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任厅长》 第1章 内容简介 人们对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往往会咬牙切齿地发出怒吼:“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言为心声。这是恨的表达。真正付诸“千刀万剐”者,古今中外,无记载可查。时至今日,也就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主导社会潮流的时代,却有人将“千刀万剐”付诸行动。不过,他“千刀万剐”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他爱得火山般炽烈,大海般深沉的绝世美女。 这天清晨,刑侦大队长章昌汉正按照妻子胡旭英的命令,沿浏阳河开始晨跑,他突然接到报告,上麻园岭小学发生了命案。他火速前往,与他的老同学、老朋友柳建德撞了个满怀。他顾不上多说,赶到上麻园岭小学了解案情,原来是几个上学的小学生从学校绿化带里发现了两只人的手掌,一个人头骷髅,几块人骨。章昌汉凭经验判断,这是一起杀人碎尸、煮尸、毁灭痕迹案。死者是谁?他把寻找尸源的重任交给了由一帮年轻侦查员组成的小虎队,对辖区内外进行摸排,与此同时,他携带有限资料赶赴上海,要求警坛神笔描绘出死者形象。警坛神笔看了资料,听了案情介绍,觉得有责任助老朋友一臂之力。警坛神笔飞赴长沙,查看现场和相关资料,凭借手中的神笔复活了死者形象。章昌汉据此制作出18具模特,摆放在案发地附近的红绿灯路口。柳建德驾车看见复活女子,吓得魂飞魄散。他借故飞往海口,企图寻机逃往国外。章昌汉挑选陈纯丽等4名小虎队员乔装跟踪,双方斗智斗勇,演绎了一幕又一幕精彩故事,最终使柳建德放松警惕,飞回了长沙。章昌汉早已张网以待。他假借为柳建德接风洗尘,将其请进了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碧莲河包厢。酒过三巡,挂在包厢墙壁上的大显示屏上播出了陈纯丽等4名小虎队员跟踪柳建德的全过程。令人难以置信,不可理解的是,凶手竟是刑警大队长章昌汉的生死之交、红极一时的闻名海内外的国有大型企业的一厂之长、已经过多轮投票推荐,组织人事部门严格考察,并经过了公示期,拟走马上任的工业厅厅长…… 第2章 作者简介 杨远新,男,汉族,1953年6月生,湖南汉寿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作家班,获文学学士学位,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预防青少年犯罪研究会理事,湖南省公安厅三级警监,湖南省人口管理与青少年犯罪研究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曾任《小溪流》编辑,《当代警察》副总编。1971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发表、出版各类文学作品1380多万字。长篇侦探小说《百变神探》《春柳湖上》《红颜贪官》,中篇侦探小说《特区警官》《惊天牛案》,长篇儿童侦探小说《险走洞庭湖》《雾过洞庭湖》《孤胆邱克》,长篇儿童小说《欢笑的碧莲河》,中短篇小说集《今夜,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落空的晚宴》等专著55部深受读者喜爱,社会反响强烈。2014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卷本880万字《杨远新文集》。曾获国家图书奖、公安部金盾文学奖、湖南省首届文艺创作奖、湖南省首届儿童文学奖等58次。 通讯地址:长沙市岳麓区桐梓坡西路185号 湖南省公安厅人口与出入境管理局a栋106号 邮政编码:410205 手机号码:杨远新13707318908(亦即微信号) qq邮箱:826900411 第3章 导读 作者杨远新从警30年,曾多次率队南北追捕,领导或参与侦办多起大案要案,曾向读者奉献《红颜贪官》《特区警官》《惊天牛案》《魔头张君19天亡命录》《险走洞庭湖》《爱海恨涯》等长篇巨制,是全国公安系统第一位国家一级作家,百万警察队伍唯一毕业于武汉大学作家班的警察,他用作家的眼光观察生活,他以警察的情感丰富文学。2014年湖南人民出版社为其推出880万字19卷本《杨远新文集》,著名教授、文艺理论家、他的导师陈美兰为其作序,易中天、王跃文、张成功、黄晓阳、杨志鹏、吉成、彭祖贻等名家联袂推荐。 第4章 提枪上阵 这是夏日里的一个清晨。第一缕阳光撩开了南国上空的面纱,由东向西穿越大半个长沙古城的浏阳河水历经十几天的暴涨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送给两岸清甜湿润的气息。从上麻园岭、从四方坪、从国防科技大学、从湖南碧波风机厂、从火星镇来河畔晨练的人渐渐增多。 开福区公安分局机关大院位于浏阳河西北侧,占天时,得地利,绿树翠竹,鸟语花香,风景宜人,空气清新,堪称风水宝地。此时,局机关的民警和家属纷纷来到浏阳河岸边,融入辖区居民中间,一起起舞晨练。 章昌汉已经过了规定的晨练时间,他赖在床上还不想起来。他太累了。有机会睡懒觉,千万切莫错过。他朝床里翻了一个身,立刻发出铺天盖地的鼾声。前些日子,章昌汉为侦破“高工夫妻被害案”三天三夜没挨床沿,累得骨头差点散架。昨夜回家,顾不上把手脚清理干净,一头扑到床上,妻子胡旭英还在和他说话,他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鼾声。妻子被他冷淡了一夜,此时见他仍违规不起,不去晨练,夹杂着几许报复心理对他讲起了原则。胡旭英用力拍了一掌丈夫的屁股,数落道: “看你还睡!还睡!太阳只差晒到你的屁股了,你还睡!整整一夜就没翻过身,睡得像根木头。还没睡够?” 章昌汉的确还没睡够,他咕哝着央求:“老婆我求求你了,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胡旭英铁面无私:“不行!还不去坚持锻炼,你这肚子又会大得像罗汉肚。” 章昌汉在外面风风火火,从没怕过别人,只有别人怕他,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堪称一条硬汉子,但到了家里他却十分怕老婆。基本上是胡旭英说一,他不敢打反口说二。这时他尽管十万分地不情愿起床,十万分地还想睡觉,哪怕多睡五分钟也好。但他没胆量违抗妻命。他乖乖地起床,乖乖地接过妻递给的一杯蜂蜜水,咕咕咕仰起脖子喝下,穿上运动服,跨出家门,跑向浏阳河边,像一滴水汇入了晨练的人海中。 章昌汉在浏阳河边一处草地上练拳踢脚,一招一拭,极有力度,他觉得自己经过昨夜沉稳睡眠的弥补,又恢复了往日精神抖擞的状态。他想起了苏轼四十七岁时发出的感慨:谁道人身无再少?门前河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他面对西去的浏阳河水,与当年苏轼的情感一脉相通,他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年届四十有七,思维、激情、筋骨,无论哪方面,丝毫不减当年。嘿嘿!他飞身跃起,惊得河边柳树打颤,树叶纷纷落地。 突然间,章昌汉的手机急骤地响起。他的心一阵紧缩。他抬腕看看手表,6时50分。作为刑侦大队长,自己的手机在这么早的时段鸣叫,恐怕是辖区内发生了新的案子。又是他连续熬战的时候来到了。基层刑侦大队长的生活无规律可言。他已经习惯了。 章昌汉赶紧接听刑侦大队的值班电话,听着听着,两眼火焰喷发,浑身惊出大汗。他合了手机,对着旁边的动物园一声大吼: “狗日的!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章昌汉无法继续晨练下去,立即回家,一边走一边愤愤自语:“畜牲!不是个东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双脚踩得大地咚咚直响。