在夜间。从西京到这里不过一小时的车程,应该来得及。 傍晚的时候,王双宝在溪水里捉了几条鲫鱼,准备清炖个鱼汤给小慧饯行。正在他小心地在溪水旁的岩石上处理鱼鳞和内脏时,突然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永真师傅,你闻到了吗?”王双宝问。 此时的比丘尼释永真正在念经给鲫鱼超渡,闻听此言心中恼怒。现在的她,其实充斥鼻腔的都是那种淡淡的鱼腥味道,根本闻不到别的东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浮休道人端在屋前,指点着袁士妙一些道门功法。两人正聊得起劲之时,浮休道人突然停下了。 “师叔,怎么了?”袁士妙不解。 “谢宝山到了。”浮休道人站起身来,向溪流走去。 谢宝山这三个字不啻于一声惊雷,直接惊得袁士妙等人瞬间有些慌乱。好在他们迅速做出了防御的态势,各持宝物各捏手决,紧跟在浮休道人之后。 只有王双宝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抓着条死鱼,呆呆地望向溪谷出口的方向。不知何时,释永真已结束了超渡,收起蒲团回到屋中,将房门紧关。另外一边的古文中也是如此,闭门不出。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一个光头老者远远的从溪谷走来,边走边吟诵着《庄子》。 看他走路似乎并不快,但是转眼之间,这位老者就来到了浮休道人的对面。 “谢兄,不知今日莅临溪谷,有事见教否?”浮休道人打了稽首。 “呵呵,”谢宝山红光满面,看上去最多六七十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连个师兄也不叫吗?” “你未入道籍,恕不能以此相称。”浮休道人微微一笑,“谢兄,你的头发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王双宝突然想了起来。他曾在手机中见过谢宝山的照片,那时的谢宝山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 区别最大的是头发,前几天他离开崖洞时阔头发还在;再就是面相,照片上的谢宝山虽然也是看不出年岁,但是面色苍白,一脸病容。 “你的徒弟子侄都是这样招呼客人的吗?”谢宝山没有回答,却看向了那些九节杖、青锋剑 铜磬,以及警惕的眼神。 “都收起来。”浮休道人向后摆摆手,“谢兄在这里,我们全部加起来都过不了十分钟。” “见笑了。”谢宝山的眼神在九节杖上扫了好几眼,又望向了“迎接”队伍中最末尾的王双宝,和他手上沾着鱼鳞的菜刀,“这位就是王双宝吧,不错,是有些天赋。” “谢兄,我还是想知道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浮休道人态度没变,但是言语上更加直接了。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们,毕竟过几天可能就看不着了。”谢宝山打着哈哈,很开心的样子。 “你凭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梁小慧适时的蹦了出来,“我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摆不平你一个糟老头子!” “哦?”谢宝山大感兴趣地打量着梁小慧,“不错,和友贵一样,都是适合修习太平道的奇才。” “小慧,退下!”袁士妙拉扯着不知深浅的梁小慧,把她拉到了身后。 “谢兄以前就能轻松打败我们这些人,”浮休道人看似自言自语,却更像是说给小慧、雷震生等年轻人听的,“更何况他现在修习了西方的吸血鬼的长生不老之术,我们万万打不过他的。” “长生不老之术?”梁小慧被拉到后面也是喋喋不休,“哈哈,你这个笨蛋,这样更加不能善终,更加不能羽化了!” 谢宝山闻听此言有些生气,左手迅速结成一个降魔印,隔着袁士妙就推了过去。浮休道人早有准备,也以同样的手形进行了回击。 谢宝山的手印与浮休道人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功力的关第,谢宝山的左手很容易就击碎了浮休的气墙,继续向小慧抓去。 袁士妙不想坐以待毙,连忙挥出九节仗,那上面附着的阳气中和了谢宝山的手印,这次的攻击宣布失败。 “谢兄,一个小毛孩子你又是何必呢?”浮休说着软话陪着笑脸。 “哼……”谢宝山重重地哼了一声,又看向了雷震生,“龙虎山天师府也来凑什么热闹?这里隔着你们十万八千里呢!” “无量寿福。”雷震生不想搭理他,顺手将青锋剑收了回去。 “修炼长生不老之术会掉头发吗?”为了转移谢宝山的视线,王双宝及时的开口,“谢老先生,是这样吗?” “头发掉了还会长的,而且是黑头发。”谢宝山得意地狂笑,“求什么善终,要什么后代出息,只要我不死,一切都是浮云!” “老先生,”袁士妙学着王双宝的口气问着浮休道长的问题,“你这趟来,是要干什么的?” “我来这里,”谢宝山故意停顿了一下,用狡黠的目光对视着袁视妙,“其实就是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袁士妙心中一懔。 “当然了,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法宝,最多三五天就能还你。”谢宝山略带嘲讽着看了眼被吓到不敢再乱话的梁小慧,“那件法宝嘛,就在你的手上,九节杖。” “九节杖?”王双宝望了手中拿得是把菜刀,径直举了起来,“你们要这个有什么用?再说梁友贵不是有吗?就算给了你,你能拿得走吗?” “小意思。”谢宝山又捏了个手印,居然还是那个降魔印,“梁友贵?那家伙精得厉害,借他的东西不划算,东西也不如你们的好。” “谢兄,请你好自为重。”浮休道人也捏出了降魔印,想再较一下高低。 第196章降魔印 降魔印,佛教手印中的释迦五印之一,其形态是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以示降伏魔众。 相传释迦牟尼在修行成道之时,总有魔王窥伺在侧,不断前来扰乱,以期阻止释迦的清修。后来释迦即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于是地神出来证明释迦已经修成佛道,终于使魔王惧伏。 谢宝山和浮休道人,一个修过道的阴阳先生,一个是修行全真正道的得道之士,竟然都摆出了佛教的手印相互攻击。这令袁士妙一头雾水,又不敢询问。 “你们两个,”梁小慧躲在师傅身后,忍不住又放声,“怎么用起和尚的降魔印来了?为什么不用道家的?” 一旁的王双宝对手印了解不深,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个佛教的手势。这个并不需要太多深奥的禅宗知识,单是从外形上就能看得出来。 “浮休,”谢宝山嘿嘿一笑,“你徒孙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谢兄,你又是为什么?只是为了炫技吗?”浮休表情凝重,正在全神戒备之中。 “嗯……”雷震生伸手压下王双宝的菜刀,介入了这场问答,“不如由我回答可好?” 谢宝山和浮休道人一齐点头。他们正在大战边缘,自然不想逞口舌之辩。 “两位老师傅师出同门,虽然正邪两路,但是一个自恃内功深厚,另一个自认是道门正统,”雷震生负剑而立,端正挺拔,轻轻一笑,“恐怕一直都有一较高下之心吧。” “只答对了他的,”谢宝山的状态明显比浮休道士轻松些,傲然道,“我可没把他当回事。” “谢老先生未用其余功法的原因,”王双宝顺着这个思路大胆推理,“我想和其正在修习血族的长生之术有关。” “哦……”袁士妙恍然大悟,“道术属阳,血族的长生之术定然属阴。谢老先生要么使不出道家的功法,要么就是功力大打折扣。而佛家的手印大慈大悲,一视同仁,并没有类似的阴阳属性!” “你们都是写书的吧。”谢宝山不置可否的冷笑道,“浮休,放马过来就是!” “不对呀,”梁小慧最擅长在这个时候插科打诨,“老谢头儿分析的对了,可浮休师公的却不对呀。人家是使不出,您老人家是不想使吗?” “以己之矛,攻彼之盾。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浮休道人半虚半实,直接盘腿坐在道路中央,其姿式颇似一尊佛像。 浮休道人的意思是谢宝山用什么招式他就用什么,因为自己一身“正”气,这样胜算要更高一些。 “谢老先生的实力比我们加起来者厉害,我正想试试。”袁士妙故意引用了浮休道人刚刚的一句话,坐在了他的身后。左手执九节杖右手也是摆出降魔印的架势抵在他的背后。 “龙虎山天师府未入门的小道士也想感受一下,谢谢成全。”雷震生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袁士妙的背后,青锋剑再度出鞘,也以同样的手形抵在袁士妙的背后。 紧接着,王双宝、梁小慧各执法器也按顺序坐好。 “哈哈哈哈,乱拳打死老师傅?”谢宝山大笑不止,“难怪中华道门这么窝囊,对一个年近百岁的老阴阳先生都要群殴呀!也罢,我今天就成全你们。有什么招式就都使出来吧。” 谢宝山盘腿席地而坐,迎着浮休道人的正面,也摆出了同样的手形和姿势。 “谢兄,请慎重。”浮休道人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不必,”谢宝山磔磔笑着,“就算是安德烈斯那条狼狗跑出来帮你们,你们也赢不了。既然你们这么迫切去死,我就成全你们吧。” 言讫,谢宝山猛得将手中降魔印送出,与浮休道人抵在一起。 刹那之间,从浮休道人到袁士妙,再到雷震生,以及后面的王双宝和梁小慧,几乎在同时感受到一股来自地狱般的阴冷,有种要冻僵的感觉。 “你这不是降魔印……”浮休道人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只具其形,不具其能……” “知道我为什么没入道籍吗?”谢宝山颇为轻松地回答着,“无为老道不肯正经教我,就想着借我的能力找爹。呸!他的阴阳先生能力根本不如我,我为什么要拜他为师!笑话!我就要长生不老,管什么阴气阳气的,也不管什么善终,更不要提羽化!” “你还没回答回题!”狼王安德烈斯不敢再隐藏,直接现了身。 “大狼狗,你来了?”谢宝山一脸的轻蔑,“你想知道答案?告诉你也无妨。这一阵子修练血族的长生之术,让我身体里本就不多的阳气全变成了至阴之气!我也是至阴之体!道家的招式不能再用了,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还会佛家的,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至阴之体哩。那些秃驴和你们一样傻……哈哈哈,感受我的至阴之气吧!” “嗷……”狼王安德烈斯从仰天长嚎,突然扑向谢宝山。 见此情形谢宝山纹丝不动,只是侧脸吐出一口气,正中安德烈斯的狼腹。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安德烈斯仿佛被缚住一般。一个僵直的翻滚硬梆梆的躺在地上。 “不自量力,傻狼一头。”谢宝山看了看已成冰棍的安德烈斯,阴森的哂然一笑。 狼族也是黑暗生物之一,虽是阳魂,但也是极阴之体。狼王安德列斯被谢宝山的阴气一激,魂魄的阴寒属性启动,连身体一起冻的结结实实。 此时的浮休道人等人正在苦苦强撑,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黄再变白。现在,微微透点青色了。 在这其中,只有手执九节杖首的袁士妙和带着月光戒指的王双宝表现最好,但也是强弩之末了。 “我借你……”袁士妙好不容易才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谢宝山摇了摇头,说:“晚了!既然你们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们是了!怎么样,我这佛系暗黑之印的滋味如何?是不是骨头都要冻透了?” “老古,救命啊……”袁士妙想到了谷中另外两名隐修,抱着死马当活马依的心态轻呼。 “古道爷不在,”王双宝咬了咬牙说道,“傍晚他上山了。” 这不是古文中的生活方式。一般说来,他都是上午采药,中午回来晾晒,下午研磨。傍晚他从不外出,早早就睡下了。 另外一边的释永真根本指望不上。这个为了感情避上山的年轻比丘尼从来不问世事,甚至听不到狼叫声。 形势越来越危急,袁士妙分明感到了正面迎敌的浮休师叔的生机正在一分一毫的消逝之中。 “不要挣扎了,死了之后,你们就成了冰块。我把你们扔到首阳山的溶洞里去,三十年五十年的化不了,包管你活得栩栩如生……哈哈哈……”谢宝山放肆地大笑。 “谢……无为道长……找到爹了吗?”王双宝不想做个糊涂鬼,继续发问。 “找不到的。”谢宝山狡诈地笑笑,“他爹就藏在我们村里,我就是不告诉他,嘿嘿嘿……” “我们村里?”王双宝懵了。 作为村子里除了梁、谢两大姓之外唯一的外姓人,他们老王家从来是一脉单传的! “还不知道呢?”谢宝山嘎嘎怪笑,“无为道长就是你先祖王端亭在老家生的儿子,是你的二高祖!王寿山同父异母的哥哥,王福海!” “什么?”王双宝本来就是撑得艰难,得知真相心情激荡之下,险些冻死过去。 王端亭是胶东海边人,他来到兰沃子村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在那个年代,男人通常不到二十岁就娶妻生子了。他从来没有提过他的过去,也就没有人问起过。包括后来他娶了临村的老姑娘也是一样。 无为道人王福海苦寻了一生他失踪的父亲,却因为谢宝山的恶意终是擦肩而过。他的父亲在民国二十六年回到故乡修道之时,应该也去寻过这个儿子,同样失望而归。 “我怎么能让他们相认呢?”谢宝山似在自言自语,“时机还没到,我更不想因为这场相认让王寿山王德显成了阴阳先生或者道士……我决不让这些人跑到我的前边……” “阿弥陀佛……”正在浮休道人等人命悬最后一线的时候,比丘尼释永真出现了,“施主,莫要赶尽杀绝,亦不能玷污我佛家功法……请撤了去吧!” “你?一个漂亮的小尼姑能挡得住我?”谢宝山根本不予理会,依旧我行我素。 释永真并不与其争辩,只是坐在奄奄一息的梁小慧身后,结出了真正的降魔印,口中念念有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几乎就在同时,梁小慧等人就感到一股暖流从后背流到了心脏,继而遍布全身!一直传播到浮休道人之后,突然他睁眼一声厉喝:“魔障恶灵,还不速速受死!” 在电光石火之间,浮休道人一掌击出,让形势发生了彻底扭转! 原本不可一世、睥睨傲物的谢宝山浑身如同被电击般的乱颤,轰的一声飞了出去! 第197章老道士的奇谋 清朝末年,腐朽不堪的满清王朝在甲午海战中一败涂地,被迫签下近代史中最为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当时北平一群正在等科举成绩张榜的举子意外先得了这个消息。群情激愤的康有为写下了《上今上皇帝书》,史称“公车上书”。这种悲愤的情绪迅速漫延全国。十八省相继举人响应,一千二百多人连署。 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以慈禧太后为代表的保皇派不得已同意了变法的要求,并在戊戌年的六月实施了“戊戌变法”,又称“百日维新。” 在正式变法之前的那年冬天,另一批有识之士认识到,没有武装只靠一群文人是救不了中国的。这些人秘密成立了革命军,并由负责人之一的王端亭远赴西方采办武装部队的枪支弹药。 离家之时王端亭已有一子王福海。后来他在越过高加索山时,被得到消息清军袭击,只身一人逃出。在邪神的蛊惑、月光石的指引下来到了兰沃子村。 为避追捕,他留了下来。教私塾为生,并又娶妻生子,取名王寿山。 而留在胶东的王福海几乎穷其一生都在搜索父亲的踪迹。他为此吃了许多的苦,却因为谢宝山狭窄阴暗的心理,最终与父亲擦肩而过。 民国二十六年,重修完山神庙与土地庙的王端亭只身返回胶东,一边在崂山修道,一边也在探访妻儿的下落。同样的,他也是不得其踪,终郁郁而归。 在比丘尼释永真传来的一股暖流刺激下,王双宝的头脑中却浮现出先祖与无为道人相见不相识的画面,悲情万分。 “汉娜!卢克!”形势急转直下遭受重创的谢宝山口中大呼,“快来救我!” 山林之中飞起两只大蝙蝠,飞至谢宝山身前时,幻化成了人形。这两名新晋吸血鬼正是之前的张娟和卢安康,一直潜伏在侧暗中保护着托大的谢宝山。 “谢兄,这股纯正的降魔印滋味如何?”浮休道人嘴带微笑,调侃道。 “你这名门正派的比我这邪魔歪道还会算计,”谢宝山呼呼地喘着粗气,恨恨地说道,“这小尼姑藏得这么深,恐怕也是你支使的吧!” “实力不够也是没办法。”浮休道人微一用力,脱离了后面的袁士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为了诱使谢宝山中计,浮休道人兵行险招,将自己及众弟子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刚刚那一瞬间倘苦释永真不出手,他们会真的冻死。 袁士妙也脱离开来,以九节杖轻轻滑过狼王安德烈斯的全身。王双宝也爬了过来,用月光戒指摩擦于它。 “可惜你算来算去,还是没有算到。”谢宝山重伤之下,语速很慢,“我还有两个护法。汉娜,去消灭他们;卢克,带我回首阳山……” “是!”被称为汉娜的张娟一跃而起,冲着浮休道人就要下手。 “大胆!”一声道号响起,古文中从草丛中迎了出来,一伸手将一张紫色符录贴在张娟眉心之上,“定!” 张娟宛若被施了定身法,立刻一动不动,却也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谢兄,要不然让你的卢克与文中、永真斗上一斗?”浮休道人半是威胁半是嘲讽的说道,“还有这只狼王?” 释永真闻言迈步上前,与古文中并排站在一起。安德烈斯已经恢复,也威风凛凛的注视着他。 “罢了罢了,”谢宝山失望透顶,“浮休,这次我认输。下次你就没这么顺利了!” 天色几乎全暗了下来,卢安康变化成大蝙蝠,抓起谢宝山慢慢地向首阳山方向飞去。 “师公,你好狡猾!”梁小慧缓过一口气来,上前质问,“这计谋安排的我们都被你骗了。你为什么不痛打落水狗呢?” 面对小慧的戏谑之言,浮休道人面无表情地呆立着。突然,他的脸色由红转黄再转白,一口鲜血“噗”的一声喷出,溅了无法躲闪的张娟一身。 “师叔!”袁士妙上前一把抄住了他。 可还没等到查明病情,强自镇定的释永真也瘫倒在地,再加上一直未起身的雷震生,已方阵中瞬间损失三员大将! 当与谢宝山对抗之时,首当其冲的浮休道人尽管内力深厚,却承担了大部分的阴寒之气。在计谋相继续奏效之时,他的谈笑风生只是为了给谢宝山施压! 如果谢宝山真得留下卢安康与古文中一斗,那他们还是会全军覆没。因为以古文中的道行根本不是吸血鬼卢安康的对手,而古文中手中的符录本就是出自浮休道人之手! 至于释永真,她也是极为关键的一环。没有她的及时出现,这五个人会直接冻成冰块! 整个计谋计划周密,保密性强,运转良好,达到了预期目的。要说唯一的遗憾,那就是浮休道人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位“师兄”修习了血族的长生之术后,内心竟阴寒到那种田地! “师兄,来一颗全真教的大还丹吧。”袁士妙吩咐王双宝去取。 “不,用这个。”古文中俯下身来,手中拿着白色的小瓷瓶,在掌心倒出些褐色的药丸,“道长吃过大还丹了,再吃也没什么用。还是试试我自配的药丸吧。” “吃过了?”袁士妙愣了,“你是说……师叔在对战之前就吃过了?” “是的。”古文中小心的将药丸送入浮休道人的嘴中,又接过小慧递来的水喂服下去,“当他感应到谢宝山临近时就吞食了一颗。我在山上看得清楚。” “这一切都是师公计划好的?”王双宝还是不敢相信。 “是的,”古文中把小瓷瓶递给小慧,让他给雷震生服上几颗,“具体的步骤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随身带着紫色符录,等危险来临时提前藏起来,伺机而动。” 浮休道人和雷震生服用过药丸之后都有了明显的变化,脸色开始好转。雷震生努了努力,终于站了起来。 “不给永真师傅吃几粒吗?”梁小慧问。 “永真没事,她不用吃,她是吓的。”古文中苦笑着道。 浮休道人于古文中和释永真有救命之恩,因此这个计划实施的时候,这两人决意避世的隐修无法拒绝。其实释永真也犹豫过,所幸她战胜了心魔,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众人相互搀扶着向茅屋走去。王双宝有月光戒指的帮助,恢复得最快。他将菜刀插到腰间,将化作雕像的张娟扛起,也向茅屋走去。 张娟的体重不大,大约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这些吸血鬼看似是人形,并且有人的身高、形状,却没有人类应有的体重。可能也是为了在天空上飞行,毕竟越重的东西飞起来负担就越大。 古文中的丸药很有效果,浮休道人已经醒了过来,半躺在炕上。 “师叔,您感觉怎么样?”袁士妙上前探问,“要不要用九节杖驱驱寒气?” “不用了。”浮休道人摆摆手,又指了指呆立的张娟,“她就是那个老师?” “只有魂魄,”王双宝马上恭敬作答,“身体是吸血蝙蝠的。师公,您能救救她吗?她真的是一个好人!” “士妙,取招魂幡来,收走她的魂魄。”浮休道人强撑着身体,“这吸血鬼的身体直接上火烧掉!” “招魂幡能行吗?”袁士妙心说这是该隐的作品,普通的招魂幡对她根本无用。 “能行。”浮休道人点点头,“你没看她那一些血点子,都是我的血。吸血鬼的身体被符录和血封住,这魂魄很轻松就出来了。” “哦?”袁士妙闻言大为惊喜,“小慧,取你的铜磬来。” 张娟确如王双宝所说,是个大好人,而且是个有功之臣。但是,她被梁友贵所伤被血族利用,在中州当了十年的“播种机”,大损阴德。 当日何清正曾将装有张娟魂魄的符纸塞到铜磬之中,想替她消业,这样才能投胎轮回。可惜,身为血族圣女的谢蔷薇夺回了母亲的魂魄,使其最终成了一名吸血鬼。 果如浮休道人所说,吸血鬼的身体被符录和他的阳血所制,张娟的魂魄很轻松就身体里飞出,钻进了招魂幡中。略作停留之后,张娟的魂魄钻到了铜磬中。 “小慧,以后帮张娟消业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袁士妙如是说。 “是,师傅!”梁小慧不敢胡闹,郑重地点头。 晚饭后,大家的精神与体力都有了很大的恢复。在浮休道人的提示下,众人在屋外安全的位置架起火堆,将吸血鬼置于其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怎么也没什么烤肉的味道?”梁小慧吸吸鼻子,意想之中的烤鸡味道并没有出现。 “这种生物就是这个样子。”浮休道人的声音从窗户上传出来,“没什么肉的。你看看冒的烟就知道。” “烟?”王双宝突然想到了蝙蝠粪,“这烟不会被首阳山的血族看到吗?” “当然能看到,不光首阳山,还有青华山、重阳宫都能看到。”浮休道人呵呵一笑,“我就是想让他们看到,战争已经开始了!” 第198章传国玉玺与血族四高手 避无可避之时,就无须再避。 彻底邪化了的谢宝山堂而皇之地到南五台溪谷里来“借”九节杖首,在稍有抵抗之时他当时就起了团灭的念头。可见,在血族看来,他们这一支力量根本无足轻重。 好在在浮休道人的指挥下,他们惊险地打了个翻身之仗。不仅完成了自我救赎,而且重创了谢宝山。 而这一切必将彻底激怒血族,迎来其疯狂的报复。因此,烧与不烧吸血鬼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战争开始的时候,敌对的一方可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甚至,他们专门在你没准备好的时候发动突袭。 入夜,风云突变,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一场秋雨一场寒。王双宝提前将两个炕烧得热热的,今天浮休道人与他们同住,以便共同打座疗伤,尽快恢复。 梁小慧对这场秋雨既喜且忧。喜的是这么冷的天血族的人可能就不会来了,给他们争取到了休整的时间;悲的是明天她要回去上课,这场秋雪浇湿了山路,定然泥*泞难行。 “无为道人是我的高祖,”王双宝心中五味杂陈,这位“无所不为”的道人亦正亦邪,给中华道门添了无尽的麻烦,“真是想像不到……” “师傅其实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道士,”浮休道人似能看透王双宝的内心,“即便他的所作所为给我们带来了麻烦,但是换个角度去想,说不定这是中华道门重新振兴的好机会呢?” “言之有理。”恢复如常的雷震生将长剑横在膝上,轻轻抚摸着。 “震生哥,你这把剑看上去杀气很重啊。”王双宝不由自主的摸了下眉心,他似乎能看到有东西缠绕在剑的周围。 “这是师傅的宝贝,借我防身的。”雷震生轻叹,“可惜我入行时间太短,还不能领悟驭剑之术。” “已经很好了。”浮休道人顺手从褡裢中取出一物,放在手中把玩,“像你们这样有天赋能吃苦的青年越来越难找了。” “师公,”王双宝看了眼浮休道人手中的东西,好像是枚玉玺,“你这是个什么宝贝?” “这是传国玉玺,”浮休道人在两个年青人惊愕的眼神中笑了笑,“不过是个复刻版。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在五代时期的后唐末年就失踪了。” 王双宝伏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这的确是个复制品,与真品最大的区别是玉玺的完整。因为那个由和氏璧制作而成的传国玉玺,实际在西汉末年王莽篡权时,就被当时的太后怒而掷于地下而缺了一角,后以黄金补之。 “看上去也有些年月了。”王双宝能感觉到复刻版玉玺上那沁人温润的绿色颇有岁月的沉淀。 “是,这个应该是后晋的皇旁石敬塘仿制的。”浮休道人托在手心中观看着,“一千多年了,也是价值连城的古物了。” “哦!”王双宝和雷震生面面相觑,一脸的震惊。 “其实也没什么啊,”浮休道人大笑道,“九节杖,天师张稀荣的青锋剑,包括你这枚狼人贵族的戒指,不都是一样吗?” 王双宝想了想,浮休道人说得很对,他们只是被“传国玉玺”四个字给吓到了而已。 “真品找不到,赝品可以替代啊,那些皇帝们怎么没当成宝呢?”雷震生不解。 “因为石敬塘臭名昭著,认贼作父,谁会把他的东西当成宝。”浮休道人解释着。 历史上记载,“儿皇帝”石敬塘为了当上皇帝,割让了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至使大片的国土落于敌手。一直到四百余年后的明朝建立后,这些土地才真正回到华夏的版图之中。 “这东西有什么用?”王双宝头一次听说玉玺也能作为道士的法器。 “这是国印啊,”浮休道人将玉玺装到布袋之中挂到腰间,“普通的官印都能镇压小鬼,何况这种传国之印了。” “师公,和谢宝山对战的时候,您怎么没用到它呢?”王双宝感到奇怪。 “这东西对谢宝山作用不大,再怎么说他还是人身。而且,我也想留张底牌防身。”浮休道人挤挤眼睛,似有种谢宝山式的狡猾。 浮休道人将玉玺挂在腰间的动作引发了王双宝的担忧。他将这么厉害的法器从褡裢中取出并挂在腰间,明显是到了用武之地了。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有情况!”王双宝忙向窗外望去,外面的大雨已经转为毛毛细雨,月亮在厚厚的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在云层下面,几个黑影正在飞翔,“血族的人到了,大家戒备!” “是谁到了?”雷鸣生不明就里。 “血族四高手。”王双宝翻身下炕,穿好鞋子和衣服,再往灶膛里扔上几块粗树枝,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茅屋外面。 四只大蝙蝠在落地时突然变成人形,倘若在常人看起来,定是惊恐万分。不过王双宝等人早已司空见惯了。 来者果然是血族的四高手:马修斯、克莱门特、休伊特和埃德蒙多。 “你们杀死了一只吸血鬼,就是与血族为敌,”马修斯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浮休道人的身上,“是谁干的?上前一步。” 马修斯的本意是杀鸡骇猴,这种招式在西方可能有用。但是在东方,这种气氛之下,对面的浮休道人的带领下,同时向前跨了一步。 “大人,我们应该全把他们杀了!”克莱门特又上前献媚。 “那好啊,”马修斯轻哼了一声,“克莱门特,交给你了。” 在银钟山腹洞底的时候,克莱门特拍马屁就拍到了马蹄子上,被邪神一通奚落。从那之后,血族同行们看他的眼神也就变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老道!”克莱门特骑虎难下,指着浮休道人,“就是你主使的吧,上前来受死!” 浮休道人刚要动身,雷震生抢在他的身前,亮出了青锋剑: “师公,让我来试试。” 雷震生此举不仅是年轻气盛,也有让大战过后的浮休道人好好休整的意味,很暖人心。 “我怎么不认识你?”克莱门特胆怯地望了眼青锋剑,“哪来的野小子?” 雷震生也不答话,上前就是一通刺削,打了克莱门特个措手不及,几次险些被伤到。 他终于怒了,袍袖底下阴风阵阵,并亮出了利爪,迅速扭转了局势,让雷震生疲于应付。 青锋剑虽然厉害,但是在克莱门特看来,这东西远远比不上九节杖的阳气更可怕。 “我来助你!”梁小慧也抽出一柄宝剑冲了上去。 这柄剑是师傅袁士妙的,王双宝见过。但是从未见它出过鞘,今天甫一得见,端得是锋利无比、煞气逼人,也是一柄好剑。 “玄鉴师兄的赤焰剑,”浮休道人不住口地称赞,“加上天师府张稀荣的青锋剑,一火一雷,差不多能打个平手了。” 果然,梁小慧的加入,让克莱门特压力陡增。几个回合之后,两边堪堪打成了平手。 马修斯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堂堂吸血鬼的高手,居然被两个小道士打成了平手。 “克莱门特,给你五分钟。”马修斯恨恨地说道。 克莱门特闻言果然加速了攻势,并且张开了嘴巴。 “小心,”袁士妙自知大事不好,“小心它的嘴!” 一团黑气在克莱门特的血盆大口中聚集,眼见他就要一口喷出来,至于后果却无人得知。就在这时,说是迟哪是快,一团白影从山林中如闪电一般的窜出,准确无误地咬在了克莱门特的喉咙之上。 “安德烈斯!”克莱门特喉咙里传来一声含糊的声音。 这边的休伊特、埃德蒙多等人连忙来救,被袁士妙的九节杖挡下。马修斯知道大事不好,不敢自重身份,一下子扑了过来,想营救克莱门特。 “马修斯!”王双宝赤手空拳的迎了上来,“我来挡你!” “切……”马修期一脸的不屑,随意的一挥袍袖。 可他不知,已经修习过《太平要术》的王双宝与之前大大不同了。他轻而易举地就避过了马修斯的致命一击,左手捏天雷印,右手执符录。只要靠近马修斯,他的身上总能留下一张黄色的符录。 初时,马修斯还能应付自如。可另外一边的雷震生和梁小慧也加入了战团。一方面,马修斯要提防那两杯宝剑的剑锋,另一方面,那些符录越来越多,马修斯应接不暇。直到最后一张符录贴在眉心处时,他竟然被定住了。 “哈哈,大获全胜!”梁小慧得意非凡地望着另外一边的埃德蒙多和休伊特。 “小心!”浮休道人突然冲上前来,将梁小慧等人推在一边! 被符录定住的马修斯突然紫光大炽,身形陡然变大,破掉了所有的符录后。他两只浑似钢刀的手爪向浮休道人的腰间削去! 千均一发之际,浮休道人顺势抓起传国玉玺,与在马修斯的钢爪撞在一起! “啊!” 马修斯痛苦的大叫一声,整个身子都在冒烟!眼见得越变越小,越变越淡,十分虚弱! “撤!” 埃德蒙多和休伊特顾不得九节杖的阳气冲击以及玉玺的影响,更不管那个被狼王安德烈斯死死咬住的克莱门特,上前抢过奄奄一息的马修斯就变身冲上了天空! 第199章浮休道人的底牌 作为无为道人三弟子中的第二个,浮休道人从来接受的都正统的道门功法。但是他的心思机巧方面一点也不输于谢宝山和梁友贵两个师兄弟,只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而已。这一点谢宝山不知道,梁友贵不知道,马修斯也不知道。包括现场的袁士妙等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在谢宝山来袭时,浮休道人拼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拉上所有人演了出好戏,重创了这位他不承认的师兄,还把吸血鬼汉娜(张娟)留了下来。 几个小时后,闻讯而来的自大骄傲的马修斯也中了浮休道人的法器,一枚盗版的传国玉玺险些将他吸干,变成尘埃! 王双宝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浮休道人到底还有多少底牌,因为接下来要登场的大神很可能就是邪神该隐本尊了。 克莱门特傻眼了,他被狼王安德烈斯制住而动弹不得,而能营救他的人却都逃走了。 “小心!”雷震生眼疾手快,斜着刺出一剑,将克莱门特偷偷从腰间掏出的银刃短剑打落在地。 这柄短剑正是一百二十年前在北高加索山上克莱门特偷袭的那一把。就是因为那次的偷袭,狼王安德烈斯变身失败,最终跳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克莱门特高举双手,做投降状,艰难的说出两个单词。 一旁的王双宝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根绳子,松松垮垮地缠在了克莱门特的身上。 “好了,可以松口了。”王双宝轻轻抚摸着狼王的头颈。 “呼!”安德烈斯恨恨地松开了口,眼睛却仍在逼视之中。 在克莱门特的脖子上有几个血窟窿,却不见血流出来。而且,这那几个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这是什么东西?”克莱门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心里紧张。 “缚妖索。”袁士妙上前恐吓,“你也看到了,我师叔手中那方玉印的威力。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再动些坏脑筋了。” “克莱门特,你还记得当年安德烈斯跳下悬崖时说的话吗?”王双宝怕他还想耍小机灵,提示道,“倘若不死,必加倍奉还?”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克莱门特的中文底子深厚,连成语都能应付自如。 “狼神芬里尔在哪?”狼王安德烈斯率先发问。 “不知道。”克莱门特茫然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王双宝冷冷一笑,将缚妖索收紧了一些,索上附带的阳气吓得克莱门特一个激灵。 “再给你一个机会。”狼王安德烈斯怒目而视。 “按说应该是不知道的,”克莱门特眼珠子乱转,“我是听休伊特说的,中州总部夜玲珑的那个道家阵法下面,压着狼族之神-芬里尔。” “两千年前,狼神为什么会被阴长生所制?”安德烈斯仍在逼问。 “我,”克莱门特胆怯地看了眼王双宝,又看了眼袁士妙手中的九节杖,以及浮休道人刚刚收好的传国玉玺,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辛摩尔说过,是邪神大人的计谋得当,在月圆之夜做了手脚,让芬里尔变成了一头巨狼,到处伤人。当时,阴长生就在附近,赶了过来,将他给收了,布阵压在地洞之中。邪神从后偷袭阴长生,结果没成功反而被打伤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辛摩尔跟你是什么关系?”安德烈斯有些奇怪,辛摩尔是血族在西方黑衣神圣女,是实际掌权者。 “她是我的表姐,”克莱门特心虚地说,“要不然我也不能成为血族四高手之一啊。” “后来呢?”王双宝继续发问。 “邪神回到西方后,编了个故事给狼族听,但是狼族不信,天天和血族要人,最后两方打了了起来,一打就是两千年。”克莱门特小心翼翼地坐着,生怕身体碰到缚妖索,“两百年后,邪神养好了伤,带着十三圣器回到中原,想将华夏道门一举击溃,结果又遇上了太平道……” “好了,”后面的事情王双宝等人都知道了,“我再问你,邪神在首阳先呆了好几个月了,为什么一直不出来?” “手,他的左手,”克莱门特想用左手做个动作,结果碰到了缚妖索上,痛得他一把抽了回来,“他的左手还在炼,快要炼成了。炼成了就没人能挡得住他。” “用什么办法炼的?”浮休道人缓缓走了过来。 “梁友贵提供的方法,用符录不断敷贴在手腕上,虽然会很疼,但是能很好的……” 克莱门特还没说完,浮休道人突然将一张银色符录拍在他的额头上,定住了他。 “师叔?怎么?”袁士妙不解。 “士妙,收魂烧体。”浮休道人言简意赅。 “可他还有用呢?再说他也投降了啊?”袁士妙还是想不通。 “对待这样的恶魔邪灵你还要抱着怜悯之心吗?”浮休道人不悦。 “哦,是,师叔。” 事发突然,不仅袁士妙没有想通,就连梁小慧、王双宝也是一样。只有雷震生面无表情,主动帮着收魂魄烧身体。 “这魂魄怎么办?”看着克莱门特本体燃起的熊熊大火,袁士妙请示道。 张娟的魂魄需要用铜磬念经消业,可是克莱门特这三四百年来做得恶业太多,根本消不完。再者说,他也是西方的魂魄,恐怕与东方的方式不兼容。 “你说呢?”浮休道人问狼王安德烈斯。 “放了。”安德烈斯仰起头来,“黑暗生物的魂灵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只能通过特殊的方法转移,但是大多数也无法成功。像克莱门特这种坏事做尽的,根本绝无可能。所以,不如放了,让它回首阳山给邪神报信。” “那你是怎么回事……”王双宝想起了安德烈斯,它的魂魄可是生生从身体里钻出来,又钻到了月光戒指之中。 “我和他不同的。”狼王安德烈斯没有解释。 “好,就按你说的办。”浮休道人递给袁士妙一个眼神。 袁士妙解开收魂幡,念了几声咒,轻轻抖了抖。在王双宝的天眼通里,克莱门特正在用幽怨的眼神对视着他们。 “我们没有把你的本体和魂魄一起烧掉已经很仁慈了。”浮休道人回视了一眼。 克莱门特心痛地望了眼还未熄灭的火焰,随风飘了起来,向首阳山方向飞去。 “师公,你可太牛逼了!”梁小慧顶着大拇指过来了,“跟你混真得好爽啊。你是不是还有克制邪神该隐的方法,才会这么做的?这一次不准再瞒着我们了!” “邪神?”浮休道人呵呵一笑,“我可没有办法跟他斗。就算是谢宝山、血族高手我也没有胜算,这些都是运气好,计划周密罢了,你不要盲目崇拜。” “那怎么办?”梁小慧愕然道,“那你还敢烧了克莱门特,还放走了他的魂魄?” “没什么好办法。”浮休道人顿了顿,“为今之计,为了不连累全真道,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什么?”梁小慧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你这都是闹得哪一出啊?” “不得无理。”袁士妙制止了诈咋呼呼的梁小慧,“我们都要听师叔的安排。” 与袁士妙等人不同,浮休道人现在还是一名道士,因此他今天的举动势必会授血族以柄。如果他们还坚持留在终南山不走,不仅自身的安全无法保证,而且连中华道门的领导者全真道,甚至整个华夏道门都会受到连累。 “师公,那我们去哪里呢?”王双宝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中州。”浮休道人缓缓说道,“我们要去夜玲珑的总部,想办法救出狼神芬里尔。只有救出了它,才能真正克制该隐。” “我懂了,”雷震生恍然大悟,“师公,狼神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营救他出来就是您最后一张底牌吧。” “最后一张?没别的了?”梁小慧又在插科打诨。 “你们给我记住:对待敌人,要像冬天一样的寒冷;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的温暖。”浮休道人抬头望着月亮,“千万不要再抱着妇人之仁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梁小慧穷追不舍。 “我觉得师公真正的底牌不是一样东西,或者某一个人,”王双宝小心地推出自己的观点,“师公真正的底牌是他自己,比如说计谋、决心、本领之类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说得好。”浮休道人赞叹,“不错,不错,哈哈哈……” 浮休道人要走,古文中和释永真也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他们也要搬出去避避风头。 午夜,正当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连夜出山时,从溪谷入口处又走进一个人来。 “梁友贵?”梁小慧眼尖,借着月光竟一眼就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师兄,”梁友贵边走边大声说道,“怎么刚来就走呢?我们师兄弟还没有叙叙旧呢!” “师弟,”浮休道人竟然应下了,“为兄要离开办点事情,等下次再来叙旧吧!” “唉,我是没意见,”梁友贵一脸的遗憾,“就怕他们不答应……” 说罢,梁友贵指了指身后,从其身后呼喇喇冲起来冲进来七个黑影。 原来,是狼族的七人团到了。 第200章狼族七人团和梁友贵 对于梁友贵而言,重伤谢宝山或者马修斯,杀死几个吸血鬼都是绝对的好消息。但是他和血族有协议在身,又是与中华道门的联络者,不得不掩藏心中的喜悦,做出高姿态表示一下。 另外,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极少谋面的二师兄真正的实力,以防看走了眼乱了他的大计。 浮休道人对待黑暗生物的态度明显是斩草除根,这一点安德烈斯能够感觉的出来。可是能够杀死克莱门特让他的心情大为舒缓,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可能浮休道人也觉得做得有些过分,这才有了那句“对待朋友像春天一样温暖”那句话。 除了克莱门特,安德烈斯另一个恨到家的人就是狼人贾斯汀。 没想到,在吸血鬼克莱门特死后,狼人贾斯汀也送上门来了。 狼人贾斯汀是狼族七人团的老大,掌握着最强的狼族战斗力量。他是普通狼人出身,在狼族这个看中血统的地方也是吃尽了苦头,能做到七人团的老大殊为不易。 狼皇的接班人理察德私下里与血族接触,被狼皇加内特知晓。他为此而勃然大怒,起了更换继承人的心思。而狼皇的第二顺位接班人正好就是安德烈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理察德的心腹大患。 一次理察德在孤山圣堂之中告解之时,藏在月神之戒中无法脱身的该隐得知了他的心意,便主动出声相询,两言由此订立了计策和盟约。 理察德想要实现这一切必须买通狼族七人团的首领贾斯汀。这个人的优点和弱点同样明显,很容易就被理察德以世袭的爵位买通。 后来,因为找不到月神之戒,贾斯汀被派往华夏,明为寻找戒指,暗地里却是血族的联络人。 得到了消息的血族和狼族的贾斯汀等人一样,都找不到安德烈斯的月光戒指,只好潜伏下来,暗自发展各自的力量,等待时机的来临。 “安德烈斯?”贾斯汀惊讶之余,从背后直接抽出一柄宝刀,“上次都那样了你都没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是?”安德烈斯嘲讽着,“如果是真的,说明你们理察德皇帝的消息也太滞后了;如果是假的,只能证明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个恶毒的演员。” “谢宝山重伤,马修斯就剩下半条命了,”梁小慧逞着口舌之辩,“克莱门特刚死了不久,你们狼族七人团哪一个比他们厉害?来送死吗?” “嗯?”贾斯汀用疑惑的眼神望向梁友贵,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消息。 “血族是血族,我们是我们,”梁友贵嘿嘿一笑,“他们都是中了计而已,我也是听血族的卢克和休伊特说的。” “梁先生,”贾斯汀明显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安德烈斯是怎么回事,他没死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理察德陛下呢?” “一只狼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梁友贵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关。 “哼,”贾斯汀出乎意料地将刀插了回去,“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里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我会和理察德陛下解释的。” “狼族的必杀令是闹着玩的?”梁友贵沉下脸来,他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把贾斯汀放在眼里了,“你们不是有规定,见到安德烈斯必须击杀吗?” “贾斯汀大人,”一个狼族勇士轻声提醒,“是有这项规定……” “贾斯汀、希尔,”从狼王安德烈斯的表情上看,那个刚刚在提醒的狼人就是希尔,“我知道狼神芬里尔的下落,你们想知道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狼人希尔大惊失色,“理察德陛下说你们是在混淆视听,故意制造混乱!” 原来,新任狼皇理察德为了安定军心,编造了一个谎言,将发现狼皇这个消息说成是假消息,而且是狼族最大的叛徒-安德烈斯所为。 没想到安德烈斯竟然知道狼神具体下落,倒是把希尔等人吓了一跳。 “不要再胡说了!”贾斯汀不想让安德烈斯说出真相,再度拔刀冲了上去。 “退下!”袁士妙迎上前去,将九节杖首横在胸前,催动内力向贾斯汀冲去。 那股纯正绵长的阳长迎面扑来,贾斯汀不敢正面缨其锋芒,连忙躲在一边。却仍被阳气的边缘扫到,痛彻心肺。 “九节杖首这么大的威力?”现在轮到梁友贵惊讶了,“难道你们也修习了《太平要术》?不对,你们的《太平经注》是从哪来的?” 确如梁友贵所说,修习了《太平要术》的袁士妙、梁小慧、王双宝等人能力大幅增加,尤其是在九节杖首帮助的情况下更是威不可挡。袁士妙只是出了一招,贾斯汀仅仅被扫到了边缘,就痛得蹲在地上,爬不起来。 “师傅,原来你也在帮师公演戏!”梁小慧不满地嚷嚷,“白天对阵谢宝山时,你为什么不使出来?原来你也是师公的一张底牌!” “呵呵。”袁士妙笑了,却不否认。 “我知道了!”梁友贵恍然大悟,“是田淑丽!她抄录了一本!可你们的进展为什么这么快?” “我们不光有你有的,还有你没有的,”说到这里,王双宝索性气他一气,“我们还有《阴元符录》呢,你有吗?” “《阴元符录》?谢宝山儿子编的那本?不是失传了吗?”梁友贵根本不相信。 “谢仓实可是个好人。”王双宝故意停下不说。 “喂,安德烈斯,”狼人希尔有些不耐烦了,“你倒是说说狼神的下落啊。” 贾斯汀还没站起来,梁友贵还在震惊之中,竟都没有制止狼人希尔的问话。 “在中州血族总部夜玲珑里,压在道家的大阵之下,”狼王安德烈斯语速很快,“他在两千年前被邪神该隐陷害,在月圆之夜变身成巨狼到处伤人,这才被中华道人阴长生制住,压在了那里。这些都是克莱门特临死前说的。” “啊?”狼人希尔等六位狼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理察德和贾斯汀勾结血族陷害于我,狼皇加内特也是被他所害,希望你们能查清。”狼王安德烈斯趁此机会连续爆料。 “撤!”贾斯汀总算恢复了过来,径直向谷外走去。 他是七人团的首领,另外六位狼人唯他是瞻,不敢不从,也相继跟着他向外就走。 “师弟,”一直微笑不语的浮休道人这时说话了,“你的《太平要术》练到什么程度了?” “哼,”梁友贵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们能练成,我当然能也能练成了。” 梁友贵是无为道人的关门弟子,无为道人将一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因此他能练成《太平要术》并不奇怪。让他生气的是,没想到对面这些无能之人也能练得成,而且九节杖的上半部分一直在他们手中。 “梁道长,”雷震生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希望你能看清形势,不要一意孤行。中华道门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你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哼。”梁友贵颇为不服气,却说不出什么,只得扭头就走。 “师弟,你看这是什么?”浮休道人从腰间解下小布袋,从中取出了玉玺。 “啊……”梁友贵万念俱灰,“师傅不是说这个东西扔到大海里去了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师傅给我的。”浮休道人将玉玺收了回去,“他老人家到了最后,已经在反思这一生了。有一次我去医院看他,他说一生之中后悔两件事,你知道吗?” “后悔什么?”梁友贵仍在嘴硬。 “后悔结识了谢宝山,并收他为徒,”浮休道人侃侃而谈,“后悔过早收你为徒,并且教了你一些不该教的东西。” “师兄,咱们商量一下,”梁友贵想了想,试探着问,“那个玉玺能不能送给我?我愿意放下手中的一切。” “你放不下的,”浮休叹道,“你若放的下,便不会想要玉玺;你若放不下,要了玉玺又有何用?” “这可是国宝级文物,你应该上缴的!”梁友贵没有办法,以退为进。 “九节杖、《太平经注》、《太平要术》,哪个不是国宝,你为什么不上交呢?”浮休道人反问。 “我是太平道嫡系传人,这些东西都是继承的。”梁友贵言词凿凿。 “玉玺是师傅传给我的,也是祖传之物。”浮休道人摇了摇头,“我们这里也有太平道的传人,当然也不必上交了。” “这么说起来,你才是师傅最中意的弟子了?”梁友贵的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 “我好不容易才得知师傅的下落,可我到时,你已经好久都没去过了。”浮休道人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师傅说出了他的后悔,也决意将这玉玺送给我。所以嘛,我觉得,我就是师傅最中意的弟子。” “哈哈哈哈,”梁友贵怒极反笑,“山不转水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师兄,咱们后会有期!” “不送!” 浮休道人拱了拱手,看着这位和他差了三十岁的师弟梁友贵快速向谷口遁去。 “咱们走!”浮休道人招了招手,“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第201章回到中州 袁士妙的越野车放在远离谷口的位置,出了溪谷,要走上好一段泥*泞不堪的土路。 梁友贵则不必那么费事,他要去的是青华山,直接走山路即可。虽然水气很重,但却没有烂泥的烦恼。谢宝山就更不必考虑了,他有“吸血蝙蝠”作直升机,直接走天路。 “师公,您觉得梁友贵这个人能转化吗?”雷震生曾上过青华山,谈过类似的事情。 “你觉得呢?”浮休道人反问了一句。 “我看够呛,”梁小慧总是不甘寂寞,“这小子这么看中这块玉玺,不会是想造反当皇帝吧?” “皇帝谁不想当,”袁士妙撇撇嘴,“就怕他当不上。” “人类的皇帝当不上,”王双宝语出惊人,“说不定想当黑暗世界的统治者,那块玉玺可是克敌利器啊。” 众人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传国玉玺遇到马修斯的过程,有了这宝物帮助,梁友贵倒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你说小了,”浮休道人叹道,“他想当的是黑暗世界的皇帝以及道家的统治者。” 穿过泥*泞的山路,来到了越野车旁,梁小慧脱掉鞋子,拣起一块石片刮着脚底的烂泥。雷震生也学着她的样子动起手来。 “双宝,我看看你的脚底。”袁士妙见王双宝无动于衷,便发声询问。 “是,师傅。”王双宝抬起脚来,只见他的脚底烂泥并不多,基本用不着清理。 “切,又投机取巧。”梁小慧不服气地鼓着小嘴,“我看见他净走些石头,树枝什么的了,刚才还在地上出溜来着。” “呵呵,”袁士妙心情不错,并没有责骂她,“师叔,你抬起脚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浮休道上脚上是一双老式的布鞋,最是怕烂泥沾底,可当他抬起来时,众人却只看到了干干净净的鞋底。 “什么意思?”梁小慧愣了,“轻功草上飞?” “没那么神奇,”浮休道人轻笑,“其实就和双宝是一样的动作,不过我的更巧妙。” “师傅,你就知道说别人,我想看看你的鞋底!”梁小慧不满的嚷着。 “你要不要也看看安德烈斯的?”袁士妙走到她的面前,突然踢出一脚,到其面门位置停下了。她的鞋底也基本没有烂泥,一切正常。 “别看了,快走吧,”王双宝隐约能感觉到危险的临近,“血族的人恐怕快来了。” 袁士妙亲自驾车,行走在山间的公路上。现在已是后半夜,车上除了驾驶员和后备厢的雪色狼王外,其余人都疲倦难耐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王双宝主动和师傅换了位置,好让师傅也能休息一下。 在王双宝和安德烈斯的连续离间计之下,狼族内部必然出现了许多的不和谐音。理察德和贾斯汀无暇旁顾,暂时狼族的人不会加入到追杀他们的行列之中。 梁友贵会给全真教施压,但是那也是无济于事。因为浮休道人是道门得道之人,不与人次恶。而道籍这种东西他也看得颇轻,根本是无懈可击。 梁友贵的青华山正在建设之中,他也不想和师兄撕破脸皮,毕竟他还在觊觎着传国玉玺。因此,他也不会参于到追杀的行列之中。 只有血族不同,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甚至死亡,脸面受到极大的伤害,必欲除之而后快。 当汽车行进中州城时,王双宝却犯了踌躇。车上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夜玲珑是不能去,那里是血族的总部,没有详细的计划当然不能去; 旁边的保安公司是梁友贵开办的,故意离这么近也是早有想法,那附近自然也不能去; 中州城北的白家山是饿狼帮的总部,白金龙在那里有多处房产。可是去那里也不合适,因为血族的人可能会去那里找他们,容易连累朋友。 思前想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直接驾车前去。 “这是哪呀?”车辆停下进,梁小慧醒了过来,她睁眼望向窗外,好像到了一处校园,“到我们学校了?” “不是你们学校,”王双宝重重打了个哈欠,“是黄河科技学院,中州。” “不像啊,”梁小慧皱着眉头,“这里难道是后门?” “是,我给彭澎发了个微信,让他放我们进去,并且给我们安排几个房间。”王双宝指了指手机。 “现在是凌晨三四点钟,发微信不如打电话。”梁小慧挪头看了眼后备厢,狼王安德烈斯也睡着了,“你应该把我放在西京的,我今天有课。” “我忘了。”王双宝倒是很诚实。 正说着,王双宝的手机响了一下,上面有两个字的回复:“好的。” 黄河科技学院里曾经出土过东汉末年的榆木人形雕,后来证明是十三圣器中的魔偶。在这个二流大学里,王双宝先后认识了谢家豪、彭澎、褚小燕以及何大吕。这里离着夜玲珑很远,学校里的年轻男女又多,阳气充沛,不容易被血族的人找到。 彭澎素来对王双宝颇为尊敬,这次也不例外。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出现在传达到门口,与门卫大爷交涉。很快,自动推拉门打开了。 彭澎骑车电动自行车在前面带路,从一个偏门穿了过去,将越野车带到教职工宿舍楼前,。 “招待所正在维修,现在不营业。”彭澎停下电动车,想看看车里的情况,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楚,“教职工宿舍倒是空了两大间,在拐角的地方,很少有人去。就是没有被褥。” “我们带着呢。”袁士妙也下了车,主动打了个招呼。 “袁大师也来了!”彭澎受宠若惊,忙上前握手,“你是王大师的师父,我一直仰慕的很啊。” “梁大师也在啊,”梁小慧伸着懒腰下了车,“还有王大师师傅的师傅,你要不要见见?” “嗯?”在彭澎惊诧的眼神中,浮休道人、雷震生也相继从车上下来了,当他看到一头白狼从车上跳下来时,险些瘫倒在地,“这不是狗吧?” “大惊小怪。”梁小慧白了他一眼,“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狼王安德烈斯,他本来是狼人来着。” “狼人?”彭澎吓得把手指都塞到了嘴里。 “好了,小慧,别闹了。”袁士妙制止了她,“彭老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我们是些修道之人,有些奇怪的东西你别见怪。” “哦,哦,”彭澎也觉得有点失态,“这位老者一定是王大师师傅的师傅了,这一位是?” “这是我师叔祖,我一般称呼师公,这一位你们可能认识啊,”王双宝笑着介绍道,“这位雷鸣生的本家兄弟,雷震生。师公,震生哥,这位是彭澎老师,雷鸣生的同学。” “别聊了,还是先安排住宿吧。”说实话袁士妙也累了,打了一天又开了半晚上的车,让她也想找着床铺睡个好觉。 “好说好说,”彭澎连忙上前,从口袋中摸出钥匙来,“这里有个小门,平日里不开,你们就从这里进出。这最头上的两间你们自己安排吧,都有电有水……” 彭澎将这一干事情全都安排给了王双宝,等王双宝弄明白进到宿舍时,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包括安德烈斯,他也混上了一张单人床。 王双宝随便打开行李,简单一铺,他也钻了进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油条的香味勾醒的。雷震生正坐在桌子旁津津有味的吃着早点,在他头顶上有个石英钟,上面刚刚指到八点。 “震生哥,这么早啊。”王双宝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满打满算才睡了四个小时,他感觉没缓过劲来。 “不早了,”雷震生指了指浮休道人和安德烈斯的床铺,“就剩你一个没起了。哦,不对,隔壁袁师傅和小慧也没起。” 王双宝心想:他们不起很正常,我不起可就不正常了,再说雷震生这句话似有调侃的意味。 “吃饭!饿死了!”王双宝随便洗漱了一下,摸了把脸,就准备坐下吃饭。 房门突然打开,袁士妙和梁小慧几乎是抢着进来的。他们瞬间抢占了有利的地形,拿起眼前的早点大吃特吃。 “师叔呢?还有安德烈斯?”满嘴满手都油,蓬头垢面的袁士妙竟还记得起他们两个。 “他们吃过了,”雷震生吓了一跳,拉了拉面前的稀饭,怕也被抢走,“天还没亮,安德烈斯就自己跑出去了。” “哦,这家伙不会去夜玲珑吧。”梁小慧倒是很担心它。 他们三个将有利地形占住,王双宝只能站着吃早饭,好在雷震生快吃完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王双宝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彭澎和褚小燕手挽着手一起到了。 “哈,你们这是?”王双宝惊喜地问。 “嗯,”褚小燕一脸的娇羞,“我们两个走到一起了……” 彭澎和褚小燕进的屋中,几乎没有认出两代大美女袁士妙和梁小慧,她们不好意思抬头,只顾低头吃饭。 “这几位都是谁啊?”褚小燕热情地问道。 “这位是雷震生,龙虎山天师府的,”王双宝莞尔一笑,“这两位你不认识吗?我师傅和师姐……” 第202章保安公司的何小琴 褚小燕气色极好,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苍白。 夏天过去,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已经是一名研一的学生。比她大上十岁的乐于助人的彭澎终于俘获了美女的芳心,他们现在走到了一起。 “你现在和他们还有联系吗?”王双宝比了比胸前项链的样子。 “好久没联系了,只有一个还偶而发个微信聊一聊。”褚小燕开心地笑着,显得很阳光。 正当王双宝和褚小燕聊天的时候,袁士妙和梁小慧悄悄的退去,回到了隔壁。雷震生无奈地看看余下的残羹剩饭,从背包里拿出包饼干给王双宝送了过去,顺便帮他倒了杯水。 “嘿,我好像认识你啊。”雷震生仿佛遇到新大陆一般。 “是吗?”褚小燕茫然失措,“我还是个学生啊,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以前在玄妙会上班的,见过你一次,”雷震生哈哈一笑,“你好像在办离职,这世界真是小啊。” “你也在玄妙会上班?”王双宝愣了。 “嗯,我在玄妙会做销售啊,直销式的销售。”雷震生耸耸肩。 “哦,我也在那里打过工呢。”褚小燕莫名的惊喜。 王双宝曾听梁茂说过,他表哥雷震生在中州做销售员,却没有问过在哪个公司,没想到竟是玄妙会。刚刚回到中州,就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 “那你不认识梁友贵吗?哦不,桂永良吗?”王双宝没想明白,“那可是玄妙会的老板啊!” “不认识。”雷震生摇了摇头,“在公司里,我们这些基层的人,只知道黄三泰是老板。你说的桂永良是董事长,谁也不知道长啥样。今天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一个人。” “这倒是奇了,”王双宝嘎吱嘎吱地咬着硬硬的饼干,喝了口水,“小燕姐,你刚才说和夜玲珑的人还有联系,那人是谁?” 之所以王双宝要这么问,是因为雷震生的关系,这让他意识到种种巧合又回来了,不管他愿不愿意。 “那人是何大吕的妹妹,何小琴。”果不其然,从褚小燕的嘴里冒出熟悉的名字。 “保安公司的何小琴。” 王双宝记得清楚,第一次见到梁友贵后,他曾经在校园外遇上了梁尧,在校园内遇上了褚小燕、谢家豪、何大吕、以及彭澎。如果说得再详细些,他之后还遇上了黑煤矿里的电矿主林叔与工头何明林。 “对呀,就是他,她和我一批的月女,前两天刚升了白衣圣女。”褚小燕的表情很古怪,似在同情何小琴。 “你退出之后,夜玲珑没有再找过你吗?”袁士妙梳洗完毕,刚好出现在门口。 “哦,袁师傅!”褚小燕和彭澎连忙起身打招呼,“没有找过。” 夜玲珑没有再找过褚小燕,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大度,来去自由。而是因为他们在没有壮大之前,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尤其是像王双宝这些主动调查他们的人。 “何小琴,下一步我们应该找她谈谈了。”袁士妙想得很多。 “小慧呢?”王双宝抻长了脖子,却没见到师傅后面有人。 “她开车回西京了,还要上学。”袁士妙随口说道。 “小琴我们可以帮你们约啊,”彭澎大包大揽,“我和大吕关系不错,小燕和小琴也挺熟,约着见个面应该不难。” “好啊,那你就安排一下吧。”袁士妙没有过多的客气。 跟了师傅快一年,王双宝已经大致能猜到师傅的心思。她是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夜玲珑内部的事情,最好能发展个内线,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彭澎这事很快就办成了,何小琴今天轮休,约好了在黄河科技学院对面的二林饭店吃饭。这个名字让王双宝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那里正是矿主老林与工头何明林合伙开办的。 现在离中午还有两三个小时,彭澎和褚小燕要去上班,雷震生要打座,袁士妙便和王双宝退了出来,在校园里四处走走。 “师傅,这个褚小燕和黄巾军的黑山张的首领只差了一个字,黑山张的张燕原来叫褚燕的。”王双宝边走边聊,“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也是本地人吧,”袁士妙轻笑道,“可能也是黄巾军的后人之一,都是命啊。” “毛刚和褚小燕都曾找过谢宝山算卦,”王双宝还有疑惑,“可是谢宝山近些年不大来中州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有没感觉胡守一和谢宝山有相像的地方,”袁士妙停下了,看着远处的一栋建筑,“其实胡守一一直是崇拜谢宝山,甚至想拜他为师,可惜谢宝山不愿意收他。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能是胡守一经常在那附近算命。而谢宝山只是偶而来中州办事时才替胡守一去那里,这些算命的人又不是天天去,当然认不清了。” 袁士妙的意思这两个长相有些类似,又是一个地方的,口音相同,再加上同是花白的须发,差不多的腔调,被人认错并不奇怪。 “哦。”王双宝点了点头,他也望向了那个方向,“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个展览馆,曾经是个汉墓。”一旁经过的新晋大学生非常热情,主动介绍着。 “谢谢。”王双宝感激地笑笑。 那里就是黄河科技学院里出土榆木人形雕的地方,王双宝曾有机会进去参观,但他想到了自己的体质,不仅没去,也没让褚小燕去。 “我们去看看。”袁士妙动身向那里走去。 现在的王双宝和那时有很大的不同,一方面,他修习太平道的古道法略有小成;另一方面,奇遇一个接一个,让他感觉那里就有新的秘密存在。所以他和师傅是一个心思,大步向展览馆走去。 展览馆前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大叔,甚至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他也没发觉。里面光线较暗,两个人转了一大圈觉得无聊之时,在一个介绍海报前停了下来。 王双宝眯起又眼,信口读了起来:“此墓是东汉末年古墓……在民国时就遭到过盗掘……后在近年又丢失过一件文物……据专家推测,一件是人偶木雕,另一件压在其上,很可能是个箱子……” “箱子?”袁士妙听到这里,也伏下去仔细察看,果然上面写的是箱子。 “难道阴沉木箱就是‘佐生佑灵’从这里盗走的?”王双宝也颇感惊讶。 “这里写着,”袁士妙指着其中一行字,“盗走箱子的,很可能就是当时有名的搬山道人‘佐生佑灵’……”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旨工夫。”王双宝不住地感叹,不过他接着就发现了问题,“不对,这里没有阵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偶是靠什么来压制的?” “就是箱子啊。”袁士妙呵呵一笑,“人偶在下,箱子在上,正好能克制的住。” “他们怎么没有带走人偶?”王双宝还是不解。 “因为人偶不跟他们走。”从外面走进一个老者,听声音正是浮休道人,但因为一在暗一在明,看不清楚。 “不走?”袁士妙也糊涂了。 “我刚才遇到几个老人,聊了一会儿当地的传说,”浮休道人顿了顿,“在附近一直流传着类似的传说,月圆之夜就会看到一个木头小孩儿从地底下钻出来,在吸收月华。” “哦?感情真是有灵性的?”王双宝想起那个大学里流传的,古墓一开一个小孩从里面跑出去传闻。 “是妖性。”浮休道人纠正着。 “对了,师公,安德烈斯去哪了?”王双宝很关心这只雪色狼王。 “他说在人群中不习惯,跑到山上去了。”浮休道人指了指学校后面那片大山。 梁友贵有一处别墅就在那里,当初贾斯汀也曾在那里藏身,只是王双宝被蒙着眼睛,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中午,浮休道人和雷震生留守,他们都想打座,一个想养伤,另一个想着进步。只有袁士妙、王双宝和彭澎、褚小燕准时赴约。 “是你?”何小琴早就到了,一看到王双宝紧张地站了起来。 “何老师,请坐。”王双宝在大厅里与何明林聊了一会儿,导致晚到了五分钟,“不好意思,来晚了。” 何小琴似乎对王双宝手上的月光戒指戒心颇重,总是有意无意的瞄上一眼。王双宝没有办法,只好把左手揣到口袋里,何小琴这才变得正常了一些。 几个人刚开始只是随意地聊着,彭澎起头,褚小燕帮助,两个人慢慢的将话题引向了水晶项链和夜玲珑。初时不出所料,何小琴非常抵触这个话题,后来她终于说出了心中的后悔,但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能做到你就能做到,”褚小燕劝道,“能帮你的人就坐在这里啊!” “小燕,你不知道啊,”何小琴哭了出来,“你退出的时候是月女,可我是圣女了,而且昨晚上刚刚升到了红衣圣女!” “这么快?”褚小燕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203章身不由己的红衣圣女 吸血鬼多半是由人经过初拥转变的,只有少量的如张娟和卢安康之类是通过寄居灵魂的方式由吸血蝙蝠变成。 为了发展强大,血族的领导者会秘密发展会众,并从选取最优秀的升级为吸血鬼。夜玲珑就是这样的组织,他们将组织里的处女按月奴、月女、圣女进行等级划分。 圣女又分白衣圣女、红衣圣女和黑衣圣女,而黑衣神圣女是这个组织中的领导者。 圣女的存在其实是为了保证吸血鬼家族血统的纯正。由普通人初拥转变成的吸血鬼受成功率限制,以及自身条件的制约,难以保证成为高级的吸血鬼。但是有了圣女就不一样,当他们升到圣女级别以后,会在组织内部寻找与之匹配的男姓吸血鬼,他们结合后就会生出血统纯正,能力优越的纯种吸血鬼。 但是这种二代吸血鬼本身又不再具有繁殖能力,因此圣女组织一直存在并且壮大。 褚小燕当时退出的时候只是一名月女,尚不具有这种能力,又有华夏道门的人插手,夜玲珑的人不想太过声张,就随她去了。 而何小琴却是不同,本身现在血族的实力空前强大,她又是一名少有的红衣圣女,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夜玲珑的高层也不会放弃她的。 “这么说起来,”王双宝挠挠头皮,“圣女就是吸血鬼的繁殖工具?生完小吸血鬼会怎么样?” “一般会将那些生完小孩子的圣女称为上代圣女,负责培养下一代圣女。”何小琴叹了口气。 “不能继续生吗?”袁士妙很奇怪。 “不能,只能生一次。”何小琴不知道,到时候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妖不妖。 “这样啊,”王双宝看了眼彭澎,后者紧张地汗都冒出来了,“那辛梦露是上代圣女还是当代圣女?还有黑衣神圣女辛摩尔?” “辛梦露是当代圣女,像她这样的领导者通常要做好多年,所以不需要婚配。”何小琴也注意到了彭澎的不安,“辛摩尔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来过中原。” “你无法退出夜玲珑,是因为血族的胁迫,是这个意思吧?”袁士妙知道彭澎紧张所在,忙替她问了个问题,“但是你现在的身体还是以前的……身体吗?” “当然了,”何小琴点点头,“身体阴气是重了些,但是不影响健康。不过,如果升到黑衣圣女就不知道了。” 