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高H1v1)》 初见1 * 沉家叁代从商,家庭成员倒是少,到了沉翎这一代就断了节,只有她一个孙子辈的人。 于是继承家业的担子理所应当落在了她身上。 但她实在对学习不上心,又得家人溺爱,没长成骄奢淫逸就不错了。 于是沉老爷子也放任了,等她成年再出国学习,接手沉氏。 在原本的高中犯了事后,沉翎转了学,一所重点高中。 这还不算完,因为她发现,自己当校长的舅舅还把她弄错进了实验班。 沉翎更烦闷了。 重城的春天干冷干冷的,今年似乎还升温得格外慢,都已经进入叁月了还那么冷。 风吹在脸上像刀子,沉翎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长发披散,快步向便利店走去。 店里人不多,就在二中,也就是她即将进入的学校旁边,马上放学了,她要去找一趟舅舅,协调协调换班的事情。 沉翎买了一杯热豆浆,拿着暖手,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等着开校门。因为舅舅的电话打不通,她才亲自来的。 没过多久,校园里响起了放学铃,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沉翎没急,她没有校服,打算等人多混进去。 人越来越多,学生们叁叁两两结伴成群,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沉翎豆浆喝了一半,进去了。 畅通无阻。 二中挺大的,她走过绿化带,映入眼帘好几栋教学楼,不知道哪栋是行政楼。 眯眼思索片刻,沉翎拦了个男生问路。 “同学,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校长办公室在哪吗?” 她生得出挑,凑近他展颜一笑,对方原本急着走的步伐停了下来。 桃眼长眉,敛眸冷清,弯眼妩媚,唇色饱满嫣红,她生来就美,一笑更是活色生香。 “在……在那边,穿过长廊第一栋就是,电梯上六楼。” 男生咳了咳,脸颊泛红,“我可以带你去。” “啊?” 沉翎笑笑,“谢谢你,不过不用。” “没事。” 男生点点头,看着她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嗯。” 问到了路,她自然不多留,应完就转身,男生却追上来,“能认识一下吗?” “不能。” 沉翎早已敛了笑,转头看了看那雕花长廊,他不依不饶,她却只说,“因为不想,抱歉,我要走了。” 这是她一贯作风,干净利落用完就丢。 说完,她转了身,正好撞进一道灼灼视线。 不远处的角落,一男一女正站在那里,女生背对沉翎挽着面前男生,而男生很冷淡,脸色看着并不好。 她撞进的就是他的视线。 他身边的女生一直在说话,他却显而易见地不在听,反而看着她。 沉翎从小混圈子,一眼就能分辨人的情绪,所以她看出了不对劲。 不是情侣吵架的那种不耐烦,男生对女生的样子,是打心底起,就没有一丝一毫尊重的轻视感。 沉翎垂眸,鸦睫掩住了神色。 这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不怎么看得起这种人。 去长廊需要经过他们。 沉翎目不斜视,喝光的豆浆杯发出“呼呼”声。 走近了,她才发现男生面孔生得精致俊美,脸庞线条锋利,眉眼冷然,气质倒很符合着当下的料峭春寒。 挺符合她的审美。 他收回看她的视线,转而在面前叽叽喳喳的女生的脸上,眼底耐心快要耗尽,下意识就要像往常一样找借口让她闭嘴。 但他罕见地没说什么,只是在沉翎走过他们时,瞥了一眼。 然后状似温柔地抚平了女生散乱的鬓发。 “嗤。” 沉翎发出类似嘲讽的一声笑。 装什么呢,明明眼里的不屑都溢出来了。 风从她身前吹来,带走了身上的香气。 男生垂眸,在她彻底走远后,冷冷甩开了面前女生挽着他的手。 “抱歉。小悦,我今天有点事,你自己回吧。” 初见2 * 星期一,沉翎背着黑色双肩包,神情烦躁地走进了二中。 显而易见,她和舅舅的协商并没有结果,虽说是弄错了,但她爸觉得把沉翎丢进实验班能熏陶氛围。 拜托,是谁给他这样的错觉。 沉翎没穿校服,一身黑色棒球服搭配卫衣,在一堆蓝色里尤其显眼。 等她踏进了实验班教室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卷发女人,教英语,姓吴,同时也是十足的势利眼。 沉翎表情冷淡,“大家好,我叫沉翎。” 教室里的学生都是年级前五十组成,个个都心高气傲,对新同学也表现得并没有什么兴趣,该写题还是写题。 不过也有人在打量她,片刻后,座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怎么这么点反应,”吴老师皱了皱眉,显然不满,“好歹也是实验班,就不能团结一点给人新同学留个好印象?” 沉翎垂眸,觉得她很废话。 不过她说完,下面掌声多了起来,有个女生带头说道,“欢迎新同学。” 女生一个人坐在倒数第叁排,她看过去,觉得有点眼熟。 正思索着,沉翎的目光瞥向另一边,顿住了。 另一组倒数第二排,中间那一侧坐着一个男生,姿态挺拔,正抬头直视她。 眼神都不曾变过。 沉翎嗤笑了声,真是巧。 这一男一女,不就是那天在长廊那边说话的那对么? “好,沉翎,那你就坐白悦旁边吧。” “嗯。” 全班只剩一个空位,就是那个女生旁边,她走过去坐下,没有要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你好,我叫白悦。” “沉翎。” 白悦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那个……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 沉翎答得毫不犹豫。 但说完,她转过头,看向中间,不偏不齐与那个男生对视上了。 他的目光看似坦坦荡荡,却不怎么干净。 莫名其妙,她皱了下眉。 “那燕柏,等会下课你去给新同学领课本。” “好。” 男生点头,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 燕柏,沉翎忽的想起她舅舅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所谓二中希望,年级第一,还获得过全国竞赛一等奖的燕柏。 就是他么?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课后燕柏第一个出了教室,是要去给她领新书,既然是老师指定的,沉翎不阻拦。 第二个是白悦,被吴老师叫了出去。 因为舅舅这层关系,她会被格外看重些,她无所谓,反正也是来混日子的。 沉翎起身,双手插兜走出了教室,长发披散,不穿校服,班主任不管,她在班里格格不入,出去了才和谐。 春天的寒气不曾散去,她走进厕所,对着镜子把长发扎了起来,露出白皙脖颈,不怕冷似的。 然后对着镜子,取出口红,让气色显得不那么苍白。 女厕所时不时进出几个女生,都免不了看她几眼。 洗完手,她走出厕所,听见背后的议论声也不停顿,“那个女生……” 直到快走到转角,实验班教室就在旁边,女生的说话声传来,沉翎耳尖地听见了白悦的声音。 “没什么……就是叮嘱我对新同学多加照顾什么的。” “悦悦,你不觉得吴老师对她有点特殊?以前也不是没来过新同学,都没像今天一样。” “是啊,又让班长给她领书,又让你照顾。而且她不梳头不穿校服,看着真不像实验班的。” “谁知道呢?” 白悦漫不经心地笑笑,话语嘲讽,“也许是关系户,老吴不就一势利眼?” 几个女生附和了。 “诶,不过她长挺漂亮。” 一个女生突然说,接着另一个也认可了,“我也觉得,是真漂亮。” “漂亮就漂亮呗,”白悦说道,“只是看着人 不怎么样,刚刚她来,都不想搭理我。” “啊?这样吗?” 沉翎停在墙角听得津津有味。 上课铃响,她们回了教室,她才轻嗤一声,打算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燕柏抱着书,停在了她面前。 他神情平静,近了,沉翎更能看清他的脸。 她跟他一样,大大方方地看着对方。 “这么喜欢嗤?” 燕柏记得她。 “也不是,”沉翎挑眉,语气散漫,“遇到了可笑的事。” “哦?” “就跟那天一样可笑的事。” 上课铃早就响了,一墙之隔的教室甚至传出了翻书声,但他们还在漫不经心地搭话。 沉翎觉得这个人有些与传言不符。 “怎么可笑了?” 燕柏垂眸,他很高,一米八几的样子,沉翎也不矮,两人站在一起,分不出气场。 “小情侣说话而已。” “小情侣说话…”她咬字很轻,含着笑,语气轻佻,“那男方也不用一直盯着一个路人不放吧?” 气氛沉默。 他面色如常,倒像说这话的人在自作多情。 沉翎不恼,仍旧歪着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起伏的喉结上。 走廊风大,燕柏背着光,背着风,看见面前的女生长发被风带起来。 他伸手过去,指尖在离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还有一寸时停下,沉翎盯着他的手,不躲,像是知道他会停下一样。 “听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不知道身为二中希望之光的燕同学认不认同?” 燕柏笑笑,没答。 “这个年纪的男孩很少有会直白盯着一个女孩不放的。” 沉翎慢腾腾开口,抬手轻轻推开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指,“你是特例。” “那能说明什么?” 他反问,又自答道,“说明女孩也一直看着那个男孩,所以发现了。” 她看着他,神情淡然。 “好像没错。” 刹那风停,一丝鬓发垂落颈窝,蜿蜒进衣领,黑发衬雪肤,沉翎红唇明媚,目光却冷。 她认可似的点点头,转身走去教室。 “领书麻烦了,班长大人。” 燕柏闻言在原地停了片刻,轻笑出声。 视线1 * 沉翎就这样在实验班安分了下来。 高二物化生一共二十四个班,一千多人,包括了叁个实验班,也就是高一分班考的年级前一百五。 虽说这群人被人欣赏习惯了,但也不都是那么不好接近。 但她的同桌白悦,应该是被宠坏了的那个。 “沉翎,”下课,她伸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过来,摇了摇沉翎的胳膊,“你觉得我的美甲怎么样?” 她瞥一眼,食指细长,桃心的固体黏在指甲上,占了叁分之二,“不错。” “真的吗?” 白悦闻言拿近了自己的手,打量片刻,“可是她们说用桃心好俗。” “你喜欢就好。” 沉翎对这种精致的东西没兴趣,依旧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 来学校叁天,她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放学还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还从不穿校服。 明晃晃就是来混日子的。 “你都没认真看。” 白悦嘟囔了一句,转过了头。 沉翎不置可否,懒得管她。 反正她第一天不就知道她不爱搭理人了么? “燕柏,你觉得呢?” 沉翎眉心一跳。 燕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白悦身后,一手撑在她椅背,微微俯身。 打量了片刻,那道清润声音响起。 “还不错,你喜欢就好。” 跟沉翎的说辞一模一样。 白悦表情微僵,她坐着的,这个角度燕柏看不见她的神色。 “啊……好。” 沉翎终于抬眼,瞥向那挺拔身形,校服在他身上穿得妥妥贴贴,领口上到最上一颗,喉结明显,下颚线清晰性感。 都不及他的眼神半分令人灼热。 燕柏看似与白悦亲昵,眼睫却下垂,不偏不齐敛住了看向沉翎的视线。 她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那天警告的话,这人压根没当回事。 想到这,她沉下脸,站起来往外走。 “沉翎,你去干什么?”白悦问。 “透气。” 她的座位靠墙,出去免不了经过他们,沉翎垂下鸦睫,燕柏骨节分明的手撑在白悦椅背,长臂斜斜在座椅与后座窄窄的空隙处。 没有要让的意思。 “白悦,你上次说的那道题……” 燕柏忽的开口,白悦听完一时受宠若惊,他从前了不会主动问她有没有不懂,于是她便抓住机会,翻出草稿纸开始讲起来。 这下他们便专心于题目,更顾不上进退两难的沉翎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情越发烦闷,不管不顾地直接挤了过去。 燕柏身子霎时僵了僵。 太窄了。 沉翎胸前的饱满即使隔着厚衣服,急促却短暂地一擦过,就能让他想象出完全贴上的触觉。 而她浑然不觉,走得仓促,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教室后门被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响。 笔下的公式变得杂乱起来。 “燕柏?” 白悦见他顿了顿,担心道,“是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他回答,收回思绪,淡然道,“我们继续,看这里……” 一道题很快讲完,上课铃声响起,是体育课。 沉翎没有回来,是去了操场。 实验班的都爱学习,什么体育美术音乐课,都比不上在教室学习。 于是她是第一个上体育场的,脱了外套,身着宽松的卫衣长裤,头发也扎了起来。 体育老师见她笑了笑,让她去取器材,今天测仰卧起坐。 她扯了扯唇,心想早知道谁来这么早。 不过沉翎不表现出来,乖乖去了器材室。 器材室在体育场里面,走廊窄又长,白天也黑黑的,她人生地不熟,花了会时间才摸进去。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沉翎轻咳了两声,走进去找垫子。 垫子在器材室最里面,她低头琢磨着该拿几个,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动。 器材室的门关上了,紧接着是反锁的声音。 沉翎猛地回头,只见层层架子后,一个高大身影缓缓而来。 是燕柏。 “你来干什么?” 她不悦道,面色警惕地看着他。 他却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地走近她,一步一步,眼神直白。 沉翎下意识后退,给了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脚后跟抵住角落那堆垫子,退无可退。 她直着身子,不卑不亢,也直直地看着他。 燕柏眯了眯眼,神色难辨。 他还在靠近她。 鼻尖间的距离开始缩短,沉翎大脑飞快转动着,在这反锁了的器材室里面对体力相差悬殊的燕柏该怎么脱身。 他的唇在距离她一指处停下,转而将长臂伸向了她身后。 拿起了一块垫子。 沉翎懵了。 燕柏表情戏谑,“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提了提手里的垫子,“要十个,你拿四个,剩下的我来。” 她没吭声。 “没听明白?” 燕柏挑眉,轻笑了一声,“还是说,刚刚你以为我要对你干什么?” “燕柏。” 沉翎连名带姓地叫他,面上不见半分笑意。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他没回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下一刻,她就几步迈过来,一把将他按上了背后器材架。 上面的东西颤了颤,几个乒乓球掉了下来。 燕柏垂眸,看着沉翎按住他胸膛的手,眼神暗了暗。 “燕柏,燕班长。” 她抬头看着他,咬字很重,同时收紧手心,毫不客气地把他妥帖的校服捏成一团。 “嗯。”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他忽的觉得有趣了起来。 果不其然,沉翎的下一句就冷到了极点。 “再他妈跟我玩暧昧游戏,我弄死你。” “你和你女朋友,都离我远点。” 视线2 * “沉翎。” 安静了片刻的器材室响起燕柏的轻笑,他垂眸,视线落在沉翎紧攥着他胸前校服的手上。 “很多人在紧张时,会下意识攥紧手。” “那又怎么样?” 她抬眸,眼中已然坦荡了许多,“那是很多人,又不是我。” “我没说是你。” 他刚刚只说了其他人,甚至都没提她的小动作,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沉翎便明白,自己被诓了,皱着眉放开他。 燕柏依旧靠在器材架上,姿态慵懒,低眸看着她。 她瞥开视线,回身拿了四个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器材室。 良久,他又低低笑了起来,鼻尖处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淡淡的玫瑰香。 那第一次见到沉翎时,风从她身前带过来的香气,萦绕至今,呼吸难忘。 * 刚开学不久,体育课一般用来体测,项目走完了以后的课热身完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今天的项目显然是仰卧起坐,女生先来,男生站在一旁嘻嘻哈哈。 一群女生围着名单,个挨个的找人帮忙压腿数数。 燕柏拿了剩下的垫子出来后便站到了一边,周围几个男生,正有说有笑的。 沉翎的位置离那些女生不近不远,她的视线游离了一圈操场,转而落回垫子上起起伏伏的女孩子们。 今天是晴天,仲春时节,太阳并不灼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伸了个懒腰,回眸又对上燕柏的视线。 他唇边带笑,不知说到了什么地方,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反而沉翎黑了脸,看向一边。 她是转校生,名字在女生里最后一个,自然也是最后一个去做仰卧起坐的,不凑巧的是,实验班女生加了她,成了单数。 “女生,最后一批来。” 体育老师拿着名单,剩下的几个女生便带着自己的搭档过去,只有沉翎,一个人迈着步子过去,似乎并不在意。 她在一众眼神里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脚前忽的停下一双白色运动鞋。 “我来帮你吧。” 白悦走过来,送上门的好意,沉翎不要白不要,便笑笑,“嗯。” 只是下一秒她就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因为白悦转头,对着身后的燕柏来了一句。 “来帮忙数一下,我给她压腿。” “行。” 他站在白悦身后,居高临下,阳光从他身后映过来,模糊了俊美的面容。 “好,开始了,准备。” 体育老师环视一圈,拿起了计时器。 “开始!” 沉翎躺在垫子上,双手迭放脑后,姿势标准地做仰卧起坐。 她身子软,但速度很快,燕柏数得目不转睛,“一,二,叁,四……” 白色卫衣下摆随着沉翎的起伏渐渐上移,黑色裤腰上方,白皙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他嗓音偏沉,但很好听,就连念数字都带着美感,沉翎当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衣服,动作剧烈了几分,想要把衣摆弄平。 却不料越演越烈,腰间露出了更多肌肤。 燕柏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那如羊脂玉般的肌肤。 眼神并不淫秽,反而像在看艺术品。 沉翎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她只想赶紧耗完这一分钟,然后找机会给这色狼一锤子。 “衣服乱了。” 白悦伸出手,扯下了她的卫衣下摆,把那块肉遮住了。 沉翎暗叹,这女的终于做了件让她升好感度的事了。 燕柏勾起的唇,垂了下去,自顾自轻嗤了一声。 一分钟很快就完了,沉翎脸颊微红,向白悦道了谢就走。 燕柏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变小的身影往学校超市靠。 白悦帮沉翎报完数,回头就看见他在出神。 “燕柏?” 燕柏回头,白悦正对他笑,他垂眸,片刻后问,“小悦,你渴不渴?” 距离1 * “一罐可乐。” “五块。” 沉翎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新办的校园卡,仲春天气学校超市冰柜没多少饮品,自然也没有矿泉水。 她只得挑了一罐冷气最足的可乐去结账,超市里收费的员工是个年过五十的婆婆,学校清闲,一般是有关系进来养老的。 “姑娘,这么冷的天还喝冰的啊?” 老婆婆很和蔼,让沉翎原本因为燕柏升腾起的烦躁消散了些许,她嫣然一笑,“体育课呢,热。” “热也经不住这么冰的哩。” 又寒暄了几句,沉翎走出超市,体育课还没下,剩下的二十分钟时间她打算逛逛二中。 但刚走出去不到叁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她不怎么想听见的声音。 “天凉,就算体育课也少喝冰。” 燕柏站在沉翎身后,背光,那张精致俊秀的面容在阴影中模糊,声音平和而熟稔。 她看了他两秒,转身继续走。 “沉同学是女孩子,冰的吃多了不好。” 偏偏他不依不饶,脚步声由远及近放大,下一秒已经在她身后。 “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的关心。” 沉翎猛地转身,接着后退两步拉开他们之间距离,语气冷然,“别忘了,在器材室我警告过你的。” 燕柏眯眼,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睨她的模样透着不以为意。 他说,“沉同学就这么讨厌我?” “是。” 沉翎讨厌他这种模样。 面对恋人的虚伪,面对她的轻浮,又在所有人面前的伪善。 两人之间静默了叁秒。 她再次转身要走。 但这次燕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后一扯。 沉翎反应极快,就着他的力道回身一把将溢着冷气的可乐罐摁他胸膛上。 他还拽着她的手臂,而她用可乐撑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之间又只剩下半臂距离。 下一秒,沉翎拔掉易拉罐环,抓住燕柏的衣领将人狠狠扯了下来。 接着,冰凉至极的液体毫不留情地从他后脑往下浇了他一身,霎时褐色液体打湿了他后背到胸膛大片校服。 “哐当——” 可乐被浪费了个彻底,沉翎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继而直接将易拉罐仍在了地上。 她眯眼,懒得看他的表情。 “看来燕同学今儿跟我的可乐有缘,”她唇角一勾,心情舒畅,“那就顺了燕同学的意吧。” * 沉翎的白卫衣也被可乐波及了不少,她有轻微洁癖,冷着脸往体育场的更衣室走。 门边挂了块维修的牌,她记得去取器材路过时就没有,也不管了直接进去,指尖撩起衣摆,边走边脱。 里面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并没有异常,而她已经将卫衣整个脱下扔进了垃圾桶。 长发随意披散着,被脱衣的动作弄乱,沉翎并不在意,从自己的柜子里找了件白T。 刚拿出来,身后传来异响,她回头,之间一个白净少年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少年一手扶着一个小柜子的门,还没关上,此时看她的表情满是惊恐,然后飞快变得通红。 沉翎上身只穿着内衣,白蕾丝,没有海绵的那种,她是真有点料,削肩细腰,胸前饱满挺立,长发披散在背后,昏暗光线更衬身材曲线姣好。 这副样子,偏偏本人表情冷然,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对不起!” 他把柜门猛地按回去,一眼都不敢再看,直接落荒而逃。 