他一门心思想案情去了,没注意前面的路,与迎面而来的人胸脯撞胸脯,撞了个结结实实。他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没把你撞伤吧?” “就是被你撞伤了!看你怎么赔?”被撞的人朝他肩上猛拍了一掌,又道:“我的侦察英雄,你今天走火入魔了是吧?” 章昌汉也哈哈大笑:“原来是我的柳大厂长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呀!你天天坚持锻炼,从不松懈,我真是羡慕你咧!” 他俩同时伸出手,握了又握。 章昌汉说:“不对!我对你称呼错了。我应该称你柳副厅长。” 柳厂长说:“还没正式行文咧!” 章昌汉说:“这是罐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你还担心跑掉不成。” 柳厂长说:“不接到任命的红头文件,就不能算数。” 章昌汉说:“做事稳打稳扎,这就是你最显著的特点。你年轻时做事稳妥,从来不出半点差错。现在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步步为营了。你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柳厂长说:“老兄过奖了。” 章昌汉说:“老伙计!现在大家都说人生三大喜,升官、发财、养小蜜。你是三喜有其二呀!” 柳厂长还想与他说话。他却急着要走,歉意地对柳厂长说: “建德兄对不起!我有点急事。下次我请你聚聚。不!你的任命书一下来,你得立马请我喝喜酒。你我兄弟喝个痛快,聊个痛快。我走了。” 柳厂长追上一步问:“看你这么风急火燎的,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案急着去破呀?” 章昌汉边走边挥手:“改日再聊吧!咱兄弟回头见!” 柳建德不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嗨!这架势好像他比国务院总理还忙。真有那么多的事吗?案子发一起破一起,不就没忙的吗?有案不能破,不忙才怪咧!咱也不是闲人,也该上班去了。” 这时,章昌汉回过头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老伙计!你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上麻园岭小学那边发大案了。我得赶快过去。” 柳建德感到很惊讶:“是什么大案?凶案?劫案?还是……” 章昌汉说:“我刚接到报案。那边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等我勘查了现场,有了具体情况,我再向你通报。” 柳建德感慨地说:“老伙计!干刑警这一行真不容易呀!时间几乎完全由犯罪分子支配。看看,你这晨练都还没做完,发了案子,什么都不能顾了,立马就得去上案。” 章昌汉说:“是呀!身不由已。不多说了,我走了。再见!” 柳建德追上一步叮嘱:“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发话,我做到召之既来。” 章昌汉回头挥了挥手:“知道了!再见!” 柳建德目送章昌汉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他转过身子,朝不远处的湖南碧波风机厂走去。 章昌汉与柳建德作别后,急步跨进家门,妻子胡旭英问:“刚去锻炼就回来了。又发案了吧?!” 章昌汉点点头:“可能!” 胡旭英调侃:“什么可能?百分之百。这大清早的就打电话给你,准是难啃的案子。” 章昌汉淡淡一笑,心想从事服务业管理的妻子也跟他一样变得福尔摩斯化了。此时,他对妻交待:“替我拨打小虎队弟兄们的手机,命令火速赶赴上麻园岭小学集合。”他边说边提了手枪,咚咚咚下楼,驾驶他那辆桑塔纳警车赶往现场。 他不鸣警笛,也不按喇叭,他怕惊吓了百姓,这是他数十年养成的习惯,从无改变。他曾戏言:能破案的警察不爱叫,爱叫的警察破不了案。 第5章 惨不忍睹 胡旭英目送丈夫下楼,想叮咛他几句话也没来得及,只见他流星般地去了。她丈夫平时给人不愠不火,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印象。说起话来声音不大,调门不高,娓娓而谈,做起事来,中规中矩,按部就班。但只要接到报案,就立刻变得风风火火起来,与平时比较完全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对丈夫的这一特点,胡旭英不仅打内心深处欣赏,而且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特点的男人才算男人。当刑警的男人就更要有着与众不同的特点。不然,当不了刑警。 章昌汉驱车第一个赶到了案发地开福区上麻园岭小学。他把警车停靠在距学校大门百米左右的地方,步行来到学校门口,他那魁梧的身躯还没完全进入校门,闹闹嚷嚷的校园陡然安静下来,他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惊恐,特别是那些年幼的小学生眼里更是装满了害怕、惶悚、不安。所有人都朝他投过期待、信任的眼神。校长杨益兵迎上前来,拉着他的手介绍: 大约6时40分,上麻园岭小学几个学生兴高采烈地来上学,经过学校门口的绿化带时,一大群一大群的苍蝇像一团团黑云,从绿树红花中间轰然飞起,那几个学生好奇地探头一看,发现两只人的手掌。顿时吓得尖声大叫,恐惧不安,有个女学生还哇哇地大哭起来。一位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闻声上前细看,也顿觉毛骨悚然,不知所措。这时来上学的人尽管还不多,但整个校园顿时像开了锅的水。杨益兵校长闻讯赶来,只见绿树下,花丛中,除了那一双手掌,还散落着一块块人的骨头,中间夹放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头骷髅。当了几十年园丁的杨校长,天天与蓓蕾鲜花、绿树翠竹打交道,看到的全是阳光、笑脸,听到的都是掌声、歌声,平生头一次见到这种恐怖的场面,他也被吓得差点昏倒过去。他镇定过来后,立即拨打110报案。 此时,章昌汉在杨益兵校长的带领下查看了现场。他凭经验判断这是一起杀人、碎尸、煮尸,毁灭痕迹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当兵扛枪十年,出入枪林弹雨如同家常便饭,经历敌我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残酷战斗无数,人性也未曾泯灭到如此程度。他转业到地方从事刑警职业十六年,侦办过的凶杀案千奇百怪,情杀、仇杀、谋财害命,等等,哪怕是焚尸灭迹,也没有千刀万剐这样残忍恐怖。这样的案子,叫他怎么去破呀?从来不向困难低头的章昌汉,此刻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他不禁暗暗感叹:随着改革开放力度的逐渐加大,刑警这一碗饭真是越来越难吃了。 章昌汉赶往现场后,妻子胡旭英按照他的吩咐,不,是命令,抓起话筒,拨通了一串手机号码。胡旭英虽然没少给章昌汉下命令,但反过来她也习惯了章昌汉对她下的命令,她总是在侦查破案工作中给丈夫尽职尽责地当帮手。她早就自觉地成了华生似的角色。当年,丈夫从部队转业时,她替他在上海找关系谋了一份实惠、体面、有人求办事的工作。出乎她意料的是丈夫则执意转业到长沙当民警,她没办法,只好依了他,谁叫自己是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女人的命运。她离开上海的娘家,随章昌汉来到长沙安家落户,尽管工作条件差了,离父母亲远了,生活习惯也大不相同了,但她无怨无悔。丈夫从事公安工作以来,没给家里办过一次年货,没与家人吃过一餐年饭,也没过问过儿子的学习和生活。由于他秉公办案,执法如山,因而得罪了不少人。为防不法分子报复陷害,她多了个心眼,当儿子呀呀学语时,她不要儿子喊他“爸爸”,而是唤他“章叔叔”。如今儿子都大学毕业了,仍改不过口,依然称他“章叔叔”。