何小琴这句话说完,明显感到彭彭的状态转好,原来他是担心褚小燕的过去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我看过血族的故事,”袁士妙继续发问,“血族十三圣器最初是由十三个家族掌管,如果按你说这种方式,怎么可能出现家族呢?” “你说的那是很久以前了,”何小琴知之甚详,“那时候很乱,血族的人可以随意咬人发展下属,也可以通过与人结合生下孩子,这样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生下吸血鬼来,但是没有吸血鬼基因的孩子就会成为十三家族的人,掌管圣器。” “是这样啊。”褚小燕以前级别低,并不知道此事。 “是啊,其实现在狼人还是用这种方式繁衍,这也是狼族为什么斗不过血族的原因。”说到这里,何小琴下意识地望了眼王双宝插起来的左手。 “你为什么会害怕月光戒指呢?”王双宝小心翼翼将左手抽了出来,放在桌上。 “你的这枚不同,”何小琴明显表现出不适,“我也见过贾斯汀大人的戒指,并没有类似的感觉。” “可能因为这是狼人贵族专属的戒指吧。”王双宝也说不清楚,便把手又揣了起来。 “也许跟该隐有关。”袁士妙注意到了何小琴的项链,“他曾在月光石里呆过一百多年。对了,你见过邪神吗?” “只见过卢安康版的,”何小琴点点头,“说是只有十分之一的威力,但是我在他面前根本站不住,不由自主地就跪下了。” 饭菜上齐了,几个人边吃边聊,今天林千祥不在,照旧是何明林在打理。他忙得团团转,根本顾不上过来寒暄。 “见过谢蔷薇吗?她现在怎么样?”王双宝开始关心起同乡来。 “她已经升到黑衣圣女了,听说给她指派了一名男性吸血鬼,但是她不愿意。”何小琴也道听途说,“具体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不愿意?”褚小燕问。 “好像是她想当辛梦露的接班人,不想被婚配。”何小琴并不确定。 何小琴滴酒不沾,并且对吃的东西也很挑剔。从褚小燕的眼神中,王双宝能看得出来,这种饮食上的偏好与加入血族的夜玲珑有关。 “你呢,有什么打算?”袁士妙终于问到了正题。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能有什么打算?”何小琴眼睛里噙着泪花,“走一步算一步了……” “没想着离开?”王双宝指了指褚小燕,“就像她一样?” “离不开了,你们不明白,我之所以进入那个组织是因为玄妙会的老大梁友贵,他也是保安公司的董事长,”何小琴压低了声音,“我是个卧底,专门给传递情报的……” “哦?”众人没有想到这一层,都有些惊讶。 “这个人我也没见过,一般都是马经理和我单线联系。”何小琴悔不当初。 聊到这里,褚小燕五味杂阵。她想到那个曾经摆放在玄妙会展览室正阳位的榆木人形雕,也想到了被自己骗来触摸人形雕的莫娜。虽说自己当时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但是莫娜却也为此而死。 “还是下决心脱离出来吧,”褚小燕长叹一声,“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对的,”王双宝随声附和,“师傅有九节杖,师公有玉玺,总归是有办法的。” “真的吗?你们真的有和血族对抗的实力吗?”何小琴还是不敢相信。 “就在前天,我们在师公和师傅的带领下,重创了血族的谢宝山,杀死了两只吸血鬼,其中一只还是血族四高手之一的克莱门特。”王双宝摆事实讲道理, “真的呀!”何小琴又惊又喜,“怪不得昨天辛梦露的脸色很不好看!” “关于我们的下落希望你能保密。”袁士妙补充了一句。 “肯定的!”何小琴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袁师傅、王师傅救我!” “好说,好说,”袁士妙俯下身去,将她搀扶起来,“起来说话。一会儿吃完饭后,我们去见浮休道人,让他老人家给想个万全之策。” 自从浮休道人到来,袁士妙自然而然的退出了领导人的行列,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袁师傅,”褚小燕望了眼彭澎,犹豫再三,“莫娜是因我而死,这个心结一直也没打开,时不时的就要做几次噩梦,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自己的业要自己消,”袁士妙喝了口酒,徐徐回道,“要么修道要么参禅,多行善事多行好事,慢慢的就放下了。” “谢师傅指点。”褚小燕站起身来,庄重地鞠躬。 “师傅,我刚才想到了一个问题,”王双宝也在自斟自饮,“莫娜至阴的品性可能真是莫卡维的后代。还有那个血族西方的黑衣神圣女辛摩尔,可能也是谢有生妻子的亲戚。” “为什么这么说?”袁士妙越来越看重王双宝的分析能力,眼前这个男弟子和最初时大不相同了。 “小慧爷爷说过,谢有生的妻子叫辛曼儿,”王双宝放下酒杯,“辛曼儿,辛摩尔,根本就是一个音嘛。” “哦,原来是这样。”袁士妙表示认可这个观点,“这样说来,谢成京和莫娜走到一起,和谢有生、辛曼儿和谢有灵、莫卡维一样,都是命中注定的。” 褚小燕听到谢成京的名字心里还是有些异样,却不敢表现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彭澎叫了葱油饼还没上来,他刚要起身去催,突然外面闯进一个人来。 “哈哈,双宝,你小子来了呀!”进门的正矿主老林也就是饿狼帮三当家铁掌林三林千祥,“我听老何说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了!” “林叔,您太客气,有事就心,不用管我。”王双宝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老四走不开,就派我来了,”林千祥呵呵笑着,又看到了袁士妙等人,“哟,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座上客呀。袁道长、彭老师、褚研究生、还有大吕的妹妹小琴!好,这顿饭算我请的啊!” “林老板,这可不行,”彭澎虎着脸,“我好不容易请顿客,你不能夺人之美啊。你若是有心,下次再请就是了!” “哈哈哈,好!”看得出最近林千祥过得很舒心,满面红光的,“就这么定了,这顿你请,下顿我请!” “我白叔忙什么呢?”喝完一杯酒后,王双宝随口一问。 “也是有个老朋友到了,”林千祥附在他耳朵上,“说是安德烈斯和他在一起……” 第204章水晶项链的秘密 没想到安德烈斯一大早出去,竟是去找白金龙了,这多少有点出乎王双宝的意料。 如果说之前重建饿狼帮是为了对抗阎罗令和玄妙会还有些意义,可是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时,不知道安德烈斯为什么还这么上心。 午饭后,王双宝等人与林千祥与何明林挥手告别,并在教学楼附近与彭澎和褚小燕分手。 彭澎和褚小燕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彭澎一直担心褚小燕邪化的历史会影响体质,对下一代有影响;而褚小燕也打到了打开心结的方法,可谓两全其美。 何小琴跟着他们一路走来,即使在深秋的萧瑟中,她也是尽量拣着树荫或墙壁投下的影子来走,避开阳光。 回到宿舍,雷震生正在收拾碗筷,看样子他刚和浮休道人吃完午饭。当何小琴进来的时候,雷震生诧异地看了一眼。 “震生,我师叔呢?”袁士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保持一颗平常心。 “师公在后院练拳。”雷震生朝着后窗指了指。 教职工宿舍的后面有个不大不上的空地,不起眼又有树冠遮阴,是个健身的好去处。现在正值午后,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所以被浮休道人看中了。 在何小琴眼中,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慢慢打着太极,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如果留心去看,就会发现随着他的每一次挥拳,都会带动树枝轻颤;每一次踢腿,旁边的冬青都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显示出了深厚的内力。 “师叔,”袁士妙一直待浮休道人练完一套拳后才叫住他,“有客人来了,您来看一下吧。” 浮休道人闻言长出一口气,迈步走出了院子,兜了个圈子回到了宿舍。 “血族?”浮休道人一见到何小琴就吸了吸鼻子,“不对,是人沾了血族的邪气。” “师公救我!”何小琴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脸上挂着悔恨的泪水。 “起来说话。”浮休道人接过王双宝递过来的一条毛巾,随便擦了几下,“说说吧,怎么回事?” 梁小慧不在,王双宝承担起了“讲故事”的责任。今天的他已不是那个笨嘴拙舌的农村小伙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简明扼要、清清楚楚。 “小琴,把项链给我。”袁士妙不想用手直接碰触,而是伸过来一张硬壳的广告单页。 何小琴依言将项链解下,轻轻放在单页之上。项链的底端的宝石用的是水晶,是那种比较便宜的小水晶。这一点和狼人戒指上的月光石相似,都是价格不高。 浮休道人趴上去仔细看了几眼,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脸上突然浮现出不悦的神情。 “师叔,怎么了?”袁士妙发现了异常。 “这东西有定位功能。”浮休道人看了眼何小琴,“里面封印了血族的力量,不仅能管理你们,还能让你们变得邪恶,成为他们的奴仆。” “定位?”王双宝心想这才刚到了半天,就要被发现了? “手机也有定位功能。”雷震生没当回事,提醒了一句,“只要他们想找到我们,怎么都是能找到的。” “我该怎么办?”何小琴腿一软,又想跪。 “其实很简单,”浮休道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色符录,覆在其上,慢慢地包成一团,“用这张符录镇着它,大约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它的魔力就消失了,水晶也会破碎。” “那我呢,我怎么办?”何小琴摸着自己的脸,她也知道自己的面色苍白。 “士妙,给她开张方子。”浮休道人起身掀起铁床,将那个包着水昌项链的符录纸团塞到铁床的床脚里,“艾水和糯火之类的多开点。” “就这么简单?”何小琴捧着那张只有几行字的简单方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就能好?” “最多一年吧,你就能恢复原来的生活。”浮休道人微微一笑,“其实最重的就是这条水晶项链,是它的存在才让你们对血族如此忌惮的。” “原来是这样!”何小琴恍然大悟,“难怪每次升级都打换链子,我们还以为是为了提高能力和水平,原来是怕压不住我们!” “是呀,”浮休道人喝了口水,“你这两天就住这里吧,反正士妙那边也有地方。给那些想要退出的姐妹们发信息,让她们到这里来!” “好!”何小琴喜极而泣。 血族的人与中华道门的有协议,与王双宝他们也有协议。那就是不能主动攻击道门中人和普通人类,想到了这里,他就不觉得浮休道人的行为有多唐突了。 再者说,学校是阳气最盛之地,即使在夜间,黑暗生物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何小琴将退出夜玲珑的消息告诉了哥哥何大吕,他也同样很高兴,并主动开车接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为了安全起见,王双宝在袁士妙的提醒下,也知会了雷鸣生一声。这位警界大佬正在外地学习,不过他也将这件事安排给了下属-皇甫清。 “师叔,这么做是不是过于明目张胆了?”袁士妙还是表示了担忧,眼前这位师叔不按牌理出牌,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以我们的实力是打不进夜玲珑的,”浮休道人慢慢解释着,“为今之计,一方面发动关系找到同盟者,最好是修道和参禅的高人;另一方面,想尽办法的残食夜玲珑的实力。你放心,这里是中州,他们不敢乱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浮休道人所说,风平浪静,血族、狼人、玄妙会都没有找他们的麻烦。 就算是夜玲珑也是一样,即使他们的月女、圣女数量有所减少,也不见他们上得门来。 不过,浮休道人所说的援军也没有到来。因为不知道情况,袁士妙等人也不敢询问,只是继续修道画符而已。 几天后的傍晚,大忙人白金龙到了。 “双宝,你们咋不去天下城住呢,这地方太远了,还堵车。”白金龙手里拎着个食盒,那是二林饭店的手艺,“我最近接了个活,实在忙不开。” “你不是老大吗?什么活还用得着亲自出手?”袁士妙和他也熟了,主动打着招呼。 “这位老先生莫非就是浮休道长?哎呀,请受我一拜!”对于那些能打败血族的人,白金龙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客气了,白帮主。”浮休道人经过几天的休整,已经看不出那日受的伤了,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安德烈斯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呀,”浮休道人问起雪色狼王,白金龙也没有奇怪,“说要去找找玄妙会在后山里的总部,晚一点就回来了。” “白帮主好,我是青山镇雷家庄的雷震生。”雷震生伸出了手。 “雷震生?雷鸣生是你一家子吧,”白金龙一边笑一边握住了雷震生的手,“见到警察的亲戚总是不太对劲,以前落下病根了。” “到底是干什么活呀,”王双宝逼问一句,“我怎么感觉你多少带点邪气?” “这活可好了。”白金龙挤了挤眼,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了一桌,“我老愿意干了。” 白金龙不停的卖关子,王双宝佯装生气,只顾着倒酒摆筷子不再理他。 “是不是把玄妙会总部给挑了?”袁士妙很满意眼前的吃食,随便猜了一下。 “我现在还没有那实力。”白金龙摇了摇头,拉开了斜挎的皮包,“你们看,这是什么?” “乾坤袋?”王双宝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马清一送的乾坤袋,之前用来装阴沉木箱,后来却不知所踪,“怎么会在你这里?” “上回去兰沃子,何师兄送他的。”袁士妙倒是清楚此事。 “哦。”王双宝一把拎了出来,“这里面装的什么?还沉乎乎的呢?” “水晶项链。”浮休道人饿了,他直接揭开了谜底。 原来,昨天一大早,浮休道人和安德烈斯就有过类似的交谈。 由于之前的调查,浮休道人知道血族在中州的总部是夜玲珑,也知道里面的凡人都佩戴水晶项链。他交给了安德烈斯一个任务,让他找到饿狼帮的人去夜玲珑附近埋伏,暗中跟着那些信众。等到机会到了就实施抢劫,当然目标仅限于水晶项链。 几天下来,成果颇丰,竟收了小半袋子。 与何小琴带来的人都是圣女级别不同,白金龙收的都是些血族男仆和月奴、月女都较低级别的,防护很少,所以办得很顺利。 “夜玲珑就没报复你们吗?”王双宝很惊讶。 “没有啊,我一共就抢了三天,”白金龙嘿嘿一笑,“而且是打着玄妙会的旗号办的,从现在开始,我收手了,不抢了,哈哈哈……” 没想到,这次又是浮休道人的计谋。可敬的是,他在重伤之后,劳累了一天,仅仅休息了几个小时的情况下,又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并交由安德烈斯去传达信息。 也许真如王双宝所说,浮休道人的底牌不是别的,就是他心中的坚守与万千计策。 第205章保安公司的兄弟们 细想起来,白金龙大肆抢掠了三天水晶项链,却没有血族的人制止或者报复,这很不正常。 如果只是因为等级低,顾不过来,那何小琴带来的可都是圣女级别的高级人士,可同样如同石沉大海、波澜不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自从饿狼帮在中州北部兴起之时,与之对立冲突的老冤家玄妙会就没有出手阻止过。仅仅是用生意小没有矛盾根本解释不过去,这里面定然另有文章。 “他们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终南山了,”浮梁道人吃了个半饱后,才缓缓道来,“不管是血族和玄妙会,他们的领导层都搬到终南山去了,这边没有能人压阵,所以才会反应这么慢。” “那我们要不要突袭夜玲珑呢?”白金龙性急如火,“正好趁对方薄弱,我们正好一举拿下!” “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还是不够看的。”浮梁道人从白金龙的身上,能看出神算子白培英年轻时的影子,故而心中甚为欣慰。 “我有人啊,”白金龙拍拍胸脯,“饿狼帮这几个月招了一批年轻小伙子,个个能征善战,绝对可靠。” “白叔,你说的一批……”王双宝故意停顿了一下,“是保安公司那些弟兄吧?” “哈哈,让你看穿了!”白金龙很不好意思的抓着头皮。 保安公司的董事长是梁友贵,梁友贵是玄妙会的实际掌舵人,而玄妙会恰恰就饿狼帮在中州北部最大的对头。 这就等于白金龙绕着圈子到玄妙会去挖人,实在滑天下之大稽。更搞笑的是,居然让他做成了。至少中州城北天下城的保安中队,从上到下全都成了饿狼帮的会众。 “就算有这些人在,我们还缺几个帮手。”浮休道人很慎重,他很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不会匆忙出手的。 “师叔,您总说帮手,可现在我们被道门排除在外了,”袁士妙尽量用舒缓的语气,“还会有什么人来帮我们?难道是你的朋友?” “是我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朋友,”浮休道人不想详说,“周末吧,等小慧到了,他们也就到了。” 白金龙带来的一袋子水昌项链在处理时却犯了难。那些圣女级别的项链需要以高等级的银色符录制衡,虽然难画好在数量也没几个。可眼前这是半袋子,不知要画多少符录才能镇得住。 “师公,要不然布个阵吧,把它们全压在阵中。”王双宝建议,他也想见识一下前辈高人的布阵能力。 “不好,”浮休道人摇了摇头,“万一阵法被别人动了,或者被对方的人破掉取走,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那怎么办?画符?”雷震生一时也想不到好方法。 “老办法,”浮休道人捋捋胡须,“用火烧!” “用火烧?”袁士妙皱起了眉头。 这些水晶项链之所以邪性,是因为上面附着了血族前代吸血鬼的魂魄。与另的生命不同,因为其尽行邪事,魂魄是无法转世投胎的。只能用类似的办法帮他们不断转移,以期将来有机会可以重生。 这样的邪物在焚烧时必然惨叫连连,阴云密布,承受力不好的人甚至会吓晕过去。 “就是用火烧。”浮休道人看向白金龙,“找个偏僻的地方,我们用火焚烧。士妙,小慧的那个铜磬还在吗?” “在的。” “带上它。”浮休道人不想多说。 和平时期地皮昂贵,大学通常都会远离城区。白金龙干脆开车带着大家来到了后山之中,找到了个旧时已经荒废了的砖窑。 浮休道人拣了块树枝随便画了几下,又找了些石块摆了摆,重要位置压上了黄色的符录。然后将那一袋子水晶项链倒在中央。 那些水晶在阳光反射下很是刺眼,似是非常不乐意曝晒在外一样。当浮休道人的符咒响起进,这此水晶似是感觉到大难临头,开始动来动去。 再后来,白金龙直接在上面烧上汽油,并在浮休道人的示意下点着了火。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水晶项链在火光中怪叫连连,吱吱作响,声音极是凄惨。它们想冲出火焰却又被外面的阵法挡住,没办法只能发出更凄厉的声音。 “叮……” 袁士妙适时的敲响了铜磬,那种悠扬的声音中和了冤魂的惨叫。一曲终了,水晶项链相继炸响碎成粉末,而银色的链子也化成了银水,渗到石缝中去了。 浮休道人随便踢了几脚,将阵法破坏,顺便将那些黄色的符录也烧掉了。而后由雷震生找块木板铲来些砂土将那些融化了的银子覆盖。 “师公,您布下的可是五行阵?”雷震生一边清理一边仔细地端详,“可又不像,和记载的不一样。” “这是我自创的简化版,”浮休道人指了指天又指了指烧成灰的符录,“有它们的帮助,其实不用准备什么金木水火土,尤其是面对这些小把戏的时候。” 浮休道人的话让王双宝想到了谢宝山,无论是《阴元符集》而是谢仓实编纂而成的《阴元符录》,里面很多东西与道家的法术共通,但是操作起来却十分简单。看样子,无为道人在施法方面的灵活与机巧不仅影响了谢宝山,也影响了浮休道人。 王双宝上前拣起了乾坤袋,并将它翻了过来,以求能散一散里面的秽气。这东西也帮过他们不少忙,而且这是龙虎山正一道的马清一马师伯赠送的。 “这个东西是我的吧?”白金龙扯住乾坤袋的一头不撒手,“这是你母亲送给我的东西,袁道长可以作证。” “我母亲为什么要送给你这个?”王双宝松开了手。之前他曾听白金龙说过一次,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这么在意。 “我答应要帮你呗。”白金龙咧开了大嘴,很开心的样子。 “是的,”袁士妙真的作了证明,“就送给他吧。” 既然师傅和母亲都是这意思,王双宝也就没做别想,帮着清理余下的火烧痕迹。 “师公,”雷震生抬头问,“您的玉玺怎么不用呢,用来消灭这些东西不是小菜一碟吗?何必费那么的周折?” “呵呵。”浮休道人笑而不语,径向汽车走去。 在返回的路上,白金龙有意的看了眼车上的人,在这一个叉路口,他突然转向了,向西北方向开去。 “白叔,错了错了,”王双宝对当地的道路比较熟稔,忙提醒他,“你这样会越走越远的!” “车上也没有外人,”白金龙哈哈一乐,“我带你们去天下城的饿狼帮总部参观参见,晚上顺便和我的弟兄们见个面。” “啊?”王双宝心说你也太武断了。 “去一下也好,”浮休道人倒是同意了,“正好我也要去看看白先生的墓,去烧烧纸。” 有了圣旨傍身的白金龙撒了欢的在路上飞驶,他车上装着电子猫,总是在拍限速的地方会慢下来。这样一起一落之下,王双宝在车上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已经在一处陵园之内了。 “白先生,这一别数十年,你竟离我远去了。”浮休道人正蹲在地上烧着黄草纸,“所幸你所坚持的事情有了圆满的解决,大阵被破之前及时收走了尸手,没有酿成大患。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王双宝是第一次来白七爷的埋骨之地。这里是个风景优美的陵园,青山绿树、苍松翠柏,算得上是好风水了。 袁士妙也和白七爷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共同战斗过,也上前来一同烧纸上香。 从山上下来,白七龙驾车去了天下城的三江楼。原来他所谓的饿狼帮总部就在三江楼的二楼,基本就是之前埋藏鬼灯的位置。 因为鬼灯的关系,二楼售价低廉,让白金龙拣了个大便宜。其实鬼灯对这里的影响微乎其微,过去几个月了,早就烟消云散了。 “赵队!”王双宝走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正在喝茶聊天的赵保全,“你也辞工了?” “是啊,我正式来这边了。”赵保全用力的握着王双宝的手。 和赵保全聊天的是饿狼帮的王洪涛,外号神算子,主管财务方面的事情。王双宝打个照面就识趣的去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是个健身房,几个小伙子正在这里练的热火朝天。 “小福!小胖!小高!”王双宝认出其中的三个居然是老同事,高兴的上前寒暄着。 “只看到了我们啊,”边小福经过狼王坟一行后,性格变化了不少,冲后面努了努嘴,“那还有一个呢?” 王双宝转过头去,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当时又惊又喜:“小朱?朱志伟?你没回胶东?” “宝哥,”朱志伟一身大汗地走了过来,“我回去了,又回来了!” 边小福和朱志伟早就从保安公司离职了,而小胖儿庞锋和高从文今天是夜班,所以也有时间来凑热闹。 至于黄强、毛刚等其他人,还没有下班,故而现在见不到人。 第206章天下城的危机 保安员们迟迟没有下班,王双宝骑车先去了趟夜校,在那里等着惠老师下课。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他就坐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 “胡黄白柳灰”是农村的五个保家仙,当中最出名的无疑是狐狸和黄鼠狼,伴随他们的传说也最多。其余的三种如刺猬、蛇、鼠就要差一些了。 算起来,与王双宝交集的人多半都是有些缘分的。比如1800年前黄巾军起义的后代以及那些负责镇压起义将领的传人。再比如以农村的保家仙作为姓氏的人们,还有谢姓与邪性相通,边小福又暗含“小蝙蝠”的谐音等等。 其实初入狼王坟时,在那片老林子之下,那些可伸长收缩的树根给他制造了一个幻境,对此王双宝一直记忆深刻。 当时,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王双宝,那人告诉他:“其实你早就死了,死在黑煤窑之下的煤堆里……”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王双宝就会想起这句话,想跟师傅说说,又怕惹得师傅不高兴。今天见到了惠老师,总算是找到倾诉的对像了。 “王双宝!”惠老师刚一进门就热情地伸出了手,“你怎么回来了?来上课?” “不是,我是来办事。”王双宝有点尴尬,可能是过去旷课太多的原因。 “哦,那就是来看我的喽。”惠老师看到桌子上的水果篮。 “对,对。”王双宝连忙推过去,“我是专门来看您的,顺便和您聊聊。” “太感谢了,”惠老师接了过去,放在一边,“聊点什么呢?” “老师,我曾在一个地洞之下遇到一个幻境。在我对面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是我的另一面,”王双宝语速很快,吐字还算清晰,“并且说我早在黑煤窑之下就死了,只是魂魄不愿意相信罢了。” “然后呢?你经常会迷茫,觉得他说的对?”惠老师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问题是,我怎么能证明他说的不对呢?”王双宝看向窗外,“谁又能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呢?” “我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个修道之人,”惠老师想了想,继续道,“庄子在《齐物论》中有个故事,有一天庄周梦见了一只美丽逍遥的蝴蝶,梦醒之后他问自己,‘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对呀,究意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王双宝一头雾水。 “其实不重要。”惠老师笑了笑,“有人说: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我倒是觉得,不管是怎么一种情况都无所谓。问题是,你在乎吗?” “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王双宝有些懂了。 “在乎与不在乎,都不能改变什么,又何必去在乎或不在乎呢?”惠老师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 “哦……”王双宝恍然大悟。 无为而无不为,道家进究的就是清净无为,与世无争,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任何事、所有人。如果非要去计较去争论,从一开始就错了。既然错了,也就没有计较和争论的必要了。 “惠老师,认识您这么久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王双宝钦佩之余,想起在学校黑板上的授课老师一栏里,永远都是“惠老师”三个字。只有姓氏和称呼,却没有名字。 “惠道净。”惠老师笑得很开心,脸上有两个酒窝。 “道净?”王双宝睁大了眼睛,“您也是修道之人?” “也是也不是。”惠老师指了指书架上的道家典籍,“我是在修道,但我却没有入道籍。” “那我们是一样了。”王双宝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天下城发生的事情,“老师,您在这里教书,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当然是有的。”惠老师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我是退休之人,条件也尚可,根本没必要来教什么夜校。可是我经过白家山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里有一个天罡北斗大阵,而且,村子里抗拆的七户人家正对应着天上北斗七星时,十分惊讶。于是我就留了下来。经过研究,我发现这个大阵似乎在压着什么东西。出于道门的责任感,我留了下来。” “后来呢?”王双宝知道作为一名修道之人见到失传已久的天罡北斗阵时的感觉。 “后来我发现白老爷子,饭馆的白老板,包括你们都是守护者,”惠老师侧头看了眼教室,还没到上课的时间,“而那些黑暗生灵却是觊觎者,还有一个命运多舛的残疾者。那天晚上,倘若你师傅不到,我会出手的。” “老师,你是何门何派?”王双宝恭敬地问。 “算起来我和你师傅也是同门同派,只是修道的地点不同,”惠老师到了上课的时间,站起身来,“我在京城白云观,论年龄她得叫我声道净师兄。” 惠老师上课去了,王双宝手机也响了起来,原来众弟兄都到齐了,独独少他。 王双宝骑上电动车,向饭店行去。经过白家山时,看那里的主体框架都打好了,平生了许多感慨。 除了那些旧有的伙伴,还有些比较生的面孔,有些甚至是全新的。自然有保安中队的现任中队长黄强给他一一介绍。大家分宾主落座,足足坐了两大桌。 “师傅,你认识京城白云观的道净师傅吗?”王双宝紧靠着师傅坐着,小声询问。 “道净师傅?”袁士妙很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知道她?她可是奇人一个啊。比我大了二十岁,论辈分我得叫她师兄。你从哪知道的她?” “她就是我夜校的惠老师啊,”王双宝一巴掌拍在脸上,“她一直都在,就在我们的周围。而且她说,如果那天你没来,她会出手的。” “她还说什么了?”袁士妙大感兴趣,并看了眼浮休道长,后者也是略感惊讶。 “她在修道,却不在道籍之中。”王双宝耸了耸眉毛。 “哦!”袁士妙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如果她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那我们就是如虎添翼了!” 保安员们和王双宝离开时不同了,个个强壮有力的样子。精神头也足,不再是那种可怜的看门人形像。 “袁道长,你看我这帮兄弟还行吧。”白金龙自卖自夸,“不是我吹的,要是玄妙会的人来了,一对一单挑,肯定是我们这边赢呢!” “是吗?”袁士妙坐在主位上,刚好正对着房间门,只见她扬了扬下巴,“有人来找你单挑来了。” “谁他妈敢?”白金龙回头望去,果真看到一个熟人,老部下解忠民。 “二楞子?你来干吗?找揍吗?”白金龙不想鸟他。 “四哥,今天你们饿狼帮聚会啊,”解忠民故意将“你们”这两个字念得很大声,“最近你们风头很盛啊,都敢到夜玲珑附近抢东西了。” “你是给阎罗令出头的?”白金龙一脸的嘲讽,“你们玄妙会这么怂吗?都落到这种田地了?” “没办法,老大吩咐的。”解忠民也不和他啰嗦,“正好你们都在,老大的意思让你长点教训。” 话说到这里,白金龙才注意到走廊里聚满拿着西瓜刀的人群,将酒楼挤的水泄不通。 “这里太窄了,我们出去说话。”白金龙毫不示弱,带头挤进玄妙会的队伍中。 在他身后,是一众皮肤黝黑,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人。玄妙会众没有人敢碰他们,直接闪出一条缝来。 “袁道长、王双宝,”解忠民没有跟着出去,反而坐在了白金龙的位置,“这位老道是浮休道人,这位是雷震生。” 在座的四个人没理睬他,而是自说自话,自斟自饮,令他颇为尴尬。 王双宝掏出手机来,想给皇甫清打个电话,却奇怪的发现没有信号。 “是你做的?”王双宝问。 “天下城这里就一个信号塔,做个手脚就是了。”解忠民脸上带着点儿小得意,“老大说了,你们不识抬举,让我给你们的颜色看看。” “就凭你们?”袁士妙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们哪有这种资格,”解忠民撕下条鸡腿大嚼着,“来吧,出来看看热闹。你们的老冤家来了。” 解忠民不过是玄妙会的一个小角色,至少比不过太平堂副堂主梁尧的地位。他今天贸然进来挑衅自然是多少有些底牌的,袁士妙带头站了起来,其余三人也随他出来了。 王双宝在经过别的房间时,发现桌上的酒菜都还在,人却不见了。看样子玄妙会提前就有布置,对整个饭店清了场,感觉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浮休道长,袁道长……”狼人贾斯汀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们的帐还没算呢?皇帝陛下派我们来收账。” “呵呵,”袁士妙不屑一顾,“就你一个?也是不够看的。” “那我呢?”新任狼皇理察德从狼人之中慢慢走了出来。 第207章新任狼皇理察德 理察德是上任狼皇加内特之子。自从前任狼皇胡多克借助月神之戒的力量短时间压制住血族的嚣张势头之后,这枚紫色的月神之戒被奉若神明,长时间地供奉在狼族孤山的圣堂里。只在需要狼皇出手时才被请出来,戴到手上。 狼族孤山是狼人在西方世界的神圣之地,藏在月神之戒之中的邪神该隐的魂魄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休整。 中世纪宗教统治下的一千年结束后,文艺复兴开始兴起。各种先进的生产力大行其道,人口大幅增加。宗教对精神上的束缚不再明显,这让黑暗世界的统治者血族和狼族感到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血族和狼族虽然仍是互有争斗,但已经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了。双方开始掌握分寸,各自安守自己的区域,即使有冲突也尽量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十九世纪,热武器的大量使用对黑暗世界的威胁与日俱增。无可奈何之下,两大黑暗势力只好将主要精力转入地下,活动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区域或者干脆就在人类修建的下水道之中。 十九世纪末,时任狼皇加内特之子理察德不满这种形势,开始频频与血族的人私底下接触,想发动一场类似中世纪末的黑死病。但是狼皇加内特却不同意这种行为,他认为这将给黑暗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为了打消理察德的这种念头,他甚至威胁说要取消其皇位继续人的身份。理察德为此大为紧张,并由此恨上了皇位的第二顺序继承人安德烈斯。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孤身一人来圣堂,对着芬里尔的石像告解,却被藏在戒指中的该隐听到。之后便有了后续的故事。 作为当时邪神对外的唯一联络人,理察德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故意将含糊不清的指令发给血族,让他们派出了四大高兴围追堵截安德烈斯,致使安德烈斯跳崖,而那藏着邪神该隐的戒指也掉到了高加索山下。 邪神该隐成功复活后,曾对已接任狼皇的理察德大为恼火。后虽勉强保住了他的皇位,却仍对其不放心,故意将他们从西方调过来。 明面是让他们帮着一起统治华夏的黑夜,暗地里却是对其进行管控和监视。 就这样,心情极其不爽的理察德被安置在青华山的一个溪谷之中,与奸猾狡诈的梁友贵为伍。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双宝又不合适宜的出现了,并且散布了一个狼皇芬里尔还在人世的消息。 保安公司的小伙子们是第一次看到血族的人,而且一个是狼皇一个七人团的高手。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不仅不怕而且还兴高采烈,有人甚至还想拿手机拍照,结果被玄妙会的人及时制止。 “理察德陛下,”王双宝上前弯腰行了个礼,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新任狼皇理察德和贾斯汀身后再无其他狼人,说明他们此行是隐秘的。但是有玄妙会的人开路,又暗示了梁友贵就在幕后。 “听说你们要去夜玲珑请出狼神真身出来,是这样吗?”理察德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是有此事,”王双宝在心里笑了笑,“芬里尔是狼族之神,有了他,狼族就可以对抗血族了。就不用再受血族的欺压了。” “哼,”理察德感受到了气场的不同,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浮休道人,“这位道人,就是重创谢先生和马修斯等人的那位吧?” “是的。”袁士妙代为回答。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理察德罕见的和颜悦色,“两千年过去了,狼神的身体还在吗?狼神变身之后的巨狼身高十余米,极度的凶残。它不仅仇恨血族,而且也恨你们华夏人啊。是你们将他压在下面的。” 理察德的话虽有恐吓的成份,但是却也合理。两千年前,的确是华夏道人阴长生用阵法将其压在地下的。很难说狼神芬里尔会不会痛恨人类,就算是无意识的杀戮,那里正在闹市区,也是伤不起的。 “狼神的身体肯定还在,”浮休道人开始回答狼皇的问题,“如果能被消灭,那两千年就消灭了,何改费这个事呢?第二,狼人要到晚上在月光下才能变身,还必须摘掉月光戒指,我们可以选择时间段;第三,两千年前它犯大错才被阴长生压制的,而两千年后华夏的道人将他放了出来,我们对他有恩,他怎么会恨我们呢?” 浮休道人说的狼皇哑口无言。从他的说话语气上,王双宝甚至猜出是梁友贵要他们这么说的。 因为该隐的肉身在中华也禁锢了1800多年,只是脱水而已并没有损害。但是他需要吸收人类的精化,这一点,王双宝没敢说出来。 “理察德陛下,”王双宝上前一步,“您是不是欠安德烈斯一个道歉呢?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者,从一开始您就对他百般迫害,直到前几天还把它打落了悬崖……” “所有狼人都是我的子民,”理察德恢复了之前的冷峻表情,“我是一名狼皇,是不会犯错的。安德烈斯私自携带月神之戒叛逃,将整个狼族置于危险境地,必诛杀之。” “既如此,”袁士妙朗声道,“你们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回?”狼人贾斯汀狞笑着,“今天能请得动玄妙会的人帮忙,怎么也得付报酬的。谁不知道梁友贵是个精明的商人呢?” “大家小心……”王双宝后退几步,大声提醒。 就在这时,狼皇理察德突然从袍袖底下伸出左手,一片紫芒大炽,扫向围观的饿狼帮等人。同在队伍中的浮休道人、袁士妙反应快,一个纵跃躲了过去;离得较近的王双宝就近趴到了地下,姿势难看却很有效;另外一边的雷震生和白金龙拉着几个人拔腿就跑,也躲过了攻击。 可是当中那些离得又近又来不及反应的饿狼帮年轻会众却全倒在了地上。 “堂堂狼皇,竟然偷袭!”浮休道人勃然大怒,顺手请出了传国之玺! 狼皇理察德在出招之后一个后翻就变成了一头灰狼,与贾斯汀变身的灰狼一起,遁入夜色之中。根本没有一点想与浮休道人较量的意思。 紧接着,解忠民也带着玄妙会的会众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些人怎么回事?”白金龙手脚冰凉,眼中全是绝望,“都死了?” “不是,”袁士妙就近翻开一个人的眼皮,又摸了摸脉搏,“邪阴伤体,需要马上诊治!” 王双宝数了数,除了部分站在最后个子较矮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外,倒在地上需要救治的足足有十人之多。可他身上所带的糯米和艾水只够救一个人的。 “我来一个。”雷震生就近扶起一个,却是矮胖的黄强,“天师府有天师府的办法。” “这四个给我。”浮休道人也不敢怠慢,就近抓起一个,上去就封了他的穴道。 袁士妙自忖功力不足,只是揽过了三个人。再加上王双宝救治的一个人,一共九个,还缺一个。 “这个咋办啊?”白金龙上前抱住,鼻涕眼泪一起流,“这是老六铁算盘啊,没他谁给我管账啊……” “放着我来。”从人群挤进一个胖胖的女人,王双宝定睛一看,却是惠老师。 当下也没人顾得上寒暄,大家的心思都在治病上。有了惠老师的加入,浮休道人匀给她一个,袁士妙匀其半个。 等第一个昏迷的人发出一声呓语之后,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十个都相继醒来。 白金龙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皇理察德那一下险些毁了他这几个月的心血。 “道净师姐,”袁士妙走上前去,仔细辨认,“真是你啊。匆匆一另十余年,你可好吗?” “满好。”惠老师笑吟吟地望向浮休道人,“师叔,我来了。” “该不会……”袁士妙一下子明白了,“你也是师叔请来的助手吧。” “当然。”惠老师呵呵一笑。 “你是下了课才赶过来的?”王双宝看了看手机时间,问道。 “是的,不过今天是我最后一堂课。”惠老师看了看人群中的小伙子,其中有几个也上过她的课,“学期结束了。” 就在王双宝看手机时间的同时,他的手机信号格突然出现了,回复了正常的状态。 “这个狼皇也太没品了,”黄强素来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上来先是啰里八嗦的说了一堆,被识破后又装起大尾巴狼来了。最后趁人不注意来这么一下,太不是人了!” “他本来就不是人,”白金龙怼了他一句,“还是你反应慢!你看人家赵队、高从文、毛刚这几个不都是避了过去吗?” “他们都练过,我不是还要上班嘛。”黄强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了,”王双宝哈哈一笑,“有惊无险,过去就不提了。来,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夜校的惠老师,就是京城白云观的道净散人!” “哦……”小胖庞锋正是被惠老师救治的,“我上过您的课啊,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个修道之人呀!” “无量寿福,”惠老师很开心的做了个起手礼,“我们能不能边吃边谈?贫道饿了!” “哈哈哈!”白金龙仰天大笑,“里面请,大家吃好喝好!” 第208章倒行逆施的马克劳 在银钟山洞底的石台之上,邪神该隐吸干了卢安康真身的精华,换取了自己的重生。 同样的方法可能也要用在狼神芬里尔身上,但问题是,从哪里找到自愿的牺牲者。而且新任狼皇理察德的几句话也不无道理,这样的狼神万一发了狂,谁能治得了他? 王双宝不仅想到了这些,还想到了自己。当初他被宋金明和唐朝阳害死,躺在小黑屋之时,正为为贪婪的宋金明觊觎月光石,才会成为自己复活的牺牲品。 “惠老师,”王双宝不想再思考这些问题,便换了个话题,“马老师还在夜校吗?他最近怎么样?” 重机枪马克辛教授的课程是《西方经济学》,他是保安公司副总经理马克劳的弟弟。而这个马克劳,就是梁友贵在早期的重要打手。 他曾出现在小清河的土地庙,也曾驾车以疲劳驾驶为由冲进早点摊,致使谢仓明和张娟一死一重伤。虽说梁友贵才是幕后黑手,但是作为一名执行者,他也难辞其咎。 只不过时间过去的十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法院里不可能采用一个鬼魂的证词,更何况普通的鬼魂向来对公检法等阳气盛的地方颇有忌惮。 “马老师啊,学期结束了,他也不干了。”惠老师并不确定,“好像好要离开中州,去南方去发展。” “哦。”王双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他弟弟马克劳的所作所为您知道吗?” “知道一些,”惠老师郑重其事,“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马克劳最近也不消停,”赵保全把话头接了过去,“我们这些离开保安公司的人,在办理离职手续时,都受到了他的阻挠。” “他又不是总经理,这种人事上的事情说了也不算啊。”王双宝很奇怪。 “升了,”赵保全当初的级别相对高些,知道的比较多,“现在的保安公司已经合并到玄妙会总公司去了,孙启发现在是玄妙会在中州的总经理。保安公司当然就是马克劳的一把手了。” 说到这里,王双宝明白了。原来黄三泰不是一时起意去了终南山,而是继续为梁友贵保驾护航去了。 “玄妙会和饿狼帮不是竞争关系吗?”袁士妙也有点糊涂了,“为什么任由你们进出和训练呢?”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白金龙也想不通这事,现在又不是遮着盖着,而是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是不是想给我一种没人知晓的错觉?” “应该还是轻视吧。”雷震生随口接了一句,“对方觉得你们成不了气候,才会放任不理。” 马克劳转正之后的这几个月里,把保安公司弄得鸡飞狗跳。他大量扶持自己的力量,把那些之前看不顺眼的统统调离原有岗位、或降或黜,搞得怨声载道。 可能是因为他之前有功的原因,不论是远在终南山的梁友贵、黄三泰,还是近在眼前的孙启发,统统假装没看到。 一个小时后,酒宴进行到高潮。白金龙又开始了喝酒表演,止都止不住。 可就在这时,现任天下城保安中队长黄强接到了一个电话。 “马总,您好。”黄强一边接电话一边给其余人示意,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黄中队长,”黄强的手机外放声音很大,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最近天下城是怎么回事?怎么保安员们都不正经干活,没事就往健身房里跑?客户都投诉过好几次了!你要给我们合理的解释!” “马总,健身不是好事吗?”黄强尽量压制着火气,嬉皮笑脸的道,“据我所知,客户对我们很满意呀。您想想看,一群身强体壮的保安在园区里巡逻,对那些小偷小摸是多大的震慑……” “闭嘴!”马克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今天晚上的值班是怎么安排的?保安三班不用上班吗?三江楼这里怎么是一班的人?” 按照排班表,三班的庞锋和高从文应该今晚值班。但是王双宝和众位道长到来后,黄强临时改变了主意。将一班调过来两个人来替班,这样一来,就成了三班无人值班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灵活机巧如黄强也有点压不住火了,“三班晚上有个聚会,我同意了给调了班!” “哼,”马克劳冷冷地哼了一声,“保安三班从你当班长时就乱七八糟的,后来那个王双宝更是胡来一通,现在换成柳永飞也是不堪大用!我想过了,问题就是出在你的身上,明天你到保安公司总部来报道!参加学习!保安中队暂由一班长李庆负责!” “你你你……”黄强气得说不上话来。 “马总,我是二班长毛刚……”毛刚怕黄强呛了火,怕接过手机来,“今天有几个以前的同事回来,给他们接个风……” “以前的同事?”马克劳不依不饶,“是不是赵保全、边小福、朱志伟,还有那个专爱挑事的王双宝啊?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跟那些黑社会的人不要来往!” “你……”脾气温和的毛刚也被噎住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马克劳继续发着狂,“公司规定,即日起,凡是那些加入了黑社会组织的保安员必须马上退出,否则,公司将按照劳动合同予以开除处理!” “我操*你妈的!”白金龙忍无可忍,一把抄过手机,“你他*妈在哪?老子现在就去劈了你!说我是黑社会?你们老大梁友贵害死了我大哥二哥,这笔帐怎么算……” “没素质,”马克劳轻蔑地回道,“我怕你吗?白老四,我在三江楼值班室呢?放马过来,我等着你……” 放下电话,白金龙余怒未消,破口大骂不停,最终被一旁的惠老师给挡下了。 “稍安勿燥。”惠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先不要动怒,好好想一想,这里面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白金龙正准备打电话召集手下,听到这里愣住了。 “前有玄妙会和狼皇,后面马上就有马克劳打来的电话,难道不奇怪吗?”惠老师心平气和的说道,“说不定在三江楼有个圈套正在等着你呢。” “那我怎么办?”白金龙眼睛一瞪,用手一指眼前的众人,“我堂堂老大,怎么还弟兄们交待?” “去是要去的,”浮休道人喝了口汤,“但是要一起去。去的时候还要先看明白了再行动。” “能不能做到?”袁士妙也看过来。 “能。”白金龙咬牙切齿的应道。 说实话,作为梁友贵早期的重要打手,马克劳在戕害饿狼帮两位老大时应该也起了作用。至于其后来警察抓去,梁友贵迟迟没救他出来的原因。一方面是想给他个下马威,杀杀他的威风;另一方面,张娟是血族的人,梁友贵需要去央求血族的人放手,这并不是他愿意做的事。 整个三江楼静悄悄的,在浮休道人的提醒下,除了白金龙和王双宝,其余人都集中在监控照不到的地方。 “李班长?”王双宝在值班室里并没有见到马克劳,却看到了加班的一班长李庆,“今天你值班?” “不是啊,”李庆挺老实的,向来不太合群,“是马总叫我过来的。黄……中队长安排的两个人我让他们回去了。” “马总人呢?”王双宝很奇怪。 “他说在三江楼的顶楼上等你们。”李庆看了眼窗外气势汹汹的白金龙,咽了口唾沫。 “在那里?”王双宝心说真让惠老师说着了,对方居高望远,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他,“还有别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庆指了指监控,“反正他把摄像头给蒙上了。” 出了值班室,王双宝和白金龙把情况一说,又给师傅挂了个电话作了说明。 眼下的情况是,马克劳在高处,他们的情况被其一览无余。而白金龙和王双宝在明处,双方又约定是单挑。倘若饿狼帮那一大帮子人上去,笑也被笑掉大牙了。 “这样吧,双宝,你陪白帮主走一趟,”袁士妙在商量过浮休道人后,吩咐一句,“见机行事,不要蛮干。” 刚才在值班室里,王双宝快速浏览过近一小时的监控,三江楼的主要位置并没有什么陌生人进入。那就说明一点,楼顶上可能只有马克劳一个人。 当然也不排除,上面会有血族的人或者狼族的理察德和贾斯汀。 白金龙作为一方老大,这种事是不能退缩的。两个人提了提气,大步向三江楼走去。 三江楼这里是三班的主要巡逻地点,王双宝对这里的布局非常的熟,即使在深夜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也能根据依稀的月光分辨出主要物件。 同样,白金龙的饿狼帮总部就在二楼,他又是当地人,对三江楼也很熟悉。 但是两个人有个共通点,那就是,最多只上到九楼,从来没到顶楼上去看过。 经过九楼时,王双宝仔细的嗅了嗅,一点也闻不到氨水味道了。他转了几圈,找到了上到九楼的梯子,主动要求先行上去。 “马经理,我是王双宝,”王双宝对着那个方形的洞口大声呼喊,“我要上来了哦……” 第209章三江楼顶的疑云 三江楼的楼顶并不似想像中开阔,上面遍布各种太阳能和空调的室外机。王双宝和白金龙相继爬上去,视线却被遮挡,根本见不到马克劳的所在。 “马经理!”王双宝把手拢起来,放在嘴边充当大喇叭,“你——在——哪?” “这小子不会认怂跑了吧?”白金龙回头望了一眼。 楼顶的视野果然开阔,能轻易看清商业城的边边角角,即使是浮休道人、袁士妙与饿狼帮会众的隐身之地也能基本看清。 “不会。”王双宝摇了摇头,“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怎么可能认怂?” “那行,我们分头找找?”白金龙提议。 “不要,我们最好别分开。”王双宝可不想和梁小慧那次一样,在夜玲珑里兴奋之余一回头找不见了师傅。 三江楼曾是血族的据点之一。吸血蝙蝠盘据在九楼里,当时马修斯带着上了谢蔷薇身的该隐就是从这里起飞又飞回这里的。在二楼的走廊里埋着一盏鬼灯,那盏灯如同大海里的灯塔一样,指明了吸血蝙蝠们飞行的方向。 昔日布下天罡北斗大阵的的白家山村正在大兴土木,而鬼灯正是其北极星的方位。这种布局是无为道人的关门弟子梁永贵提供的,借此拉大并计算出大阵的运行间隙,在合适的机会破解掉,以期获取尸手。 王双宝和白金龙尽量走在楼顶的边缘位置,这样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们,不必总是打电话报平安。 转到另外一边,那里有个电机房,挡住了月光,显得有些阴森。 王双宝给马克劳打过电话,结果是无人接听。两个走到电机房附近时,那里也有个出入口,想从那里下去。 “马经理!”王双宝眼尖,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三江楼的边缘处,面朝外,腿也耷拉在外面。 “是你们啊,”马克劳嘿嘿笑着,似是颇有醉意,“哟,这不是白四爷嘛,来,喝点?” 马克劳半转身之后,王双宝才看清,原来他手中有个酒瓶子,已经快见底了。 “这是怎么说的?”白金龙试着靠近他,“就这么点儿,也不够喝啊。” “还有,”马克劳在黑影里一通乱摸,又拖出两瓶来,还有一包酱牛肉,“来吧,单挑都不怕,还怕喝酒吗?” “能不能换个地方喝?”王双宝提议,“我这个人恐高……” “你不懂,”马克劳拿起块牛肉塞在嘴里大嚼着,“就这样喝着才有劲呢……我等你们半天也不来,就先喝了点,越喝越兴奋……” “喝就喝嘛,谁怕谁!”白金龙这人最是受不的激,也是有样有样,坐下去拧开一瓶酒,“我来前儿也喝了一斤,比这度数还高,不算占你便宜吧。” “想我马老二,在中州也混了半辈子了,”马克劳絮絮叨叨的,“不是给人当枪使,就是背黑锅,总也做不回自己……比不了你白老四啊,想干嘛干嘛……” “你刚才在电话里那么拽是什么意思?”白金龙也不客气,一口酒一口肉,自得其乐。 “拽?”马克劳摇了摇头,“我哪句说错了?你说说看?一群小年轻放着正经的班不上,非要进什么帮派……这里面最不靠谱的就是赵保全……还当兵的来……丢人……” 王双宝在远处摆弄一番后,也走了过来,抢过马克劳的酒瓶子灌了几口:“马经理,说得这么漂亮,你当初撞进早点摊去的时候,真不是故意的?” “谁他妈说我是故意的?”马克劳十分激动,大声嚷嚷,“那是我这辈子背得最大的一个黑锅!” “不是你干的为啥要你出钱?”王双宝想起马克辛拿得那一包钱来。 “钱也不是我出的,我哥出的我已经还他了。”马克劳抓起几颗花生豆,“我最近很上火,真够了。本以为孙启发升了,我就自由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更大的黑锅在等着我!” “你先说说撞人那事!”白金龙拿酒瓶子跟他碰了一下,“你瞧瞧,我连刀都带着,真是来和你单挑的!” “别闹了,连二楞子都打不过你更别说我了,”马克劳喝了一口,“撞人那事不能说,反正都过去了,还说个屁。” “怂!”白金龙在包装纸上胡乱擦了下手,掏出烟来分了分,自己也点上,“咱俩之前也不熟,没寻思你还是个有故意的人嘛。” “谁怂了?”马克劳喝醉了,有些激动,王双宝见势把偷偷拉住了他的外套边缘,“我告诉你们,你们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不知道人心……” “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王双宝小心的抓住衣服,“我们都知道,保安公司是梁友贵的,玄妙会也是梁友贵的,他还和西方的狼族和吸血鬼有协议,坏事都是他做的,对不对?” “你们什么都知道?”马克劳很惊讶的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最近没休息好。 “是啊,快说吧。”白金龙也在一旁催他。 “车是我开的,人是我撞的,但是!”马克劳举起一只手来,似乎在宣誓,“方向盘是梁友贵动的!他推了一把方向盘,我才撞过去的!” “啊?”王双宝愣了,“你是说,梁友贵也在车上?” “是啊……”马克劳用力地拍打着墙面,“开了一整夜,我是有点困,可是也不至于失控到那种地步吧……是梁友贵,他本来是本躺着睡觉,突然就在方向盘上蹬了一脚,车一下子就撞进去了……” “有这种事?”白金龙也傻了,像这种情况如果没有监控,根本说不清楚。 “他也不认账,又是老板,又没有大车证,所以只能我背锅了……”马克劳狠狠地丢下烟头,“从此以后,那个张娟到哪里都缠着我……躲都躲不掉……” “十年前,你去过青山镇的小清河村吧。”王双宝知道这种被冤枉到底的滋味极其难受,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去过。怎么了?”马克劳不明所以,“我在青山镇晃悠了一个多星期,每个村子都走到了。” “你去那干吗?”王双宝又问。 “我也不知道去那里干吗?”马克劳大大喝下一口酒,“反正老板让去哪就去哪,让说啥就说啥,让干啥就干啥……” “急什么,”白金龙怕他真喝醉了,“等等我!” “反正就是到处照像,有刻字的地方就拓印下来,就是这些任务。”马克劳一摊手,很无奈的样子。 “你……你知道玄妙会陷害我的两位大哥的事吗?”白金龙感觉心里抽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 “保安公司和玄妙会是两套系统,通常我们是互不走动的,”马克劳咽了口唾沫,“但是我是个例外,谁让我是老板专业黑锅呢,是吧?你们老大叫什么爱国的,肝癌死的,那事跟我没关系,上的火也是黄三泰带人干的。你们老二顾守诺,那人是被车撞死的,倒真是我安排的。” “什么?”白金龙怒目圆睁,火冒三丈。 “我不安排别人也会安排的,”马克劳摆摆手,“你再不服气我现在跳下去,一命抵一命,行不行?” “白叔,让马经理继续说嘛。”王双宝使了个眼色。 “好……”白金龙低下头。 “这事咱专业呀,反正黑锅一个是背两个也是背……”马克劳上来酒劲,越来越啰嗦,“说给你听听也没关系,其实真正开车的人是你的徒弟……” “谁?”白金龙猛抬起头。 “二楞子呗……”马克劳傻笑起来。 听到这里,白金龙忘了正在三江楼的九楼楼顶,一使劲想站起来。不想却踩了空,王双宝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回来。 “白叔,别激动!”王双宝埋怨道,“你这劝人的咋成了被劝的了呢?” “好,好,好,二楞子这笔账回头再算,”白金龙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这些年黑锅都背过来了,你还不习惯?好好的为什么要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啊,”马克劳手舞足蹈的,有点兴奋过头,“在这里喝酒刺激嘛!嘿嘿,梁老大说给我个机会让我成仙呢……” “成仙?”王双宝下意识地拉紧了他的衣服。 “是呀,他说有个机会,让我灵魂出壳,变成无所不能的仙人,就像张娟一样……”马克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仙人,哈哈……” “你知道张娟?”王双宝很惊讶。 “知道啊,张娟变成了蝙蝠怪,几天前来找过我。”马克劳笑着笑着,突然停住了,症症地说,“她变成那个样子还是没能原谅我,非要杀了我。” “后来呢?”王双宝追问。 “她听说我要像她一样成仙时突然停手了,”马克劳神色黯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好像已经报仇雪恨了……” 话音未落,马克劳突然纵身跳了下去。王双宝连忙拉了一把,可只抓回来件衣服,本人倒在三江楼硬硬的花岗石路面上。 死了。 第210章连锁反应 三江楼的九楼相当于普通民宅的二十楼,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有死无生。 “死了?”白金龙傻了,十秒之前这个人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突然就死了。 “死了。”王双宝把白金龙拉进来,他不想再出意外。 天下城商业区的地面都是用坚硬的花岗岩铺就,尽管夜晚的路灯不够亮,王双宝还是能看到马克劳的身边渗出了一摊鲜血。 “这能说得清楚吗?”白金龙手里还握着酒瓶子,两斤白酒下肚本就让他神智不清,突遭变故之后更是让他懵上加懵。 “能。”王双宝走远几步,从电机房的窗户上取下了手机,“我都录下来了。” “哦,哦。”白金龙一阵迷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双宝先给110报了警,然后又给师傅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并要求他们不要过来,各自回去等消息。 从马克劳的话语中分析,他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梁友贵给了他一个“成仙”的机会,变成像张娟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让他变得绝望,背的锅太重,太也背不起了。 思前想后,王双宝又给雷鸣生挂了个电话,说明了这里的情况。 因为视频里马克劳说的事情常人无法理解,也没办法公布于众。即便是警察部队,也只有雷鸣生这样的人才会相信他。 半小时后,警车和救护车到了。王双宝在上面看得清楚,下面全是标准程序,十几分钟后,一众警察到了楼顶。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皇甫清假装不认识一样很严肃的样子。 “是,”王双宝点点头,“雷队和你讲过了吧,我有录像的。” “程序还是要走,”皇甫清好像升官了,气场变强了,“小李,你们负责勘察现场,所有的东西都是物证,要小心行事。走吧,你们跟我回去录个口供。” “好。”王双宝搀起白金龙向电梯口走去。 有了视频证据,还有雷鸣生的关照,王双宝和白金龙仅仅在里面呆了一个晚上就被放行了。用皇甫清的话说,就是“案情清晰,证据确凿,死者生无可恋,确定是自杀行为。” 马克劳的死引起了连锁反应。因为群龙无首,玄妙会的总经理,保安公司的董事之一孙启发临时调回来主持工作,将公司的人事结构进行了重大调整,就连接待员庞蕊都升到了人事部主管。而且,仅仅用了几个小时,新任总经理就确定为梁盛,梁氏三兄弟中最懂得用脑子的一个。 同时,马克劳死前发布的一系列命令全部取消。这样,黄强可以继续留在天下城保安中队,事态暂时得到了平定。 然而,事情才刚刚开始。雷鸣生提前结束了学习,回中州全力调查此案。 虽说马克劳是自杀的,但是他在自杀前的一番言辞还是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首先,其涉案的二楞子解忠民被警方拘捕;然后就是黄三泰被传唤;可是对杀死谢仓明重伤张娟以及主使害死顾守诺的梁友贵,警方却一直没有动静。 对于这样一个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没有充分的证据前,暂时不会动他。 与此同时,浮休道人找来的帮手陆续现身,果然是袁士妙和王双宝等人都十分熟悉的人物。 龙虎山正一道的马清一、天师府的张稀荣、北茅山的胡抱元几乎在同一天抵达中州,在天下城与他们汇合。 因为惊动了警方,不管是血族还是狼族,包括梁友贵这几天来都是偃旗息鼓、不闻不一点声息。 周六,梁小慧也到了,正好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马克劳这一死,倒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啊。”白金龙不住的感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真是这样。” “我刚从公安局回来,”王双宝年龄最小,一边给诸位老道长添茶倒水,一边汇报着,“雷鸣生的意思,准备给梁友贵定个传播邪教的罪名。但是因为他的地位不一般,暂时不会动他。但是会限制他出境。” “夜玲珑和阎罗令那边呢?”袁士妙问。 “那里是外资控股企业,要照顾大局,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查抄。”王双宝倒完水又倒酒,“警方只能先行监控,所以我们还得靠自己。” “嘿,几天不见发生了这么多事,”梁小慧颇为兴奋,“死了一个马克劳坏事倒成好事了。” “惠老师,知道马老师那边什么情况吗?”王双宝想得更长远一些。 “马老师?已经收尸了,”惠道净显然是了解过情况的,“他对马克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应该还挣得住吧。” “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浮休道人开始掌控局面,“一、进入夜玲珑;二、破掉十二都天门阵;三、营救狼神芬里尔。这里面有个难点就是,这三步完成之后,我们怎么面对这个狼神。” “我们不需要面对,交给狼族就是。”马清一摇头叹道。 龙虎山正一道为此事损失了一位优秀的道士让他不住的惋惜,尽管他早就算到这一天,可看到王双宝时还是心中不免悲伤。 “老马说的对,”天师府的张稀荣附和道,“我还是那句话,他们的事情我们不管,由得他们闹去。” “可是狼神被压制了两千年,肉身早已干枯,拿什么和邪神该隐斗呢?”胡抱元出言谨慎。 胡抱元是北茅山的道士,论修为和影响力,他远不如成名多年浮休道人、马清一、张稀荣等人,甚至比不上小他十余岁的惠道净。 “这个问题就交由狼族的人自己来办吧,相信他们有办法。”马清一饿了,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咀嚼着。 “好,那这件事我们不议了,”浮休道人点点头,“接下来我们分派一下任务吧……” “师叔,”袁士妙不好意思的打断,“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哦?”浮休道人恍然大悟,“哈哈,好好,开席开席……” 马克劳之所以会自杀,就是不原意像当初的卢安康那样,成为邪神本体的养料。如今他这一死,狼神复活所需的人体就要另行打算了。 梁友贵不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既与血族有协议,和狼族纠缠不清,又对中华道门颐指气使。这次他偷偷想要参与到复活狼神的事情中来,是想着一石三鸟:借狼神的复活压制狼族,牵制血族,又讨好了中华道门。 可惜《红楼梦》里对此类人早有判词: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语了卿卿性命。 望着眼前四位年近八旬的老者,王双宝突然想起了胡守一。这个在山神庙前香炉下刻上“天地不仁”的胡道长,并没有在受邀之列。显然,他入不了浮休道人的法眼。 与在座的这些人相比,胡守一因为自身的缺陷容易被迷惑。他先是被谢宝山指使着堵上了山神庙的阳气入口,后又被八岁的梁友贵利用,离开了兰沃子。再往后为了他的外孙肖成德,他为梁友贵卖命多年做了许多事。 直到最近才醒悟,古稀之年从头再来,去了胡抱元守了数十年的古宣纸店。 浮休道人在吃喝之间的空当顺便安排了任务: 首先,进入夜玲珑这一步由白金龙负责,他和他的饿狼帮会声东击西,拖住守护夜玲珑的阎罗令; 其次,破掉十二都天门阵这一步由天师府的张稀荣、雷震生以及茅山的胡抱元、全真龙门派梁小慧负责。除了梁小慧,其余人本就是布阵破阵的高手。而梁小慧之所以入选,是因为她进过大阵两次,熟悉地形,充当向导; 然后,营救狼神这最重要也难预知的环节由浮休道人、马清一、惠道净、袁士妙、王双宝、安德烈斯负责。务必要在保证自身安全以及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将狼神救出。 “对了,安德烈斯呢?”这两天忙于马克劳的死,王双宝这才想起来。 “它已经到了。”袁士妙回道,“白老大给安排了地方。” 酒喝到高潮,对面年轻的小伙子们开始轮流过来敬酒。 “小朱,”王双宝起身让开位置,“这几天忙,咱俩也时间聊聊。你有什么打算吗?还是要在中州跟着白叔混?” “暂时是这样打算的,”朱志伟退后半步说起了悄悄话,“我回家了一趟,给我爸说了大姑的事儿。他让我回来,等着这件事彻底结束后再回去。” 在峡谷底下的时候,王双宝曾见到瘫痪十年的祝卫青走着离开了内八阵图。当然,那绝不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而是一种邪术。至于后来她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你大姑、大姑父、表哥后来他们去哪了?”王双宝又问。 “也去了终南山,听说是一个山洞。”轮到朱志伟了,他连忙上去敬酒。 “听说?你听谁说的?”王双宝一下子愣住了。 朱志伟说的山洞肯定就是血族的人在首阳山的根据地,可问题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朱志伟和这些人又没什么接触。 “嗯……”朱志伟清了清嗓子,假装没听见,“各位道长,我是朱志伟……” 第211章朱志伟 朱志伟一直是个比较奇葩的存在。 王双宝认识他的最初,他就像一个小迷弟一样。总是问这问那,对于王双宝敢在三江楼值夜班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鬼拍肩的那次,他虽然最终被排除了嫌疑。可是他在那个敏感的时间段突然消失,给王双宝平添了许多的麻烦与不解。 而在张娟出现的那个晚上,他居然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拍了视频发给了马克劳,又使王双宝卷入了另一场波澜之中。 再后来,他又以旅游为名到了王双宝的家中,糊里糊涂之下,竟发现了亲大姑的下落,而他当时表露的身份竟是火神祝融的后人。 