沉翎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她从地上拿起了一张卷子。 卷子还剩最后两道大题,上面有清晰的折痕,通常实验班的人就喜欢把卷子带来操场,自由活动时去看台上坐着写题。 翻回来,她看见名字那一栏字迹漂亮,端正好看。 白止行。 实验(2)班 * “哥,你怎么去这么久啊?” 白悦叉着腰站在一众女生里,嘟嘴盯着白止行满脸通红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给你。” “一条毛巾而已,你翻了这么久吗?” 白止行脸红得发烫,脑子里全是刚刚更衣室里的场景,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只是一句,“你以后别让我去女更衣室给你拿东西了,影响不好。” “不是让你进去的时候把维修牌子扯过去嘛。” 白悦努嘴,看着她哥的脸突然疑惑,“哥……你是不是撞见谁换衣服了?” “没有!” 白止行脱口而出,顿了顿又补充,眼神不自觉飘上篮球场,“出来的时候看见老师了……他们打了几场了?” “刚开始呢。” 物化生实验班一共有叁个,白悦所在的一班跟白止行的二班是同一节体育课,两个班时不时会凑一起打球赛。 此时两个班的男生正打得热火朝天,尤其是一班的熊维,校篮球队的,打法激进让人吃不消。 白止行差不多缓过来了,他注意着场上的情况,脱了校服外套,打算下半场上。 “燕柏!” 白悦突然拔高了声,他回头,只见燕柏的校服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上身居然只穿了一件白色17号球服。 他往白悦这边走,面上没什么波澜,只在白悦问他是不是要上场时点了点头。 “超市矿泉水只有冰的了,没给你买。” “没事没事,你冷不冷啊,怎么突然就换球服了,你不是不喜欢在学校打球吗?要不把校服先穿上?” “不用。” 燕柏也没看白止行,后者沉默着,眼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他把校服随意往地上一扔,却被白悦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场上做了个手势,上了场。 接着,两个班的女生直接沸腾,燕柏,常年稳定的年级第一,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居然还会打篮球。 白止行也要上场,余光却看见了一个身影。 沉翎远远地站在人群边上,紧身白色短T惹眼,棒球服外套懒懒地披在身上。 他的目光陡然从她身前离开,脑子里场景再度浮现,连着耳根再次开始发烫。 白悦显然也看见了,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不屑。 “小悦,那是你们同学吗?怎么以前没见过。” 白止行问完,他就听见了白悦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 “是啊。” 她慢腾腾地说,“她叫沉翎,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那个转学生,我的新同桌,整天过日子还心高气傲一脸高冷的那位。怎么,你也觉得她漂亮?” 白止行咬了咬牙,唇边扯出一个笑来,“……是吗?” 他不问了,转身上了场。 而沉翎淡然地站在那儿,眯眼看着场上17号。 这样低的温度,全场只有他穿的背心球服,哦,如果她身上的短袖白T不算的话。 莫名的,沉翎勾唇笑了笑,而燕柏突然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她不躲不闪,而他目光灼灼。 那就来吧,看谁弄死谁吧。 距离2 * 一班二班都是实验班,体育一般比较薄弱,但他们这一届不一样,校篮球赛前叁常常都是实验班,到了高叁体育生组成的班才夺回第一。 “一班加油!” “班长加油!” 比分咬得很紧,一班暂时领先,一时士气大涨,沉翎听见有女生在叫燕柏的名字,眯了眯眼。 中午阳光算强烈,却丝毫不影响场上发挥。 熊维,他们一班体委又是一个帅气的叁分,场上再次响起呼喊。 这样下去,赢的会是一班。 二班开始有人坐不住,场下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讨论,接着,一个男声叫了一个名字,“白止行!加油!” 有些熟悉。 沉翎只看见熊维被一个男生防得很死,那个男生很白净,阳光下看不清面容。 她不想再晒太阳,刚想转身回教室,却异变突生,有女生惊呼,“熊维!” 耳边是肉体落地的闷声,熊维为了越过白止行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胳膊着地,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比赛暂停。 燕柏用手臂抹了一把汗,并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撩起衣摆擦,抬头寻找沉翎。 后者还是站在边上的,表情漠然地旁观着场上的混乱,仿佛事不关己。 熊维被体育老师扶着去了医务室,但胜负还没有分出来,两个班的男生下了场,聚在一起分别讨论对策。 燕柏走了下来,白悦和一些女生很快簇拥上去,但他看都没看,直接叫住了已经走到树荫下的沉翎。 “你替熊维,没意见吧?” 她皱了眉,没答。 白悦表情也变了,问,“为什么?” 但燕柏还是对着沉翎说,“吴老师告诉过我,你转学前是校篮球队的。” 沉翎一句“那又怎么样”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再次先发制人,“两个班这种体育课篮球交流的机会很少,大家都不想就这样放弃,但剩下的男生都没你能打。” 他这话不假,实验班半个月才一节体育课,偶尔还会被占用。 “是啊,”白悦当然顺着燕柏,但口吻就偏多了,似乎是心急了,“沉翎,你现在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燕柏是班长,他不希望我们班输的,你怎么还在犹豫。” 道德绑架。 沉翎冷了神色。 周围女生有的扭头窃窃私语,还有人在看她,或皱眉或撅嘴,只燕柏站在她面前,严肃认真的表情破裂出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一阵风从他身后吹来,似乎还有可乐的香甜气息,沉翎忽的就笑了。 她把外套一扔,露出两条藕白但不瘦弱的手臂,紧身白T下饱满漂亮的曲线一览无余。 白悦下意识捡起来她扔在地上的棒球服,再抬头,沉翎已经向场上走去。 她把皮筋叼在唇上,一边走一边梳头,黑色长发被同色皮筋高高束成马尾,那双桃眸往后一瞥,带着午时浅浅的倦。 她冲燕柏挑眉,语气意味不明,“是啊,怎么能辜负班长的赏识呢。” “那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吧,燕班长。” * “你打什么位置?” “前锋。” 燕柏点头,退下来让沉翎上,阳光映着她额边毛绒绒的碎发,站在一众高大男生里,气质却是英姿飒爽的。 反观二班那边,白止行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个高挑身影,有人先喝出声道,“喂!燕柏,叫个女的上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是啊!才领先几分啊这么嚣张!” “哦?那要多少分?” 说话的不是燕柏,是站在最前方的沉翎,她姿态懒散,双手抱在身前,语气很淡,“甩你们一半怎么样?” “你!” “行了!” 白止行叫停了放狠话环节,黑发下神色模糊,“用实力说话!别让人以为我们班只会嘴强!” 沉翎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没说话。 “预备,”裁判抬起手,口哨一吹,“开始!” 这下双方都收了心思,全身心投入比赛,二班那边加油声很大,一班女生也不输,大声叫着加油。 只白悦看着场上的沉翎,不免有些担心。 二班也有个打篮球的女生,叫陈微,但她没上场,或许赢面会大一些。 正思索着,一班突然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叁分!” 白悦抬头往场上看去,正好看见沉翎一脸嘲讽地对着二班那个放狠话的男生吹了个口哨。 五分钟不到,她刚刚进了第一个叁分。 “卧槽,”郭佳琦看呆了,只知道鼓掌加卧槽了,“这位转学生妹妹这么牛逼的?!” 二班领头的叫何钟越,因为对沉翎并不熟悉,又是女生,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这下也直接震惊。 “回防!” 何钟越回头打了个手势,直指沉翎,“白止行!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 白止行抹了一把汗,刚刚他差点就防住了,但没想到那是个假动作。 沉翎跳起来投篮的时候马尾打过他的手臂,此时还泛着痒,他喉结微动,吼道,“防沉翎!” “沉翎是谁?” “是我!” 沉翎听见了,嚣张地应,“记住了吗?防死我啊!” 接着,她往后退,背后猝不及防地撞上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燕柏。 他低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嘴边啜着一抹淡笑。 “沉翎…”他重复了一遍,笑道,“早就记住了。” * 沉翎说的把比分甩一半不是唬人的,她当真就要这么干。 就算何钟越把她防得很死,但在她上场之前,被防死的是燕柏。 他们没一起打过球,但眼神间透着一股子默契,只要她把球传出去,燕柏就能接到。 沉翎将此暂且归类于燕柏那高超的伪善技术,毕竟光伪善可不够,还得会察颜观色。 比分不断被刷新,此时一班已经甩了二班四分之一的比分。 何钟越余光刚注意到燕柏,指挥几乎是用吼的,但沉翎利用自身优势灵巧地运球,假动作几乎完美,过他一个大块头跟遛狗一样。 “防我啊,忘了吗?” 说着话时,沉翎接过了燕柏传的球,又是一个叁分,二班加油声已经消了下去,输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一班士气高涨,显然贯彻了沉翎的那句,甩他们一半比分。 比分还在继续拉大。 沉翎打法比熊维还要激进,加上有燕柏配合,两个人打得越来越默契。 她发丝已经汗湿,原本毛绒绒的碎发贴在潮红的脸上,灵动而生机。 她眼眸一直弯弯的,透着属于胜利者的得意,可她有得意的资本,她放下的狠话就是要实现的。 最后一个叁分是燕柏投进的。 比赛时间太长,沉翎的体力终究不如男生,在传球途中一个不稳,被白止行碰倒在地。 她重重地跌落,侧着身子摔在地上,身体摩擦被撞出去半米远。 在她落地的一瞬间,燕柏接到了球,接着,他听见沉翎压抑带着愤恨的声音,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 “燕柏!最后一个!” 他便不再犹豫,凌空跃起,稳稳一个叁分落入球框。 篮球落在地上又弹起,没人捡,一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白悦带头雀跃地叫着燕柏的名字。 而燕柏在投完球刹那往回飞奔,一把甩开了白止行去扶沉翎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冷厉与怒气,“别碰!” 接着,他也不顾众人或欢呼或落寞,不在意某些惊讶或不解的眼神,拉住了沉翎的手,手臂将她稳稳抱了起来。 被迫腾空的沉翎下意识抓住燕柏的衣襟,皱了眉就要骂他,就收获了他警告的眼神。 “闭嘴,找送你去医务室。” 然沉翎只顿了片刻,就一拳狠在他胸膛上,恶狠狠地骂,“你他妈一身汗还好意思抱我?!” 阳光下,她的面容漂亮而明艳,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瞪着他,莫名的,燕柏看出一股子娇矜来。 片刻,他像没觉得痛,竟轻笑出声来。 “沉翎,再近点,还有可乐的味道。” —— 女儿太飒了啊啊啊我死了 纱布1 * 医务室离体育场有一定距离,燕柏背着沉翎到的时候,身上又出了些许薄汗。 门一开,沉翎还没来得及往里看,就听见一声雄浑的男声,“呦!你怎么也来了?” 医务室挺大的,四张床,中间有白色帘子隔开,熊维就坐在第一张上,膝盖,手臂都裹着纱布,医生正在给他处理手上的擦伤。 “不是我,是她。” 说着,燕柏把沉翎放到旁边床坐下,她伤轻,手背一片触目惊心的划痕,裤子也脏了,不知道腿上有没有伤着。 今天的值班医生姓熊,女的,抬头看了沉翎一眼,“等一会儿先,你这伤也不急。” 沉翎不置可否,只眼角眉梢都写着不快,把手藏到身后。 “燕柏,那最后赢没赢啊,”熊维说着就来气,视线从沉翎身上转移到站在她床边的燕柏,“真是!白止行那个狗一直把我防着,何钟越又凑上来,要不然谁倒这么大霉摔这么及时!” “又是白止行!不行,等我好了我必须要跟他solo!” 熊维越想越气,声音也拔高了,沉翎颇为嫌弃地瞥他两眼,转头看向燕柏。 后者唇角勾出一个笑来,然后叫他名字,“熊维。” “咋?” “赢了。” “啊?” 熊维眨眨眼,没反应过来,燕柏打断他,侧头冲沉翎点了点下巴,“她替的你,甩了二班一半分,这个人情你得欠着了。” “卧槽?” 沉翎才懒得看他,熊维个子高,人又壮,果真跟头熊似的,对他的震惊爱理不理。 “真是你啊?这么牛逼,深藏不露啊。” 熊维眼神都挂她身上了,熊医生往他伤口一拍,骂道,“坐好!” “哎呦!轻点啊姨。” 熊婧是熊维亲小姨,下手才不管他咋咋呼呼,批评起来也毫不留情,“怎么,看不起女孩子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早混成校篮队长了,还动,安分点!” “啊呀都是这个班破事多!我就夸两句新同学牛逼怎么就成女性偏见了喂。” 说完,熊维脑袋往沉翎那儿一凑,笑嘻嘻的,“你叫什么?回头一起打球呗?” 这人怎么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沉翎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些,接着一把拉上了中间的帘子,把那笨熊隔开。 熊维正要再咋呼,医务室的门又开了,好几个女生冲进来,中间扶着一个昏迷的女生。 接着是一阵嘈杂,熊婧直接扔了纱布过去观察情况,是个女生突然昏迷,但班主任不在,来找医生送一下医院。 “她这个处理很简单,消毒上药包纱布,不会的问熊维,他有经验,”熊婧脱了白大褂,抓起车钥匙就指挥她们把女生带去车库,“还有,燕柏,手轻着点儿,人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跟那蠢蛋可不一样。” “我怎么又蠢蛋了啊?!” 熊维生无可恋,接着又挨了他小姨一句,“别想着逃课,纱布自己包,回班上上课去!” “知道了!” 沉翎被吵得脑仁隐隐作痛,燕柏倒没什么反应,只朝熊婧点头示意他记住了。 所幸熊婧一走,熊维纱布都懒得上了,顺手抓了一沓创可贴就掀开了帘子探头进来,“我先回去了,不然她又得给我妈告状,你俩慢慢的,别又伤着了。” 他一走,医务室只剩燕柏跟沉翎了。 燕柏去里间取药,酒精跟纱布,沉翎撑着身子往后稳稳当当地一坐,总算好受了些,只不过手背上的伤被扯了下,疼得她轻轻抽气。 燕柏端着盘子回来,在她身前蹲下,扯过她的手捏住,低头仔细打量。 指尖热度相互沁染,沉翎想抽回手,他皱着眉抓紧,“上药。” “不至于。” “肉都出来了还不至于?” 燕柏用了力,她收不回来,索性放弃任凭他动作,眼神落在他身上。 黑发有些长了,盖住眉峰,燕柏是内双,眼皮薄薄的似乎能看见细微血管,长睫颤了颤,敛住了那双偏狭长的薄情眼。 他拿棉签蘸了些酒精,一手捏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低着头轻轻将棉签抚上去。 “嘶……” 酒精触到伤口,沉翎反应极大,手猛地往后一缩,燕柏毫无预料,差点打翻了手边的盘子。 四目相对,他眼里多了几分不解,沉翎飞快垂眸敛住神色,抿唇作平静道,“……太突然了,你快一点。” 然后把手再次伸过去,指尖有些微不可查地打颤,燕柏顿了顿,重重地抓住了她,防止她缩。 酒精的刺激再次袭来,沉翎显然镇定了许多,但几根手指蜷缩,连着整个手臂都想要瑟缩。 燕柏的手忽的停了。 他抬头,看见沉翎早已转过了头去,死咬着下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而床单洁白褶皱延伸开来。 他动作更加轻,脸也离她更近,沉翎一僵,是燕柏往她伤处轻轻吹了口气。 料峭的春叁月,两人都穿得极少,她却平白泛起了热,混杂着疼痛,异样的气氛蔓延开来。 沉翎再次去看燕柏,这是他们少有的和谐时刻,不过想到刚刚被他抱来医务室她还是想打他。 伤口终于处理好,燕柏包纱布的时候,她额角已经出了细细的汗,不想被他看见便偏过头去。 纱布包好,燕柏却没急着站起来,反而一把握住了沉翎的腿。 沉翎条件反射就要给他一脚,但被他早有预料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别动,”他语气轻松了些,撩着她的裤腿往上,压低了声,“让我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沉翎给他看个屁。 她穿的长裤,有就有鬼了。 长裤下一截白皙肌肤刚刚显露,沉翎就换了一条腿狠狠踹上了他的肩,燕柏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再抬头她已经整个上了床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滚,”沉翎冷冷道,“伤已经处理好了,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燕柏本来想呛她翻脸不认人,正要开口却停住了。 他把帘子给沉翎拉上了,脚步走远,“你休息吧,我不惹你了。” 她嗤一声,侧身躺着懒不再回话。 医务室再次安静,沉翎没注意到门锁上的声音,以为是燕柏出去带上的,躺在床上困意渐渐袭来,很快就闭上了眼。 帘子外几步的距离,燕柏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守着她睡觉。 熊婧走得急,后面可能还有人来,沉翎一个人并不安全。 燕柏盯着帘子发呆,看不见床上的身影。 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就凭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又不是瞎。 平时拽得要命,看谁都是一脸离我远点的高冷,就连跟一群大老爷们打篮球放狠话都言出必行。 谁能想到,居然会怕疼。 还怕到了这种恶劣的程度。 燕柏不由得想,某些时刻的她,是什么样。 正午的风吹进来,窗外樟树沙沙作响,同时伴随了几声鸟鸣。 房间里,除了沉翎微沉而均匀的呼吸,还有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 —— 慢热,前期没什么肉 纱布2 * 沉翎醒来的时候医务室里空无一人,拉开帘子,她的外套在桌上,小塑料口袋里还有新的纱布跟药,放在衣服上的。 她穿上外套,拿过药就离开了医务室。 已经下午五点,距离放学时间过了半小时,一班教室里空无一人,连值日生都离开了。 沉翎也要收拾离开,但门边突然传来声音,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站在门口。 一场球赛,她对他有了印象,是二班那个撞到她的控球后卫。 沉翎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手不太方便,但她有放学前把所有东西收进课桌的习惯。 白止行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唇张了张,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但沉翎的样子很像把他当空气。 “那个,沉翎,”白止行终于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念得不太自然,“我是二班班长,白止行。” 沉翎转过头看他,微微挑了挑眉。 “你的伤……是我的过失,对不起。” 他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刚抬起头就被她堵了一句,“行这么大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干什么了呢。” 白止行一愣,她却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受伤的手不太方便,书包只背了一边,此时站在了他面前。 她这话听着像调侃,可脸上什么波动都没有,除却不想搭理,或许还有几分莫名。 “不是的,不止这个,”白止行忙摇头,他明明比沉翎高,在她面前却下意识不敢对视,“……体育课在更衣室的,也是我。” 沉翎抬眸,眸中闪过一丝玩昧,笑了。 “我是去帮白悦拿东西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什么变态……对了,白悦是我亲妹妹,听说她是你同桌,真的很抱歉,我……” “知道了。”沉翎打断他,低头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发觉什么也没有时皱了皱眉。 “怎么了?” 白止行问,沉翎睨他一眼,她一双桃花眼看人自有叁分缱绻,他心下一惊又偏开了头。 “没什么。” 说完就直接走过他出了教室,压根不管他,白止行忙两叁步追上,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 上面的logo似乎是重城哪家店的,沉翎没见过,但她不想再跟他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先发制人道,“赔礼道歉的?” 白止行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木木地点了点头后,沉翎一把接过,席间不小心捏到他的指尖,但转身走得毫不留恋。 “原谅你了,再见。” 果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但她也理所当然没看到,白止行站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捻了捻被她触碰过的指尖。 她的手很凉,像带着初春叁月的寒,又像深冬未散的风,走得干脆又薄凉。 渐渐的,他的耳根开始烧起来。 * 就着受伤这个借口,第二天沉翎请假了。 燕柏跟白悦下课后被吴群芳叫去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白悦先下了楼。 “吴老师找你们什么事呀?” 等在楼下的冉西希熟练地挽上白悦的手,率先发问道。 除了她还有几个女生,过来交作业,顺便等一等白悦。 “还能有什么?我同桌不是请假没来么,她让我等沉翎来了给她补一补。” 白悦被簇拥着,但实在没什么好脸色,说起就没好气,“本来我以为老师会跟我和燕柏谈一谈学习,结果交代我这个!” 冉西希也皱了眉,“小悦,我记得上次你说吴老师找你也是为了沉翎吧?好像是让你关照她。” “那燕柏呢?他不会也是因为这个被留下来的吧?” “不知道。” 白悦叹了口气,点点头,“我在想那个沉翎到底什么来头,实验班混日子还能被这么看重,多少人吴老师问都不过问一下。” 白家跟燕家也是重城名门,祖上世代做官,称得上一句百年大家,沉翎一来,白悦跟燕柏竟然都要被使唤,背景绝对硬。 其他几个女生见了忙安慰,“开心点啊白悦,咱们都知道吴老师的德行,沉翎家里肯定不一般。” “对啊,偏心成这种样子,不就是为了评职称么。” “沉翎自己不学,怎么非要你帮她,耽搁时间!” 