她知道丈夫是个热爱生活,感情丰富的人,曾经三次买好了田汉大剧院的戏票,要陪她看演出,结果三次都因突发性案件而没有如愿。当刑警要作出牺牲,当刑警的妻子,尤其是刑侦大队长的妻子,要作出更大的牺牲。她不仅深深理解丈夫的事业和追求,而且将自己也溶入了丈夫的事业中。刑侦大队几十个刑警的手机号码,她熟记于心。尤其是对刑侦大队里的那支特别能战斗的精英群体—-小虎队,她更是熟悉不过了,连每个人的音容笑貌,追求爱好,家庭住址,出生时间,她心里都有本明细账。刑警是她的亲人。刑警队里的小虎队队员们,更是与她亲上加亲。 一时间,一辆辆警车、摩托,载着小虎队的8名侦查员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上麻园岭小学。 章昌汉对小虎队的队员们大声吼道:“按预定方案,赶紧行动!” 小虎队的队员们个个都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什么稀奇古怪的命案都侦破过,他们对发生在上麻园岭小学的这起命案,在来的路上已经有所知晓,但不全知,经章昌汉这么一声大吼,已然明了这起命案非同寻常。一般的命案,章昌汉不会吼,难度很大的命案,章昌汉也不会吼,只有十分棘手的命案,他才会像刚才这样对着队员们大吼。一个平时不愠不火的男人,一个被年轻的队员们昵称为“妈妈队长”的男人,足见不是那种随意动肝火的人。与他一起战斗了十年以上的小虎队员,此前也顶多被他像刚才这样怒吼过一次。 那是深秋的一个夜晚,位于长沙市中心的中山路先锋厅地段发生一起凶杀案,长沙铁路分局职工刘文在公共汽车站欲挤上公共汽车时,与一位年轻人碰撞了一下,因其酒后出言不逊,双方发生争执,并迅速升级为武力相向,刘文被那位青年一刀丧命。由于这里是繁华商业区,人员复杂。有人被当街刺杀致死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中山路乱作一团。章昌汉接到报案,率领小虎队于10分钟内赶到了案发现场。眼见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水泄不通,现场已经遭到严重破坏,要提取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已无可能。章昌汉先是耐心劝导围观者离去,可有一伙年轻人不但不听,反而越加使劲往现场中心挤。章昌汉动火了,对着小虎队员们大吼:“你们几个是来做客的呀?赶快动手,把这伙人轰走!”那伙人害怕了,不等小虎队员们开轰,赶紧自行退去。 此时,小虎队员们都不敢正面瞅章昌汉一眼,因为那两块国字脸板得铁紧,一根根眉毛竖起好高,眼睛怒视着被煮过的一堆尸骨,像一头受到挑衅的老虎。章昌汉完全上火了。他心里难受得不行。小虎队员们相互用眼色暗示:只有尽快查到线索,抓住残忍的杀人嫌疑犯,才能消除队长心头的怒火,减轻他情感上的煎熬。他们利索地从车上搬下勘查器材,戴上手套和防毒面罩。 小虎队员个个身手不凡,行动利索。他们根据尸块散落情况,熟练地划出一道警戒线,把现场保护起来。刑警破案,怕的就是现场被破坏。因为这意味着失去了寻踪觅迹的第一手材料。眼前的现场由于围观人群一拨接一拨,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如果再不快速封锁,严加保护,恐怕连一点点有价值的线索也会被破坏殆尽。 小虎队员们刚把现场封锁起来,劝退新的一拨围观的人群,正欲关闭学校大门时,柳建德亲自驾驶黑色奥迪车驶到了校门前,车上坐着他厂里的保卫科长苗得军、后勤科长郝梦力,说是代表全厂给小虎队送来了早餐。他们在校门口下车,抬着两筐早点走进校门,招呼刑警们乘热吃了,再继续勘查现场。 小虎队队长洪先杰看了一眼章昌汉,见他没有作出任何表示,他也就没搭理柳厂长。 柳建德对小虎队员们招呼道:“伢崽们吃早餐呀!老爹我专程为你们送来的。你们不吃,是不是不领情呀?”说着,他好奇地四处观察,欲跨过警戒线,进入尸块分布现场。 洪先杰伸手把他挡住了:“柳爹对不起!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现场。” 柳建德退了一步说:“你看我怎么就忘记了。你们刑警破案,保护现场最重要。” 说着,他走近章昌汉,指指苗得军、郝梦力抬来的早餐,说:“快命令你的手下吃早餐吧!不然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快趁热吃吧!” 章昌汉手一挥:“不吃!” 柳建德被吓了一大跳。他盯着章昌汉,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个老伙计,今天为何不领他的情呀? 小虎队员们都连连朝柳厂长挥手:“不吃!不吃!” 他们理解队长的心情,面对如此凶残、老道的对手,必须快刀斩乱麻,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就会成为悬案。破案像打仗,赢得时间,就能赢得胜利的先机。 柳建德走到章昌汉身边,心疼地说:“老伙计!你不吃不要紧,这些年轻人不吃可不行啦!饿着肚子,不仅不利于侦查破案,还会损害他们的身体。”他又以命令的口吻对苗得军、郝梦力说:“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把早餐分给大家。” 章昌汉盯着柳建德,抬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老伙计对不起,你看我这一上火,把这些都忘记了。”他朝小虎队员们挥挥手道:“大家谢谢柳厂长和二位科长对我们的关爱!吃!大家抓紧时间吃!吃了才有力气开展侦查。” 说着,他带头端起一盒汉寿米粉,快速往自己嘴里送。 小虎队员们根据各自的喜好,有的吃米粉,有的吃包子,有的吃油条,有的吃馒头。洪先杰没吃几口,哇哇地呕吐了,其他小虎队员也接二连三地跟着呕吐了,章昌汉也忍不住呕吐了。面对一团团黑云似的苍蝇围着被煮的尸骨嗡嗡飞,心里承受能力再好的人,也会感到恶心,也会无法承受,哪里吃得下东西,不呕吐才怪呢!章昌汉和他的小虎队员们不但没吃下什么,反而吐了个天翻地覆。 柳厂长连声说:“对不起!没想到我一片好心,反倒成了坏事。” 章昌汉连声说:“谢谢你对我们公安工作的支持!是我们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不是你的错!” 柳建德说:“不是你们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凶手太残忍了。古往今来,千刀万剐只是用来骂人的一句话,没想到步如文明和谐社会的今天,竟然真的发生了千刀万剐的命案。你们要是把这个凶手捉到了,也应该对其千刀万剐。不然不足以平民愤。也显示不出法律的威严。” 章昌汉说:“要想捉到这个凶手,还要靠全社会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关心、支持侦查破案工作,再残忍、再狡猾的杀人嫌疑犯也就无处藏身了。” 柳建德说:“你别把我抬得那么高。我主要是看在与你的情份上。如果是别的一个人担任我们区里的刑侦大队长,我也许懒得关心、支持了。好了。我走了。你们忙吧!我希望早日听到你们抓住杀人凶手的好消息。” 章昌汉紧握着他的手,悄声说:“老伙计!我实话告诉你,要抓住这个凶手的难度的确很大。但是我们会把凶手绳之以法。决不会让其逍遥法外。不然,对不起像你这样支持公安工作的老朋友,对不起养活我们的老百姓。” 柳建德感动地说:“太好了!我期待着这一天。老伙计!你们成功破案的那天,我在老渡口国际大酒店摆酒设宴,为小虎队好好庆贺一番。我走了,静候你们破案的好消息!” 章昌汉一把拉住他,轻声问道:“老伙计!你的副厅长任职公示期间,没出什么情况吧?” 柳建德哈哈笑道:“我一不贪财,二不贪色,三不揽权,坐得正,行得稳,堪称党的好干部。你百分之百的放心,不会有人向组织部门举报我。七天公示期,走个程序而已。” 他俩都笑着击了击掌,挥手再见。 第6章 一见钟情 柳建德驾车离开上麻园岭小学,路上,他对保卫科长苗得军、后勤科长郝梦力感慨地说:“人就怕入错门。章昌汉与我一起下放西湖农场的时候,是我们那批知识青年当中能力最强的。