作为五行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也下到了狼王坟之中。在地下的他表现的十分差劲,不是想着退缩就是总是掣肘,成为队伍的一枚定时炸弹。 现在,他居然知道血族的人在终南首阳山的山洞里,终于引起了王双宝的警觉。 师傅说过,巧合的太多,就不是巧合。 王双宝也知道,北斗七星的司命星玉衡一直在关照着他,让他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好了,”袁士妙打断了敬酒人群的兴致,“你们都回桌去,小朱留下。” “我?”朱志伟作势欲走,被王双宝“友好”地压住了肩膀,“你坐,我去那边和兄弟们聊回天。” 王双宝拿走自己的碗筷、酒杯时,递给了袁士妙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 即便到了年轻人的这一桌,在不断喝酒闲聊之余,王双宝的耳朵一直在关心另一桌的动静。 “小朱,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是祝融后人,后来改姓朱了,为什么?”袁士妙并没有直接揭穿,而是进行了迂回。 “我也不清楚,我爷定的,从我爸开始改的。”朱志伟倒不像是在说谎。 “你说过,是梁友贵去了你们家,告诉了你大姑可能的下落,”袁士妙慢悠悠的,并不着急,“他是怎么知道你们家的情况的?” “我这趟回去,结合我爸讲过的遭遇以及我们遇到的情况进行了分析,”朱志伟笑吟吟的,显得成竹在胸,“我们家是火神后人,天生属火。我大姑又是罕见的阴火,应该是谢成功的爷爷谢宝山一手操办的此事。当时正好在饥荒年间,用粮食作聘礼,将我大姑娶到兰沃子村的。” 谢宝山操作此事并不稀奇,他知道阴阳先生这一行损了阴德没法子代代相传。于是就想到一个方法逆天而为,人为改变基因。给老谢家配一个阴火的祝融后人,这样就会提升之后一代的素质。 “那倒是奇了,”梁小慧适时的跳了出来,“既然是下了聘礼的,为什么你们家却不知道你大姑嫁到哪里了?” “谢宝山撒了谎,他说是中州城北的白家山村,”朱志伟好整以暇,不慌不忙,“所以我才来这边打工,就是为了来寻找大姑的。” 朱志伟的话无懈可击,完全说的通。但是袁士妙也不是吃素的,她的问题越来越尖锐。 “那梁友贵为什么会找上门去,告诉你们祝卫青在兰沃子的?” “你也说过多次啊,梁友贵和谢宝山是师兄弟,两个人向来不对付,肯定是梁友贵的一种报复行为嘛。”朱志伟略显慌乱,喝了口茶。 “哈哈哈,”袁士妙放声大笑,倒让其余的人一齐住了嘴,望向这边,“我是说过多次谢宝山和梁友贵的恩怨,可是却从来没对你说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朱志伟答不上来。 “你怎么知道谢成功一家在首阳山山洞的?”袁士妙终于回到了起点。 “我是……”朱志伟还是答不上来。 “张娟那次出现在值班室,你录的视频发给了梁友贵了吧,而后梁友贵才让马克劳去杀死张娟的……对不对?”袁士妙咄咄逼人,“后来你感觉良心受到谴责,这才放消息给了黄强,让他当了把英雄?” “嗯……”朱志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在地下时,你不是闹就是怕,不是想逃就是想扰乱军心,”袁士妙冷笑一声,“是因为梁友贵告诉了你地下的危险。你开始不信,后来边小福的失踪彻底吓破了你的胆,让你现出了原形!” “什么原形?”黄强接了一嘴,“说起来马克劳后来也没难为我,倒真是条汉子呢!” “我明白了!”梁小慧一拍桌子,大声道,“朱志伟是内奸!是梁友贵的眼线!” 王双宝曾深深怀疑过朱志伟,并与他进行了一场“真心话大冒险”。但是朱志伟却巧妙地将边小福扯了进来,转移了王双宝的注意力。 “内奸?”白金龙最不喜欢这样的存在,猛得站了起来。 “金龙,坐下。”浮休道人轻轻挥了挥手,“朱志伟,你来说说吧。放心,我们不会难为你。” 无为道人是胶东人,正好和朱志伟家住得不远。 在谢宝山的有意安排下,无为道人和亲生父亲王端亭擦肩而过。为了不让这个计划露出破绽,他有意去了趟无为道人的老家查控情况。 无为道人在老家本就是独门独户,谢宝山去走了一趟之后就彻底放下心来。在经过祝家庄时,他意外发现了朱志伟家的秘密-罕见的祝融后人。 老谢家一辈不如一辈的现状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当他见到了世上罕见的阴火体质的祝卫青时起了邪念。通过威逼利诱,谢宝山成功将祝卫青带到了兰沃子,并与孙儿谢成功成亲。 因为害怕他的淫威,朱志伟的爷爷将家族中余下的人改姓,变“祝”为“朱”。 梁友贵作为无为道人的关门弟子,自然对这些事情调查的很清楚。为了给师兄添点麻烦,他不辞辛劳去了趟祝家庄,将祝卫青的下落透露给朱志伟家。 朱志伟年轻气盛,执意要去中州城北的白家山当保安并寻找大姑,并因此事与父亲闹翻。后来,父亲知道管不了他,便告知了他真相,这才有了后续的故事。 梁友贵一直需要培养一个内线,安插到袁士妙的周围,而朱志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他早早就被被其利用,成为梁友贵无数棋子中的一枚。 “无伤大局,算了。”浮休道人微微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还有难言之瘾呢。希望你不要加入敌对的阵营就可以了,我们不会难为你。” “谢谢道长!”朱志伟一米八的大个子一下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袁士妙使了个眼色,边小福心领神会,将朱志伟搀出去了。 “小事一桩,”浮休道人倒满一杯酒,举了起来,“我这里来去自由,不光他就包括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绝不会难为你们的。来,我们走一个!” 这句话里话外既透着大度,又暗示着敲打,足以说明这位老者的睿智与心机。单从这一点上讲,无疑是无为道长的嫡传弟子。 “师公,我们什么时间动手?”己方的实力大增之后,梁小慧技痒难耐。 “动手?你觉得我们胜算有几成?”浮休道人呵呵一笑,反问一句。 “哎呀,您就别客气了,”梁小慧开启了胡闹模式,“你的大师兄谢宝山,那可是成名七八十年的人物,不照样败在您的手下?血族的人牛吧,第一高手马修斯,险些让您整没命了!那个张娟变成的汉娜,根本一个照面都走不下来!就算您的小师弟-梁友贵,整天吹着要自立门户,一会倒向血族一会和狼族纠缠在一起一会又要掺合中华道门的事情,我看呀,他也斗不过您咧……” “你说的都对,虽然有点吹捧的意思,”浮休道人面带微笑,“但是有一个关键点你给忽略掉了。绝招是用一个少一个,不管是计谋,还是法器,我的本事都用尽了。对方的实力本来就强我太多,现在优势在对方那一边。” “我的本事早在年前年后就用过了,”马清一也捋着胡须调侃道,“我看打败对方的重任要落在张道爷的身上了……” “老马,你少找我的霉头!”张稀荣哈哈一乐,环顾四周,“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看啊,咱们这一桌子人里,真正占点优势的……” “是谁?”袁士妙心知不是自己,但也不知大名鼎鼎的张稀荣指的是谁。 “依我看,道爷说的人是他们两个,”惠道净一指王双宝和梁小慧,“他们才是胜利的钥匙。” “啥?”梁小慧没想到夸人夸到了自己身上,“你们这些老家伙真是老奸巨滑的……” “小慧!”袁士妙觉得她有些胡闹过分了,出声制止。 “我们两个怎么会是成功的钥匙?”王双宝也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太平道啊,”浮休道人轻点桌子,“1800年前的张氏三兄弟能打败带着十三圣器的该隐,凭得就是太平道!你们两个,一个是阴包阳,一个是阳包阴,真正的修道奇才……” “咣当……”门外传来一阵杂音。 “怎么了?”白金龙探头去看。 “朱志伟跑了!”边小福狼狈地走进屋来,“我本来和他说了几句话,他突然就发了狂,一脚把我踹倒跑了!” 第212章梁友贵的反击 朱志伟的突然发作让在场的人完全想不通。浮休道人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他不跑到敌对阵营中去,绝不会难为他。 他有此表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误解了,或者干脆就是认为浮休道人说的是假话。 而他踹倒边小福,急匆匆地逃跑可能是给梁友贵报最后一个信去了。 白金龙发怒欲派人去追,但是被袁士妙拦下了。实在没必要和一个神经质的人过分计较。 酒局进行到尾声时,包间的大门被一把撞开了,冲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大块头。 “老八?”白金龙正要发作,却一看是自家兄弟,“你发什么疯?” “四哥,”老八努力的喘口气,艰难地说道,“我们的场子被人砸了……” “哪个场子?你为什么不早打电话?”现在的白金龙兵强马壮,占尽上风,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阿郎典当行。我根本就打不了电话!”钱胜抢过茶壶抱着就喝,“我被押着,扔到饭店门口的!” 阿郎典当行是饿狼帮最大的一份产业,原来是老六王洪涛在经营,半死不活的。后来饿狼帮重整旗鼓后,那里也是水涨船高,变得炙手可热。 “奶奶的,”白金龙一砸拳头,“不是玄妙会,就是阎罗令干的!” 不等白金龙的气生完,他的手机电话、微信、短信就响个不停,饿狼帮在中州所有的产业,无论是租是自营或者帮忙看场,甚至只是和老板混个脸熟的,全都被砸了,无法营业。 “不要着急!”浮休道人吃饱喝足,换到沙发上坐着品茶,“先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些事。” “报警?”白金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湖事江湖了,怎么能警察来处理?这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我问你,”天师府的张稀哲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你被砸的这些场子有没有触犯法律?” “那倒是没有,”白金龙怔了一下,“最多就是打打擦边球……” “那不就完了嘛,”张稀哲手一摊,“听老浮休的,报警。” 其实就算不报警,这事闹得整个中州城北都沸沸扬扬的,警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不过有了两位道爷的指示,白金龙心甘情愿地去配合调查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双宝刚做好早餐,满眼充血的白金龙才回来。他是整夜未睡,雷鸣生也陪了整宿。最后通过调取监控,发现所有被砸的场子外,都能见到黄三泰的奔驰车。 “擦把脸,”王双宝递过一条湿毛巾,“雷鸣生没说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白金龙随便擦了把,就把毛巾扔在茶几上,“你说怪不怪,我刚才要走的时候,黄三泰投案自首了!” “投案自首?”王双宝愣住了,“这是唱得哪出?” “用雷鸣生的话说,就是供认不讳、态度良好,保证赔偿一切损失……”白金龙不住口地打着哈欠。 “那黄三泰怎么样了?取保候审?还是暂时羁押?”王双宝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保外就医。”白金龙苦笑着,“这家伙得了重病,需要马上治疗。” “恩?”王双宝更感到蹊跷了。 这件事情证实为玄妙会所用,幕后主使就是老大黄三泰。可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前脚刚砸完后脚就自首,还包赔损失,没人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早饭后,白金龙顶不住,补觉去了,由王双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反应,大家都不明白这个时候黄三泰搞这么一出有什么意义。就在胡乱议论之时,胡抱元的手机响了。 “哟,胡道长有钱啊,最新的苹果啊!”梁小慧眼尖,一眼就看到那个被咬掉一口的苹果标志。 “呵呵……”胡道长拿起手机,划向了接听。 “胡抱元嘛,胡守一是不是你的堂弟?”电话那边的人很不客气。 “是啊,是我堂弟。”胡抱元不明所以。 “麻烦你来青山镇一趟,他惹下事了,一会我给你发个彩信,你就知道了。”那边的电话挂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胡抱元有些奇怪。 自从微信兴起,原来给移动和联通带来巨额利润的短信息迅速崩盘,现在除了验证信息和广告,短信和彩信已无用武之地。 但是,胡抱元收到一条怪异的彩信,下载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堂弟胡守一,他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关在小黑屋之中。 胡抱元一惊之下又给那电话回了过去:“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面谈。”那人火速挂掉电话。 众人商议的结果还是报警,但是刚刚打过的那个电话,已经处于失去控制状态,很明显那个手机号弃置不用了。 事关兄弟,胡抱元不能放任不理,好在雷鸣生派出了皇甫清,开个警车去青山镇处理相关事宜去了。 更离奇的是,中午时分,正一道掌教马清一、龙虎山天师府张稀荣都相继接到中华道门总部的电话,说是重要会议,务必于明日九点前到京城开会。 电话确认无误,信息也无误,两人没有办法,只好一同坐飞机前往京城。临行前,惠道净也接到京城白云观住持的电话,让其回去办理入籍的仪式,这样就成了三人一同返京。 下午,保安公司新任总经理梁盛通知,全体保安员都要回总部学习三天,而首批安排学习的,竟然全是加入了饿狼帮的人。 等到晚饭时分,留在饿狼帮总部的人又变成了从终南山离开时的几个人-浮休道人、袁士妙、王双宝、梁小慧、雷震生。浮休道人调来的救兵又全部被调走了。 “这是梁友贵故意的,太明显了。”梁小慧愤愤不平,“就应该让警察抓了他,光那几起命案就够枪毙的!” “证据不足,”袁士妙也犯了踌躇,“这个家伙确实厉害,随便出了几招就把我们所有的助力全都清走了。” “是啊,”雷震生无奈地总结着,“胡道长去了青山镇,马道爷、张道爷、惠师父回了京城;饿狼帮呢,老一点的忙着重新装修尽快营业,年轻一点又被调到公司学习去了……” “我感觉还会有后手,”王双宝看着傍晚的天空,火烧云出现,天空一片火红,“我们应该小心一点儿。” “还有后手?还能有什么后手?”梁小慧气鼓鼓地,“放马过来吧,我才不信……” 话音未落,忽然从门外扔进了几大包东西。紧接着,房门被紧紧带上,窗户也被封死。 “不好!是烟花!”袁士妙眼疾手快,迅速向内屋窜去,可是内屋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应该是从窗户上扔进来的,都在滋滋冒烟,眼看就要开始表演。 “走外窗!”浮休道人一个箭步,推开了外面的窗户。 饿狼帮的总部是在二楼,这个二楼可不是普通民宅的二楼。为了照顾一楼的门头,二楼足足有十米高! 浮休道人第一个跳出去,一下子就落在了空调的室外机之上。余下的袁士妙等人也有样学样,分别找了个空调室外机跳了上去。 他们身后的饿狼帮总部办公室里,烟花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表演,四处烟雾弥漫,直到触动了火警系统,也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窘境。 “好毒的计啊,”梁小慧有点站得腿酸,“用这东西攻击人?双宝,是不是你乌鸦嘴犯了……” “别说话!”王双宝一摆手,昂头往上看了看,在他们头顶,大约是九楼的位置,有人从中探出头来,“喂,救救我们!” 那人看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后,把头缩了回去。很快,从他们正上方的窗户里,突然抛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好几次险些把他们砸下去。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梁小慧小心的护住头,大声咒骂着,“有本事单挑啊!” “我们进去吧。”王双宝建议。 屋里的表演已经结束,虽然仍是浓烟滚滚,但是在自喷系统的浇淋下,烟气已经淡了不少。 “去了要呛死的!”梁小慧并不情愿。 浮休道人和袁士妙却采纳了这个建议,他们各找东西捂住口鼻,纵身一跃回到屋中。王双宝和雷震生随后也跳了进来,四人合力将房门打开,这才脱离险境。 梁小慧本来不想进入烟雾重重的办公室内,但是九楼上扔出了几台电脑的显示器,让她无法躲闪,只好也窜进了屋子。 “我上去找他们算账去!”梁小慧不依不饶。 “算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袁士妙建议。 在一天之内,梁友贵发动了连环反击。他先是砸了所有饿狼帮的场子,把饿狼帮的势力进行了分散;继而又调虎离山之计将那些有亲属和道门关系的人调走;紧接着,又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对付余下的几个人,险些被他重伤。 “嗯,我们去夜玲珑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浮休道人嘿嘿一笑,“这次我们要藏好,不要被他们找到了!” 第213章潜伏 “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选自《礼记?曲礼上》 这是礼尚往来的典故,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由来。 中华的汉语博大精深,很多词语都有其引申含义。比如“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通常用来表示“报复”的一种文雅方式了。 从浮休道人出现开始,血族和狼族陆续吃了一些亏,但是祸不延及梁友贵,他还不想出手。直到马克劳的拼命一跳之后,他也被牵扯了进来。为了给血族和血族一个交待,也为了表明态度,杀杀对方的锐气,他在24小时内主导了这场大戏。 随便几招下来,浮休道人等人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其实这在浮休道人的预料之中。没有谁能一直占据上风头,大家你来我往才是正常的。换句话说,除了梁小慧还在惋惜现在的境遇,其余人已经安之若素了。 不过,从这些动作上看,足以说明梁友贵超高的人脉以及灵活多变的头脑,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昨天夜里玄妙会突然发难,一举攻击了所有饿狼帮以及与其交好的所有资源。在饿狼帮老大白金龙与警方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又安排了黄三泰的自首。 第二天,全部的饿狼帮会众全部忙于重新装修、安顿局面之时,他又是不断出招。将胡抱元、马清一、张稀荣、惠道净相继调走。接着又让保安公司新任总经理梁盛以开会培训为由将饿狼帮的精锐调走。 这还不算,最后又策划了一场烟花爆竹突袭的好戏。 当然,他旨在威吓,并不是消灭。否则,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这场好戏也给了浮休道人、袁士妙等人提了个醒,他们迅速反应马上行动,从明处转到了暗处。由雷鸣生安排,他们秘密住到了夜玲珑对面的旅馆的套房之中。 “你们放心住吧,这个旅馆是我安插在这里的眼线,夜玲珑的人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雷鸣生舒服地把腿架到茶几上,做了个手势,“你们还是先洗个澡吧。” 他们全身上下全是被烟火呛的灰渍、蹭的白灰,看上去狼狈无比。 “雷警官,你也适合修道哦。”女士优先,袁士妙和梁小慧先洗,而浮休道人等人则留在室内陪雷鸣生聊天。 “哈哈,”雷鸣生看了雷震生一眼,“道长,这世界的和平既离不开你们道家人的努力,也离不开我们人民警察的守护吧。” “那是当然。”浮休道人望向窗外,那里能看到夜玲珑的一角,“最近那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客人少了许多,”雷鸣生散了一圈烟,自己也点上,“最近上面查得严,他们的客源很受影响。” “哦,师公问的是其他方面,比如那些信徒的活动?”王双宝补充一句。 “也少了许多,”雷鸣生吐出一口烟来,“上次白金龙那一闹,抢了许多的水晶项链去,他们也没报警,也没报复。这一点很奇怪。” “鸣生哥,”雷震生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问,“你能弄到夜玲珑的设计图吗?我们要大体算出狼神可能的藏身地点。” “那玩意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雷鸣生想起来秦志城给他发的视频,心有余悸。 “说到这儿,”王双宝佯装生气,“上次你给我们安插了个卧底秦志城,这账还没跟你算呢。” “算什么算,”雷鸣生伸了个懒腰,“一切都要在警方的监控之中才可以。” “雷警官,上面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浮休道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比如那些黑暗生物的存在等等。” “早在十年前的吸血僵尸案后,上面就对这种案子十分重视了,”雷鸣生俯下身子,作神秘状,“吸血僵尸案完结之后,国家公安部特意安排人与我见面,让我全面负责这类案子,直接向他汇报。所以,这些黑暗生物的事情国家是知道的,相信国家也有相应的机构和负责人来处理这些民众无法理解的事情。” “很好。”浮休道人宽下心来。 “关于狼神的信息我们知道的也很有限,”王双宝回答了之前雷鸣生的疑问,“只知道他也能变身,而且在月圆之夜会变成一头十几米高的巨狼。但是经过了两千年之后,他的身体就像在银钟山洞底的该隐一样,早就失去生机,需要借合适的人体复原。马克劳就是一个献祭品,但是他最后抗争了自己的命运。我们的想法是,首先要避开月圆之夜,其次就是坚决不能用人类来献祭,然后就是要方方面面考虑周全了,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是不是一定要让这个东西出世,才能对抗邪神该隐的黑暗血族和狼族?”雷鸣生还是不放心。 “这两个族群是相生相杀的关系,没有狼神的制衡,邪神就会一家独大。”王双宝继续解释,“就算它不出世就能对抗血族,你留这么个危险因素在中州,总是心头之患吧。” “是这样,”雷鸣生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手头的其它案子全交给别人了,一心一意把这件事情办好。” “好,有了雷队的支持,我们好多事就好办多了。”袁士妙洗完澡了,正在用大浴巾擦着头发,显得美艳动人。 “调支军队来嘛,”梁小慧也随后出来,年轻漂亮的她另有一番韵味,“不行,就用飞机大炮干它们。” “上头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雷震生别过头去,以示尊重,“这种事情不能搞得满城风雨,能不调动军队就不能调动。” “说到底这还是我们中华道门与血族的恩怨,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处理吧。”浮休道人定下了基调。 雷震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微信,他拿起了扫了一眼,就急匆匆地从后门走了。 整个白天他们什么都没做,也没和别人联系,除了吃就是睡,就是等着黑夜的来临。 “师公,晚上我们干什么?”梁小慧性格活泼,最是耐不住性子。 “小慧,”浮休道人微微一笑,“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可以问吗?” “问呗。”梁小慧没当回事。 此时的袁士妙正在床上刷着微薄,而王双宝、雷鸣生,都在另一个房间里,一个在用望远镜观察对面,一个在静心打座。 “你有男朋友了吗?”浮休道人面带微笑。 “呀,你个八十岁的老头子问我这样的问题?”梁小慧嘻嘻笑着,“看见漂亮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一旁的袁士妙一撇嘴,瞪了口无遮拦的梁小慧一眼。 “我没有想法,”浮休道人哈哈大笑,“你只要回答问题就是了。” “哦,”梁小慧眼珠子一转,答道,“追我的人可是海了去了,可是我一个也没看上。” “那就是没有了?”浮休道人又问。 “没有。”梁小慧感觉今天的师叔祖有点啰嗦。 “你看双宝这人怎么样?我瞧他对你有点意思。”浮休道人试探性地问。 “他?一个闷葫芦瓢……”梁小慧一歪嘴,似是看不上眼,“我跟你说啊,我喜欢帅的、酷酷的,就像秦志城啊、雷震生啊这样的……” “他们不适合你。”浮休道人若有所思。 袁士妙初时并不在意,以为是爷爷逗孙女的把戏;后来感觉浮休道人像是在给王双宝保媒拉纤,只是一笑了之。 到得最后,她感觉老爷子是动了某种心思,便与小慧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师叔?您这是?”袁士妙放下了手机。 “没什么。”浮休道人轻轻摆了摆手,慢慢走到了窗外边。 “我说师公啊,这强扭的瓜不甜啊,您这么大年纪不会不懂吧……”梁小慧兀自说着没完。 “有人来了!”王双宝在另一个房里大声提醒。 浮休道人刚好走到窗户边,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出去,夜玲珑门前停了一辆豪华的加长汽车。 “会是谁呢?”梁小慧也钻过来看热闹。 几个身披黑斗篷之人从车上下来,向夜玲珑的侧门走去。其中一个步伐稳健,不像吸血鬼,倒像是人类。 那个不似吸血鬼的黑斗篷走在c位上,一看就是这一行人的老大。他走着走着,突然心生所感,猛得回头望了一眼。吓得梁小慧等人连忙蹲下。 “双宝,你看清了吗?”袁士妙对着另一个房间喊道。 王双宝慢慢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望远镜,好一会儿才道:“我看清了,那是个西方的女人。” “你为什么这个表情?”梁小慧皱眉道。 “因为我见过她。”王双宝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在里面乱翻着,“会是谁呢?” “你拍过很多洋女人吗?”对于这个动作,雷震生也是不解。 “哦,在这里!”王双宝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亮出了手机,“就是这张!贾斯汀和这个女人到过谢成京的珠宝店!” 大约在春节前一个月,狼人贾斯汀曾带着一个肤白唇红、金发碧眼的洋女人到过谢成京的珠宝店,他们是去看月光石的。当时谢成京偷拍了这个女人,并照下了贾斯汀的侧脸。 “除了头发和肤色,”梁小慧端详了好半天,才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女人好像辛梦露?” 第214章夜探夜玲珑 一个长得像辛梦露的西方女人, 一个被吸血鬼簇拥的冷艳女人, 一个曾和狼人贾斯汀一起出现在谢成京珠宝店里的女人, 一个在紧要关头来到血族中州总部夜玲珑夜总会的女人, 将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很容易推算,来人很可能就是血族在西方的领导者黑衣神圣女辛摩尔,血族十三家族的传人。 “这倒好了,”浮休道人沉声道,“该来的都来了,方便我们一锅端。” “吸血鬼也来了不少哎,”梁小慧大声提醒,“本来以为吸血鬼都去了首阳山,这里正好空虚,我们好趁机行事。现在倒好……” “少说话,”袁士妙打断了她,“师叔,晚上我们去探一探消息?” “还是先等着雷警官把设计图弄来再动手吧。”浮休道人不想孤身犯险。 “有了,有了!”雷震生举着手机,指着qq说,“发过来了,夜玲珑的设计图!” “好,”浮休道人颇为欣慰,很欣赏雷鸣生的办事效率,“震生,你去外面找个打印的地方打出来,一会儿我们研究研究方案。” 雷震生在附近是绝对的生脸,由他出面最合适。保险起见,袁士妙还是让他到尽量远离夜玲珑的地方打印。这样安排的后果是,等雷震生回来时,晚饭都凉了。 在雷震生吃饭的时候,余下四个人研究平面图。看这种图纸是需要一定的文化知识的,王双宝文化层次不高,浮休道人是旧时代的人物,他们两个最先被涮了下来。到得后来,文科专业的梁小慧也头痛不已,只剩下曾经的道源地产公司总经理袁士妙还在详细勘察。 “这地方设计的,”袁士妙啧啧称赞,“从外面看好像没什么两样,但是一看这壁厚,地下的管路,地上的房间设计,层高,防火墙的选择等等,完全是纯正的欧式风格。” “师傅,”王双宝又探过头来,像看天书一样看了一眼,“哪部分区域是十二都天门大阵?狼神会在哪个地方?” “应该就是这一片了,”袁士妙曾失陷于十二都天门阵中,最有发言权,她指着地图一楼东南方位说道,“你们看这里的设计,非常的别扭。与整个设计图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当时为了狼神芬里尔才买下的这片地,在这上面又盖了夜玲珑。我觉得,狼神的应该也是在阵眼位置,就是这里。” 袁士妙点了点图纸上的某个点,补充说道,“应该是在这里的正下方,这上面标的是配电室。” “非常合理呀,”浮休道人看着刚吃完饭走过来的雷震生,“电就是天雷,天雷对这些黑暗生物天生就有压制作用。” “师傅,有没有偷偷摸摸的路可以进去啊。”梁小慧挤了进来。 “没有,只有三个门。”袁士妙在图纸是指点着,“大门,侧门,还有后门。” 大门是夜玲珑的正门,侧门就是刚刚辛摩尔进入的门,那里正对旅馆的窗户;至于小门,就是当时十二都天门阵的生门,但是只能出不能进。 “我们这个人员配置,脸熟程度,从大门混进去不容易啊。”王双宝挠了挠头。 “从侧门也不行,”雷震生轻轻摇头,“那可能是夜玲珑内部的道路,我们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小门想都不要想,”梁小慧几乎跳了起来,“只能出不能进,那是十二都天门阵的死门!” 袁士妙对当时的情境记忆犹新,倘若不是王双宝当机立断,雷鸣生就在旁边保驾护航,仅凭一个粗心马虎的梁小慧,恐怕自己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浮休道人却不说话,他从桌上拿过一支铅笔来,右手在图纸上随意标注了十二个点,左手却在掐算个不停。 王双宝心有所悟,忙翻出《太平要术》,上面也有过类似的记载。在浮休道人掐算的同时,袁士妙、王双宝、梁小慧三人合力,也在对天门阵的死门进行了详细的计算。 几乎在同时,浮休道人和袁士妙等人异口同声:“午夜12点时分会有三分钟的开启时间。” “这么厉害?”雷震生傻眼了。 “师公,你是怎么算的,你也修过太平道?”梁小慧由衷的佩服。 “师傅教我的。”浮休道人微微一叹,“其实师傅对我并不完全是教的道门正统的功法,有时候他兴致来时,也会讲些阴阳先生的东西。几十年前,我与白培英来往之时,他也教过我。像他那种吃江湖饭的,学得东西很杂。” “现在还不到八点,还早,要不要提前休息休息?”袁士妙问。 “也好。”浮休道人毕竟是年纪大了,对于这样的提议他从来不反对。 不论大阵有多么厉害多么完美,它也不是无懈可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阵法运行之间的间隙会越来越大,像这种生门死门转换的瞬间,本应是一秒钟的时间,现在已经拉大了三分钟。 对于他们而言,从死门进去是最好的选择。一方面不会惊动血族的人,而谢宝山又远在首阳山;另一方面,有死就有生,从死门的间隙进去,马上就是生门,而后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配电室。甚至有人在幻想,今晚就可以大获成功,起出狼神的真身。 华夏北方的深秋,随着夜色气温越来越低。到了临近午夜,气温已降至十度以内。在路上除了偶然疾驰而过的汽车,鲜见一个行人。 就在这时,四人包裹严密的行人从一条胡同里快速窜出,小跑着向对面的马路跑去。他们在路上随意迂回着,很快就转到了夜玲珑夜总会的后面,一个常年紧闭的铁门附近。 “师傅,为什么不带上小慧,”王双宝低头问道,“这样她会不高兴的。” “总得留一个当后应吧,只有她最合适。”袁士妙上前拉了拉铁门,纹丝不动。 “还不到时间。”浮休道人看看腕表,“还有五分钟。” 没错,这四个人就是浮休道人、袁士妙、王双宝和雷震生,梁小慧被留为后应,不管她有多么不乐意也无济于事。 五分钟后,袁士妙又拉了把铁门,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隙。 “士妙,你打头,”浮休道人后退了一步,“你把九节杖亮出来,震生、双宝你们跟上,我殿后。” 白家山的天罡北斗大阵已破,银钟山洞底的内外八阵图也已失效,现在在华夏还在运转的可能只剩下这个十二都天门大阵了。浮休道人也是郑重其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有了前车之鉴,袁士妙等人的道法水平也提升了一大截,再加上道门高手浮休道人的指点,四个人很快就到达了阵眼的外围,配电室附近。 阵眼是阵法的魂,尤其像十二都天门阵这样的大阵,经常用在古战场之上,阵眼通常是中军帐。这就好比打仗,即使你攻到了近前,还有中军帐的守卫部队在等着你。 “师公,”雷震生不愧是天师府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怪异之处,“这地方不能贸然闯入,里面有不少机关。” “机关?”王双宝只是觉得不太正常,却没看出鬼魂出没,“什么样的机关?” “春秋战国时期我国的机关学就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程度,”雷震生小心地蹲了下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机关近年来还得到过修缮和加强。这些东西不是用道法或者破阵术就能破得掉的。” “你能看得懂,难道破不了吗?”袁士妙很奇怪。 “我只懂个皮毛,入门时间太短了,”雷震生挺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掏出手机来四处拍照,“这个得等到我师傅张道爷和马道爷联手才能破得掉。” “他说得对,”浮休道人点点头,“我们今天只是来探探路,你们小心围着拍拍照,回去画出来。等他们两个回来后,再研究破解的方法。” 这种感觉很奇特,明明配电室就在前面不足十米的地方,你却只能以它的位置为圆心,以十米为半径画圆。而且只能是十米的半径,少一米就会陷入机关之中。多一米又可能转到别的死门、惊门、伤门里。 在微弱的灯光下,王双宝渐渐觉得配电室不再是个配电室,而是像一座宝塔一样的存在。在他的天眼通里,那座天蓝色的方塔之下,似是镇压着一个不甘心的蓝色魂灵。 “好了,都回来吧。”浮休道人又掐算了一遍,“我们现在走吧,现在走最合适。” 果然如浮休道人说的一样,非常合适。从配电室外围到生门,他们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而来的时候他们足足转了一个小时。 术业有专攻,有专门的人才果然就是不一样。 从生门出来,铁门自动就合上了。再去拉时,又拉不动,好像被吸住了一般,真得很奇妙。 到了后半夜,白天车水马龙的公路静得像座坟场。除了路灯昏黄的光线外,看不到一点生机。 当他们快步走到公路中央时,突然从各个方向飞来四个黑衣人,将他们围在了垓心。 第215章分头行动 四个身披黑斗篷的神秘人都蒙着面纱,从身形上看比马修斯等人个头更小。姿态婀娜,前凸后翘,应该是白天和黑衣神圣女一起来的女性吸血鬼。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双宝将左手插进裤兜,有意保持与她们的距离,“为什么要挡着我们的路?” “我们觉得你们很奇怪,好像是中华的修道之人?”为首黑衣人的口音很怪,感觉不会卷舌。 袁士妙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黑衣人突然将他们包围,还以为是刚才发现他们进了十二都天门阵,原来只是因为修道之人的身份。 “是啊?怎么了?”雷震生将手按在青锋剑的剑鞘上,“我们是全真教龙门派和龙虎山天师府的!请你们认开,否则就不客气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另一个黑衣人端详着袁士妙手中层层包裹的九节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道家法器。”袁士妙将九节杖举在胸前,森然言道,“让开!” “请吧。”黑衣人让开一条路,看样子她们真得只是因为好奇。 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宾馆,而是兜了个大圈,直到彻底看不到那些黑衣人后才兜了回来,回到宾馆。 “刚才怎么回事?”刚一开门,梁小慧就问个没完,“她们是不是白天那帮?发现你们进阵了?对了,你们顺不顺利?我刚才差一点就要下去帮你们了!” “差一点?”袁士妙白了她一眼。 “她们就是好奇,”王双宝抢在这对活宝师徒开怼之前抢先回道,“是白天跟着辛摩尔一起来的四个女吸血鬼,我们在阵里还算顺利,就是要等着张道爷和马师伯回来才能再进去。” “那四个女吸血鬼被叫回去了,”雷振生在窗户边通过缝隙偷看,“叫她们的好像就是那个辛摩尔。” “这几个吸血鬼好像年纪不大,”王双宝将窗帘拉好,回头道,“汉语说得不流利,又好奇贪玩。” “但是她们的实力很强,”浮休道人自从遇到吸血鬼就一直没说话,“我感觉她们的能耐比血族四高手要高上不少。” “血族也在调兵遣将?”袁士妙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里的事得抓紧了结,”浮休道人面露担忧之色,“拖的时间久了可能越来越难办了。” 天亮之后,五个开始当起接线员的工作。他们分别有手机联系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胡抱元等人,得到的答复是至少要到周一下午才能办完,回到中州就是周二一早了。 现在是周日的早晨,距离周二一早还有两天的时间。 “安德烈斯呢?”梁小慧突然想起这位狼王朋友,“怎么没见它?” “它是一只狼,还是雪白色的狼,哪敢在闹市区久呆,当然让它自己去活动了。”袁士妙如是说道。 “师公,今天我们做什么?”雷震生问。 “把十二都天门阵阵眼附近的机关找出来,用手机发给马清一和张稀荣,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浮休道人一指袁士妙,“士妙,你和小慧来负责这事儿。我和震生、双宝出去转转,九节杖和车钥匙给我。” “去哪转?”梁小慧很不情愿。 “你们不要管。”浮休道人一手接过九节杖,一手将钥匙顺手扔给了王双宝。 浮休道人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但是他在每遇岔路口的时候总能做出正确的指引。很快,王双宝愕然发现,他们正行驶在通往青山镇的山间公路上。 所有被调虎离山的人之中,只有胡抱元遇到的问题最为棘手。因为他的堂弟胡守一被人秘密羁押了,具体情况不明。而今天给胡抱元联系的人,就是浮休道长。 越野车在青山镇上左转右拐,在古宣纸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师公?”王双宝小心翼翼地请示着。 “下车,”浮休道人睁开的双眼闪过一道精芒,“进店。” 古宣纸店虚掩着,雷震生上前推开一脚就踏了进去,王双宝和浮休道人紧随其后。 店内空无一人,不仅如此,柜台上还落满了灰尘。这在胡抱元看店的时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去后院。”浮休道人语言精炼,不容置疑。 从浮休道人的表现上看,他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一步路也没多走,就来到了后院。 对王双宝而言,他来过宣纸店多次,却从来没来过后院,多少有些好奇。 小院不大,和前面一样的古朴典雅。除了东面的类似仓库的石屋外,在西北角还有一个柴房,铁门上挂着粗大的铁链,里面似有声息。 “震生,用你的青锋剑劈开。”浮休道人一指那道锁链,声音略显焦急。 “师公,这能劈得开吗?”雷震生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那条如同婴儿手臂粗细的链子,犯了踌躇,“不会伤损了剑吧?” “捏着天雷诀,气贯宝剑,”浮休道人指点着,“对准这咬合处!” 王双宝看得出来,雷震生确实舍不得,但他又不敢拂了师公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来了一下。 “呛啷啷……”随着一声脆响,铁链应声断开。 柴房里不大,光线很暗,王双宝摸到开光打开了灯,这才惊愕发现,屋里关着三个人。 “肖成德?胡守一道长?胡抱元道长?”王双宝惊奇发现,这三个人或坐或卧,竟然都是熟人。 “老胡!”浮休道人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胡抱元,“你还好吧?” “阴气入体……”胡抱元声音微弱,显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浮休道人闻言先用九节杖在他周身扫了一遍,然后从怀中取出一颗大还丹喂他服下。几分钟后,胡抱元呼吸渐强,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 “谁做的?”浮休道人问。 “血族的神圣女……”胡抱元勉强坐住了,“辛摩尔……她手里有一枚水晶球,对我发射了一道紫光就把我打成这样了……” “辛摩尔?她先来的青山镇而后才去的中州?”王双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突然出现的神圣女行踪如此神秘。 “他们呢?怎么回事?”浮休道人又问。 “一样。”胡抱元长出一口气,做了个打座的姿势,“对方是先擒住了肖成德,然后要挟胡守一,接着又把我骗了过来……” “这不合理啊,”王双宝有点摸不着头脑,“胡守一和肖成德都是梁友贵的人,这个局是梁友贵设的,不就是想调走胡抱元道长吗,为什么还要伤到自己人呢?” “先救人吧。”浮休道人摆摆手,这并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机。 相比于胡抱元,胡守一和肖成德受伤很轻,他们只是被阴气冻晕而已。 浮休道人用九节杖抚过他们全身,再喂上几口艾水,马上就缓过气来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王双宝一直对这个肖成德无感,“梁老板不是让你引诱你外爷胡抱元的吗,怎么还把自己给坑了?” “我也不知道。”肖成德还是感觉阴冷,把衣服束了束,“本来是让我外爷联系的,可是他不愿意……” “不愿意你就把亲外爷给绑了?”王双宝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板吩咐的,”肖成德胆怯地望了胡守一一眼,后者正在摇头叹惜,“就是吓唬吓唬……没想到抱元外爷到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帮黑衣人……” “这些人都是女人,除了领头的那个全是女吸血鬼,”胡守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了也不说话,几股阴风就把我们冻住了。” “我是被那个水晶球给攻击了,当时也冻住了,不过我拼着命解开了,正好你打进电话来。”胡抱元心有余悸。 “我就听见你说了三个字,”浮休道人站起身来推开窗户,“九节杖……我就知道大事不好。” “师公,”王双宝心中还有许多疑惑,“这些人来青山镇干什么?还有,她们为什么要攻击胡抱元道长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浮休道人搀起胡抱元,把他扶到外面向阳处,“你想想今天凌晨我们的遭遇,这些人对中华的道士很敌视。我们是因为有九节杖护着,她们没敢动手。但是老胡就不一样了,她们想试试深浅。” “水晶球很邪性。”胡抱元坐在石墩之上,“我是有准备的,手里也捏着诀,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师公,您还没说她们去青山镇的原因呢。”雷震生在一旁提醒。 “不知道,”浮休道人看了看后面改造的筒子楼,“如果非要硬猜的话,我觉得她们就是为了那个水晶球而来。” “您的意思,水晶球是在青山镇上的?”王双宝大惊失色,“可它也不在十三圣器之列啊,再说也没有感应!” “我没说是在青山镇上的,”浮休道人用略带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胡守一,“这里面只有你和守一去过狼王坟,说不定是那里面出来的。” “哦,对,很有可能!”胡守一猛得一拍石桌,恍然大悟。 第216章神秘的水晶球 在狼王坟里,梁友贵等人走的是另一条路,那个奇门遁甲中三个活门之中最佳的生门。 有了九节杖身榜体,有无为道人关门弟子梁友贵的一路指引,有五行齐备之人的共同努力,再加上他们头顶的雷家庄和郝戈庄早就取走了邪器,这让他们走得那条路最是波澜不惊。 以致于获准同行的胡守一,在见到内八阵图真身之前,有种组团参加地下裂谷旅游的即视感。 这种感觉,直到他们来到田集村之下,在那根古银杏树底埋藏刑斧位置的正下方的一个深水泉洞前才消失。因为在那个水洞之中,总是似有若隐若现的紫光浮现。 当时胡守一就觉得奇怪,不止一次的提醒梁友贵,但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问得急了,他就回了一句: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现在看来,那个深水泉洞之中,正是辛摩尔手中的水晶球。 阴沉木箱中的十三“圣器”俱已归位,现在已化为邪神该隐真身护甲的一部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里面并没有紫色水晶球的位置。甚至在所有关于血族历史的典籍中都没有。 有西方神话中,水晶球更像是一种预言。那些有着预知能力的巫师通过水晶球能够预言,也能看到远在天边发生的事情。 “这东西是从哪来的?”王双宝百思不得其解,“从头到尾也没有它的位置嘛。” “谁说没有。”浮休道人若有所思,“血族的那些信徒都要佩戴水晶项链,那上面的水晶说不定和这个是一体的。” “那它的作用呢?”雷震生也不明白。 “或者只是邪神的一个玩物罢了。”浮休道人看了看胡抱元等三人,“老胡,我们需要你,你还得跟我们走。” “那他们?”胡抱元有点放心不下。 “我们没关系的。”胡守一摆了摆手,“我收拾收拾就回茅山去了,这边的事我再也不理了。” “外爷……”肖成德能感觉到这句话把自己捎进去了。 “那好。”浮休道人点点头,“剩下的事情就让玄妙会的人自己去处置吧。” 等王双宝驾车带着浮休道人、胡抱元、雷震生回到中州那个宾馆时,袁士妙和梁小慧刚刚将那个机关完全弄懂。 “胡道长?你这是?”袁士妙感觉出对方的虚弱。 “让辛摩尔的水晶球攻击了。”王双宝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给袁士妙解释了一通,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雕刻一颗这么大个的水晶球至少要用两倍体积的水晶原石,那上面掉下来的小块倒真的不老少。”袁士妙也猜不透水晶球的作用,难道是该隐的另一件武器? “你们这机关都弄懂了?”浮休道人弯下腰,检视着袁士妙和梁小慧的辛苦成果。 “弄懂了,”梁小慧推过一大摞a4纸来,“这是所有机关的样式和功能,看是看的懂,但是破起来可是相当的不容易。” “是这样,”袁士妙表示同意,“我感觉像是鲁班或者是鲁班的学生们弄的,虽然是些木质、石质结构,但是精妙无比。有些因为时间关系破坏掉的,被谢宝山那些人又重制填了回去。可以说,它的威力是一点也没损害。” “老马和老张怎么说?”浮休道人看了几张,不得要领。 “他们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梁小慧答道,“图是传给他们了,他们两个商量去了。看样子也是头疼的不行。” “嗯。”浮休道人端过桌上的水一饮而尽,“这些都是祖先留下来的宝贝,一定要收好啊。另外,小慧,你能不能去弄点吃的?” 一上午开车往返了一趟青山镇,总共花去四个多少时,现在已是下午一点,还没吃午饭。可是王双宝和雷震生把这茬给忘了。 “小慧,”袁士妙看出她的不情愿,就推了她一把,“去楼下炒几个菜,弄两瓶酒,让师叔好好休息休息,他老人家太累了。” “我和你一起去。”王双宝自告奋勇。 “你也一起吧,”梁小慧拉了把雷震生,三个年轻人高高兴兴地一起下楼了。 “师叔,”袁士妙给浮休道人泡了杯龙井,递了过去,“这两天总是忙,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是说小慧和双宝的事儿吧。”浮休道人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吮了一口。 “是啊,”袁士妙点点头,“都是我的徒弟,我也知道他们两个无论八字还是阴阳品性都很配。可是现在讲的缘分啊,这种事还是他们自己去努力比较好。” “士妙,他们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浮休道人抿着嘴,看了她一眼,“他们能不能走到一起,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要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两大黑暗生物和梁友贵。” “梁友贵?”袁士妙还是抱着幻想,“不争取一下了?怎么说他也是您的师弟啊。” “警方都把他列到黑名单了,他那样的人道儿只会越走越窄。”浮休道人放下了茶杯。 “他们走到一起很重要?”袁士妙还是不理解。 “他们走不到一起,就是1+1=2,”浮休道人轻拍着椅背,“他们走到一起,就是1+1〉2,甚至是远大于2!” “哦?”袁士妙很诧异。 “听说过阴阳双修吗?”浮休道人提示一句。 “那不是邪教才有的吗?”袁士妙目瞪口呆。 “不是你想的那种,”浮休道人摆了摆手,“这里的阴阳双修,从个体上说是指一个人含阴抱阳或者含阳抱阴可以修练太平道。从整体上来说,他们也可以共同修练啊。你没想过吗?” “哦……”袁士妙如梦方醒,“是这个意思。” “所以,我们要创造机会,想方设法,让他们走到一起。”浮休道人下了最终断语。 “好的,我知道了,”袁士妙郑重其事,“我会想办法的。” 中午喝酒的时候,几个人聊来聊去又聊到了水晶球。王双宝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戴得月光鲜戒指,突然有了心得。 “狼族的人都要配戴这种戒指,以防身体在月光不受控的变身。但是血族却不需要配戴,他们用了更先进的圣女培育法(姑且这么叫)。通过这种方法,血族的下一代血统更为纯净,控制身体的变化更加随心所欲,所以水晶球的作用被弱化掉了。”王双宝想了想,“我想,这还是和该隐有关。1800年前,芬里尔被阴长生击败镇压,他孤身跳回西方。之后的两百年,他可能想了许多改良变身的方法,弃用水晶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弃用水晶,”梁小慧最喜欢挑刺,“而是把水晶给那些人类的信徒包括圣女们佩戴,这样就避免了吸血鬼再直接佩戴水晶项链了。” “你们的意思,当初该隐是手捧着这个水晶球和阴长生战斗的?”雷震生有点明白了,“在变身过程中被阴长生击败,并且失落了水晶球,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吧。”王双宝接回话头,“该隐回到西方时应该是带着狼神芬里尔的戒指,并将他交还给了狼族的胡多克。又过了两百年,当全副武装的该隐被太平道击败后,只有魂魄侥幸逃回,并藏在了那枚戒指之中。” “比较合理。”浮休道人称赞道。 “那你倒是说说,”梁小慧不服气,“水晶球又是怎么跑到狼王坟之中的?” “这个就不好说了,”王双宝耸耸肩,“阴长生是道教的,张角三兄弟也是太平道教的,他们的师傅南华老仙和阴长生也是朋友。说不定是阴长生送给南华老仙的,或者是从别的地方得到的呗。这个问题没那么重要。” “你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你说重要就重要?”梁小慧不满意对方的态度。 “呃……”王双宝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王双宝的意思,2000年前邪神该隐和狼神芬里尔来到华夏时,前者对后者动了手脚。在月圆之夜时偷走了狼神的月光戒指,致使其暴怒变身,导致黎民百姓生灵涂炭。当此关键之时,阴长生闻讯赶至,一场大战之后将狼神击败并布阵压在了地下。 而手捧水晶球的该隐在准备偷袭阴长生时,还没变身完成就阴长生击伤,水晶球掉落。无奈之下,他只得孤身逃走。而阴长生因为阵法尚未完成,便没有去追赶。 此时水晶球在阴长生手中,至于后来怎么到了张角等人手中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根据年代推算,阴长生与张角等人的师傅南华老仙是有过交集的,很可能是那个时候,志在飞升成由的阴长生将这个水晶球转赠给南华老仙的。 “你这不是在说天书吗?说书先生?”梁小慧翻了翻眼皮,根本不信。 “不过是一种猜测罢了。”王双宝憨厚地笑笑。 “我倒是觉得,双宝说的有些道理。”雷震生站在王双宝这一边。 浮休道人和袁士妙没有介入这场争论,他们只是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第217章袁士妙的往事 “阴阳两齐,化生不已。若还缺一,则万物不生。孤阴不自产,寡阳不自成。是以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和合,万物化生。常道即兹以为日用,真源反复,有阴阳颠倒互用之机。人能炼之,可以超生死”。 —选自南宋翁葆光《悟真篇注疏》 翁葆光是“双修派”的代表人物,其“阴阳双修”的概念在以清修为本的全真教中是坚决抵制和彻底捐弃的,是以称之为道教中的“邪教”。 作为全真道的一名修真之人,浮休道人在这个问题上却出奇的豁达。这一点和他的师傅无为道人有关,而这些另类的表现也是浮休道人始终难入全真教正庭的重要原因。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麻烦是:在王双宝心中,梁小慧当然是最理想的梦中女神,只是有点儿可望而不可及;在梁小慧心中,却从来没有对王双宝有过一丝类似爱情的幻想。 一方面,因为性格的关系,她对那些男欢女爱的的事情并不感冒;另一方面,王双宝从小就傻里傻气,长得也普普通通,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总之,王双宝认为梁小慧高不可攀,梁小慧压根儿没把王双宝当回事。 这两个人的关系连“剃头挑子一头热”都比不上,着实愁煞了浮休道人和袁士妙。 浮休道人刚刚所说比较“隐诲”,作为一个过来人,袁士妙却很清楚。那意味着双方不仅要有夫妻之名,还要有夫妻之实,甚至在同房之时也要抱着修行的态度,这样才能真正达到1+1远大于2的效果。 午饭后,浮休道人为给胡抱元道长疗伤,拿着九节杖进了内屋。雷震生抱着学习的态度也参加了,这样一来,外屋就剩下袁士妙师徒三人。 “你们两个,”袁士妙点上一支细烟,在烟雾缭绕之下下定决心,时间不等人,决意主动撮合,“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想啊,想啊,”梁小慧因为年龄的关系,还是颇为八卦的,“哪方面的故事?” “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故事。”袁士妙徐徐吐出一口烟。 “好啊,好啊。”梁小慧眼睛睁得很大,异彩连连。 “我们全真教自重阳真人创教,七子发扬之始,就是主张清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袁士妙掸掸烟灰,“但是到了近些年,对于男女这事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了。我在下山之前,曾和一位师兄一起修练,日久年深,渐渐就有了感情。” 王双宝初时不明所以,听到这里眉头微皱,他没料想师傅竟会讲起自己的感情生活。 “师傅,您接着说……”梁小慧少有的乖巧。 “师父年纪大了,对这些事情也不想去管,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后山,行了周公之礼……”袁士妙眼神迷蒙,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师傅……”王双宝浑身不自在,他想阻止师傅讲下去。 “少插嘴!”梁小慧怒目而视。 周公之礼是文言的说法,古代人对夫妻房事羞于挂齿,多以隐晦之词委婉代替。 “结果我怀了孕,”袁士妙摇头轻叹,“二十多年前还没有现在这么开通,虽然师傅在极力斡旋,但是在各种诘问和鄙夷的眼神里,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后来没办法,只好下了山……” “你没流掉?”梁小慧很专业的样子。 “没有,我把孩子生下来了。”烟尖烧到了手,袁士妙才意识到,将它抛在烟灰缸里。 “你那个师兄呢?孩子呢?后来你又上了山?那孩子长到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啊……”梁小慧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好像连珠炮一样。 “师兄当时迫于压力,也是为了给我减压,他早几个月就下了山。”袁士妙下意识又抽出一支烟,“我下山时也没联系到他,只好先回家养着,真到孩子出生都没见到他人。一年后,孩子断奶,师傅邀请我再上山,我就把孩子托付给亲戚了……” 说到这里,袁士妙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哭了,弄得梁小慧和王双宝手足无措。好在一分钟后,她自己止住了。 “师傅,后来呢?”梁小慧不顾王双宝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 “后来孩子被人偷走了。”袁士妙定了定神,“我怀疑是师兄做的,但是一来苦无证据,二来他也下落不明。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二十多年过去了。” “啊……”梁小慧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家里出了变故,我下山当了道源地产的总经理,利用新的身份到处找孩子的下落,可是也一无所获。”不知不觉之间,袁士妙将手中那支细烟搓揉的粉碎,由此可见她内心的痛苦有多深。 “师傅,您给我们说这些,是不是想我们帮着找找孩子?”王双宝试探道。 “不是,”袁士妙断然摇头,用希冀的眼神望着他们,“不知你们觉察到没有,浮休师叔有意撮合你们俩?” “有吗?”梁小慧不自觉地挠着头。 “我也没看出来。”王双宝有点不好意思。 “有的,”袁士妙点了点头,“我劝师叔一切随缘,可他却说:你们俩的情况和我不一样。所以,我决定先把我的事情说给你们听听。” “我们俩是什么情况?”梁小慧和王双宝面面相觑,一脸的懵懂。 “道教有个双修派,听说过吗?”袁士妙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发问。 “那不是邪派吗?”梁小慧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全真派成立之前双修派就存在了,主要是那些游方的道士推崇,现在这样的道士也有不少。” “邪不邪的,是清修派的认定,”袁士妙摆摆手,“这些东西既然能流传千年,自然有它的道理。师叔说,只有你们两个结合,阴阳同修太平道,才会有1+1远大于2的效果。我们在与血族、狼族、梁友贵争斗时赢面才会更大。” “啊?”王双宝和梁小慧同时傻眼了。 浮休道人说过,道门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当时他们只是以为是给年轻人的勉励,并没有多想。可没想到所谓的希望竟然是这么个意思,一时让两人无法接受。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袁士妙手一摊,“我也从来没作过媒,也不会作,干脆就直接说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命运至少不会像我这样凄苦,而且我认为你们两个也是蛮合适的。” “阴阳同修?什么意思?”王双宝一头雾水。 “同房懂不?夫妻生活懂不?**00懂不懂?”梁小慧狠狠地瞪了王双宝一眼,抱怨道,“师傅,你让我跟这么个大傻蛋,我不是吃亏了嘛!” “吃亏是福啊。”袁士妙呵呵笑了。 梁小慧的一连串反问让王双宝猝不及防之下,羞成了个大红脸。但是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与梁小慧正相反,他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你说谁大傻蛋,”王双宝红着脸表示抗议,“俺娘的宝贝都送给你了……” “哦,对,”袁士妙一拍额头,“何师兄在世时,也是很中意小慧的,最近忙的,我都把这此事给忘了。” “哼,”梁小慧站起身来,“我到外面走一走,不理你们了!” “不要走远,小心夜玲珑。”袁士妙提醒道。 “知道了!”梁小慧随口应着,打开了房门。 内屋里一直没有动静,显然胡抱元受得阴伤不轻,浮休道人还在全力救治。 与肖成德和胡守一不同,胡抱元受得是紫色水晶球的直接攻击,而后他为了求生又强力解开了封冻,致使内伤加重。 “师傅,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王双宝给师傅倒了杯水。 “当然是真的了,你小子心里是不是挺美?”袁士妙促狭道。 “不是那个,”王双宝的脸刚刚褪色又红了起来,“我是问您说的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基本上吧。”袁士妙的回答很奇怪。 “您的师兄不可能找不到啊,在这个电脑时代,想找个人其实没那么难。”王双宝又问。 “你说的对,”袁士妙长叹一声,“在那次变故之后,他下山回了老家。后来我联系到了他,问他孩子的下落,他矢口否认。我说师傅请你再上山,他说他早已心灰意冷,不想再修道了。” “嗯?”王双宝很惊讶,“不至于心理这么脆弱吧?” “我师傅玄鉴道人是清修派的极力倡导者,因此我们这些徒弟平日其实是极苦的,”袁士妙解释着,“我那个师兄老家颇为富裕,可能一回到花花世界之后,就不再想山上的事了。”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他老家是哪里?” “哦,也是胶东的海边。”说到这里,袁士妙怔了一下。 “改天一定要去一趟胶东,那可是我先祖的老家。”王双宝不明就里。 “师傅,你师兄叫个啥?”梁小慧在门外转了几圈,觉得无聊刚推门进来,就听到了关键的一句。 “王文玄。”袁士妙脱口而出。 “王文玄?”王双宝愣了,这个名字很像父亲的名字。 第218章造化弄人 “师傅,你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梁小慧的八卦之心又起,“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袁士妙也意识到了问题,有些惊讶,“因为找不着师兄,他就随我姓,袁双元。名字是师兄早就起好的。” 如果不是改姓,那孩子的名字就是王双元,与王双宝何其相似。 来自胶东,姓王名文玄,儿子叫王双元。 这些巧合叠加到一起,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起点。 袁士妙没有想到,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竟然有可能是徒弟王双宝的叔叔。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能证明一个问题:终其一生也没找到父亲的无为道人,也是成家了的,有自己的孩子。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脑洞大开,仅仅停留在臆测的阶段。 王端亭在来兰沃子之前,在胶东老家留有一子王文海,也就是后来的无为道人。从他的三个徒弟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虔诚的清修派,所以有后代并不奇怪。 也就是说,无为道人将自己的后代王文玄送到了南五台,拜在了玄鉴道人的门下,成为了晚几年上山的袁士妙的师兄。 造化弄人,袁士妙又成了王双宝的师傅,好在辈份没乱。 “哈哈,”梁小慧越听越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师傅是双宝的婶娘啊,难怪师傅总是这么偏心眼。” 王双宝也是无奈的摇头。他是既惊又喜:惊的是司命星玉衡从来没有放过自己,哪怕是萍水相逢的师傅也能扯上亲戚关系;喜的是平白又多了一个叔叔和婶娘,甚至还有个大几岁的远房堂哥。 袁士妙的震撼也是不小,之前她更喜欢王双宝只是因为他乖巧懂事,不乱说话。现在听小慧这么一说,可能真有这层亲戚关系的原因在里面。 内屋门开了,一脸疲惫的浮休道人在雷震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慢慢地坐在沙发上。 “师叔,您怎么样?”袁士妙有些担心。 “还好,”浮休道人闭目养神,“没想到老胡中的阴毒这么重,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多亏了九节杖和震生了。” “胡道长人呢?”梁小慧抻着脖子往里屋看。 “睡了。”雷震生代为回答,“他也累得不轻。” “那明天能恢复吗?”梁小慧还在想着夜玲珑的机关,并担心着学业,“我后天有专业课,逃不掉的……” “差不多吧。”浮休道人轻舒一口气。 “师叔,”袁士妙犹豫了一下,“您知道无为道人有后代吗?” “隐约知道一点儿,”浮休道人顿了顿,“师傅这种事一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 “那您记得二十年前南五台上修道的王文玄吗?”袁士妙又问了一句。 “记得啊,不是和你有过一段儿吗?怎么了?”刚才浮休道人的精力全用在治疗胡抱元身上,并没听到这边的谈话。 “我们刚才分析的结果,”一谈到这个话题梁小慧就兴奋,“王文玄就是无为道长的后代!” “嗯?”浮休道人怔了一下,“为什么?” “你想啊,”梁小慧口绽莲花,“王双宝的父亲叫王文林,而王文玄和师傅的儿子叫王双元!他们又都是胶东一带的。” “哦?”浮休道人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这个王文玄后来找到了吗?” “我大约知道他在崂山一带种茶卖茶,但是一直也没有去找过。”袁士妙眼神里面透着忧伤。 “那孩子呢?在他那里吗?”浮休道人问得直截了当。 “应该吧。”袁士妙轻轻叹了口气。 在孩子刚刚丢了的时候,袁士妙还在不遗余力的拼命查找,一直到十年前她也不曾放弃过希望。不过近几年她已经基本放下了,因为孩子丢的时候才一岁,根本不可能记得她这个母亲。只生不养,恐怕见了面也不会相认。 “等这里的事儿了了,我陪你去趟崂山。”浮休道人又闭上了眼睛。 傍晚时分,惠道静到了。 她一直是一个不记名的道士,对那些虚名看得很淡。而且白云观似乎也没什么诚意,当机立断,她就直接坐火车回到了中州。 “机关学?”惠道静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个应该是龙虎山的强项吧,白云观对这些东西所知甚少。” “老马和老张得明天早上才能到。”浮休道人休息了几个小时后,精神得到了很大的恢复。 “茅山对这些东西应该也了解的多些。”惠道静放下了那摞a4纸,这些机关图纸让人头疼,“胡道长呢?没回来?” “他中了阴毒,还在休息。”袁士妙接过话头。 “这些东西应该找些专业的人士来看看,可能不比老几位差。”惠道静将眼神投向了王双宝。 “我不行的……”王双宝连连摆手,但他马上意识了什么,“对呀,师傅,可以找秦志城啊!” “噢!”梁小慧猛得一拍大腿,“怎么把他给忘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自从离开兰沃子后,这些人再没有联络过秦志城。在王双宝等人的心里,总是或多或少的介意对方的卧底身份,即使他是个警察。 秦志城就在中州,公安大学离这里也不远,半个小时后,秦志城就敲响了房门。 “道家的东西我不懂,”秦志城粗粗的浏览一遍之后,拍起了胸脯,“但是机关的东西我有办法。这些图纸可是中华文明传承的瑰宝啊,我建议在破掉之后,这东西交给国家。” “那是自然的,”听闻此言,王双宝略有点不爽,“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破掉机关,救出狼神芬里尔。” “就是,你还是抓紧研究方案吧。”梁小慧也有点不耐烦。 有了秦志城这个专业人士的加入,普通机关迎刃而解。难度稍高的,他会到qq群中求助,很快也能破解。但是到了核心区域,是机关与道家的法阵并存,就非他所能了,必须等到马清一和张稀荣到了之后才能办到。 “已经很好了。”袁士妙喜滋滋地拍拍秦志城的肩膀,“我刚给马师兄打了个电话,他们不懂的你懂,你不懂的他们懂,等明天一到,全都搞定了。” “那明天我们什么时间动手?”梁小慧有些着急了。 “明天再说。”浮休道人倒是很沉稳,“还有一个重要问题,狼皇的真身怎么办?” “这个问题交给安德烈斯吧,”袁士妙想了想,“我之前和他聊过,他有他的打算。” “那也行,行动之前想办法联系一下他,问问他解决的办法。”