冉西希眉头越皱越深,没忍住骂道,“真是服了!什么人都能往实验班塞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西希,别这么说,万一沉翎同学自己并不知情呢?” 阮依说话比较慢,人也娇娇柔柔的,劝解道,“都是同学,得空帮一帮就好,不至于这样说人家。” “阮依,你这么善良小心下一个白悦就是你。”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白悦因为刚刚的事有些烦,抬头却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哥!” 白止行站在楼梯口,正对着她们,似乎也是要去趟教师办公室。 他听见后停下脚,朝白悦缓缓走来,她也飞奔过去。 “哥,”白悦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问,“你怎么来了?” “去数卷子。” 他们此时略略靠近了教学区,离垃圾桶只有几步远,白止行突然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有用过的纸巾,走过去扔了个垃圾。 白悦又把刚刚的事情给他重复,也跟着过去了,现在是早上,垃圾车还没来,里面很满,白止行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纸袋。 重城老字号特色糕点铺,每天的点心都是一上就抢光,他昨天中午请假出去排的还是没买上,只得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来。 “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白止行回过神来,问,“你刚刚说沉翎请假了,是因为手受伤吗?” 白悦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昨天从沉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白止行的卷子,问,“哥,你昨天体育课做的那张卷子呢?我们今天做,有道题不会想问问你。” “我弄丢了。” 说完,白止行又问,“那你同桌明天还来吗?她的伤是我的错。” “不知道。” 说完,白悦眼珠子一转,又问,“哥,你卷子是不是昨天体育课丢的?” * 请假在家的沉翎直接睡到了下午,醒来时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安静得像凌晨她又赖了会儿床才起来。 热了热冰箱里刘姨昨天做的饭菜,吃饱喝足,沉翎开始捣鼓许听月给她寄来的快递。 成色水头都极好的翡翠珠子,还有好几种颜色的线绳,她要自己串在一起,多的给许听月寄回去。 门铃突然响了,沉翎把手里珠子揣卫衣口袋里,起身去开门。 隔着一道防盗门,只见一身校服的燕柏站在门口,沉翎差点以为她开错了门。 “吴老师让我来给你送笔记,”燕柏手里还提着一袋子药,“以及,看着你换药。” 沉翎沉默片刻后,一把将门甩上了。 不渡1 *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燕柏下楼。 燕柏知道她怕疼怕到这种程度后对付她就稍微顺利了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 刚找了个长椅坐下,沉翎就反悔了,说渴了让燕柏去给她买水,实则是想要趁他一走直接回去。 燕柏刚走出几步,又突然回来,把自己手机拿出了丢在了沉翎旁边。 “拿着不方便,帮我看着。” 他看出她的心思了,想用这个把她留住。 沉翎睨他一眼,被猜中了,有些烦躁地移开了眼,“快点去。” 燕柏这才转身往便利店走。 沉翎没拿手机,等得无聊掏出了刚刚的珠子拿在手里,结果耳边响起一阵铃,手一抖,就都掉了。 她回头一看,是燕柏的手机,又回头捡自己的珠子。 只有叁颗,但跑得分散又远,她捡得慢,电话已经自动挂断。 沉翎缓步回来,第二个电话又进来了,她没兴趣看,不曾想坐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接听,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喂?燕柏,你在哪里啊?叔叔阿姨马上就回来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是白悦。 “啧。” 沉翎皱眉看着电话界面,那声啧似乎传了过去,那边停顿片刻,问,“燕柏?你和谁在一起的吗?” 结果下一秒,沉翎就直接给她挂了。 电话又飞快地打了过来。 她正想再挂,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却将手机拿起,燕柏接听后放在耳边,在沉翎身边坐下,“喂?” 距离很近,白悦声音又大,沉翎能听得清清楚楚。 “燕柏!你和谁在一起?” “……我没有和谁在一起。” 燕柏看了沉翎一眼,后者不屑地转过了头,压根不想搭理他。 “我听见了,我知道是谁,是沉翎对吗?” “不是,你听错了。” “所以你承认你跟别人在一起的了是吗?还不能告诉我?” 燕柏揉了揉眉心,神情烦躁了几分,再次朝沉翎投来了一个眼神。 沉翎还是不搭理他,直接站起来走一边去了。 却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好了,别闹,我很快回来,回来再说好吗?” “伯父伯母也来了?你先跟他们说会话吧,反正里预订时间还早。” “我爸妈?嗯,知道了。” 燕柏声音沉静,安稳中带着安抚,但眼神散漫,不起一丝波澜,完全公事公办的表情。 挂了电话,他就完全沉寂了下来,冷着眼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沉翎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直到他也看过来。 燕柏没避着她,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来这不是可以随便让人听见的。 “过来坐吧。” 沉翎没动,他又重复了一遍,神情也淡下来,她才坐过来。 燕柏在她身前蹲下,拉过了她受伤的手,比上次自然。 药品被摆出来,正要开始,他却突然开了口。 “我跟白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女朋友……” “闭嘴。” 燕柏怔住,抬眸看沉翎,她还是那副冷然的模样,只眼中带了些许挑衅。 “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到这种,听到就要打断的地步了?”燕柏笑了,眼底却毫无情绪,“你就这么讨厌我。” 沉翎才没反驳,她的确就这么讨厌他。 “想要跟一个人快速建立可靠关系的最好方法,是分享,”她淡淡说道,“分享你的秘密,你的不堪,足以把握你的东西。” 燕柏止住了话头,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含情眼,为什么就能一直做到,对谁都不感兴趣,一身的刺。 她说,“燕柏,我讨厌你,所以不想听你这些,不要妄图将我拉过去。” 沉翎说完,垂眸继续捻着手里的翡翠珠子,直径十毫米的大小,拿着没有大的触感好。 她也不在意他的情绪,正如她做过的,她对他放过的狠话,泼过他的可乐,都是作证。 沉翎从一开始,对燕柏就只有那声初见时,不大不小的一声嗤笑。 半响,两人没声。 燕柏突然拉着她的手,在伤口处吻了吻。 “沉翎,那如果我偏要拉你过来呢?” “那我明确告诉你,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帮你一丝一毫。” * 沉翎在家里待了两天,才被舅舅一个电话打回了学校。 其实不用他催,她自己也会回去,因为燕柏这两天下午都来给她送笔记和包扎。 伤口开始结痂,左手没有太多不方便,第一节课前十分钟,沉翎走进了教室。 班里几乎来齐了,有的刷题有的看书,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在她走进来时压低了。 莫名的,她感受到一种不同的,异样的气氛。 同学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聊天的声音更小,沉翎走到自己座位,途中跟好几个女生对上了视线。 她放下东西,敛眸缓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鸦睫浅浅投下阴影。 白悦还没来。 余光里,燕柏也还没来。 沉翎收回目光,已经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音乐软件。 耳机里的音乐掩盖了上课铃,白悦跟燕柏前后脚进教室,接着,吴群芳进来了。 “在上课之前,我先说一个事情。” 吴群芳往沉翎那儿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虽然学习之余也不能颓废体育活动,但是别忘了锻炼身体才是主要目的,而不是争夺输赢。这次篮球赛导致了两位同学负伤,造成了学业耽误,所以我跟体育老师商量过了,以后不再允许这种课上比赛的开展。” “当然,校园篮球赛还是要参加的,不过要注意分寸。就这样,上课吧。” “老师!我有意见。” 女声清脆嘹亮,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沉翎拔下一边耳机,刚刚听得七七八八,她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女生嗓门太大。 “这次事故是意外,是沉翎自己跟二班放话要甩一半比分,所以才受的伤。凭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要为她的嚣张买单?” 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白悦的死党冉西希,说着,她转头看向沉翎,“不信你自己问她,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说要甩分,一直不肯结束比赛!” 班里鸦雀无声,吴群芳半截话卡在喉咙里,视线焦点从冉西希又变成了沉翎,就连白悦也侧头看她。 沉翎眸光极冷,依稀可见耳边戴着的一边耳机,她没说话,只抬了抬头,余光注意到了一直埋头的燕柏不知何时开始看着她。 他目光也冷,是心如止水平静的冷,也是袖手旁观的冷。 沉翎又回头,淡漠地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吴群芳身上。 吴群芳反应过来,一把将书摔在讲台上,“冉西希!怎么说话的?这次受伤的又不是只有沉翎,难道熊维的伤就不算了?我不让你们比赛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一个个都那么争强好胜,今天摔断腿明天摔断手,那谁来负这个责!我负的起吗?” 说完,她一顿,矛头又指回去,“你呢?你负得起吗?冉西希!” 冉西希身子一颤,焰气霎时灭下去了许多。 这时熊维开口了,他站起来,略带抱歉地说,“吴老师,冉西希同学,真要就事论事其实还是我的责任,球赛是我跟老师请求的。” 他说着,看了眼沉翎,“是我连累沉翎同学了。她是替我上的,她上之前我们只差叁分就被超了,真要说,能赢还都是她的功劳。” “还有你说她嚣张,冉西希,当时你也在,你明明也听见了沉翎一个女孩子替我上场被二班看不起,那不是看不起爷们一班吗?沉翎同学把他们打服,自己受了伤,难道她还有错吗?” 冉西希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 吴群芳戒尺重重地拍打了几下讲台,结束了这场闹剧,“总之,不能打比赛就是不能打了,没有余地,也不要咋咋呼呼地推卸责任。冉西希,两千字检讨,这周交给我。好了,上课!” 沉翎揉了揉眉心,戴回了两只耳机,音量调高,直接隔绝了翻书声。 她回眸,跟燕柏对上了视线。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书,眼神没离开过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两分钟的对视,沉翎回过头来。 周围许多似是而非的视线,或打量或埋怨,似乎还有小声讨论的声音,她闭了闭眼,身子往椅背重重一靠,脑袋放了上去。 半响,她唇角忽的勾了勾。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以后在实验班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不渡2 * 沉翎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恍惚听见有人在叫她。 “沉翎。” “沉翎?” 女声轻柔,像一泉溪流,说不出的熟悉与温和,恍然间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合。 “沉翎,醒一醒。” 沉翎猛然站起来,动作带得桌椅摩擦地板出巨响,散乱长发遮覆了脸颊,她将头发往后一撩,露出一双泛红冷厉的眼睛。 阮依被她这样吓得后退两步,小心地问,“沉翎……你怎么了?” “是你叫我?” 不是记忆中那个人,只声音些许相似,沉翎撑着课桌缓了缓,哑声问,“……有事?” 刚被叫醒,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缕烦躁,阮依一顿,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只是已经放学了,大家都走了。” 教室里的确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冉西希就站在阮依身后,看向沉翎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讨厌。 沉翎冷冷瞪了回去,“不需要,你走吧,谢谢你。” 语气冷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冉西希来了气,一把拉住了阮依,“我都说了别管她别管她!这下看清楚了吧,人家根本不需要!” 阮依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沉翎还是那副样子,坐回椅子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睡觉时伤口被压到了,泛着疼,让她清醒了几分,冉西希已经拉着阮依走了,嘴里还不断吐槽,“什么人啊!不就是家里有背景吗?什么大家族啊家教这么差!” 沉翎深深呼出一口气,赶走脑子里那个不算久远的人,眉间不耐平息了些许。 * 收拾完东西,沉翎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出教学区要经过二班,里面还有人没走。 她刚走过二班前门,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听说你请假了,还好吗?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白止行几步拦在她身前,浅浅对她笑了笑,她不为所动,“我要走了。” “我知道,可以等一等我吗?” 他好脾气地跟着她,背着双肩包,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纸袋,又是那天那家的logo。 沉翎停住脚,垂眸看着纸袋,平静地告诉他,“我不要,赔礼道歉也不需要,你昨天给我的被我扔了,就在教学楼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知道。” 白止行接得从善如流,倒让沉翎怔了片刻。 他又把纸袋往前递了递,低声说,“那天我没排让,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我猜也不好吃。” 说着,他打开了纸袋,一阵清甜的食物香气溢开,里面罗列着好几种样式的糕点。 “今天的是我自己买的,特意让老板给我留的,而且也都是我觉得好吃的。这次希望你能尝一尝。” “而且,你又对我不感兴趣,是我想跟你做朋友,就该我主动的,这是我的诚意。” 又是句似曾相识的话语。 沉翎眼睫颤了颤,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青涩的少年。 他不像燕柏,燕柏举手投足都有股年少老成的从容,光看长相就能感受到的矜贵,对谁都温和负责的外表下是冷到透顶的心肠,总是带着伪善的面具。 白止行更像少年一些,说话斟酌着用词,考虑对方感受,不断地道歉,就算知道好意被辜负也没有气馁。 他眉目不如燕柏精致,双眼皮,眼尾有些耷拉,眉更浓一些,看人时毫无杀伤力,笑起来唇边还有一个酒窝。 “沉翎。” 白止行这次叫她名字的语气郑重了太多,身板也微微挺直,狗狗似的眼睛紧盯着她。 “我是二班的白止行,虽然我们之间走过些误会,我也冒犯过你,但我很想跟你做朋友。”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沉翎看着他,视线却往后滑了滑,玻璃上不知何时倒映了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正站在对面走廊上淡然看着这边。 燕柏手里拎着那袋给她包扎用的东西,神情看不出波动,就站在那里无声看着这一切。 接着,他看见沉翎在跟他对视片刻后,伸手接过了白止行手里的纸袋。 她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新月,看不出几分真,也不像假的。 她踮脚在白止行耳边说了什么,接着越过他离开了。 * 二中月考一般在月末,考完了会放两天假,并且成绩还会排榜,整个年级所有组合分门别类地排好。 年级前十的照片会贴在光荣榜上,而燕柏的已经很久没动过。 月考对他无足轻重,班里的氛围影响不了他,同样也影响不了不学无术的沉翎。 天气转暖,沉翎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戴着帽子蜷在座位上,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说实话,她还有点累。 “沉翎!” 门口有人大嗓门地叫了一句,班里不少刷题的同学皱着眉看过去,陈微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哈,打扰了。我找下人。” 白悦也皱了眉,上次她打电话给燕柏,燕柏那边传来沉翎声音后,她们交流少了很多。 沉翎对此很满意,她却一天比一天焦灼,加上月考的压力,几乎喘不过气。 沉翎要出去,白悦没让,但沉翎不在乎,直接从桌上过去的。 陈微是二班的,校篮球队女队长,天天来游说沉翎加入,乐此不疲。 沉翎从一开始的不耐烦逐渐麻木,每天下课去赶人,似乎也成了特别的体验。 只是班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其实不止班上,关于她的帖子讨论度一直没停过,知道这些,还多亏了每天被她赶的陈微。 年级基本都知道了,实验班有个不学无术有背景的漂亮学生,打得一手好篮球,但清高得要死,对谁都看不起。 “诶,不爱惜公物,看来论坛上关于你的帖子又能多一条评论了。” 沉翎唇角勾了勾,她一路溜着陈微来了球场,说,“今天有事,不让你了,应付完各回各家吧。” 陈微吐槽她不近人情,接着又说,“我天天缠着你打球,也没见你打我,你怎么跟帖子上表里不一啊?” 沉翎懒得理她,远距离一个投球,动作漂亮流畅。 “诶,不过这么多场球,咱俩也算朋友了吧?” 沉翎还是不理。 陈微急了,“白止行说你俩熟,他告诉我说多跟你接触接触,你人可好,怎啊么对我就双标啊?” “行了,”沉翎总算开口,“打球吧。” * 燕柏是稳稳的年级第一,白止行却是他照片旁边稳稳的年级第二。 要说真朋友,沉翎在二中是没有的。 她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羁绊。 白止行是敷衍,他太难缠,像她一个故人,但她总是借口不见他。 陈微么,她拿她当每天的运动量。 至于燕柏,沉翎没想过。 那天她在他面前答应了白止行的朋友邀请后,燕柏就出去参加竞赛了,白悦也一起,再回来,俨然像从未有过交流。 推开器材室的大门,沉翎来还篮球,不曾想就撞见了些别的东西。 女生娇滴滴的声音,手臂缠着身边男生的肩膀,门被猛然打开,男生下意识回头,女生缩进了他怀里。 “抱歉,我只是来还球的,”沉翎面不改色,率先瞥开了视线,在燕柏冷冷的目光中转了身,“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门被关上,燕柏猛地甩开了白悦的手。 他的衬衫被她扒下一半,他一开始还不知道白悦让他帮忙还羽毛球又跟来缠着他是为什么,现在却知道了。 燕柏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刚刚沉翎的眼神。 不屑,挑衅,玩昧又诧异,接着变回意料之中的平静。 如同那天她面对白止行,对他的样子。 强制决定的一周的平静,碎了个稀烂。 怜悯1 * 白悦今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冉西希问过几次,她都摇头不说,沉翎作为她的同桌感受更为明显,但懒得管她。 昨天器材室的情景着实尴尬,沉翎偶尔抬头能发现白悦在看她,又转过头去。 沉翎总是和燕柏对上视线。 后来她索性就不侧头了,用垂下的头发挡住他的目光。 这节是语文阅读课,老师让大家看书,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沉翎游戏玩久了脖子发酸,抬手揉了揉,余光瞥见白悦竟然也拿着手机。 学校虽然有具体规章制度,但一般睁只眼闭只眼,他们这种好学生上课也不会拿手机出来。 白悦停在微信聊天界面,上面大片大片的绿色,沉翎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开了下一把游戏。 她一般拿打野,基本都能带飞,但今天被人抢了位置,两分钟就送了两个人头。 这还没完,抢位置的人开始哔哔赖赖,甩锅给沉翎说她不帮。 沉翎没理,给他屏蔽。 结果他开始跟着她抢经济。 “沉翎。” 白悦突然叫她,沉翎被游戏惹得有些不快,皱着眉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烦躁,“干什么?” 白悦突然一哽,眼眶泛出红色,正紧紧盯着她。 沉翎眉心一跳。 “……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悦不说话,只表情越来越差,沉翎视线下滑,看见了屏幕上一个白色对话框的回复。 备注是燕柏,那句话不长,一眼就能看清。 「我没有在器材室的癖好,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接着,又跳出来一条,「别发了,我不想回。」 沉翎抬眸,白悦眼眶已然盈满泪水,欲落不落,她嘴唇微微张合,声音又轻又怜,“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是,这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啊? “明明都是因为你,凭什么你置身漩涡重心,还能这么悠闲自在!” 白悦声音猛地拔高,像安静看书的教室里平地起惊雷,霎时所有人朝她们看过来。 燕柏抬了头,一向冷漠温和的脸裂出些许裂痕。 沉翎神色一冷,感觉莫名其妙的,眉头紧皱地盯着她。 