大家都看好他前程远大,是一条即将腾飞的龙。你看看现在,还只是个副科长级。他当初不去入伍当兵,也许不是这个样子。退伍转业不当警察,也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他比你俩还低半个级别。可比你俩劳累辛苦多了,也远远比不上你俩实惠。” 苗得军说:“我俩能有今天,全靠柳厂长您的栽培和提携。” 郝梦力说:“既要入对门,又要跟对人。跟的老板不好,自己本事天大也是枉然。” 柳建德说:“我这位老伙计真的不走运,遇上这样一起无头案,不累死也会脱层皮。你俩看在我与他多年的情份上,尽可能的为他做些后勤保障工作。” 苗得军、郝梦力说:“老板您放心。我们一定把您的指示落到实处。” 柳建德说:“你们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才能把这项工作真正做好做实。那就是要把保一方平安视为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想想,如果没有开福区的平安,今天有人偷,明天有人抢,我们湖南碧波风机厂谈何发展?公安机关是保一方平安的主力军,我们要主动当好配角。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苗得军、郝梦力说:“老板您看问题就是与常人不一样。” 柳建德说:“我担心这个案子万一破不了,给老百姓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也会对我们厂的生产和生活带来很大影响。” 他们一路说着,小车驶入了湖南碧波风机厂。相互道了再见,回到各自的办公室。 柳建德把那张真皮高靠办公椅拖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浑身感到舒适惬意,他端起厂办秘书林妙颖早已为他沏好的一杯安化黑茶品了两口,摊开呈阅件,提笔批了两个会议通知,眼皮突然连续跳动起来。这影响了他的好心情。他担心眼皮跳是不吉祥的兆头。他心情一阵烦躁,改变了原本在办公室好好做点事情的打算。 柳建德走出办公室,重新回到了他的那辆黑色奥迪车上。他有个习惯,每当心情紧张或不愉快的时候,他就驾车兜风,收到的效果总是非常的好。 他转动方向盘,指挥黑色奥迪车穿街过巷,美丽的城市风光从他眼前一幕幕闪过,突然“情未了夜总会”定格在他的车窗前。他舍不得离去,脑海里顿时涌起了波浪。 早春二月,春风吹拂,绿了长沙古城。 又是一个周末,全城东西南北中的文化娱乐场所异常火爆。吃在广州,玩在长沙。不知何时,长沙得了个“玩城”的美誉。每逢周末,各路玩家不远千里万里,从大江南北,汇集长沙,融入每个角落,听歌、跳舞、泡巴、足浴、按摩,等等,五花八门,只要有钱,可以玩个天翻地覆。 每逢周末,柳建德也会有选择的步入他所喜爱的歌舞厅、夜总会,放松一周为全厂运筹帷幄所带来的疲劳。他置身长沙城,与天南地北的玩家比较,得天独厚,地利人和,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得什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今夜,他置身市中心的情未了夜总会,感受到了它的独特风韵,无论设备、表演、主持,均堪称一流。尤其是两位男女节目主持人体型和风格与众不同。男主持体胖,重量超过300斤,女主持苗条、美丽,两人虽然体型迴异,风格却保持一致。说来说去,尽管绕地球几个圈子,最后都落脚到男女要在床上做起来才方便、才流畅的那件事情上,逗得观众阵阵哄堂大笑。 台上的节目演完,已是午夜时分,剩下最后的一道程序:情调舞会。在温柔的灯光下,在缠绵的乐曲中,成双成对的男女牵手揽腰,踏进舞池,轻盈起舞,尽享人生。 此时的柳建德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因为他身边没有舞伴。是离去,还是甘当看客。犹豫之间,他发现距他不远的对面,有一位相貌可人的女子也正注视着自己。他很想走过去请其起舞,却又缺乏勇气。猛然,他想起了昨夜陪一位业务关系户经理的情景。对方夸他英俊潇洒,气质非凡,而且有权有钱有名气,的确是当今社会的骄子。他被夸得云里雾里,连连举杯,向对方敬酒。双方都兴奋不已,很快进入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佳境。对方举起一杯有名的“老渡口白酒”,睁大通红的双眼,对他问道:“柳厂长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没带小姐陪同?”他一时语塞,吞吞吐吐了半天,答曰:“那不太好吧。”对方开导:“你看你看,这有什么不好?男人不色,不讲道德;女人不骚,没有情操。都什么年代了,亏你还守着老一套,哪像个当厂长的?落后时代啦!” 他耳红心热。对方点中了他的心病。这些日子,随着事业的拓展,业务上的应酬日渐增多,他发现与自己交往的老板、高官,几乎都有妻子以外的靓丽女子日夜陪伴、服侍,抓工作得心应手,谈业务左右逢源,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越不过的河,而自己则显得很寒酸,很拘谨,很不合时尚。朋友们批评他跟不上形势。他自己也有落伍了的感觉。 此时他想到这些,心头一阵冲动,浑身猛增了力量。他站起身,朝对面的那位年轻女子走去。待他走近时,不禁被那俏丽的容貌惊呆了,邀请其起舞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他好像面临一座深谷,不知是进还是退。好在那女子及时站起身,落落大方,而又略带腼腆地朝他伸出了手。 “先生!请吧!” 声音好轻,轻如二月里的春风;笑容好甜,甜似三月里的桃花蜜。柳建德陡然有了一种跨越深谷的感觉,顿时恢复了往日的潇洒。他一手接过女郎的纤纤玉指,一手揽着女郎的软软细腰,踩着节奏明快的旋律,溶入了舞池。 第一曲,两人都多少有点生疏、别扭,到了第二曲,他俩便渐入佳境,配合默契,融为一体,跨前,退后,左旋,右转,身前身后,如行云,似流水,他俩时而有飘然飞起,驾鹤腾空之快感,时而有踏浪踩波,扬帆远航之乐趣。 一曲终了,他俩面对面欠欠身子,略略点头,微微含笑,互致谢意。柳建德显君子风范,俏丽女郎展淑女雅韵。他俩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俏丽女郎啜了一口饮料,还暗暗瞟了新结识的舞伴一眼。柳建德也不适时机地瞅了瞅俏丽女郎一眼。 一曲又起,柳建德急不可耐地一步跨过去,伸手邀请俏丽女郎,俏丽女郎顺从地起身,两人手牵手步入舞池。 就这样一曲又一曲,整个过程,谁也不问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没有一句语言的交流,全凭旋律和眼神沟通。当舞会结束时,他俩也仅仅相互挥了挥手,回了回头,作别而去。 柳建德回到家,熬过了一个难眠之夜,那脉脉含情的眼神,那飘飘欲飞的舞步,那幽幽吐香的气息,全都在他脑海里萦绕。 第二天早晨起床,他的双眼通红。妻子程玉莲十分心疼地问: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 柳建德怔了一下,赶紧回答:“没什么。我身体很好。” 程玉莲关心地问:“看你两只眼睛通红的,不会是得了红眼病吧?” 柳建德说:“夜里有点失眠,所以眼睛就有点红。” 程玉莲越加关心地问:“为什么失眠?你平时睡觉不是很好的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柳建德回答:“还不是为了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程玉莲:“究竟是些什么事呀?我能不能替你分担一点?” 柳建德:“没什么!我真羡慕那些普通工人,无官一身轻。想干就干。不想干了,随时可以炒我的鱿鱼。也没有任何精神负担,上到天王老子,下到黎民百姓,看谁不顺眼,可以毫无顾忌地骂谁。我这个当厂长的无论到哪里说话都得小心翼翼。厂长真的没干头!” 程玉莲:“你今天是怎么啦?一向上进心很强的你,怎么说起泄气话来了?