浮休道人点了点头。 狼神是狼族之神,是众多狼人的精神支柱,即使他已经莫名其妙消失了两千年。 对于新任狼皇理察德和贾斯汀却不是这样,一旦狼神复生,那他们两个的地位将一去不复返。 入夜,几道黑影悄然而至。 “师叔,”袁士妙心有所感,下意识的握紧了九节杖,“有人来了。” “你和双宝、小慧、震生去会会他们吧,”浮休道人似乎对来者并不感冒,抑或是他白天医治胡抱元损耗了太多的功力,“道静留在这里就好。” “是谁?”梁小慧躲在窗帘后面向外张望。 “在上面,”王双宝看了眼月光戒指,用右手指了指天花板,“在宾馆的楼顶,应该是狼族的七人团。” 月光戒指作为狼人的标准配置,不仅能抑制变身,还有定位的功能。 这也是狼族七人团能找到王双宝,而王双宝又能感应到他们存在的原因。 “四打七?”梁小慧吐了吐舌头,“师公,你的传国玉玺借我用一下呗。” “你不会用。”浮休道人委婉地拒绝了。 几分钟后,袁士妙带着两个徒弟和雷震生上到了楼顶。果不其然,楼顶上等着他们的正是贾斯汀带队的七人团。 “贾斯汀,你们今天来是想打架呢?还是有别的目的?”袁士妙手握九节杖,想起上次被他们偷袭,心里就不痛快。 “不打架,”贾斯汀嘿嘿一笑,“这里是血族的地盘,在这里轮不到我打架,我就是来通知你们的。” “通知我们?”一听到不打架,梁小慧胆气大了起来,上前一步问,“通知什么?” “血族的黑衣神圣女辛摩尔到了,还带着她的四大护法,”贾斯汀一指对面,“就在那里,恐怕你们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哦?”袁士妙冷哼一声,“你这算是威胁吗?” “就是啊,你们就那么不想让狼神复生吗?”梁小慧故意挑拨离间。 “狼神是我们的神,我怎么会不希望他复生呢?”贾斯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呵呵,”王双宝上前两步,指着对面灯火辉煌的夜玲珑说,“你们的狼神芬里尔,已经在那里面睡了两千年了,我们去解救狼神,难道你们不应该心存感激吗?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区区一个辛摩尔,我们是不怕的。但是我感觉你们是怕的,难道骄傲的狼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仰血族人的鼻息?” 王双宝的这番话对贾斯汀后面的六个狼人有所触动,他们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都在观察后者的反应。 “你们不要逼我出手!”贾斯汀的脸上挂不住了。 “怕你?”梁小慧悄悄后退半步,“你是不是给血族的人通风报信了,说我们在这里?” “用不着,”贾斯汀阴寒一笑,“我们乐得看你们打起来,为什么要报信呢?” “那好啊,”王双宝灵机一动,“那明天晚上这个时间你过来吧,和我们一起去救狼神!” 第219章不可一世的邪神该隐 关于狼神真身的问题,不只袁士妙问过安德烈斯,王双宝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们的目的都是一个,绝对不能用牺牲人类的方法去拯救狼神。安德烈斯对此也表示理解,并作出了相应的承诺。 刚刚王双宝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虽然不能用人类的身体,但是可以用狼人的啊,面前的这个狼族叛徒贾斯汀就非常合适。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密切的筹划,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诱骗贾斯汀到场。 “好啊,明天见。”在这样的问题面前,贾斯汀不敢守着七人团拒绝,只能答应。 “一言为定啊,”王双宝继续用激将法,“明天可是营救狼神大人的最好时机!” “知道了。”贾斯汀扭头走了,也许在他心中想着,今天真不应该来。 既然袁士妙等人在夜玲珑总部对面住着,狼族的人都能察觉到,那么比狼族还要机敏的血族不可能不知道,也许他们是在顾及警方的感受。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不屑一顾,根本没把这几个老道人、小道士放在眼里。 而给他们这种狂傲的唯一理由,就是正在炼化左手的邪神该隐。 与沉睡了两千年的狼神芬里尔不同,邪神(或者更应该叫他血神)该隐无论在脑力和实力上都更胜一筹。 这还是在没有炼化左手和不使用十三圣器的前提下,也就是说,邪神该隐自负勇力,根本看不上什么狗屁狼神,更不要说区区几个道士了。 第二天一早,龙虎山正一道的掌教马清一和天师府的张稀荣就到了。 与其余人的低调不一样,这两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几乎是大摇大摆的招摇过世,甚至在夜玲珑门前还停留了几秒钟,以彰显他们的另类。 出奇的是,夜玲珑毫无反应,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对方的真实态度。 “老马老张,你俩这是要疯啊?”浮休道人不太理解。 “呵呵,”天师府的张稀荣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和老马商量过了,对面那些鬼东西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其实你们那天从死门进入大阵他们也通过监控知道了,但是根本没当回事。” “这事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梁小慧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 “梁友贵啊,血族的辛梦露通过他给全真道祖庭投诉过了。”张稀荣撇撇嘴,很俏皮的样子。 “啊,那他们怎么说?”虽然被开除了道籍,但是袁士妙还是很关心全真道的反应。 “嘿嘿,”张稀荣笑得很贼,“玄诚子这个老狐狸,推得一干二净。” “他怎么说的?”王双宝也很感兴趣。 “他说这些私进夜玲珑的人没有一个是全真教的,”稳重如马清一也不禁莞尔,“龙虎山的那两个老道,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他管不着。” “哈哈,”浮休道人也笑出了声,“那你们那么招摇干什么?这一看就是老张的主意,老马比你稳重。” “错了,”头发花白的张稀荣大摇其头,“这都是老马的主意,他说血族的人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对手,认为我们不配。” “不配?”雷震生非常不解,“浮休师伯可是重伤了谢宝山和马修斯呀!难道这也还不够格?” “老浮休用的是计谋,而不是实力,”张稀荣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人家还生着气呢,根本不认。” “不配就不配吧,不认就不认吧,”浮休道人捋须含笑,“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办成大事。” 马清一和张稀荣的归来给了秦志城很大的助力,他们三个通力合作,在参考《太平要术》的基础上,终于找到了解开核心法阵和机关的方法。 午饭时,王双宝也谈到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那个让诱骗贾斯汀入阵的方案。 “你看看,老浮休,”张稀荣咂摸着嘴,“这么老实的一个娃娃让你给带坏了,一个道士不好好修道开始研究兵法了!” 一句话臊了王双宝一个大红脸,让他有些局促不安。 “老张开玩笑的,”浮休道人白了他一眼,“我觉得双宝的这个提议非常好。既解决了狼神真身复活的问题,又能给狼族的叛徒一个教训,还能安慰下我们的朋友安德烈斯。” “确实不错,”袁士妙也用嘉许的语气说道,“怪不得双宝昨晚上一直在激将贾斯汀,原来有这层打算啊。” “敌强我弱,不计而何?”马清一点了点头,“要想让贾斯汀就犯,必须割裂他和七人团另外六个狼人的联系。” “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可惜我们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系。”王双宝惋惜地说。 “一会吃完饭,我出趟城找找安德烈斯,让它来想办法。”袁士妙作出了决定。 午饭后袁士妙和雷震生开车出了城,马清一等人回内屋午休,只把王双宝和梁小慧留在了外屋。这也是为了给他们俩个创造独处的机会。 “小慧,师傅和师公的话你是怎么想的?”左右无人,王双宝小心翼翼地征求着意见。 “没感觉。”梁小慧硬邦邦的顶了一句。 “我在你心中,就那么的不堪吗?”王双宝心有不甘,其实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来自梁小慧的一点关心。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梁小慧往床上一躺,“你能和秦志城比吗,还是能和雷震生比?” “那要看怎么比。”王双宝被这句话激怒,森然变色。 “切。”梁小慧哼了一声。 “那好,我明白了。”王双宝也不是个厚颜无耻的人,今天对方的这种态度让人生厌,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王双宝在床上面对窗户盘腿坐好,脑子里屏除一切杂念,开始重温《太平要术》中的所有阵法和要术。渐渐的,他好似入定了一般,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王双宝突然一声暴喝,一指弹出。 一股强劲的气流正中窗帘,那窗帘剧烈地翻滚着,几欲破裂。幸好今天天气尚可,窗户是开启的状态。倘若是关闭的,那玻璃都会被冲碎。 一旁玩手机的梁小慧感同身受,更是目瞪口呆!王双宝刚刚所发的九字真言比她在十二都天门阵中发的威力大上数倍,而其中蕴含的道家法力更似是无穷无尽,绵绵不绝。 “你……你怎么做到的?”一时间,伶牙俐齿的梁小慧有点口吃。 “这样比如何?”王双宝冷然一笑,起身将窗户关好。 请将不如激将。 这个办法不仅可以用在狼人贾斯汀身上,也可以用在表白被拒的王双宝身上。 傍晚时分,袁士妙和雷震生才回到宾馆,他们这一来一去用了整整四个小时。 “师傅,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王双宝迎了上去,接过袁士妙递过来的挎包,“安德烈斯很难找吗?” “好找是好找,”袁士妙很奇怪的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梁小慧,“我们不是要等消息嘛。” “等消息?”浮休道人也凑了过来,“难道一下午的时间,安德烈斯就把事儿给办成了?” “差不多。”雷震生毕竟年轻,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安德烈斯真是神了,它不仅找到了七人团的住址,还趁贾斯汀回终南山的空当和那六个狼人好好交流了一番!” “哦?”浮休道人略感惊讶,“这么说是说通了?” “是的,”袁士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七人团里除了贾斯汀,就是那个希尔在主事。一开始他们对安德烈斯是排斥的,毕竟狼族对安德烈斯的追杀令一直都在。好在这个希尔也是讲道理的,而且他对狼神下落一事特别上心。这才给了安德烈斯一个劝解的机会。” “贾斯汀回终南山了?这么说晚上他不来?”王双宝皱眉道,“那我们岂不是要改变计划时间?” “不,他已经回来了。”袁士妙摆摆手,“他应该是去找理察德商量事儿了,今天晚上他会参加。” “狼人希尔是怎么承诺的?”浮休道人问。 “今天晚上行动的时候,他们会和贾斯汀一起参加,等见到了羁押狼神的地方就说明我们说的是真的。到那时他们会袖手旁观,任由我们操作。”袁士妙答道。 “我算过了,死门开启的时间是明天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到一点四十八分。”浮休道人看出了窗帘的异常,走到近前仔细观察着,“逼迫贾斯汀就犯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到时候老马、老张、小秦你们三个负责破机关和核心法阵,其余人观敌料阵,道静和小慧留守在宾馆里。” “我?为什么?”梁小慧显然还没从下午的震惊中走出来,相比以前,这次表达质疑的方式非常温和。 “服从安排。”袁士妙不容置喙。 “我们要小心狼族七人团,万一这个希尔靠不住呢,”天师府的张稀荣少有的谨慎,“尤其到了关键时候,我们在破机关和阵法,老浮休盯着贾斯汀,其余那六个,士妙和震生、双宝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倍的小心。” “我也可以参加的。”白白胖胖的惠道静眯着眼说话的样子让王双宝一下子想到了夜校的讲台。 “你还是留守吧,我们需要你的医疗能力。”浮休道人抖了抖窗帘,终于忍不住问,“老马老张是不是你们弄的?道家九字真言冲击波?” “那是双宝弄的。”梁小慧嗫嚅着。 “啊?”浮休道人猛得扭过头来,“你的实力到了这种程度了?” 第220章配电箱中的秘道 为了遮挡光线,宾馆里的窗帘与家中不同,内附一层厚厚的塑料布,可以将白天变成黑夜。 在浮休道人的提示下,马清一、张稀荣包括刚刚痊愈的胡抱元等人都上前研究了窗帘的现状,都是舌挢不下。 其实连王双宝都没想到,他刚刚的那招九字真言冲击波,直接将塑料布轰得变了形,成弧度的向外突出。甚至连挂着窗帘的铁环也松动了不少,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都未必有这实力呀!”自傲如龙虎山天师府的张稀荣不吝溢美之词。 “双宝,真是你做的?”袁士妙自忖自己并没有这等实力。 “是他,就是他,”梁小慧略带惊恐地作证明,“他在床上盘腿坐了一个来小时,突然就口发九字真言,一指弹了出去!就变成这样了。” “一指?”浮休道人也是吃惊不小,“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都做不到啊。” “不对,”知子莫若父,知徒莫或师,袁士妙心有所感,“小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小慧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下午她和王双宝的对话内容叙述了一遍,得知真相的众人哭笑不得。 “虽然有外因的刺激,”惠道静上前摸着王双宝的脉博,“也有很大巧合的成份,但是他的内力却是深厚了不少,好像是突破了一道屏障。” “好啊,”很早就认识王双宝的胡抱元捋须微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几个老家伙终于可以退休了。” 袁士妙心情复杂,她这对徒弟有渐行渐远的态势,这样如何能达成“阴阳双修”的目的? 凌晨一点钟,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众人相继起床,最后议了一下行动的方案,而根据王双宝手上戒指的提示,狼族七人团已经在楼顶上等待多时了。 道门这边是七个人,与狼族七人团加起来一共是十四个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过了马路,站在了夜玲珑后门的外侧,等待死门开启的间隙。 “贾斯汀,你右手拿的什么?”王双宝眼尖,一眼看出贾斯汀的不同。 “三重匕首,狼族的武器。”贾斯汀面带得色。 “哦?这就是你回终南山取回来的东西?”雷震生一不小心,泄漏了关键信息。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过终南山?”多疑的贾斯汀马上抓住了破绽。 “有月光戒指嘛,”王双宝迅速扭转不利局面,“你们能定位我,难道我就不能定位你?” “你会用了?”贾斯汀还是不太相信,“安德烈斯这个叛徒教你的?” “当然,”王双宝继续圆着话,“你坑了安德烈斯那么多,他只是教教我怎么用戒指不行吗?” 贾斯汀还想再质问什么,幸好时间到了,铁门被浮休道人一把拉开。时间紧迫,众人不敢怠慢,忙鱼贯而入。 在行进的过程中,张稀荣微不可察地斜视了雷震生一眼。 这已经是王双宝等人第三次进入十二都天门阵了,因此熟门熟路。但是狼族七人团的就不一样,他们在这里感受到了熟悉的黑暗世界气息,却也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你们全都跟上,”负责收尾的袁士妙用言语敲打着贾斯汀等人,“千万乱跑乱动,触碰了机关动了法阵可就救不了你们了。” “好像真有狼神的味道。”七人团成员中的希尔以嗅觉见长,一阵阴风拂过,他似乎闻到了狼神的气息。 “首先,你们要忠于狼皇的!”贾斯汀不满地呵斥,“到底是不是狼神大人关在这里,一切还不可知!” “好了,少斗嘴!”袁士妙清清嗓子,“跟上队伍!” 会都不难,难者不会。有了浮休道人在前面引路,马清一、张稀荣、胡抱元三位老道在一旁相帮,他们很快就到了阵眼位置,毫发无损。 “乖乖,还真是十二都天门大阵呀!”张稀荣啧啧称赞,“闭眼前能看看这个,不枉此生啊!” “快干活吧,”马清一倒是清醒得很,“小秦,外围交给你了;老张,你不要偷懒!” 到了阵眼位置,狼人希尔面对着不远处的配电箱仔细地分辨着,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些中华道人并没有说谎,在配电箱之下,确实有狼神的本体。 在秦志城等人忙于破机关破阵时,希尔悄然给另外五个狼人递了个眼神。这六个狼人整齐划一,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略向后退了半步。 贾斯汀也感觉到了狼神的存在,正在惊愕之中的他根本没觉察到其余六个狼人的行动。 但是,负责照顾贾斯汀的浮休道人却通过希尔等人的举动放下了心,他现在可以一心一意地准备对付贾斯汀了。 秦志城的确神乎其技,他借助了各种奇怪的小工具,按图索骥,逐个击破,不到半个小时就接近了配电箱。 “最后的机关和法阵就在这配电箱之内。”马清一轻轻拍了拍配电箱,面露愁色,“恐怕我们漏算了一步。” “漏算了什么?”胡抱元问。 “开锁啊,我们没人懂得开这种锁的,”马清一手一摊,“虽然很简单。” “我来吧。”袁士妙走到近前蹲了下来,顺手从头上摘下一个簪子。 王双宝看到这里恍然大悟,师傅说她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开锁匠,若不是今天这个场景,他基本上忘光了。 袁士妙一通捣鼓之下,轻轻一扭,配电箱的门开了,闪出一条缝来。 “士妙,你退下,”浮休道人借机选取了更有利的攻击位置,“让那三个老家伙来办,小秦辅助。” 随着配电箱门的打开,空气中那种狼族特有的气息更加浓郁了。无论是贾斯汀还是希尔等人,都完全可以认定,在那箱子底下困着的就是狼神芬里尔。 “老浮休,你过来一下,”张稀荣回头招呼着,“这里的东西唯有你能解。” “为什么?”浮休道人不想被打乱计划,站着没动。 “这里面只是个小五行阵,不过是你们无为派独有的。”马清一解释的更清楚。 “箱子里有个秘道入口,下面还有个地下室,狼神应该在下面。”胡抱元的话才彻底说服了浮休道人。 当他经过贾斯汀身边时,发现后者很紧张的样子,握着那个奇怪的兵器的右手正在微微发抖。 “还真是小五行阵,”浮休道人轻车熟路,小心化解,“可能是谢宝山布下的。” 浮休道人没想到这配电箱之中竟然是个入口,这一下子把计划全都改变了。 “能下吗?”秦志城不确定下面的空气质量,有些犹豫。 “能下,”狼人希尔嗅了嗅,“里面的空气尚可,贾斯汀大人,我们先下吧。” “好。”贾斯汀出奇地没有拒绝,倒是大出浮休道人意料。 黑暗生物更能适应黑暗世界,浮休道人虽然想打头炮,奈何他也担心里面的情况,只好出声恐吓:“你们先下也可以,但是进去后不能乱动啊,小心动了机关!” “嗯。”贾斯汀带头钻了进去。 等狼族七人团的人全都下去之后,浮休道人用手势临时安排了下去的人选:他本人、袁士妙、王双宝。 其余人守住洞口,如遇不测,一个狼人也不能放出去。 狼人可以不借助灯光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人类可不行,好在他们来时准备了一个狼眼手电筒。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下去之前,浮休道人又给了马清一和张稀荣一个刀削斧劈的手势,直到得到肯定的答复才钻了进去。 洞口初时是水泥结构,一看就是修建夜玲珑时建造的。在持续向下近十米之后,水泥结构变成了原始的土质结构。而这时的坡度渐缓,已经接过地下室了。 “喂,你们快点!”狼人希尔发声催促。 自从安德烈斯作通了狼人希尔的工作之后,他敢于在贾斯汀面前作出一些决定,比如这次的催促就让贾斯汀心生不满。 浮休道人弯腰钻过最后一道小门,进入了一个狭小却高耸的空间之中。 “这里原来应该是个深坑,阴长生压住了狼神之后,找到当地的民众将这里给埋上了。”袁士妙用狼眼手电看视着周围的环境,“可是这位狼神大人也是不简单,刚开始被阵法压制几年他竟然在里面不断的扭动,生生的将这里挤成了一个洞。” “师傅,狼神在哪呢?”王双宝还没适应洞里的黑暗,但是也能感觉到狼神的阴气,只是眼不见心里总是没底。 “就在你的对面。”浮休道人在袁士妙的射过来的光柱帮助下仰头望去,“没想到,当时他被压制住时变了的身,过了两千年还没化成人形!” “当然了,”贾斯汀似乎有点小得意,“狼神大人本来就是巨狼,没有戒指,他是变不成人形的!” “而且经过了两千年,大人已经成了石像了!”希尔的话倒是听出了满腹辛酸,“这可怎么办?” “可惜啊可惜,”贾斯汀假惺惺地装腔作势,“我们一没有戒指二没有办法起死复生……” “谁说的?”王双宝上前一步,一把摘下了戒指,“戒指有了!” “哈哈,”袁士妙和浮休道人共同发难,一个用九节杖治住贾斯汀,另一个从怀中掏出传国玉玺一个纵身就压在了他的头顶之上,“定!” 第221章银质的三重匕首 王双宝初次戴上月光戒指时,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摘不下来。后来他几乎就放弃了,而熟识他的人也渐渐习惯。 可是在昨天下午和小慧怄气之后他表现惊人,以惠道静的意思,是他突破了身体或功法的某个局限。 这时的他不仅实力大增,而且,那个固定不动的戒指竟然也松动了。 狼族的月光戒指除了咒语略有区别,在材质上区别不大。尤其是狼人贵族使用的戒指,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因此,曾经属于安德列斯,并藏身过该隐魂魄的这枚月光戒指,完全能适应狼神芬里尔的需要。 不仅如此,这枚戒指比在场的七人团任何一名狼族成员的都要更好,包括贾斯汀。 只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恢复狼神的真身。 袁士妙和浮休道人利用九节杖和传国玉玺将猝不及防的贾斯汀定住,原本答应不予干涉的狼人希尔却反悔了。 “希尔,你这是干什么?”浮休道人看着护住贾斯汀的希尔,手中捏着雷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可贾斯汀是狼皇的属下,新封的贵族,又是我们的上峰,”希尔左右为难,“如果没有证据贸然将他杀死,恐怕会引起狼皇的震怒。” “证据是有的,”王双宝看着一动不动的贾斯汀的右手,“你来看这把三重匕首,上面居然是裹了银的。” “裹了银又怎样?”浮休道人并不知道银对狼族的意义。 “真的是银?”希尔不禁凛然,“这个贾斯汀,竟敢刺杀狼皇?” 在王双宝那个每月农历十五重复的梦里,狼人安德烈斯就是被血族的克莱门特以银刃偷袭致使重伤,无法完成变身。 银对于狼人来说是致命的,因为他能阻碍伤口的愈合。而失去愈合能力的狼人,轻则实力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就是这么个情况。”袁士妙耸耸肩,“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们现在不是在伤害狼人,而是在拯救狼神。而且,你们的新任狼皇理察德也不是个好鸟,上任狼皇加内特就是他害死的。” “那好吧,我们退后。”希尔终于做出了决定,主动后退,“一切交给你们了。” 高大的狼神芬里尔犹如一座大山矗在那里,他身上所有的衣物早已朽烂成渣。但是从他所做的动作来看,当年他其实是被绑缚住的,而捆住他的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道家法器-捆仙绳。 算起来,阴长生在击败狼神的过程中也搭上一条上好的道家宝贝,估计也是肉疼不已。 浮休道人先是让王双宝将月光戒指放到狼神摊开的大手上,而后在贾斯汀惊恐的眼神中将他拖到狼神近前。 袁士妙顺手将那个三重匕首拿在手中。这个西方武器看上去既别致又新颖,上面的机关按钮暗示着上面的匕首可以弹射出去,这可能就是理察德和贾斯汀选中它的原因。 邪神该隐本体复活的时候处于内外八阵图的阵眼益,并借助了大阵的力量,才顺利将卢安康的生机移植给了他。 眼下的问题是,虽然头顶上是十二都天门大阵,在阵眼之下,但是贾斯汀到底适不适合狼神还不好说。 狼神芬里尔手中的那枚月光戒指开始溢出幽蓝色的光芒,慢慢的包裹住狼神巨大的身体。在那些光芒的帮助下,狼神芬里尔的形体开始变小,而且开始恢复人类的模样。 等到他恢复到人类的大小时,一旁的贾斯汀突然一哆嗦。他身上的生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而另外一边硬邦邦的狼神却在恢复着生机。 看到这一幕,王双宝想起自己复活时的场景。贪心不足的宋金明觊觎着月光石,这才被吸干精华并救了王双宝一命。 贾斯汀已经变得虚弱无力之时,浮休道人从他头顶上取下了传国玉玺,挂回腰间。 看到贾斯汀的生机逐渐断绝,王双宝的恻隐之心又起。而他身后的狼人希尔等人,更是不忍直视。 不过,唯有浮休道人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一小时后,贾斯汀彻底变成了一团灰烬。此时的狼神已经化成完整的人形,长长的头发苍白的面孔,仍然是之前的姿势,却没有睁眼。 “不够?”狼人希尔冒出这样一个词来,吓得他身后的五个狼人一齐变色。 “少安毋躁。”袁士妙俯下身去,从贾斯汀的那堆灰烬中找出那枚属于他的月光戒指,放在狼神的另一只手中。 “唉……”狼神芬里尔突然一声长叹,惊得现场的六位狼人一齐跪下。 浮休道人做了个手势,带着袁士妙和王双宝退到入口位置。 在两枚月光戒指的刺激下,狼神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似乎2000年前的战意仍不曾断绝! 可是狼神说的语言袁士妙等人却是一句也听不懂,那明显是古代西方的语言,好在希尔等人狼人能听懂。在希尔的一再解释下,狼神的眼中的怒火终于熄灭了。他吩咐了几句后,顺从的接过了贾斯汀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希尔,狼神大人说了什么?”袁士妙问。 “刚苏醒时,主人以为你们是老道士阴长生的人,后来我解释了一番之后他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怒火。”狼人希尔微欠身体,“并且他让我代为感谢你们作出的努力。对于邪神该隐的所作所为,会和他们有个交待。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回终南山处理完族内之事。” 希尔所谓的“族内之事”必然与新任狼皇理察德有关。狼神复活,狼族再也不需要什么狼皇了,况且这位狼皇还与敌人勾结,认贼作父。 “这枚戒指还给你。”狼人希尔上前几步,将安德烈斯的戒指交了回来,“狼神大人还答应了,等时机到了会还给安德烈斯一个清白。” “那太好了。”袁士妙点点头,“我们出去吧。” 浮休道人下来时的手势说得明白,必须他们先出去,否则外面的马清一、张稀荣、胡抱元是不会让一个狼人活着出洞的。 在离开洞底之时,借着手电的余光,王双宝分明看到狼神的注意力一直在那柄三重匕首上,忙发声提醒:“师傅,三重匕首是狼族之物,交还给他们吧。” “不用了,”希尔恭敬答道,“主人的意思,这件武器就送给你们了。” 从配电箱的秘道里钻出一个穿着贾斯汀衣服却不是贾斯汀的西方男子,让马清一等人还是十分震惊。好在浮休道人是先出来,提前打过预防针了。 “离死门开启还有一小时,我们先等一会吧。”浮休道人建议。 “不,”希尔断然拒绝了,“主人的意思,他要正大光明的从正门出去。” 狼族的人不懂阵法,他们不知道这个十二都天门大阵有八个奇门,却偏偏没有正门。 但是浮休道人却秒懂了他们的意思,狼神复生给了狼族绝大的勇气,他们再也不需要在血族面前低声下气了。 “那好,”浮休道人微笑着点头,“我带你们去走生……正门。” 当七个狼人和七个道士陡然出现在夜玲珑的前台大厅时,整个夜玲珑一片死寂。 “你们狼族也太大胆了!”黑衣圣女辛梦露走上前发难,“竟然跟这些中华的道士混在一起……嗯?贾斯汀呢?这个人是谁?” 辛梦露离得近了才发现,狼族七人团中独独少了领头老大贾斯汀,而替代的他的这个狼人却眼生的很。 “不得无礼,”希尔呵斥一句,“这位是狼神芬里尔大人!” “狼神?”辛梦露惊讶莫名,“你们真把他救出来了?难怪刚才辛摩尔大人有不安的感觉……” 正说着,黑衣神圣女辛摩尔带着血族四骑士冲到近前,与狼族和道士们对峙着。 “#¥%*!”狼神芬里尔勃然大怒。 “快让开!”一向温顺服从的希尔杀气腾腾地上前几步,威胁道。 浮休道人等人聚在一起,乐得看他们争斗,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黑衣神圣女用森寒的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胡抱元,又直视着狼人希尔,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可就在这个当口,夜玲珑外响起一连串的警笛声,原来是警方的人到了。 十二都天门大阵已破,其屏蔽信号的能力逐渐消失,王双宝看到手机上有了信号格就偷偷给雷鸣生发了个微信,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 “哼!”黑衣神圣女带队退走,只留下了圣女辛梦露-这个夜玲珑的法人代表。 雷鸣生带着一众刑警冲了进来,好似没有看到狼族等人一般,径直奔向了辛梦露。 “我们走!”袁士妙一看这情形,就完全明白了,忙带退撤退。 出得大门,那些狼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双宝,办得漂亮,”袁士妙将手中的三重匕首递过去,“这个东西给你吧,以后你好好养养,作为自己的专用法器。” “好的,谢谢师傅!”王双宝欣喜地接了过去。 第222章解脱 三重匕首虽然是狼族的传统兵器,自然附着一股子邪阴之气,但是道家自来就有炼化法器的能力。度器如度人,度恶化邪、平衡阴阳素来就是修道之人的本份。 “嗷……”黑暗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是安德烈斯!”王双宝循着方向狂奔而去,甚至忘了向师傅打招个招呼。 市井的繁华与破败有时就在一念之间。 刚刚离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城市中心地带,穿过几条老旧的胡同,钻过一座待拆的旧楼之后,王双宝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荒郊野外之中。 “来得挺快。”狼人希尔语调平缓,听不出这句话是褒是贬。 “你们在做什么?”王双宝从狼人的人缝中望过去,发现雪色狼王安德烈斯正在那里痛苦地挣扎,“住手!” “看清楚再说!”狼人希尔挡住了正欲暴起的王双宝。 王双宝冷静下来,他发现安德烈斯虽然痛苦,但是却透着一股心甘情愿的意味。而让它那么痛苦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脱缚而出的狼神芬里尔。 芬里尔口中喃喃而语,全是古老的西方咒语。伴随着咒语的不断推进,沐浴着月光的安德烈斯越来越痛苦,一直到突然爆起一片白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安德烈斯?你化成人形了?”王双宝勉强睁着眼睛,看到了可喜的一幕。 眼前这个一丝不挂的人的确是安德烈斯的形像,因为在梦中王双宝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谢谢主人。”安德烈斯跪在地上,早有希尔解下自己的斗篷给他披在身上。 “这可太好了,”王双宝大喜过望,忙取下月光戒指,亲手安德烈斯戴了回去,“你又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狼人了。” “谢谢你双宝,谢谢你和你的朋友所做的一切,我终于沉冤得雪,再度成为一名狼人了。”安德烈斯百感交集。 “原来狼王的魂魄呢?”王双宝眯着天眼,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它早就成为我魂魄的一部分了,我们共生共死。”安德烈斯迷人一笑。 正当两人交谈之时,狼神芬里尔和希尔等人又向西北而去。 “他们要去终南山吗?”王双宝又问。 “是的,双宝,”安德烈斯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你们这边的事情已了,也快回终南山吧,那里才是最后的决斗场……” “决斗场?”在王双宝惊讶的眼神里,安德烈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安德烈斯知道狼神会去终南山,便直接守在必经之路上。没想到狼神也颇为慷慨,直接借助月光的力量赋予其变化的能力,让他能再化成人形。 “唉呀,你在这里呢?”刚进城区,一辆警车就挡在了他的面前,雷鸣生从车上跳了下来,“你小子跑得可真快啊,我调了视频都没看明白你是怎么跑的,跑哪去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王双宝根本不信。 “你看那里,”雷鸣生指了指路边的指示牌,“距离中州还有十五公里……” “十五公里?”王双宝瞠目结舌,“顷刻之间我跑了十五公里?” “恐怕还不止,”雷鸣生往其身后望了望,“你还走了几里地哩。” 事发突然,当安德烈斯的嚎叫传到众人耳中之时,几乎就在一瞬间,王双宝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等到想起来去追时,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王双宝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是你师公,他掐算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雷鸣生撇撇嘴,不置可否发动了车子。 半小时后,七拐八绕的雷鸣生总算回到了宾馆,而浮休道人等人没有睡觉,一直在等着王双宝的归来。 王双宝刚刚表现出来的速度吓到了他们,浮休道人自忖盛年之时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当然,人群之中最惊讶之人莫过于梁小慧。 当时她在楼上观察着楼下的一举一动,正在研究王双宝手中三重匕首的她感觉对方突然就消失了。甚至比眼神的速度还要快。 “师公、师傅,”王双宝毕恭毕敬地站着,“我刚才见到安德烈斯了。他已被狼神化成了人形,月光戒指我也还他了。对了,他还说,让我抓紧回终南山去,那里才是最后的决斗场。” “太平道这么厉害吗?”似乎没有人听到王双宝说的话,尤其是张稀荣,他像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审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太平要术》这么厉害吗?士妙,你收的好徒弟啊。” “谢道爷谬赞,”袁士妙心情颇佳,“说实话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时我感觉他的天赋还不如小慧呢。” “天道酬勤,”惠道静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从一开始就喜爱王双宝的人,“再加上名师的指点,几次不经意的运气,应该有今天的成就。” “那我呢?我怎么办?”梁小慧没想到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位愚钝的师弟竟然被自己的一句话所激成就如斯! “安德烈斯说得对,”浮休道人接得是王双宝那句话,“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回终南山!有了狼族的支持,我们也有一战的实力了!” “行,你们收拾行李,我帮你们再找辆车,”雷鸣生拿出了手机,“总不能让你们坐警车去吧。” “坐坐警车也不错嘛。”雷震生调侃了一句。 放下手机,雷鸣生想了想,说道:“震生,昨天你娘又给我打电话,让你回家一趟,你咋一直不回?” “这里忙不开嘛,”雷震生感觉有些委屈,“老家能有啥事吗,就是俺大俺娘想俺了。” “据我所知是真没啥事,”雷鸣生顿了顿,“这样吧,我找车送你回去一趟,然后才送你上终南山就是了,行不行?” “行,我看行。”张稀荣同意了,“这一来一去也没多少时间,许你一天一夜的假,回去看看。我们就算是修道了,出家了,也不能忘了家,更不能忘了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 “是,师傅。”雷震生应下了。 “为什么没人理我呢!”梁小慧爆发了,“我刚才问你们话,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 “小慧,”袁士妙拍拍她的肩膀,递过来车钥匙,“学业为重,你还是先回去上课吧。等终南山那边有消息我再给你打电话。” “你们这是不要我了?”梁小慧一下子蹲到地上,号啕大哭。 “不是你想的那样。”袁士妙安慰道,“现在离最后的决战还有段时间,大家都抓紧处理下手头的事情。” 在梁小慧又哭又闹的时候王双宝根本没往这边看一眼,他只是在尽力收拾着行李,努力地干活而已。 “这样吧,”浮休道人加大了声音,“所有人放假一天,都回去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没有事情的先去终南山南五台溪谷,其余人尽快到达。” 雷鸣生到底是神通广大,他竟然借来一辆大巴车。所有要去终南山的人上车后,车上还空着一多半的位子。 “正好,”浮休道人很满意,“大家都没休息好,就在这车上好好歇一歇,睡个好觉!” 离开的时候正好是早高峰时间,车辆行驶缓慢,等王双宝一觉醒来,汽车刚刚驶出中州城郊。 “雷队,你和震生真是同辈兄弟吗?”袁士妙没怎么睡,一直在和雷鸣生聊天。 “那还有假,”雷鸣生打了个哈欠,“我爷和他爷是亲兄弟,我们关系挺近的。” “感觉你们不太像,”袁士妙看了眼窗外,悠悠地说道,“虽然你们都是‘雷’的属性,但是你的比他的要更纯正一些。他的像是碰上的,不像遗传的。” “袁师傅,我觉得你心里有话吧。”雷鸣生的专业是刑侦,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盘问的语气。 “呵呵。”袁士妙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大巴车停在南五台的山脚下,由王双宝带路,众人背起行囊向溪谷走去。 溪谷中还是往常的模样,曲径通幽、溪流潺潺,没有沾染一点俗世的贪婪和欲望。 因为上次的变故,古文中和释永真早已搬离了溪谷,这倒给他们解决了住房问题。 “啊,又回来了!”袁士妙对这里颇有好感,顿觉身心得到极大的放松,“真好!” “雷队,你也要住这里吗?”王双宝有点奇怪,这位一身警服的副大队长站在这种地方给人一种违和感。 “我就是来看看,”雷鸣生摘下帽子,他也很中意这个地方,“下午皇甫清就来接我了。” 一通安置之后,众人坐在树上喝茶闲谈。就在这时,雷鸣生的手机响了。 “震生?”雷鸣生手里端着茶碗,直接点了免提,“你到家了?” “到了,”雷震生几乎是带着哭腔,“鸣生哥,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雷鸣生一下子严肃起来。 “俺大俺娘说,我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让我找俺的亲大亲娘去……”雷震生的声音明显带着抽噎。 “什么?不是?”雷鸣生不敢相信。 “这里还有封信呢……”雷震生语无论次。 “震生,冷静点!”张稀荣听得真切,在一旁提醒,“我们可是修道之人,一切都要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你好好说说。”雷鸣生又劝解道。 “这封信上说,我的父亲叫王文玄……” 雷震生话音未落,袁士妙一下子没坐稳,滑到了地上! 第223章命运之神的戏弄 造化不仅弄人,而且要弄死人。 袁士妙魂萦梦牵的唯一儿子竟然一直在身边! 难怪她在面对雷震生时常常生出些奇异之感,似乎很接近,又似乎很遥远。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雷震生,二十三岁,青山镇雷家庄村人,在中州做过销售员。他是同村雷鸣生的堂弟,是兰沃子村梁茂的表哥。 “不对啊,”袁士妙在王双宝的扶持下勉强站了起来,“震生的生辰八字我见过,和我儿子的有点像,但是绝对不一样!” “是这么个情况,”雷鸣生已经放下了电话,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有个本家堂弟叫雷震生,可是他在一岁左右的时候就得了不治之症,快要死了。突然有一天早晨,我二叔,也就是震生的父亲早起开门,发现门口放了个小被子,包裹得挺严实。里面有个和震生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当然,还有一封信。” “然后就直接调换了?”浮休道人听出了门道。 “真的震生死了后,我二叔秘密把他送出去埋了,”雷鸣生点点头,“而这个送上门来的孩子就成了新的雷震生。” “那你二叔二婶为什么过了二十多年又要说出来?”惠道静见袁士妙过于激动,忙替她问了个问题。 “因为有人找上门来了。”雷鸣生喝了口茶,“可能就是震生的生身父亲。” “他说什么了吗?”惠道静又问。 “嗯,说了。”雷鸣生抽出一支烟来,准备讲述另一个故事。 二十三年前,当一同修道的王文玄迫于压力离开南五台时,他的心里是不甘的,甚至有些愤怒。为了不给袁士妙添麻烦,他不得不躲在了暗处默默的关心着这位待产的师妹。 在那个时候,作为清修派绝对的拥护者全真道,视这种私下恋爱的行为如同洪水猛兽。当时玄鉴道人年纪老迈、行将就木,对这种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玄鉴的师弟玄城子就不一样了。 在玄诚子看来,出了无为道人这样的人物已经让全真道蒙羞,而这次再度出丑的又是无为道人的后人,更让他出离愤怒。 因此,他开始筹划将王文玄和袁士妙的孩子带上重阳宫,由自己亲自从小抚养,务必使这一支带着“阴阳先生”血统的家族成为纯粹的修真之人。 其实这也是好意,但是王文玄却不这样想。 这个计划被一直在暗处的王文玄得知后,深恨全真道的王文玄岂容玄诚子得手,于是抢在对方动手之前先将孩子盗走。 玄诚子原本的打算是先将袁士妙召回山上,伺机再派人带走孩子,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情定是孩子生父所为,王文玄也不敢将孩子带在身边。经过一番掐算生辰八字,知道他的属性是“雷”,便带着孩子来到了雷家庄。 正好真正的雷震生重病不治,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王文玄就留下书信,将孩子留在了雷家庄。 “无为而无所不为,”袁士妙长叹一声,“没想到玄诚子师叔对无为道人的误解到了这种程度!更没想到文玄处事方式竟如此偏激!我苦命的孩子哟!” “信上是怎么说的?”事关无为道人的后代,浮休道人也是感慨不已。 “好心人: 此子是我与师妹私生之子,与令子的生辰相仿。今我等受世俗偏见左右,无法将此子抚养成人,还请多多帮忙。后附有人民币壹万元,以作抚养之资。 日后倘我发达,仍有重谢。 并:此子姓雷,一生姓雷,必奉养二老天年,务请放心。 王文玄 1996年6月6日” 雷鸣生打开手机上的微信,缓缓将这封信的内容读了出来。 在场的人之中,除了袁士妙,就属王双宝最为激动了。 因为雷震生,也就是王文玄与袁士妙之子王双元,和自己是有血缘关系的。而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被命运之神戏弄是什么滋味。 只是,这一次,命运之神玩得实在太过头了。 九十年代能拿出一万元人民币,足以说明王文玄家境的富庶。袁士妙亲眼看了笔迹,确定为王文玄所书。 “他怎么样?”袁士妙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师兄王文玄了。 “不好,”雷鸣生咽了口唾沫,“癌症晚期,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急着来找孩子,要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震生。” “都留给震生?”袁士妙的眼泪刷得就了流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娶?” “一直是单身。”雷鸣生轻叹。 二十几年过去,不知王文玄是不是放下了,可是袁士妙一直就没有放下,到得后来说是不找,可她还是偷偷去过崂山几次。 但是每一次,都扑了空,找不到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 “士妙,总归是好事吧,”浮休道人出言安慰,“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而且一直就在身边。” “就是啊,他在我们天师府修道,”张稀荣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也是缘分嘛。再者说,我们天师府也不是什么清修派、苦修派的。” “老张,你也感觉到了?”胡抱元和马清一同时回头望向谷口,“会是谁?” “是我们的老朋友到了。”浮休道人显然要略高明几分,捋须微微一笑。 一道白影从溪流之上跃过,猛得停在了他们的对面,却是狼人安德烈斯。 “老伙计,原来你这么帅的?”张稀荣哈哈大笑。 眼前的安德烈斯一头金发,皮肤白皙身材挺拔,看上去精神抖擞又有型。 “诸位朋友好,”安德烈斯躬身行礼,他的目光在袁士妙朦胧的泪眼上停留了一秒,“你们来得好快呀。” “安德烈斯,狼神怎么样了?”王双宝关心地问。 “狼神大人现在就在青华山的大溪谷,他现在已经掌控了整个狼族。”安德烈斯一脸的喜悦,“理察德在主人到来之前就一个人逃走了,可能是去了首阳山的山洞,找邪神求助去了。” “血族那边什么反应?”浮休道人问,“他们对于狼神的复活作何感想?” “具体还不清楚,”安德烈斯摇摇头,“他们的态度捉摸不透。一方面,他们认为狼神很难复活成功;另一方面,好像就算复活成功了,邪神也完全能够应付。” “还真是这么自负。”王双宝想了想,又道,“你们在溪谷之中,那青华山上的梁友贵是什么反应?” “对方也是闭门不出,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安德烈斯答道。 血族的邪神该隐一直藏在洞中是为了炼化左手,这不奇怪;梁友贵闭门不出的原因就更好猜测了,以他生意人的思维,绝不对贸然站边的。他肯定要权衡利弊之后才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还有那个刘金东呢?”王双宝忽然想起了这个人。 “也和理察德一样,提前消失了。”安德烈斯一脸的不屑。 “我有个问题,”正一道的马清一素以稳重、谨慎著名,“你们的狼神大人,现在的实力恢复得如何?与血族的邪神有没有一战之力?请你如实回答。” “马道长,”安德烈斯认识马清一时间较长,能看得出态度上的恭敬,“我今天就是为此而来。狼神大人刚刚复活,他的实力只恢复了一半,远不是邪神的对手。” “一半?”张稀荣皱眉道,“是没有炼化左手之前的一半吧,那现在岂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老张,注意措辞!”浮休道人提醒了一句。 “差得是挺多,”安德烈斯不以为意,“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狼族会全力支持狼神恢复实力,外面的事情还得交给你们去做了。” “呵呵,没事,”浮休道人笑着摇头,“我们早就习惯了。” 安德烈斯走后,袁士妙的情绪逐渐平定下来。众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由雷鸣生带着袁士妙回一趟青山镇雷家庄,去见见雷震生的养父母,顺便见见现在住在青山镇招待所的王文玄。 入夜,王双宝在与浮休道人探讨过《太平要术》的相关法术后,两人谈及了袁士妙和雷震生的事情。 “师公,我怎么觉得一切像场梦一样呢?”王双宝倚在土墙上,“是不是我们所有的人,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都是有关系的呢?” “从哲学的观点上看,是这样的,”浮休道人知识渊博,“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关系的。当然了,我们这种关系更紧密一些。” “师公,我和小慧是不成了。她也看不上我,我也死了心。”王双宝面如止水,“您那个阴阳双修的事情是没戏了。” “我看不见得,”浮休道人嘿嘿一笑,“本来是看不上,你亮了两手之后,她的态度转变了。” “转变了?”王双宝知道所谓的“两手”,是指九字真言冲击波和跑着去追安德烈斯。 “是啊,”浮休道人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有些女人是看不上比自己弱的男人的。” 第224章太平道掌教的态度 第二天清晨,早早起床准备早饭的王双宝意外看到溪谷入口牵手走来的师傅和雷震生,如果他还叫雷震生的话。 “回来这么早?”王双宝疑惑地往他们身上望去,却不见雷鸣生的身影,“雷队人呢?” “他还有事,”袁士妙心情大好,笑吟吟地回道,“回警局了。” “那个……”王双宝不知道怎么说王文玄才好,只好含糊其辞,“他……怎么样?” “文玄师兄去重阳宫了,”袁士妙知道对方问的人是谁,从容以对,“解铃还需系铃人。依我之见,他的病并非不可医治,还是心里的那股气不顺。我给玄诚子师叔打过电话,他也默许了这一作法。” 既然是默许就不是正式承认,全真道掌教玄诚子可能要顾及到整个事态的影响。 “那我该称呼震生哥,还是双元哥呢?”王双宝微笑着调侃。 “我还是雷震生,”雷震生笑了笑,“父亲说过,一生姓雷,不能改名的。” “哈哈,反正我是无所谓。”王双宝心情大好,一不小心连续添了几个亲戚,这对向来人丁稀少的王家来说是很难得的。 早饭时,王双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天师府的张稀荣与正一道的马清一以兄弟相称,他和雷震生本来就是平辈;但是浮休道人也和他们称兄道弟的,这就导致师傅和雷震生也变成了师兄弟关系,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好在当事人根本不以为意,而王双宝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实际上,全真道和龙虎山八杆子打不着,只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袁士妙和雷震生的归来皆大欢喜,整个南五台溪谷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这让王双宝生出了一种错觉,似乎那场近在眼前的大战不复存在了。可是很快,他们就得知梁友贵成立太平道,并广招门徒的消息。 “太平道?”浮休道人得知消息略显惊讶,“这种手续的审批是很繁琐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搞定。能量还真是不小。” “师叔,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和这个梁友贵谈上一谈,”袁士妙出言谨慎,“就算不能说服他,能让他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谈是肯定要谈的,关键是怎么谈。”浮休道人退了一步。 “哎呀,上门去谈就是了,”天师府的张稀荣满不在乎,“实话实说,实事求是,至于达成什么结果,就不要去考虑了。” “老张说得对。”马清一表示认同。 “好,”浮休道人下定了决心,“我们师徒三辈,去青华山走一趟!” 袁士妙曾经居住过的青华山现在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首先,山脚下的大溪谷戒备更加严密,每天都有身着黑衣斗篷的狼人在谷中巡逻;其次,上山的道路也完全被封闭了,如果里面的人不开门,想进去是万万不能的。 然后就是原来谢宝山和刘金东居住过的崖洞,那里大兴土木,已经建成了一幢三层小楼;既豪华又奢靡,与终南山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是浮休道人,请你前去通报一声,”浮休道人和袁士妙、王双宝站在青华山半山腰的大门门口,沉声道,“我们要见梁友贵,有要事相商。” “掌教说了,外客不见。”那人十分不客气,从面容上看似乎有几分熟识。 “你叫什么名字?”袁士妙有些奇怪,“为什么看上去面熟?” “本人姓解,名忠国,”那人冷冷地回道,“解忠民就是我兄弟,现在知道了吧?” 解忠民就是解二楞子,白金龙以前的小弟,因为马克劳跳楼身死前的一番话牵涉案中,已被收押。 “解大楞子。”袁士妙故意讽刺了一句,“我们见梁友贵有要事,凭你这样的小角色也敢挡着我们?耽误了正事你担待的起?” 解忠国吃了瘪,没办法只好拿起了手机,很快手机里就有了指令,他没好气地说:“你们进去吧,黄三爷在前面等着你们。” 黄三爷就是黄三泰,玄妙会的台前老大,实际只是二把手,是梁友贵最可依赖的人物。 “掌教正在闭关,不知三位来此有何贵干?”黄三泰的话不伦不类,让人听着不舒服。 “劳烦把梁友贵叫出来,”浮休道人有些不高兴,“我是他的师兄!让他马上出来!” “二叔正在忙着,”梁尧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说。” “你?”王双宝挠了挠头,“梁盛现在是保安公司总经理,不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太平道少掌教。”对这个虚名梁尧颇有些得意。 “还有这种称呼,没听说过,”袁士妙暗讽,“我看你这水平比双宝差得远呢,还有脸当什么少掌教?” “要不要比一比?”梁尧看到王双宝没有戴戒指,底气壮了许多。 “不要,”黄三泰一把拉住了梁尧,“你不是他的对手。” 黄三泰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是远比梁尧情商为高。他一眼就看出了敌强我弱的态势。 于是他摆出了友善的嘴脸,安排人奉茶;自己则亲自去请闭关的梁友贵。 “尧哥,好久不见梁茂了。”王双宝习惯性地用着以前的称呼。 “他现在是玄妙会的执行经理,二叔和三爷不在就是他说了算。”梁尧还是有些不服气,说话硬邦邦的。 “嚯,几个月不见都升了官的,”王双宝佯装羡慕,“不是总经理就是执行经理,还有你这位少掌教!” “切,谁跟你们这么傻,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上,早晚……”梁尧看了眼面沉如霜的袁士妙,没敢继续说下去。 “汉奸还有脸笑话别人?”自从得知了雷震生就是自己失散二十几年的儿子后,袁士妙的心气明显提高了,“我们为了中华道教、黎民百姓而努力,你们呢?认妖作父、倒行逆施,太平道祖宗的脸都要丢尽了!” “你……”梁尧一时语塞。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道士!”梁友贵冷笑着走了出来,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颔首,“师兄,你今天来找我,是来认我这个师弟的?” “我是来问你的态度的,”浮休道人避重就轻,“与血妖的大战一触即发,我想知道你们……太平道是怎么打算的。” “呵呵,”梁友贵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前些日子也有个天师府的小道士来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随随便便把他打发了。今天既然是师兄你过问,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了。” 天师府的小道士就是雷震生,他受张稀荣之托,曾上过青华山找过梁友贵谈及此事。只不过,被梁友贵轻描淡写的抹过去了。 梁友贵在青华山崖洞呆得有些时日了,身上的那股戾气确实在减少,说明仙气对他和谢宝山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可是,王双宝也看得出来,那所谓的“仙气”对梁友贵这样急功近利的人帮助有限,难以达到更高的程度。 “我们救出了狼神。”袁士妙在一旁提醒道。 “狼神又如何?”梁友贵摇了摇手指,“现在的狼神恐怕只有邪神五分之一的水平。据我所知,狼神的左手已经炼化完毕,就等着下个月圆之夜出世了。” “炼化的方法听说是你提供的?”浮休道人轻哼了一声。 “呀,师兄,你是听谁说的,”梁友贵连口否认,“那是谢宝山提供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浮休道人早就听血族四杀手之一的克莱门特提及过此事,估计是《太平要术》中记载的方法。但是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只能看透不说破,继续做朋友。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袁士妙有些着急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友贵终于表明了态度。 “当局者未必迷,旁观者未必清,”浮休道人心知肚明,这个小师弟还是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就怕你到时候两头不讨好,受到两面的夹击。” “梁二叔,”王双宝也补充道,“国家已经组织了相关的部门,相关的责任人在处理此事,你很难中立的。再说你的底子也不干净。” “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道理,”梁友贵心意已决,根本不听劝,“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至于将来会怎样,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好,我知道了。”浮休道人起身欲走。 “师兄,”梁友贵突然叫住了他,问,“师傅的那个玉玺能不能卖给我,多少钱都行,你开个价。” “梁掌教,你手中的九节杖身能不能卖给我,你也开个价?”浮休道人回怼了一句。 “既然如此,”梁友贵站起身来,“我们何不平等交换呢?” “你的只是半截,我这可是囫囵个,”浮休道人拍了拍腰间,“就这么换我不是吃亏了吗?” “九节杖不能合体,终是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梁友贵看向袁士妙,“我这虽只是半截,却是东汉末年太平道的独门法器;你那个虽然囫囵,但也不是真品,而是后晋的皇旁石敬塘仿制的。根本不是什么传国玉玺。” “好像有些道理呀,”浮休道人以手加额,望向山下,“话都到这份上了,那就换了吧!” 第225章鬼王玺和九节杖 浮休道人手中的传国玉玺的确是个仿制品,是五代时后晋的“儿皇帝”石敬塘仿制的。 因为石敬塘那超级低劣的人品及所作所为,他所仿制的这枚传国玉玺根本没入过后来皇帝的法眼。 但是这枚玉玺被无为道人得到后,经过半个多世纪的炼化,玉玺成了一件厉害的法器,尤其对于那些黑暗生物或者邪灵。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枚传国玉玺是梁友贵心中永远的痛。 作为无为道人的关门弟子,他尽得师傅真传,无论是阴阳先生还是道家功法,师傅都悉心教授给了他。 没想到,师傅推说丢掉了的玉玺却出现在浮休道人的手中,而且是师傅临终前赠予的。 这说明到得最后,无为道人最终承认的弟子只有浮休道人自己而已。 至于为什么甘心拿九节杖身交换,这里边有个难以言说的原因。由于梁友贵自身所带的阴阳先生属性,九节杖身常对其反噬功效,使用时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长此以往,搞得他心神俱疲。为此,他早已将其束之高阁,仅仅是当作一件陈列摆放的珍品。 “师叔,这可是师叔祖无为道人弥留之际留给您的,还是慎重为好。”袁士妙当然想得到九节杖身,但她也不愿意用这种不平等的条件交换。 “没关系,”浮休道人摇了摇头,“想和血族进行最终的决战,九节杖必须复原。他也是师傅的弟子,玉玺给他也没什么。” “好,”梁友贵大喜过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志伟,取九节杖身过来!” 如果不是梁友贵提及这个名字,王双宝几乎都忘了朱志伟的存在。这个祝融后人心甘情愿地为梁友贵卖命,充当内奸。后来在得知打败血族的关键是王双宝和梁小慧时突然逃脱,没想到一直在梁友贵的身边。 几分钟后,手捧九节杖身的朱志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有一段长长的老树根状的物件,被保鲜膜包裹得很严实。尽管如此,王双宝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纯阳味道。 “小朱?”王双宝很奇怪,朱志伟的态度很冷漠,就像不认识他们一样。 “主人。”朱志伟手捧九节杖身来到梁友贵面前,毕恭毕敬地站着。 “给他们。”梁友贵的脸上微微变色。 “主人”这个称呼之前只在血族和狼族听到过,没想到在太平道居然也有这种叫法,足以说明梁友贵邪的可以。 袁士妙在浮休道人的许可下取过九节杖身,略略舞动几下,点了点头:“这就是九节杖身,确认无疑。” “很好,”浮休道人摘下腰间的布袋,放在茶几上,“传国玉玺是你的了。” 梁友贵猴急地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捧在手心,不住地赞叹:“师兄,这东西其实不叫传国玉玺,你知道吗?它还有个别的名字。” “鬼王玺。”浮休道人冷哼一声。 “对喽,”梁友贵哈哈大笑,“为什么血族的马修斯等人会被它吸掉精华,就是因为这枚玉玺能号令天下孤魂野鬼,包括血族和狼族!” “梁掌教,”浮休道人不愿以“师弟”称呼他,“为什么你见到祖传的九节杖身会嫌弃,而见到鬼王玺却欣喜异常,难道你没考虑过吗?” “少来了,”梁友贵根本听不下去,“我有仙洞,什么也不怕!志伟,送客!” 浮休道人等三人在冷冰冰的朱志伟陪同下到了青华山的山门附近,在那里,解二楞子的哥哥解忠国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看。 “小朱,你这是怎么了?”王双宝关心地问。 “不送。”朱志伟合上山门,径直回去了。 朱志伟的属性是“火”,而且极为纯正。但是今天在王双宝看来,他的火属性中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很可能与他最近修行的邪法有关。 “师叔,你为什么要把传国玉玺给梁友贵呢?您不怕助纣为虐吗?”在回去的路上,始终没想通的袁士妙忍不住发问。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浮休道人喃喃地说。 “上帝?”王双宝皱紧了眉头,他没想到浮休道人学问杂到这种程度。 “我早就知道那是枚鬼王玺了,师傅弥留时就告诉了我的,”浮休道人继续解释,“但是那枚玉玺下面篆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我姑且起了这样的名字。” “鬼王玺?”袁士妙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门中人炼出一枚鬼王玺,做什么用?” “这枚玉玺一直在师傅身边,在文革的时候师傅受到了冲击,一怒之下他开始暗自炼化这枚玉玺。之前都是按照道门功法炼制的玉玺,没想到用阴阳先生之法炼制鬼王玺很容易就炼成了。”浮休道人长叹了一声,“后来师傅才明白,这枚玉玺无论是材质还是所处的环境,以及修练人的心境都在将它指向阴暗面。我得到后,从来也没敢用过,后来得知了血族和狼族的图谋之后,才带着它来找你们。” “可惜了。”王双宝在惋惜如此珍贵的东西落入梁友贵之手。 “不可惜。”浮休道人反驳道,“鬼王玺在我等修道之人手中不能常用,容易引起反噬。这就好比九节杖之于梁友贵一样。所以,还不如直接交换了事。” “那您刚刚说的先使其疯狂是什么意思?”袁士妙又问。 “你们想一下,”浮休道人站住了身形,从地上拣起两块石子,“梁友贵之所以保持中立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实力不济,当他有了号令天下孤魂野鬼的鬼王玺,是不是就有叫板的资本了?只有他蠢蠢欲动参与其中,我们才更有胜算。” 话音未落,浮休道人突然手抛一石至丛林之中。只听得丛林深处一声惨叫,一人从树干上跌落下来,躺在地上哀嚎。 “我去看看!”王双宝早就感觉有人在一旁窥伺,却苦于没有发现方位,没想到浮休道人只是简单地丢了块石子,就将那人打下树来。 “不用看了,死不了。”浮休道人拦住了他。 “是谁?”王双宝抻长脖子去看。 “解大楞子。”袁士妙一脸的不屑。 刚刚下山之时,解忠国的表情就有些诡异,原来是想在山下偷袭他们,以便向他的主子报功。 “梁友贵主使的?”王双宝隐约看到地下那人抛出来的武器,像是一杆鸟铳。 “他不会那么笨的。”浮休道人摇头。 那种鸟铳王双宝见过,装上砂子轰出一枪,近距离所有的飞鸟都逃不掉。如果用来攻击人,虽不致命,但会让你满身留下砂子,在医院里躺上三两个月。 鬼王玺虽然厉害,但是要小心它的阴气反噬,而浮休道人已经用过两次了,深感其难,这才痛快的与梁友贵进行了交换。 同样的,梁友贵的情况也是如此。他虽和无为道人一样,既修阴阳先生又修道家功法,但是因为他修道之时年龄尚浅,对那些浅显易学的阴阳道术更感兴趣,这也导致他道门功底不实,反而阴阳先生的那一套非常熟稔。 九节杖身上的纯正阳气让这位自诩为太平道的嫡系传人经受不住,实在也是奇事一件。 “这么说,你们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回到南五台的溪谷,天师府的张稀荣快人快语地发问。 “差不多,”浮休道人看了眼九节杖身,“既解决了鬼王玺的难题,又带回了九节杖身,还顺便离间了梁友贵和血族的关系,应该是不辱使命。” “要我说,这叫老奸巨滑,”张稀荣撇撇嘴,“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心眼儿加起来都不如你啊。”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浮休道人笑了笑,“我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啊。” “老张,少说两句。”马清一出面调解,“每个人行事方式不同,却各有合理之处。你老张就好吗?性烈如火,一言不合捋起袖子就上。” 胡抱元自从被紫水晶所伤一直精神不佳,但是自从来到南五台之后情况大有好转,整个人气色好多了,也愿意说话了:“就是,也许这场大战过后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可以寿终正寝了,到那时,谁还在乎耍点心眼玩点套路吗?” “您也太悲观了吧。”雷震生表示不解。 “这不是悲观,这叫视死如归,”惠道静也参与进这场交谈,“如果以我们几个人的命,换来整个华夏黎民的平安,道门的重振,那不是很值的吗?至于说羽不羽化,飞不飞升,都无所谓了。” “说得好!”浮休道人抚掌赞叹,“我们所有人,都要报着这样的决心,才有可能在这场终极一战中取得胜利。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 “对了,”袁士妙总觉得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更何况在场有他的儿子、徒弟兼侄子、师叔等等,“今天首阳山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雷震生今天负责监控首阳山,“不过我觉得就快来了,因为首阳山上的乌云越来越厚了……” 第226章入冬的第一场雪 “终南阴岭秀, 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 城中增暮寒。” —选自祖咏《终南望馀雪》 入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从西京城望过去,整个终南山银装素裹,分外好看。 如果再配上个高倍望远镜,就会发现,在终南二十峰中,首阳山的雪势最大。以至于当别的山头雪停之时,首阳山上仍是漫天雪花,成为一片奇景。 梁小慧的学业终于暂告一段落。学院里安排了新的考古实地考察课,她趁机离开学校,也不与其他同学作伴,孤身一人驾车再上终南山。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关于师傅,关于这场迫在眉睫的大战,更多的是关于对王双宝的思考。 当初浮休道人曾经说过,中华道门取胜的关键就在她和王双宝身上,因为他们都在修习太平道,一个阴抱阳,一个阳抱阴,倘能阴阳双修,必将发挥出绝大的威力。 最开始她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但是在她拒绝了王双宝之后,对方所表现出的惊人实力让她折服,在不经意之间,她的看法开始改变了。 “小慧,你到了。”雷震生正在溪水里凿冰打水之际,看到了头顶雪花口呵热气的梁小慧走进谷中。 “哦,王双元同志,”梁小慧故意拉长了音,“听说你现在过得不错啊。” “少来了,”雷震生装满了水桶,拎起来向回走去,“我还叫雷震生,不叫王双元。快走吧,进屋暖和暖和。” “双宝呢,怎么不是他打水?”梁小慧记得清楚,之前所有的勤杂事物都是王双宝来做的。 “他正在闭关呢,正在关键期。”雷震生小跑着进了屋,在水缸里倒水。 “他?闭关?多少时间了?”梁小慧知道,只有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并且到达瓶颈之时才会选择闭关。 “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雷震生倒完水桶,又出去打水了。 灶台边正在忙里忙外准备午饭的人是惠道静,那个曾经的夜校老师。 “惠老师,”梁小慧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怎么是您在做饭啊。” “谁做不一样。”惠道静笑了笑,熟练的往灶膛里添了了把柴,“你快上炕吧,走这么久得冻透了。” 南五台的溪谷之外正好是一个风口,越野车到不了近前,只能远远的停下,梁小慧冒着寒风走进来,一身的冲锋棉衣早就吹透了。 “师傅,师公们,我来了。”梁小慧的称呼很省事,一下子照顾到了炕上的袁士妙、浮休道人等人。 “你这一走十来天,学业搞定了?”浮休道人态度和善。 “最近安排的实地考古,我正好开溜了。”梁小慧脱鞋上炕,把腿伸进袁士妙的被子里,“最近这里没什么动静吗?” “都在做最后的努力,依我看,马上就要动手了。”马清一答道。 “我们呢,我们做什么?就这么干等?”梁小慧看了眼袁士妙,自从进屋,师傅一言不发。 “敌不动我不动,”浮休道人言道,“敌人一动,我们就要针对性的行动了。” “怎么针对?”梁小慧接过胡抱元递过来的一碗茶水。 “小慧,”袁士妙总算发声了,“暖和暖和就下炕帮着干活去,这里属你最小。” “哦。”梁小慧低低地应了一声。 若是放在以前,梁小慧直接就怼回去了。因为在这个大炕上,师傅的年龄也不大。就算是正在做饭的惠道静,也比师傅大了十几岁。 “双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张稀荣更关心这个问题。 “我刚才进去看过,”袁士妙看上去有些忧郁,“正在关键时期,屋里充斥着双宝自己的阳气和九节杖合并后的阳气,还在艰难的融合之中。” “老浮休不是说……”张稀荣的话没说完,就被马清一用一杯水给堵上了。 “师妹,”马清一看向袁士妙,“你还是先谈一谈梁友贵那边的情况吧。” 面前几位老道人的举动,根本瞒不过梁小慧。她可是个鬼灵精,小脑袋里的开始了快速的运算。 九节杖身与杖首的合并,梁小慧是知道的。合并之后的九节杖威力巨大,也更难驾驭。王双宝之所以闭关,看起来和这件事有关。但是张稀荣被马清一打断的那句话她一时还猜不透。 “有了鬼王玺之后,梁友贵的行动不再低调,”袁士妙正在述说着现在的情况,“据震生观测,梁友贵出山次数增加,他很可能去过大溪谷和首阳山,在下雪之前甚至还上过翠华山巅,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最近首阳山的大雪比其余山峰时间久,雪势大和血族有关,”马清一接过话头,继续说道,“首阳山山洞中郁积的阴气因为邪神该隐炼化左手激荡而出,笼罩了整个首阳山范围,这也致使那里的雪势更强大更为持久。我猜该隐终于是练成了。” “狼族那边的狼神芬里尔情况有所好转,实力方面大约恢复了百分之七八十,”张稀荣参与了讨论,“但是这样的狼神在邪神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正当众人还在议论着近来的情况之时,惠道静的午饭准备好了,由雷震生负责端上炕桌。梁小慧也不敢再偷懒,便下炕帮着准备碗筷酒杯等物。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张稀荣轻推了一下马清一,略有些不满。 “守着这么多人怎么说?”马清一瞪了他一眼,“等午饭后让道静或士妙去说!” 梁小慧是出了名的耳聪目明,即使隔了一堵墙,她还是隐约听到了部分内容,却仍然糊涂不解。 “小慧,”惠道静坐在炕沿上说道,“我和你师傅住在东面那个茅屋里,等吃完午饭你先去把行李安置了吧。” “好的。”梁小慧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么说惠道静也是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做的饭菜非常可口。和王双宝的庄户做法完全不同,桌上的几个小菜精致美味,既能下酒又让人胃口大开。 “呀,道静师姐,你这手艺外传不?”袁士妙调侃着,“这几天可真是吃服了,比双宝做得好吃多了。”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做饭?”惠道静笑意涔涔,“双宝做得饭味道不错啊,是正宗的农家口味,我很喜欢吃。” “说到吃,”马清一想起了小师妹何清正,“双宝母亲的土豆丝炒得就极好吃啊。” “对了,”说到这里袁士妙想到了张娟,问梁小慧,“张娟的魂魄业消得怎么样了?” “快好了,”这件事上梁小慧不敢怠慢,“我每天都在宿舍里敲铜磬念经,把我的舍友的学习成绩提高了一大截。” 梁小慧的意思,因为她总是在敲磬,导致舍友们在屋里呆不住,就都出去上晚自习去了,所以成绩提高的很快。 “嗯,抓紧把这件事了了。”袁士妙望向窗外,一时走了神。 “梁友贵去翠华山巅干什么?那里有什么?”炕上没有位置,雷震生是站着吃饭的。 “那里是整个终南山的最高峰,双宝曾经去过,”梁小慧知道此事,“他在那里救过安德烈斯。我听他们讲,上面是个平台,狼皇理察德带着众狼人上去过。至于有什么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重阳宫那边呢?什么情况?”浮休道人夹了一筷子菜,“全真道也没有动作?” “还算正常,”袁士妙最有发言权,只见她从容答道,“不过最近旅游部门有意识地在减少游客数量,像首阳山、青华山、翠华山、南五台这几座山头,直接禁止了。就像今天,刚下了雪终南山美如仙境,仍然在努力控制游客的数量。” “玄诚子真能沉得住气,”浮休道人冷哼一声,“我就不信到了决战时候,他还不出手!” “雷鸣生那边呢?最近好久没有警方的消息了。”马清一又问。 “警方仍然在密切关注这里的情况,一旦情况有变,他们会立即派出一支秘密部队接管这附近,而且听说还有些异能之士在队伍之中。”雷震生答道。 “异能之士?”惠道静摇了摇头,“恐怕是些武功高强、枪法准确的特警吧,对我们没什么帮助。” “黑暗生物是惧怕火器的,”浮休道人摆了摆手,“要不然他们早在西方兴盛起来了。他们之所以来到东方,和我们这里民间禁枪有一定的关系。当然了,那些火器对血族的人用处不大,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灵活了。” “我好像知道梁友贵为什么去翠华山了!”梁小慧拍了下大腿,惊叫道。 “一惊一乍的,为了什么?”袁士妙被吓了一跳,不满地推了她一下,“快说!” “翠华山在诸山的中间,又是最高峰,上面还有平台,这说明那里很可能就是主战场!”梁小慧一语惊醒梦中人。 “有道理!”浮休道人非常赞同。 “这么说起来,梁友贵是提前去踩点儿?我们和狼族要不要也去一趟?”张稀荣跃跃欲试。 “我们和狼人都已踩过了的。”浮休道人提醒了一句。 第227章阴阳和合与战书 午饭后,本来说好的把梁小慧安置到东边的茅屋,可还不等她行动,那些诸如浮休道人等人简单耳语一番后就都走了个干净。等到惠道静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这对师徒后,也果断地起身离开。 梁小慧二十岁了,虽未经人事,可是并不傻,尤其是师傅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让她明白了一切。 “那里……需要我?”梁小慧指了指西屋,王双宝正在那里接受着煎熬。 “是的,”袁士妙有些难为情,但她旋即定下神来,正色道,“九节杖连到一起的威力十分强大,以双宝一人之能很难驾驭的住,如果你能帮忙,或许能办到。” “要怎么帮忙?”梁小慧指了指胸口和腰带,“要这样?” 袁士妙猝不及防,被眼前这个直白的女弟子闹了个大红脸:“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神智不清,极阳之气充斥全身,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举动……” “好吧,我去。”梁小慧长出一口气,“师公那些人性命都可以不要,我这不算什么。” “你想通了?”袁士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通了,”梁小慧面无表情,“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你们就不要我了。” 现在西屋中的王双宝,状态非常不好。 他已经在西屋中闭门不出几乎七天了,再过两三个小时,与九节杖的纯阳之气最佳融合的机会就会丧失,而再等到下一次融合将会难上加难。 可是九节杖身和杖首分离了一千八百年,甫一接触,那种同极相斥产生的巨大能量似乎要将王双宝撕裂,让他几乎吃不消。 好不容易消化掉这种力量,他又被纯阳之气左右,浑身犹如火烧。身上的衣物早就一丝不挂,即便如此,当袁士妙上午进去时,他都起了强烈的生理反应,这让袁士妙尴尬不已。 很容易想到,假若更加青春更加完美的梁小慧进去后会发生什么。 梁小慧已经推门进去了,并且掩上了房门。 身处东屋的袁士妙闭目打坐,口念道经不停,以驱散心魔。 几分钟扣,从西屋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那里的阳气反应逐渐变弱。而那些原本的各种纠结之声消散,换来的是美妙的呢喃。 作为一个过来人,袁士妙知道,这对完美徒弟总算是结合在一起了。 她悄悄地下了炕,掩上正屋的房门,站在雪地里任由寒风吹拂着长发。 过了许久,在她身后,王双宝和梁小慧双双跪在地下,齐声道:“放师傅成全!” 袁士妙百感交集,上前扶起他俩:“为师倒要谢谢你们成全呀……” 九节杖已经彻底融合成一体,甚至看不出之前接合的痕迹。袁士妙拿在手中轻轻挥舞几下,上面附着的强劲阳气就搅动的周围气流旋转,卷直漫天雪花。 “太好了,”浮休道人从西边的茅屋里出来,眯着眼睛仔细观看着,“有了它,我们的胜算又加了一分。” “岂止是一分?”天师府的张稀荣反驳,“还有这对小夫妻呢,他们联起手来,我都走不下一个回合。” “好啊,”马清一微微喟叹,“师妹可以含笑九泉了。” “士妙,”浮休道人想了想,说道,“九节杖还是暂时放在你那里,他们的实力先尽力隐藏着,到关键时候再使出来,更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的,师叔。”袁士妙轻轻摇头,这两个徒弟莫说联手,恐怕一对一自己都未必赢得下来。 “不会怀孕吧……”梁小慧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来,让大家同时莞尔。 “你怕吗?”王双宝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无限柔情。 “不怕,”梁小慧作娇羞状,“但我还想着上翠华山巅参加决战呢。” “呵呵,”惠道静上得前来,把住了梁小慧的脉搏,“这事情我专业。” 一个优秀的中医,也需得在一周之后才能把得出来,但是惠道静神乎其技,她居然可以在半小时内就能测,实在是匪夷所思。 “什么情况?”袁士妙呵呵一笑,“我是不是要当奶奶了?” “这次不是,”惠道静放下小慧的手腕,“等下次吧,这次的阳气太亢,着不了床。” “嗯,那个,”七十余岁的张稀荣是一群人中的搞笑担当,“你们还没登记,不能同居啊,注意点!” “哈哈哈……”在一片笑声中,王双宝和梁小慧被臊了个大红脸。 终南山时断时续的雪花终于停了下来,整个南五台的溪谷上下全被一片雪白覆盖,看上去圣洁无比。 王双宝和梁小慧两个刚刚尝过人间禁果的年轻人正一起起劲地扫着雪,雷震生想要参加,被袁士妙一把拉住了。 “这么没有眼力界儿,”袁士妙瞪了他一眼,“等这儿的事了了,我也给你说门亲事。”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雷震生脱口而出。 “你叫我什么?”袁士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再叫一声!” “娘……” “哎!” 此时浮休道人、马清一、张稀荣、胡抱元四个古稀老人正坐在炕上喝茶,屋里屋外发生的一切全都让他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但是浮休道人知道,一切美好都过于短暂,麻烦会源源不断地再找上门来。 就在王双宝和梁小慧将主要道路上的积雪清扫远毕时,当谷口处走进几个人来。 “谢蔷薇?谢成功?谢忠三?谢成京?”王双宝与梁小慧面面相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兰沃子村的两对老乡。 “哟,你们俩个在一起了呀!”老远就能听到谢蔷薇尖酸刻薄的声音,“小慧,你这眼光可真是低到家了,怎么能看上姓王的。” “你这个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跑到这里干什么?”梁小慧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我是夜玲珑的红衣圣女,怎么你还不欢迎吗?”谢蔷薇顺着风进谷,王双宝马上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阴邪味道。 “请问红衣圣女,”王双宝冷冷地问,“你们这次来有何贵干?” “当然是来下战书的,”谢蔷薇挥了挥手,谢忠三径直走上前来递上一封书信,“约你们本月十五的晚上在翠华山顶上一叙。” “谢忠三你的腿脚好了?”王双宝很奇怪,眼前的这个谢忠三腿不瘸了,走起路虎虎生风。 “邪神复生,我爷重出江湖,这点事都不算事儿。”谢成功挺起胸膛语气强硬的解释。 谢成功年过半百,早年过多的土耗子生涯让其饱受阴毒之苦,早就佝偻着背了。现在却能挺得笔直,着实让人惊讶。 王双宝甚至记起来,谢成功的妻子祝卫青,那个瘫痪十年的苦命人,在银钟山洞底离开时,也是站着走的。 “不过是些邪术罢了。”梁小慧根本没放在眼里,甚至还起了比武之心,“你这个红衣圣女,敢不敢跟我这个小道士比上一比?” “就凭你?”谢蔷薇仰天大笑,“你也配?” “好了,战书下完了,你们可以走了。”王双宝义正词严的下了逐客令。 “我母亲魂魄在哪里?”谢成京突然发声,感觉阴寒无比。 “早已度得死劫,消得难业,去往极乐世界了。”袁士妙从茅屋中走出来,“怎么?你们还想利用她?” “我能感觉的到,”谢蔷薇轻轻嗅了嗅,“我母亲还在这里。”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袁士妙衣袂生风,战意十足,“总之那里才是她的归宿,也是她的本意!” “又是你这个老道姑!”谢蔷薇冷冷地对视着,“不要逼我出手,我想让你们多活几天,活到这月的十五晚上!” “说什么大话,”王双宝挡在身前,“谢宝山和马修斯都在这里讨不了好处,你们还能强得过他?” “要打便打,少废话!” 谢蔷薇话音未落,猛得扑了上来,她手上的指甲猛然间长了五六寸,看上去锋利无比;虽然没有生出蝙蝠的翅膀,但是她红色斗篷却有同等的效果,让她能漂浮在半空中,看上去极为诡异。 王双宝手中只有扫雪用的扫帚,仓皇之下也只能以此应对。好在他现在的实力提升了不少,几个回合之下,竟也不落下风。 “双宝,用这个!”雷震生从屋里跑过来,丢给他一件武器。 王双宝撇下扫帚,顺手接了过来,原来是贾斯汀手中的三重匕首。 有了贴身武器,王双宝如鱼得水,他再也不惧怕谢蔷薇的指甲,而是以三重匕首硬碰硬。又是几个回合过后,谢蔷薇突然跳出战圈,不打了。 “不怕嘛,几个月不见,水平长了一大截。”谢蔷薇嘴里不饶人,“比小慧强多了。” “来,你下来,我们再来打过。”梁小慧咬牙切齿,恨恨地回道。 “今天不陪你们玩了,”谢蔷薇轻轻落了下来,冷笑一声,“从明天开始,你们这个溪谷就成了血族的练兵场了,请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谢蔷薇头也不回,带着谢成功、谢忠三和谢成京向谷口走去。 第228章血族的练兵场之新的四大高手 浮休道人接过了所谓的战书,里面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兹定于本月农历十五天黑后在翠华山顶与诸位道士及狼族一决生死,务请准时赴约。另外,自今日起,我血族部众将陆续前往你部比武切磋,请予以接待为盼。 西天大魔-该隐” 这样的战书让人哭笑不得,完全是按照介绍信的格式书写的,也不知是哪位大神的杰作。 “喂,二叔,”王双宝突然想起件事来,大声问道,“我二婶现在怎么样了?” 谢忠三回过头来,冷冷地扔下一句:“有主人在,她自有更好的归宿!不劳挂心!” 王双宝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在为朱志伟而问。 朱志伟因为寻找大姑祝卫青而堕入此局,虽说误入歧途,到了梁友贵那一边。可他毕竟也是个受害者,王双宝还是想帮上一帮。 谢蔷薇等人走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研究这份战书。 之前该隐一直以邪神自称,这是他第一次使西天大魔的称呼,证明了他有了更多的想法。这也应了招风口那个疯子赵金昌的所言所行。 这份战书传达出来的意思是,在本月十五之前的十天左右的时间里,会不断有血族的成员来南五台溪谷找麻烦。 甚至可以这样说,也许到不了农历十五,他们就可能被消灭掉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天师府的张稀荣根本不当回事,“正好,我这老胳膊老腿早就闲得痒痒了。” “今天的谢蔷薇可不一般,”王双宝提醒大家注意,“她修炼了一种邪术,可以借助红衣斗篷漂浮在半空中,这样一来,战力会提高不少。估计那些夜玲珑的成员都是这样,我们不得不防。” “我觉得应该通知雷队长了,”惠道静主动加入进来,“之前是我错了,就算是人类的火器,也是能克制黑暗生物的。” “怎么说?”众人一齐发问。 “双宝和红衣女孩儿对打时,我观察过,”惠道静语调平缓,吐字清晰,“战局的转变在于震生丢给双宝的那把三头匕首,红衣女孩儿好像很忌惮这件武器。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光狼人害怕银制品,吸血鬼也是一样!” “哦?”浮休道人坐正了身体,“真的是这样?那可以把子弹的弹头镀上一层银呀,像那种爆裂弹的弹片会留在身体里,让那些吸血鬼的伤口无法愈合!” “还可以在弹头上划十字,”袁士妙专门研究过西方的黑暗生物,“据说吸血鬼最怕的东西是圣经和十字架。” “圣经就算了,”浮休道人微微一笑,“子弹上镀银和划十字架可以一试。震生,马上通知雷队长,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并让他作好相应的准备。” 冬天天短,尤其是刚落过雪,天上的乌云还没彻底散去,最后的光线也被遮挡了。 晚饭后,一反常态变得温柔可人的梁小慧问:“双宝,你猜第一个来的人会是谁?” “会不会是马修斯,如果这个家伙还活着,肯定会来复仇的,”王双宝有一搭没一搭地瞎猜着,“别忘了,克莱门特是黑衣神圣女辛摩尔的表亲,马修斯上次不论是面子还是实力都是完败,他必须凭借实力夺回一局。” “小慧,你能不能别那么腻味?”袁士妙有点看不下去了。 “哎呀,师傅,要不你就训我离双宝远,现在又嫌我腻味,怎么样才好呢?”梁小慧的话让在座的不少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就是,”张稀荣为老不尊,“我觉得小慧说得对!” “哈哈,”浮休道人忍不住笑了,“我们还是聊点正经的吧。无论是谁来,你们都听我一句,如果来的是吸血鬼,我们要尽全力把他们留下,彻底消灭。” “如果来的是人呢?”袁士妙问。 “要打到他怀疑人生,后悔走了这条路,”浮休道人顿了顿,“但是不能伤他性命,因为我们没有这个权利。” 如王双宝所料,晚上借着昏黄的月色飞来几只蝙蝠,除了马修斯、埃德蒙多和休伊特之外,还有一只女吸血鬼,却无人认识。 “浮休老道,给我出来!”马修斯刚化成人形就急不可待的大叫,“今晚我们一对一单挑,我看看没有鬼王玺的帮助你能有什么本事!” 马修斯竟然能准确叫出传国玉玺的真名,这也侧面证明了梁友贵在两面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老胡,”浮休道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这次你带队,带上双宝、震生、小慧三个年轻人,去会会他们。” “要不要带九节杖?”袁士妙担心对方的实力过于强大。 “不要,九节杖的真正实力目前无人知晓,我们要留到关键时候再用,”浮休道人嘱咐了一句,“另外,双宝和小慧也不要合攻,免得把底牌提前亮出来。” “老胡用什么兵刃?”张稀荣凑过来,“要不要借给你老胡的天篷尺用用?” “不用了,”胡抱元从被子底下抽出一把拐角钢尺来,“我还是用这个,趁手。” 这把钢尺王双宝见过多次,就是在青山镇古宣纸店里用来裁剪时比量着的钢尺。时代久远,上面的刻度早已模糊不清。 “好了,一会外面打不过你就去帮忙。”浮休道人知道张稀荣是闲得难受,想活动活动。 “好咧。”张稀荣很开心的样子。 王双宝认识胡抱元的时间比马清一还要早,却从来没见过他出过手,一时也有些好奇他的实力。不过,茅山符录派向来擅长捉鬼擒妖,既然浮休师公如此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浮休老道呢?”外面的马修斯叫嚣个不停,“怎么派出你们几个小喽罗,让他出来受死!” “好了,”王双宝亮了亮手中的三重匕首,“我们也够你喝一壶的,你不会以为自己真是血族第一高手吧。” “就是,我们见过辛摩尔手下的四骑士,比你们的水平高多了。”梁小慧落井下石。 “徒有其表!”马修斯被伤到了骄傲,一脸的忿恨,“我们的作战经验比那几个毛孩子强太多了!” “切,”梁小慧手中拿着师傅的赤焰剑,眼神中透着不屑一顾,指着其中一位问,“这位是谁,看起来好面生啊。” “茱丽。”马修斯神秘地笑笑,“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言不合就是嗑。 马修斯安排休伊特第一个出场,雷震生主动迎了上去。 经过这一段时间张稀荣的调教,雷震生的实力大增,他和青锋剑能作到人剑合一,剑走心至。虽然还没到驭剑飞剑的程度,可也让刚复原不久的休伊特手忙脚乱。 “休伊特,不要顾忌,放大招!”马修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道士进步这么快,直接下了死命令。 至于所谓的大招,王双宝等人是见过的,上次克莱门特张开大嘴险些就要放出来,被还是狼王的安德烈斯一口咬住。 果然,休伊特也开始张口,并准备喷出黑烟,就在这个当口,一旁料敌观战的胡抱元突然丢出一物,正好扔进了休伊特的口中,吞了下去。 休伊特疼痛难忍,倒在地上打着滚。另外一边的埃德蒙多抢上来迎战雷震生,而那个面生的茱丽将休伊特拖了回去。 “卑鄙的老道!常以暗算伤人!”马修斯勃然大怒,“快取来解药,否刚将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去你的吧!”梁小慧抽出赤焰剑,与雷震生一道和埃德蒙多战在一起。 埃德蒙多压力陡增,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我给他的就是解药,”胡抱元轻晃着拐角钢尺,“那是一粒裹着符录的丹药,对人类是解药,对你们正好是毒药。” “纳命来!”听闻此言,马修斯知道护住休伊特已无大用,直接冲向了胡抱元。 马修斯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这样可以胁迫对方抢救休伊特,但是没想到挡在他身前的竟然是王双宝。 王双宝也不和他废话,只是尽量用手上的三重匕首招呼。果不其然,马修斯对这种武器也比较惧怕。为了不直接接触,他一直以袍袖的阴风对抗,但是现在的王双宝,早已对这种级数的阴风毫不在乎了。 另外一边的埃德蒙多险象环生,刚刚升了级的梁小慧越战越猛,一柄赤焰剑几乎变成了赤红色,与青锋剑的寒芒颜色分明,密不透风的剑阵让埃德蒙多早已受伤多处。 奇怪的是,那个叫作茱丽的吸血鬼却并不上前帮忙。 敌不动,我不动。胡抱元一直在注视着战局并在小心提防着茱丽,以防她会放什么大招出来。 刚刚还在满地大滚的休伊特渐渐不动了,他的身体正在快速瘪下去,成了一摊灰烬。 而他的死,让埃德蒙多分神,一不小心,他的心脏被梁小慧刺中!那是他们的要害部位,一旦刺上,必死无疑。 马修斯见败局已定,突然一振斗篷急欲飞走,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胡抱元的视线。 “吼……” 吸血鬼茱丽一股纯阴之气吐出,霎那间,在王双宝等人面前刮起了一道道阴风,将他们陷在其中! 第229章地狱罡风 初冬雪后的天气,本来就是一片清冷,如果再刮起西北风,那身体的冷感会增加数倍;如果再遮住太阳,置身黑暗之中,会有种灵魂都要被冻住的感觉。 偏偏这些条件叠加到了一起,而那风的级数,又是大的邪乎。 陷身与风中的王双宝、梁小慧、雷震生三人刹那间就有种被冻僵的感觉。好在他们离得不远,很快就手拉手找到彼此背靠背坐了下来,共同抵御这来自地狱的罡风。 三人都是年轻人修道中的翘楚,彼此之间心灵相通,各自默念道家真经。很快,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感消失了,五感中的听力、视力都有所恢复。 “听我号令,三人齐发九字真言冲击波……”模糊之中,胡抱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自王双宝始,雷震生接力,梁小慧收尾,三人几乎在同时发了了九字真言冲击波! 伴随着两股强烈的气流冲突,挡住他们面前的黑暗一扫而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你们几个小年轻,竟能破了血族的绝技?”马修斯一愣之下,被胡抱元一张蓝色符录贴在脑门正中,僵住了。 吸血鬼茱丽此时就在马修斯近旁,她猛然跃起变身,却是向相反的方向飞去。从马修斯那绝望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血族四高手彻底被抛弃了。 浮休道人拎着缚妖索走了出来,这索上次套过克莱门特,如今又松松垮垮地套在了马修斯的身上。 “马修斯,你也有今天?”胡抱元摘掉蓝色符录后,浮休道人微笑着调侃。 “怎么会这样?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实力的?”马修斯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所学甚杂的浮休道人又摆出了唯物主义哲学论,“他们一直在进步,而你马修斯,不仅没进步,还退步了。” “这就是中华道门的实力吗?”马修斯记得很清楚,大约十个月前,眼前的王双宝和梁小慧在他手底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他们的潜力是无穷的,”浮休道人哈哈一笑,“马修斯,如果你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今天可以放你回去。” “真的?”马修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不光是吸血鬼马修斯,其余道人也不敢相信,因为在不到一小时前,浮休道人曾说过要尽量杀死所有来访的吸血鬼。 “当然,”浮休道人点点头,“第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女吸血鬼是谁?她为什么没有救你?” “茱丽,是主人新派给我们补充实力的,”马修斯神色黯然,“主人不喜欢失败者。” “你不老实哟,”浮休道人提醒,“我问你那个女吸血鬼是谁?之前怎么没见过?” “他是谢成功的妻子,祝卫青。”马修斯的一句话惊到众人,尤其是王双宝,傍晚他还询问过谢成功关于祝卫青的情况。 “怎么可能?她还是活人啊。”王双宝上前两步。 “主人的身体没有完全复原,还需要部分人类的精气,后来发现这个阴火体质的祝卫青很合适,反正她也是半死不活的。然后就……”马修斯想做个耸肩的动作,没想到缚妖索上面的阳气接触到他的皮肤,让其产生了很痛苦的烧灼感。 “然后就用她的魂魄附在一只吸血蝙蝠上,又制造了一只吸血鬼?”梁小慧接了下去,“可我觉得这个茱丽比汉娜张娟强了不少啊。” “因为茱丽是附在了那只吸血蝙蝠王身上。”痛感还在,马修斯咬了咬牙。 吸血蝙蝠王是血族重要的传递信息的工具,已经在世上存活了近二十年时间,邪神该隐应该是为了照顾谢宝山等人的想法,才如此大度,让祝卫青的魂魄附在了它的身上。 王双宝记了起来,吸血蝙蝠王已经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挺长时间,上次还是安德烈斯一心想要抓捕它,结果还是没成功。 “这么说,该隐已经出世了?”浮休道人又问。 “基本上吧,”马修斯想了想,又补充道,“等到了月圆之夜,才是他真正出世称魔的时候。” “为什么要选在翠华山顶决战?”梁小慧紧着又问。 “那里阳气较弱,适合我们血族。”马修斯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了的埃德蒙多渐渐变成一堆灰烬,心有所感,“我们的存在已经惊扰了人类的官员,主人想速战速决,一劳永逸。那个地方足够偏僻,是最理想的。” “原来是这样。”梁小慧频频点头,她很认可马修斯的话。 “想打败我们也不容易,”浮休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们都修习了太平道,九节杖也化二为一了,恐怕你们的主人要失望了。” “就是,别忘了还有狼族!”梁小慧大声提醒。 “主人说,”马修斯出言谨慎,“狼神芬里尔是不会和实力超出数倍的人打的。” “很好,”浮休道人走近一步,顺手扯下了缚妖索,“你可以回去了。” 马修斯上次受过鬼王玺的重伤,这次的战斗中也没讨了好处,刚刚被缚妖索捆过,整个人的精神萎靡不振。 即使这样,他仍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浮休道人等人,生怕对方有什么后手。 “走吧,”王双宝昂昂下巴,“再不走就不让走了。” 马修斯闻言,艰难地跳起来,化身成一只蝙蝠,歪着身子飞进了苍茫的夜色里。 “老浮休,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回到屋里,张稀荣不依不饶,“你不是说要杀死每一只吸血鬼嘛?” “这只不用杀。”浮休道人也不和他犟嘴,微笑不语。 “马修斯受过重伤,失败过两次,早就在邪神那里失了宠了,就算回去也是废物一个,”梁小慧反应很快,“杀死这样的吸血鬼,还不如放他回去,恶心恶心邪神。” “那你也不该透露我们的秘密啊。”张稀荣还是不服气。 “就算不透露,梁友贵也会出卖我们的。”王双宝心知肚明,“与其等着他去邀功,还不如我们提前说出来,涨涨士气。” “哟,你们这对小夫妻还真给老浮休撑脸,”张稀荣脸上挂不住了,“我不管,再有人来,必须让我出手!” “好,答应你。”浮休道人像哄小孩儿一样。 惠道静上前一一替他们把脉,看看刚才那股地狱罡风对他们身体的影响。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好,这三个年轻人都没受到影响。 “双宝,你感觉这罡风厉害不厉害?”袁士妙更关心实际的问题。 “说实话,挺厉害的,”王双宝现在心中还有些后怕,“如果是克莱门特、休伊特或者埃德蒙多发出来,恐怕我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脱身了。” “为什么?” “祝卫青变身的这只吸血鬼时间尚短,对这种技能掌握的不熟练,力道也不够,”王双宝仔细地回想着每个细节,“而且好像有所保留似的。” “有所保留?”众人一齐愣了。 “所谓的血族四大高手从一开始就让邪神难堪,”王双宝慢慢分析着,“当时邪神的魂魄藏身的安德烈斯的戒指之中,不可能没给他们暗示,可是这四个人恍若未闻,险些坏了邪神的大计。又经过了一百二十年的漫长岁月,邪神才终于脱缚而出。我想,他对这四位高手是颇有微辞的。” “倒真是这么回事儿,”袁士妙点头表示认可,“你的意思,是邪神早就打算放弃这四位高手?今天不过是顺风推舟?而祝卫青变成的茱丽只是个推手?” “有这种可能性。”王双宝不想把话说死。 “也就是说,下次遇到地狱罡风还是要加把小心。”惠道静插了一句。 “我还想到一种可能性,”梁小慧仿佛突然抓到了什么,“你们想一想狼族的情况,芬里尔在地下被封了两千年,结果狼族就推出了一个狼皇进行统治。而血族不是也一样吗?该隐也消失了一千七八百年,这段时间是黑衣神圣女在执掌大权。也就是说,黑衣神圣女和邪神之间可能也不是相安无事的!” “对呀,”雷震生也听懂了,“上次那个克莱门特,不就是黑衣神圣女辛摩尔的表亲吗?可能血族四大高手的所作所为是受辛摩尔指派的!” “不会是全部,”王双宝修正道,“只有克莱门特是这样。一百二十年前的北高加索山上,克莱门特的表现过于积极了。至于马修斯等三人,不过是被耍了罢了。” “呵呵,”浮休道人无奈地笑了,“没想到远在西方的黑暗生物们,竟然也是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 “这一点是可以利用的,”袁士妙也进行了补充,“难怪黑衣神圣女辛摩尔来到华夏后,先去取了水晶球,而后留在了中州的夜玲珑,却没有上首阳山。” 一番对话,竟揭开了血族内部的暗地里的纷争,这倒是奇事一件。 不过,所有人都认可,这种推论的真实性相当的高。 第230章黑衣神圣女的小算盘 夜渐深沉,众人疲累了一天,都分头休息。 袁士妙和惠道静一个提着行李一个牵着梁小慧的手向东茅屋走去。王双宝倒是没感觉出什么,可是梁小慧一脸的不舍,惹得张稀荣又是一顿调侃。 “哎呀,女人一旦那个啥之后就变得粘人了,双宝你可要小心哦。” 众人拿这个为老不尊的张稀荣只能跟着轰笑一番,却拿他毫无办法。 原本古文中和释永真居住的两个茅屋较小,都只有一个房间。西茅屋住着马清一和张稀荣,东茅屋是袁士妙等三个女人;中间的茅屋有两间,西间是王双宝和雷震生,东间是浮休道人和胡抱元。 总共三间茅屋,住满了整整九个人。 没想到刚刚睡下不到一个小时,接近午夜时分,麻烦又起。 王双宝心有所感,忙起身观看,从东南面飞来四只蝙蝠和如同超人一般用斗篷飞行的人影。 “老张,老马,”浮休道人隔着窗户大声吆喝,“有买卖上门,轮到你们上了。小心点,别给我们老家伙丢人,其余人继续休息。” “好咧,你就瞧好吧。”西茅屋传来张稀荣高兴的大嗓门儿。 虽然浮休道人是这样安排,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谁也睡不着。大家都起身趴在窗户上,向外望去。 乌云散尽,皎洁的月光被皑皑白雪反射,外面的能见度较高。王双宝很容易就辨认了出来,来者正是在夜玲珑门口见过的辛摩尔和她的四个女骑士。 “她们是从东南面飞过来的,”王双宝小声嘀咕,“不是首阳山,而是中州的方向。” “我们出去帮忙吧,”雷震生心地善良,很是担心两位师傅年老体弱,怕寡不敌众,于是道,“五打二,我们太吃亏了。” “好,去就去。”王双宝白天刚刚冲破了重要的关口,身上阳气涌动,也是按捺不住。 马清一提着天篷尺,张稀荣手握七星剑早就穿戴整齐,迎了出去。毫不退让地对峙着。 “你们就是中华的道士?”辛摩尔的口音四个骑士要标准不少,但也有点别扭。 “是啊,”张稀荣大大咧咧的,“不过,你少了一个字,应该是中华的老道士才对。” 另外四个女吸血鬼被天篷尺和七星剑吸引了注意力,歪着头看了良久,其中为首的那个吸血鬼言道:“木头的棍子?木头的剑?能有什么用?” “你可以试试啊。”张稀荣上前半步,挽了个剑花。 “嗯?什么感觉?”七星剑上的阳气扫到了一个吸血鬼,她皱起了眉头。 果然如马修斯所说,这四个女骑士魔力虽强,但是不谙世事。似刚才这样的剑花,若是马修斯等人定然会闪到一边,而刚刚这位吸血鬼却不闪不避,只是皱了皱眉头。 “休伊特?埃德蒙多?”身披黑斗篷的辛摩尔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略感惊讶,“他们死在这里了?这么说,克莱门特真的是死于你们之手?” “是啊,马修斯也差一点儿,我们刚才放了他。”张稀荣有点不耐烦了。 随后赶来的王双宝记了起来,辛摩尔是克莱门特的表姐,这次她们来竟然事先不知道休伊特和埃德蒙多的死亡,说明她们与邪神确实是有隔阂的。 “你是来给克莱门特报仇的吗?”王双宝手拿三重匕首走近了些。 “贾斯汀的三重匕首?”辛摩尔表情严肃,“这么说,他也死在你们的手里?”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王双宝颇为惊讶,“就在你的夜玲珑一楼配电箱的地下,狼神芬里尔的真身借由贾斯汀的身体才复的原啊。” “我以为他是主动献祭,”辛摩尔眼神逐渐冰寒,“没想到是你们布的局!他是上了你们的当!” “他哪有那么高尚,”张稀荣哈哈大笑,“一个手里提着镀了银的三重匕首的狼人,怎么会主动献祭呢?他那叫自作孽,不可活,偷鸡不成蚀把米!哦,不,是把命都搭进去了!” “你为什么会关心一个狼人?”雷震生也是迷惑不解。 “因为他们是攻守同盟,”王双宝记得清楚,在谢成京的珠宝店里,辛摩尔曾和贾斯汀一起出现过,“在血族和狼族的大协议下,订立了小协议!”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辛摩尔的面色越来越冰冷。 “我现在才明白,”王双宝不为所忤,反而又加了把料,“原来你们在华夏建立夜玲珑,并不是为了寻找邪神,而是帮着狼族的理察德压制狼神,并且也在监控着血神,不想让他复活真身!” “你适合去讲故事,不适合当道士。”辛摩尔嘴上虽然在笑,心里其实已经动了杀机。 “等一下,”在屋里的浮休道人越听越不是味,连忙穿好衣服跑了出来,“黑衣神圣女辛摩尔?月圆之夜的翠华山顶之战你会参加吗?你站在哪一边?” “什么意思?”辛摩尔正欲发作,却被这句话给打断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克莱门特,还是贾斯汀,他们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浮休道人边说边整理着衣服,“你为何不与我们合作呢?只要我们能找出共同的敌人,就可以成为盟友。” 不得不说,浮休道人大开的脑洞不禁惊呆了王双宝等人,也让对面的辛摩尔陷入沉思之中。 “你具体说一说。”辛摩尔收起了探出来的手爪。 “很简单啊,”浮休道人手一摊,“我们的敌人肯定就是邪神该隐,而你的敌人也可以是他。如果没有他,那血族就可以有血皇了。至于什么克莱门特、贾斯汀的,不过是些您用来登基的垫脚石罢了。” “血皇?”辛摩尔突然感觉这个称号很诱人,但她接着就冷静了下来,“就凭你们,怎么能够和炼化了左手的该隐去斗?” “这是我们的事情,”浮休道人成竹在胸,稳稳道来,“你们只要做到袖手旁观就是了,反正对你们也没有坏处。” “墙头草?中间派?就像梁友贵一样?”辛摩尔有些懂了。 梁友贵混得像人精一样,他不仅和血族有协议,而是和整个血族的几大势力都有协议。果然是个不折有扣,超级精明的生意人。 “对呀,到时候你们肯定也要上翠华山顶,”浮休道人继续说道,“在山顶上你们见机行事就是了,再加上那个同样见机行事的梁友贵,你们大可坐山观虎斗。” “观虎斗?谁是虎?”辛摩尔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该隐是虎,谢宝山和他的族人是虎,狼族是虎,我们是虎,”浮休道人接着补充了一句,“你们是观众。” “大人……”为首的女吸血鬼似乎有话要说,却被辛摩尔的手势打断了。 “保存实力嘛,不错不错。”辛摩尔冷冷地环顾一周,“你们四个难道想去邪神那里告密?” “不敢!”四个吸血鬼骑士同时跪下,“我们是大人一手栽培的,愿为大人去死!” “那就好。”辛摩尔点点头,“本来我今天是接到邪神的指派来消灭你们的,没想到被你们给说服了。但是有个问题,我如何向该隐交差呢?” “这个我懂,”浮休道人哈哈一笑,回身道,“士妙,请九节杖!” 当长长的九节杖被袁士妙握着走出西茅屋时,辛摩尔和四骑士立即感觉到了强大的危险。 扑面而来的强大阳气几乎让她们站立不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甚至不敢用眼睛去直视九节杖。 “有了这个,我们可以与邪神一战吗?”袁士妙边走边问。 “与邪神一战恐怕还是很难,但是可以给我们一个借口了。”辛摩尔话音未落,突然腾空而起,向东南方向飞去。 后面的四个吸血鬼也连忙纷纷变身,追随而去。 “你个老浮休,又坏我的好事!”天师府的张稀荣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少安毋躁,”马清一给了他个手势,“浮休道兄的办法非常之好,这样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大强敌!” “我怎么觉得辛摩尔今天的本意也差不多是这样呢?”随后而来的惠道静如是说道。 “不会吧?”王双宝不明所以。 “她没带紫色水晶球来,”惠道静解释,“说明本来就是来走个过场,有了浮休师叔的这番说辞和士妙手中的九节杖,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想,定了个同盟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王双宝这才恍然大悟。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张稀荣又没捞着出手让他兴味索然,也不打招呼,直接向西茅屋走去。 “今天不会再有人来了吧?”雷震生打了个重重地哈欠,算上下战书的谢蔷薇,这已经来了三拨人了。 “谁知道呢?”浮休道人抿嘴笑道,“还有谢宝山啊,他应该已经复原了,知道我没有鬼王玺,应该来这里复仇的。” “真的?”张稀荣猛得转过头来,“也就是说,今天还有架要打?” “我说有可能。”浮休道人耸耸眉毛。 “管他呢,如果谢宝山来,你可不许弄什么奸计定什么同盟的!”张稀荣提醒道。 “我和他,永远不会有什么同盟关系。”浮休道冷冷地说道。 第231章卷土重来的谢宝山 张稀荣到底是失望了,一直到天色大亮,也不见谢宝山到来。 早饭时间,张稀荣像个小孩子似的撅着嘴,也不吃饭,一脸的不高兴。这让王双宝等人憋笑憋得很辛苦,可又不敢笑出来。 “哎呀,老张,”浮休道人果然是无为道人的徒弟,比任何道士都懂得转弯,“谢宝山是个人嘛,他又不是吸血鬼,白天来不是更好?” “当真?”张稀荣又被忽悠了,精神头马上起来了。 “当真啊,”浮休道人神秘地说道,“你可要小心啊,我这位师哥可不是一般人,阴阳法术加道门功法全都是一流的水准,我在他手下都走不了十招,上次我是用了苦肉计才打败他的。” “没事,”张稀荣满不在乎,“有老马在呢,我们俩个配合,任谁也不行。” 张稀荣虽如是说,一旁的马清一却在撇嘴苦笑,可见他的所言只是吹牛。 “快吃饭吧,吃完饭想想如何和他斗。”浮休道人端起了粥碗。 “好咧。”张稀荣又变得快快乐乐了,倒是让他的关门弟子雷震生一头黑线。 下雪不冷化雪冷。 雪在融化的过程中会带走热量,形成气流,比监测温度低个五六度。尤其在溪谷这个地方,倘苦没有阳光,就会觉得阴冷难耐。 当然,最冷的地方还是溪口外,那里是风口,吹来的寒风不比地狱罡风差多少。 偏偏今天上午真的没有阳光,溪口处也不见人来,所有人围坐在火炕上百无聊赖。 “老浮休你这个老王八蛋,”张稀荣直接骂了起来,“又把老子给骗了!” “谁说的,”浮休道人手指掐算个不停,“奇怪,真的是有人来了,为什么感觉不到?” 浮休道人的掐算功夫是得自于神算子白培英,那位白家山村的末代族长。他能算得出有人进谷,但在座的人们没有一个有所感应。 “浮休师弟!”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声,竟是谢宝山,“我已等候多时,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来了!”张稀荣也不管有什么不妥,翻身下炕就扑了出来。 “谢兄,”浮休道人是万万不肯称呼他为师兄的,包括梁友贵也是一样,“不知最近修练了什么功夫,为什么我等在屋中感觉不到你们呢?” 与谢宝山同来的并不是他的孙子和重孙,而是他在崖洞里收的那个徒弟,被狼神从青华山大溪谷赶走了的刘金东。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谢宝山看上去怪怪的,明明是六七十岁的模样,却让人感觉到行将就木。 “不知谢兄此次为何而来呢?”浮休道人进入了正题。 “哎呀,邪神非要我们都来南五台走一趟,他们都来过了,也不差我们了,”谢宝山停顿了片刻,又说,“师弟,你为什么要将师傅的传国玉玺送给梁友贵呢?” “你连名字都叫错了,”浮休道人笑着摇头,“好歹他还知道个真名,又惦记了三十几年,那东西邪性,我也留不住,就成人之美了。” “喂,这里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张稀荣沉不住气了,“我这都等了半天了,到底打不打?” “哦?哈哈,”谢宝山仰天大笑,“天师府的小朋友也敢来聒噪?你叔叔张锡范见了我也不是这么个态度?” “你认识我三叔?”张稀荣愣住了。 “岂止是认识,民国时私交不浅呢。”谢宝山看着从茅屋里陆续出来的人群,对浮休道人说,“师弟,你这里的人未免也太多了,都上翠华山恐怕挤不下呀。” “你什么意思?”浮休道人隐隐感觉到那种威胁。 “贵精不贵多,”谢宝山给刘金东递了个眼色,“金东,看你的了,给师傅长长脸!” 刘金东闻听此言,猛得从背后抽出了兵刃。那是一把似刀似剑的冷兵器,模样丑陋,又是一身铁锈。 但是随着这件武器的拔出,四周的冷气似乎冻住了,不再流动。 张稀荣平日里虽然滑稽搞笑,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却很清醒,他一把拽回了正欲交战的雷震生,问道:“阴阳钩?” “识货。”刘金东简单回了两个字后,就冲上前来。 张稀荣小心翼翼地与其斗在一起。阴阳钩半阴半阳,最是缠杂不清,正是这种阴阳先生加道士的人最合适的武器。 虽然刘金东的功力远逊张稀荣,但是依靠这支阴阳钩,倒是略略占了上风。 “六合之内,万千世界千变万化,千姿百态;五星相生相克,轮回循环,万物生灵负阴抱阳,生生不息。”一旁观战的马清一引经据典,“一钩之铁,如何阴阳俱存,必有邪法,可击其中流。” 正在缠斗之中难伸手脚的张稀荣听到这番话后茅塞顿开,突然抢出几招,七星剑硬碰阴阳钩,正击在阴阳钩的中线位置。 只听得啪嗒一声,断折的却不是桃木七星剑,而是阴阳钩自中线分做两半,一柄武器变成两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谢宝山冷哼一声,“金东,随机应变!” 刘金东倒也没慌没乱,左手使刀的部分,右手使剑的部分,仍是和张稀荣缠斗不休。一旁的雷震生看得着急,几次欲给师傅递上削铁如泥的青锋剑。 “老张,打够了没有?别跟他啰嗦了。”浮休道人有点厌倦了,他看出张稀荣其实是故意的。 “哈哈,这样都让你看出来了,看招!”张稀荣一边笑,一边聚力于左掌,缓缓推出。 “金东小心!”谢宝山看得真切,猛得抢上几步,一掌对了过去,与张稀荣掌力相交。 “砰!” 两人都被震得倒飞过去,只不过谢宝山是轻飘飘地稳稳落下,而张稀荣稍显狼狈,掉落在雪堆之中。 “好一招伏魔掌啊。”谢宝山赞叹道,“张锡范的侄子倒是没给他丢人。” “承让了。”张稀荣面色铁青,他知道对方刚刚只用了五成功力,而自己却使到了八成左右。 “谢兄你不如说来听听,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浮休道人不想旁敲侧击,直接问了出来。 “邪神听说你们的九节杖复合之后威力惊人,派我来感受一下。”谢宝山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指向西茅屋,“九节杖在那里吧,能感觉的到。” 说实话,袁士妙听到这话是暗自惊讶的。因为九节杖由她保管,早就用隔绝阴阳的乾坤袋封了起来。 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谢宝山仍能轻松感应的到。 “谢老先生,”王双宝上前几步,“不知您现在是人是妖?进谷之时浮休师公能掐算的出却感应不到,九节杖藏得那么好就连吸血鬼都感觉不到您却能办到?这不是很奇怪吗?” 王双宝的一番话给人醍醐灌顶的感觉。刚才刘金东和张稀荣的一番打斗让大家将最初的问题给忽略了。 “掐算?”谢宝山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对这两个字很感兴趣,“就算师傅也不精通这个啊,难道……对了,你是和白老七学的吧。” “你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吧,”浮休道人懒得和他啰嗦,“他可是太平道的修习者。” “切,”谢宝山对什么太平道根本不屑一顾,“我可是搬山道人佐生佑灵的后代,下地的时候若想天地人鬼神俱不知晓,总得有两下子吧。至于九节杖,一则是因为它的阳气太盛;二是因为那个乾坤袋,它的味道我早就知道了。” “既如此,就让你感受一下。”浮休道人给袁士妙递了个眼色,后者返回西茅屋取九节杖去了。 趁这个空当,谢宝山接过一分为二的阴阳钩,拼在一起略一用力,阴阳钩又恢复如初了。 “金东,你记住,别人知道它的缺陷,你自己更应该知道。对战的时候只要不让别人碰到这条中轴线就可以了。”谢宝山倒不失为一个好老师。 “是,师傅,我记下了。” 袁士妙取来九节杖,在打开乾坤袋的同时,那种盛阳之气压得谢宝山和刘金东几乎睁不开眼。 但他思忖再三,还是挥舞着阴阳钩扑了上来。 两人上下翻飞战在一起。 谢宝山身轻体健,一个纵跃能跳起两三米高,这给袁士妙增加了不少难度。很多次有利的机会,都被他轻松给躲了过去。 “谢兄,没想到你也修习了血族的秘术啊。”浮休道人故意打岔,“看样子你既不是人也不妖了。” “那是什么?”雷震生不明就里,接了一句。 “人妖呗。”梁小慧笑得弯下了腰。 谢宝山不为所动,他仍是躲闪多过进攻,似乎在适应着九节杖的阳气变化,找出其破绽所在。 “看招!”袁士妙突然大喝一声,一杖攻出,似是用尽了全力。 谢宝山横着一飘,轻松躲了过去,正欲调侃,却发现袁士妙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股阳气竟直扑刘金东而去。 “不好!”谢宝山怫然变色,冲着最近的王双宝就是一钩,想用围魏救赵的办法解救刘金东。 可惜,王双宝一直在全神贯注之中,右手三重匕首一挥,架开了阴阳钩! 而躲闪不及的刘金东被一股绝大的阳气击中,仰面就倒! “好你个浮休!三番两次的暗害于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谢宝山一边说一边向谷口跃去,一句话终了,他也最终消失在谷口。 第232章划了十字的银质子弹 “对那些吸血鬼,要尽全力的消灭;对那些邪化的人类,要打到他们怀疑人生!”这是浮休道人新近的态度。 刚刚他给袁士妙递眼色时,轻瞥了眼刘金东,袁士妙自然是心理神会。 但是让人奇怪的是,刚刚张稀荣与刘金东对战的关键之时,谢宝山尚能抢上一步对击伏魔掌,而这次刘金东被九节杖阳气拂中,谢宝山竟然不管不顾的走了。 “老浮休,不是说好了不用阴谋诡计的吗?”张稀荣上前找麻烦。 “我这是锦囊妙计。”浮休道人不置可否,他还在观察刘金东的反应,“你知道吗?这个刘金东其实是个很重要的所在。” “不就是徒弟吗?”张稀荣不解。 “阴阳秘术之中有一个办法叫做借寿,”浮休道人眼望谷口,缓缓道来,“其实谢宝山的元寿已经尽了。可他一直没用血族的办法延寿,先是在崖洞里以仙气滋养,后又以秘术借寿。” “借了刘金东的寿?”梁小慧大惑不解,但她看到了刘金东脑后有不少斑驳的白发。 “为什么不用血族的方法呢?”王双宝也来凑热闹。 “阴阳先生也是从道家分离出来的一支,再加上他早年也习过道,恐怕血族那一套不适合他。”马清一代为回答,“他现在离不开邪神了,借寿失败,离开邪神太远必死。” 在紫色邪灵进入狼王坟的十五年里,兰沃子村里无一死亡。但是当邪神离开之后,在当天晚上,村里的老人一下子就走了七口。 之前谢宝山的死是装的,现在他可是装不下去了。 “老张,废了他的道功。”浮休道人突然吩咐。 “这种事怎么老是让我来干。”张稀荣嘟囔着不想动手。 “你手把利索,”马清一哄着他,“再说了,这人不废了功早晚就被阴毒反噬了。” 张稀荣倒是最听马清一的话,他先让雷震生把刘金东扶起来坐好。然后从内兜里摸出几根针,分别在他的几个大穴上扎了几根。几滴黑血流了出来,略带一丝腥臭味道。 紧接着,张稀荣左手运手,在那几个大穴上“啪啪啪”连拍数掌。刘金东嘴巴微张,一丝黑气从口中吐出,继而瘫软倒地。 “这就完事了?”梁小慧感觉就像在看一部低劣的武侠小说。 “命是保住了,”张稀荣摇头叹道,“挺好个小伙子,可惜了。” 惠道静上得前来,给刘金东喂了颗丹药,然后和雷震生一起搀起他,送到屋中火炕上了。 自从昨天谢蔷薇来下战书,到今天谢宝山的到来,一共有四拨人。这些人要么点到即止,要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要么被言语劝走,要么又吃了大亏。 算起来,血族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刘金东被雷鸣生派来的警察接走了。据惠道静解释,刘金东日后做些轻体力轻脑力的工作没有大碍,但是体质毕竟是弱了,阳寿至少减了二十年。 一天无事,众人午后睡了个大觉,等醒过来时,太阳西斜,又到了晚饭时分。 梁小慧想吃鱼,王双宝就跑到溪水边凿冰捕鱼,这番举动又少不了张稀荣的一顿调侃。 正在他冻得伸不出手时,借着夕阳的余晖,他看到又有人从谷口走了进来。 “雷队?”王双宝直起身子,他惊讶地看到,一身驴友打扮的雷鸣生走了进来。 “干啥呢?大冷的天?”雷鸣生背着一个硕大的行李包,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抓鱼呢,晚上小慧想喝鱼汤。”王双宝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哦?你和她真的那个了?”雷鸣生那张国字脸上瞬间堆满了坏笑。 “切,”王双宝心想怎么都一个德性,“好了,也差不多够了。走,进屋吧。” “我带了不少吃的,你弄一弄,晚上好好喝喝。”雷鸣生反手拍了拍行李包。 雷鸣生的到来给溪谷里带来了胜利的希望,因为他的背后是强大的国家。有了国家的支持,不管黑暗生物有多强大,也会在顷刻之间将他们秒杀成渣。 晚饭很丰盛,雷鸣生带来了很多在山里吃不到的东西,还有几瓶好酒,让一众酒友欣喜若狂。 “国家嘛,还是不会出面,”雷鸣生的穿着打扮就能证明这一点,“这种事情超出了普通民众的认知,不能在明面上解决。上头的意思还是要借助你们的力量,甚至可以调入中华道门的力量。” “中华道门没什么力量了。”张稀荣轻吮着白酒,一脸的陶醉,“差不多就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别的掌教水平和我们差不多,这又不是黑社会比码人儿,就算来了也没什么用。” 雷鸣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道士,十分惊讶。但是其他人就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万一不敌呢?”说实话,浮休道人心里没有底,他在担心狼族,还有那两帮隔岸观火的势力。 “没有万一,”雷鸣生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天下有卫星,月圆之夜只要你们保证照明,我们就能适时监控到最新的画面。随便出动几辆武装直升机,也能把他们打得稀烂。” “不是那么简单的。”马清一缓缓摇了摇头,“不要悲观也不要过于乐观,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 “不能提前埋伏一支阻击手分队吗?”梁小慧建议。 “那是翠华山顶,附近的最高点,”雷鸣生撕下一只鸡翅慢慢吃着,“狙击手安排在哪里,怎么狙击?” “倒也是。”梁小慧点了点头,更加对邪神选了那个地点担忧了。 “我们现在呢,”浮休道人交出了底牌,“优势在于:一、九节杖首身复原,威力大增;二、双宝、小慧、震生等年轻人进步神速;三、我们这些老家伙经过和他们的不断争斗,多少也掌握了些方式方法;四、血族的黑衣神圣女辛摩尔和梁友贵,他们都是墙头草,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里倒。” 浮休道人本来想说出“阴阳双修”的事情,后来临时又改了主意。 “劣势呢?”鸡翅啃完了,雷鸣生有滋有味的咂摸着骨头。 “劣势也很明显,”袁士妙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据辛摩尔说,九节杖复原后的威力仍不足以与邪神抗争;狼神的态度也很可疑,它现在的实力不及邪神的五分之一,就怕它临阵脱逃;还有就是刚才关于辛摩尔和梁友贵的优势,万一他们站到了对立面,我们就很难赢了。” “梁友贵倒是好说,头着月圆之夜警方就会批捕他,”雷鸣生透露了个机密信息,“包括玄妙会、保安公司以及青华山,全都会被查封。这个辛摩尔,我想也让上头出个面,摆明国家的态度,让她知难而退,我相信他们不敢与整个华夏为敌。” “这样最好,”浮休道人如释重负,“那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到时候只有邪神和谢宝山等人了!” “谢宝山等人怎么办?”袁士妙又问,“那可是有身份证的人类啊!” “他们算不得人类了了,总之你们放手去做吧,出了任何事我来担着。”雷鸣生的话给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胜利的天平因为国家的介入而向他们倾斜,给他们平添了许多的勇力。 “马修斯又来了?”王双宝的筷子抖了一下,“他是来报信的,还是来找死的?” “不光他,还有个老熟人。”浮休道人微微一笑,“走吧,出去活动活动,消消食!” 马修斯从天而降,幻化成了人形,只不过看上去很是憔悴。 “马修斯,你怎么又回来了?”王双宝上前发问。 “你们太恶毒了,”马修斯长叹一声,“回到首阳山后,没人待见我,现在已经没有我的活路了,干脆来送死了。” “送死?那你后面藏着的是谁?”王双宝手指后面的丛林。 “是我。”一个黑衣斗篷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竟是“狼皇”理察德。 “你们两个怎么能走到一起呢?”雷鸣生十分惊奇。 早在狼神来到青华山的大溪谷之前,理察德就溜之忽也了。他一直寄存在首阳山的血族山洞里,在那里受尽了白眼与歧视,真是悔不当初。 “一样,”理察德轻抚着那枚泛着紫光的月光戒指,“我和马修斯商量过了,要想让邪神器重,一定要做出些成绩来。” “所以你们就合伙来了?”梁小慧的话里不无嘲讽。 “你们不知道,血族和狼族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对朋友,”理察德慢慢解释着,“一个负责天上,一个管着地下,所有妖怪邪魔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就在大家听故意的当口,那个站都站不直的马修斯突然发难,他扑向的对像竟然是雷鸣生! 事出突然,一时无人能救得了他。 正当众人陷入一片混乱之时,狼人理察德的紫色戒指射出一片紫芒,横扫过来!原来,他们竟想将全部的人一次性制住! “砰!砰!砰!” 几声枪响之后,吸血鬼马修斯和狼人理察德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原来,就在刚刚的电光石火之间,雷鸣生掏出了手枪,连开数枪击中了他们,而他用的,就是浮休道人安排制作的镀了银并划了十字的子弹! 第233章孤山圣堂的往事 曾经的血族第一高手马修斯死了,有一颗划了十字的银质子弹正好打在他的心脏位置,那是地球上所有生灵的共同要害。他也算应了那句来“求死”的心愿。 新任“狼皇”理察德略显幸运,他并没有被打中要害。但是银质子弹的碎片嵌在体内,让他既无法自动复原,又痛苦不堪。 理察德本是上任狼皇加内特选定的第一继承人。但是在狼人的世界里,这不足以保证他能顺利当上狼皇。 因为狼人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 在这漫长的数百年里岁月里,狼皇的继承人为了日后能顺利接班,不得不身先士卒,与黑暗世界的永恒对手血族争斗不休,而且胜算不高。 像这种相互之间非理性的无休无止地倾轧让理察德厌烦,好在有好友安德烈斯一直陪在身边替他分担。 但是烦恼却是永恒的,鬼使神差之下,有一天,他孤身一人到了狼族的孤山圣堂。 孤山圣堂是狼族的精神寄托,因为里面供奉着失踪许久的狼神芬里尔的巨型石像。在石像的正前方的石盒里,摆放着一枚像征皇权的月光石戒指。 那枚戒指上面镶嵌的月光石里,泛着紫色的神奇光芒,这就是传奇的月神之戒。 “理察德……理察德……”一个声音在孤寂的大厅里响起。 “谁?”理察德左顾右盼,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是我,月亮之神的使者,就在月光石之中。”那个声音终于被锁定,居然是从戒指里发出的。 “月亮之神的使者?”理察德大骇,一千多年过去了,从来没听说过月神的使者囚禁于戒指之中。 “月亮之神是狼族和血族的共同之神,你想办法放我出来,让我复活,我必助你得偿所愿,永远统治狼族!”声音还在继续。 “你怎么知道我叫理察德?我是狼皇的继承人,本来就要统治狼族的!”理察德反驳。 “我能听到你内心的声音,你厌倦了争斗,对安德烈斯留有戒心……” 从那次和月神之戒的相遇开始,理察德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月神使者的指示下,他私自和血族达成协议。但事机不秘,反而被狼皇加内特察觉。 在自知皇位不稳的情况下,理察德设了一个局,让狼皇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安德烈斯背上了偷盗月神之戒的罪名。 并在血族的帮助下,成功将狼皇加内特软禁。 欲望和贪念总是无处不在,当理察德大权独揽之后,他开始动了小心思,也从辛摩尔那里知道所谓月神使者就是邪神本人的真相。两人私下里商量之后,一个指派贾斯汀率领狼族七人团,另一个指派马修斯的血族四大高手对安德烈斯进行疯狂地围追堵截。 在安德烈斯无法自保依靠邪神的能力强行变身之时,隐藏在血族四高手中的克莱门特突然出手,以银刃短刀刺伤安德烈斯,终致其坠崖身死。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禁锢在戒指中的邪神从安德烈斯的内兜里滑出,落到了正在小解的王端亭面前,这就又开启了另一个故事。 之后狼族的实际控制人的理察德指派贾斯汀在华夏大地上找寻月神之戒,没想到月神之戒没找到,反而从搬山道人“佐生佑灵”口中得知了狼神和邪神尸手的下落。 为了拉拢这两位搬山道人,辛摩尔给他们许配了两个有血族血统的外国妻子,一个叫辛曼儿,另一个就是莫卡维。 民国时期,佐生佑灵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在广被通缉之下,两人逃到了兰沃子村,却意外发现了邪神该隐的下落。 改名为谢有生和谢有灵的两位谢家先祖深知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们并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辛摩尔,而是想尽办法的创造条件让邪神摆脱戒指的束缚。 另一方面,那时的十二都天门大阵和天罡北斗阵仍然运行良好,血族和狼族没有任何机会和办法破掉大阵。 等到谢宝山这一阴阳先生里百年不遇的奇材诞生之后,谢有生和谢有灵悉心培养,不仅修习阴阳秘术还学习道门功法,在苦心经营数十年后,一切似乎都在谢宝山的掌控之中了。 改革开放之后,血族的人出面在中州建立夜玲珑。那时候无论是理察德还是辛摩尔包括未脱缚的邪神都不愿意狼神复生,因此由谢宝山将狼神的阵法进行修缮和补全。后来购得地皮,在之上又建立了夜玲珑商业会所。 邪神真身复活之后,为了狼族的安定,该隐并没有和理察德算旧账,而是先稳住了他,并继续赋予了理察德戒指的一些魔力,以便他能顺利统治。当然,该隐再也不能信任他了,直接命令他和狼族的人都住到了大溪谷之中。 “狼皇加内特呢?被你害死了?”王双宝仔细听完理察德的叙述,感觉比较真实。 “他本来就年纪很大了,被我软禁这些年性情暴躁,也减损了阳寿,”理察德强忍着银质弹片带来的痛苦,“我没有害死他,他是自己死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浮休道人慨叹一声,“也是我道门之势衰微,才给你们这等黑暗生物许多机会。” “师公,怎么处置他?”梁小慧指着理察德问,“这家伙害我们好多回了。” 一旁的马修斯已经化作一堆灰烬,随着寒风消散在夜空之中。 “等会的,”雷鸣生有点小得意,第一次出手就消灭了一只吸血鬼重伤一名狼人,“我通知了安德烈斯,让他带理察德回大溪谷。” “你怎么联系上他的?”王双宝大奇。 “白金龙告诉我的方法。”雷鸣生拍拍上衣口袋,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肯定是气味,还有比狼人鼻子尖的东西吗?”梁小慧撇了撇嘴。 理察德本来痛苦难忍的样子,听到安德烈斯来带他走反而释然了。 “你好像很高兴啊,”王双宝不解,“你不会以为要得救了吧!你想一下,你如何面对安德烈斯?如何面对狼神芬里尔?” “欠下的东西,终归要还,我早知有这么一天,总算能解脱了。”遍身创伤的理察德仿佛开悟了一般。 安德烈斯来得很快,他只知道有人在召唤,却不知所为何事。 当他冲进溪谷之时,正好听到理察德那句开悟的话语。 “狼族之人,自然由狼神大人作主,”安德烈斯面无表情,“起来吧,跟我走。” “等一下,安德烈斯,”王双宝凑上前来,“月圆之夜就要到了,狼神大人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好吧,”安德烈斯拉起理察德,“总之我们会去,你们放心。” 说完,安德烈斯扶着理察德就向谷口蹿去,刹时间不见了踪影。 “他好像很怕我们问问题。”梁小慧皱眉道。 “恐怕又是一个辛摩尔和梁友贵。”浮休道人不无担心。 “对了,这个辛摩尔犯下的罪孽也不小啊,为什么邪神不收拾她?”梁小慧反应超快。 “没有证据,”王双宝分析道,“谢有生和谢有灵以及他们的后人都在支持着邪神,而这两个人最早辛摩尔找来的,这完全可以作为她的功劳。至于其他的事情,全都推给理察德和贾斯汀就好了。” “我一直以为辛摩尔最多四十多岁,没想到一两百岁了。”梁小慧心向往之。 “是,之前我也错了,”王双宝点头,“我以为谢有生的妻子辛曼儿是辛摩尔和辛梦露的祖上,没想到辛摩尔才是。” “总归是有一件好事情的。”袁士妙微笑不语。 “什么?”梁小慧和王双宝同时看过来。 “本来双宝应安德烈斯之邀,准备在学成道法之后去一趟西方的,说不定还要大闹孤山圣堂,现在省了,不用去了。” “哦,您不说我都忘了。”王双宝哑然失笑。 在银钟山半山腰上,安德烈斯的魂魄上了雪色狼王的身后,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喂,你们怎么不夸夸我的枪法好呢?还有这种特殊子弹的功效?”离开警局脱掉警服的雷鸣生有时也十分搞怪。 “你一个人民警察,枪法不好能行吗?”梁小慧可不吃这一套,上来就是开怼,“特殊子弹是惠老师和我师公的研究成果,你就是个执行者。” “靠,”雷鸣生惊了,“那你们总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吧?” “那就更没必要了,”梁小慧头摇的像拨浪鼓,“理察德发出紫芒时,你没注意吗,所有人要么有法器护身,要么做好准备躲过去了!” “真的?”雷鸣生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当然是真的。”梁小慧哼了一声。 “那那……我还召唤来了安德烈斯呢!”雷鸣生没话找话。 “那是白金龙的功劳好吧,把人家的功劳安在自己头上,你好意思的吗?”梁小慧掐腰的动作惹起一片哄笑。 “哎哟,双宝,”雷鸣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找这么个伶牙俐嘴的婆娘当老婆,你可有的受了……” “你在那里说什么呢?当我听不到?”梁小慧跑了过来,“你一个老光棍子连个老婆都讨不到,还敢说女人的坏话?师傅,拿九节杖打他……” 第234章诡异的顺利 自从谢蔷薇下战书之后,事态一直向着顺利的局势在发展着。包括九节杖的合体以及王双宝和小慧的阴阳双修都是来得恰到好处。 而等到雷鸣生的到来之后,所有人都有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而这种错觉恰恰是浮休道人最担心的。 下战书的谢蔷薇的点到即止,马修斯等三高手的自杀式攻击,黑衣神圣女辛摩尔的临时结盟,以及谢宝山借寿失败后无奈的败走,最后还有马修斯和理察德的上门求死,全都以失败告终。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人感觉诡异。 在世上以各种形态存活了两千余年的邪神,他的心机岂是那么容易就猜得透的?浮休道人很担心,这可能是该隐故意布得局。 也许在他心中,只有月圆之夜那一战最重要,其它的俱是蝼蚁。 “老浮休,你干吗闷闷不乐的?”回到屋中重拾酒杯的张稀荣一脸的轻松,但他也看了浮休道人心中的不安。 “老几位,”浮休道人一口喝掉半杯白酒,“你们感没感觉,这两天有点太顺利了?上门来找茬的简直就是弱不禁风啊,一吹就倒?” “你太那个啥了吧,”天师府的张稀荣白了一眼,“困难的时候你犯愁,顺利的时候你也愁,到底什么时候你能不愁的?” “浮休道兄言之有理,”正一道的马清一明显更为理性,“其实我也有同感,这两天就好像是我们替邪神清理门户一样。”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梁小慧和雷鸣生闹得不亦乐乎,还没从欢乐中走出来。 “我一直不好意思说,”王双宝闻言也挠了挠头,难为情的放起了马后炮,“这两天的几次战斗过程中,总感觉有人在山上窥探,但我寻思不可能离得那么远,可能是我的错觉。” “山上?南五台?”袁士妙正在夹菜的手僵住了。 “不会是邪神本尊吧。”惠道静刚问了一嘴,立刻发现了袁士妙的失常,忙问,“怎么了?” “刚才雷队长开枪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正好朝向山上的南五台方向,感觉那里有道光闪了一下。”袁士妙放下筷子,“可能就是双宝说的有人在窥探!” “肯定不是邪神,”浮休道人摇了摇头,“如果他来,我们都能感应的到,但是刚刚说的这个人,只有双宝能感觉到。” “不管怎么说,”胡抱元也加入进来,“起码证明了浮休道兄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一切太过顺利了,说不定都是邪神提前安排好的。” “会不会梁友贵的人?”雷鸣生提醒了一句,“他是有高科技手段的。” “不像,”王双宝缓缓摇头,“那种感觉就是似曾相识,好像就在身边,是熟识的某人,却又好像不是。” “你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稀荣不满地嚷嚷,“成天的胡思乱想,有用吗?” “按照局势的发展,下一拨来的人应该就是梁友贵的人了,”浮休道人掐算着,“如果我算错了,那就说明刚才这些话就是胡思乱想。” “他怎么会来?”袁士妙也惊讶了,“我们刚把鬼王玺给他!就算不结盟,他也该承个情的!” “怎么不会呢?”浮休道人冷冷一笑,“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道理,为了邪神,他也会来的!” “就和你赌这一把!”张稀荣抄起酒瓶墩在桌上,“谁输了谁把这半瓶酒喝了!” 张稀荣话音未落,从谷口外突然传来一阵山地摩托的轰鸣声。几分钟后,三辆摩托车冲了进来,停在了茅屋之前。 “师兄好雅兴啊,这么晚了还在喝酒,可否出来一叙呢?”来人摘下头盔,正是梁友贵。 “卧草?” 张稀荣那只握着酒瓶的手还没放开,就输了赌局,可现在的众人都顾不上他,纷纷下炕穿鞋,走了出去。 “梁掌教,这才分别了一天有余,怎么就上门拜访来了?”因为无为道人的关系,浮休道人对谢宝山颇有恨意,对这个关门小师弟也无好感。 “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梁友贵将头盔摘下挂在车把上,“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只是听说雷队长到了,来见个面的。” “哦?”雷鸣生略感诧异,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找我何事?” “听说上头对我批准逮捕了,不知是什么罪名呢?”梁友贵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你听谁说的,无稽之谈。”雷鸣生矢口否认,他不想打草惊蛇。 “哦,是吗?”梁友贵哈哈大笑,“既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般人得知将被批捕的消息后,会变得沮丧、恐惧、震惊之类的。但是眼前这位太平道掌教却是不同,他处之泰然自若,根本不当回事。 “这两位是谁呢?为什么不摘却头盔让我等见上一见?”浮休道人问。 梁友贵听闻此言,回头使了眼色。那个人相继摘下了头盔,却都是熟人。一个是少掌教梁尧,一个就是朱志伟。 “小朱,你大姑的事情你知道了吗?”王双宝问。 “哦。”朱志伟非常冷淡,简单的应了一声。 朱志伟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再也不是那个保安公司的小迷弟了,也不是狼王坟中的懦夫。向来话很多的他,现在竟然沉默寡言,一声不吭。 “你这趟来就是为了问雷队长一句话吗?”浮休道人感觉对方有离开的意思了。 “是啊,可他不说实话,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梁友贵一脸伪善的笑。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来问他呢?”浮休道人自作主张,“他是官家中人,自然有官场的规矩要守。” “哦,这么说是真的了。”梁友贵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不知你要如何应对呢?”浮休道人问。 “谁又能和国家机器抗衡呢,”梁友贵的笑中含着一些狡黠,“我当然是服从调查了。” “说得好。”浮休道人轻轻一笑,“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有,”梁友贵拿起了头盔,“还有来自首阳山的问候,让你们所有人,不要误了月圆之约。” “没问题。” 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洒下一片月光。它的个头已经足够大,缺口不再明显,用不了几天,月圆之夜就要到了。 梁友贵等三人骑上摩托,呼啸而去。 不得不说,他们三人的驾驶技巧很高,遍地石子、瓦砾、积雪都没能挡住他们分毫,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了谷口。 “张道爷,”梁小慧挤了过去,拍拍他的肩头,“该你了。” “什么该我了?” “喝酒啊!怎么你要赖酒?”梁小慧佯装怒目而视。 “先等一下,”王双宝抢过酒瓶,对着月光观察一番,扭头对袁士妙说,“师傅,你说你看到闪光我刚刚也看到了,是玻璃的反光。” “你看到了?在南五台上面?”袁士妙接过酒瓶。 “不是,是朱志伟的眼镜镜片在月光下的反光。”王双宝仰头看了眼黑暗中的南五台山顶,“但是却不可能是他,因为以他之能,上去下来很难的。” “那会是谁?”梁小慧不明所以。 “你们自己看吧。”袁士妙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南五台的普贤之台。 在普贤之台之上的夜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翔,而有道玻璃的闪光,总是不经意间的亮一下。 “是吸血鬼吧,可是闪光是怎么回事?”梁小慧目力极佳,看得八九不离十。 “是吸血鬼的脖子上挂着望远镜,”不知何时,雷鸣生手中也多了个望远镜,“一边飞一边抖,有时候就会反光,反射月亮的光。” “是哪只吸血鬼,看得清吗?”浮休道人又问,“认不认识?” “我不认识。”雷鸣生将望远镜递给梁小慧,“你来看看。” 梁小慧接了过去,眯着眼睛看了一分钟,才说道:“是茱丽,吸血鬼茱丽。” 吸血鬼茱丽就是祝卫青的魂魄和吸血蝙蝠王的合体,而吸血蝙蝠王一直是血族最得力的密探之一,没想到变成了人身却依然有同样的职责和任务。 不管是祝卫青,还是吸血蝙蝠王,他们都是王双宝见过的,当然会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熟悉感。 “是她就对了,”浮休道人轻捋胡须,“她是邪神亲自点化的,更会获得信任。马修斯等余下的三高手就是她受邪神之命送来寻死的。当时她的表现很奇怪,到了最后关头,她也不救马修斯,直接飞走了。” 浮休道人言之有理,众人皆表示信服。 “可这个朱志伟是怎么回事?”王双宝还有疑问,“为什么他变成了闷葫芦?”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浮休道人太了解他这位小师弟了,“包括国家的批捕,感觉这家伙都是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张稀荣不忘抬杠,“越狱?找替死鬼?金蝉脱壳?” “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梁小慧突然记了起来,“但是你有半瓶酒的帐还没还呢。” “算了!小慧,别胡闹!”袁士妙顺手将手中的半瓶酒藏到身后,“张道爷年纪大了!” “大什么大?快给我!”张稀荣大义凛然的挥了挥手,“愿赌服输!” 第235章首阳山的阴曹地府 前日里一场怪异的大雪让首阳山瞬间出了名,甚至压过了重阳宫等风景名胜。 虽然旅游部门三令五申的减少游客数量,但是游客们,尤其是驴友们的热情不减,他们从首阳山的各个角落冒出来,想方设法地避开路障,进行攀登。 梁小慧就接到了秦志城的电话,他和赵黑子、傅老三正向终南山而来,而目的地就是首阳山。 本来梁小慧想阻止他们,但是浮休道人对他摆了摆手,她口风一转,同意了。 三人之中,外号傅老三的傅三强虽是外国语大学学生,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户外迷,他们上次下到狼王坟的装备就是此人帮办的;赵黑子是省立大学历史系学生,他前些日子上过青华山,并在崖洞采访过刘金东;至于秦志城,可能就是这件事情的最终促成者,作为一个刑侦迷,他实在放下这么曲折魔幻的案情。 “双宝,你和他们三个一起混进首阳山去,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这是浮休道人的建议,“但是不要带任何的法器。” “你现在没有月光戒指,自身的阳气也很充盈,在人群之中,邪神是感应不到你的存在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袁士妙既表示赞同又小心嘱咐,“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只是为了打探消息,不可乱来。” “好的,师公,师傅,我记下了。”王双宝应下了。 梁小慧和雷震生也想去,但都被浮休道人以人多容易暴露为由拒绝了。 “马上就到月圆之夜了,我们还要多多作些准备,你们不能去。”浮休道人态度坚决。 “准备几个汽灯不就行了,别的还用准备吗?”梁小慧死缠烂打的脾气上来了。 “胡师兄那个用符录包朱砂的点子不错,”惠道静是治愈系道士,更喜欢这类东西,“我们应该多准备些,画符录也费功力和心神的。” “嗯,”袁士妙不去理会小慧,“我现在勉强能画出紫色符录来,不知够不够用?” “那要看跟谁了,”马清一也是个中高手,“像休伊特那样的,本来就受过伤,蓝色足矣。但是像该隐那样的,恐怕金色也未必能行。” “金、银、紫、蓝、黄,”张稀荣歪着头看浮休道人,“老浮休,你能画金的吗?我只能画银的。” 银色符录已经很难画得出了,没想到这个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张稀荣竟然能轻松画得出来。 “金色?”浮休道人看了眼袁士妙,“我和士妙联手,应该能画出一张来。” “里面只包朱砂吗?是不是太单调了?”胡抱元补充一句。 “我这里有好东西,”王双宝猛得记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两个小瓶,“这里一瓶是阴沉木箱的碎片研成的末,一瓶是《太平经注》古本的碎片,一个是克制阴邪的十三圣器的,一个是历代太平教掌教摸过的纯阳的东西。” “好东西!”惠道静接了过去,打开盖子轻嗅,“需要调配一下,直接用没什么效果。” “怎么让他们吞下去呢?”雷震生提出了疑问,“他们不可能每次都张大嘴吐阴风。” “用弹弓、吹筒……”一说到武器雷鸣生就兴奋,也加入了进来。 就这样,梁小慧申请加入驴友团的建议被无限期搁置了。 从中州到西京有火车通行,第二天上午当秦志城等人到了首阳山口时,王双宝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哎呀,双宝,还要麻烦你给我们向导,真是不好意思。”秦志城主动寒暄着。 “应该的,”王双宝和赵黑子、傅老三打个招呼,“具体什么情况你和他们说过了吗?” “说过的。”秦志城拍了拍胸脯,“他们什么都知道,我们三个都听你指挥。” “首阳山我也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王双宝默默地看向白雪覆盖的首阳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这句话让傅老三一顿诧异,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找一个第一次来的人当向导。 首阳山的雪势明显大过其它山峰,整个山体在阳光的映照下都是白花花一片。在白色的山峰上,到处都是各色缓缓移动的小斑点。不用说,那些就是隐修们最厌烦的胆大包天的驴友们。 充当导游的王双宝并没有急于进山,反而闭上眼睛感觉着首阳山的阴阳二气。 首阳山顾名思义,阳气充足,但物极必反,有一阳就必有一阴。 “去后山。”王双宝背起背包,绕向后山而去。 傅老三是个专业的驴友,他对王双宝的选择颇有微辞。偌大一个首阳山,从前面绕到后面去要多走好多路,就不如下山去等一小时一班的公交车,这样转到后山还要省体力。 哪怕就是从山坡上翻越过去也比徒步绕路好的多啊,要知道,在他们脚底下全是松软的,没有人踩过的原生态积雪。 可是秦志城有言在先,三个人都必须听王双宝指挥,因此傅老三只能把话憋在肚里,低头跟着走。 一个小时后,当四人都筋疲力尽之时,来到一个三茬路口,打头的王双宝总算停下了脚步。 “双宝,歇一会儿吧,”秦志城靠在山石上,“你总是打头,是最累的。一会儿我替你。” “我没事。”王双宝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似乎在用心感受大自然一样,好半天他睁开眼,“顺着这个方向再走半个小时,应该就到了。” “到哪?”傅老三没想到王双宝是有目的性的。 “吸血鬼的老巢。”王双宝静静言道。 赵黑子和傅老三瞠目结舌,他们在来之前确实听秦志城描述过相关的危险,还以为是这个刑侦专业的家伙故意危言耸听,其目的不过是来首阳山探探险,吃吃苦罢了。没想到真的有吸血鬼,而且还会有老巢。 “不开玩笑?”赵黑子和王双宝更为熟悉,反问了一句。 “从来不开。”王双宝指着另一条路,“你们顺着那条路下去,就能遇上别的登山者了。”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傅老三小心发问。 “说吧,没关系。”王双宝取出水壶来,喝了口热水。 “你说你没来过首阳山,可你怎么知道吸血鬼老巢的具体方位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带我兜那么大一个圈子?” “我是修道之人,和你们户外爱好者不一样,”王双宝拧好壶盖,塞回登山包内,“吸血鬼是黑暗生物,他们喜阴怕阳,我是根据阴气的流向转过来的。这种方法虽然辛苦些,但是却很有效。” “老三,你和黑子走那边吧,”秦志城靠近了王双宝,“我们两个上前面去探探路,傍晚在进山的地方见。” “老秦,你不要命了?”傅老三使了好几个眼色对方也假装没看到,“你学的是刑侦,抓得的是人类犯人,不是鬼啊妖啊的。” “好了,我有数。”秦志城毅然决然地先向王双宝指的危险道路进发了。 阳气轻,上浮;阴气重,下沉。 王双宝和秦志城越走越感觉在走下坡路,阳光也被山体遮挡了,给了一种阴冷的感觉。 但是地上的积雪仍然没有奇怪的脚印,偶然发现一行或者一串,也不过是些野生动物经过时留下的。 “就算是飞,他们也要留下痕迹吧。”秦志城用望远镜望着四周的山体,依旧没有一丝异常。 “可能还有别的出入洞口,”王双宝揣测道,“这里被雪封上之后,他们就没动过。” “洞口?你是说他们住在山洞中?”秦志城恍然大悟。 “对的。”王双宝点了点头。 根据王双宝的判断,首阳山的山洞就在附近。因为他们已经到了阴气最馥郁的地方,可是四周全是厚达一米的白雪,根本找不到一个洞口。 “会不会被积雪给埋上了……”秦志城上前迈了一步,突然塌陷,一下子见不到了人了。 王双宝一惊之下,忙上前拉他,结果也是一脚踏空,掉了进去。 也不知在洞窟之中滑行了多久,在两人每次拐弯时都被摔得鼻青脸肿之后,他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十分钟后缓缓到达了洞底。 “到了?”秦志城轻呼了口气,小声问,“要不要开手电筒?” “不着急,”王双宝摸了个干燥的地方盘腿坐下,“先喘口气。” 王双宝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也适应了洞里的黑暗。 首阳山的山洞比他想像中要温暖些,湿度也合适,这可能归功于终南山下的地热资源。奇怪的是,在这里感觉不到血族独有的邪阴之气。为了进一步查明真相,他决定继续深入。 “把头灯开开,”王双宝站起身来,“我们两个就装成不小心失足落下的游客,你叫我老王,我叫你老秦。” “本来就是嘛。”秦志城拧亮头灯,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我的天,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吗?” 第236章低调的血族 阴曹地府只是世俗的称呼,其实那里是天地人三界之中的地界,掌管着死亡,是世上绝大多数生命躲不过去的地方! 当然,秦志城所谓的阴曹地府只是因为所处的恐怖环境。不仅是他,就连王双宝也生出了同样的感觉。 地洞之中到处都是钟乳石笋、怪石嶙峋,这些黑暗环境在他们的头灯照射之下,显现出神秘恐怖的另一面。再配以不时掠过的怪风吹出的呜咽声,活脱脱就是一个阴曹地府。 “这地方怎么没开发呢?”王双宝发出在银钟山腹中同样的疑问。 “为什么一个也没见到?”秦志城不关心开发的问题,他还在担心吸血鬼。 “不光是没见到,”王双宝摇了摇头,“感觉也感觉不到一只。” “是不是下的不够深?”秦志城眼尖,他又看到前面拐角之下还有一个洞口。 “可能吧。”王双宝走到近前,还没等趴上去就嗅到了浓郁的阴邪之气,“就是这里了。” “要下吗?”秦志城望着黑黢黢的洞口,打起了退堂鼓。 “不,下去是找死。”话虽如此,但是王双宝想不通,“这里怎么没有派人把守呢?再者说了,我们怎么上去呢?” “没有信号。”秦志城晃了晃手机提醒道。 “从来路上去是不可能的,”王双宝仔细观察了四周,“这附近也没有洞口,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一条找死的路。” “啊!”秦志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双宝掰亮一根冷焰火丢了进去,却发现洞口并不深,而是向另一个方向延伸过去了,看样子可能是另一个岩洞。 他看了眼秦志城,对其招了招手。后者无可奈何之下,还是跟着钻了山洞。 就算是死路,也总还是一条路吧! 为了不让血族的人认出来,王双宝带好口罩,拉紧帽子,再把黄色的风镜带上,完全遮住了自己的面部特征。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带头钻了进去。洞口的高度刚好够一人直立行走,道路弯弯曲曲,等王双宝彻底搞不清楚方向时,一个更大的空间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除了阴森环境不逊色刚才的鬼洞外,竟然还有不少人影在晃动,而且大多数都是妙龄女子。更可怕的是,在其中有不少昏黄的灯光在照耀,让这里的能见度较高! 没错,王双宝擦亮了眼睛,那发光的就是电灯,是人类文明的最高象征! “什么人!”里面传来一声娇叱,吓了王双定一跳。 他不敢说话,一把就将秦志城推到身前,自己低头躲到身后。 “我……我们不小心掉下来了……”秦志城吃惊的嘴巴一直没有闭上,因为挡在他面前的明明白白是个美女,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吸血鬼。 “还真有笨蛋掉下来了。”那红衣女孩哈哈大笑,“快去禀报黑衣圣女,有两个家伙送上门来了,看看她要怎么处置。” 旁边自有另一个白衣女孩儿跑着前去报信,很快消失在另一个洞口之内。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秦志城捂着头,假装摔蒙了的模样,“我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怎么又来到了这儿?” “我们在这里考古,这是国家机密,你们要保密。”远远地传来了辛梦露的声音,王双宝只好继续低着头,装出吓坏了的样子,“如果泄了密,那最轻也要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监禁!” “国家……机密?有期徒刑?”秦志城也是有样学样,越扮越傻,“难怪这里有电呢。我们当然知道要保密,但是我们怎么才能上去呢?” “为了保密,委屈你们一下。”辛梦露从别人手中接过两个黑头套来,“蒙在头上,我们才能将你们升上去。” “没问题。”秦志城接过来,先给王双宝套上,再给自己套上。 “辛姐,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还是那个红衣女孩的声音,却被辛梦露打断。 “好了,我来送你们上去。”辛梦露走在前面,秦志城和王双宝只能从头套的下方看到一点微弱的光线,勉强能够跟得上。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穿过几个洞口之后,王双宝明显能感觉到气流的流动。果然,就在此时,辛梦露停下了。 “站到木板上,闭上眼睛,记得要保密哟!”辛梦露提醒着,接着又吩咐,“茱丽姐,就麻烦你了。” 紧接着,在王双宝和秦志城耳边刮过一阵狂风,他们感觉身体迅速升高,一分钟后才落在了雪地上。 “下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命令着,“一分钟后,把头套扔到洞里。不准和别人说!” “是,是!”秦志城忙不迭的点头。 王双宝从头至尾不发一声,这个时候他更是屏气凝神。明显能感觉到吸血鬼茱丽抓起木板又回到了洞中后,这才摘下了头套。 “哎哟,这不是我们早上来的地方吗?”秦志城把头套丢掉洞里,“早上我就看到这里,没想到这才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少说话。”王双宝也把头套扔了下去。 他们这一来一去才五六个钟头,还不到约定的傍晚。不过,因为中午没吃饭,两个人饥肠辘辘的,于是找了个背风地点着了酒精炉,开始煮起面来。 “刚才吓死我了,”秦志城心有余悸,“那个红衣女孩儿说我们是送上门的东西时,我还以为我们要被吸干血了!” “应该不会的,”王双宝撕开一根火腿肠放了进去,“他们现在被国家盯上了,行事很低调,不敢惹是生非。” “那他们平日里吃什么?吸血鬼总不能不吸血吧。”秦志城饿了,翻出包饼干先垫补着。 “动物的血,医院血库里的血,还有圣女圣男的血,都是他们的选择。”王双宝小心地搅动着面条,“他们早就不敢名目张胆的到处吸食人血了。” “刚才那个茱丽是吸血鬼吧,”秦志城的问题多多,“我能感觉的到。你认识她吗?” “不光我认识,你也认识。”王双宝用叉子挑起一根来尝了尝,熄了火。 “是谁?” “朱志伟的大姑,谢忠三的母亲,谢成功的妻子,谢宝山的孙媳。”王双宝小心地吃了一口,有点烫。 “让你说的好像是四个似的。”秦志城这才发现方便面没有自己的份儿,“我的呢?你怎么吃独食呀!” “我们一人一个酒精炉,你光顾着问这问那,自己不煮倒问我要面吃?”王双宝根本不理他,“自己煮去吧。” 秦志城被方便面的香气吸引,顾不得再问问题,忙去一边煮面。这也给了王双宝独自思考的时间。 刚刚在下面之时,那个山洞竟然是有电的,这很可能是财大气粗、手可通天的梁友贵做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夜玲珑明面上的老板辛梦露所为。 除了茱丽之外,王双宝在洞里没有再见到一只吸血鬼,包括邪神也是踪迹全无,这很可能说明他根本不在首阳山的山洞里。 其他人包括谢宝山、谢蔷薇等人,虽然没见到人面,但是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这些人,包括辛梦露,说到底都是血族在华夏的组织-辛梦露的人。 从这方面看,血族真的分成了两大势力。一中一西,两个圣女都姓辛,不知邪神怎么管理她们。 “你说,刚才那个黑衣圣女要是点了头怎么办?你能打得过他们吗?”秦志城一边吃面一边问着问题。 “我什么也没带,敌人又那么多,打不过的。”王双宝的思路被打断了,只好无奈的喝着方便面汤。 “那就任他们要了我们的性命?”秦志城给人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你傻了吗?”王双宝喝完汤后,抓过一团雪来清洗着不锈钢盆,“一旦有驴友在首阳山失踪,上头肯定会组织大规模的搜山。到那时,血族的藏身之地就会暴露的!” “哦,哦。” 更擅长分析的公安大学的高材生秦志城反而被一个小道士教训着,这在往常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此时此刻,这就是现实。因为高材生也会害怕,害怕就会失去理智。 “嘿,你们早就到了啊!”赵黑子欣喜的走了过来,“我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没想到你们倒是先出来了!” “老三呢?”秦志城头也不抬,他还在努力的进食中。 “我在后面呢。”傅老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你们怎么样?”赵黑子一屁股坐在秦志城的对面,这才发现对方的窘态,“啊呀,你们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跟着叫花子一样?还有双宝,你这鼻青脸肿的样子,难不成是人家给揍了?” “还真是的。”傅老三走到眼前也是同样的感觉,“你们跟人打架了?” “打个屁架?”秦志城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两个掉山洞里了!” “山洞?”赵黑子眼前一亮,“找到吸血鬼的老巢了?” “没有,”王双宝嘿嘿一笑,把话揽了过去,“白跑一趟,还摔得满身伤,真是倒霉呀!” 第237章太平道的新任掌教 王双宝的首阳山之旅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临离开时,他仰望高耸的首阳山,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 在首阳山山顶的背阴面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黑洞。在那个高度和坡度上,任你多强悍的驴友也无法攀爬而上。 也许,那里才是邪神休养生息的洞府。 “嘿,你听说了吗,有个外国攀岩高手想从首阳山北面登山,结果坠崖了!”在人头攒动的公交车站上,两个驴友在交谈着。 “结果怎么样?有事没事?” “还好了,那家伙也是命大,正好掉在山底的积雪上。他用无线电联络了队友,这才被营救出来的。” “哦,掉到雪堆里摔不死,可是能冻死、憋死的。这家伙确实命大……” 听到这里,王双宝不禁释然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所谓的攀岩高手是被人做了手脚;而做手脚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的血族之神-该隐。 无论秦志城有多么不情愿,王双宝也不同意他再加入进来。因为接下来的他们需要的不是刑侦分析能力的高手,而是有实打实战斗力的勇士了。 首阳山的公交车经停青华山下,王双宝看看时间尚可,就与秦志城等人告别,下了车。 从青华山到南五台的溪谷步行只要一个小时,就算有了大雪的阻碍,最多一个半小时也就到了。 他在这里下车,还是想去狼族看一看安德烈斯,昨天他表现的并不正常,让他有些担心。 “你好,我是王双宝,想见一下安德烈斯。”现在的王双宝是狼族的恩人,狼人们对他都十分客气。 但是客气归客气,想大摇大摆的进去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到狼神的许可。不巧的是,今天的狼神正在休息,也就得不到许可。 吃了闭门羹的王双宝看了眼正在很快下坠的夕阳,决定再上青华山一趟。 “解大哥,”王双宝很客气地打着招呼,“梁掌教在吗?我经过这里,想上去看一下。” 解忠国的额头上鼓着好大一个包,一看就是那日浮休道人用飞石打的,没想到到现在还没远全消肿。 可是现在王双宝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掉落山洞时摔得满身淤伤还在,俩人倒是半斤八两,一对活宝模样。 “我问一下吧。”本来准备找茬的解忠国见到这种情况,心中的怨气消散了许多,变得好说话了。 几分钟后,黄三泰从山上下来了,隔着栅栏门说了一句:“梁掌教不在,你又来干什么?” “我从首阳山过来,顺路来看看,”王双宝一如既往的老实,“他去哪了?” “你的脸是怎么弄的?”黄三泰也看出了对方的窘迫。 “掉到首阳山的山洞里了。”王双宝实话实说。 “你胆子真大?谁跟你一起去的?” “我自己。” “辛梦露没有难为你?”懒懒散散的黄三泰有了谈兴,“这家伙不是挺牛的吗?” 辛梦露和黄三泰,一个是夜玲珑的老大,一个是玄妙会的老总,两个人在中州没少较量,向来是互相不服气的。 “没啊,”王双宝很轻松地回道,“她没认出我来,跟我说是国家在考古,就让茱丽送我出来了。对了,黄三爷,在那里我怎么没见到邪神大人和其余的吸血鬼呢?” “没见到就没见到,”黄三泰并不上当,“十五晚上你就见到了。” “你还没说,梁掌教去哪了呢?”王双宝见对方不想再聊下去,忙继续发问。 “托你们的福,”黄三泰没好气的说,“被中州警方叫去问话了。” “啊,”王双宝佯装惊讶,“那你们太平道不是群龙无首吗?现在是谁在主事?是你还是梁尧?” “都不是。”黄三泰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们有新掌教了。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烦人了。” 黄三泰头也不回地上山了,解忠国一脸的“活该”表情。王双宝也不示弱,用手做了个抛石子的动作,吓得解忠国一激灵。 那日里他自以为藏得好又妙,却不知道是谁抛的石子打中了他。王双宝这个动作让他误以为找到了抛石之人。 往南五台走的路上天慢慢地黑了下来,王双宝打开手电筒,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跋涉着。 与前几天的顺利不同,王双宝感觉今天过得非常糟糕。 先是误落首阳山山洞,摔的鼻青脸肿,到处是淤伤;紧接着又被狼族拒之门外;到了最后,青华山的栅栏门也没为他敞开,让其白跑一趟。 没找到邪神该隐的下落,只是找到疑似的地点;听说梁友贵被警方带走,却不知道太平道新任掌教是谁,这就是他一天的所劳所获。 电话响了,又是梁小慧,这已经是她打得第三个电话了。 “我正在往回走呢……不用来接我……我走的山路……我知道了……” 梁小慧每一次全是诸如此类的话,让王双宝有些无奈。 这女人可能真的如张稀荣所说,一旦那个了就粘上男人了。 月亮升起来了,大大的圆盘缺口已不再明显,月圆之夜就要到了,真不知道到了那个晚上,在翠华山顶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实话,王双宝心里没有底。 电话又响了,王双宝动作机械,随便一划就放到耳边:“小慧啊,我快到南五台山下,用不了半个小时……” “双宝,”电话里是个带着乡音的老男人的声音,“是我!” “村……长?”王双宝一愣,这个声音确实是经常在村里大喇叭里响起,“梁村长?” “是啊,是我,”梁友富的态度还是那么不冷不热,“你在哪呢?” “我在终南山呢,现在还在赶路。”王双宝猜不透村长这时候来电话是什么意思。 “哦,我是想跟你说啊,前些日子我又下了趟狼王坟。”梁友富的语调沉稳,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你?下坟?一个人?”王双宝惊呆了。 即使内外八阵图反转,狼王坟中的阴阳二气重新调和,但那毕竟是地下,在那些阴暗角落里潜藏的各种不知名的生物,都有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不是的,”梁友富否认,“是两个人。” “两个人也不容易啊,另外一个莫非是个道士吧。”王双宝哑然失笑,对方既然在打电话,就说明是顺利的出来了,自己是在瞎操心。 “那个人你也认识啊,就是青山镇古书店的田淑丽。”梁友富憨厚地笑笑。 “你老同学?”王双宝受梁小慧影响,以为这一对中年人擦出了什么爱情的火花。 “她常年在抄书,尤其是那些道家经典抄得特别多,再加上本来青山镇的人都是太平道的传人,她也有一定的道行。”梁友富解释着,“还有那本《太平经注》,她也能背下来。” “就凭你们两个,也不够看啊。”王双定还是没想通。 “本来我没想下去,不过有一天,谢仓法跟我说,看到几个黑衣女人偷偷上了银钟山顶,我这才动了心思的。”梁友富说出了他的动机。 王双宝知道,这几个黑衣女人定是辛摩尔和四骑士无疑。这说明她们是从山顶上的那个洞口下去的,八阵图阵眼被破又被逆转,原本的屏障不在,像这种会飞的生物从上面下去的确是个捷径。 “你跟着她们下去的?”王双宝越听越糊涂。 “没有,她们走了以后我才找到田淑丽的,”梁友富清了清嗓子,“对了,谢仓法说,这几个黑衣女人走的时候,手里好像捧了颗紫色的玻璃球。” “哦,村长,”王双宝感觉在雪地里打这么久的电话手都要冻僵了,“你们没事就好,坟下也没什么了。” “是没什么了,”梁友富还在继续说着,“阵眼上你父母也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堆衣物,我给取了出来,放在你家了。” 王文林与何清一没有尸身,本来就是葬得衣冠冢,但是,如果能弄到临死前的衣服,那肯定比一般的衣服要好很多了。 “啊?”王双宝心情激荡,声音陡然提高,“这么快就消失了?真的羽化了?” “应该吧,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的。没事了,我们挂了吧……”真到梁友富想挂电话的时候,王双宝又不乐意了。 “你们走的哪条路,一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八阵图现在可以随便进了……” “我们走的友贵的那条,一路上没有危险啊,八阵图现在没那么厉害了,再说,我们也懂得如何进出。”梁友富轻描淡写道,“我们都修习了太平道啊。” 说到太平道,王双宝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紧着问道:“村长,你现在在哪?” “在火车站啊,等人来接我。”梁友富似乎在和什么人打招呼。 “哪个火车站,你要去哪?”王双宝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西京火车站,我也要上终南山了。”梁友富的话筒里已经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了。 那个声音,王双宝在一小时前听过,那明明白白就是黄三泰的声音! “原来,你就是太平道的新任掌教!”王双宝彻底明白了。 第238章梁友富的心中之痛 青山镇兰沃子村是太平道梁昱的后人,和龙虎山的天师一样,这里的历任村长也是太平道的嫡系传人。 元末明初时,太平道没落了。其嫡系传人只能继承村长之位,却再也无法修习《太平要术》,即使他们手中有《太平经注》。 兰沃子村的现任村长梁友富就是其中最悲摧的一个。 他生在十年浩劫之中,村民们已不再信奉道教,尤其是村子里的另外一个大姓-谢姓,总是有意无意的站出来唱反调。 不仅如此,父亲也不看好他,而是更看好年幼的弟弟,认为他才是百年一遇的修道奇材,是重振太平道的希望。 八岁的弟弟莫名的消失也没能改变父亲的这一认识,而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弟弟,直到二十五岁时父亲出殡才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可是这个弟弟的目的并不是为父尽孝,他只是为了《太平经注》和九节杖而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平经注》不翼而飞,遭到弟弟的一再奚落。 梁友富一直有一颗修道的心,尽管他是多年的优秀党员,也没改变他的执着。 弟弟再度消失后,梁友富开始艰难地修习道教,在没有名师指点的情况下,他仅凭着一股热血和一点天赋,居然也略有小成。 就在这个时候,《太平经注》失而复得,虽然只是手抄本。 也就是说,几乎在同时,有三拨人同时在修习太平道。梁友贵看的是古本,梁友富是通过手抄本,而王双宝、梁小慧却是读的电子版本。 梁友贵对此本是不屑的,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亲哥哥的成就时,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父亲错了,他也错了,大哥才是最适合修习太平道的人选。 因为他执着。 当梁友富接到梁友贵的电话时,他的心一下子就飞到了数百里之外的终南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弟弟。 只要太平道能复兴,他愿意做每一件事。 “什么?梁友富到终南山了?他接替梁友贵当太平道的掌教?”所有认识梁友富的人同时感觉到惊讶。 “是的,梁友贵已经投案接受调查了。”王双宝倚着火墙坐在炕沿上,这一路行来实在是累垮了。 “那村长的位置呢?交给谢仓法了?”梁小慧还在惦记着小小的村长之位。 “我没问,估计吧,”王双宝疲惫一笑,“书记不在由主任暂代很正常。” “也就是说,我们又多了一个盟友?”浮休道人回过神来,“一个有可能出手帮我们的盟友?” “够呛,”袁士妙摇头,她对梁友富是比较了解的,“梁友富和梁友贵在人性上确实不同,但是论到对太平道的忠诚,哥哥远胜弟弟。我认为他不会冒险加入这场纷争,而是继续保持中立。这样才能保证太平道的发展。” “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梁友富,而是狼族。”王双宝不无担忧,“在狼族门外,他们虽然对我很客气,但是却不让我进去,说是要等狼神的同意。” “狼神不同意?”梁小慧问。 “狼神在休息。”王双宝的笑容里透着无奈。 “求人不如求己,”浮休道人倒是看得很开,“总归不是多了个敌人,就是好事。现在看起来,最后的对决就是我们和血族的对决,别人都只是观望罢了。” “这个狼族也太不是人了,我们救了他们的神,他们就这么对待我们?”梁小慧大骂不止。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惠道静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妈的,等灭了血族回过头来再把狼族也灭了,就天下太平了。”张稀荣也是火爆脾气,气氛难平。 “少说大话吧,”马清一望着窗外的明月,“狼神的袖手旁观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炼化了左手随身带着十三圣器的邪神实力强大的离谱,他这是知难而退,明哲保身。” “还有我们呢!”雷鸣生拍了拍枪袋,“我不信他还敢还整个华夏为敌!” “他们既然可以称之为神,就会有些办法对待的。”马清一轻轻摇头。 “开饭吧,饿死了。”王双宝自知气氛的凝重是自己造成的,忙想办法补救。 “对,我也饿了,”梁小慧下去帮忙,她是最没心没肺的,“你不在的这一天,我们也没闲着,画符的画符,调朱砂的调朱砂,捏丸的捏丸,也给血族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呢……” 晚饭后,雷鸣生打了个电话,了解了批捕梁友贵的具体情况。 玄妙会所有产业俱被全面查封,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停止营业;保安公司虽然没被查封,但是公司的上任总经理孙启发、现任总经理梁盛也被要求协助调查。 可以说,在一夜之间,手眼通天的梁友贵全盘覆没。 国家对玄妙会的雷霆之举也惊到了中州另一大黑暗势力夜玲珑。这个当地第一大的夜总会也在门前支了一个牌子“正在装修,敬请谅解,何时开业,另行通知。” 你以为你很强大,那是你没遇到更强大的对手;在真正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你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相信现在身隐囹圄的梁友贵应该有深刻的体会。 上次梁友贵突然发动对饿狼帮的反击时,曾用重病在身的黄三泰做替罪羊,而后者也顺利的取保候审,仍能逍遥法外。 但是这一次,这一招失效了,再也没有人能背得起这口黑锅。 除了梁友贵本人。 “这么说,梁茂梁盛都要协助调查,梁氏三兄弟中只剩下少掌教梁尧了。”梁小慧对这些一梁家的本族人并不感冒。 “梁尧其实一直挺尴尬的,”袁士妙接了一句,“这小子早期跟着饿狼帮的林三混,后来又入了玄妙会跟着他二叔混,可是不管跟着谁混都没混出名堂。他大不待见他,他二叔也不怎么喜欢他。那个所谓的少掌教,不过是个虚得不能再虚的名头罢了。” “也是啊,”梁小慧表示认可,“他二叔被抓了,他大不稀罕他,这家伙要怎么办?” “他来了。”靠着窗口的马清一淡淡的说了一句。 十分钟后,一脸沮丧的梁尧果然出现茅屋之外。王双宝本着待客之道将他拉扯了进来,坐到了西间的土炕上,单独摆了几个小菜。 “那边人太多,怕你不习惯,这边就我们三个,”王双宝看了眼梁小慧,意思是让她少说话,“我们随便聊聊。” “俺大来了……”梁尧第一句话果然是关于他大梁友富的,“他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扔给我一本书,把我赶下山去。” “去哪?”梁小慧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二叔被抓了,他的亿万家产也被查抄了,你能去哪?回饿狼帮?” 这几句话让梁尧窘迫不已,一时答不上来。 “我……回家。”梁尧总算说了出来,“回家修道,有了小成之后再上山。” “哦,那还不错呢。”王双宝安慰道,“本来这里的混水你也不该来趟。” “可是回家能有什么出息?”梁尧哭丧着脸,“种地?当村长?我连党员都不是!” “我觉得友富叔是在救你,”王双宝伸手阻止了正欲发言的梁小慧,“你知道这里水有多深吗?我们代表着国家,代表着正义,都不一定赢得了血族那些妖怪,你在这里掺和什么?你看看我们小时候的玩伴,谢成京、谢蔷薇就不必说了,他们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还有梁茂和梁盛,被牵扯的也抓进去了。倒是只有你,能安全的回到兰沃子村去,还能修习太平道,这不是幸运是什么?” “那也比不了你们啊。”梁尧的情绪稍微好点了。 “我们,”王双宝和梁小慧对面苦笑,“明天晚上那场大戏到底怎么收场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就没了。” “啊?”梁尧一脸的懵懂。 “好了,今晚在这里凑合一宿,明天回家去!”王双宝举起了酒杯,“好好种地,娶个媳妇,争取入党,别给太平道嫡系传人这块金字招牌丢脸!这才是真的,别的都是狗屁!” “好,好。”梁尧一仰脖干了。 几杯酒下肚,梁尧的心情阴转睛,好了很多。 “梁尧,”梁小慧又问了一句,“你大现在是什么水平?比你二叔怎么样?” “说实话我不知道,”梁尧一直觉得父亲就是个泥腿子,没想到还能自修出道行来,“但是二叔说俺大才是真正的太平道传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是。”王双宝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 其实他知道,梁友贵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所学太杂,反而无法掌握太平道的精髓。而梁友富却正好相反,他一门心思只修习一种道法,从不走捷径,反而走到了梁友贵的前面。 “我也可以吗?”梁尧又问。 “当然,”王双宝正色道,“只要你学习友富叔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摒弃掉友贵波的圆滑,一步一个脚印,终有一天,你就会成为太平道的掌教!” 第239章提前出局的人 第二天一早,梁尧离开了。 他本来是根正苗红的太平道唯一的嫡系传人,却总是幻想着终南捷径,因而误入歧途。 昨晚上王双宝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让他终于梦醒,从他迈下去的步子就能看得出来,坚实有力,一步一个脚印。 不过,王双宝在看向他的背影时,心中还有一个想法:梁尧出局了。 除了梁尧之外,诸如梁茂、梁盛、胡守一、刘金东等,还有死了的张娟、马克劳等人,以及黑暗家族中血族的四大高手、狼族的短命狼皇理察德、七人团的首领贾斯汀等,都相继出局。 有时候,活着出局是一种幸福;还有时候,活在局中是一种煎熬。 但是那个刚刚被批准逮捕的梁友贵,不论怎么看,王双宝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人不管在哪里,都从来没有出过局。 一次也没有。 一上午,浮休道人带着大家都在努力修习着道法,以作临时抱佛脚之用。中午之后,袁士妙带着王双宝和梁小慧重上青华山,以见故人之名看看新建的太平道未来的打算。 仅仅半天的时间,青华山上的变化就显而易见。 负责看守大门的解忠国消失不见,他那个用来栖身的守门人小屋也被拆除,而山门呈现完全打开的状态。 袁士妙等人信步上山,在崖口上修建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这里是太平道的地盘,需要等人通报,不能恣意硬闯。 “哎呀,有贵客临门!里面请,里面请!”梁友富亲自出门迎接,却不见以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黄三泰。 “怎么人这么少?”袁士妙诧异的左顾右盼,“之前的人呢?” “都遣散了,”梁友富呵呵一笑,“我不想要太多的人,之前那些都混过黑社会,底子不干净。我准备重新招人。” “黄三泰、朱志伟,还有看门的解忠国哪去了?”梁小慧问得颇为直接。 “黄三泰本来就是装病取保候审,我让他投案去了;解忠国和那些小年轻我直接劝退了。”梁友富看上去精神不错,“还有那个朱志伟,我也听说他在这里,可我一直没见到人。” “没见到人?”王双宝也奇怪了。 “是啊,真没见到人。”梁友富也是一副奇哉怪也的神情。 “就你一个人的太平道?”袁士妙不仅莞尔。 “我上午去过重阳宫了,玄诚子掌教答应先借我十个小道士,等我这里步入正轨了再还回去。”梁友富烧开了水,给大家泡上茶。 “梁村长没起个道号吗?”袁士妙不知怎么称呼了。 “玄诚子掌教给起了个,”梁友富顿了顿,“以此山为名,就叫青华子,也可以称为青华道人。” “不错不错,”袁士妙和王双宝一起颔首,“这是个开宗立派的好名字。” “青华子师叔,”梁小慧是典型的顺竿爬,“明晚的大战你们太平道要参加吗?” “我太平道不会参加任何的江湖纷争,只是一心修道而已。”青华子以道门之礼施之。 “我等明白了。”袁士妙喝干杯中之茶,起身告辞。 站在青华山下,王双宝回头望了一眼昔日村长的背影,心中不免慨叹:又是一个提前出局的人。 “师傅,再去趟大溪谷?”王双宝望了眼大溪谷的方向,问道。 “去就去趟吧,”袁士妙点了点头,“我们对狼族有恩,也不是有求于他们,看看他们真正的态度也是好的。” 令他们出乎意料的是,大溪谷一片忙碌景象,所有的狼人都在进进出出的搬抬东西,看情形似乎要走。 “麻烦通报一声狼神大人,”袁士妙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心态,“如果他在忙着,就请约安德烈斯一叙。” “好的,请稍等。”一个一口别扭口音的年轻狼人应了下来,起身往里走。 大约五分钟之后,一脸愧意的安德烈斯从里面匆匆而至。 “安德烈斯,你们这是?”王双宝皱着眉头,指着来来往往的狼人发问。 “血族的邪神昨晚上发下命令,让我们回到西方去,不要再留在这里,”安德烈斯颇有些难为情,“狼神大人也有此意,正好一拍即合,我刚才还想着去给你们报信呢。” “狼神复活了还要听邪神的?”梁小慧面带嘲讽,“那还复活干什么?就不如让理察德接着干下去了!” “呵呵。”平生第一次,袁士妙没有制止,这声笑里似乎还有鼓励之意。 “我说过了,狼神也有此意的。”安德烈斯看了眼周围的狼人,有点担心。 “理察德呢?”王双宝也是颇为失望。 “正当用人之际,狼神大人并没有杀死他,允许他戴罪立功。”安德烈斯有点心虚地望了眼大溪谷深处。 “好吧,”袁士妙轻轻一跺脚,“你们离开了也是好事,希望你们再也不要踏足中华,咱们就此别过!” “忘恩负义的混蛋!”梁小慧骂了一句,也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在大溪谷最深处卷起一股阴风,紧接着一个蹩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天晚上,我和安德烈斯、理察德会登上翠华山顶,助你们一臂之力!其余狼人,今夜就离开中华,回孤山圣堂!暂时由六人团的希尔代理此事!” “这是谁在说话?”梁小慧明知故问。 “是我家主人,”安德烈斯满眼的欣喜,“他答应帮你们了!哦,对了,这两天他一直在学习汉语,已经能交谈了!” “好吧,就此谢过。”袁士妙余怒未消,拱手告辞。 三人向谷口走去,在经过那些忙碌的狼人身边时,王双宝又深切地体会到了“出局”的含义。 从狼神的话语中能读出勉强的意味,而这种勉强也昭示着他们不会出全力。况且带个叛徒上翠华山,狼神可能只是想给他的老朋友上眼药水。 一句话,狼族基本上也出局了。 “这倒好了,”在回去的路上,梁小慧发泄着不满,“太平道肯定不管了,狼族呢就留下三个人,还不一定站哪边。我们是越来越孤家寡人了。” “就信他们一次吧,”王双宝总是往事情的好处想,“这个狼神既然不肯走,还带上了族里厉害的安德烈斯和理察德,说明还是有点想法的。” “有个屁想法,”梁小慧小声嘀咕着,“六人团都放走了,还能有什么想法……” 晚饭事,众人像往常一个,挤在一起喝茶闲聊。 “狼族能离开这里是件好事,”浮休道人看得很开,“这些黑暗世界的生物就应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至于狼神芬里尔,虽然不是我们的初衷,但是能做到明知不敌还坚持留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能指望太多,还是要靠自己。” “理察德没死?”雷鸣生大感惊讶,“这个家伙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大逆不道啊!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狼神是不是个变态啊!” “的确很难理解。”马清一也感觉奇怪。 “可能是狼神的一步棋吧,”胡抱元呷了口茶水,“就怕这只巨狼到时候搞砸了,搬起石头又砸了自己的脚。” “各位前辈,”雷震生也加入了讨论,“有一点我一直想问。之前是玄诚子掌教为了中华道门的和平和梁友贵也好,和血族也好订立了互不侵犯的协议,而是故意授意我们几个人去暗中和他们抗衡。这本无可厚非,可是现在形势变了,有了国家的支持,中华道门的人用不着再藏着掖着的了。而且,我觉得,利用这个机会还可以促进天下道门的大一统,多好的事啊。” “貌似很有道,”浮休道人笑着看了眼袁士妙,“你的儿子还是你来解释吧。” “之前玄诚子师叔和他们订立协议,我们也订立过,”袁士妙回想着在银钟山地洞里的场景,“以前是因为不敌,完全打不过,只好委曲求全。现在你感觉形势变了,其实你细想想,其实一点也没变。” “没变?”雷震生理解不了,“血族四高手、谢宝山一而再的失手、狼人贾斯汀的覆灭,狼神的复活,这些都是我们做到的啊,怎么能说没有变化呢?” “师傅说的是大势没有变。”王双宝忍不住提醒一句。 “一点也没变?我还是不明白。”雷震生的疑惑也代表着梁小慧和雷鸣生,他们都是一脑袋浆糊。 “此消彼涨啊!”马清一轻轻弹着茶碗,“我们的实力是增强了,也做出了一些成绩。可你们似乎是忘了,还有邪神该隐啊,以他炼化了左手和十三圣器的能量,对我们的优势还是压倒性的!这就是那些败军之将屡败屡战的底气所在!” “哦……”三人异口同声,这才明白了过来。 “是这样,对方的优势是无可估量的邪神,”浮休道人总结性陈辞,“我们的优势呢,是国家和整个道门的支持,虽然这种支持是隐性的。到底谁能赢了谁,结局如何收场,一切都未知。反正大家打起精神来,明晚上拼死一战就是了!” 第240章该隐的左手 大战在即,反而更加安静。 首阳山方向一晚上也不见人来,南五台溪谷中一片细密的鼾声。 雷鸣生的加入,让本就人满为患的三处茅屋更加紧张。他本人又不愿意和老年人挤在一起,就和王双宝、雷震生睡在一块儿。 三个大男人,就像油煎黄花鱼一样,摆放整齐,时不时的还要翻翻面。 一直到上午九点半之后,一群懒汉才悠悠醒转,王双宝又是首当其冲,去准备早饭。 这从一开始就是成了他的工作,除了惠道静偶而显显手艺外,一日三餐都是他来张罗,吃完饭一应收拾、洗碗刷筷的工作也都是他的。 师傅说过,生活即是修行,修行也是生活。 所以,他从来也没什么怨言。 等到所有人都起床,洗漱完毕坐在饭桌旁时,已近上午十点半,也不知这算是早餐还是午餐。 “没关系,”浮休道人带头打着呵欠,“吃完饭大家可以继续睡啊,下午三四点钟开饭,道静,到时候你帮双宝一下。” “好的,师叔。”惠道静点点头。 “今天白天不会有人来了吧,”梁小慧歪头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天气不错,今晚的月亮一定又大又圆。” “我在想一个问题,”王双宝分配着馒头和大饼,“就是现在的邪神和狼神还敢不敢变身了?万一被现在的高科技录到,对他们可是有灭族之险。” “嗯,是个问题,”马清一接过馒头,继续说道,“尤其是狼神,他一变身像三四层楼那么高那么大,在古代没什么,在现代可是不太敢了。可能这也是他们顾虑的原因之一。” “邪神不太一样,”浮休道人大口吃着大饼,“他的变身不会变大,也不会失去理智,应该是可以变的。而且,我怀疑他只有变了身,才能最终完成和左手的融合。” “说到这只左手,”袁士妙喝了口米粥,“传说那只左手里隐藏着世界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让我们知道了。”梁小慧习惯性的怼了一句。 “可能是个关键也说不定,”王双宝一拍大腿,“忘了问问安德烈斯了。” “他也不知道,”袁士妙摇了摇头,“我之前和他聊过,他也只是听说该隐的左手隐藏着世界的秘密,但秘密具体是什么却无人知道。” “有个狗屁秘密。”天师府的张稀荣伸出自己的左手,“左手右手都一样,哪个不关键?我估计呀,这个该隐可能是个左撇子。” “有道理!”浮休道人哈哈一乐,抱拳道,“哎呀老张,还是你看问题看得通透啊!” “上一边去,”张稀荣瞪了一眼,“你个老狐狸少在我面前装蒜!” 众人一通大笑。 笑完之后,惠道静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也在网上调查过类似的东西,又联想到实际的情况,得出一个推论。” “什么推论?”雷鸣生被吸引了,转过头来。 “你们想一想,”惠道静倒真是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血族的十三圣器,从头到尾都没有发挥过什么作用,是不是有些蹊跷?” 血族的十三圣器第一次被发现,还是在谢林生的炕洞里,那个破烂掉底的木箱之中盛放着一根细方铜棍,后来才知道叫作血匙。 既然是匙,肯定就是打开某把锁的钥匙。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那把钥匙要打开哪里的锁。 之后十三圣器一一被发现,而身为十三圣器之一的该隐的左手,居然享受着vip级别的待遇,单独被道门排名第二的天罡北斗大阵压制在中州城北的白家山! 其实不光是尸手,十三圣器中的每一样是被一千八百年前的太平道当作邪器处置的。至于这些圣器到底有什么作用,确实无从知晓。 “你的意思?”浮休道人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凝重。 “在内八阵图的阵眼里,邪神本体复活之后,那十三件圣器变成了他身体的铠甲,我还以为那就是护甲的组成部分而已,没想到还有别的意思!”袁士妙想到了。 “你们都在说什么?”一向伶俐的梁小慧还没想通。 “我们一路上收十三圣器,无论收哪件时都挺顺利,血族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帮我们。真到我们将十三圣器收齐,在兰沃子村里,谢蔷薇才将阴沉木箱要了去。”王双宝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我们通常称呼它们为邪器,没想到他们可能真的是圣器!” “到底是啥意思?”雷鸣生也装不下去了,他是完全没明白。 “没有左手就无法使用这些圣器,是这个意思吧。”马清一一语道破天机。 “这些圣器对应的东西应该在西方吧,不可能在华夏的。”胡抱元补充了一句。 尸手对于该隐的作用到现在才完全被弄清楚。难怪他一心一意想要拿到失落的左手。 原来没有尸手,就无法使用其余的十二圣器。没有这些圣器,他就无法在黑暗世界里称王称霸! 内外内阵图压住了该隐的本体,天罡北斗大阵压住了该隐的左手,十二都天门大阵压住了狼神的身体和魂魄! 从道家大阵的排名上看,尸手的重要性甚至高于狼神!足可以看到它的重要性之所在!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浮休道人抬头看了看挂钟,“本来还开玩笑要继续午睡的,现在我们要分头行动,找出破解这十几件圣器的相应办法。之前我也是把圣器当成了盔甲的一部分,忽略了这些东西其实就是武器,而且是很厉害的武器。这些东西恐怕不逊于我们手的法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对这些东西熟悉,”袁士妙大包大揽,“由我来画草图,双宝和小慧负责解释,其余人想办法怎么破解吧。” “不好破解。”胡抱元对这件事情很有发言权,“单单是一个骨琴,就付出我半生的精力,最终还是压制不住它。” “总归是有办法的,”浮休道人给大家鼓劲,“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大家在心中要抱着以法器破圣器的想法,如果不够用,我们可以问重阳宫去借!”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做出的对策,到下午两点左右,浮休道人眼前那张白纸上写满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血匙:这是打开某个邪恶宝箱或者大门的钥匙,其本身的攻击力不大,可用小型法器对应化解,比如梁小慧手中的铜磬。 腐镯:本来非常阴邪,但是被谢宝山用来扼住兰沃子的阳气咽喉数十年,阴邪之气已弱。胡抱元的拐角钢尸可以从容应对。 魔偶:也就是那个从东汉末年古墓中出土的榆木人形雕,里面禁锢着一个恶灵。这个恶灵曾经上过人身,也被招魂幡收过,可继续用招魂幡应对。 骨琴:青山镇鬼楼里的骨琴,能发出神秘音乐控制人的思想,比较麻烦。惠道静建议用她手中的玉笛应对。效果未知。 血杯:从陆泽深湾里升上来的血杯,里面总有红色的液体显现,当时曾令整个陆泽湾寸草不生。建议以九节杖应对。 灵杖:西方的接骨木缠成的手杖,上有水晶宝石,曾被谢成功用来接引该隐的魂魄。建议以张稀荣的七星剑应对。 魂戒:最后一件被收取的圣器,戴在该隐的手上,威力不知。建议以马清一的天篷尺应对。效果未知。 天使刺:传说中屠杀过五百万人的血族第一武器,属大杀器,威力可想而知。建议以青锋剑、赤焰剑共同击之。效果未知。 刑斧:另一件大杀器,威力可观。建议以青锋剑、赤焰剑共同击之。效果未知。 幻镜:能给人制造虚幻之境的精神武器,威力巨大。建议直接以九节杖破之。 鬼灯:能随意的扭曲时间,属大杀器。建议以九节杖破之。 毒瓶:盛装着毒药的瓶子,属大杀器。建议以九节杖破之。 “怎么回事?”浮休道人一脸的疑惑,“为什么有四种东西都要用九节杖来破?九节杖是我们的终极法宝啊。” “师叔,实在是没有办法,”袁士妙也很无奈,“这四样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也就不知道怎么才能破掉。总想着一力降百会,只好用九节杖了。” “那也不行,”浮休道人用力摇了摇关,“血杯、幻镜、鬼灯、毒瓶,这四个东西需要找另外一个极阳的法器的应对,只好劳烦雷队长走一趟重阳宫了。” “好啊,”雷鸣生很乐意,“不知是搬兵还是借法器呢?” “我玄诚子师兄手中有一件大法器,是全真教的镇教之宝,就请你去把它请来。”浮休道人表情凝重。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雷鸣生微感惊讶,“玄诚子掌教会给我吗?” “会的,”浮休道人点点头,“当此之时,玄诚子必然会伸手助我。” “师叔,你不会是想……”袁士妙吃惊不已。 “难道是……”惠道静也激动了,“邱祖的拂尘?” 第241章邱祖的拂尘 京都白云观始建于唐代,后毁于战火。 元初全真教长春真人丘处机奉成吉思汗之诏驻太极宫掌管全国道教,后更名长春宫。 至丘处机逝世后,其弟子尹志平在长春宫东侧建立道院,取旧名白云观。 可以说白云观是邱祖声名最显赫的地方,也是其故去的地方。 即便如此,伴随邱祖一生的拂尘却不在白云观,而是供奉在终南山的重阳宫。 因为这里才是全真教的祖庭。 对此,白云观的惠道静感同身受,所以她才有这么大的反应。 浮休道人给全真道掌教玄诚子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一方面,邱祖的拂尘是国家一级文物,万一有所损坏那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另一方面,向来藏于幕后的全真教可能因为这柄拂尘而与黑暗世界翻脸。 那柄拂尘的出现不啻于中华道门对黑暗世界的宣战书一般。 而之所以选择让雷鸣生去借拂尘,则是给玄诚子出的另一个难题。 雷鸣生是国家公职人员,堂堂正正的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他代表的是国家! “师公、师傅,我和雷队一起去吧,”王双宝知道滋事体大,不能马虎,“我认的路,也不爱乱说话。” 一旁的梁小慧本来也想去,可是却被王双宝的一句“不爱乱说话”给堵住了。 “也好。”浮休道人同意了。 “我要不要换上警服?”雷鸣生久经世事,也变得人精一样。 “还是不要了吧。”浮休道人微笑着摇头,如果让雷鸣生一身警服的前去,那无异于绑架玄诚子。 虽然浮休道人对玄诚子有诸多的意见和看法,但是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 毕竟他是号令全天下道教的全真教掌教。 “要不要借几个帮手过来?”袁士妙又问了一句,“比如闫师兄、云中子,他们都在重阳宫。” 闫有道是浮休道人的长徒,修为甚高,如有他的参与,确能增加不少助力。 “不要了。”浮休道人摆摆手,“就我们这些人吧。” 从南五台到重阳宫并不近便,雷鸣生开着着绕了一大圈山路才将车停在重阳宫之后的龙门派办事处。 “善人,”还是上次那个小道士,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这里不能停车,也不见客,请回吧。” “回?”雷鸣生嘿然冷笑,“我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你一个小道士说让我回就回?” “掌教闭关了,他什么人也不见。”小道士故意站到门口。 “哦?”雷鸣生拉下脸来,自带一股雷霆之威,“我是中州公安局的,找玄诚子掌教有要事相商,让开!” “公安局的?”小道士疑惑地看了眼王双宝,“有证件吗?” “给。”雷鸣生不想再和他啰嗦,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真是公安局的?”小道士的话语明显软了下来,转身就往里走,“云中子师叔,有公安局的人找掌教!” “公安局的?”云中子也是一愣。 “是的,”雷鸣生冷冷地望过去,“麻烦通报一声,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雷鸣生求见!” 警方代表的是国家的正义,是国家的脸面,云中子微微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 “好的,清风,带这两位去迎客厅,奉上好茶。”云中子吩咐一声,又对雷鸣生言道,“我这就去请掌教。” 上次袁士妙来重阳宫的时候,可是硬闯了三关。 第一关武斗,第二关文斗,都轻松闯过。第三关是玄诚子亲临,引用了三句《道德经》上的经典,礼貌的拒之门外。 后来,在王双宝误打误撞的一番分析之下,这才晓过来,原来玄诚子是在暗示:之所以开除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在暗处以非常之法应对;而后又点出了关键:无为道人无所不为,无中生有。 坐在迎客厅的太师椅上,王双宝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里古香古色,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各朝古董,增添了些许历史的厚重感。 “请喝茶。”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中年人佝偻着背,端过两杯茶来,慢慢放下。 “谢谢,”王双宝随意的略过中年人的面庞,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您是?” “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而已,不牢挂怀。”那中年人十分谦卑,并且满面病容。 “您是……”王双宝突然想起了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请慢用。”那中年人缓缓退了出去。 雷鸣生轻吮着绿茶,那莹绿的茶叶惹人怜爱,清香的茶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双宝,这茶真心不错。”雷鸣生不住地赞叹,“你关心一个老道士干什么,还是喝茶吧。” “那可不是普通的道士,”王双宝摇头苦笑,“他是我的叔叔,震生的亲生父亲!” “王文玄?袁士妙的师兄?”雷鸣生抻着头望出去,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难对这清茶泡得这么好!” 王文玄下山之后一直在崂山种茶售茶,崂山绿茶闻名中外,而他自然也是泡茶的高手。 “这人虽是一脸病容,但是依我之见,已经在好转之中了。”王双宝郑重其事,因为他要给师傅带个口信。 闫有道陪着玄诚子掌教到时,雷、王二人刚好将一碗清茶喝光。 “掌教好!”雷鸣生和王双宝起身相迎,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是公安局的,今天来想借贵处一样法器用用。” “你们不是有九节杖了吗?”闫有道对上次的事情印像深刻。 “不光有九节杖,而且还将九节杖合体了。”玄诚子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敌人太过强大,我们还需要一件纯阳的法器。”雷鸣生解释。 “还要什么?”闫有道有些奇怪,“我师傅浮休道人手中还有一方传国之印,也是镇妖除魔的上等法器呀。” “传国之印交换了九节杖身。”王双宝恭敬回话。 “哦?”闫有道有些明白了,“那你们想借什么呢?” “拂尘,”端坐不语的玄诚子眉毛一掀,脱口而出,“邱祖的拂尘!” “啊?”闫有道嘴巴大张着,半天合不上。 玄诚子年近百龄,道行高深莫测。 在雷鸣生和王双宝到之前,他就算出了有人来拜见。在来人说出借法器之后,他又迅速算出了对方要借的东西。 神乎其技! “邱祖的拂尘是国家一级文物,我重阳宫也不过是代为保管而已,并没有使用或者外借的权力。”玄诚子沉着应对。 “这个我知道,”雷鸣生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盖着国家公安部的大红戳,“我有权调用这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人。” “那拂尘在前面的展览厅里,得找旅游部门拿钥匙呀,我们说了也不算。”听到可以借人,闫有道有些心虚。 “不,”玄诚子掌教缓缓站起,“前面的只是个复制品,真正的拂尘就在这里。” 玄诚子掌教径直走到文物柜前,打开柜子从最下面取出一个木匣,递给了身后的闫有道。 “拿去吧,尽快还回来。” “这么珍贵的东西就放在这里?”雷鸣生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其实不光是邱祖的拂尘,包括迎客厅里的一众文物。若论价值,恐怕会高得惊人。可就这么一个所在,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木门,挂着普普通通的链锁。 “这里是终南山。”玄诚子淡然以对。 “这……这怎么能证明是真的……”雷鸣生支吾着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他能证明。”玄诚子指了指王双宝。 王双宝接过木匣,轻轻拉开一条小缝,然后迅速合上,对雷鸣生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雷鸣生心中还有疑问,但是也不敢在这里再问个不停了。 堂堂人民警察,刑侦大队的副队长,气场居然压不过一个老道。 果然,这里就是终南山。 “双宝,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回去的路上,雷鸣生一边开车一边发问。 “阳气啊,”王双宝轻舒了一口气,“不逊于九节杖的阳气,从一小小的缝隙中澎湃而至,绝对真品无疑。” “这么说,有了它,我们今晚上赢面能大一些?”雷鸣生不辱使命,很是高兴。 “至少在对付那些圣器时,我们不会输了。”王双宝出言谨慎。 “那也很好了!”雷鸣生还是很满意,他略一停顿,“今天在重阳宫,玄诚子掌教给了我绝大的压力,没想到我的气场还压不过一个老道士!” “呵呵,”王双宝笑了,“问题出在你身上,从一进重阳宫开始,你就一直保持着压倒别人的气场,玄诚子掌教不过是给你弹回来了罢了!” “是这样吗?”雷鸣生很惊讶。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是金庸所著的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里关于九阳真经的口诀,却完美地回答了雷鸣生的问题。 “明白了。” 以雷鸣生的年纪,当年也是个金庸谜,全部十五本小说通读过至少两遍。 所以,他比王双宝更能领会这句话。 第242章死寂 “拂尘,拂子也,所以去尘及蚊虫者。