白悦注意到自己的失控,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缓缓地,压低自己的声音,靠近沉翎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那天跟他在一起的,是不是你?”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沉翎回话回得毫不犹豫,压根没考虑对白悦的冲击,下一句就如同刀子准确无误地往人心窝子戳,“燕柏那天回去没跟你承认?” 完了。 就是这句,白悦“唰”一下站起来,她扶着桌沿稳了稳,然后转身跑出了教室。 沉翎全程一动不动,眉眼早就拧作一团,耳机里传来角色死亡的声音,她的火气也开始冒起来。 “沉翎!你对小悦做什么了?!” 冉西希也站起来,上回两千字检讨的算还没算,她指着沉翎骂道,“不是,你对她爱搭不理我说不了你,但你这么欺负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沉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耳机一拔站起来,“没长眼睛去找人捐好不好?我刚刚怎么欺负她了?她莫名其妙找我问话怎么我还要给她跪着说啊?” “那她反应这么大,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吗?” 冉西希累积的不满已经到达顶峰,“白悦对谁不是笑脸相迎,为什么对上你就变成这样,难道你不该反思反思吗?” 沉翎再次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物以类聚,这两人道德绑架打结都打一种蝴蝶结。 燕柏还是坐在座位上,作为班长他本该站起来维持秩序,却罕见地没有动作。 沉翎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女朋友跑了不知道去找?” 突然被叫到的燕柏跟她对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她怼一句,“没长嘴还是没长脚?哦,忘了,你他妈就真是个哑巴!” 说完,沉翎一脚踹开面前的椅子,冷冷瞪了冉西希一眼,也风一样离开了教室。 这时燕柏起身了,眉目烦躁地把课本一丢,交代了一句维持纪律就出去追人了。 白悦第一个跑出去已经过了几分钟,宋鑫本来也跟着去找人,但又被燕柏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他去哪找白悦啊?” 郭佳琦问,整这么一出,他也觉得莫名其妙,结果宋鑫拧眉一想,“我靠,他好像不是去找白悦的。” “我看见燕柏追着沉翎去的。” * 二中绿化做得特别好,春日里的校园一片郁郁葱葱,还有几块休闲绿地,最大的一块有池塘,横着一座桥,被命名为状元桥。 桥对面有个凉亭,隐没在绿荫里,被比人高的树木遮挡了大半,就算是夏天里面也很凉爽。 沉翎还是某天打完球无所事事四处乱逛的时候发现的这里。 她抱着球往亭子里一坐,凉丝丝的风裹着淡淡水汽令人惬意,便惦记上了这里。 偶尔她会在这里待一会儿,享受独处。 但今天显然是个意外。 燕柏跟着她,两人一路到了凉亭。 此时是上课时间,四下无人,况且离教学区偏远,平时没什么人来。 “沉翎。” 沉翎不理会,一言不发地往前冲,燕柏身高腿长,跟着她毫不费力,两人一前一后隔了小段距离。 他又叫了她几声,过了桥,她突然停下,转身,问得直白,“你来追我,是不是有病?” 燕柏一顿,在她面前四步左右站定。 沉翎继续道,神色冷淡到极点,周身都散发着暴躁因子,“你女朋友,白悦,因为你闹脾气了,现在一个人跑出去,你追着我跑,怎么不直接从池塘边跳下去?” “沉翎。” 燕柏语气平静,压根没把她说的这些放在心上,他往前走了两步,沉翎没动,直直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跟她不是……” “但你们是情侣。” 沉翎忽的笑了,笑容里毫无温度,咬字很重,“你哄不哄她是你的自由,但忠贞,是起码的要求。” “如果我不呢?” 跟上次一样的句式,但他上次问的是,如果他非要拉她下水呢? “那就滚。” 沉翎一直控制着的脾气压不住了,“你现在站在我面前,一分一秒都让人恶心。” 燕柏正要说话,口袋里突然响起电话声,沉翎转过脸,两人站在凉亭边上,他看清电话屏幕上的名字。 白悦。 “是白悦。” 燕柏说,沉翎没说话,他接听后,却故意开了外放。 “燕柏……” 一声满是哭腔的呼唤,横在两人中间,有什么气氛开始蔓延。 “对不起,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也不该跑,我现在就回来,你别找我了。” “白悦。” 燕柏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睛却盯着沉翎,她背对他,长发随风飘得散乱,她没回头,但也没走。 电话里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 “燕柏,我想清楚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两家的婚约,你根本看不上我,哪怕我喜欢你这么久。”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一直都在我们所有人前面,我追不上你,我哥也追不上你。但,那个婚约帮我们绑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不高兴…” 白悦没忍住哭出声,声音也拔高了,“……你被伯伯跟伯母当人质一样塞过来联姻,被迫停下来看着我,或许最后也会像所有联姻的最后,找一对小叁小四小五……” 沉翎闻言皱了眉,依然没有转身。 “但我会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一开始不在乎,我……” 肩膀突然被人往后一拉,下一秒唇被捂住,来不及发出声音,燕柏已经一只手哽在她腰前将她整个人紧紧锢在怀里。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正对沉翎的脸。 有力臂膀收紧着,背后宽阔的胸膛回荡着节奏的心跳,好像被扰乱又好像没有。 燕柏低头,从后面埋首在她颈窝处,嗅到了他无比熟悉的玫瑰香。 接着,他松开了手,沉翎的呼吸得到自由。 “燕柏,我后悔了,我不想吵架……” 沉翎猛地止住了呼吸。 这个距离,她任何一丝一毫地声响都能传过去。 燕柏感受着她僵硬的身体。 其实还是很柔软。 她一声反骨,冷硬的模样从不为任何人褪下,身上却软得要命,将他的呼吸与心跳一并点燃。 “……燕柏,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燕柏压根没听,除了这最后一句。 沉翎的呼吸渐渐平稳,侧头就能被他亲吻的距离,她的骄傲让她不出声,也不让她看见一分一毫她此刻的表情。 燕柏很享受这种感觉。 有些病态,但他喜欢看她清高自傲,看她强作镇定。 尤其此刻还能触碰到她的香软。 “好…原谅你。” 燕柏说这句话时甚至是带着笑的。 沉翎嘴唇都快咬破,电话终于结束。 她开始剧烈挣脱,但这次他两只手都得了空,抱她抱得铁紧。 “沉翎,我的秘密,我的不堪,我的把柄……现在你都知道了。” “沉翎,你被我拖下水了。” “刚刚明明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期,我只空着一只手,为什么选择了妥协呢?” “是因为你怜悯她,还是因为你潜意识里终于承认,你招架不住我了呢?” “燕柏,”沉翎一字一顿,“我一定要弄死你。” “嗯,我等着。” 燕柏沉溺在她的发香里,不愿抬头,低声呢喃,“不过,你真的不知道你被孤立,被鞭策,都是白悦做的么?” “承认吧,你就该是跟我站在一起的。” ———— 卑微求珠 怜悯2 * 月考很快来临,班上一片紧张的复习气氛。 白悦自那天过后搬离了沉翎,坐上了燕柏后桌,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沉翎一个人坐的自在,偶尔无聊听着班上女生的议论思索。 她们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冉西希每次看见她都要吐两口口水,然后被沉翎避之不及的嫌弃气得发飙。 燕柏倒是没多大变化,座位原因,他跟白悦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太多,白悦几乎时时刻刻都跟着他。 白悦说不在乎燕柏找小叁小四小五。 但是她似乎很介意燕柏跟沉翎。 每次燕柏不经意跟沉翎对上,都会被她借口拉走。 当然,沉翎求之不得。 凉亭的那个拥抱,烙铁似的胸膛,裹挟了玫瑰香气的呼吸,近在咫尺侧头就能吻上的距离。 一并,跟那通电话,扰得杂乱无章,不想去面对。 月考那天,燕柏没来。 白悦想去找他,试都不想考了,被冉西希拽住。 沉翎进教学区时听见人讨论这事,那时距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她们在讨论燕柏不来,这次第一会不会让位给白止行。 她闻言目不斜视,脚步未停。 考室外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不少,背书声与交谈声交织着。 有人认出她来,窃窃私语。 “你们猜她会不会是伪装的学霸?” “得了吧,你以为写小说呢!” 沉翎冷冷看过去,那两个女生立马噤了声。 接着,她在人来人往中看见了一考室的白止行,按成绩分的,他坐第二个,第一个位置没人。 白止行显然也看见了她,沉翎没什么表情,他冲她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有女生上来跟他说话,再回头,沉翎就不在那里了。 她刚在厕所的镜子前整理了下衣服,身上外套是新的,不太妥帖。 刚走出来,兜里手机就响了,陌生号码,沉翎看了会儿,点了接听,但没有放在耳边。 对面没有说话,传来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沉翎皱眉,抬脚走了出去,正要挂断,却迎面走来一个不怎么想看见的身影。 白悦看见她也是一愣,飞快移开视线,从她身边走过。 擦肩的那一刻,电话那边终于来了声音。 “沉翎……我发烧了。” 是燕柏。 白悦猛地停住了脚步。 * 第一堂考语文,全部按照高考要求来,接着是中午休息,下午考数学。 燕柏真的没来,铃声响起后,这个消息被一路从一考室议论到最后一个考室,想不知道都不行。 午休在教室,但沉翎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去了那个凉亭,平时就没人的地方,现在更是静谧。 她在里面坐下,背靠漆红柱子,手机屏幕没关,随意地丢在一旁,上面躺了一条来自十分钟前的通话记录。 拨出,仍然是个陌生号码,一众备注名中格外显眼,但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沉翎闭了眼,就这个姿势休息,风过无声,鼻尖隐约萦绕着桃花香气,睡了过去。 但这个姿势睡不踏实,十分钟不到她就醒了,睁开眼,身旁多了一个人。 “醒了?” 白止行正拿着一本错题集看,见她醒了转头朝她一笑,午后的温暖阳光打在他脸上,镀了浅浅一层金光。 沉翎没说话,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前几天约你一起复习,陈微说你有事,要不要下次再一起?” 收了本子,白止行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她的表情,兴许刚睡醒的缘故,她视线不太聚焦。 像在看他,又像在看整个亭子,想着什么。 “没必要。” 半响,沉翎开口,她把腿放了下来,踩在地面上有了实感,睡意缓过来不少,“白止行,我之所以不拒绝你,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白止行闻言微愣,她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道,“她跟你一样天真,一样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她喜欢跟我待在一起,也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所以,这是你姐接受我的原因吗?” 白止行笑意变得勉强起来,他从没想过沉翎答应跟他做朋友是这个原因,她答应那天,他回了家激动地没睡着。 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初遇,一开始就是脱离掌控的起点。 沉翎跟周围女生不一样。 而他的着迷太唐突,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听说燕柏这次缺考,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沉翎起身,背对他拍了拍身上衣服,漫不经心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沉翎!” 白止行“唰”一下站起身,涨红了脸,“所以你跟我说这个,就是让我不要纠缠你吗?” “你没有纠缠我,”沉翎淡淡道,“只是我不想,跟任何人有牵扯。”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沉翎没有说谎。 不止他,整个二中,她都不想有羁绊。 包括对燕柏的厌恶,除了他的冒犯,更多的其实是窥探。 她的特立独行就是一道万丈高墙,隔绝所有或好或坏的靠近。 “沉翎,”白止行定定地说道,“我不信,我不会放弃的,我想要靠近你。” “要问原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大概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沉翎没回头,面上没有丝毫触动。 白止行几步走上前拦住她,跟她冷漠的视线对上。 “……沉翎。” “别叫我了。” 沉翎抬眸看他,缓缓启唇,“你的错觉而已。” “我……” “别急着辩解,白止行,如果你真心喜欢我,那为什么从来不在当着其他人的面跟有我交集?” 白止行呼吸一滞。 沉翎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睫轻轻眨了眨,唇角勾起一抹笑,却泛着冷,“你每次约我,从来都是找陈微。” “每次拦住我,都在放学后几乎没人的地方。” 她声音很轻,也很清晰,淡然地陈述事实,不带一点感情。 “还有刚刚,教学B区,几乎整个物化生都在走廊,而你,隔着墙壁窗户跟人群,只敢对我点头,动作甚至轻微到,来找你的女生都没有发现。” “白止行,你喜欢的不过是脱离掌控的欲感,而我是个异类,并且我从不孤独。” * 下午数学考完是四点半,直接放学回家。 沉翎没急着回去,反而去了趟药店,接着搭车去了另一个小区。 凭借短信上的信息,她准确无误地进入了小区并敲开了一道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屋里暖呼呼的,但在四月里似乎过高了。 燕柏只穿了一件短袖,长裤遮住脚踝,看见沉翎后怔了半响,接着往门边一靠,笑了。 “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沉翎眯眼,从他潮红的脸打量到没骨头似的站姿,门“嘭”一声被关上,她站在了他身前。 燕柏低头,没出声,低低地睨着她,这个角度,单眼皮看着又凶又懒。 平常在教室戴着眼镜,能遮住他一身的刺,现在,在她面前,尽数展现。 沉翎一把抓过了他的衣襟,把人扯了下来,距离陡然压近,她身上的香气慢悠悠飘过去,跟他身上柠檬沐浴露的香味儿交缠牵扯。 鼻尖相对,呼吸混杂在了一块儿,唇瓣间距离一指,沉翎用食指抵在了中间。 “……你赌赢了,小败类。” 她浅浅笑起来,恍惚间有几分真情,她再用拇指碾磨他的薄唇,毫不留情地摁下去。 燕柏没动,心跳呼吸好像都被她摁住。 “我反悔了,”沉翎笑,桃眸弯弯,一字一顿,“我要报复你的小女朋友。” 不等他反应,刹那间那股玫瑰香裹挟了柠檬霸道地掠夺方寸之间的空气,唇上一抹温软,接着刺痛感传来,玫瑰枝带刺伤了他。 果然比起逃避,她更愿意折骨为刀。 ———— 卑微求个珠叭 另外,沉翎的香水是芦丹氏的柏林少女哦~ 李长清1 * “李长清。” 沉翎挂断电话的手霎时一僵。 白悦缓缓转身,看见她挂了燕柏的电话,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 沉翎死死盯着她,下意识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白悦见她这反应,心下微惊,“反应这么大?” “你查我?” “嗯?” 面对沉翎冷冷一句审问,白悦却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稍微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怎么能算调查?” “不要没事找事。” 沉翎走近她,眸中泛出冷厉,她比白悦高,长发微垂在眼睫边上,盖不住周身的戾气。 来二中这么久,她从未对任何人发过火。 “一个名字而已,你就一脸要杀了我的样子。” 白悦知道此时面对沉翎不能怂,只要她露出一点点怯,她就再也在她面前站不直身子。 于是她坦坦荡荡地回视她,笑出声来,“我还不知道呢,原来我的同桌,是这种人。在新学校装得很辛苦吧?为什么要来污染我们班的风气呢?” “装?” 沉翎低笑一声,“我装?论装还是你能装吧,好学生。” “你!” 白悦被她这一句气出了火,忍着没发作,瞪着她继续说道,“那你呢?沉翎,抢闺蜜的男朋友,还对人大打出手,逼得给你当众下跪道歉,我看要不是……”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沉翎一把摁住白悦的肩膀,把人重重地抵到墙上,这边厕所一贯没什么人,白悦是故意过来偶遇的。 她力气很大,白悦抓着沉翎的手臂挣脱不开,脸霎时涨红。 “怎么,”她说话断断续续,死死盯着沉翎,“你也要对我动手吗?” “我不介意。” 沉翎收紧了手,捏得白悦肩膀那块地方疼的要命,不用说也能料想到会有抓痕。 她嗤笑一声,力道没有丝毫减轻,说得一字一顿,“不是挺能说么?不是把我查得这么清楚么?知道我暴力,还来惹我?” 白悦盯着她,喘了几口气,说不出话来。 两秒后,沉翎松开了她。 白悦捂着肩膀弯腰平复呼吸。 沉翎冷冷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刃,缓缓开口,“弄不死我,就别来挑衅我。” 接着,她转身就走,在迈出第叁步时身后传来白悦的咒骂,“沉翎!你就该滚出我们班!滚出我们所有人的视线里!” “是吗?” 沉翎脚步未停,脸色冷得吓人,说出的字不带任何情绪,好像刚刚失控的不是她。 “我猜你最想说的,是让我滚出燕柏的视线范围内吧。” 白悦没来由地一噤。 沉翎却没停,她又笑了,句句讽刺准确无误扎进白悦心窝子。 “怕他喜欢我?怕他跟我搞在一起?” “嗤,别怕了,他早就被我抢走了,”她终于回头,冲白悦笑得不能再灿烂。 “要不要猜猜什么时候的事?哦,是他见到我的第二天,就把我堵在了器材室,还锁了门呢。” * 沉翎把刚在楼下买的药往茶几上一扔,便面无表情地丢给燕柏一句话,“自己烧水。” 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唇色潋滟,口红都被吃干净了。 燕柏倚在沙发背上低头看着她,视线从唇一路滑到她穿着他拖鞋的脚上,点评道,“说得对,该备一双女士拖鞋了。” 沉翎给他翻了个白眼。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玫瑰的香气,厨房里传来响动,热水器运作声不大,但在安静的氛围里突兀得过分。 偏偏两人谁都没开口。 沉翎是无聊,打开了游戏玩。 燕柏什么也没做,等水烧开的间隙里,他倚着流理台往客厅望,沉翎不知道吃过什么,他现在舌尖都还残留着甜味。 他舔舔唇,原本因为高烧苍白干涩的唇早已红润,唇角还有一个不太显眼的口子。 加上眼底的淡淡青紫,燕柏还是病中憔悴的模样,却又多了几分旖旎之色。 沉翎打游戏很专注,没注意燕柏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撑下来,脑袋就在她耳边,瞧着她的战况。 着把逆风,沉翎这边只有她一个正战绩,前期优势被打崩,队友一直在相互甩锅,她索性开了屏蔽。 她视线不曾从角色上移开,长长的眼睫轻眨,那双仿佛藏了一池雪水的桃眸时而弯弯,时而不耐。 “就这么好玩?” 燕柏忽的开口,距离近的缘故,他声音压的很低,藏了笑,T恤领口宽大,俯身的时候露出了大片锁骨。 唇红齿白,脸颊潮红,精致而冷清的眉眼混杂了别的什么,是蓄意的蛊惑。 偏偏沉翎看都没往他那儿看一眼,甚至因为他的靠近微微偏了头。 “嗯?” “啧。” 她还开始不耐烦了。 燕柏盯着她,她手指操作飞快,刚好抓单了对方AD,几下就干掉了。 接着又来一个,她全身心都投入进去,操作流畅,不紧不慢地周旋。 游戏通报从单杀,到双杀,接着是叁杀。 对面只剩两个脆,她直接开了技能往上追。 不出意外的话可以直接五杀翻盘。 燕柏也盯着她屏幕上的角色,甚至还由衷感叹了一句,“好厉害。” 沉翎没搭理他,但眼眸下意识弯了弯。 下一秒就是四杀。 她追着最后一个残血进了塔,只需要最后一个技能就能五杀。 “沉翎。” “别烦。” 燕柏眯了眯眼,猛地扯过她的下巴,直接让她技能放了空。 “我操唔……” 一句脏话没骂出来就被堵了回去,沉翎的唇被他再次堵住,燕柏手劲没收,捏着她的下巴有些疼,但不容抗拒。 他一手探过去,扣住了她的腰防止被揍,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地在她唇上也狠狠咬了一口。 游戏里穿来被反杀的通报。 沉翎气得一把摔了手机。 她起身就要揍他,但力气比他小,被死死摁在怀里。 燕柏胆大包天,不怕死地挑衅,“让你不理我。” “我他妈后悔没弄死你!” * 燕柏吃了药,家里没东西,他要求跟着沉翎下楼买点吃的。 输了游戏,沉翎看他都是用瞪的,连想到明天白悦看见他们两人嘴上的伤都开心不起来。 事成了一定弄死他。 “沉翎,你想吃什么?” “要不要去店里?有家私房菜好像不错。” “不想在外面,打包也可以。” 沉翎一句都没理他。 燕柏得了便宜,心情正好,也不管她,自顾自说着。 他才发现他也能对一个女生说这么多。 她一句不回,他也能自娱自乐。 跟傻逼一样。燕柏评价自己。 转了个弯,他看见一家吃过的面馆,老字号,正要问她,余光却发现沉翎猛地停住了脚。 他从未见过她的这种眼神。 顺着看过去,面前一对男女有说有笑地正面对他们走过来。 男生清瘦,白,是温润的那种长相,说话很慢,女生也很温婉,一直点头附和着。 接着,男生抬起头来,直直看了过来。 燕柏察觉他跟沉翎对上了视线。 而那个女生也跟着沉默了。 沉翎一言不发,突然伸手牵住他,手指从指缝挤进去,十指相扣。 她直接拉着他转头往那家面馆走,边走边说,“吃这个吧,我走累了。” 李长清2 * 正是饭点,面馆里人来人往,沉翎手一直牵着燕柏,直到上了二楼,两人在角落的位置落坐。 沉翎甩开他的手,径直在一边座位坐下,这边临街,窗外就是车流人潮,她瞥一眼,那两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没说话,坐下就开始看菜单。 燕柏也没说话,但他一直站在她身边,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沉翎不管他,浏览着菜单。 空气静默片刻,他先开了口,“占完我便宜……就这么坐了?” “你占我便宜还算少?” 她反驳得很快,燕柏的视线从她面容滑过,还是那清魅的眉眼,抿直的唇线勾出几分冷意。 