你是全厂工人的主心骨,也是我们全家的大树,可不许打退堂鼓呀!” 柳建德:“我只是说说而已。” 程玉莲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天下没有困难能吓倒你。” 柳建德也拍拍妻子的手,笑道:“放心吧!我的好老婆。我这棵大树不会倒下去的。” 程玉莲说:“我就是要你永远为我遮风挡雨。” 柳建德喝下妻子给他备下的牛奶,强咽下一块烤面包,留下两个鸡蛋没有吃,对妻子说了声“拜拜”,便恍恍惚惚上班去了。 第7章 勘查取证 敏感的媒体记者来到现场,向他们的老朋友章昌汉提出拍摄现场镜头进行公开报道的要求。章昌汉从事刑事侦查以来,与媒体合作得十分愉快,积累了与媒体打交道的丰富经验。他耐心地对媒体记者谈了此案哪些内容适宜公开报道,哪些内容暂不适宜公开报道的理由。记者们听了连连点头,并钦佩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说:“章队长您考虑得十分周到。我们不向社会报道凶手的作案手段和血腥恐怖的画面,号召群众提供死者线索,检举凶手。相信您和小虎队一定能很快抓到残忍的凶手。您宣布破案的那天,我们第一时间赶来作深度报道。” 此案经过媒体向社会公开报道,又经过男女老少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快如风似地传遍了长沙古城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尽管媒体淡化了凶手分尸、煮尸的作案手段,但经人们口口相传后,层层递加了恐怖色彩。听的人心头像被蒙上了厚厚一层乌云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害怕、不安和自危的感觉。一时间,长沙古城被这凶杀案的恐怖所笼罩。 上麻园岭小学的师生更是处于惊涛骇浪的中心,好像随时随地都有被恶浪一口吞噬的危险。那些积极早到的学生,被闻讯后赶来的家长从教室里拽出往自己家里带去,任凭老师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那些家长一边带孩子走出校门一边对老师说:“让孩子先保住性命。上课的事以后再说。命比学习重要。” 那些走在上学路上的学生,迎面看见打回转的同学,问了问学校的情形,也被吓得立刻掉头往家里跑。还在家里准备出门上学的学生,听说学校发生了有人被千刀万剐的凶杀案,不仅害怕去学校上课,还把自家大门关得严丝合缝,生怕有坏人闯入家里。有的学生还给已经去上班的家长打电话,要求快点回家予以保护。学生如此,教师也不例外。上麻园岭小学的老师大多数都是年轻人,都是在甜水里和鲜花丛中长大的,何曾见过这种惊恐吓人的场面,他们也纷纷离开学校,或回家,或投靠亲友去了。往日生气勃勃的小学校园,陡然变得冷冷清清起来。学校完全处于停课状态。 这对刑警们增加了无形的压力。章昌汉对大家说:“兄弟们!要改变这种局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快破案,惩办凶手。” 上麻园岭小学位于闹市区。校园面积不大,但很精巧,很别致,很有风格,四栋苏式建筑的红砖红瓦房,布局合理的座落在东西南北,掩映绿树翠竹之中。四栋房子中间是一座椭圆形的大操场。校园大门正对操场的中心位置。校园围墙很有特色,分里外三层。第一层是一根根高2米,粗12毫米,顶部呈梭标形的钢筋,间隔10公分排列,连成一圈,每两米有一根方柱,柱顶部安装了照明灯,既美观又森严地将校园护卫起来。第二层是高1米,宽50公分的绿色围墙。主要由月季、乳桢树组成。第三层还是绿色围墙,一株株碗口粗的香樟树,枝叶繁茂,间隔均称地连成一圈,一棵棵山茶花树,像一把把绿色的小伞,点缀在樟树之间。围墙外车水马龙,围墙内安宁静谧。正是凭借这独特的校园围墙,上麻园岭小学一直保持着全市十大绿化单位的美誉。 令人没有想到,如今这道绿色围墙竟被残忍的杀人凶手玷污了。 章昌汉率领小虎队员们从乳桢树丛里,月季花下,接二连三地寻找出尸骨和尸块,人体各处的骨头几乎都有,尸块大小不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尸骨和尸块包装、封存。一大群一大群的苍蝇被他们赶走了,一忽儿又飞回来,并且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围在他们头顶和周围嗡嗡叫,令人十分恶心。他们全然不顾。 小虎队长洪先杰在长期的痕迹技术勘查工作中练出了与众不同的敏锐眼光,他在提取尸骨和尸块的时候暗暗分析,为什么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转移尸骨和尸块的工具?难道被抛到了别的地方?那会是什么样的工具呢?他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发现一株樟树上有苍蝇飞起飞落,他攀爬上树,从一团浓密的枝叶中间提取到了几根纤维绳。他从树上往下看,又发现一丛月季花底下有一团白色的物体,他招呼小虎队员文成浩赶紧探看究竟。文成浩拨开月季花,被塞在枝叶底下的是一团化纤编织袋,扎得严严实实。文成浩取出,打开,里面装着一件乳罩、一件衬衣、一条裙子、一双高跟皮鞋。衬衣口袋里还装着一枚玉观音菩萨。这些物证的提取,令章昌汉十分高兴,但他没有露于言表,他鼓励小虎队员们不放弃,继续细心勘查,争取搜索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接下来,小虎队员鲁操军从围墙外的一只垃圾桶里,翻出了一个完好的账本,没有单位,没有姓名,记录的是收入与支出的流水账,购房、置衣、买菜、打酱油,等等,时间、品名、数量、金额,购物地点,均有记录。字迹笔划比较工整,但有点轻飘,并不成熟,充分显示出年轻女姓的特征。章昌汉向鲁操军投以赞许的眼光说:“这又是一大收获。”他对大家吩咐:“再仔细找找,兴许还有别的物证等着我们去发现。” 大家对围墙里外搜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可以掩藏物体的绿化带、垃圾桶,连站在围墙外投掷可及的所有地方,都作了反反复复的勘查、寻觅。洪先杰等8名小虎队员纷纷向章昌汉报告:实在找不出别的痕迹物证了。章昌汉这才宣布现场勘查工作告一段落。小虎队员们收拾了勘查用的器械,清理好提取到的物证,撤除警戒线。 章昌汉特意找到杨益兵校长,作了一番交待,一是加强校园内的安全保卫工作,晚上增派保安值班巡逻;二是尽可能地不让无关人员进入校园;三是对校园绿化带暂不作清理,十天内保持原貌不动。杨益兵校长一一应允,表示:“章队长您放心。我马上安排下去,一切按您的要求办。” 章昌汉与杨益兵校长握手告别时,他又轻声问:“杨校长!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校年轻的女教师中,今天有没有缺勤未来上班的。” 杨益兵回答:“除了一名年轻女教师两天前请假去北京探亲以外,其余的年轻女教师今天都来上班了。只不过是有些人来了,因为害怕又走了。一个也没少。” 章昌汉又问:“那位请假的年轻女教师长得漂亮吗?” 杨益兵回答:“当然漂亮。是我市女教师队伍中的一朵美人花。”他反问:“你是说她与这案子有关?” 章昌汉没作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她离校以后与你有过联系吗?” 杨益兵:“没有呀!” 章昌汉:“你拨打她的手机,看她现在何处?” 杨益兵立刻拨打,手机中回答:“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此时,杨校长身上不禁冒出冷汗,他一边继续拨打,一边自言自语:“不会吧!不会是她吧!” 章昌汉又问:“她平时与外界接触的人员情况,你有所了解吗?” 杨益兵:“这是个人隐私。现在的单位领导哪还管这些!” 章昌汉:“你别着急。我只是顺便了解一下。你一旦与她联系上,请尽快告诉我。如果与她始终联系不上,也请告诉我。” 杨益兵连连点头。 章昌汉告别杨益兵校长,然后率领8名小虎队员,离开校园,返回开福区公安分局。 第8章 患难与共 柳建德想回家睡一觉。