古用麈尾为之,今多用马尾。” —选自《辞源》 后来,拂尘的作用不局限于一种清扫灰尘的工具,而是逐渐演变为一种武器或者道家的法器。当汉传佛教兴起之时,也将其当成佛教的法器,意为扫除烦恼。 邱祖的拂尘借到了,当然是给浮休道人使用。 其实每一个徒弟都是在学习师傅而又不经意的在修正师傅。 比如丘处机之于王重阳,再比如浮休道人之于无为道人。而浮休道人的长徒闫有道,又在同时修正着师傅和师傅的师傅。 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雷鸣生和王双宝胜利归来时,正好赶上晚饭。 早饭吃的晚,晚饭就会吃得早。看上去矛盾,却是再正确不过。 因为没有中饭。 “师公,打开让我们见识见识呗,”梁小慧缠着浮休道人,撒着娇卖着萌,“邱祖的拂尘,到底有多厉害啊?” “没有九节杖厉害,”浮休道人根本不上当,“九节杖已经存世两千年了,邱祖的拂尘只有一千年。” “那也让我们看看!”梁小慧不依不饶。 “哎呀,老浮休,”天师府的张稀荣也在一旁帮着腔,“你就让她看一眼。再说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想领教领教。” “没想到重阳宫展厅里摆的是个假的。”雷鸣生倒是记起了这句话。 “肯定是假的,”胡抱元将话接了过去,“我以前参观过重阳宫,一看就是假的,一点纯阳之气也没有。” “不能打开的,”王双宝摇了摇头,“我只是拉开一条缝,那里面的纯阳之气就汹涌澎湃,吓得我又合上了。”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打开了,”袁士妙也劝道,“好钢用在刀刃上。等晚上就见到了。” “对了,师傅,震生,我见到王文玄了。”王双宝成功的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他怎么样?”一说到王文玄,袁士妙还是难抑心中的情感。 “一脸的病容,不过应该是在好转之中。”王双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避重就轻。 “那就好,那就好……”袁士妙频频点头。 “好了,吃完饭我们就要出发了,在临出发前我有几件事情要交待一下……”浮休道人话音未落,突然望向窗外,“有人来了。” “谁?”站在炕前的雷震生抬步就出了屋。 一个壮年男子走起路虎虎生风,正大踏步地走进溪谷之中。 “白金龙?”袁士妙愣住了。 现在的中州,玄妙会被连根拔起,夜玲珑低调潜伏,正是饿狼帮一统江湖的好时候,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白金龙居然来到了终南山。 问题是,他虽然是个习武之人,却并不是一名道士。 “白叔?吃饭了没有?”王双宝抢着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这才几点,”白金龙闻言看了看手表,刚刚下午四点半,“你们吃这么早吗?” “晚上有……事,就提前吃了。”王双宝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正好,我中午没吃,早就饿了。”白金龙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先喝了口酒,“我知道你们今晚上有场好戏,没有我可不行。放心,我不会拉你们后腿的。” “你知道?听谁说的?”袁士妙大奇。 月圆之夜的这场大战,知道的人并不多。中州又远在数百里之外,白金龙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一个微信,”白金龙把手机掏出来,放在炕上,“朱志伟发给我的。” “小朱?”王双宝微感惊讶,这个朱志伟不是应该出局了吗?怎么又拉新人入伙? “是啊,就一行,”白金龙按亮手机,找出那条微信,“今天晚上在翠华山顶与血族决一死战。” 在那条微信的下面,有白金龙发出的几个疑惑表情,但是对方再没回复。 “然后你就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核实一下?”王双宝一头的黑线。 “打电话?哼,打电话你们肯定不让我来,我干脆直接来了!”白金龙洋洋自得。 “饿狼帮呢?不管了?”梁小慧问了一嘴。 “不管喽,”白金龙嘿嘿一笑,“有林三哥和一众兄弟们呢,不用我操心。再说了,他们现在都在忙活正行,拔掉了玄妙会,饿狼帮的江湖路就走到头了。” “师叔,您看这……”袁士妙不敢擅自作主,请示浮休道人。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浮休道人一向很开通,“怎么说他也是神算子白培英的子侄,也算与我们道家有缘。” 不得不说,白金龙来的正是时候,就在浮休道人公布晚上大战前的注意事项时,他就到了。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 “首先强调一点,今晚上的战斗将会非常惨烈,生离死别的事情少不了。我提醒大家注意,一定要化悲伤为战斗力,以大局为重;”浮休道人清了清嗓子,“然后呢,其他事情按照之前的计划来,比如如何对付十三圣器,还有我们那些小把戏,都要按照顺序派上用场。最后再强调一点,战斗到了最后,很可能就是王双宝和梁小慧的主角了,我们大家一定要保证到那一刻到来前再倒下。都听明白了吗?” 浮休道人看上去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有股十分惨烈的味道。 “我想补充一句,”马清一看了眼浮休道人,继续道,“现在退出还来的及,无论是谁,我们都会理解的。” 没有人对此有反应。 “既然如此,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浮休道人轻轻拍了拍桌子。 浮休道人、马清一、张稀荣、胡抱元、惠道静、袁士妙、白金龙、雷鸣生、雷震生、梁小慧、王双宝一共十一个人站在茅屋之前,从坚定的神情上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从南五台的溪谷到翠华山还有段山路,需要驾车过去。有了白金龙的突然加入,在用车上倒是富裕了许多。 一共三辆越野车行进在雪后的终南山山路上,排成一列,向前方驶去。 半小时后已至黄昏,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他们到达翠华山山脚之上,准备徒步攀登。 雷鸣生特意走远了些,打了几个电话,这才跟了上来。 十一个人中,只有王双宝曾经上过翠华山顶,所以当仁不让的当上了向导。 上一次登山,足足花了王双宝三个小时的时间。但是这一次有越野车的帮助,他保持了体力。 而且,越野车顽强的开上来一段距离,也缩短了行程。 “嚯,还是不矮啊。”梁小慧手搭凉棚,望山顶望了一眼。 夕阳之下,翠华山顶位置被云层遮挡,看不到上面的平台,倒似人间仙境一般。 “大家注意保持体力,不要把力气都用在登山上!”浮休道人及时的下达着命令,“时间还早,我们匀速前进,每攀登一小时休息五分钟。” “切,就这么个小山,我一个人半小时就能上去。”张稀荣翻了翻眼皮,冷哼一声。 “老爷子,要不我陪您上去?”白金龙故意凑上来寻开心。 “服从命令吧,”马清一拍了拍张稀荣,又对白金龙言道,“这个老家伙还真不是吹牛,龙虎山天师府的轻功梯云纵独步武林,他还真能做的到。” “梯云纵?不是武当派的轻功吗?”白金龙深表怀疑。 “传自武当,兴盛于龙虎山。”张稀荣跨出几步,脚点山石,几秒钟的功夫就已在数十米开外了。 “这么厉害?”白金龙瞠目结舌。 “堂堂饿狼帮的四当家快刀白四也会被吓成这样?”袁士妙揶揄道,“其实这里的每一位都是武林高手,不比你差,你今天才知道?” “有机会领教领教吧。”白金龙顽皮一笑,“我也不差哦。” 十一个人,三三两两地向山顶攀去。山上的积雪未消,给攀登增添了难度。不过,对这些修道之人来说,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天完全黑透,月亮初升之时,领头的王双宝第一个登上了山顶。 “咦,这上头怎么没有积雪?”王双宝踏了几步,深感奇怪。 “被山风吹下去了吧。”张稀荣一直紧随其后,从未掉队。 “有可能。”王双宝站直身体感受了一下,的确有些许的山风吹过,但是并不大。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布置一下,”浮休道人也上来了,“我们的劣势是夜间视物能力差,把每一个角落都点亮,变劣势为优势。” 他们使用的是户外专用汽灯,亮度高省能源,通常一个灯可以支撑六个小时左右。 等所有的汽灯都被点亮之后,整个翠华山恍如白昼,蔚为壮观。 “这里怎么这么别扭呢?”白金龙左看右看也不得要领。 “有什么别扭?”浮休道人转过身来看向他。 “这里怎么没有一点声音?”白金龙用力跺了跺脚,几乎没有回声。 “嗯?”浮休道人的表情凝重起来,“我知道了,血族的人提前来踩过点,对这里动过手脚!” “师公,手机也没有信号!这附近可是有信号塔的!”梁小慧也发现了异常。 “呵呵,”王双宝干笑了两声,“这种情况在夜玲珑,在狼王坟我们都遇到过,没什么了不起的。” “死寂!”白金龙一拍巴掌,“我想起那部恐怖片来了!就是这个效果!” 第243章奇怪的吸血鬼茱丽 为了更好的保存体力,王双宝等人在翠华山顶上支起了三个帐篷,供大家休息所用。 趁着血族和狼族还没有到,他们还有时间恢复因为登山损耗的体能。 头号吃货兼乱入的白金龙竟然在帐篷外背风处用酒精炉烧开了一个麻辣火锅,当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拿出牛肉、羊肉、丸子、粉丝等物时,梁小慧的眼神简直一下子就充满了崇拜之情。 除了浮休道人等四位老道士在帐篷中打座休息外,其他人都凑了上来,时不时吃上几口暖暖身子。 更有甚者,袁士妙和白金龙还一人开了一个小瓶二锅头,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那四个老家伙怎么不来吃呢?”白金龙其实挺喜欢张稀荣的性格,“去叫他们过来?” “不要,”惠道静摆了摆手,“他们在打座休息,激发身体的潜能,现在不能打扰他们。” “要是这个时候血族的人来了怎么办?”白金龙有些不放心。 “不是有我们嘛。”梁小慧翻了个白眼,“黑社会大哥也有怕的时候?” 两人正在互怼着,从半空之中忽然呼啦啦飞下几个人来,却是谢蔷薇等人。 “哟,吃得不错啊,”谢蔷薇一席红色斗篷,看上去英姿飒爽,“这算什么?断头餐?” “闭上你的臭嘴!”梁小慧最是看不得谢蔷薇得瑟,“你想讨打吗?” “来呀,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道功!”谢蔷薇继续挑衅着。 在谢蔷薇身旁全是熟人,有谢成京、谢成功、谢忠三还有变成吸血鬼茱丽的祝卫青,却不见辛梦露和谢宝山。 “就你们这几头蒜,不够看啊!”梁小慧突然敲了一下铜磬,吓了对方一跳,“忘了告诉你了,今晚还是张娟张老师魂魄归西的大好日子呢。” 张娟的魂魄一直保存在铜磬之中,由梁小慧负责替她消业,如今功德圆满,恰好赶到了月圆之夜。 谢蔷薇闻言怫然变色,手上的指甲如同尖刀一般迅速变长,眼看就要动手。 “就这两下子啊,”白金龙大笑着站了起来,“我来会会她!” “你不是修道之人!”一旁的雷鸣生提醒着他,“到我这边来!” “我偏不。”白金龙从包中掣出两柄短刀,大步迎了上去。 “无知笨蛋!”谢蔷薇骂了一句,也扑了上去。 谢蔷薇借助红衣斗篷的力量浮在半空中进击,白金龙只得扬着身子挥舞短刀,确实有些吃亏。 但是白金龙毕竟是使刀的高手,他舞的密不透风,倒是不落下风。 谢蔷薇一时斗得急了,张嘴就吐出一阵阴风,袭向白金龙胸前! “小心!”王双宝抢上前去以三重匕首敌住谢蔷薇,还是慢了半拍,白金龙向后便倒。 谢成京见有机可乘,亮出手爪削向白金龙的脖颈! “不许动!警察!”正在吃火锅的雷鸣生一惊之下,顺手就掏出了手枪,“你这是在犯罪!” 可是为时已晚,谢成京根本不为所动,而那锋利的指刀眼看就要切断白金龙的喉管。 “这算正当防卫吧!”地上躺着的白金龙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手中尖刀猛得刺入谢成京的心脏! “你……”谢成京后退几步,指着白金龙,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蔷薇也从与王双宝的对战中退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谢成京,却不见一丝悲戚。 精打细算贪财好色的谢成京死了,他猝然仰面倒地,一缕幽魂从尸体上脱离而出。 在王双宝的天眼通里,谢成京的魂魄并没有飘走,也没有迷恋自己的肉身,而是嗖得一下钻到脖子上的的水晶项链之中。 谢蔷薇快速弯腰,将谢成京的项链摘下,放在口袋之中。 “谢蔷薇,你还是人吗?”梁小慧用油乎乎的筷子指着破口大骂,“你亲哥哥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死了是为了更好的活!”谢蔷薇怒目而视,却没有再动手,“把俺娘的魂魄还来!” “有种来抢啊!”白金龙继续叫阵。 今天的白金龙有些奇怪,他身中血族阴风却没有受伤,反而借此装晕骗杀了谢成京。 “哼,”谢成功看得明白,“说,你身上穿得什么?” “这里呀,”白金龙下意识地拍打着胸口,“祖传黄金锁子甲,好东西啊!” 黄金锁子甲在《西游记》中有过描述,不外乎是古代武士穿得一种贴身的铠甲,刀枪不入。 面对白金龙的叫阵,谢蔷薇却不再上前了。 不仅如此,她还带着部众后退了几步,似乎在等待援兵。 而躺在地上的谢成京的尸身,却在肉眼可及的范围内逐渐萎缩,慢慢变成了一具白骨。 “就这是他们修习邪法的下场,”惠道静深感痛惜,“用不了多久,那白骨也就变成灰烬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难言言说的平静带来的尴尬感,袁士妙扯过手绢纸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震生、双宝、小慧,你们三个,”袁士妙随意地点着将,一指对面的谢蔷薇等人,“消灭他们!” “好咧!”梁小慧抄起赤焰脸就冲了上去,单搦谢蔷薇,“咱们两个人的帐是得算一算了!” 王双宝也不敢怠慢,选择对决阴阳先生谢成功,把稍弱一些的谢忠三留给了雷震生。 时至今日,王双宝知道,在生死肉搏的时候心里不能留一点仁慈。所有的仁慈,都会成为敌人反败为胜的理由。 “二叔,请吧!”王双宝还是保持了足够的礼貌。 “好。” 谢成功自知这一战难免,忙打迭精神,以一根哭丧棒对战。虽然兵刃的长度占些便宜,但是王双宝早已今非昔比。 几个照面下来,谢成功已知不敌,但是另外一边的谢蔷薇和梁小慧、谢忠三和雷震生都缠斗不休,根本倒不出手来。 令观敌料阵的袁士妙奇怪的是,吸血鬼茱丽对战局似乎漠不关心,并没施以援手的意思。 本来袁士妙是在等着茱丽,一旦她要出手,袁士妙会毫不犹豫的以九节杖对击之。 “卫青……茱丽……救命……”谢成功实在支撑不住了,忙着求救。 吸血鬼茱丽仍然不动声色,如同入定了一般。 从某种程度上讲,祝卫青的魂魄连丈夫和儿子都不顾,说明这等黑暗生物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感情。 “双宝、震生!下杀手!”袁士妙手掌一挥,起了杀敌之心。 谢成功这时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一咬牙一跺脚,他竟从山上跳了下去!而他的傻儿子谢忠三有样学样,也跳了下去! “他们不是会飞吗?”雷震生一直提防谢氏父子放暗箭,早就把手枪握在了手中。 可是这对阴阳先生父子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知道了,”惠道静恍然大悟,“只有谢蔷薇的红衣斗篷能飞,没有她的帮助,他们三个人都是不能飞的!现在的谢蔷薇根本倒不出功夫来!” 确如惠道静所说,谢蔷薇被梁小慧的赤焰剑逼得应接不暇,根本无力照顾旁人。 问题是,她也没有向茱丽求助,也没有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说实话,谢蔷薇是小看了梁小慧的实力。 她自诩有红衣斗篷的帮助,有邪功护体,梁小慧根本非她敌手。 可是没想到,现在的梁小慧因为那日的阴阳双修,整个人的道功提升了一大截!再加上赤焰剑的帮助,让她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两人堪堪战成了平手! 想像一下,两个妙龄女子在翠华山顶决战,一个红衣飘飘一个黄袍乱舞。 在汽灯的映照下,宛若仙侠大片中的两个仙子,既要人性命,又美得令人窒息,实是一种诡异至极的感觉。 雷鸣生却没有被这场美丽的对决吸引,他还在望着山下,希望能看到谢氏父子的尸体。 就在这时,谢成功和谢忠三突然从云层里冒了出来,在他们身旁是谢宝山和辛梦露,一人架着一个,向山顶飞来。 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吸血鬼茱丽突然扑向了梁小慧,令战局突变! 王双宝和雷震生连忙加入战团,两人合力战住吸血鬼茱丽,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都停一下!”谢宝山翩翩落下,出声制止,“邪神大人还没到,不要着急动手!” “你们都退回来吧!”看到谢宝山和辛梦露出现,袁士妙也及时叫停。 没想到谢成功和谢忠三父子这么好命,在危急时刻的跳崖,竟遇上了正上来的谢宝山和辛梦露,意外得救。 “来呀,谢蔷薇,怎么不打了!”梁小慧还没打够,“你丫的不是狂吗?再找三十回合,保证取你狗命!” “梁小慧,别吹牛了!”谢蔷薇冷冷一笑,“我是低估了你的水平,但是你也赢不了我!我可是血族的红衣圣女!” “狗屁红衣圣女。”梁小慧撇撇嘴,回到火锅旁捞丸子去了。 “那四个老牛鼻子呢?”谢宝山一心想着复仇,当然最恨两次让他吃亏的浮休道人。 尤其是第二次,自己用来借寿的替身刘金东被浮休道人击伤,让他不得不寻求邪神的庇佑,否则会命死当场。 “我们在啊,”浮休道人率先从帐篷中走了出来,“谢兄,别来无恙啊!” 第244章狼神到了 一轮圆月挂在天穹,柔和的月光洒落翠华山顶的平台之上,与汽灯煞白的光线泾渭分明,平添了许多神秘之感。 浮休道人等四位年逾古稀的老道人并排站在一起,衣袂飘风;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随风轻摆,伴随着一股浩然正道之气,氤氲馥郁。 浮休道人的腋下夹着个木盒,那里盛装的正是全真道无上的法器-邱祖的拂尘,可扫除世间一切妖魔诡道; 马清一手拿四四方方的天篷尺,举手投足之间,一身道家修为显现无疑; 张稀荣背负七星桃木剑,腰板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胡抱元一脸的慈祥,手中的钢质拐尺被月光映照的熠熠生辉。 “咦?今晚上几个老道和往常不同了。”谢宝山毕竟是阴阳秘术和道门功法双修的高手,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谢宝山,”天师府的张稀荣上前半步,质问道,“你阳寿已尽,早该命赴黄泉,为什么仍是赖在世上不走?你可知这种逆天借寿改命的行为会祸及子孙吗?” “张天师,有点意思,”谢宝山摇摇头,“可惜不如你叔啊,退下吧。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 “我今天要替天行道,你接招吧。” 张稀荣毫无征兆地攻了上去,浮休道人等人也不见阻拦,谢宝山顺手抢过谢成功手中的哭丧棒,随意挽了个棒花,就敌过了张稀荣的七星剑。 这哭丧棒在谢宝山手中又是另一个使法,棒法精奇,让人眼花缭乱;张稀荣的七星剑见招拆招,四平八稳。 两人堪堪斗了三四十合,竟然不分胜负。 “谢兄,说什么大话,连个张稀荣都赢不了?”浮休道人哈哈大笑,“本来我以为我们四个合力才能打得过你,没想到你这么不堪一击呀!” “哼!” 谢宝山闻言立即变招,依托身后的黑衣斗篷浮在半空之中,阴邪之功附体,刹时间就将张稀荣逼得左支右绌,败像频现。 “擒贼先擒王,”浮休道人沉声道,“动手!” 话音稍落,马清一和胡抱元抢上前去,各击谢宝山软肋;本已支撑不住的张稀荣抖擞精神,以其独步的“梯云纵”轻功与半空中的谢宝山周旋。 三个老道士合体的威力让谢宝山应对艰难,一旁的辛梦露冷哼一声就要加入战局。 “慢着!”白云观的惠道静横伸出一根玉笛,将她挡了下来。 一直以来,王双宝都知道惠老师是治愈系的道人,只适合后勤工作,并不适合直接上战场。 但是今日之见让他大开眼界。 只见惠老师体态轻盈,手中玉笛轻轻挥过,就会带起一股凌厉的阳气;黑衣圣女辛梦露看上去凶狠异常,招招要命,却被惠道静轻松化解。 “道静师姐的招式看上去轻松写意,其实那笛子一直指着对方全身的大穴,一不小心就会被封住穴道!”袁士妙给给几个年轻人解释道。 “还真有这门功夫啊。”白金龙甚感兴趣,看得过瘾。 谢宝山自从弃道入邪之后,原来的一身道门功法使不出来,只能以阴阳秘术和血族邪功应对。可是一来他修习邪功时间过短,多有掣肘;二来这三个老道士对其十分熟悉,提前对症下药,让其伸展不得。 几十个回合下来,眼看他就要落败! 另一旁的辛梦露也是苦不堪言,惠道静已经封住她三处大穴,让其活动受损,眼看就要失手被执! “哈哈哈,你们来得太早了!” 一声长啸自山上传来,可是转瞬之间,那声音就上了平台,当他落在平台之上,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主角提前登场了! 邪神该隐一席黑袍,黑袍之下隐隐穿着铠甲;他的左手藏在袍子之下,嘴上虽然传出笑声,却还是一脸的冷峻。 他的到来,让本来岌岌可危的谢宝山和辛梦露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迅速扭转了颓势,重新回到势均力衡之中。 “该隐是他们力量的源泉!”之前木木呆呆的茱丽焕发了活力,袁士妙一下子明白了,“大家先退回来,我们重新商议!” “士妙说得对,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浮休道人下了命令。 马清一、惠道静等人退下时,谢宝山、辛梦露也不见追赶,各自退回阵中。 “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呀,”谢蔷薇又冒了出来,“你们的帮手呢?这里可是终南山,道教的祖庭!可怜可叹!” “是啊,”谢成功也在一旁装腔作势,“还有狼神呢?我可听说狼族回孤山圣堂去了。” “哦?”梁小慧嘴皮上从来不吃亏,“你们的黑衣神圣女呢?还有那四个女骑士,怎么也不见人?” 梁小慧话音刚落,从山下呼啦啦飞上来一群吸血鬼,一个个幻化成人形站在邪神之旁,却正是辛摩尔和她的四骑士。 见此情形,梁小慧吐了吐舌头,退到队伍后面去了,全然不理会谢蔷薇那些嘲弄的表情。 “人差不多到齐了吧。”谢宝山上前几步,“狼神都不敢来,估计也没人敢上来了……” “大师兄,少安毋躁!”下面传来了梁友贵的声音,只见他手托鬼王玺,一路小跑,就那么跑上了翠华山顶的平台。 “你?”雷鸣生大感惊讶,“越狱了?” “呵呵,区区人类的监狱也能困得住我吗?”梁友贵找到一块山石,一屁股坐了上去,“让我先喘口气,累死了。” 雷鸣生下意识的就要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看过之后才想起来,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恐怕就算是有卫星电话,也一样没有信号。 这样一来,卫星监控也无从谈起。 王双宝却有些奇怪,梁友贵坐的那块山石,恰好在平台的中线位置,也就正好在血族和道门中人的中间。 不知他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继续做他那八面玲珑的生意人。 “小师弟,既然你来了,我就有个问题想问你了,”谢宝山冷然一笑,“你在这平台之上,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或者你还想走钢丝?” “呵呵,”梁友贵把鬼王玺放下,回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还是不想插手,就像下面的那些老道一样。不同的是我想当个观众,你们这么大的阵仗少了观众就不够精彩了!” “不识抬举。”谢宝山的眼神在鬼王玺上扫了一眼,继续道,“好了,现在观众也有了,浮休师弟,我们开始吧?” “等一下,还有人来。”浮休道人微微一笑。 平台上所有人都感应不到有人上山,偏偏浮休道人要这么说,可见是他“算”出来的。 几分钟后,果然有三个人飞速攀上山顶,站在众人面前。 “芬里尔,好久不见了,”该隐轻轻摇头,“你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来找我报仇的?” “我欠下人类的人情,今天是来还的。”芬里尔的口音还是很怪,但是已经能听懂了。 与狼神芬里尔一同到来的,是狼人贵族安德烈斯和旧任“狼皇”理察德。不过,理察德的戒指上的月光石,已经恢复了幽蓝之色。 “这家伙还活着啊,”该隐仰天大笑,“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连这种叛徒也要留到现在!” “我带他来,是让他来指证的,”即使没有变身,芬里尔那两米出头的身高依然很出众,“2000年前是不是你陷害我?之后是不是你利用了他?” “都是,”邪神该隐痛快地应下了,“我还告诉你,我也知道他们要将你复活,时间地点我统统都知道,但是我没有阻止他们。” “为什么?”狼神芬里尔问,“良心有愧?” “你错了!”邪神该隐哈哈大笑,“因为我知道,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我不在乎!统统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你为什么不回到西方去,还要赖到我们这里不走?”浮休道人质问道。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是因为阴长生!是因为太平道!”邪神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紫红,“我要报仇!让他的后人蒙羞!你看看这整个终南山,道教的祖庭,全都一群怕死的废物!” “我们就是终南山的道士,就是阴长生和太平道的后人,你他妈少在那里嚣张!”白金龙早就看不顺眼了,他才不管对方是谁,上去就是一通回骂。 “大胆!”邪神一个眼神丢过来,立刻就变成一股阴风冲在白金龙身前! 可是白金龙却安然无恙。 “黄金锁子甲?”邪神猛得一掀眉毛,“你果然是他们的后代!” “废话!”白金龙还想反驳,被浮休道人拉到了身后,“老子的祖上是白波、白爵、白饶,你那只狗爪子就压在白家山!难道你忘了天罡北斗大阵了吗?” “好,好,好,”邪神不怒反笑,“原来是白氏三兄弟啊,我的左手就是他们合力切下来的,今天冤有头,债有主,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就来啊!”浮休道人也绝不示弱。 “你们人类先上!”邪神竟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让在场归附血族的人类全都傻了眼。 第245章混战 归附血族的人类当中,谢成京已经化成一堆灰烬。 余下的人之中,谢宝山、谢蔷薇、谢成功、谢忠三、辛梦露相继出过手,都没占到便宜。 还有一个黑衣神圣女辛摩尔,已经快两百岁了,是个老妖精一样的存在。 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邪神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 谢宝山、辛梦露等人呈扇面包围上来。 “炮灰。”浮休道人轻蔑地笑笑,“时至今日还不觉悟吗?” “少废话,”谢宝山心中也觉得不爽,“要死也得拉着你垫背!” “好啊,让你见识见识全真教的宝贝!”浮休道人上前一步,“别人都歇着吧,今天就由我来替师傅清理门户!” 这句清理门户明显也捎着了一旁看热闹的梁友贵,让他有些不满。 不过,当浮休道人拉开木匣,取出邱祖的拂尘时,在场的所有血族都感觉到一股绝大的阳气迎面扑来,让他们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东西?”强大如邪神该隐也下意识地遮了遮眼睛。 狼神芬里尔和安德烈斯、理察德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邱祖的拂尘?”谢宝山和梁友贵果然是识货的,异口同声。 “谢宝山,还不迷途知返!”浮休道人轻轻抡了一下拂尘,让麈尾垂在外。 “我……”谢宝山突觉双膝酸软,似乎马上就要跪下去。 袁士妙曾经使过类似的法器,但是她的拂尘与这一柄有天壤之别,简直就是蜻蜓与战斗机的区别。 谢宝山一咬牙,运起血族的邪功,生生地止住了下跪之态,言道:“都给我拼了,反正有邪神大人在,我们都死不了!” 在这句话的蛊惑下,辛梦露、谢蔷薇等人全都冲了上来,自有人上前接战,一时混战成一团。 邱祖的拂尘现身,那些依附血族的人类全都胆战心惊,邪神给他们带来的力量源泉不再,让他们纷纷现了原形。 “不要留情!痛下杀手!”浮休道人冷然下令。 谢宝山以一敌三,最为狼狈。 他的左肋被马清一的天篷尺扫中,还没顾上恢复,右臂又中了胡抱元的拐尺,正想跳出战团飞上半空,却被施展梯云纵从天而降的张稀荣一剑劈在头顶! 只见谢宝山头顶滋滋冒着白烟,身体迅速萎去,一缕幽魂飞进了胸前水晶吊坠之中。 另外一边,谢蔷薇终是不敌梁小慧,被赤焰剑刺中了要害;而谢成功和谢忠三,在此之前早就身死当场。 他们的魂魄也是飞进水晶项链之中。 只有辛梦露还在苦苦支撑,但是半边身子的大穴已被惠道静封死,眼看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辛摩尔身边的四骑士突然抢出,将辛梦露抢了回去。 “怎么说也是十三家族的人。”辛摩尔不想过多解释,她也没征求邪神的意见。 一时间死了这么多的人,让王双宝等人心中不忍。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那些尸体渐渐都都化作了灰烬。 “不错,不错。” 邪神嘿嘿冷笑,突然右手一张,五条项链飞入他的手中。紧接着他仰头打了个唿哨,很快从周围飞过五只吸血蝙蝠,落在他的身前。 “不准再行邪术!”浮休道人知道他想将谢宝山等人制成吸血鬼,哪容他动手,猛得一拂尘扫了过去! 一股阳气汹涌而至,一直呆立不动的吸血鬼茱丽突然启动,以身抗之! “吱!”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茱丽卧地不起,生死不知! 邪神该隐已将手中水晶项链粉碎,并将五个人的魂魄附着在吸血蝙蝠身上! 五只蝙蝠挣扎一番,相继化作人形,依旧是刚才的模样,只是没有穿衣服。 “辛摩尔!”邪神该隐高声提醒。 “是,主人。”辛摩尔点点头,早有手下捧出五件黑衣斗篷送了过去。 而她本人,也取出了水晶球,射出一道柔和紫光,将吸血鬼茱丽医好。 “看明白了吗?”邪神森然作色,“我的部众是死不了的!脱掉人类的躯壳,他们将获得真正的永生!” 狼神全程都在观察邪神的所有动作,到得最后,微微摇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该隐的差距有如鸿沟一般,根本无法逾越。 复活之后的谢宝山第一个冲了上来,对着浮休道人怒目而视。 “雷队,该你了。”浮休道人摇头叹道,“谢兄,自作孽,不可活,你作恶太多,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吓唬我?”谢宝山一招手,谢成京和谢蔷薇跟了上来,“给我上!” 三只新晋吸血鬼手爪探出,一边作防御状,小心着拂尘,一边又伸着右爪,誓要将浮休道人碎尸万段! “别忘了我!”雷鸣生大喝一声,掏出了手机! 他是公安局有名的神枪手,一把六四式在他手中连连射击,几秒钟就打光了一个弹夹;而后一个前滚翻,又换了一个弹夹。 谢宝山等人虽然早有提防之心,奈何对方射术精湛,子弹又镀了银,有一颗子弹袭中其右肩部位,那弹壳在身体里炸裂,碎片到处都是! 其实谢宝山的伤还是最轻的,后面的谢蔷薇和谢成京每人中了两颗子弹,就连没有加入战团的谢成功和谢忠三,也被捎带着射中了! 一时间,哀嚎连连,状极惨烈! “人类的火器!”理察德知道这种痛苦,不由地对望了雷鸣生一眼。 “两千年的时间,好多东西都变了,”狼神芬里尔仰头看了眼月亮,“我们还是回孤山圣堂吧,这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主人,这些人类对我们有大恩,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安德烈斯很纠结。 “是,我明白,”两千年的时间彻底磨掉了芬里尔身上的戾气,“再等等看吧,至少我们要帮点忙的。” 邪神该隐吃了一惊,看样子人类的火器能让他的部众痛苦到这种地步超出了他的想像。不过,他马上静下心来,吩咐辛摩尔以水晶球医治。 守着理察德,辛摩尔怕被掀出老底,于是不敢怠慢,连忙医治。 只见那颗水晶球溢出来紫色的流彩,将谢宝山等人包裹,很快,一些银色亮晶晶的子弹碎片从伤口挤了出来。 而那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水晶球还有这种作用啊。”被水晶球重伤过的胡抱元略感惊讶。 “追随我即可获得永生!”邪神该隐洋洋自得。 “水晶球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一直带在身上呢?”浮休道人一边问,一边在计算邱祖的拂尘撞上水晶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因为我不需要!”邪神呛了一句。 “不是,”狼神芬里尔罕见地向前一步,“因为水晶球与十三圣器相互排斥,所以该隐不可能将它带在身边。” “多嘴!”邪神一点也不顾及几千年的情谊,大骂狼神。 正在这时,站在狼神高大身影背后的理察德突然启动,他袖中飞出一物直奔水晶球!辛摩尔一惊之下,边躲边进行反击,可是安德烈斯也冲了上来,挡住了她的招数! 只听得哗啦一声,水晶球碎裂成渣! 邪神一怒之下,猛得丢出刑斧,要将理察德和安德烈斯斩作两段!就在这时,狼神冲了上来,一脚将刑斧踢到了山下。 “芬里尔?”邪神怒极反笑,“你快变身吧,否则以你现在的能力,在我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去!” “我要走了。”狼神神态平静,“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和中原道人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你说走就走?”辛摩尔眼睛里几乎滴出血来,她望着手拿袖剑的理察德咬牙切齿,“赔我的水晶球!” “理察德,”狼神的话让人感觉莫名其妙,“赔她!” 理察德闻言毫不迟疑,将手中短剑猛得刺入了心脏之中! 然后,跪下,死了。 “唉!”安德烈斯长叹一声,眼角中依稀能见到泪光。 散落一地的碎水晶在月光的映照下逐渐裂变,终成了一堆粉末。 安德烈斯上前收起短剑,放入袖中,再把理察德的戒指收好。而后和狼神一道,下山去了。 “好啊,好啊,”梁友贵在一旁抚掌大笑,“这样山顶上人少一点,就没那么拥挤了!” 理察德这么一闹,毁掉了血族的充满神奇力量的水晶球,也将自己的命留在了翠华山顶,一切都扯平。 邪神也没法说什么,毕竟是他坑害狼神和狼族在先。区区一颗水晶球,实在是无法追究。 再说狼神也走了,不再趟这混水。 对于另一边的中华道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再射出去的子弹,对方就无法用水晶球治伤了。 谢宝山等人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悄然退到了血族人群之中,不敢再露头。 “我是一名警察,代表国家,”雷鸣生手按枪袋站上前来,“你们这些黑暗生物必须立刻离开华夏,否则,等着你们的就是彻底的覆灭!” “哦,是吗?” 该隐笑着走上两步,伸手在空气中拍了一下,可这一下却卷起了绝大的气流,将雷鸣生吹下了悬崖! “不好,是左手!”梁小慧的眼神最为敏锐,一眼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第246章离间 几分钟后,意外吹落悬崖的雷鸣生又回到了平台之上,伴随他而来的却是刚刚离开的狼人贵族安德烈斯。 “邪神大人,”安德烈斯出言提醒,“这个人类是真正的人类,不是修道之人,就算你能力通天,也斗不过整个华夏吧!好自为之!” “多管闲事!”邪神左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又裹到了黑色斗篷之中。 这时,刚刚那柄被狼神踢落平台的刑斧像长了翅膀一样,慢慢飞了上来,又回到了邪神的身上。 “辛摩尔,我们走吧,”安德烈斯看了看正一脸懊恼的辛摩尔,劝道,“邪神已经彻底邪化,如果你不想血族覆灭,还是跟我们走吧。” “你们?”辛摩尔其实早有退心,但是让她们跟着一个刚刚毁掉血族水晶球的人走,实在心有不甘。 更何况,如果就这么走了,邪神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水晶球是不祥之物,”安德烈斯轻轻一笑,“你血族在西方繁衍两千年,既没有邪神也没有十三圣器和水晶球,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吗?” 安德烈斯的话有如醍醐灌顶,让辛摩尔豁然开朗。 她点点头,看了眼邪神,带着四骑士下山去了。 “妙啊!”梁友贵又在一旁起哄,“这一下又少了五个!” 邪神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但是他却不能做什么。 至少现在不能做,对于辛摩尔的不忠,他决定待这里的事情了了以后再说。 形式瞬息万变,狼神和安德烈斯成功离间了辛摩尔,让邪神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辛梦露,你不走吗?”雷鸣生和这个夜玲珑的老大很熟络,虽然是那种敌对的熟悉,“你老祖宗都走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关键时候邪神根本就不想救你,是辛摩尔救的死哟!还有啊,你别忘了,国家明天就要整治夜玲珑了!” 不得不说,雷鸣生的话有些道理,而这几句话也打动了辛梦露的心。 夜玲珑已经基本瓦解了,眼前这个一意孤行的邪神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只想着将他们彻底变成吸血鬼,成为他的奴仆。 “梦露,”辛摩尔在山下招呼,“跟我回西方吧,东方不是我们的地方!” “好的!” 辛梦露一咬牙,腾空而起就要下山,可就在这时,邪神出手了,他的左手虚空抓了过去! 浮休道人一直在小心提防着,见邪神出手,他也猛得挥出一记拂尘,这是极阳和极阴的第一次碰撞! “轰!” 浮休道人被一股庞大的冲力顶了出去,幸好张稀荣眼疾手快,以梯云纵的轻功将他拉回,否则他也要跌落悬崖! 即便如此,浮休道人仍然胸口气血难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拂尘,拂尘……”到了这个时候,浮休道人仍然记挂着拂尘,好在马清一验看之下,并无损坏。 对面的邪神该隐一动不动,显然刚刚的对击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不过,因为这次的对击,倒是坚定了辛梦露的离开之心。 “都走吧,你们中了人类的离间之计还不醒悟!”邪神冷笑道,“等我收拾完他们就去西方收拾你们!” 没有人理会邪神的恐吓,不管是吸血鬼还是狼人。 现在在邪神一边的人少得可怜,除了谢宝山等谢氏四个新晋吸血鬼外,就是那个呆呆傻傻的茱丽了。 其实对此袁士妙曾有过推断,灵魂受损的人即使变成了妖魔鬼怪,也无法修补受伤的灵魂。祝卫青就是这种情况。 “好啊,现在山顶上人少多了,”梁友贵又开始起哄,“大师兄,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缴械投降?” “我撕烂你这张臭嘴!”谢宝山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竟然腾空而起扑向了梁友贵! “哼!”梁友贵手中捏诀,轻松应对,“大师兄,你是秘术与道功同修,难道我不是吗?我可是师傅的关门弟子!” “好了,都别往脸上贴金了!”浮休道人气血稍平,也发声开怼,“师傅从来就没承认过你们,我才是他老人家的唯一弟子!” “宝山,你回来。”邪神看了眼月亮,“刚刚梁友贵说得很对啊,这山顶平台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既然我们的人少了,也不能让对方这么密集吧。至于他嘛,喜欢当观众就让他继续当就是了。” 邪神该隐这句话让浮休道人等人如临大敌,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大战要开始了。 “来吧,没有人怕你!”白金龙的黑社会大哥那股劲又犯了,一挺胸脯站在了最前面。 邪神该隐从黑衣斗篷之下变出一张骨琴来,递给了谢蔷薇,让她弹一曲。 梁小慧是知道的,谢蔷薇根本不会弹琴,正要出言相讽。没想到对方的手一抚上,那骨琴自顾自的响个不停,整个翠华山平台之上,被一股邪音罩住了。 这时,一股天籁之音响起,悠养美妙的音乐将骨琴邪声压制住了。 王双宝定睛一看,果然是惠老师正在吹奏玉笛。 两种声音在平台上你追我赶,你打我闪的斗了十余分钟后,玉笛逐渐占居了上风。 只见惠道静吹奏了几个急音之后,谢蔷薇逐渐承受不住,败下阵来。 骨琴也被随意地弃在一边。 “有备而来?”邪神该隐微微皱眉,他看出了玄机,一下子抛出天使刺、刑斧、灵杖三件杀器,“宝山你们一家三口上!” 天使刺是传说中的超级杀器,由谢宝山来操作;灵杖当仁不让的归谢成功使用,因为他曾经用过一次;剩下的刑斧,被阴阳眼谢忠三拣了起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张稀荣、雷震生、梁小慧三人分别以七星剑、青锋剑、赤焰剑迎敌。 这三件血族圣器在谢宝山这些人的手中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而邪神的注意力又不在这一边,因此这六个人纠缠在一起,短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王双宝一直觉得奇怪,今天的邪神似乎志不在决战,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总是在观察月亮的变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快到午夜了。 张稀荣第一个破掉谢成功的灵杖,接着又来助力梁小慧,迫得谢忠三丢下沉重的刑斧之后,谢宝山猛虎难架群狼,拿着天使刺退出了战团。 “师公,邪神在磨时间,他好像在等着午夜十二点的到来!”王双宝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还有一个小时!我们一齐上吧!” “老胡,”浮休道人不急不慢,“这几件丢弃的血族圣器用符录封起来,雷队长、白金龙、惠道静,你们三个料敌观阵,其余人,都上吧!” 谢宝山等人几经大战,早已耗尽了力气,这时又逢中华道门的总攻到来,他实在是力有不逮,忙看向邪神。 邪神却是不动声色,继续欣赏着又大又美的月亮。 “上吧,”谢宝山无奈的摇头,“放大招!” 谢宝山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吸血鬼了,他所谓的大招当然是口发阴风。 随着他一声令下,谢成京、谢蔷薇、谢成功、谢忠三同时大张其嘴,阴风聚口,眼看就要暴发出来。 就在这时,张稀荣、马清一、袁士妙等人同时启动,手中嗖嗖的丢出几个银色圆球,刚好都丢到这些人的嘴中。 “银色符录!”谢宝山到底是识货,大惊回避。 可是除了他和谢蔷薇外,另外三人都着了道,分别吞下了一颗银球。 确如谢宝山所说,那就是几位老道人呕心沥血画出的银色符录,里面包着的是用朱砂调制,并混合了部分阴沉木箱粉末和太平经注古本的碎片。 那日里,重伤未愈的休伊特只是吞下了一颗普通的符录朱砂球,就被烧成了灰烬。今天的阳性猛烈数倍,让谢成功等三人还没来得及向邪神呼救,就被烧成了灰。 时至今日,谢宝山看着自己后代的彻底死亡,竟然没有太多的反应。 “嗯?”邪神这才重视起来,他有些不高兴,“怎么你们的阴谋诡计这么多?” “彼此彼此吧。”浮休道人嘿嘿一笑,“比起你好像还差点。” 闻听此言,邪神该隐总算把注意力放在了平台之上,不再观察月亮的变化。 他的左手突然伸出,扔到空中一个瓶子! “是毒瓶,大家小心!”袁士妙冲到最前,双手高举九节杖,以期以纯阳散阴毒。 可是,她忘记了邪神左手的威力。 在狂风呼啸中,毒瓶里的毒烟被释放出来,并且被风卷了过来! 悠哉游哉的梁友贵一看大事不好,忙以鬼王玺挡住面门,迅速伏于地下! 另外一边的人群就没这么好命了,反应快的,有厉害法器护体的都堪堪躲了过去。 可是白金龙、雷鸣生、猝不及防的雷震生、以及正忙着贴符录的胡抱元都着了道,瞬间晕死过去,生死不知! 浮休道人大怒,他狂舞着邱祖的拂尘抢攻邪神,却被木木呆呆的吸血鬼茱丽挡下了。 “挡我路者,都得去死!” 被愤怒夺去理智的浮休道人,狠狠的一记拂尘劈下,那超绝的阳气竟将茱丽切作了两半! 第247章古代机器人 血族邪神该隐第一次稍微认真些的出手,就击倒了四个人! 四个人中,白金龙的身上穿着黄金锁子甲,本是不应该被毒晕的。但是他毕竟不是个道士,不懂得驱利避害,所以也中了招。 雷震生倒是身负青锋剑,也是一个修道之人,可惜他站的角度太靠近毒瓶,根本避无可避。 暴怒的浮休道人在劈开吸血鬼茱丽之后,被邪神的左手轻轻一挥,弹了回去,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呼呼喘气。 王双宝和梁小慧忙着将受伤的四人拖到帐篷之中,由惠道静一一调治。 在拖白金龙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出他身体的沉重,那是黄金锁子甲增加的重量。也难为白金龙了,从离开南五台溪谷开始,他就一直穿着,也没见有一点抱怨。 在刚刚的闲暇之时,王双宝曾问过黄金锁子甲的来历。据白金龙描述,是族里一位白姓老人赠予他的家传之宝。 说是黄金,其实只是黄铜而已。 邪神旁边只余下了谢宝山和谢蔷薇二人。当然他们已经算不得是人类,而是彻头彻尾的吸血鬼。 变成吸血鬼后,原本属于人类的情感消失了。这也导致在他们失去至亲的时候无动于衷。 “挡你者死?”邪神的左手依然裹在黑斗篷之中,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说反了吧?” 雷震生的受伤让袁士妙心痛欲裂,她在自责自己出手太慢,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所有的负面情绪不得不放到一边。 因为谢宝山和谢蔷薇各从邪神右手中接过一物,捧在手中。 “是幻镜和鬼灯!”王双宝心中一懔,这两个东西都曾让他吃过亏,自然记忆深刻。 原计划中,是由邱祖的拂尘破解这两件血族圣器,但是现在的浮休道人仍在调理生息,动弹不得。 “哇,越来越精彩了!”梁友贵总是在最不合时宜时插话。 鬼灯可以扭曲时间,幻境让人迷失自我,这两大迷魂之物同时现身,让在场的每位修道之人不寒而栗。 “我来!”正一道掌教马清一左手握天篷尺,右手接过浮休道人手中的拂尘,一个箭步向邪神冲去。 “老马,小心!”张稀荣担心老友,发声提醒。 “马师伯也会梯云纵啊……”王双宝一时有些发懵,向来不愿显山露水的马清一以脚尖点地,在平台上以s形迂回前进。 平台上处处都留下了马清一前进的幻影,而一左一右的天篷尺和拂尘,搅动起阵阵阳气,让幻镜和鬼灯暂时没有发挥作用。 “又是你!”邪神该隐笑了,他是认识这个老道士的,年前就是这个老道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 只见邪神微笑着将左手从斗篷底下伸了出来,在空中乱抓一气。 远在另一端的王双宝都能感觉到那只左手翻动的气流,似乎空中有无数的怪手在抓向快速移动的马清一。 马清一的前进路线受阻,不得不显到一边。 就在这时,马清一左手的天篷尺突然射向谢蔷薇手中的鬼灯,而右手的拂尘一扬,一道锐利的阳气劈向谢宝山手中的幻镜! 鬼灯熄灭,天逢尺破碎! 幻镜破裂,一分为二! 原来,这才是他的主攻方向! 可是左右手时发招的马清一,门户大开,而且正面面对邪神。他岂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左手重重推出一掌,一股翻江倒海般的阴寒气流正中马清一胸前! “老马!”悲愤莫名的张稀荣抢上前去,生生顶住马清一,不让他被吹下平台。 “好老道,有两下子。”邪神看着毁坏的两件圣器和昏迷的马清一,不由地称赞了一句。 马清一眼见的是不活了,气若游丝,满面青黑。 张稀荣抱着他坐在地上,在其身后以真力续其性命;袁士妙早早就将一颗上好的大还丹塞到其嘴中。 “邪神,你倒行逆施,自绝于天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浮休道人咬牙站了起来,从马清一手中取回了邱祖的拂尘。 “时间还有,再陪你们玩玩。”邪神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右手又取出两物递给谢宝山和谢蔷薇,“戴上,把他们全都灭掉。” 谢宝山接过的是腐镯,这东西很早之前就被他用来阻挡兰沃子的阳气流转,直接套到了手腕之上;谢蔷薇手中的却是魂戒,也被她套在了右手无名指上。 原计划中用来对付这两年血族圣器的天篷尸和拐角钢尺,一个已经毁坏,另一个主人昏迷。 浮休道人刚才被邪神所伤,尚未恢复;张稀荣正在给马清一疗伤,无暇旁顾。 计划不如变化快,一身白衣的袁士妙手捧九节杖,迎上前去。 “这东西和以前不同了啊,”邪神奇怪的望了过来,“不光变长了,还变强了。宝山、蔷薇,你们两个小心应对!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半,距离年夜还有半小时。不到最后时候,王双宝和梁小慧还不能合体,他们两个只能在一旁观战。 有了圣器帮助,又有了邪神的关注,谢宝山和谢蔷薇信心倍增,与手拿九节杖的袁士妙站在了一起! 这三个人,黑白分明,动作奇快!两股邪阴之气与一股正阳之气有如黑白之龙,缠斗不休! 黑气想要吞没白气,却总被白气抽身而出;而白气想要击杀黑气,也被其合力闪过。 几十个回合过去了,双方竟然不分胜负! 王双宝暗自观察着邪神的反应,果然他与之前不同,对战阵十分关注,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两团黑气。 王双宝心中自有计较,他悄悄的走过几步,猛得将手中三重匕首用力抛出,目标正是专注的邪神! 三重匕首是狼族的武器,又被附上了白银,那种气息正好克制血族的吸血鬼。果然,邪神上当了,他以左手挥出一股阴气将三重匕首打落平台。 就在这个当口,阵中的谢宝山和谢蔷薇突然露出了破绽,被袁士妙的九节杖扫中!魂戒和腐镯相继破碎! “又玩阴谋!”邪神大怒,他以左手将谢宝山和谢蔷薇拉出阵外,就待要对王双宝发作。 “该隐!”情急之下,梁小慧大声呼之,“你还有什么狗屁圣器,全都使出来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除了狼神之外,还没有人敢以本名称呼他,这让他一时有些错愕,继而又发出阵阵冷笑。 十三圣器中,还有三件没有使用,分别是血匙、魔偶、血杯。 毒瓶放完毒后失去了价值,尸手是其身体的一部分没必要参战,其余的不是被道家符录封住就是当场损毁。 “好啊,小丫头,”该隐右手取出魔偶,放在地上,再将血匙插在魔偶手中,最后将血杯里的红色液体倒在魔偶头顶之上,抬头说道,“你们来试试吧。” 只见那被淋上红色液体的魔偶身体越涨越大,不到一分钟就长成了一人多高,手中的血匙也变成一根方形雕花木棍。它立在那里,宛若一尊石像一般。 “这是个啥?”梁友贵看得过瘾,惊叹一声,“古代的机器人?” “去吧。”邪神的左手轻轻抚过魔偶头顶,那东西居然活了!吱吱呀呀地走了过来! “这三样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啊!”王双宝恍然大悟,一直不明白这三件圣器的作用,没想到却是个组合品。 袁士妙有九节杖在手,根本不在乎这个能动的木头人,更何况这魔偶中的恶灵曾吃过她的亏,应该有了记性。 “师叔,”惠道静从帐篷里钻出来,她看上去很疲惫,“里面那四个性命无虞,但是怎么复原我还没想到方法。” “好说,”浮休道人缓缓站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精气神儿恢复了不少,看也不看那块大木头,“老张,老马怎么样?” “不好,”张稀荣面色苍白,“伤得太重,只能短期续命罢了。嗯,那是个什么东西?” 张稀荣惊讶地看到了越来越近的魔偶,返身从帐篷里取来了青锋剑。 “让我来劈开它!”张稀荣一剑挥出,划过一片青芒! 那魔偶动作看起来迟钝,速度却是不慢,手中的血匙之棍正好迎上了青锋剑,发出了“当”的一声! “好厉害!”张稀荣感觉手掌酸麻,几乎握不住剑! 他顺手从怀中取出银色符录一张,贴于魔偶额头之上,这才后退几步,揉着酸涨的胳膊。 “镇不住?”拎着赤焰剑赶过来的梁小慧惊讶地看到,那张符录居然无风自燃,烧掉精光,而那个魔偶又动了。 “别不当回事哟,”梁友贵哈哈大笑,“我提醒你们啊,只有二十分钟了!” “要你说!”浮休道人怒目而视。 “用招魂幡吧,收了阴魂它就不动了。”惠道静看得明白,弯腰从背包里取了同物,展开了,正是道家常用法器之一的招魂幡。 “师姐小心!”袁士妙突然想到了什么,想挡在惠道静的身前,可惜为时已晚。 一股绝阴之气自魔偶口中吐出,烧掉了招魂幡,同时将惠道静击倒在地,昏死过去! 第248章融合 在惠道静掣出招魂幡时,袁士妙忽然想到,恶灵吃过一次亏之后,定然会有所防犯,是以才大声提醒。 可是,她又慢了一步。 浮休道人看着梁小慧将惠道静搀进帐篷,心生感慨:从一开始到现在,几乎所有的都算到了,单单没想到圣器还能合体,还能有木头机器人的存在! 张稀荣的手臂还没有恢复,他甚至握不住青锋剑;而一旁的梁小慧手里的赤焰剑也迟迟不敢斩下去。 “梁友贵说的对,”邪神嘿嘿冷笑,“别不当回事哟,这东西你们是挡不住的!” “梁掌教!”浮休道人咬咬牙,“借你鬼王玺一用,可以镇住它!” “师兄,”梁友贵翘着二郎腿,摇着手指,“第一,这鬼王玺是我的东西,我可以不借的;第二,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使不了鬼王玺,还容易被反噬;第三,就算是鬼王玺,也未必压得住这个怪物!因为它不是个活物!” “用九节杖吧!”袁士妙看看四周,除了王双宝和梁小慧,全都受了伤,想自己再冲一把。 “九节杖也不行。”浮休道人摆了摆手,他大约明白了。 梁友贵刚才那番看似戏谑的话里面却透露了一个真理,这东西不是活物,不能以道家之术破之。 “我知道了!”王双宝一阵懊恼,这魔偶说到底是块木头,倘若有汽油,浇在它身上焚烧,必然能破,可是他这次没有带! “我去拿酒精!”梁小慧也想到了,急忙去帐篷中翻找白金龙的行李包,可惜只翻出一小盒固体酒精和一个户外喷火枪,根本不够用。 “用火攻?”邪神哈哈大笑,“好办法,可是就这么点儿火,怎么够用啊!” 说话间,不留情面的魔偶又攻了过来,这次他瞄准的是浮休道人。 浮休道人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不停躲闪,避免与其正面冲突。 “不管了,”梁小慧倒了固定酒精甩到魔偶身上,用喷火机点燃一段松枝就丢了过去,“看法宝!” 松枝还没接近魔偶,火焰就灭了。王双宝看得清楚,吹灭火焰的正是邪神本人。 原来,整个魔偶一直在他的操控之下,即使用火攻,也会被其吹灭! “有人上山?”张稀荣勉强捡起地上的青锋剑,却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山顶平台。 “是人还是鬼?”梁小慧也站在平台边缘遥望。 “是人!”梁友贵一扭头就能看到,不禁皱住了眉头,“是他?” 当那人慢慢上到平台之上时,王双宝惊讶地看到,来人竟是消失了数日的朱志伟。 “小朱,你怎么来了?”梁友贵很奇怪,“我不是给了你一笔钱,让你回家的吗?” “我又回来了。”朱志伟目光一直没离开那个逼得浮休道人东躲西藏的魔偶,“重新入道了,拜在青云子门下。” “青云子?”梁友贵不明所以。 “就是你哥梁友富。”面对魔偶束手无策的梁小慧随便回了一句。 “哦?那是我哥让你来的?”梁友贵又问。 “我自己的决定,今晚上这么热闹,怎么着也得参与一下。”朱志伟蹲下身来,不再理会众人。 王双宝离得近,看见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可乐瓶,又倒出些粉末开始调制。 虽然不知道朱志伟在弄些什么,但是王双宝分明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师傅,我们一起狂攻邪神,是他在控制魔偶!”王双宝计上心来,抢过梁小慧的赤焰剑就冲了上去。 袁士妙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只好也冲了上去。自有谢宝山和谢蔷薇飞在半空中挡住他们的去路,没办法他们又混战到了一起。 不过,这番缠头却吸引了邪神的注意力,也挡住了他的视线,让魔偶的动作更加僵硬,时断时续。 朱志伟突然猫着腰跑了过去,将可乐瓶中的糊状物甩在魔偶的身上。 梁小慧是人精中的人精,她一下子就理解了王双宝和朱志伟两人的内心所想,点燃了喷灯就扔了过去。 “轰!” 魔偶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将整个平台映得通红! 这时的王双宝和袁士妙,趁机摆脱,退回已方阵中。 邪神大惊之下,飞在半空之中,左手发出阴风,意欲扑灭此火!没想到,风助火式,那魔偶与血匙之棒顷刻之间烧成了一团灰烬!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火?”邪神有点愣神,“我的阴风向来能扑灭所有阳火的!” “邪神,”朱志伟歪着嘴冷笑,“别忘了,我是祝融后人,能造出阴风扑不灭的阳火!” “沾在魔偶身上的是你自制的凝固汽油?”梁友贵想起了人类战争中禁止使用的凝固汽油弹,连忙对邪神解释,“大人,这与我无关啊,我啥都不知道!” “哼哼,无所谓了。”邪神少有的大度,他指了指月亮,“还有不到五分钟了,有没有人想提前离场,保住小命?” “有!”朱志伟背上背包,“我心愿已了,证明了我的祝融后人的身份;剩下的我不玩了,咱们再也不见。” 说完后,朱志伟旁若无人的下山去了,邪神和梁友贵也无心去阻拦他。 “还有吗?”邪神又看向了梁友贵,“你也看了一晚上了,我也想问个同样的问题,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胜利者的一边了。”梁友贵不知羞耻地大笑。 “很好。”邪神盘腿坐下,面向月亮,等待着午夜的降临。 浮休道人、张稀荣、袁士妙、王双宝、梁小慧五人也纷纷席地而坐,调匀生息,以便尽快的恢复身体。 五分钟后,浮休道人等人一齐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而他们手中的法器也换了位置。 王双宝手持九节杖,梁小慧手拿邱祖的拂尘,浮休道人手中是青锋剑,张稀荣的是七星剑,而袁士妙提着的却是赤焰剑。 一片月华洒下,该隐终于亮出了左手!在月光和汽灯光芒的映照下,能清晰地看到,左手和手臂之间有道明显的分界线! 而那道分界线,正在进行融合!这才是该隐的终极目的!其它的都只是陪衬而已! “梁掌教,你当真要帮邪神吗?”浮休道人冷冷地看向梁友贵。 “师兄,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梁友贵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放在嘴前吹了一下,“我说的是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也就是说,在我们胜负未分的时候你不会出手?”浮休道人还是不放心。 “当然不会。”梁友贵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等着大戏开幕。 “好,大家听好了,”浮休道人上前半步,挽了个剑花,“趁着邪神没有彻底和左手融合,我们上吧!” 浮休道人、张稀荣冲在最前,袁士妙在中间,王双宝和梁小慧居后,一齐冲上前去。 谢宝山和谢蔷薇也扑了上来,手中五指箕张,指尖上锋利的甲刀闪耀着森寒的光芒。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战,是拼尽全力的时候了。 浮休道人敌住谢宝山,张稀荣敌住谢蔷薇,这两人两鬼,刚刚不是受伤就是损耗了内力,每人咬着牙关硬撑着战在了一起。 袁士妙后来居上,冲到了最前!她手中的赤焰剑突然爆出一片红芒!一剑斩向了正在最后融合的邪神该隐! 只听到“当”的一声脆响,赤焰剑撞到一堵无形的气墙,不仅没有伤到邪神分毫,那弹回来的红芒倒是把袁士妙给重重地弹了回去! “师傅!”王双宝冲上前去,将袁士妙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死不了。”袁士妙嘴角挂着血,显是受了内伤,“不要怕他,邪不胜正!那气墙已经有裂缝了……” “好,我来!”梁小慧第一次获准使用邱祖的拂尘,兴奋异常,她用力挥舞着,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气墙之上。 果然如袁士妙所说,那堵不知何时聚成的气墙慢慢的龟裂开来,终于哗的一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谢宝山独木难支,在张嘴欲发阴风时被浮休道人硬塞到嘴里一颗银色符录球;在一脸的惊恐之中变成了一团阴火,燃烧殆尽。 一个修道之人最终被道家的符录和丹药烧死,实在是太讽刺了。 另一边的谢蔷薇,在躲避银球时,被张稀荣手起剑落,刺穿了心脏,也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而这时的邪神,手臂与身体尚未融合完成,事情似乎有了一线转机! 王双宝向来不喜多言,他手中的上古法器九节杖发出了最纯最强的阳气,向邪神攻去! 邪神并不想前功尽弃,没有将左手腾出来对敌,而是以嘴轻吐一口阴气,将王双宝和梁小慧吹得站立不住! 浮休道人和张稀荣冲上前来,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平台上的汽灯到了极限,突然熄灭! 很快,在整个翠华山巅的平台之上,除了朦胧的月光外,人类的视线大受影响,眼前朦胧一片! “就凭你们!也想跟我斗!”邪神磔磔狂笑,“还有一分钟,你们就全去死吧!” 第249章太平道的后人 一分钟是六十秒,很短的时间。 眼睛适应了汽灯的白炽光芒,突然熄灭之时,会给人一种完全盲掉的错觉。 正在大家束手无策之时,汽灯忽然又亮起了几盏,虽然没有刚才那般透亮,但是也足够用了。 “你们这些人啊,”梁友贵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有些备用的汽灯嘛,不点亮了我怎么看戏?” 凭生第一次,王双宝对这个人有了些许好感。 “梁友贵,你这是什么意思?”邪神举起手臂,质问道。 “邪神大人,区区几个道士哪是您的对手,再者说了,没有光亮胜之不武,传出去也怪丢人的。”梁友贵嬉皮笑脸地一边解释一边示意浮休道人,“师兄,快上啊,还有半分钟了!” 点个汽灯梁友贵也要走钢丝,真是难为他了,不修道个修个胡布斯首富应该没问题。 张稀荣最是急脾气,他也不管体力已经降到了冰点,又抡着七星剑冲了上去,当头就是一剑! “咔嚓!” 久经战阵的七星剑断为数截,张稀荣也被该隐的邪功弹了回去,仰面倒在地上。 当此之时,根本就不容人有时间考虑。浮休道人手中的青锋剑随后赶到,也被邪功崩断,人则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还不算,刚刚受了重伤的袁士妙一咬牙一跺脚,也持着赤焰剑又扑了上去,一通砍削之后,不仅没伤到邪神分毫,还砍坏了赤焰剑,震伤了自己。 当午夜十二点真正到来的时候,平台之上除了热闹的梁友贵,就只剩下王双宝、梁小慧和邪神对立了。 邪神该隐长身而起,脸上略有凝重:“咦,这几个家伙居然把我的护体气墙也给破坏了?” 这个“也”字说明,刚刚梁小慧用邱祖的拂尘破坏的气墙,和浮休道人等人破坏的护体气墙不是一回事。 “大人,时间刚刚好。”梁友贵也起身肃立,“经过这一番打斗,以及时机的到来,你的左手终于与身体完美的融合了。” “嗯,”邪神满意地点点头,“这件事多亏了你的帮助啊,刚才我还有点怀疑你呢。” “不过是人类的狡猾而已,”梁友贵半躬着身,“在神的面前,都是虚枉。” “说的好。”邪神冷冷地望了眼王双宝和梁小慧,“你们投降吧,跟着我混。” “别作梦了。”王双宝左手执杖,右手将浮休道人和张稀荣分别拖到后面的帐篷里。 梁小慧则眼含着泪花把师傅袁士妙背到帐篷之中。 他们受得伤都太重,也没有替他们医治,眼见的是气息越来越微弱。 “来吧,小慧,”王双宝右手牵住小慧的左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太平道!” “还有杀招!”梁友贵面露欣喜,“还有戏看!” 王双宝是阴抱阳本质,正好与梁小慧的阳抱阴体质相互融合,两人又已结为秦晋。 当他们的手拉在一起,共同运起太平道功时,恍惚间似乎有一个阴阳八卦图呈现。 相互交融,运转不休。 邪神该隐见此异像,也不敢怠慢。只见他的左手在虚空中随意东抓一下,西扯一下,顿时就扭曲了翠华山顶的空间。 这本是幻镜和鬼灯的功能,没想到血族圣器的功能已被该隐掌握,仅用左手就能做得到。 在扭曲的空间里,梁友贵感觉极不适应,他不得不手捧鬼王玺以示抵御,相当辛苦。 但是在王双宝和梁小慧那里并没受到扭曲空间的影响,他们身上的阴阳八卦加速流转,根本不受空间扭曲的一点影响。 该隐见空间扭曲没有作用,又在虚空之中模拟了血族第一杀器天使刺,当凛冽的气流劈向王、梁二人时,九节杖和拂尘同时击出,轻松将天使刺化解。 “哦?”邪神该隐面现凝重之色,“太平道古道法?” “阴阳合和?”梁友贵也修习过太平道法,见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小,“难怪说他们两个才是最终胜利的关键!” 当日里浮休道人做出这个判断时,身为卧底的朱志伟急忙就给梁友贵报信去了。 说实话,当时他并不看好这个判断,以为是浮休道人搞错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的杀招不在我左手未融合之前就使出来,”邪神的自信极度膨胀,“现在就算你能请下大罗金仙,我也不在乎!”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梁友贵摇了摇头。 “梁二叔,”王双宝沉声回道,“你是太平道嫡系传人,连这个也想不通吗?” “就是,”梁小慧随声附和,“一千八百年前,太平道的张角等人,就是打败了完整的邪神,而且是彻底的击败!这才换来了这么许久的和平!” “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梁友贵晃了晃手指,“怎么能赢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奸商。”梁小慧硬怼了回去,“古人把义看得比性命都重要,你却永远把利放在第一位!” “好了,别啰嗦了,”邪神有些不耐烦,“抓紧时间,收拾完你们我还要去挑了重阳宫呢。” “大人,您不是和中华道门有互不侵犯协议吗?”听闻此言,梁友贵一怔。 “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邪神哈哈大笑,“生意生意,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这……”梁友贵哑口无言。 “现世现报。”梁小慧冷哼了一声。 “再说了,他们还借出了那把拂尘,也没有遵守约定!”邪神真心是懒得解释。 “加入我们吧,二叔,”王双宝摇头叹道,“你也该做出一次义字当先的举动了!” “算了吧。”梁友贵已经恢复正常神色,“你们来,我还是看热闹。” 王双宝和梁小慧之所这次夹七夹八地说了这么多,是为了给阴阳太平道功的交融创造时间。 “血族之光!”也许邪神该隐已经看到了这点,他大喝了四个字,将左手迅速推出,一股夹着血红暗色的气流奔涌而至! “道法自然!”王双宝和梁小慧异口同声,将九节杖和拂尘挡在身前! 在一阵汹涌澎湃的阴寒气流卷过之后,王双宝和梁小慧竟安然无恙! “哦?”邪神万没想到自己的绝技对他们毫无影响,不过他也很快就看懂了,“避过去了?不敢硬拼?” 地上散落的血族圣器还有几样没有损毁的,都被贴了银色的符录。 邪神大踏步走上前去,左手随意一挥,那符录就被烧个干净,而天使刺和刑斧两大杀器,同时漂浮在半空之中。 “来吧,看看你们能不能懂得过去实体攻击。”在邪神的指挥下,天使刺和刑斧一左一右,相继攻击着王双宝和梁小慧,让他们疲于应对。 而正在指挥着的该隐,也如同提线木偶的操纵者一般,手在空中舞个不停。 “什么情况?”从帐篷里钻出一个提着刀的魁梧大汉来,却是白金龙。他望着帐篷内外的一地伤员,一时有点糊涂。 “白叔?你醒了?”手忙脚乱的王双宝颇为惊奇,没想到第一个醒过来的竟然是个完全不懂道术的黑社会老大。 “我错过了什么?”白金龙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太阳穴,“你们两个拉着手干什么?谈恋爱啊?” “醒了就一边呆着去。”梁友贵向来不待见饿狼帮的人,有些不耐烦,“别过来找死。” “你说谁找死?”白金龙脑袋清醒了些,上前了几步,“你个破玄妙会的在这里吹什么牛13?” 白金龙身上有黄金锁子甲,那是白氏先祖的盔甲,自然附着着一种正阳之气。 他被毒瓶喷出的毒烟攻击而没有倒下,很可能是因为锁子甲的保护作用。 梁友贵不想被这个家伙搅乱了心情,便不再接话,而是专心观察着阵中。 王双宝和梁友贵始终差一口气才能真正和合,所以现在还是在颇于招架;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处境逐渐变得艰难起来。 白金龙手拿双刀,一只手在口袋里掏来掏去,摸出支烟来叼在嘴中,又开始在身上找火机。 当他的手摸到了火机,突然拿了出来,对着邪神就是呯呯呯几枪! 邪神的反应速度相当惊人,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都能躲避子弹,身体左侧右侧之后,堪堪地躲过去了五发子弹! “没子弹了?”