她很平静,目光平视前方,看着菜单,又像透着它在看什么,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 他坐在了她对面,说,“杨记开了很多年了,你可以试试他们的招牌。” 沉翎没接话,燕柏拿了她身前的杯子,用开水缓慢地烫了一遍,倒进自己杯子里,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动作行云流水,把茶推回了她面前。 “老板是临省人,口味偏重,招牌就是,如果你要的话,顺便也给我点一份。” 最后两份招牌上了桌,牛肉粒饱满分量足,葱姜蒜往上面一洒,带着热意的香气跟随圆润筋道的面条翻滚着溢出,深色汤汁勾着人的味蕾。 两人都低头吃面,燕柏吃的快,几下就半碗下肚,抬头一看,沉翎那碗跟没动过似的。 他搁了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头也不抬地问,“胃口不好?” 沉翎没回答,也放了筷子,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燕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隔着栏杆往下看了会儿,也接着起身。 * “嗡嗡嗡——” “嗡嗡嗡——” 洗手台上的手机又开始响,沉翎在水龙头下洗手,水珠甩了屏幕一片,上面是一串陌生号码,但已经是打来的第叁个。 直到电话挂断她也没接,用纸巾慢条斯理擦完了手,才拿起手机把号码拉黑。 “谁的电话。” 还没来得及转身,镜子里就映出另一个挺拔身姿,浅淡的柠檬香气环过来,沉翎偏头,入眼就是燕柏的胸膛。 他穿的纯色黑卫衣,一片干净的黑,领口露出些许皮肤,锁骨隐约可见。 “陌生号码。” 她把手机丢回兜里,整个人从身后被燕柏堵在洗手台前,半开放式的空间,有人从走廊过来就能看到。 但二楼人比一楼少多了,这边暂时安静,没人过来。 他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胸膛似有似无地挨着沉翎的脊背,双手往前撑在她两侧的洗手台,脑袋就凑在她耳边。 “什么陌生号码这么锲而不舍……” “是啊,比你还难缠。” 燕柏笑了,抬头从镜子里跟她对视,她明明长了一双桃花眼,眼神却透着挥之不去的漠然,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 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没有一句好话的红唇,刚刚在面对那对男女时少见地显现出了别的情绪。 那是一种多种情绪混杂出的矛盾感,像旧相识。 “什么人能比我难缠?” 燕柏又往沉翎颊边凑了凑,呼吸就洒在她唇角,声音更低,“不过,我好像比他们都成功。” 沉翎笑了,唇角一勾,“小败类。”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懒得再跟他玩洗手台游戏,转身就想走,燕柏比她高,她的视线被他肩膀挡住,手腕也被他握住。 “做什么……” 燕柏一把把她拉了回来,沉翎后腰抵上洗手台,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声,一她手撑在身后,还未出口的咒骂就被一抹温热堵了回去。 腰上锢了一只手,是他的掌心紧按着她,而另一边,扣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唇齿被撬开,他的舌侵入,沉翎要咬他,然他早有预料地退回,咬住她的下唇吮吻。 她吃痛,双手去推他的肩,但越推他抱得越紧,直到推不动,她完全被他摁在了怀里。 “唔嗯……” 口中溢出一声喘息,沉翎抓着他的后背使劲扯,再抓头发,燕柏属狗的,死活扯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忘了刚刚还有脚步声,燕柏才松开她。 沉翎的唇被吻得红肿潋滟,唇角还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口子,她有些失力,靠在洗手台上轻轻平复呼吸。 燕柏凑过去,与她额头相抵,指尖抚平她鬓角的碎发,见状扑哧一笑,“……还以为多厉害呢,这就不行了?” “闭嘴。” 她瞪他一眼,“不如你有现成的练手,我连被人碰一下都嫌脏。” “那你嫌我?” “我恨不得把你踹下河喂鱼。” 燕柏哈哈大笑,笑得胸膛一颤一颤的,身上香气越发霸道,直直往沉翎呼吸里串,让她偏了头。 他不让她躲,给人下巴扳回来,盯着她的眼睛说话,“沉翎。” 她睨他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嫌弃。 “以后别涂什么口红了,我吃多了不好,”他还在笑,指腹碾了碾她红肿的唇,说,“反正,我亲一下就够了,不是么?” “神经病。”沉翎脱口而出。 * 从杨记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灯盏式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像夕阳的尾巴,照亮小小一方地面。 燕柏烧还没退,刚刚吃了药好些,此时路上吹起了凉风,他的脸在灯下有些泛红。 沉翎看了他一眼,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板药塞进他卫衣口袋,“四个小时,可以吃了。” “你还帮我带出来了?” 燕柏有些诧异,那一板药在沉翎口袋里捂暖了,指尖触到,暖暖的。 她没回答,下巴朝一边便利店点了点,“去买水吃药。” 燕柏去了,沉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拿出手机给许听月发消息。 她给她编了两条翡翠手链,金线串的给她邮过去,她自己留了黑线的。 冰种翡翠,极浅极清的绿,泛着些蓝,每两颗珠子之间打个结,算比较独特。 那边立马回复过来一大串感叹号,接着开始清问她,「!!!!好好看!但是你最近怎么都没消息!!」 「手机卡路上掉了,刚补,微信也是刚找回来。」 「嗷嗷,那你在那边怎么样?我跟黎找个时间过来看你。」 「还好。你们不是要补课?哪来的时间。」 沉翎低头打着字,回复许听月的消息,眼前却突然笼下一片阴影,她以为是燕柏回来了,头也不抬地说,“药吃完了?慢死了。” “……沉翎。”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温润,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踟蹰,沉翎打字的手停住,接着,缓慢地抬起了头。 还是那张斯文好看的脸,带着副细框眼镜,偏圆的眼形毫无攻击性。 李长清俯下身跟她视线其平,目光游离过她脸颊的每一寸,最后停在她泛着肿的唇上。 那个小小的口子在唇角,像叼了一小片花瓣。 沉翎没说话,唇角的笑缓缓平了下去。 “沉翎。” 李长清又叫她,而她一双眼冷清清地看着他,不做言语。 “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关你什么事?” 沉翎站起身来,他也跟着站直,“我看见了,在洗手间,你们在接吻。” “那又怎么样?” “谢莹也看到了。” 李长清直视她的眼,想要从中捕捉到些别的,除了平静,淡然,冷漠之外的情绪,但失败了,除了一开始的怔愣,沉翎始终是平静的。 就好像几个月前,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他身边的椅子踢翻,红着眼睛的人不是她。 也好像,在他给她跪下道歉的时候捏着拳头拼命隐忍的人不是她。 “那现在呢?” 沉翎嗤笑一声,视线越过李长清身后扫了扫,“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她看见了吗?” “沉翎……” “还是说,你是个人渣,她看见过了吗?” 李长清还想说话,手机却突然响起,他拿出来,上面熟悉的名字刺得沉翎心口一痛,径直转过了身,“自己滚吧。” “沉翎!” “沉翎。” 两声同时响起,沉翎刚转身就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柠檬香气被夜风吹散了太多,反应过来时,她手中已经多了一瓶牛奶。 燕柏半抱着她,牛奶还是热的,阵阵温暖着她微凉的掌心。 “怎么了?” 李长清一边着急回复着电话,一边死死盯着燕柏,后者勾唇,淡淡瞥了他一眼,只专注于怀里的人身上。 “嗯?” 沉翎只觉得从未看燕柏如此顺眼过。 “没什么。” 她说着,眉眼漫不经心地往别处瞥了瞥,正巧对上李长清的视线。 她弯眸一笑,最后在燕柏耳边说了句,“只是你再不来,我就被烦死了。” 话音未落,她就勾下了燕柏的脖子,重重地吻了上去。 凛冬1 * 燕柏去学校那天是周一,正逢升旗,沉翎照例逃了,不凑巧被学生会的抓了个正着。 “几班的?” “一班。” “……沉翎?” 沉翎眼皮子都不抬,靠着廊柱不耐烦地皱着眉,问话的人却突然换了,面前笼下一小片阴影。 她抬头,只见别着学生会袖章的白止行夺过了旁边人的登记表,冲她无奈笑笑,“怎么没去操场?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眨了眨眼,沉翎会意点头,“是,正要去医务室。” 旁边的人显然从论坛上知道沉翎,闻言又看了看白止行,语气诧异,“你熟人?” “嗯,我朋友,”白止行把登记表还给他,拍了拍后者的肩,“去别处吧,我带她去医务室。” 另外两个学生会成员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沉翎,又朝白止行挤眉弄眼,才转身离开。 沉翎听见他这样大方地介绍,心下觉得好笑,眸子微眯着睨他。 “燕柏今天不值班?” 人一走,沉翎的第一句就是燕柏,毫不避讳。 白止行笑意微僵,“他一般不管这些,他有别的事情处理。” “突然问他,是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 “没什么。” 沉翎打断他,接着粲然一笑,“关心关心他罢了,谢谢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 白止行拦住她,“沉翎,你上次说的话我认真考虑过了,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我不在意。” “并且,”沉翎的回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就算你真的喜欢我,也就此打住。” “那燕柏呢?” 白止行语速快了几分,“你喜欢他?” 沉翎勾唇笑了笑,不答,推开了他拦路的手,“谁知道呢。” 耽搁这一会儿,升旗仪式已经结束了,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回走,沉翎经过年级大榜时听见有人讨论,“看吧,我就说白止行考第一板上钉钉了,他跟燕柏一贯甩第三几十分的。” “对啊,这次燕柏缺考,白止行第一,甩了第三二十多分。” “那燕柏平常能甩白止行多少分?” 沉翎冷不丁插话,几个女生回头看她,一下子支吾起来,“一般是……三十分。” “好的,谢谢你们。” 她一笑,桃眸漂亮,周身气场消散不少,论坛上关于她的照片都挺模糊的,原因无他,只是她平常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趴着睡觉,几个女生一时没认出她来。 “夸我呢?” 身后传来清润男声,沉翎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她侧目,不出意外看见了燕柏棱角分明的半张脸,离她极近。 他身上一直都是很清爽的沐浴露香气,像柠檬混杂了薄荷,又有些甜。 脊背若有若无贴上他胸膛,似乎还残留着水汽。 “哪只耳朵听见的我夸你?” “沉翎……让我看看。” 燕柏一手按住她的肩,凑近大榜仔细看了起来,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最后段,“哦,在这。” 他指着年级倒数一百五十二名的地方,清清楚楚的「沉翎」,“不错,没进前一百,数字也挺吉利。” “哪儿吉利了?” “五十二,”燕柏笑着,声音低了些,“…喜欢我。” 沉翎给他翻了个大白眼。 其实就他们说话的空隙,除了原本那几个女生特别惊恐地瞟他们,下操场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也驻足明里看大榜暗里看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毕竟,认识沉翎的可能不是很多,但燕柏,绝对是人尽皆知的地步。 他跟白悦全校嘱咐,却跟她挨得这样近,沉翎还是侧头的样子,这个姿势,只要他低头就能吻到。 她余光透过人群,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笑了声,“走了,你正牌来了。” 燕柏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手腕,“…晚上见一面,我来接你。” 沉翎笑意未减,假装不经意地对上白悦难看的脸色后,便转了身,“看我心情吧。” * 晚上七点半,沉翎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她才慢悠悠地下楼。 结果走出小区大门连燕柏的人影都没见着。 她顿时觉得不爽,打开微信,才发现燕柏给她发了消息。 「知道你想晾着我,这几个电话只是提醒你的。」 「我准备出门了,八点前能到。等我。」 沉翎呵了一声,不客气地按语音,“没想到我们号称高岭之花的燕同学除了作风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那边很快就回了,但她摁了手机没看,找了个长椅坐下。 又是上次燕柏买药,她坐着等的那个长椅,只不过这次的珠子已经串好戴在了她手腕上。 把玩珠子的间隙里她抬头,远远又望见有个身影正冲她走过来。 沉翎脸色再次沉下来,冷冷道,“怎么,还来我这蹲点?” 李长清在她面前三步处站定,说,“我们谈谈。” “不谈。” “关于谢莹的,也不谈?” 她抬眸,眼神似刀,一字一顿,“我早就说过了,你们无论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但是……” “燕柏!” 李长清再次被打断,沉翎朝他身后喊了一声,燕柏显然也记得他,眉头微皱,打量着他。 见状,李长清只是丢下了一句,“沉翎,你最好不要后悔你今天的话。” 他离开后,燕柏扣着沉翎的手腕,指尖轻轻拨弄上面珠串,“…这才下楼多久就又有男人找你,你行程还挺满。” “那跟燕同学还是没得比。” 她笑,却没几分真心实意,“你啊,就是我人生里的最大的败笔。” “那起码,我还能进入你的轨迹,不是吗?” … 燕柏带着沉翎去了老城区,出乎意料的,那边并不冷清,略显老旧的房屋间街道灯火通明,这边靠近护城河,空气里弥漫着咸涩水的气味。 晚上八点多,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 “还以为你会带我去酒店呢。” 沉翎看着一路上行走的商贩,摆摊的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她没见过的小玩意,重城夜市经济很发达,就算是凌晨外面也很多人。 不过她转学前都是在林城读的,那边城中心区繁华,但两极分化严重,城中村也多。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印象?” 燕柏真被她这口出惊人笑到了,“我要真带你去,你不打我?” “不打,文明社会,”沉翎淡淡道,“我报警。” 来夜市前,她的注意力才稍微集中了一些,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李长清的话对她不是毫无影响,她在车上发了一路呆,燕柏竟也没打扰。 他们像普通早恋学生一样,一边闲逛一边说话,虽然大多数都是燕柏在说。 斑斓的灯光打在沉翎脸上,她出门前连口红都没抹,唇色泛着淡淡的粉,此时晕染上了色彩。 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话题,燕柏大多数只是让她看这看哪,直到两人停留在了一个转角,他突然让她等一会儿他去买东西。 一样的,他还是把手机丢在了她那里。 “别急着跑,我不会花太久。” 沉翎神情无奈,“我还没到那种不看着就会跑的地步。” 燕柏走后,她一个人站在路边发呆,人们来来往往,她懒得去看。 直到一个捧着摄像机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叫住了她,“姐姐,我很喜欢拍照,刚刚看见你和那个哥哥在一起,我觉得你们很配。可以让我给你们拍个照吗?” 沉翎盯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情侣,不需要。” “难道就没有那种倾向吗?” 女孩不死心,“我跟了你们一路,你们都长得好好看啊。”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沉翎眨了眨眼,朝女孩一笑,眸子眯成一道缝,说,“其实啊,那个哥哥有女朋友。” 接着,她又指了指她自己,“我呢,是他见不得人的小情人。” 于是燕柏拿着两杯饮料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女孩惊恐复杂的目光,飞快地远离他。 他给沉翎递过去一杯,类似竹筒的杯子,插着吸管,“怎么了?” “没什么,”沉翎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口感甜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米酒做的饮品。有点度数,你能喝酒么?” 沉翎睨他一眼,“瞧不起谁呢。你千杯不醉?” 燕柏笑了,也喝了一口,“我不知道,没碰过酒,今天第一次。” “醉了我可不会管你。” “知道,丢我的时候换个安全的街道,”他凑近,拉着沉翎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呼吸带着淡淡酒气,“不然,我这样的被人捡走了,你就亏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转角,他们旁若无人地耳语,燕柏低着头,额头快要与她的相抵。 “……那怎么才不亏?” 沉翎抛着勾子,声音故意放得低又软,“嗯?燕同学,你觉得白悦亏一点还是我呢?” 燕柏不出所料地上钩了。 他摁住沉翎的后颈,脸颊一点点凑近,唇眼看就要覆上她的,她却一把拍上他的脸毫不怜惜地推上了旁边墙壁。 “怎么可能,我沉翎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她笑着,“燕柏,你怎么就来招惹上我了呢?” 凛冬2 * 成绩出来后,答题卡会被分好发下来,老师会开始讲解卷子。 但在讲解前,吴群芳打开了一个表格,“今天这节课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次的考试成绩。” 沉翎还在整理刚发下来的一沓答题卡,神情烦躁。 “这次大家的发挥都不错,但出现了班级整体下降的情况,”PPT上,第一栏是平均分,以及跟其他两个实验班的对比,“我们班的平均分是所有实验班里最差的。” 虽然只是零点几分接近一分的差距,但的的确确是垫底。 一班一直都是第一,从未出现过失败,而这次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沉翎浑然不知,其实她压根不在意,整理完卷子,她对上了几个人的视线,都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 吴群芳当然也知道是因为沉翎拖了后腿,所以没多说,开始分析个人成绩。 “我们班长这次因为生病错过了考试,短暂地失去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说到燕柏,吴群芳语气又柔和许多,“我相信班长已经调整好状态,随时准备拿回第一。对吧?” 燕柏站起来,“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沉翎抬头,两人目光相接,她懒懒地拍了两下手。 别开眼,才发现白悦在看她。 沉翎冲她嘲讽一笑。 下课后,冉西希不出所料地开始吼,“真是的,我们班这次拿了全部单科王还会被骂。” “平均分拉后腿了,”白悦淡声,视线有意无意地往一边落,“没办法的事。” 沉翎戴上了耳机。 “也不知道某些人是什么心态,自己不学还要给全班找不痛快。” 沉翎打了个哈欠。 “我要是她,我根本不好意思踏入……” “啪——” 沉翎桌上的一堆书猛地摔下来,一声闷响惊得冉西希霎时噤了声。 “不好意思,”沉翎探出头一看,书散落了满地,“手滑了。” “你!” 沉翎起身,淡淡地环视了一圈。 燕柏坐在自己位子上,面无波澜地看着这场闹剧。 白悦站在他旁边,美眸沉沉。 冉西希怒目圆睁,看着像下一秒就要骂人,又因为忌惮不敢开口。 “你好。” 这诡异的气氛随着被敲响的教室门被打破,白止行拿着一捧卷子,“这是你们班的练习卷,老师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另外,找一下沉翎。” * “来挺巧啊,”沉翎踹着脚边石子,“说吧,看多久了?” “没多久。” 白止行顿了顿,“看见她们为难你,我就没再看得下去。” 那一沓是二班的卷子,他只是路过,想要为她解围,所以出此下策。 “帮我?” “嗯。” “白止行,你妹妹可也站在那里的。” “小悦她……是有点不懂事,”白止行停下脚,“沉翎,我替她给你道歉,别为难她。” 沉翎盯了他几秒,笑了,走快了一些,“她有你这个哥哥,还挺幸运。” “我看过那个帖子。” “哦?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个扒我帖子是你妹妹开的了?” “不是那个,”白止行拦住她,拿出手机,“沉翎,昨晚有同学在老城区的夜市看见你们了。” 她顿了下,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嗯,所以这个帖子也是你妹妹开的么?” “沉翎。” 他们此时已经穿过教学区,走到了那个雕花长廊,这个地方,沉翎能看见远处几个大垃圾桶和大榜。 第一次见燕柏跟白悦,他们就是站在那里。 “这事小悦知道吗?” “你觉得她知道吗?” 沉翎反问得很快,眼里一点被抓包的羞愧,不好意思都没有。 莫名的,白止行看向她时,心底像被什么刺了刺。 “她昨晚睡得很早,今早也没看手机,还不知道。” “事实如你所见,”沉翎抬眼,脸上没什么情绪,“我知道他们是一对,我昨晚也的确跟燕柏在一起的。有什么不对吗?” 白止行沉默了半响。 最终,他也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沉翎,我知道你跟燕柏只是普通朋友的,对吧?” 沉翎直接笑出了声,但没反驳。 他们兄妹俩,怎么都那么喜欢粉饰太平。 “白止行,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明知故犯,就是要报复白悦呢?” 这次他沉默的间隙更长了。 就在沉翎觉得他不会回答,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开口了。 “沉翎,我希望你,别太过分就行。” * 放学后的教室门窗紧闭,窗帘都被拉得严丝合缝,不透一点缝隙。 课桌受力碰出声,桌腿与地板摩擦,伴随着一声轻哼,沉翎被燕柏顶上课桌,后腰抵着桌沿。 她不太舒服,往他下唇狠咬了一下。 燕柏眯眼,握住她的大腿把人放上桌。 这是白悦的桌子。 燕柏站着,顺手把沉翎的腿往自己腰上环,贴得更紧。 她仰头,勾着他的脖子回应。 唇舌交缠,呼吸间气息混乱,她香水的的后调很甜,唇很软,其实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只是本能地往深处探寻。 