他告诫自己: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还想它干什么。被旧事纠缠的男人是没有出息的。 柳建德朝情未了夜总会瞥了一眼,驱车向家里驶去。 从情未了夜总会到他家里,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要过几条马路和几道红灯。他平时驾车,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今天他驱车行驶得很慢,但每次都遇到了红灯。他心里好笑,越是小心谨慎越有麻烦。他正欲加大油门,轰然前冲。但他想起了妻子时常对他的叮咛:别忘了自己是一厂之长,图的是政治前程,办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要有君子风度。切不可因小失大。他没有闯红灯。他耐心地等待着绿灯。 他又想起了那天早晨妻子给他冲牛奶、烤面包的情景。他尽管觉得妻子那天冲的牛奶没有往日的甜,烤的面包也不像往日那么香,但妻子的忠告是那样的管用。他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听了妻子的忠告,此后也许任何烦恼事情也不会发生。他愉愉快快、风风光光地荣升副厅长,没有半点拖累,没有沉重包袱。 柳建德车窗前出现了绿灯。他车后的喇叭声响成一片。排在他后面的车辆都在催他乘绿灯前行。他赶紧松刹车,点油门,继续驱车前行。他不知怎么回事,车窗前老是浮现两个女人的身影。渐渐地,俏丽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妻子程玉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三月的洞庭湖,时雨时晴。柳建德早晨下田时还是一地阳光,太阳西移时突然从湖上飘来一团乌云,接着就是闪电,惊雷。柳建德拔腿跑回住地躲雨。雨越下越大,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在洞庭湖的西边,母亲在洞庭湖的东边,母子天各一方。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大小节日的时候,他就格外思念远在长沙城里的母亲。 “小柳!想家了吧!” 柳建德听见这清甜的招呼声,朝身后的一排宿舍回过头望去,一张美丽、恬静而又稚嫩的脸庞立刻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心头顿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痒痒的,酥酥的,亲切、温馨,欲迎上去,但仿佛中间横隔着一座大山。这不是程玉莲吗?这是程玉莲!像他一样,从长沙城里下放到这偏远的西湖农场,还比他晚来了十天。他俩在集体场合有过几次见面,皆因都是长沙人,彼此有过客套性地点头。此时,程玉莲正落落大方地朝他走过来,目光中饱含着热情与关切,一点也看不出女孩子那种恋家的情绪。 柳建德内心有点不好意思,自古以来,大男人四海为家,志在天下,他却老想着长沙的那个家,总像是没长大的孩子时刻恋着自己的妈妈。他还比不上面前的这个稚嫩女子,看人家脸上写满了欢乐惬意,甜蜜高兴,哪有一丝恋家的愁绪?!他不禁一阵脸红,连忙说: “没有!我没有想家!家有什么好想的?小程你说是不是?” 程玉莲却说:“你不想家我想家。天晴,在田里做事,我不想家。一到这下雨天,不下田做事,我就特别想家。”说话的样子很天真,很坦诚。“我们女子天生比不上你们男人,不能以四海为家。” 柳建德觉得这个女子很有个性,很不一般。于是他也承认了自己想家的事实。他说: “其实我也很想家。就像你说的,只要一闲下来,就特别想家。想得心里疼。” 程玉莲听后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以为你们男人喜欢在外面闯,从来不会想家呢!没想到男人也有想家的时候。” 柳建德说:“男人也是人嘛!说不定比女人还想家呢!想家其实就是想妈妈!” 程玉莲拍着双手笑:“你说得对!想家就是想妈妈。我有时候也想爸爸,其实就想那么一点点。更多的时候是想妈妈。看不出你这么会总结,会说话。你真聪明!” 柳建德被她夸奖得满脸通红,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我只不过是讲出了心里的话。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讲假话。” 程玉莲连声说:“好极了!我就喜欢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的人。特别是坦率直爽的男人。” 很快,暴风雨过去了,太阳又从洞庭湖上空露出了脸。他俩又和其他知识青年一样下田做事去了。他俩这次短暂的对话,彼此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往后的日子里,他俩的接触渐渐增多,再到后来,总是千方百计找机会在一起。柳建德的衣服脏了、破了,程玉莲不声不响地拿去给他洗涤、缝补。 柳建德夸奖:“还真看不出你有这么能干。连针线活都行。我以为你是娇小姐咧!” 农场分配给程玉莲的脏活、重活,柳建德争着抢着给她承担,而且决不让别人知道。 两年之后,同来的知识青年陆续开始返城,有后台、有关系的都去了好单位。柳建德却得不到这样的好事。这时他难免流露出悲观情绪。 柳建德对程玉莲说:“看来我这辈子只能在西湖农场生根开花结果了。” 程玉莲问:“那是为什么?” 柳建德答:“我没有关系,没有后台。我哪来机会返城?” 接着,他向程玉莲介绍了自己家庭的真实情况。 他的祖辈是汉寿县乡下人,祖父守着几亩薄地,他的父亲却不愿过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13岁便跑到长沙码头,卖苦力为生,千辛万苦积攒了一点钱,于是就雄心勃勃地在长沙城里开了家手工作坊,想以此作为基业,逐渐拓展,实现发大财的目标。结果,时运不佳,拼死拼活,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全国解放后,公私合营,他父亲的小作坊改成了五金作坊。令一家人意想不到的是,他4岁那年,父亲因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跳入湘江自杀。从此,他那体弱多病的母亲挑起了抚养他兄妹三人的重担。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6岁时,就风里雨里捡废品,推板车,挣点小钱,帮母亲减轻生活的重压。…… 程玉莲不等他讲完,就鼓励道:“事在人为。社会不会埋没有用的人才。是金子,总会有闪光的机会。一定要相信组织,一定要相信党。不是所有的领导都热衷关系。总有正直的人主持公道。你肯定会得到重用。” 柳建德:“你真的这么认为?” 程玉莲:“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柳建德:“你是见我可怜。出于友谊,安慰我吧!” 程玉莲:“我从来就不怀疑你的能力。更不怀疑你的德性。我一直对你充满信心。你一定会大有出息。” 柳建德记住了心上人的鼓励,更加埋头苦干。 这年的寒冬,西北风刮得呼呼地叫,仿佛要掀翻整个洞庭湖。一日,大风将竖立在湖水里的一根高压电线杆子刮得向南歪斜,电线晃晃悠悠,情况十分危急。这情景惊动了农场领导和全场职工,纷纷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都觉得应该立即扶正电线杆,不然高压电线就会被拉断,使整个农场造成停电停水的局面。要扶正电线杆,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往其顶部套上一根绳子,慢慢将其拉得直立起来,恢复原状。这必须有船。然而那年头,整个农场却找不出一条小船。歪斜在水里的高压电线杆子离岸边20多米。没有船,有人游过去也行。