白金龙扔下六四式手枪,点着了烟,“警察就是不靠谱。” “你!”邪神虽然没中招,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更要紧的是,王双宝和梁小慧借机完成了最后的阴阳和合,将天使刺和刑斧击落在地! “香,真香啊,”白金龙徐徐吐出一口烟雾,“双宝,你们俩这个是在合体吧!我听七叔说过,古道法有这门功夫,不过要在子夜才能操作。” “原来如此!”梁友贵这才明白过来,刚刚这两个家伙一直在训斥自己不懂道义,其实还是和邪神一样,都在等时间! “去下地狱吧!”邪神一怒之下,再次催起天使刺,直直的击向白金龙! 只见白金龙不急不慢地丢下烟台,猛得跳起,一左一右两柄短刀狠狠刺向天使刺! “什么?”观战的梁友贵彻底傻了,“天使刺碎了?你这个四当家到底是谁?” “我?”白金龙又摸出一支烟来,“我跟你不一样,从来不忘本。我是太平道的后人!” 第250章太平道的后人2 天使刺,血族十三圣器中排名第九位,传说曾屠杀过五百万人的超级大杀器。 就是这样的神级武器,被人类世界里的一个黑社会老大手中的双刀斩成碎了碎片。 白金龙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又走到了刑斧的面前,双刀下劈,将刑斧也剁成了碎片! “你两把短刀是什么来头?”梁友贵被那句“不忘本”刺痛,仍想找机会扳回来。 “小看你了,”邪神该隐以手抚额,微笑着道,“黄金锁子甲、白氏双刀,呵呵,时间太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这个胡老道,办事太胡弄了!”白金龙没有理会邪神,犹自提着双刀,将地上的所有邪器都一一斩碎。 奇怪的是,邪神并没有干扰他。 “好刀啊,”梁友贵不由得艳羡起来,“这刀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王双宝和梁小慧在这个过程中,还在努力地摧动阴阳八卦的运转,能多一分力就能多一分胜算。 对于白金龙的逆天表现,他们只是抱以认可的微笑。 “双宝,”白金龙擦擦额头的汗珠,“我和小朱在微信上还有互动,不过后来的我给删掉了。小朱真的是想明白了,刚才他来帮忙放得那把火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白叔,你的短刀这么厉害,早点让你上就好了!”梁小慧看了眼倒下的师傅,抱怨起来。 “我的短刀和那些法器差不多,”白金龙摇了摇头,“多亏了之前他们的攻击,才让这些邪器有了伤痕,我才能砍碎他们的。” “这双刀这么厉害,为什么1800年前不用呢?”王双宝习惯性的提出了问题。 “双刀以前没这么厉害,圣器以前也没这么不中用。”邪神冷哼了一声。 血族的十三圣器在道家的大阵或者特殊的地点压制了近两千年,其原本的能量不断的衰减。到了现在,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 “这刀是我历代白家族长以秘法不停炼制的,为得就是这一天。”白金龙所谓的历代族长显然不包括他,而是包含着白培英。 “不对啊,”王双宝还有疑问,“当初在白家山时,你和二楞子拼刀时,也没见这双刀这么厉害啊?” “不是同一把。”白金龙走到帐篷边上,踢了踢雷鸣生,“你还有弹夹吗?” “有也不给你用。”雷鸣生居然慢慢地坐了起来,眼神还有些呆滞。 “你也醒了?”梁友贵简直难以置信,他望向了邪神,“毒瓶里的毒烟也过期了吗?” “不是,”邪神以右手轻抚着左手腕,他再也不需要遮掩左手了,“你还不明白吗?刚才白家后人都说过了,他们是太平道后人……” 梁小慧、白金龙、雷鸣生都是真正的太平道后人。雷震生的亲生父母是王文玄和袁士妙,其实和太平道没有关系,所以他和胡抱元都没有及时醒来。 当然,这句话从大反派邪神嘴里说出来,让梁友贵这个太平道的嫡系传人脸上几乎挂不住了。 雷鸣生挣扎着给六四式手枪里换了个新的弹夹,又喝了几口水,拍了拍脑壳,总算完全清醒了。 “邪神,咱们怎么着?还打不打了?”白金龙打了个哈欠,“都后半夜了。” “你们看我这只手完美不完美?”邪神像着了魔似的,在月光下品味着自己的左手。 “都说你的左手有世界的秘密,那到底是什么?”梁小慧有意拖延,好给其他同伴的苏醒创造时间。 “这个世界的秘密?当然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了,达尔文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发现了啊!”邪神哈哈大笑,“有了这只左手,我就是最强者,最应该生存的人。而你们,要么服从于我,要么被我消灭!” 梁小慧翻了个白眼,她对这样的世界秘密并不感冒。 “行了,”白金龙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太平道的后人,不会服从你的,要打就打吧!” 邪神伸出左掌,五指微动,一股绝阴之气奔向了白金龙。 白金龙大大咧咧地,根本就不在乎。他迎上前去,连挥数刀,那团有如实质的黑气被他劈作了两半,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 “小心!”王双宝一眼就看到,那团一分为二的黑气又折了回来,目标还是白金龙。 “妈的,”白金龙抖擞精神,双刀舞得飞快,就像在小饭馆里剁肉一般,“我早晚剁下你那只左手!” “邪神!”梁小慧从这句话得到了启发,故意分散邪神精力,“你的左手在天罡北斗大阵下压制了1800余年,恐怕也像那些圣器一样,大不如前了吧!” “对付你们绰绰有余!”邪神果然上当,他这一分神,那团黑气被白金龙剁得粉碎,无影无踪了。 “你想一想,”梁小慧继续啰嗦着,“十三圣器中损毁了十二圣器,连那颗血族的变身法宝水晶球都碎了,这说明你们不得人心啊,你干脆不要打了,回西方去吧,省得在这里被打得魂飞魄散!” “你们打败了我,我就回西方去。”邪神的黑斗篷无风自动,显然已动了杀心。 “小慧,就由我们冲阵吧!”王双宝右手略一用力,“让邪神看看,我们中华的道法是天下妖魔的克星!” “好。” 王双宝和梁小慧的手一直没有放开,阴阳八卦在他们两人的体内轮转,给他们不断地注入能量。 当他们慢慢接近时,邪神该隐也不敢托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做了个防御姿势。 九节杖一道黄芒飞出,与邱祖的拂尘射出的白芒缠绕在一起,猛得攻向了邪神! 邪神左手一道黑气涌出,与两道缠绕的光芒对在了一起! 轰! 一阴一阳两道气流没有互相融合,而是呈现对抗态势! 刚开始时,黄白光芒与黑气还能打成平手;但渐渐的,黑气逐渐占据上风,缓缓的将黄白光芒推了回去! “这家伙没有护体气墙了!”白金龙早就醒了过来,对平台上发生的事情比较了解,他对雷鸣生示意,“快用银质十字星子弹射他!” “不要!”梁友贵伸手阻拦。 但是雷鸣生毕竟是一名警察好手,他手起枪落,三发子弹嗖嗖嗖地飞向了邪神的胸前! 只听得当当当的三声,这三枚子弹被弹了回来,两枚擦着雷鸣生的身边飞了过去,其中一枚击穿了他的左腹! “笨蛋,”事已至些,梁友贵不想多说,“他们正在运气全身内力,一旦有任何攻击行为,都会被尽数弹回来的!” “哦……”雷鸣生艰难地按住腹部,他想起了金庸武侠书关于内功的描写,的确如梁友贵所说。 不过,好在被反弹之后,子弹速度加快,直接穿过了身体,碎片没有留在体内。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白金龙提着刀走到近前,一咬牙一跺脚狠狠的一刀劈在黑气之上! 咣! 白氏快刀几乎被弹飞,白金龙好不容易才握住了它。 “妈的,差点震断了胳膊!”白金龙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换做左手硬劈! 左手之后是右手,右手之后又是左手! 右手……左手…… 终于,白金龙支撑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在对战的王双宝和梁小慧看得清楚,可这个时候他们全力在对付邪神,根本不能分心;另外一边的邪神也是一样,他如果分心,就会被黄白光芒击倒。 所以,只能任由白金龙这么一刀一刀的劈到最后,吐血倒地。 “你这叫螳臂当车!”梁友贵心情复杂,“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反正比你强!”雷鸣生手捂着腹部,慢慢走过去,把白金龙搀了起来,“咱们到那边歇着吧,接下来就看他们小两口的了。” 经过白金龙这一通搅和,本已流露出败势的黄白光芒开始绝地反击,将黑气逼了回去,双方又在中线位置僵持。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初时声音微弱,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一曲《高山流水》终了。余音绕台,经久不息。 这首笛曲必是惠道静所发。她被魔偶吐出的黑气毒晕,刚刚醒转就拼着命送出了这首动听的曲子,对台上诸人是绝大的慰藉。 “听见了吧,邪神!”雷鸣生捂着肚子艰难地笑着,“没有人怕你,狗屁不如的邪神去死吧!双宝小慧!弄死他!” 惠道静的这首曲子对微妙的战局也有影响,黄白光芒第一次略占据了上风,呈现出将黑气压制的态势! “我说,”白金龙的双手哆嗦不已,“梁友贵,你也是太平道后人,现在该你上了……” “我?”梁友贵愕然回头,“我上?” “废话!”雷鸣生龇牙咧嘴地回道,“这里就你是囫囵人儿,你不上谁上?弄死他将功补过,就不追究你的越狱之罪了!” “我不能上,”梁友贵缓缓摇头,“你们根本不明白,邪神到现在也没使出全力,他一直在逗你们玩。或者,也在考验我的立场……” “说的对!”正在阵中的邪神突然发声附和,“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这么清醒!果然是个人物!” “他……在这个时候还能说话?”雷鸣生顿感不妙,“双宝,小心……” 可惜为时已晚,邪神陡然发力,将黄白光芒逼了回去,尽数击在王双宝和梁小慧身上,将他们轰飞出去! 第251章太平道的后人3 邪神该隐在世上以各种形式存活了几千年了,在被人类屡次击败之后,他再不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形生物,包括黑暗世界的狼族和人类,甚至是自己的族群。 月圆之夜的这场大戏,从头到尾都是他故意安排的。其实就算他的左手没有完全融合成功,以他的实力击败这些人类也不难。 但是他想看看人类在各种压力时期的丑陋表现,以满足他的报复人类的心理。 可惜的是,从昨晚一开始,这些平台上的人类表现的勇敢、正义、团结、有爱、坚强……都不是邪神希望见到的。 更没想到那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梁友贵,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能识破他的计策,这让邪神生出一种索然无趣的感觉。 既然如此,干脆就结束了战斗。 “没意思,没意思。”邪神摇了摇头,轻叹道,“这些太平道的后人还真有些不同呢,没有辱没了他们的先祖。” 雷鸣生和白金龙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他们相互搀扶着起身,一个颤巍巍地举起了刀,一个摇摇晃晃的拿起了枪。 “都躺下吧。”梁友贵不爱听“辱没先祖”那几个字,便皱着眉劝道,“别再作无谓的挣扎了。” “嘿嘿,”白金龙吐出口血沫子,“我们的命不值钱,不如你梁总的命值钱……” “邪神,看枪!”雷鸣生举枪欲射。 邪神仅仅是用左手食指轻弹了一下,雷鸣生和白金龙就被轰倒在地,再度昏死过去。 “大人,”梁友贵躬身相询,“这里要如何收场?” “全杀了,”邪神冷冷地回道,“你把他们全都杀了,魂魄给我收起来,我要把他们变成吸血鬼,变成我的奴仆!” “可是……”梁友贵颇犯踌躇。 “没有可是,”邪神断然拒绝,“你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难道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这些人要么是修道之人,要么就是太平道的后人,你不杀死他们摆明立场,我敢留着你吗?” “那这个呢?”梁友贵知道邪神说的在理,但他还有话说,“这个人呢?他可是个警察。而且,据我所知,他代表着国家一个秘密部门,专门处理我们这些事情的。杀了他,会引来无数的麻烦。” “你杀你的人,麻烦是我的,”邪神走到平台边缘,负手而立,“动手吧!” 梁友贵上前拣起一柄白氏短刀,仔细端详几眼后,咬咬牙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直升飞机的轰鸣声,那声音越飞越近,翠华山顶的平台显然就是它们的目标。 “下面的人听着,不许乱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直升机上传来一阵扩音器里的声音,“放下武器,离开人群!” 梁友贵在听到直升机轰鸣声时,就把白氏短刀给放下了,并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扮成伤者的模样。 三辆武装直升机在平台四周盘旋飞行,他们的目标是平台上那个唯一站立的“人”-邪神该隐。 “聒噪!”邪神很不高兴,他又张开了左手。 翠华山顶的气流越聚越多,眼见就要有一场暴风雪。那汹涌的气流搅动着直升机的机翼,让它们左摇右晃。不仅无法降落,而且有被吹下山顶的风险。 几分钟后,直升机退却了,消失在视野里。 “大人威武!”梁友贵适时的上前来拍马屁。 “继续动手。”邪神看了眼云层,“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我们离开这里。” “来吧,不自量力的白老四,是时候算算咱们的帐了……”梁友贵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了,便决定先拿白金龙开刀。 “住手……”惠道静从帐篷里爬了出来,“你这是自绝于天下,自绝于祖宗,自绝于中华道门啊!” “少啰嗦,”梁友贵哼了一声,“我没想到马克劳的哥哥居然和你是同事,我们这倒也算是缘分啊。” “梁友贵,性命真的那么重要吗?”惠道静努力站直了身体,“利益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懂个屁,”梁友贵摇头叹道,“我早就知道,任谁也斗不过邪神大人!要么做个最强者,要么依附最强者,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那你先杀了我吧。”惠道静很平静,“这样我就看不到同道被杀的惨状了。” “你!”梁友贵握着短刀的手有些颤抖。 “动手吧,”惠道静身体摇晃了一下,她因为医治别人和被魔偶的阴气所伤,已无力再战,“只求速死!” “杀个人算什么!”梁友贵举起了手中的刀,“我又不是没杀过!” “住手……” “是谁又在叫住手!”梁友贵暴跳如雷! “是我,”浮休道人缓缓坐了起来,“梁掌教,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别再叫我梁掌教!现在太平道的掌教是梁友富!”梁友贵用力跺着脚,手中的刀却一直没有刺下去。 “好吧,小师弟,”浮休道人第一次用了这种称呼,“其实师傅到临死时,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梁友贵的手不知不觉垂了下来,“他说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你,”浮休道人轻叹一声,“应该多教你些道门的至理和功法,而不是那些只争胜败的道术、秘术,你年纪尚小,恐怕会在正邪的边缘游走……” “让他说着了,”邪神呵呵一笑,转过身来,“无为道人到死居然醒悟了?” “是的。”浮休道人没有否认。 “那又怎么样呢?”邪神不置可否,“道人终生追求的羽化飞升,他都没做到,醒悟了又有什么用呢?” “醒悟了总是好的。”浮休道人悲戚地看了眼平台之上,到处是奄奄一息的道门同行,反转无望。 “哼哼,不和我合作的下场!”邪神的话很奇怪,似乎无为道人的一生和他有关,“宝山给我推荐了他,也去找了他,没想到这个家伙根本不配合!那就对不起了!” “这么说,谢宝山之所以这么对待师傅是受你的指使?”浮休道人怒目而视。 “一切尽在掌握。”邪神根本不当回事。 平台之上的道人慢慢醒转,胡抱元、张稀荣、袁士妙、雷震生相继醒来,可是,他们都失去了一战之力,甚至站起来都很困难。 “梁友贵,你再不动手,我就要亲自动手了。”邪神冷冷地看向梁友贵,“时间到了!” “就来就来。”梁友贵举起了刀,绕过惠道静,直奔白金龙而去。 在他心中,这个与他多有龃龉的人比较好下手,先拿他开刀,接下来就好办了。 “住手!” “又他妈是谁?”闻听此言,第三次听到这两个字,让梁友贵有如发疯了一般,“给我站出来!” “是我,”原来是王双宝,只见他用九节杖支撑着站了起来,“该隐,我们还没打完呢。难道你有后手,我们就没有吗?” “就是啊,”梁小慧也俏皮地接了一句,在王双宝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我还没打过瘾呢。” “你们两个站起来都费劲就别吹牛了。”梁友贵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执迷不悟!”王双宝突然发招,却不是攻向邪神,而是梁友贵! 猝不及防之下,梁友贵被九节杖上的阳气击中,仰面倒地,晕了过去。 “哼,你倒是帮了他。”邪神慢步走到了平台中央,“来吧,都来吧,我们来做个最后的了断!” 王双宝和梁小慧手牵手第一个迎了上来,紧接着,浮休道人、张稀荣、胡抱元、惠道静、袁士妙、雷震生相互搀扶着,也走了过来。 “邪神!我们这些人,都是太平道的后人!”浮休道人大义凛然,“太平道是中华道教之始,就是我辈修道之人的共同先祖!我中华道人,从来都是宁可站着死,绝不站着生的!来吧!” “既然如此,我也不浪费功夫了,”邪神曲起左手手爪,“我全力一击,如果你们能顶得住,就放你们一条生路!顶不住,你们就会从此消失,烟消云散!” “好。” 王双宝和梁小慧摧动阴阳八卦,他们身后的浮休道人等人一齐发功,助他们一臂之力。所有人摒除一切杂念,将身上最后的功力全部激发了出来! “黑-暗-世-界-血-族-之-光!”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两股汹涌的气流对撞到了一起,产生了恐怖的冲击波!刚刚还团团包围翠华山的厚重云层被这种冲击波卷得无影无踪!平台上飞沙走石,好半天才平息! 冲击波过后,平台之上的人们,再没有一个站立,全都齐刷刷躺成了一片! 只有一个人例外,如果他还算是个人的话, 那就是邪神该隐! “噗,噗,噗!”邪神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吐出三口黑血,紧接着他也跪到了地上,“没想到,这些濒死的道人,到了最后还有这么大的威力……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只有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第252章硝烟散去 盘旋往复的直升机螺旋桨,被搅动而起的气流,来来往往的白衣天使,略显嘈杂的环境…… “这个醒了!”一个尖锐的女声高叫着,“这个小道士醒了!” “来,让我来看看,”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凑了过来,似在对照着什么表格,“这个叫王双宝,二十岁,中州青山镇兰沃子人……” “喂……”王双宝感觉全身虚弱无力,就连睁眼闭眼都要花费很多力气,“怎么样了……邪神死了吗……” “邪神是谁?”尖锐的女声浑然不解,“他在说什么?” “伤得太重了,说的胡话吧。”浑厚的声音显然是知情的,却一笔带过不提。 王双宝还想问点什么,却被插上了一个氧气管子,说话不太方便。 过了几分钟,他感觉稍微有些力气了,这才努力歪过头去,审视着平台上发生的一切。 一共有三架武装直升机停在翠华山顶的平台上,有的刚落下来,有的正要起飞,有些重伤员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送上了飞机,还有几个并排摆在帐篷前面,不知是死是活。 像他这样的算是轻伤员了,就这样放在单架上,等着被运上飞机。 王双宝记起来,在最后的时刻,他被托了一下,大大减缓了他的受伤程度。 当时在他身后的,正是浮休道人。 “人呢?老子要抽烟!”白金龙骂骂咧咧的声音吸引了王双宝的注意,在最后关头,他和雷鸣生等人是躺在地上的,反而避过了最后的超级冲击波。 “白叔……”王双宝努力地呼唤着,想引起白金龙的注意。 “嗯?”白金龙的耳力真是不错,他看了过来,“双宝,你醒了?” “发生了……什么了?”王双宝又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 白金龙闻言慢慢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看向四周,喉结在上下蠕动着,显然是在克制着情绪的爆发。 “那,”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出现了,递给白金龙一支香烟和一个火机,“别说是我给你的。” “晓得晓得。”白金龙满脸堆着笑。 白金龙点烟的时候,王双宝分明能见到他的手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那是被邪神震伤的。好一会儿,白金龙点着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用力地吐了出去。 “发生什么了?”王双宝感觉浑身很疼,只能硬挺着,“他们怎么样了?邪神呢?” “几个老家伙都死了,包括惠老师,”白金龙哽咽着,两行清泪从眼窝里流了出来,“你算是不错的了,全身骨折,头没事,养养就好了……” 全身骨折只有头没事,说明浮休道人在最后一刻救了王双宝一命,把道门的希望托付给了他。 四位老道人中,马清一之前破鬼灯灭幻镜就受了重伤,虽然他没参与最后的决战,但他的重伤之躯被冲击波波及到了;张稀荣是因为救治马清一时耗损了真元,没能抗住;浮休道人是为了保护王双宝甘愿放弃了求生的机会;胡抱元的道功因那日被水晶球击中,一直未能完全复员,因此在这几人中要略差一些。 “师傅呢,小慧呢,还有震生哥、雷队长?”王双宝的眼泪哗得一下就流了出来,“他们还好吗?” “雷鸣生没事,”白金龙吐了口烟,“袁师傅、小慧、震生他们三个还活着,但是伤得很重,被紧急送去急救了。” “对了,”王双宝突然想起一个来,惊叫,“梁友贵呢?他被我用九节杖击晕,躺在地上,没有受到冲击啊!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白金龙摇了摇头,“我就比你早醒过来半个小时。” 白金龙一边说一边用手摸了摸肚子,以他之能能活着过了此劫全赖这身黄金锁子甲。 “这么说,邪神的下落你也不知道了?”王双宝感觉累了,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白金龙恋恋不舍地扔掉烟头,“你看到这些人了吗?都是国家那个秘密机构里的,我们要等到雷鸣生回来才能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在帐篷附近并排摆放的定是浮休道人等人无疑,王双宝感觉被人轻轻抬起,他又睁开了眼睛。 “同志,麻烦你们,让我去看一眼帐篷前五位逝者,拜托你们了!” 两个抬担架的士兵没有肩章,他们用眼神向那个浑厚生意的人请示了一下,得到了默许。 浮休道人、张稀荣、胡抱元、马清一、惠道静五人一字排开,静静地躺在单架上。 因为时间紧张,这些人还是保持着濒死时的毅然和决绝,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坚决;王双宝分明看到了浮休道人手臂齐肩断掉,很可能是最后为了保护他的头部而受到了撞击。 “好了,走吧。”白金龙掩面轻泣,“先治好了伤再说,我会去看你的!” 心力交瘁的王双宝在登上飞机后,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已经身处一处温暖美丽的医院之中,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窈窕的背影,看上去很像梁小慧。 “小慧?”王双宝试探了一下。 “你醒了?”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很熟悉,就是在翠华山顶上救助自己的那个,却不是梁小慧。 “哦。”失望的王双宝兴味索然,随便应了一声。 “你身体真好啊,骨骼伤得那么重,内脏却没有事!”女孩儿有点喋喋不休,“他们说是因为你们修道的缘故,体内有股真气护住了内脏!” “几天了?”王双宝又问,“其他人呢?” “你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他们还在里面呢,不长,刚刚一周。”女孩胸前挂着个工作牌,上面有她的名字-张小燕。 “他们怎么样?” “都脱离危险了,”张小燕歪着头想了想,“过不了几天,都能出来。” “那白金龙和雷鸣生呢?”王双宝急欲知道当天最后的场景。 “你说那个黑老大和雷队长啊,”张小燕不确定能不能透露这些信息,但她想了一下就作了决定,“黑老大也在这里,他的伤最轻,成天到处溜达、抽烟、喝酒,可烦人了。雷队长在养枪伤,说是这两天能过来。” “哦,这里是哪里?”王双宝吐了口浊气,他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离终南山不远,是个干部疗养院。”张小燕站起身来,拉开了窗户,“你看看外面,风景不错吧。”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王双宝哪有心情看风景,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你可真啰嗦……”张小燕佯装生气了,“早知道就继续让你睡下去!” “算了,”王双宝害怕了,“我不问了。” 中午时分,白金龙一身酒气和烟味的出现了,他听说了王双宝离开重症监护室的消息。 “喂,张小燕,你就给我兄弟吃这个啊?”白金龙上前审视一番,王双宝吃得是一堆糊糊,通过管子打到胃里。 “他还是重病号,吃这个怎么了?”张小燕不想理会。 “我兄弟不是醒了吗?他的内脏又没事,当然应该吃点真正的食物了!”白金龙瞪着眼睛,有点吓人。 “切,”张小燕根本不理他,“听你的,还是听医生的?” “哼。”白金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王双宝“吃”完了饭,张小燕白了白金龙一眼之后,端着盘子离开了病房。 “喂,双宝,你怎么样?”白金龙立刻凑了过来。 “挺好的,”王双宝微微动了动下巴,算是点了点头,“有最新的消息吗?” “雷鸣生这个家伙,一直没出现!问别人都推说不知道,”白金龙懊恼地说,“也不让出去,活生生要把我闷死了!” “伙食应该不错吧,”王双宝轻轻一笑,“又能抽烟又能喝酒,还有小护士和你斗嘴,日子不是挺美的嘛。” “哟,你还敢笑话我?”白金龙浓眉一掀,“也就是你全身骨折了,要不我非打你一顿不可!” “呵呵,”王双宝努力抑制着,不想因为大声发笑牵动伤口,“一个星期了,你这饿狼帮的老大不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吧。” “有是有一点。”白金龙叹了口气,“算了,告诉你吧。” 全真道掌教玄诚子出面,给浮休道人等五人主持了丧礼。火化之后,马清一和张稀荣的骨灰被龙虎山派人取了回去;胡守一将胡抱元的骨灰迎回了茅山;惠道静的骨灰回归了白云观;而浮休道人的骨灰,就埋在南五台溪谷的茅屋之侧,单独修了个石墓,规格尚可。 “玄诚子亲自出面?”王双宝是全身骨折,却不妨碍他的大脑思考。 “是啊,怎么了?”白金龙不明就里。 “这说明中华道门认可我们这次做的事情了,”王双宝面露喜悦,“说不定,这说明邪神被我们打败了!” “打败了?”白金龙摇头不信,“最多算是打伤了,其实你们最后那一下之后,我醒了几秒种,那个邪神还是站着的,只是吐了几口血……” “你醒了?”王双宝一怔,“后来又晕了?上次你怎么不说?” “上次还以为是在作梦,”白金龙解释着,“我当时被震醒,勉强看了一眼,又晕了过去。” “你看到邪神吐血?还看到了什么?”王双宝紧着又问。 “好像还有人爬了过去……”时间太短暂,白金龙也不确定。 “有人?”王双宝吃惊了,“还爬了过去?爬向哪里?邪神?” 第253章最后的勇士 白金龙只是短暂的醒过来几秒钟,碰巧见到了吐血并跪倒在地的邪神;也在恍惚之间看到有人向邪神爬了过去,但是他接着就晕了过去。 很难说,他看的影像是梦境还是真实,或者只是部分真实。 因为在那个时间点,任谁也不可能还有能力爬起来,并且去攻击邪神的。 第二个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人是雷震生,接下来是梁小慧;隔了一天之后,袁士妙也在千呼万唤被推了出来。 几个人的结论与王双宝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全身骨折;不同的地方在于脑震荡方面,有的重有的轻,都不像王双宝那样完全没有伤到脑子。 四个人分处不同的病房,好在有白金龙来回交流着信息,大家也能勉强的进行交谈。 当袁士妙知道四位老道长和惠道静的死亡信息时,也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众人在煎熬中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之后,王双宝的愈合状态最理想,已经可坐立起来,或者扶着东西站起来;梁小慧和雷震生也不错。袁士妙因为年龄偏大,恢复的稍慢一些,不过也在正常轨道之中。 百无聊赖的白金龙天天和张小燕斗嘴,一来二去之下竟有点动了情,两个人成天腻腻歪歪的,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 终于有一天,医院方面大发善心,允许他们坐着轮椅在食堂单间里吃饭,每人还配了一杯红酒。 “医院里今天这是咋了?”唯有白金龙一人眼前摆着瓶西凤,让他乐得开了花,“今天这么仁慈?” “笨蛋,今天是阳历年!”负责传菜的张小燕刚好推门进来,怼了一句。 “阳历年?”梁小慧惊呼一声,“都2019年了啊,我这下半学期算是泡汤了。” “听说给你申请休学了,明年夏天你重新入学。”白金龙消息蛮灵通的,他倒完酒后,故意在袁士妙鼻子前晃了晃。 袁士妙刚刚能坐起来,手还有些笨拙,当下也没理会他,只是努力的用勺子往嘴里送菜。 “娘,你还好吧,”雷震生就在她旁边,“我喂你?” “不用,我要锻炼锻炼。”袁士妙拒绝了儿子的好意。 “这个雷鸣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王双宝现在恢复的良好,吃饭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到他,“感觉他把我们给忘了。” “他是个警察,还给国家秘密部门做事,”袁士妙替他说着情,“肯定要听从上级的安排,这是不可避免的。我想,等我们的伤养好了,他就出现了。” “哼,”因为职业的关系,白金龙素来与警察不睦,“警察就是靠不住,该来的时候总是不来!” “哟,白老大,你说谁呢?”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竟是雷鸣生到了,“新年快乐,诸位!” “雷大队长,又升职了啊!”白金龙一眼就看出雷鸣生肩花的不同。 “呵呵,好像对我意见都不小,也没个人欢迎我嘛。”雷鸣生搬张椅子坐下,满脸的笑意。 “我们哪敢呀。”梁小慧冷言以对。 “好了!”袁士妙又站出来主持局势,“既然雷队长出现了,必然会告诉我们一些情况的,大家都好好的,别闹情绪!” “要不说还是师傅比徒弟厉害,”雷鸣生笑了笑,将一个u盘插进了单间里的电视机,“你们看一下吧,这是那天我们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卫星拍的?”王双宝有些疑惑,“不是说没有信号,卫星也无能为力吗?” “那天卫星一直在捕捉那里的信号,根本屏蔽不了,”雷鸣生操作了一会,点了一个视频,“上面一直不同意这段视频外泄,这也是刚刚才许可的。” 视频的开篇是一团云雾,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是很快,那团雾气就被一股冲击波卷得无影无踪,平台上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楚。 邪神该隐是平台上唯一还在站立的人,但是他也弯下了腰,吐了几口血后,跪倒在地上。 这时,从不远处爬过一个人来,因为是卫星在夜间拍的视频,并不能马上分辨出那人是谁。 “你看你看,双宝,我说的没错吧,”白金龙的打岔惹来一通白眼,“真的是有人爬过来了……” “那人是谁?”梁小慧皱着眉头,“那个位置难道是马清一马师伯?” “不是?”雷鸣生摇了摇头,“你们继续看吧。” 视频没有声音,只见一个人艰难地爬到邪神该隐的面前,掏出一张纸贴在邪神的脑门上。 可能那是邪神最虚弱的时候,竟然无力阻挡,只是用右手用力的握住左手的手腕。 “金色的符录!”王双宝吃惊不小,“这符录当时不是在浮休师公手上吗?” 那人肯定不是浮休道人,因为浮休道人早已被震飞了,当场就死了。 “接着看。”雷鸣生左右看了一眼,点上了一支烟。 那人将邪神定住之后,又返身找到了一块方方的石头,又爬了过去。 “干什么?”雷震生根本理解不了,“准备用石头硬砸?这能行吗?” “那不是石头,”看到这里,王双宝终于证实了一个猜想,“那是鬼王玺。” “鬼王玺?”梁小慧愣住了,“你是说,这个人是梁友贵?两面三刀的梁友贵?” “对,就是他。”雷鸣生点点头,吐了一口烟来。 梁友贵拿到了鬼王玺,努努力站了起来。从口型上分析,邪神和他应该是有所交流,但是梁友贵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直接将鬼王玺放在了邪神的头顶! 邪神痛苦的张大了嘴,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每个人都能猜到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最后是梁友贵杀死了邪神?”每个人都有此疑问,看向了正在抽烟的雷鸣生。 “还没完呢。”雷鸣生一指电视,并不想多说。 痛苦的邪神身上散出团团雾气,显然他正在消亡,但是他不甘心!于是他大吼一声,想要冲破鬼王玺和金色符录的压制! 可惜,在刚刚的对战之中,耗费了他绝大多数的体力,现在的他,并没有能力摆脱这一切。 但是,变乱又起! 邪神突然伸直了左臂,那只掌握世界秘密的左手,竟然飞了出去,正扎在梁友贵的胸口! “啊!”第一次观看视频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失去了左手的邪神逐渐枯萎,他的肉身与金色的符录一起,变成了一堆灰烬。 而另外一边的梁友贵,胸口上插着尸手,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天上飞来一个直升机…… “完了?”当视频定格在直升机的螺旋桨上时,大家同时发出了心中的疑问,“梁友贵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雷鸣生起身拔下u盘,放入内兜之中。 “尸手呢?”王双宝又问。 “被中华道门的人合力焚毁了,”雷鸣生捻息了烟头,“主要操作人就是全真道玄诚子掌教。” “对了,那些法器呢?”梁小慧问,“九节杖和拂尘呢?还有别的那些。” “除了九节杖和拂尘还基本保有原来的形状外,其余的都毁掉或者不能用了,”雷鸣生解释着,“九节杖和拂尘以后也只能有象征性的意义了,再也不能当做法器来使用。” “哦。”袁士妙点点头,“它们也算是物得其所了。” “你们说,梁友贵最后这算是醒悟了,还是说他准备自己当最强者了?”梁小慧记得清楚,‘要么当最强者,要么依附最强者’就是梁友贵的人心信条。 “可能是醒悟了吧。”王双宝感觉没有办法给这个人下定论。 “有一点需要说明一下,”雷鸣生轻轻敲了敲桌子,“之所以那晚梁友贵会出现在翠华山顶,并不是他越狱了,而是他和警方达成了一个协议。” “又达成协议?”白金龙感觉这两个字很刺耳。 “什么内容?”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戴罪立功,伺机制服邪神。”雷鸣生的答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是权宜之计吧?”王双宝知道不能以这样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还是忍不住。 “警方就信了?”袁士妙也觉得蹊跷。 “是我的上峰同意的,”雷鸣生看了王双宝和白金龙,“你们两个见过的,在平台上。他叫彭云开,是那个部门的领导。” “哦,是他啊。”王双宝记了起来,那人有个浑厚的声音,还曾给过白金龙一支烟。 “这么说,肯定是梁友贵的诚意打动了彭云开,”袁士妙猜测着,“会是什么呢?这可太难了。” “还有那张金色的符录,怎么会跑到梁友贵手里的?”雷震生补充了一句。 金色的符录当时确在浮休道人之手,在平台之上,梁友贵说是看客,也有意无意中做过一些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但是到了最后,手里提着刀准备杀人的也是他啊。 难道这也是梁友贵计划的一部分? “梁友贵是最后的勇士,”雷鸣生又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这是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写给你们的一封信,也是刚刚上级许可拿给你的。你们看过以后就明白了。” “给我吧,我来读。”王双宝要了过去。 第254章一封信 致各位活着的人: 你们好,我是梁友贵,那个传说中太平道的嫡系传人,那个敢与任何人签订协议的生意人,那个总是在走钢丝,游走于正邪之间的边缘人。 世人对我有诸多误解,其中有些是对的,有的是错的;还有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在这些错了的人当中,肯定有我的大哥-梁友富。 父亲对我是溺爱的,因为我从很小就展现出了一些过人的天赋,比如说记忆能力、术算能力等等。而这些,恰恰是一名太平道传人所必须具备的。 当然,这只是太平道的一种狭隘的偏见罢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小时候,村里的阴阳先生谢宝山已是花甲之年;改革开放让他如鱼得水,因为他的确是有些道行或者本事的。 梁、谢两家一是正阳一是邪阴,一百多年来从来不通婚从来都是敌对关系。但是到了近些年,这些情况有所改变。 原因就是谢宝山以及后来的谢成功、谢忠三父子持续地对兰沃子的改造。他们把祖上盗挖的几件邪器,置于村子里的阳气流转的重要位置;再加上山神庙前的阳气通道被堵,最终导致削弱了阳气,加重了阴气。 我的出生让谢宝山意识到,他很可能会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而他的年纪渐大,等我长大成人,他就行将就木了。 所以,他要提早行动;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当时他的师傅无为道人幼年时代父亲的失踪是其一生的心结,而这个打不开的心结就是谢宝山所为。村子里的王姓先祖王端亭就是无为道人的父亲,谢宝山为了一已私利,让无为道人一生找不到父亲,郁郁一生。 究其原因,是因为那枚月光戒指,里面藏着血族邪神的魂魄!谢宝山担心无为道人的到来,会不利于邪神的复活,因此他才百般阻挠。 但是血浓于水,无为道人终究还是来到了兰沃子村,却在谢宝山设下的局中,相中了我。 而我的父亲,苦于太平道失传数百年,一咬牙就同意了无为道人收我为徒的想法。 从头到尾,胡守一道长都是个悲情的人物,他一直被谢宝山利用了。从堵塞狼王坟的阳气入口,到将我带离兰沃子,给人造成一个孩子被拐走的假像。 后来,胡道长又阴差阳错的为了肖成德进了玄妙会,那都是后话了。 晚年的无为道长因为在十年浩劫中吃了太多的苦,心里已经有些扭曲了。谢宝山知道,这种状态下的无为道长有可能会将他邪恶的一面展现出来,会教我阴阳秘术,而不是道门正统功法。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算到了,我的确修习了阴阳秘术,但是我也修习了道门功法。 谢宝山是无为道长的第一个弟子,但是他的阴阳先生的身份,注定没办法加入道籍,也就没有人承认;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是有道籍的,但是浮休师兄也不承认我。 原因是我在师傅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反而掺和进了黑暗世界两大家族的恩怨之中。 说实话,这件事,我心里有愧;愧不能当! 八岁离家修道,至二十岁时已有小成,那时我开始暗自留心兰沃子的事情。在一番调查中我发现,原来村子里居然有那么的隐秘往事,也大体知道了谢宝山的所思所想,以及《太平经注》和九节杖在整件事情中的作用。 我承认,我对村子里的谢姓有偏见,这也导致谢仓明的妻子张娟在抢先一步盗走《太平经注》时让我失去了理智。 在一次和马克劳出车回城的清晨,我看到了正在出摊的谢仓法和张娟夫妇。当时车速不慢,我假装无意的用脚一蹬方向盘,货车改变了方向,撞进了早点摊。 那时的我,已经在一次调查兰沃子情况时意外认识了狼人贾斯汀。这个两面三刀、吃里扒外的贾斯汀与我站在了一起。由其出资,我迅速将半死不活的玄妙会做大做强,成了中州北部的一股强大势力。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和血族的人一较高低,玄妙会总会和夜玲珑有这样那样的摩擦。 其实我想得很多,我想借助狼人的力量对抗血族,以求达成一种平衡,而我就是这种平衡的关键。 事实上我也做到了,也没做到。 为了换取他们的信任,我确实做了许多事,包括改变鬼灯的位置,拉大天罡北斗阵的运行间隙,这些都是我做的。 这件事让我获得了相当的利益。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让磨推鬼。年纪轻轻的我,有了钱,开始膨胀。 我结交了许多的高官,也在中华道门协会里谋到了一个职位,这也是我能和全真道订协议的原因之一。 写得太多了,尸手还在我的胸中,很疼。 对了,我得补充一句,你们没有看到,鬼王玺因为纳入了邪神的魂魄而变成黑色,而这块玺,将被血族的人接回去。 我得少写一点了,因为我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接下来,我们还是说说翠华山顶发生的事情吧。 我说过,我的人生信条是做一个强者,或者是依附于强者。其实这只是说给该隐听的,作为一个生意人,明哲保身才是我的生存准则。 我知道,没有人信我,包括那个彭云开。 如果不拿出古本的《太平经注》作抵押,彭云开是不会同意让我参加这场平台之战的。 你们都没见识过邪神的真正实力,实际上,2000年前的阴长生,和1800年前的太平道,赢得太侥幸! 正因为此,他们不敢彻底消灭狼神和邪神,因为他们不知道,在这些黑暗生物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没办法,他们只能想办法以大阵克制,通过漫长的岁月消磨这些东西。 只是他们没想到,邪神的恶灵逃离了中原,在西方经过漫长的岁月复原后,又回到了华夏,而那个带回它的人,就是王家先祖王端亭! 王端亭将戒指传给后人后,也去修了十几年的道。回来后,他也下过狼王坟,知道了邪神本体的存在,为了能压住本体,他选择了将自己的肉身葬入神像。 其实,在一开始,神像里留的位置是给梁达的骸骨的。 说到这位梁达,是太平道史载的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掌教,也是真正封上狼王坟的人。 他要封的不是狼王坟,而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入口,因为他不想后人进去。 梁达是带着九节杖首进的坟,那截九节杖首,就插在水晶球的那个水坑边。当时胡守一问我,我只能说这不是我们的东西,以此敷衍。 水晶球是血族变身的法器,是邪神的工具,虽然他后来不需要了,但是上面蕴含的能量一直都在,而且越来越不安分。 梁达就是看到了这点,才将九节杖首插在了洞口边上,这才压住了水晶球。 唉,越写越乱,越来越痛了。 在翠华山平台上,我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就是知道邪神会将中华道门彻底灭掉!而我苟且偷生,只是为了留下一个道教的火种! 我这么说,估计没人肯信,呵呵,我真是这么想的。 到了最后,当我发觉邪神正处于极度虚弱之中时,我知道,已经不需要我这个火种了。把他灭掉,可以保留全部的火种,包括太平道。 那张金色符录,是浮休师兄塞给我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收下了。也许,这是他的一种信任,或者是他是算到了吧。 在最后时刻,浮休师兄的符录和鬼王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邪神终于被消灭了本体! 这意味着,他将永远不能复活,而他的魂魄也将被禁锢于鬼王玺之中! 我有点迷糊了,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前言不搭后语的写了这么多,希望你们能看懂。 我从小就以为自己是个主角,后来更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那个解决黑暗生物和华夏道门千年恩怨的人,没想到,我错了。 那个从来就没被我看起过的村西头老王家的双宝,才是整件事件的主人公! 在那场声波的恐怖碰撞之时,我看到浮休师兄的小动作了,他竭力保护着王双宝,不让冲得太猛的他,头碰到岩石上! 对了,麻烦有时间照顾一下青华山上的太平道,照顾一下我大哥梁……不,青华子道人…… 临别涕言,来世再见! 梁友贵 2018年11月23日晨 这封信确是梁友贵亲笔所书,一开始笔迹清楚,逻辑合理;到了后来,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混乱,想起什么说什么,足可以是梁友贵的绝笔之信。 伴随着这封信的完成,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雷队长说的对,”袁士妙听完这封长信后,不禁黯然神伤,“梁友贵才是最后的勇士!” “为了给道门留个火种?”白金龙挠了挠头,“这邪神真想着把全华夏的道士都给变掉?” “原来当年梁友贵年仅八岁就离家修道,竟然也是谢宝山一手促成的,”王双宝叹了口气,“谢宝山才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啊!” “他已经魂飞魄散了,也算是罪有应得。”雷震生提醒道。 “太平道?”梁小慧更关心这句话,“师傅,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全真道的道籍了,干脆我们去青华山吧,入太平道修行,不好吗?” “好主意!”袁士妙眼前一亮,“本来我们也修习过太平道,正合适!” “娘,我要回龙虎山的……”雷震生担心把自己也算进去。 “袁师傅,我也是要回中州的。”白金龙故意打岔,“还有雷队长,也是一样滴。” “哈哈,”袁士妙心情大好,“对了,雷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 “那也得等你们彻底好了吧?”雷鸣生又摸出支烟来,恰好遇上刚刚进门的张小燕,只好又放了回去。 “怎么有烟味!”张小燕没看到雷鸣生的动作,反而质问白金龙,“黑老大,是不是你又在这儿抽烟了?” “啊?”白金龙一时瞠目结舌,“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张小燕一掐腰,“敢做不敢当?” “就是,敢做不敢当?”雷鸣生落井下石。 “我,我,我……你,你,你……”白金龙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也大笑起来。 第255章曲终人散之时 谢宝山死了,浮休道人死了,梁友贵也死了。 无为道人的三位弟子,一个以阴阳秘术见长,一个道家修为颇深,还有一个都很精通。 他们的死,也宣告了整件事情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狼族走了,血族也走了,包括他们的神祗。 玄妙会关停了,夜玲珑也开始出售自己的资产。 中州最大的夜总会夜玲珑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改造成超市,但是一楼的后半部分却永远的封闭了。 后来据雷鸣生说,那个买家其实就是国家收购,那里毕竟还有一个没有完全停下来的十二都天门大阵。 同样的,银钟山腹的秘密也被国家给隐藏下来了,地下大峡谷已经有很多了,但是地下完美的生态系统,以及内外八阵图却是绝无仅有的,远远超过aaaaa级景区的价值。 兰沃子村经过了重新的选举,谢仓法荣幸当选村支部书记,百梁尧当选了村主任。 他们的当选,改变了这个近两千年古村的传统惯例,也势必会改变许多东西。 青山镇上的宣纸店被肖成德买了下来,他一个人默默的经营着那个百年老店。 曾经有一位老道者在那里辛勤工作数十年,只是为了维护道门的正义;还有位老人为了他,吃了许多不该吃的苦。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田淑丽还在经营着古书店,“人也不堪其苦,回也不改其乐”;她乐在其中,这也就够了。 白金龙回到中州以后,解散了饿狼帮旧有的帮会体制,改以股份制经营;他出资收购了原玄妙会的保安公司,那帮小伙子继续跟着他,打出一片不一样的新天地来。 雷鸣生升任中州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出于保密原则,那段往事他矢口不提。而所有相关的资料及物料,都被国家秘密部收存了。 除了九节杖和邱祖的拂尘。 邱祖的拂尘物归原主,重新回到了重阳宫中;而九节杖则请上了青华山,成为太平道的镇教之宝。 黄河科技学院的褚小燕毕业以后,嫁给了彭澎。喜宴就在二林饭店里举行的,那一天王双宝和梁小慧也去了,非常热闹。 王双宝看到了“矿主老林”的笑逐颜开,也看到了“工头何叔”的一脸满足。 看起来,这些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秦志城将鲁班机关图上交了国家,自己也因此而获奖,为自己的未来提前铺设了道路;梁小慧休学一年,谢家豪还是要把学业完成;至于谢蔷薇等人,只能以失踪人口处理。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人们所遗忘。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就是没有发生。 雷震生去了龙虎山,成了天师府一名真正的道士,他要继承张稀荣和马清一的遗志。 “师傅,无聊死了,”在西京袁士妙的家里,梁小慧总也不消停,“要不我们上终南山吧,去看王文玄?” “不要,”袁士妙断然拒绝,“前些日子震生去见过他一面,大家的尘缘已了,以后就是路人了。” “那干点什么呀,”梁小慧手托着腮,“回中州?参加白金龙和张小燕的婚礼?” “想什么呢?”正在打座的王双宝被逗笑了,“谁说他们要结婚了?” “虽然没有请贴,”梁小慧做了鬼脸,“但是肯定也快了,上次彭澎和小燕结婚时,我看见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 “别胡闹了,”经过这许多事后,袁士妙的心气更平和了,“过完这个夏天你就又要开学了,还是准备准备学业吧。” “我已经学过半年了。”梁小慧撇撇嘴,“都是些基础课程,还要从头再学一遍。” “不是还有双宝吗?”袁士妙神秘一笑,“国家为了奖励我们,让双宝也你的学校,和你一个班。” “真的?”梁小慧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真的?”王双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袁士妙笑了笑,指着手机道,“刚收到的,雷队长发来的信息;双宝,你可要努力了,你没上过高中,这大学可能会很吃力。” “再吃力还能比在翠华山顶上吃力吗?”王双宝脸上透出一丝凝重,他想起了山顶上的那一夜。 “师傅,我们再上趟翠华山顶吧!”梁小慧猛得站了起来,“自从下来后,我们一直没回去过,应该去祭奠一番的!” “我早就想过了,”袁士妙没好气地说,“一出院我就联系过雷队长,可是他说那里一直是封闭状态,不让去。” “为什么要封闭?难道上面还有什么秘密?”梁小慧好奇之心又起。 “是因为那场大战,以及后来直升机的频繁起落,让那些山石松动了,”袁士妙抿了抿嘴,“不安全!” “也就是说,没人看着?”梁小慧明白了。 “没人,”袁士妙微策蹙眉,“你想干什么?” “没人看着就去一趟呗,我是想回一趟。”梁小慧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 “我也想。”王双宝看向了袁士妙。 “好吧,”袁士妙点点头,“准备好烧纸香烛,我们上翠华山。” 酷热的盛夏时分进终南山别有一番滋味,因为这里隔绝了外界的燥热,给人一种内心深处的安静,心静自然凉。 三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先去趟南五台溪谷,去看一眼浮休道人的墓,而后再上翠华山。 这不是第一次来祭奠浮休道人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春节前后,气温尚低,到处是白雪皑皑;谷里谷外清清冷冷,不见一人;这次来可不一样了,南五台上的游客不少,流连忘返。 好在溪谷位置偏僻清幽,里面还是老样子。 “老古?”在溪谷内袁士妙意外遇到了刚刚采药归来的古文中,“你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袁道长啊,”古文中高兴的捋着胡须,“还有两位小道长,我是春天搬回来的。还是这里好,适合清修,再说,在这里也能陪着浮休道长。” “嗯!”袁士妙重重地点头。 其实不光古文中,释永真也搬了回来,还住在原来的茅屋之中。 大家高兴地坐在大树底下乘凉、饮茶,却都故意避开了去年冬天那场大战。 一场大战,损失了五个道门前辈,实在是痛彻心肺,不忍再提。 有了古文中和释永真在,浮休道人的墓地干干净净,长年有香火缭绕,花草相伴。 “你们是不是想上翠华山顶?”古文中小心翼翼地抛了了问题。 “是啊,是啊,”梁小慧习惯性抢话,“我们自从下来就没上去过,不知道上面怎么样了。” “我前几天去过那附近,山顶上的围挡已经撤了,只是有块牌子,上面写着山石松散,不得攀登,别的倒是没什么。”古文中向来在附近大山极处采药,自然所知甚详。 “如此甚好,那我们就告辞了。”袁士妙放下心来,决意登山。 “袁道长,不吃了饭再走吗?”释永真主动留客。 “不了,”袁士妙打了个起首,“上山不易,需尽早动身。” 夏天登山比冬天登山要容易些,也更舒服。伴随着不断的攀登,高度越高,温度就相对低些,其实并不热。 他们三人一心登山,只在中午时分简单吃了些东西,喝了几口水。到午后两点钟,终于上到了翠华山顶。 “这里修缮过了,”王双宝一眼就看出了山顶的不同,和师傅和小慧不同,他在下山前是清醒的,知道山体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你们看这些白水泥的痕迹,还有这里,还打了膨胀螺丝,把岩石连起来了!” “也就是说,这里根本不危险了,”梁小慧用力的跳了几下,“那还弄个破牌子唬人。” “国家有国家的想法。”袁士妙顺口回了一句。 “师傅,”梁小慧还有疑问,“倘若那日梁友贵不出手,或者他帮着邪神将我们一一杀死,那将出现什么样的局面?邪神真的会将整个道门屠戮殆尽吗?” 梁小慧的这个问题也困扰着王双宝,但是以他的个性向来不愿意给师傅了这样的难题。 “你没错得邪神能挡得住现代化的武器吗?”袁士妙抬头望了眼,有团乌云正好挡住了太阳,“比如说导弹?” “那有点夸张了吧,兴许能避过去,挡是肯定挡不住的。”梁小慧在心里快速对比了两者的数据,得出了答案。 “我们那天的冲击波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比起来,能比得上一枚普通的炮弹吗?”袁士妙又问。 “光论冲击波的话,应该差不多,”梁小慧有些明白了,“可是炮弹还有弹片……” “我和雷鸣生探讨过此事,他最终说了实话,”袁士妙俯下身,捡起一块金属碎片,“如果梁友贵不出手,那翠华山平台上肯定会落下一枚小型导弹。” “啊?”梁小慧目瞪口呆,“可是,山上还有活人啊,包括雷鸣生!” “与大局比起来,我们这几条命算得了什么?”袁士妙看清楚了,这块碎片是赤焰剑的一部分。 “所以,雷鸣生才说梁友贵是最后的勇士,”王双宝也懂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可是,”梁小慧有点口吃了,“一颗导弹落在翠华山,这要和公众怎么解释?” “火山爆发,军事试验,未知敌人……”袁士妙把碎片小心收好,“怎么说不行呢?或者干脆就不说。” “哦。”梁小慧哑口无言。 翠华山顶经过国家秘密部队的几番清理,应该不会再剩下什么,但是发现了赤焰剑的碎片让袁士妙兴奋不已。 虔诚地祭奠过后,他们三人又开始在岩缝和草丛中仔细查找。 三块赤焰剑的碎片,两片青锋剑的剑尖,一小部分天篷尺、七星剑的剑把头,还有几根邱祖拂尘丝。这就是全部的收获。 “师傅,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梁小慧皱着眉头问,“收藏?纪念?” “不是,”袁士妙擦了擦额头的汗,得意地说道,“这些经过大战的法器碎片,可以制成小型的法器,或者镶嵌到别的法器上面,威力相当可观!” “哦!”王双宝和梁小慧异口同声,同时惊叹。 第256章青华山上太平道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选自宋寇准《咏华山》 相传这首诗是宋朝宰相寇准幼年时为西岳华山所做。 现在,将这首诗用在终南山脉最高峰翠华山巅并无不可,反而恰如其分。 临别之时,王双宝又到了最后和邪神该隐对击时的位置庄重地跪下,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 就在这个地方,浮休道人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怎能不感激涕零! “双宝,师叔是认可你们的,他一直都认为你们是道门的希望。”天空落下小雨,似是为这些逝去的道门前辈而哭泣。 “师傅,我们去趟青华山吧,”王双宝默默起身,“我想入太平道修行。” “好,我们都去吧,也算是偿了梁友贵的心愿。”袁士妙同意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袁士妙和梁小慧都是被全真道给开除了道籍,扫出了重阳宫外。虽然后来全真道又要恢复其籍,但是被袁士妙拒绝了。 在关键的时候被抛弃,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法解开她心中的疙瘩。 雨下得越来越大,等他们好不容易下了山,已经湿成了落汤鸡。就这样一身水在雨水中艰难开着车,上了青华山。 “你们?”青华山别院的大门一推开,出来之人竟是挽着道髻一身道袍的朱志伟。 “小朱?”王双宝也是一愣,“你一直没下山啊?” “里面请吧,”朱志伟点点头,“我下过一次山,感觉无聊,就又回来了。” 朱志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些兴致来时的着迷神情、遇到难事的恐惧感、以及给人当卧底的神秘感通通消失了。 换之而来的是一种平静,一种超脱一切的平静。 梁友富得知他们的到来,匆匆而至。在张罗着给他们换衣换衫之后,又准备了一桌子酒席。 “青华子,”袁士妙初次用这种称呼不太习惯,“太平道不是主张清修吗,怎么还这么招待我们?” “那些形而上学的东西我不想坚持,”梁友富微微一笑,“再说了,你们可是贵客盈门呀,当然要好好招待了。” “师伯,”王双宝也觉得别扭,“我看你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少人啊,还是重阳宫那边借的人?” “不是的,”梁友富摇了摇头,有些腼腆,“这都是自愿加入太平道的,国家给了太平道一点支持。” “哦……”王双宝懂了,国家的“一点”支持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不是个小数。 “说到这里,”袁士妙轻拍了下梁小慧,这个家伙一直在吃个不停,“当初梁友贵是怎么说服你接任他的?” “其实很简单,”梁友富可能想到了弟弟的去世,神色黯然,“他要被国家审查了,让我去接任太平道,还说我才是真正的嫡系传人,而不是他。” “然后你就来了?”梁小慧嘴里塞满了食物,勉强说了句话。 “是,”梁友富点了点头,“我心中一直有一颗复兴太平道的心,当时就同意了。” “后来令弟的光荣事迹你也听说了吧?”袁士妙心知此话多余,还是问了。 “有位姓彭的处长亲自登门,告诉了我一切,”梁友富看了眼朱志伟,“志伟那晚不是也上去过吗,大约我也知道一些。” “对了,”说到这里,王双宝记了起来,“那晚上白金龙跟我说,你和他微信聊天时聊到过让他上山帮忙的具体内容,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个关键人物的?” “对啊,对啊!”梁小慧总算咽了下去,也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 “白金龙一直都是个关键人物,”朱志伟尴尬地笑笑,“只是被他小饭馆老板和黑老大的身份给掩盖了罢了。我老早就知道他有两柄祖传的能斩妖除魔的双刀,而且我又想到了该隐的左手是后接上的,以为用两把刀可以再剁下来。” “原来是这样。”王双宝还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再细问下去了。 “开饭开饭,”梁友富在梁小慧的眼神暗示下终于如梦方醒,“来,我们先喝一杯,欢迎领导们前来莅临参观指导……” 梁友富的农村官场客套话终于暴露了他曾经的村长身份,惹得大家偷笑不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进入了正题。 “青华子道长,”袁士妙举起了酒杯,“我们师徒三人有意加入太平道,不如道长意下如何?” “啊?”梁友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样,”袁士妙还以为他在为难,只好继续解释,“令弟临终遗信里说,希望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能加入太平道;我们自己也想加入,还望掌教成全。” “啊?”梁友富还在发呆中。 “我们修的就是太平道,现在也没有道籍,想加入你们太平道。行不行,给个痛快话!”梁小慧用酒杯墩了墩桌子,也举了起来。 “是这种情况,望掌教收留。”王双宝也举起了酒杯, “师父,”朱志伟拉了拉梁友富的衣袖,“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快点答应了!” “哦,哦,”梁友富揉了揉眼睛,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就这么定了,袁道长您来当掌教,我给您当师弟,不,当徒弟也行……” “师父……”朱志伟一头黑线,“先喝酒吧,人家举了半天了。” “哦,哦。”梁友富连忙站起来挨个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呵呵,”袁士妙喝完酒后,正色道,“掌教肯定是您来当,我当您的师妹。双宝和小慧还是我徒弟;小朱是你的徒弟,他们是平辈相交,就这么简单。” “好,好。”梁友富一直没从狂喜中走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袁士妙三人就在山上住了下来。 现在的青云山和他们居住时有很大的不同,崖洞位置的太平别院建造的古朴典雅,三进三出,很上讲究。 他们居住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原来的三间茅屋,不过也重新修建了,规格不低; 道路交通便利,出行方便。 梁友富在修道方面有所成就,但是在道门礼仪以及和同行之间的交流方面就差了很多;一切多亏有袁士妙在旁指点帮助,他也越来越像个开宗立派的掌教了。 开学在即,王双宝除了苦学高中知识外,闲暇之时也会找朱志伟聊上一聊。 “志伟,”王双宝早就改了称呼,“你准备在这里修一辈子道吗?” “不是的,”朱志伟摇了摇头,“我答应我妈了,今年过年就回家。继承家业,娶妻生子,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修不成大道的。” “你可是祝融后人!”王双宝提醒道,“不能这么悲观的,任何人都能修成大道!” “我做错过许多事,早就丢了祝融后人的脸面了,”朱志伟抠着桌子上的缝隙,“当然了,我会一边生活一边修道的,就算不能修成大道,总归是对人好处的。” “也对。”王双宝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如随缘,“上次我来,看到你的气色不佳,不知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那崖洞,”朱志伟望了眼太平别院,“那崖洞被谢宝山霸占多年,里面的仙气被玷污了。好在现在基本澄清了。” “哦,”王双宝点点头,“再说说你那天的微信吧,你是怎么约的白金龙?” “那天我发微信给白金龙,其实也是有想法的。”朱志伟叹了口气,“老早以前,我在白家山村的时候,就听白七爷爷说过,他家里有两柄祖传的快刀,锐不可当,专门斩妖除魔。后来七爷爷死了,这两柄刀一定会被白金龙白叔继承。你知道的,我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谢宝山,他坑害了我大姑,坑害了我们朱家。谢宝山依附了血族,邪神就是妖魔。白家先祖将这两把刀传下,肯定就是为了对付邪神尸手的。就这样,我请来了白金龙。” “有仇不报非君子。”王双宝表示理解,“那你为什么又要上山呢?” “当然想看看谢宝山死没死,”朱志伟轻轻搓着手,“我上山时,看到了已经变成吸血鬼的谢宝山时,突然感觉大仇已报,心中再无半点怨念。” “为什么?”王双宝很奇怪,“其实你再呆一会儿就看到他的彻底死亡了。” “我们修道之人都知道,吸血鬼的灵魂是无法转世的,谢宝山成了吸血鬼,那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也成不了一个人了。”朱志伟的观点很奇特,“他把我大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自己也自食其果,成了一样的东西。当然我的心结也就打开了。” “哦。”王双宝明白了。 “那些汽油和凝固剂也是为谢宝山准备的,不过那时候用在木头机器人更重要。”朱志伟又作了补充。 “都结束了。”王双宝站起身来,他望向了外面的骄阳,“我们应该开始新生活了。” “嗯。”朱志伟赞同这一观点,也站了起来。 “双宝,志伟!”门外传来梁小慧急切的声音,“师傅让我们去一趟太平别院,有人来了!” “砸场子?”王双宝一愣,“血族的人杀回来了?” “不知道,”梁小慧晃了晃手机,“反正说让我们快点过去,很急。” “好!” 当他们三个冲进太平别院时,一下子呆住了。 在迎客厅里坐满了正在亲切友好交谈的人们,他们杀气腾腾的乱入吓了大家一跳。 “你们三个要干啥?”袁士妙眉头皱紧,“让你们来坐坐,怎么像要打架似的?” “坐坐啊,”王双宝立刻换了一脸的谦卑表情,“我们会错意了。” 迎客厅上正客位上坐着一位面熟的老道儿,原来是全真道的掌教玄诚子到了,难怪师傅会这么着急。 “士妙收的好徒儿啊,”玄诚子顺了顺胡须,看向袁士妙,“我今天来,是有意请士妙回全真教的。青云子掌教都同意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尽弃前嫌,听我一次呢?” “师叔,我说过了,我现在已经入了太平道,不是全真道的一员了。”袁士妙委婉拒绝,“而且,我的全真道功法已经多日不练了,现在练的是古法太平道道功。” “天下道教是一家!”玄诚子一挥手,“道教出于太平,而兴于全真,这是共识!门户之争可以休矣!我请你回全真教,是想让你接替我的掌教之位!” “啊?”袁士妙吃惊不小,连连摆手,“我可是个女流之辈,才疏学浅,怎么能当掌教呢?” “谁说女子不如男。”玄诚子言辞恳切,“就算帮帮师叔了,好不好?” “还是不行。”袁士妙暗自咬牙,看了眼在座的闫有道和云中子,“我的心都在太平道了。而且,我也不想当什么掌教。另外,我觉得闫师兄,云中子师弟都是不错的选择。” “你还是在怪师叔吧。”玄诚子长叹一声,“这个家不好当啊,士妙,真的不好当。” “我意已决。”袁士妙不敢强自辩驳,“请师叔另择高明!” “也罢。”玄诚子飘然而起,“既如此,我就告辞了!” 其实玄诚子也明白,挽救天下道门与水火之中的这几人,恰恰是主流道教看不上的。 因为无为道人的关系,浮休道人一直游离于道门正宗之外;龙虎山的正一道和天师府向来是道门中特立独行的两朵奇葩;胡抱元早离茅山符录派多年,根本算不得正统;惠道静在白云观至死方才有个道籍。 其好诸如袁士妙、王双宝等人,要么被开除了道籍,要么就是没有入籍。 说到底,主流道教在这件事上态度模棱两可,明哲保身罢了。 所以,玄诚子实在是不能要求的太多。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看着年近百龄的玄诚子率众渐渐远去,王双宝突然想起全真道丘处机祖师的一首《汉宫春》来: “二十年间,大魔交正阵,约度千重。狂弓迸箭暗窗,零落无穷。因心睡觉,透历年、无碍真宗。 兴慧剑,群魔自然消散,独聘威雄。出入锐光八表,算神机莫测,天网难笼。驱云扫雾荡摇,法界无踪。 飞腾变化,任太虚、萧瑟鸣风。巡四海,峥嵘岁月,往来几个人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