呼吸越来越急促,薄红窜上脸颊,沉翎的卫衣领口本来就大,此时滑下,露出大半锁骨。 “唔哼……” 燕柏的唇离开,用那双写题演算的手摁住她的后腰,低头在锁骨处轻啄。 “几辈子没见过女人…” 沉翎不用看也知道唇又该肿了,她抓着他的头发,偏头喘息,“还是说,偷吃很有快感?” “是你才爽,”燕柏叼着她颈边小块肌肤吻,语气轻浮,“她哪儿有你大。” 沉翎暗骂一声,在他侧头时一口咬上他颈侧,狠狠的一个牙印。 燕柏头都没抬,肆无忌惮地往她锁骨上留吻痕。 “属狗的?” “待会去找白止行,”他退开,额头抵着她的,“给他吓死。” “爽得你。” 燕柏的手在沉翎的衣摆处有意无意地摩挲。 她看在眼里,“敢往里伸就弄死你。” “不是说是我小情人?” 他低头呢喃,唇边的笑有点坏,“不得履行履行情人的义务?” “你女朋友履行过义务?” “我说了,跟她没跟你爽。” 沉翎掐着燕柏的腰,仰头跟他对视,鼻尖抵着他的脸,软软的,“好学生,说真的,跟她好那么久,一点肉都没吃?” “她哪儿有肉啊,”他垂眸往她胸上瞟,然后认真思索了两秒,“牵手算么?” “跟她就禁欲,对我就肆无忌惮对吧?” 沉翎一脚踹他小腿上,把人从身上推了下去,“不早了,今天就陪你玩到这儿。” “就这么一会儿?” “嫌少?” “不然?” 沉翎笑了,说,“要不你去当鸭,我来做一回你最漂亮的客人。” “胡说八道些什么,”燕柏一把把她拉回到怀里,下巴磕在她发顶,“下次去我家?” “凭什么去你家?” 门外有人走过,沉翎低着声讽刺,“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跟你有一腿。” 她凑近,红唇咬着燕柏的耳朵轻语,“知道我插足了全校公认的郎才女貌,知道我沉翎狼心狗肺是个……” “你要是真的介意,就不会主动提要报复她。” “那你要是真的在意,也不会愿意我被别人怎样评论。” “沉翎,愿不愿意都是虚的,”燕柏笑了,“难道我现在不是实打实的在陪你做狗男女?” * 果不其然,当晚沉翎跟燕柏在夜市的照片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帖子浏览量很高,还在不断盖楼,点赞最多的那个匿名用户是这样说的。 「我是隔壁职高的,喜欢摄影,昨晚碰见很吃他们的颜,所以主动找到图中小姐姐想给他们拍照。小姐姐拒绝了我,说他们不是情侣,只是情人的关系。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后来问了在这边的同学才知道那个哥哥真的有女朋友……」 「全程都很亲密,因为我还悄悄跟了他们一会儿,看见他们在角落里挨得特别近…像在接吻。」 帖子的热度还在持续上升,而置身风暴中心的两人还浑然不知。 沉翎跟燕柏都是从来不看校园墙或者论坛的人,但到了第二天去学校,她还是猜到了。 她今天难得穿了衬衫,把领口遮得严严实实,双手插兜,对一路上的注视视而不见。 进了教室,白悦还没来,燕柏已经到了,他正在自己座位上气定神闲地记单词,一点也没受影响。 要不是沉翎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他校服领子最上面,一小片遮不住的红痕。 是昨天下午为了报复,她在他怀里突然转身,留下的一个很重的吻痕。 上课十分钟左右,白悦终于来了。 她戴着口罩,像是感冒,老师点了点头让她进门。 不出所料的,她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途中她跟沉翎对上视线。 沉翎的眼神从她红肿的双眼上滑过。 燕柏还是没抬头。 下课后,冉西希和几个女生立马围了过去,沉翎听见白悦用沙哑的声音跟解释着。 “没……你们想多了,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件事燕柏跟我说过的,他要去那边买东西才顺便带了沉翎。” “那个照片很模糊,夜市很吵,说话不靠近一点听不清的。你们不要再随便揣测了。” 听完,沉翎伸了个懒腰,眼角眉梢都愉悦了起来。 白家两兄妹,真就是自欺欺人一把好手。 长夜1 * 重城,长夜酒吧。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五彩斑斓的彩灯胡乱映射,人们用装满啤酒的杯子碰杯欢呼,酒沫子随空气汗湿了台上摇摆身姿的火辣女人。 音乐鼓点节奏把握着每个人的体感,温度升高,气氛如浪潮一次又一次被推向高潮。 台下一个圆桌坐了一群人,啤酒鸡尾酒冰块果盘各种放了一堆,重城春末硬生生被搞出了几分夏季的意味。 陈微举起一杯泡沫都快溢出来的啤酒,猛地凑过去碰沉翎的杯子,“我靠。” 有少许洒在她衣服上,“你别挨我!” 陈微笑得没心没肺,一把搂住沉翎的肩,“脏了就脏了,我赔你件新的!” 沉翎就是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今天她们体育生跟二中的比了一场,完胜,陈微爱热闹,路上还不忘把沉翎抓了过去。 席间她对上了不少男生的视线,似乎搞体育的精力都旺,喝酒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你今儿一直闷闷不乐的,姐带你来熏陶熏陶。” “我喝过的泡沫子被你喝过的酒都多。” 沉翎从进来后手里就一直捏着手机,陈微凑过去一瞧,她又给按熄屏了。 但她也看清了,短信界面,陌生号码,对方发来了很长一段话,沉翎就这么盯着看了一晚上,也没回复。 “要喝是吧,我今晚就陪你喝个够。” 沉翎把手机一收,满上一杯啤的,“来!” 冰块伴随着各色酒液玻璃碰撞,她是真能喝,酒过三巡陈微已经喝得大舌头了,抱着他们班同样被她抓来的男生说胡话。 男生叫何钟越,那场球赛过后他来跟沉翎道了歉,为他们男生瞧不起人的话。 沉翎也有些上脸了,泛着些红晕,桃花眼水盈盈又迷离,手里把玩着空酒杯,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有男生已经蠢蠢欲动地坐到了她身边搭话,偏偏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有人按耐不住地朝她吼,“怎么啊?沉翎,我们全队的体育生都比不上燕柏那个小白脸?” 这下她有了反应,笑起来眼眸弯弯,像摇晃的红酒,“废话,毕竟人家白啊。”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体育生啊?” 沉翎一笑,仰头喝尽了杯子里的酒,让他们更加来劲。 她觉得烦,正想找借口离开,抬头间就瞥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经过,她挑眉,把杯子一放。 “抱歉,我看见我朋友了,失陪了。” * 把白止行从那女人手里救下来后,她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他,迫不得已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他回去。 白止行刚刚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抱着往电梯走,距离极近,看着没什么异常,但沉翎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这下,原来还真是被女人灌了。 “你家在哪?” 沉翎毫不客气地拍他的脸,很烫,后者迷迷糊糊睁眼,“沉翎…你……” “住哪儿?” “怡景花园。” 学校旁边的小区,应该是为了上下学方便住的地方,沉翎把他拉上出租,白止行喝醉了很安静,靠着椅背睡觉,中间被她戳醒,免得睡着了她拖不动。 她一直扶着他上了十二楼的电梯,到门口,摸出他口袋里的钥匙开门进去。 刚想把他就那样丢在沙发上,白止行就吐了。 沉翎沉默着翻了个白眼,又走回来,“我就当今天行善积德。” … 白止行醒来时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光线柔和。 他只记得被邀请去聚餐然后去了酒吧,喝了些酒,其他都不知道了,头还隐隐作痛。 门半掩着,透出些客厅的灯光来。 白止行迟疑片刻,走了出去。 沉翎就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陷进去,手机屏幕淡淡的灯光映在脸上,她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垂眸看着屏幕,划都不划一下。 白止行只觉得心跳突然加了速,他缓步走近,看见了她脸上两团不甚明显的红晕,以及对着屏幕上的短信界面发呆。 “醒了?” 沉翎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醒了就行,我先走了。” “等等,”白止行看见墙上挂钟,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留下来吧。还有,是你送我回来的吗?我好像喝醉了,如果给你带来了什么麻烦我……” “你在酒吧被比你大的女人灌醉了,我大发善心救下你,”沉翎打断他,“不用谢谢我,也不用道歉,虽然我十一点就把你送回来了但因为你吐了一地就没走得了。” “抱歉,我……是有点没防备心。” “客厅是我请钟点工来打扫的,夜里不好请,多花了点钱,别忘我这恩情。” 白止行是真的不好意思,连忙给沉翎倒了杯水递过去,后者也不扭捏,拿起就喝了。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但我可以睡外面,你去我床上将就着睡一下吧。” “不用,我就在这,天亮我就走。” 白止行没坚持了,但跟着在沙发上坐下,似乎是要陪她。 沉翎的目光还是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过了这么久,酒的后劲儿渐渐上来,她毫无睡意,脑子越发清醒。 屏幕上,除了今晚挂掉的不知道多少个燕柏的电话,其实她一直看的都是谢莹的短信。 「……过去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我也不想再跟你联系了,沉翎,我很难面对,不追究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了。难道你连这都不肯放过我吗?别再纠缠长清哥了,我真的,真的只想好好跟他走下去。谢谢你成全。」 沉翎摁掉手机后一把砸上了地板。 白止行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走过去替她捡起手机,所幸有地毯它毫发无损,“心情不好吗?可以跟我说说。” 她睁开眼,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容易冲动,这让她砸了手机,但也让她少见地有了倾诉欲。 但沉翎不相信任何人。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白止行,半响后,也不过像嘲讽似的一句,“你们男人是不是生来就具有虚伪的能力。” 白止行想起来他看见过的,跟她站在一起过的,除了燕柏之外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其实那两次,他都看见过,隔着远远的马路,沉翎的表情很难看,像全身的刺都冒了出来。 “沉翎,”他俯身,双手缓缓撑去她身侧,两人颊间隔着一拳距离,“我知道,你很坦诚,你做事都有自己的准则。” “你只是不相信别人,只是分的清虚情假意,那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我理解你对小悦,也包容你的做法,但一个人憋着难受,能不能让我为你分担。” 醉意弥漫模糊了她的眼,眼前白止行的眸子里像缀了星子,如同一团赤诚的火,即使知道背后是如出一辙的虚伪。 是跟谢莹如出一辙的天真。 但此刻沉翎的确动摇过一瞬。 “白止行…” 她忽的抬手,勾下他的脖子,嗓音低低宛若海妖塞壬,“止行,止行,止步此行啊。” 下一秒,两唇相贴,白止行霎时身体僵住,被她漫不经心地挑逗,像在给一个奖赏,眼神彻底清明。 被拉下水的,燕柏一个就够了。 毕竟,他们才是狗男女,绝配。 * “沉翎,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开心了吗?” 在三次打招呼被沉翎当空气后,白止行终于将她拦在了走廊,“可以说说吗?” 周围有路过的同学眼神时不时往他们身上瞟。 “干什么啊?白止行同学,”她皮笑肉不笑,“我们很熟么?我可是让你妹妹戴绿帽子的人啊。” “沉翎…” 距离那晚她亲他只过了一天,沉翎就已经端上了翻脸不认人的做派,她低声,“那天晚上喝多了,玩玩你,你不会还当真了吧?” 白止行话头一哽。 “很感激你对我还抱有过那么美好的印象,”沉翎笑笑,“不过很遗憾,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白止行同学,不要再缠着我了。” 说完,她也不再顾忌他的面子转身就走,冷眼回视旁观的人,坦荡地好像被挂在论坛上和燕柏有一腿的人不是她一样。 燕柏正拿着卷子从楼上下来,视线淡淡滑过怔愣在原地的白止行,脚步未停。 他腿长,走的快,没几步就追上沉翎,旁若无人地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说,“前天晚上挂我电话?” 沉翎头都没偏,跟不认识似的,自顾自进了教室。 … 其实并不是所有老师都不待见沉翎,比如他们班主任吴群芳。 吴群芳教英语,沉翎别的不行,就英语能考班里平均水平,所以这次英语平均分并没有掉太多。 所以在英语课代表请假后,她被吴群芳安排去打印室印卷子。 恰好一打印室关门了,二打印室可以让学生自己操作,这边偏,人少,沉翎进门后便专心捣腾,没注意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很负责啊,沉翎同学,”关上门,燕柏站在她身后,语气轻飘飘的,“我来监工不介意吧?” 沉翎头都没回,“介意就能让你滚?” “都这种关系了还让我滚,”燕柏从身后拥住她,将她困在他胸膛与长桌的方寸之间,“并且还是人尽皆知呢。” 她正要回怼,身后门锁再次传来声音。 “咔擦。” 沉翎一把推开他跑过去,狠拽了几下门却纹丝不动。 被锁了。 “你猜猜是谁干的?” 燕柏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缓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不对,这都不用猜了。” “你知道,你跟过来,你还不告诉我。” 沉翎被气笑了,一双桃花眼冷冷地瞪着他,“你的小女朋友知道你也在吗?” “你觉得她放心把我跟你关在一起吗?” 燕柏忽的将她推上门板,双臂撑在她两侧,低着头越来越近。 沉翎脑袋偏了偏,还是笑着的,“是啊,燕同学,你干的不就尽是些毫无下限,上不了台面的事儿啊……” “哪种?” 下一秒,燕柏直接勾起她的双腿将整个人抱起来,沉翎一惊,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接着被他腾空压上了门。 靠。 某个部位完完全全,严丝缝合地贴在了一起。 沉翎骂了一句,使劲儿挣扎,偏偏燕柏个高力气大,抱得也死紧,门板被两人的动作弄得直作响,没干什么听起来也像在干什么。 “放我下来,”她咬牙切齿,“登徒子,你信不信先废了你,反正你的小女朋友一样的伤心。” 燕柏咬着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脸颊两侧连着脖子都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别动……啧,怎么,跟白止行就可以过夜,我碰你一下都不行?” “他妈的白止行比你听话好亲多了!” “你再说一遍?” “燕柏,你他妈就是个败类,流氓,王唔……” 燕柏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又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提,狠狠压在了门板上,趁她说话时双唇开合舌尖探了进去。 她应该吃了颗葡萄味儿的糖,他尝到了甜味,又被她抗拒的舌往外推,吻得更加深入起来,胡搅蛮缠,不放过每一处地方。 细微的水声直让人听得面红耳赤,沉翎感觉到他的硬度不敢动了,手抓着他的头发,任凭他索取了起来。 燕柏已经很克制了,不然此刻早就不只是半硬不硬的状态了。 她身上的馨香太要命了,除了香水,他还闻到了另一种淡淡的,温和安心的香气,应该是沐浴露的。 “沉翎…” 燕柏的耳尖都红透了,却还在意犹未尽地在她脖颈间嗅着,带着试探,衬衫扣子前两个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开了,他就覆在上次马上消完的吻痕上,再次加深。 “你好香…” “滚……败类。” “以后不许勾引白止行,不许勾引其他男人,勾引我。” ———— 女儿是有点渣女属性在身上的。 燕柏也是有点技高人胆大在身上的。 因为是双c 所以一个耳朵红透强装镇定,一个失去理智直接炸毛 明面上狗男女私底下小纯情,我愿称之为奶凶嘿嘿嘿~ 这半章4k了 下一更125珠 因为我总要留点时间更隔壁《玫瑰债》 不过隔壁完结了就专门更这个了 爱你们~感谢支持,按着小败类给大家鞠躬道谢! 啊,你问女儿呢? 女儿当然是跟我一起按他头了啦哈哈哈哈哈 长夜2 * “嗡嗡嗡——” “嗡嗡嗡——” 伴随着燕柏手机振动的还有门外焦急的脚步声,“燕柏?” 是白悦的声音,她停在打印室门口拍着门,“你在里面吗?我听见了。” 一门之隔,沉翎被燕柏压在门上,他捂着她的嘴,没急着回应。 两人都衣衫不整,燕柏的校服扣子被完全解开,她的外套也掉在地上,碎发胡乱地糊在颊边,衬得那清明含着嘲讽的桃花眼情迷了几分。 “怎么来得这么快。” 手机还在振动,燕柏用气音颇不悦地说道,沉翎挑着眉看他,一脸看热闹的意思。 门板被拍得啪啪作响,白悦在那边快急疯了,她只是转头去拿了个钥匙把沉翎锁进去,然后把钥匙丢掉,谁知道燕柏也进去了。 本来就是放学前最后一节课,现在放学了她才追过来,她没追过来的这将近一个小时,谁知道里面做了些什么。 燕柏还是没松开沉翎。 他摁掉了手机,慢悠悠地对着门开口,“去保卫处叫人,门被反锁了。” “燕柏,”听到他的的回应,白悦反而更加不安,“好,好,我马上去,你等我。” 只是燕柏压根没听见她的话,因为沉翎在他们交谈的间隙里,眯着眼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 暖湿潮热的触感像火折子,将刚刚堪堪压下去的火再次点燃。 门板猛地发出一声响。 是燕柏把沉翎的手腕捉住摁上门。 门外白悦脚步一僵,咬了咬唇,接着跑出了综合楼。 “你的小女朋友又要找我麻烦了。” “你怕了?” “怕什么,”沉翎淡淡地看着他,踮脚蜻蜓点水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她是没看见刚刚你在我身上的那副样子…” 燕柏低头,额头与她相抵,“…你想恃宠而骄?” “笑话,没你,我也能弄她。” 白悦回来得很快,保安拿着钥匙开完门,站在门边的是燕柏。 “燕柏,你怎么也被关在这儿了?” 白悦抓着他的胳膊,却在看见他身后,正背对着她穿衣服的沉翎时僵住了。 沉翎刚扣好衬衫扣子,长发松散地垂在背后,她披上外套,回眸正好跟白悦对上视线。 “你……” “你什么?” 沉翎挑眉,笑得妩媚,话中意有所指,“你在这里见到我,应该是意料之中吧。” 白悦的脸色霎时变幻得格外好看。 燕柏不动声色地抽出被她环抱着的手,弯腰捡了一个小东西,递给了沉翎。 那是一枚黑色的,小而精致的耳钉,缀了一颗细小的红宝石。 “谢谢。” 沉翎的目光滑过白悦,转身就走。 后者一言不发,隐忍着。 这样的状况,只要她敢问,她就敢认。 可惜啊,总有些喜欢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人。 白悦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燕柏,那你看我们等会……” “哦对了,”沉翎突然停住脚,接着,几步回到燕柏面前,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了过去,“礼尚往来,记得擦擦。” 他的唇角还残留着些许没擦干净的口红印。 “谢谢。” 燕柏接过,慢条斯理地擦着,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不用。” 沉翎再次走出三步后,白悦终于开口叫住了她。 打印室里很安静,窗帘窗户都紧闭着,室内昏暗,似乎能掩盖太多不想被人知道的勾当。 “怎么?” 沉翎头都没回。 燕柏将眸子移向了打印室的桌子,上面还残留着他们的余温。 白悦的深呼吸在这样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没什么……你走吧,再见。” * 四月末,是一中春季运动会。 班里已经开始报名项目,沉翎一贯什么都不参与,但名单出来后,她不出意外地在上面看见了自己。 沉翎,女子八百,女子四百,女子跳高,一个人最多三个项目,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接着,下午陈微看见她格外激动,“沉翎!这次篮球赛我也去了,咱俩过招的时候我可不会让着你。” 篮球赛是班级之间的,一般只有男生没有女生,偶尔会有例外,但也是男女混打。 一般这种大型活动都是学生会最忙的时候。 燕柏连着三天没去找沉翎,白悦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厕所外的洗手台,沉翎刚洗了把脸,长睫发梢都沾了水珠,脸上没什么表情,红唇衬得一张脸灵动起来。 正要离开,她却从镜子里对上了白悦的视线。 “沉翎。” 沉翎抬眸,看向她的眼神懒散又没耐心。 “有事?” 洗手台旁边只有她们两个人。 白悦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她慢悠悠的讽刺,“怎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要装一装吗?” “沉翎,你不要太过分了。” 沉翎嗤笑一声,还没开口,就听见白悦继续道,“我跟燕柏是娃娃亲,两家大人从小就订下的婚事,全校都知道的金童玉女,这周他父亲回来,我们两家会一起用晚餐。” “然后呢,你想表达些什么?” 沉翎笑了,“论家世,我不比你们差,论相貌,我也艳压你一筹。但我不喜欢比这些,就凭你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你哪来的底气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那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白悦突然朝她大吼,“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要勾引,对我哥没意思还要留下他的试卷,让他拿着你的耳钉失魂落魄,知道我跟燕柏全校皆知还要跟他去外面约会…” 在沉翎微怔的间隙里,她疯了一样的冲上来狠狠推了她一把,“沉翎,谢莹说得对,你这种人就是白眼狼,养不熟,最喜欢往人心窝子里捅刀!” 谢莹。 沉翎踉跄几步,后腰撞上洗手台,无声地闭了闭眼,只觉得满腔的火突然被堵住,无处发泄。 算了。 “说够了吗?” 她冷冷地将白悦推开,压制着胸腔里起伏的情绪,“说够了,我就走了。” * 那两枚耳钉沉翎本来以为都弄丢了,不过一枚被燕柏捡起来还给了她,另一枚,似乎落在了白止行那里。 这是沉翎后来才知道的,因为她在他的耳垂上看见了。 “不是吧,白止行也要换风格了?他的耳钉好特别。” “可是他只戴了一边,不是说这种是男同吗?” “得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看见那枚耳钉就不觉得眼熟?” 