可天寒地冻,呵气成冰,人一下水就会冻僵,还有那380伏电流的电线离水面仅有咫尺,万一电线杆再往下歪斜一点,电线落入水中,下水的人就会触电身亡。所有在场的领导和职工都被难住了。 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很不起眼的长沙下放知青柳建德竟然挺身而出,道:“让我来试试吧!” 所有在场的人都用惊诧的眼光盯着他,仿佛都在说:“你试试?你怎么试?” 柳建德开始脱衣服,他一边脱衣,一边说:“我下水游过去,扶正高压电线杆。那不就行了吗?!” 人们摇头,极力拦阻:“那不行!冻死了,被电触死了,谁也负不起责任。” 柳建德说:“我命大,死不了。” 这时,在场的几位农场领导一直没有表态,他们相互看了看,又一起把眼光投到柳建德身上,不知说同意的好,还是说不同意的好。 不待领导表态,柳建德脱光浑身的衣服,从头到脚抹上一层冷水,搓得遍身通红,随即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老渡口白酒”,仰头,举瓶,张嘴,“咕咕咕”猛灌了几口。场部领导见此情景,知道他早已作好了准备,便咬咬牙批准了他的请求。 …… 此刻,柳建德想起当时下水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连他驾驶的汽车闯了红灯也没察觉。他看见车头前出现了一位交通警察,连连朝他挥手,示意他靠边停车。 柳建德赶紧一脚踩住刹车。 那位交通警察走上来,站在车窗外向他举手敬礼。 他明白:警察向你敬个礼,就是要你交米米。他赶紧摇下车窗玻璃。果然,那位交通警察朝他递进了一张罚款单。 柳建德感到很窝火。老子一厂之长、全国优秀企业家、升任副厅长的红头文件马上就要下来了,你一个小小的马路警察胆敢伸手向大爷要罚款。岂不是翻天了吗?他欲冲车窗外的交通警察怒吼,但他没有发火,他忍下了这口气,老老实实地收下了罚款单。他想,人在顺利的时候,一顺百顺;人在不顺利的时候,喝口冷水都塞牙。 第9章 死者是谁 章昌汉和文成浩带着现场取得的证据,驱车直奔长沙市八一路110号。这里是湖南省公安厅机关所在地。分布三湘四水的六万多公安民警听命于这里的指挥。章昌汉驾车来到面南而开的大门口,向持枪守护的武警战士出示证件,顺利地进入绿树鲜花掩映的大院。 他俩停放好警车,从车上搬下两只箱子,走进了一座威严而带有浓厚神秘色彩的办公楼。此时,身穿白大褂的一男一女从楼里迎出来。章昌汉、文成浩赶紧迎上去,握住两位痕迹鉴定专家的手,他们彼此十分熟悉,但在此种特殊时刻见面相互脸上却只有严肃,没有笑容。两位专家从章昌汉、文成浩手中接过两只沉甸甸的箱子,叮嘱他俩在会客室耐心等候。 章昌汉往沙发上一靠,两眼一闭,立刻发出了鼾声。文成浩见队长累成这样,很是心疼。他轻手轻脚地关拢会客室的门,以保障章队长静静地睡一觉。他在一旁坐下,没超出三分钟,他也步了队长的后尘,吐出的鼾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章昌汉、文成浩被两位痕迹鉴定专家叫醒,领进了一间放满了各种先进仪器设备的技术鉴定室。他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中间一张宽大的桌子上,只见那上面摆满了一页页记录各种鉴定数据的纸张。他俩走上前,拿起一页页数据,细看。经痕迹鉴定专家对他俩带来的证据仔细化验、检测,得出结论: 死者女性,22岁左右,身高1.65米,留披肩长发,非体力劳动者,被人扼颈窒息死亡,尸体遭锐器肢解为38块,其中11块被高温蒸煮,肉与骨分离完全。 章昌汉手捧鉴定结果,对两位专家问道:“死者何等模样?” 两位鉴定专家摇头。 章昌汉又问:“何等身材?” 两位鉴定专家依然摇头。 章昌汉再问:“多少体重?” 两位鉴定专家还是摇头。 章昌汉继续追问:“哪种身份?” 两位鉴定专家再次摇了摇头回答:“你刚才问的这些,我们均难以做出鉴定。” 章昌汉、文成浩与两位痕迹鉴定专家握手告别。他俩既带着收获,也带着遗憾,默默无语地驱车驶往局里。大街两旁的风光再好,美人再多他俩也无心欣赏。 回到分局机关,章昌汉立即把8位小虎队员召集到刑侦大队会议室。首先,他向大家通报了痕迹鉴定专家做出的鉴定结论。每个小虎队员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认真的做着记录。章昌汉话没落音,小虎队员鲁操军追问道: “专家没鉴定出死者是谁?” 章昌汉盯了他一眼,回答:“专家连死者是谁都能鉴定出来,那还要我们侦查员干什么?你我岂不都要失业了!” 鲁操军说:“队长你别见怪。我这人性子急,口无遮拦。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蹦出来了。我的意思是说,死者是什么职业?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长沙人还是外地人?是个美女还是长相一般?还是长得很丑?这些总应该可以做出科学鉴定吧?!队长你说是不是?” 小虎队员邓向群连忙拉了拉鲁操军的衣角,轻声招呼:“你别说了。听队长的。” 章昌汉说:“让他继续说。他提出的这些疑问,正是我们下一步要着手解决的。我们必须首先查明死者真实身份,然后根据其社会关系,排查杀人凶手。” 又是鲁操军抢先发言:“这个凶手太残忍了。杀了人也罢,还把尸体剁成那么多块,剁了也罢,还把尸块放进高压锅里煮。简直不是人做出的事。” 邓向群说:“也许是年轻女子先做出令凶手可恨的事。” 文成浩说:“一个22岁的年轻女子,能做出什么令人可恨的事?再说,既使她做的事再令人可恨,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嘛!” 章昌汉又提出一个问题:“你们想想看,杀害年轻女子的凶手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两个人以上?” 小虎队员们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章昌汉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说:“你们这里要加速运转呀!” 鲁操军说:“我看凶手至少两个。” 章昌汉问:“你的根据呢?” 鲁操军说:“杀人,分尸,煮尸,运尸,这么多环节,若不是两个人以上,做不到。” 章昌汉对洪先杰问道:“你是小虎队队长。你的看法呢?” 洪先杰:“我还没想好。” 章昌汉又提出一问:“你们想想看,凶手杀人的第一现场是上麻园岭小学?还是别的地方?” 小虎队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上麻园岭小学肯定不是第一现场。” 章昌汉追问:“那么第一现场在哪里?” 小虎队员们都连连摇头。 章昌汉要求每个小虎队员必须围绕四个问题发表看法,一是案件性质?二是如何寻找第一杀人现场?三是如何寻找尸源?四是如何寻找杀人凶手?他最后强调:“大家畅所欲言。不怕说错,就怕不说。经验告诉我们,好的侦查思路,都是在反反复复的研究讨论中碰撞出来的。” 会议室里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打破沉默的还是小虎队长洪先杰。他说:“我来抛砖引玉。我认为这是一起情杀案。死者年纪轻,个子高,头发长,穿的是高跟皮鞋,可以想见,是个很合时尚的女子。凶手绝对不是女人,而肯定是男人。而且是身高力大、正当盛年的男人。如果是女子,或是老弱男子,不可能有力气把一个年轻女子剁成38块。” 鲁操军插话:“也不可能把绳子抛到那么高的树枝上去。” 洪先杰继续说:“如果是谋财害命,凶手杀人灭口也就罢了,用不着把年轻女子剁成38块,其中还用高压锅煮了11块。凶手对年轻女子不是爱到极点,就是恨到极点。我甚至认为,凶手对年轻女子的恨,也是因爱而生出的恨。爱她,得不到她。怎么办?将她除掉。凶手得不到的美女,他决不让别人得到。” 章昌汉说:“还有一条事实可以证明你的这一判断。凶手将年轻女子的脸部放进高压锅里煮了。这不单纯是反侦查,而更主要的目的是要把一块美玉彻彻底底的毁掉。” 洪先杰的发言果然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小虎队员们争相发言,大胆地发表了对案情的看法,提出了对下一步侦查工作的建议。 