白止行报的男子两百米在第一天。 沉翎路过时他正好是下一轮。 春末的天气暖和了不少,阳光明而不燥,有微风,有项目的学生已经穿上了单薄的长袖或者T恤,她要穿过赛道去检录处登记下午的女子四百米比赛。 “预备——跑!” 沉翎在赛道旁站定,先前叽叽喳喳的几个女生安静下来,一边偷瞟她一边看白止行。 他身上的背心是荧光绿的,耳钉戴在左耳,上面缀着的细小红宝石在掠过她时小小地闪了下。 所有人都在喊加油,叫得人震耳欲聋,沉翎先是看见自己的耳钉被白止行戴着,又在他跑过自己时,被动地跟他击了个掌。 当着全校的面,包括跑道周围,看台上,裁判的老师,白止行在经过她的时候伸出手,豪爽地拍了下沉翎的掌心。 “好歹对我说句加油吧!” 他本就是阳光系的长相,有一双耷拉的狗狗眼,对她笑的时候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很有感染力。 一时周围所有人都哗然了。 “你忘了吗?那枚耳钉是沉翎的!那天你看到还跟我说好看来着。” “我靠,不是吧,她不是跟燕柏有一腿吗?怎么又是白止行?” “这谁知道啊?” 沉翎这下反应过来了,没什么表情,抬头冷冷一瞥就让身边的讨论声停下了。 她侧头,白止行已经到达了终点。 他是第一,回过头,远远地朝她笑,大喊道,“沉翎,下午加油!” 白悦跟燕柏就站在看台上,目睹了这一切。 “燕柏,老师让我们下去。” 白悦看他的眼神有些怯,又有些迟疑,“下午女子四百的裁判,好像是我哥。” “我去,”燕柏收回目光,眸子里没什么温度,“你哥上午肯定跑累了,我替他。” * 当天中午扒沉翎的帖子又翻了一倍。 主角从沉翎燕柏白悦新增加了一个白止行。 沉翎也因为「脚踏两条船」并且还是两条「游轮」般的人物,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求问啊!!沉翎跟白止行又是什么关系!!戴耳钉真的好暧昧!!」 「不知道啊她跟燕柏我都还没看懂……」 「一个是白悦男朋友,一个是白悦她哥,求白悦的心理阴影面积……」 「听说在班上白悦还对她挺好的,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啊…」 “燕柏。” 燕柏抬头,摁灭了手机,他额前的头发又长长了,一层阴影下来,看不清神色。 他接过了登分表,点了点头,往跑道走去。 沉翎穿着一件荧光绿的马甲,里面是白色宽大短袖,下搭束脚运动长裤,头发盘起来,格外精神好看。 燕柏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拉伸热身,抬起头,领口歪歪地偏到一边,露出大半锁骨。 锁骨左下,有一个很淡很淡的吻痕。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沉翎。” 所有参加女子四百的学生都到了,还有本班加油助威的,起跑点热闹得很,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偏偏燕柏还光明正大叫了人。 沉翎抬眸,阳光让她微微眯了眼,燕柏已经站在了她身前,她挑眉,“大庭广众之下,找我做什么?” “你这话说得跟我们之间只有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难道不是吗?” 白悦就站在看台,远远地观望,她身边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知道燕柏去找了谁。 最高境界的自欺欺人,大约就是她这样了,只能欺骗自己,别人都不信。 沉翎的反问脱口而出,这让燕柏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沉。 他弯腰,凑近她低语,“…那白止行就可以?” “我管不了他。” 沉翎起身,他也跟着站直,她淡淡地看他,“不过拒绝你的权利,我一直都有。” 燕柏沉默片刻,笑了,“原来你就对他那样的没抵抗力是吧?” 沉翎皱眉,“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刻他们是所有人八卦的焦点,可是比白止行更加「大庭广众」了。 “没什么。” 燕柏的表情比刚刚沉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摸了一把沉翎的脑袋,“加油。” 旁边一群吃瓜群众立马开始咳嗽。 沉翎头偏了偏,“谢谢。”然后继续做自己的热身。 她这一轮有六个女生一起跑。 站上跑道,沉翎转了转脚踝,回头就发现旁边的女生在看她。 她只觉得有点印象,但对方的眼神并不和善。 那女生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过头去了。 “预备——开始!” 枪声响起,女孩子们一个个冲出了起跑线,燕柏站在重点处看,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翎。 她的长发被风扬起,一双长腿迈地比谁都快,前校篮球队的素质一向不差,一出发就跑了第一位。 弯道才是关键,第一个弯道让她旁边那个女生紧追上了她,沉翎加快了几分速度,对方也跟着加速。 但很快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个女生离她越来越近了,在抢道。 沉翎侧让不及只能加速,换来的是对方也跟着加速。 燕柏看出了不对劲,吹着脖子上的口哨,“三号!三号!离二号远一点!你犯规了!” 但那个女生压根没听。 下一秒,险状突生。 沉翎跟她双双跌倒在地。 “暂停!暂停!比赛暂停!” 燕柏吹着口哨跑过去,白止行也是这时来的,他被燕柏用事情支开了,现在才从操场大门跑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的这副场面。 那个女生和沉翎摔在了一起,沉翎压着她,她整个人倒在塑料跑道上,两人扭在了一起。 燕柏拨开人群进去把沉翎扶了起来,后者嘶了一声,指尖小臂上有小片擦伤带血,有细小石子渗进去。 那个女生被扶起来龇牙利嘴地瞪着她,“沉翎,我知道是我抢道了,但你为什么不让让我?” 沉翎气笑了,半边身子还被燕柏扶着,“你抢我道还问我,你要不要脸?” “沉翎,说话别那么难听,”女声轻轻柔柔的,是白悦走了过来,脸上是一贯温婉的笑,“小君的腿还没好完,这次是负伤上阵,难免会跑不直,你让让她不行?” “小悦…你怎么来了?”白止行在旁为难地叫她。 “哥,没人规定我不能来啊,”她笑,“小君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不出来,她就会被欺负了呢。” 人群围住了他们,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台上的人也站起来看热闹。 又是熟悉的场景。 白悦这招道德绑架,还真是玩不腻。 沉翎冷笑道,“她受伤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白悦故作难过地叹息,“沉翎,你看不惯我可以,为什么要连累别人,就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吗?” 暗角1 * “白悦,不要转移重点。” 沉翎冷冷地看着她,“就事论事,她抢道,就是她违规,无论什么原因,她成绩作废还要拉着我一起。什么居心?” “那你就没看出她跑步的姿势很奇怪吗?” 白悦也不急不慌,“就算她真的做错了,给你道个歉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那么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沉翎冷笑,“同样的手段,你还要用第二次?” “沉翎,你……” “不要再说了,小悦。” 这话是白止行说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拦住了自己的亲妹妹,“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一直抓着不放。” 白悦满脸的不可置信,“哥,你要为了她说服我吗?” 沉翎没吭声。 燕柏事不关己地替沉翎整理碎发。 “天…白止行这是见色忘妹啊,还有燕柏,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我是白悦的话我会疯吧,哥哥不帮忙,男朋友还扶着情敌不说话。” “还有下一组的比赛,一直耗着不好,”白止行软了语气,“小悦,算了吧,你让小君跟沉翎道个歉这事就完了。好吗?” “我……” “我说了我同意了吗?” 沉翎慢悠悠地打断,面上挂着散漫的笑,“不用采纳采纳我的意见?” “沉翎,你别太过分了。” 小君气不过,“我都没说什么,你装什么装?” “你搞出来的破事连累了别人还不知悔改,谁装?” 气氛再次被点燃,白止行是最尴尬的,他知道沉翎是故意的,故意整他,故意要他在她和白悦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而他无论选了谁,都会跟另一个彻底划清界线。 白止行耳垂上的耳钉还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沉翎眯着眼,心想可惜了她新得这对耳钉都没多久。 “好了,小悦,我们扶小君去医务室吧。” 又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沉翎瞳孔微缩。 “都说了让你别上,非要上,”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子拨开人群走进来,帮着白悦扶上了小君,“看吧,又摔了。” 女孩生得温婉柔美,有一双欲说还休的杏眼。 谢莹。 沉翎一时大脑空白。 她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李长清,谢莹是孤身来这儿的。 为什么来? 谁不知道她沉翎在这里。 “啊,是啊,还是小君要紧,”白悦变脸变得飞快,抱歉地笑起来,“不过沉翎同学一直不肯接受调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呢。” 谢莹转头,一时与沉翎四目相对。 沉翎瞥开了眼。 “要不算了吧。” 这次出声的是燕柏。 他淡声对着沉翎说,“小悦不懂事,我替她给你道歉,不要追究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对视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局势逆转地太快,吃瓜群众都傻了眼。 “……所以燕柏冲这么快,是早有预料情人跟正宫会打起来提前做好事?” “看吧看吧,人前还是得护着正宫。” “那我看还是白止行值一点,护短啊。不过我觉得沉翎不会答应的。” 但沉翎静静地看着燕柏,对视了几秒,她侧头。 “好,”她甩开他的手,缓慢地直起身子,“算了,不追究了,不用道歉,我有事先走了。” * 深夜,沉翎坐在床尾,燕柏蹲在她面前给她上药。 摔的时候她反应快,但衣服薄,除了手臂的擦伤,还有腿上的淤青。 她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肌肤娇嫩,掐重了都会泛红,这样一块淤青难免瞧着吓人。 燕柏慢慢将药油抹开,气味有些刺,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沉翎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里是燕柏在校外的住处,除了周末,他都住这里。 两间卧室,其实另一间是燕家给白悦留的,但燕柏不怎么让她过来。 “今晚你正宫过来吗?” 药油才推到一半,沉翎就不安分起来,空调开着的,她只穿了一件宽松卫衣,身下空荡荡。 她抬着脚尖往上,沿着燕柏的脚尖往上踩,停留在肩上。 他一把捉住她的踝骨,“又想找事?” “我总不能白白让她一局吧。” 燕柏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沉翎,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我可不保证我会忍住对你不做些什么。” “好啊,做的时候记得跟你的小女朋友保持通话哦。” “沉翎。” 燕柏拿她没办法,她还就真仗着这点没办法为所欲为了,下一秒就扑进他怀里,勾下他的脖子。 “电话,”她咬住他的下唇,“现在就给她打。” 沉翎心里有气,咬起人来毫不客气。 燕柏眯了眯眼,索性摁住她的后颈狠狠掠夺了回去。 她的脊背被抵在床尾,燕柏身量高,一片阴影投下来,她尽能看清他的眉眼。 他吻得凶狠,她也不甘示弱,压着他的胸膛推过去,一阵天旋地转,沉翎把燕柏压倒在了地毯。 整个房间充斥着暧昧的亲吻声,她的长发散落,不少落在他脸上,肩上,燕柏睁开眼,才发现沉翎没闭眼。 她在用一种淡然的,冷漠的,甚至掌控之中的眼神欣赏他。 燕柏抬手替她把长发勾到耳后,猛地翻身把她压了回去。 这个吻很长,结束时沉翎瞥见墙上的挂钟,吻了足足十五分钟。 “满意了?嗯?” 燕柏吻得脸脖子根都红透,下身正好顶在她的小腹处,他咬牙,“你这逮着谁都能折腾得他掉一层皮的本事到底怎么学的?” 沉翎的手还松散地环在他脖子上,她没什么表情地歪了歪头,“要帮你吗?” “怎么帮?” 燕柏气笑了,“用哪儿?嘴,胸,还是腿,或者你想玩点儿刺激的。” 她没说话,一双桃花眼清凌凌地直视他。 一秒,两秒,三秒,燕柏从她身上起开了。 接着,沉翎又拉住他,扑上去,手直接按在了他勃起的下身。 “操。” 燕柏第一次没顾得上家教在人前骂了脏。 沉翎眯着眼,不要命地上下抚摸,“操什么?操我?” 他反手摁住她,把人推到旁边大床上压上去,“别找死。” “谁弄死谁不一定。” 她还是那副表情,让燕柏升腾起一股无名火来,“我帮你不是为了睡你!” 沉翎没说话,只唇边笑意彻底消失。 帮。 下午,燕柏的确帮了她。 谢莹突然出现,是为了帮白悦,逼她低头让步道歉。 谢莹知道沉翎对她有愧。 所以她才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白悦,低头。 “帮你只是可怜你,”燕柏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在我面前这么横,在学校里也这么横,一遇到那一男一女就变成傻逼。沉翎,你又比我们高贵多少?” “有误会就去说清楚,有矛盾就去跟他打一架,这不才是你的行为准则吗?怎么还要我来教?” “还有,”他一字一顿,指尖拉着沉翎的领口,帮她将扣子扣好,“我不稀罕你的施舍,我想操你,我就有能耐让你心甘情愿。” 说完,燕柏进了浴室,门被他狠狠摔上。 沉翎还躺在大床上,呼吸跟心跳都慢慢平稳了下去。 意识渐渐回笼,她还有些恍惚。 啧。 原来他都看出来了啊。 * 谢莹这次来是为了校运会的联欢晚会。 沉翎转校前是在另一个区,也就是谢莹李长清所在的德安中学。 德安一直是跟一中媲美的学校,每次全市联考都是神仙打架,但燕柏永远都是不变的第一,李长清是第二。 谢莹是德安最优秀的舞蹈特长生,这次是受邀来跳舞的。 联欢晚会连开三天,她场场压轴。 白悦跟燕柏是晚会主持人之二。 沉翎被燕柏一个电话敲过去给他送遮暇的时候非常不耐烦。 那天晚上她下嘴重了,他脖子上的吻痕到现在都没消,化妆间倒是有遮暇,但他这个样子不方便去用。 他们就窝在杂物间折腾。 “别动。” 沉翎昨晚熬夜打游戏,被燕柏电话吵醒的时候睡得正香,起床气到现在都没消,给他上遮暇的时候像恨不得掐死他。 “轻点啊你,”燕柏喉结微动,只觉得她的呼吸就洒在颈边,一阵痒意,“现在不好乱来。” “怎么不能乱来?” 沉翎斜着眼睛睨他,“怕她听见,还是怕她听不见?” 燕柏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怕你吃不消。” “闭嘴吧口嗨战士。” 她嫌弃地收回手,转身就走,“弄完了,滚去后台准备吧。” 一中的学术报告厅很大,七拐八弯的,周围的小学初中什么的也喜欢借用。 于是第一次进来的沉翎非常荣幸地迷路了。 她似乎乱窜到了后台。 但为了给方便演员,他们会提前吃饭,现在正是饭点,后台空无一人。 沉翎正要离开的时候,余光被角落一个东西吸引住。 她走近,拉开帘子,是一条礼服裙。 银白鱼尾,镶嵌着碎钻,裙尾是蓬松的纱。 她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裙摆。 这是曾经她送给谢莹的裙子。 谢莹家境并不好,第一次演出弄坏了统一的裙子,赔偿不起,沉翎知道了,不仅悄悄替她还清,还托人给她送了这条新裙子。 这一切谢莹都不知道,沉翎也没有让她知道。 手从裙子上移开,沉翎看了一会儿,忽的摸了摸裙子侧面的拉链。 拉链坏了。 她定睛一看,发现有很深的人为痕迹。 她打算找找针线给它缝补。 只是刚拿起来,身后就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沉翎?” 是白止行。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服,除去左耳那枚显眼的耳钉,活脱脱就是一个绅士。 “你怎么在这里?” “迷路,”沉翎放下针线,“她的裙子拉链坏了,去找后勤老师来修。” “那是谢莹的裙子,”白止行淡声道,“你知道的对吗?” “因为如果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说这句话。” “那又怎样?” “沉翎,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 长长的帏布中间,藏着一点小小的,正在闪烁的红,无人察觉。 白止行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帮你,我知道小悦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沉翎没说话,他便继续说。 后台安静得落针可闻,更别提他清淡的嗓音。 “小悦查你过后拿到了谢莹的号码,”白止行顿了顿,“说了你在这边的事情。” 沉翎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这条裙子晚上就要用,老师有事不在,今天后台归我跟燕柏管,”白止行指了指那条流光溢彩的裙子,“我会一点针线,我来吧。” 接着,不等她回答,他就走过去拿过了她手里的针线。 “你应该不是会做这种活的人。” “说的跟你是一样。” 白止行笑了,他正弯腰仔细缝着,沉翎也弯腰在他旁边看,长发落下来,伴随着脖颈间浓郁的玫瑰香后调。 他喉结微动。 而她浑然不知,紧盯着他指尖针线律动,说着不在意,可却比谁都紧张。 白止行的针头只要一顿,她都会微微皱起眉来。 他只得尽量无视那股萦绕在他鼻尖的,甜得让人嗓子眼发紧的香水味儿。 衣服缝完,两人都松了口气。 白止行额角都出了一层薄汗,沉翎刚直起身,门后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想也没想,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藏起来,她反手拉住白止行藏进旁边巨大的幕布,门被打开,黑暗中,她捂住他的嘴,幕布静止下来。 “谢莹,你看现在都没人来嘛,你这么早,哪儿至于。” 是白悦的声音。 “我有上台前检查道具的习惯。” 谢莹回答。 沉翎长发散乱,有几缕碎发沾在颊上,白止行也没好到哪里去,燕尾服被动作弄出了褶皱。 他们现在才发现姿势的奇怪。 白止行在下面,坐到了幕布上,双臂撑在身后,沉翎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按着他的肩头,一手捂着他。 胸前两团饱满挺翘的柔软就这么抵在他的胸膛上,鼻尖之间仅剩半掌距离,香水混杂了女孩子的呼吸,一点一点,侵蚀着他。 外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好像是白悦跟谢莹在说地上的针线和衣服上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可白止行什么都听不清了,除了他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沉翎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藏着美而自知的清澈。 白止行不记得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他大约是被冲昏了头罢。 因为下一秒,他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没有一点犹豫地吻上了她,像被海妖塞壬引诱的心甘情愿的水手。 唇齿交缠,也犹如沙漠里寻到一眼清泉的将死的旅人,不肯放手。 他是自愿被诱捕的。 暗角2 * “谢莹,要不要告诉老师?” 幕布里,白止行扣紧了沉翎的腰往下压,后者也没反抗,像是知道他会这样做一样。 “不用,”谢莹起身,垂头看见地上针线,“已经被人修补好了。” “但是万一是做了更不明显的手脚呢?” 白悦口气担忧,“像那种看起来没事,一穿上台就掉下去的礼服,不是没出过那种事。” 沉翎眯了眯眼,软下身子跟白止行吻得更深。 白止行后背已经被汗浸湿,却还是抓着她不放,他的舌尖一点点试探,却不想被她抓住机会伸舌探了进去。 “唔哼…” 白止行被她激得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谢莹和白悦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双双投向幕布。 “什么声音?” “难道有人在?” 沉翎睁着好看的眼睛,一脸无辜,甚至还更加放肆地用舌尖挑逗他。 而白悦,他的妹妹,正一步一步向幕布走来。 白止行扣着沉翎的手松了,可这次轮到她不放了。 “怂了?” 她用气音对他说,“刚刚强吻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白止行说不出话来。 白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步,两步,三步… “小悦,看见你哥了吗?” 门突然被推开,燕柏进来,“他刚刚说进来拿道具,不知道哪里去了。你有没有广播室的钥匙,现在需要通知演员过来讲些事。” 白悦转身,面上一喜,“啊?我没看见他,不过我有钥匙,我们一起去吧。” 谢莹跟燕柏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好,”他朝谢莹礼貌性一笑,“那就请你先去那边外面场地集合了。” “好的。” 三个人都从后台出去了,门再度关上,整个空间只余幕布下白止行渐渐平复的呼吸。 沉翎毫不留恋地推开他,先掀开幕布走了出去。 白止行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 联欢晚会一开始沉翎就溜了,手机关机,燕柏找不到人。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收好,回头就看见白止行也举着手机过来。 他看见燕柏时似乎一怔,下意识抬手掩了掩嘴唇。 燕柏眯了眯眼,“你上火了?” 白止行轻咳一声,“没,小悦硬给我用了点口红。” 燕柏嫌弃地转开头,可视线还是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他径直走过白止行,眸光落向了后者的手机屏幕,同样的拨号未接通界面。 而上面,沉翎的名字在正中间。 “沉翎今晚不会来,”燕柏突然停下,朝白止行露出一个笑,“她昨晚通宵打游戏,今天精神很不好,早上给她打电话她生气了,现在直接关机。” 白止行顿了几秒,说,“好的。但燕柏,小悦刚刚在找你。” 燕柏的笑瞬间消失。 “知道了,谢谢。” * 第二天沉翎没项目,她剩下的两个项目都在第三天。 不过今天燕柏和白止行都有项目,她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关机,闭门睡觉。 结果睡到一半被哐哐的砸门声弄醒。 “有病?” 门外,毫不意外地站着燕柏,他反客为主地直接推门进去,换鞋,连带着拉着她的手腕进屋,“下午有项目,来你这躲个清净。” 沉翎没好气,“你没住处?” “正宫暂住,我没住处。” 沉翎的表情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燕柏进了屋,都不需要沉翎开口,就自己换了鞋去沙发上坐下,“我睡会,你随意。” 他这样子挺安分,沉翎看了他一会儿,正要回房间继续睡觉,他开口了。 “今晚来不来?” “看心情。” “那你来吧,”燕柏转头,清俊眉眼定定地看着她,“今晚我有表演,给你留了前排位置。” “跟你正宫挨着的么?”沉翎找茬道。 “没有。” 燕柏还是那副认真的表情,“周围坐了几个学生会的同学,没有熟人。” 沉翎顿了几秒后瞥开眼,“知道了。” 接着,她头也没回地进了房间,门嘭一下被关上。 燕柏的目光在门上停留了一会儿,才低头拿出手机。 上面有两段后台的监控视频。 被裁剪地七零八落,一段是沉翎拿着针线走近谢莹裙子的,一段是她推着白止行两人滚进幕布的。 * 燕柏的节目在倒数第三个。 他是真的全能,从小被全方面培养,学习好运动好,偏偏还拉得一手小提琴。 只是除了表演节目,不怎么拉。 沉翎到的时候,正好是倒数第四个。 她没去燕柏给她留的座位,而是在学术报告厅四处晃悠,此时灯光全落在台上,座位区之间的走道也站了不少人,都举着手机在拍照。 台上正好是一个街舞节目,男男女女摆动着青春,气氛炸裂感染了所有人,几乎都在尖叫。 沉翎看了一会儿,觉得吵得慌,走出学术报告厅打算透透气。 报告厅后面除了学校的外围墙,还有几个废弃的老平房,黑漆漆的,后来用来摆放植物了,夜里连灯都没有一个。 沉翎站在背光的地方,在平房前的小块空地踢石子。 “嘭——” 像木板门背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接着还有重物落地石头滚落,沉翎脚步微顿,仔细听。 “救命——” 是一道尖细的女声,甚至有些变形,她轻轻往里走,越过平房,离声音越来越近。 “救命——有人在吗唔…” 这次沉翎看清了,学校的外围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塌了一片,就在平房后面隐秘的角落,几个男人挟持着一个女生正往外面拖。 借着外面路灯昏黄微弱的光,她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了,那个被拖着的女生,是谢莹。 “救命——” 谢莹似乎也看到了她,背着光,她朝沉翎喊,“同学!救救我!” 沉翎拿了平房边放着的铁管就冲上去,“谢莹!” “卧槽,今天赚了啊,又来一个。” 为首的男人松开谢莹,而沉翎已经一管子往他胳膊上砸,嘭一声,男人抓住铁管,“妈的,劲儿还挺大,老子今天不把你也绑回去。” 沉翎是练过的,没让他抓着,反手就一脚踢过去,男人一个踉跄,也用铁管砸了回去。 “嘶…” 她手臂吃痛,但根本没顾得上,趁机冲上去一脚踹开钳制谢莹的其中一个男人,三个男人,谢莹终于得了自由,沉翎冲她吼,“走!快走!去叫人!” “妈的,小娘们打人还挺痛!” 为首的男人又冲回去,狠狠地拧住了沉翎的手肘,另一个小平头也冲上来摁住她。 谢莹人都吓傻了,转头就跑,沉翎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挣扎地越来越厉害。 “打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嗯?” 穿着黑夹克的男人掐住沉翎的脖子,把她一把摔上旁边满是污垢的墙,脱落的细小石子蹭进眼睛,她眯了眯眼,下一秒就被打了一个巴掌。 “嘶…” “还能耐不?嗯?” “妈的,跑了一个。” 小平头又伸手去掐沉翎的下巴,“啧,头儿,这个打架那么凶,长得还挺细皮嫩肉。” “别碰老子,畜生。” 沉翎一字一顿,狠狠踹了小平头一脸,为首的男人反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唇角已经出了血,她尝到浅浅的腥气。 “脾气挺硬,”男人蹲下,下一秒就粗暴地拽开她的领口,“就是不知道,操起来什么滋味儿。” 沉翎又抬脚想踢人,却被黑夹克摁住,“老实点。” “畜生,滚!” “呦,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小平头又想去扒她衣服,却一声闷响,跟一块断裂的砖头一起栽倒在了地。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黑夹克被踹倒在地,燕柏对着他的脸用拳头狠砸,每一下都毫不留情。 为首的男人冲上去,燕柏被他推倒,但反手就更凶地把他翻滚过去,抄起一旁的砖头就砸。 没几下男人就没了声息,但他跟杀红了眼一样,还在向他挥拳。 “燕柏!” 燕柏就没理她,又狠狠踹了几脚,沉翎捂着胸口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我没事,你别冲动!” 下一秒,她被反压在墙上,燕柏摁着她的肩对她吼,“你他妈要死是不是?!啊?你觉得你能一打三?” 沉翎被他吼懵了,偏偏他发起火来手劲儿收不住,摁得她肩膀生疼,“燕柏…你松开。” “我他妈就纳闷了来看个晚会怎么就你能整出那么多幺蛾子?你不知道最近他妈的到处都是人贩子?啊?” “安生在座位待着很难吗?还是说你他妈就不待见我到这种地步了?” “燕柏!” “别他妈叫我!” 沉翎火气也上来了,捧着他的脸狠狠咬了上去,混杂着唇角的血腥,咬破他的下唇。 燕柏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低头跟她接吻,一点也不在乎她喘不喘得过气,唇舌肆意地往里探。 这是个血腥味儿十足的吻。 他身上还穿着演出的白衬衫,此时在路灯微弱的光下依稀看的出上面的凌乱,泥土,血,还有刚刚沉翎拧得皱巴巴的褶皱。 沉翎靠在燕柏怀里喘气,“满意了?舒服了?消气没?” 燕柏哼了声,没理她。 他低头开始检查,把她凌乱的头发理干净,沉翎的外套不知道丢哪儿去了,里面的白T被扯烂了,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 燕柏回身在地上捡起间西服外套丢给她,“穿上。” 是他刚刚脱下来的,上面还有好闻的草木香,沉翎披在身上,接着摸到了些湿润的触感。 “燕柏,”她抓过他的手,掌心摊开,“你受伤了。” 他低头一看,掌心处的确划拉出了一道口子。 应该是被砖头的尖锐部分割伤了。 沉翎抓着他的手臂,“去医院,处理一下。” “那些人怎么办?” 她又回头,看着地上躺的三个男人,燕柏面无表情地搂过她的脖子,“放心,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你打架这么熟练,跟谁学的?” “不关你事。” 这人还在生气。 但沉翎头一次不觉得烦。 她又问,“你节目表演完了?还是去不了了?” 燕柏这次直接把她脑袋摁进自己怀里,“逃了,不想拉了,放全校鸽子。” 她笑起来,把他推开,“知道了。” 两人步行去了最近的医院,直到燕柏掌心上的伤处理好,从诊室里出来,他才开口,“我是出来找谢莹的,她压轴,化妆师一直联系不上她。” “路过那边的时候,听见声音,我就过来了。” “那她回去没?” “不知道,手机没带过来。” 燕柏默了默,直接就用肯定的语气说,“你看见她被挟持了,你救她了。” 沉翎没说话。 半响,她才问,“你就这么确定?” “直觉,”燕柏偏头看她,“只要是跟谢莹有关。” 他的话停留在这,剩下半句没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沉翎,”燕柏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晚的医院大厅人很少,就那么几个,长椅上坐了两三个独自打点滴的人,沉翎跟燕柏就在其中一张空长椅上坐着。 沉翎半边脸都肿了,燕柏举着冰袋给她敷着,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才云淡风轻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三角恋的狗血戏码而已。” “我跟谢莹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她喜欢李长清,李长清喜欢我。” “但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李长清还当着全校人的面向你下跪。 不过燕柏没问出来。 他说完这句肯定的话后,换来的是沉翎更久的沉默。 “李长清是个伪善的人渣,”她说着,将喝过一口的矿泉水给燕柏递过去,“他接受谢莹,是为了把她当作跳板,接近我。” 正要再问,燕柏却看见沉翎的目光突然一凛。 顺着她的目光,燕柏回头,之间五十米外,医院电梯旁,正站着一对男女。 男的拿着一迭纸,像是什么报告一样,冷淡地看着面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女生。 为什么称呼女生而不是女人呢? 因为,那个是谢莹。 她正捂着自己的小腹,对着李长清哭,缓缓蹲下身子,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沉翎猛地站起身来。 下一秒,李长清似乎心有所感,也转了头。 四目相对。 接着,他缓缓地,朝沉翎露出一个笑。 李长清比了个口型,在说: 你看,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少女1 * “你看,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沉翎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她大汗淋漓,抓过床头的手机。 凌晨三点四十七。 她拉亮了床头的小灯,昏黄的光影落在手机屏幕上。 微信界面,是一个刚通过的好友申请。 李长清。 第一段语音点开,他的嗓音还是那么柔和清淡,可说的话却残忍至极。 “沉翎,告诉我,你后悔了吗?” 下面,是一张图片,点开,是一张b超报告,姓名,谢莹。 沉翎早就在他发来当时就回复了,「李长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一直没有回复。 而她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点开那段语音,凌迟着自己。 她懂了,那天李长清来拦住她,说她会后悔,指的是什么了。 谢莹怀孕了。 沉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臂掩住眼睛,一手狠狠抓握着床单,声音渐渐低下去,有濡湿感蔓延开来。 她想起跟谢莹的第一次见面,身穿白裙的少女怯生生地问她,“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那时候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关于沉翎的流言蜚语从来都没断过,可谢莹没有一次没有为她辩驳。 她盲目而真诚地对她好,两人还一起升上了高中,即使谢莹从不知道,她以为的助学金都是沉翎对她的暗中照拂。 笑声渐渐平息下去,连带着低低的呜咽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翎眼眶泛红,但表面上情绪已经安定了下来,她下了床,推开门出去,客厅角落的夜灯还亮着,沙发上的人却裹着毯子睡得沉沉。 沙发不算长,睡一个一米八几的燕柏还是有些挤,他侧身屈膝,手肘压在枕头下面,眉头有一道微皱的弧度。 沉翎站在他身边看了两秒后,猛地俯身掀开他的毯子钻了进去。 一个人就很拥挤的沙发,两个人就变得更加紧凑了。 “…沉翎?” 燕柏迷迷糊糊睁眼,映入的是沉翎近在咫尺的脸颊,她将腿勾在他的腰上,手臂抱着他的脖子钻进了他怀里。 “你做什么?” 沉翎不说话,只是侧了侧头,让他没看清她眸中泪痕,接着毫无预兆地吻上他的耳根。 沿着耳根舔吻,再到他明朗的侧脸线条,往下,舌尖划过脖颈,挑逗着喉结。 “我靠。” 燕柏这下彻底清醒了,掌住沉翎的后颈就想把她扒拉开,奈何不了她实在抱得太紧,“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疯?” “亲你也叫发疯?” 沉翎反驳,“那摸你,抱你,睡你算什么?算不算发情?” “什么跟什么。” 两人在小小的沙发上纠缠,本就不算稳固的沙发被他们的动作弄得吱呀响,仿佛动静再大一点就会塌了似的。 最后还是燕柏制服了沉翎,把人压在身下,“停,停战了,我不跟你继续闹了。” 沉翎把头一偏,“谁在跟你闹?” 他又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脑袋扳正,“那大半夜突然扑上来亲我的是谁?嗯?” “等等,”燕柏眯了眯眼,指尖用了些力才让她再次想要别开的头动不了,“……你哭了?” “你眼瞎了。” 沉翎嘴硬,他一贯清楚她的德行,自己不痛快就一定要给身边的人都找不痛快,于是燕柏松开手,“行,我瞎了,折腾这么久累不累?我给你倒杯水。” 她把头一偏,埋进毯子里,“不用。” 燕柏也不说话了,躺在她身边,沙发太小,两个人很挤,但抱在一起就很合适。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慢慢把头凑过去,在她露出的额头上吻了吻,“早点睡。” 沉翎把头探出去,鼻尖抵住燕柏的脸,很柔软,就像身上的毯子一样,浅淡的香气蔓延,是他的洗发水。 燕柏垂眸,两人四目相对,他喉结动了动,带着试探将唇靠近她的。 沉翎没动,就那么看着他,眼神在光线下柔软而温柔,他吻上她的唇,像吻上了一片羽毛。 他也没闭眼,眸子微眯着,视线像粘糊的奶油,紧紧锁在对方身上,空气里像有什么在升温,沉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住了燕柏的脖子。 而姿势交换,她被他压在了身下。 低低的喘息,交缠的手臂,某个部位渐渐贴在了一起,燕柏的手克制地摸着她的脊背,指尖划过内衣暗扣,却始终没有解开它。 上衣却已经被推了上去,堆积在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沉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腹肌起伏。 像是有什么正在渐渐坍塌。 沉翎的手毫无预兆地,突然地,扯开了燕柏运动裤上的抽绳。 他的呼吸一滞。 而她吻得更深。 “…沉翎。” 他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按得更深,沉翎眼眸迷离,喘息着瞧他,“…怎么?” “别乱扯。” “就扯了,要怎么样?” 燕柏没说话,眼眸沉沉地盯着她。 沉翎也不怯场,坦荡地回视他,眸中是袒露的情欲,无关愧疚,无关喜欢。 一秒,两秒,三秒… 燕柏猛地摁住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接着捉住她的手钳在她身后,“闭嘴。” “怎么,你……” “沉翎。” 他打断了沉翎的话,下巴搁在她头顶,这个角度他们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她的耳朵正对他的胸膛。 一声声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变得急促。 可燕柏的语气还是平静的,他问,“沉翎,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也破裂了,你能不能为了我回头一次?” “为什么?” “因为我不信我会就那么放过你。” * 运动会结束后,沉翎拿到了一枚铜牌,作为她跑步比赛的纪念。 陈微以此为借口找她出去吃饭,但被她推掉了。 李长清发来消息,周末约她见面。 今天是周五,沉翎值日,放在以前燕柏肯定会帮她做了,但这几天竞赛,他去了邻市还没回来。 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沉翎一个人拧着帕子擦黑板,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个子高写的板书也高,她够不着最上面,就拿了个板凳踩上去。 但板凳太旧了,沉翎踩上去后摇摇晃晃,重心不稳,她小心地扒着黑板,移动身体调整重心时,后腰忽然被人扶住了。 “小心一点。” 白止行轻轻扶着她,其实并没怎么用力,按在薄薄的衣料上,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 现在已经是五月末,六月就快要来临,终于过了料峭春寒,天气暖洋洋的,竞赛的资格一般都是上一次考试的年级第一,白止行却没去,原因不言而喻。 “谢谢。” 沉翎没矫情,也没想太多,飞速擦完了这边的黑板后下来了,在准备挪动板凳到另一边时,抹布却被白止行拿走了。 “我来吧,”他抬手就擦到了黑板上方的板书,“你这么吃力,费时间。” “谢谢。” 白止行一直没走,陪着沉翎直到值日做完,并且帮她分走了大部分事务。 等准备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很偏西了,摇摇欲坠地挂在天边,夕阳的残光又顺着人的裤腿爬。 走出校门后,白止行拦住了沉翎,“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理由。” “向你赔礼道歉,”他头微偏,露出的耳根泛着红,“……后台的时候,是我逾矩。” “我说过我不在意,”沉翎表情轻松,“接吻这种事情,哪儿需要顾虑那么多。不过,夺走你初吻的那件事情,我可以向你赔罪。” 初吻,是她把被灌醉的白止行抬回家的那一夜。 后者耳根更红了,“……不用。” “那也好,没其他事的话,我走了。” 沉翎刚说完,白止行就拦住了她,“等等,沉翎,我还有话跟你说。” “是谢莹。” 她唇边笑意慢慢消失。 而他低头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堆聊天截图,递过去给她,“…这是我从小悦的微信里截的,或许,你会想知道。” 那是白悦和谢莹的聊天记录。 谢莹告诉了她关于她和李长清出意外的全过程。 沉翎没敢多看,只是把图片选择,全部发到了自己微信上面。 她的微信还是陈微推给白止行的,他几乎天天都发来消息,只是她不怎么回。 她知道谢莹的个性,对偷尝禁果这件事始终心怀戒备。 但是只要李长清要求,她一定会满足。 说起来可笑,沉翎曾在李长清不小心落下的日记本里,看见过他记录的一场旎梦。 他用最优美性感的文字,掩盖着龌龊的心思。 因为那场旎梦的女主角,是她。 而为他的兽性牵线搭桥的,是谢莹。 彼时她们还没有闹掰,他也常常以谢莹男朋友的身份和她们待在一起。 没想到最终竟然一语成谶。 … 「他突然约我去邻市玩,我很开心,因为我提过想去吃那边特有的一家餐厅,而他已经提前订好了座。」 「这是我们除了竞赛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他说他会全程负责,所以我只带了行李……然后去酒店的时候,他原来只订了一间大床房。」 「…过程,应该算美好的,因为我很爱他,我愿意让他快乐。在邻市的那几天我们几乎夜夜温存,我也不清楚是哪一次,似乎,是避孕套用完了,我脑子一热说算了的那次。」 「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我在听见他毫不犹豫地说打掉的时候,还是愣了很久……我以为他会先抱抱我。」 「小悦,我想我还是很爱他,李长清说等我们毕业,他就娶我。」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翻完所有聊天记录,沉翎看了眼墙壁上的钟,快凌晨了。 手机屏幕上有好几个人的未接,燕柏有三个,两小时前,白止行一个,陈微两个。 她无视了它们,直接复制粘贴了一串数字上去,点了拨号。 几秒后,接通了。 “很晚了,睡不着吗?” 男声温柔清润,李长清认得她的号码,早就等着她的这一通电话,“还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明天见一面,”沉翎深吸一口气,“我等不下去了,你想干什么,现在就先告诉我。” “急什么,”他轻笑一声,“明天见。” 下一秒电话被他挂断,沉翎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半响躺进了大床。 * 下午放学后,沉翎一出校门就看见了李长清。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臂弯,扣子解开第一颗,夕阳的光打在他身上,镜片微微反光,整个人像在发光。 不少学生侧目看他。 李长清都回之一笑,接着向沉翎远远地招手,“这边。” 陈微走在沉翎身后,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去看,“我靠,你怎么又有狗了。” 后者没什么表情,“别侮辱狗。” “诶,多俊俏一帅哥,怎么就侮辱了。” “走了。” 沉翎跟李长清前后走,后者却老停下来等她,但几步后她又被甩在后面。 “和我并肩走。”他停下,回头直视着她。 她和他对视几秒,上前了两步。 两人变成并肩,李长清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细细地摩挲,“走吧。” 沉翎没说话,但脸色极其难看,只想快点离开校门口。 不出意外回去后看论坛,她肯定又多了一个绯闻对象。 可她很厌恶。 两人走进了一家饭店,刚落座,李长清拿着菜单正想问她想吃什么,她就开门见山了,“你想做什么?” “先吃,待会再说。” “告诉她所有实情,再离开她,什么都好说。” 再被他耗下去,谢莹迟早玩完。 所以沉翎用筷子敲着茶杯,眼神毫无波澜,“论手段,还是你最下作。” “哪有,”李长清勾起一抹浅笑,慢腾腾地翻着菜单,“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况且,沉翎,当初如果不是你自己作风有问题,哪里会被我抓住把柄?” “我最大的作风问题,就是认识了你这个畜生。”她一字一句。 李长清哈哈大笑起来,“哪又怎样?我又赢了,不是么?” 上次的赢,是他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下跪道歉,辩解自己装醉吻她的事情。 那次被谢莹撞见的,她们矛盾的开始。 这次,也是利用了谢莹。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谢莹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李长清就有无数种方法拿捏她。 在沉翎面前,他装都懒得装。 沉翎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陪他耗。 李长清强硬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逛夜市,买小玩意,无视她的冷漠,旁若无人地凑近她的耳边说话,光看背影,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而她始终心如止水,最后在他住的酒店下了车。 灯影绰绰,已是深夜,酒店大门前,李长清终于按住了沉翎的肩,俯身去她耳边轻轻说。 “沉翎,陪我一晚,我就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