最后,一致意见将此案定性为恶性杀人碎尸、煮尸灭迹案,因是本年度开福区发生的第一起命案,加之手段残忍之最,定名为“1号凶杀案”。 章昌汉作出部署:下一步侦查的重点是查找尸源。所有小虎队员分头深入辖区,凭借现场提取到的那一枚玉观音、那一双高跟皮鞋、那一条裙子、那一个账本等物,挨家挨户,调查走访。他强调: “大海捞针,事在人为。不管海有多大,只要有根针在海里,我们就一定要把这根针捞出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小虎队员们雷厉风行,分头深入辖区,走访群众,查找被害人。 第10章 查无线索 小虎队员们不分疍夜,遍访开福区内的家家户户,男女老幼,没有人能认出那一枚玉观音和那件乳罩、那条裙子,也没有人能认出那一个账本。总之,他们在上麻园岭小学绿化带内外提取到的所有物证,没有一件被人指认。死者是谁?没有得到丝毫有价值的线索。 平时生龙活虎的小虎队员们,此时一个个变得眉头紧锁,少言寡语。大家心里明白:查不清死者是谁,凶手就更无法查找了。他们感到当警察难,当刑事警察更难。 章昌汉内心很不平静。他想:小虎队是自己的一张王牌。成立的初衷就是要发挥攻坚克难的尖刀作用。如今对这起凶杀案却找不出线索,岂不有违初衷。 当初,章昌汉为了从机制上保证快速破案,经过不断探索和总结,创造出了城市公安分局刑侦队确保快速破案的管理体制。首先,他的着眼点十分明确:体制的好坏,在于能否最大限度地调动人的积极性、创造性,将聪明才智发挥到极至。基层刑侦队长,带领的是一支由几十个朝气蓬勃,学有所长,爱憎分明,敢做敢为的年轻人组成的特殊队伍。他如果对他们采用下红头文件,作长篇报告的领导方法,一则行不通,二则也会扼杀了他们的灵性,带出的队伍将是一支死板僵化,缺乏生气和战斗力的队伍。年轻刑警的特点就是敢想敢干,敢冲敢拼。从机制上保障这种特点的发挥,就能收到快捷破案的效果,达到保一方平安的目的。 他重点围绕快速反应做文章,从全队几十名刑警中挑选8名思想过硬,业务精良,体魄强健的青年刑警,组成小虎队,实行小虎队长负责制,明确各个队员的目标任务,完善各种规章制度,奖勤罚懒、奖优罚劣,小虎队专司快速查破大要案件,抓捕重要案犯之职,工作焕发出勃勃生机。辖区内一旦发生重特大案件,8名小虎队员便立刻行动,将各自分担的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小虎队成立后办的第一起案子,就是抓捕在长沙市中心中山路先锋厅地段行凶杀人的长沙铁路分局职工刘文。尽管现场遭到严重破坏,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章昌汉和他的小虎队员们没有被困难吓退。他们分析,行凶青年随身带刀且胆大妄为,一则是长沙本地人,二则是有过劣迹的人。于是,8名小虎队员乔装改扮,混入长沙一帮“五不烂”当中,跳舞、蹦迪、泡吧,终于获悉长沙伢子欧阳立雄是杀害刘文的凶手。可一时间找不到欧阳立雄的踪影。 章昌汉和8名小虎队员反复研究后决定采用欲擒故纵之计。他们有意在“五不烂”当中放出风声:人死无对证,小虎队撤兵回营。而实际上,章昌汉和8名小虎队员分头蹲点守候在欧阳立雄可能落脚的场所。风雨中,他们连续监控32小时没有挪移。 夜半,欧阳立雄潜回了自己的家。章昌汉立即把8名小虎队员全部调了过来。他们依时推算,估计欧阳立雄已经睡下,于是撞开其家门,冲进卧室,逮住了杀人凶手。 章昌汉亲自主审,小虎队员分别上阵,欧阳立雄终于抵挡不住法律的威力,不仅交待了残忍杀害刘文的经过,还供出了曾与冯春等人结伙盗窃10余次的犯罪事实。 章昌汉听到冯春二字,两眼为之一亮。这是辖区内一起盗窃案的主犯,从犯早已全部落网,只有这家伙漏网在逃。这次又露出了狐狸尾巴,一定要穷追猛打,捕入法网。 章昌汉向小虎队员们提出:采用何种妙计,才能诱冯春露面? 小虎队员们建议:可利用欧阳立雄将功赎罪心切,放鸽子引鸟,诱冯春现身。不过,小虎队员们又担心这一着有很大风险,弄不好鸡飞蛋打,那责任谁也承担不起。章昌汉拍着胸脯:“有责任,我来担。自古不冒风险者,难成大事。” 三个夜晚,欧阳立雄连续出现在歌厅舞厅。他虽然没有见到冯春,却听人说冯春曾在陈家湖杀过人。章昌汉得知这一信息,要抓获冯春的决心更加坚定。几个月前,开福区城市信用社实习生陈晖在家中被三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杀死。市、区刑侦部门全力侦查未果,成为悬案。这也成为章昌汉的一块心病,他的目标就是辖区内不留积案、悬案。此时冯春的出现,无疑使悬案有了新的转机。他命令小虎队继续实施诱捕冯春的侦查部署。第四晚,冯春与欧阳立雄接头。8名小虎队员一拥而上,将其牢牢按住,并戴上了手铐。 凌晨,8名小虎队员押着冯春走出南阳街,登上早已等候在此的一辆警车。冯春慑于小虎队员的神威,上车不待追问,就坦白交待了自己为什么杀害陈晖的原因和过程。 原来,陈晖与邻居乔妙妙积怨甚深。乔妙妙花了2.3万元雇请马湘建“教训”陈晖。马湘建则动员冯春帮忙,并显得慷慨大方地付给他1000元帮忙费。冯春得了好处,不敢不办,但又担心自己单独行事力量不敌。于是,冯春又邀了道上的铁哥们马文斌、朱霏霏,策划了“教训”陈晖的办法。4月18日中午,他们探知陈晖独自在家,骗开其家门,乘其不备,三人迎面一阵乱刀挥砍,17岁的陈晖毫无提防,倒在了血泊中,花季少年顿时雕谢、陨落,给陈家人造成了巨大的悲痛,其母几近疯癫。 冯春落网的消息传出,乔妙妙自知罪责难逃,便选择了投案自首。她交待,她之所以雇人“教训”陈晖,是因为她怀疑陈晖猥亵了她10岁的女儿。她后悔不迭,不该因怀疑而雇凶“教训”人。导致丧了多条人命,毁了数个家庭。本是为了爱护自己的女儿,最终却使女儿失去了母爱。 小虎队继续扩大战果。他们赶到劳教所,将因盗窃被送劳教的马文斌、朱霏霏提取归案,追究其杀人的罪过。然而,马湘建仍漏网在逃。小虎队便对其家人、亲友发出一份份敦促其投案自首的《动员信》。其家人、亲友深明大义,经多方寻找,悉知马湘建隐身之地,便将其领回家中,用法律反复教育、敦促。马湘建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小虎队办公室,投案自首。接下来,小虎队又通过深挖,从这几个杀人凶手口中掏出了100多起盗窃案和14个犯罪分子的名单,将其逐一捕归法网。 冬去春来,小虎队更加虎虎生威,成为一支名符其实的敢打硬仗恶仗的队伍。每当关键战役,章昌汉就会派遣小虎队上阵。 如今,小虎队面对“1号凶杀案”却显得束手无策。原因何在?章昌汉告诫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千万不能对小虎队员们有任何埋怨情绪。他想着,想着,突然一拍大脑,自言自语道: “我真蠢?为什么放着小虎队早就创造出的成功经验不用?” 章昌汉顿时为之一振。 第11章 酒逢知已 于是,8名小虎队员乔装改扮,潜入辖区内的歌舞厅、夜总会、酒吧、网吧、迪吧,想尽千方百计与那些“五不烂”靠近、接触,打得一片火热。 然而,尽管他们运用了各种手段,仍一无所获。每个小虎队员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章昌汉破案未果,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心情自然十分郁闷,他想找个地方排遣一下心中的不快。他首先想到的是老伙计柳建德。过去一同下放到西湖农场的那段苦难日子里,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解闷。 下午刚到下班时间,章昌汉背着妻子胡旭英给柳建德打电话,发出喝酒的邀约。 柳建德问:“什么时间?” 章昌汉答:“立马。” 柳建德问:“什么地方?” 章昌汉答:“你不是最喜欢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的服务员吗?” 柳建德反问:“到底是我喜欢?还是你喜欢?” 章昌汉答:“喜欢漂亮女人又不是坏事。你别假装正经了。去?还是不去?” 柳建德问:“还有哪些人?” 章昌汉答:“又不是庆功设宴,还能邀多少人?” 柳建德问:“就你我两个喝闷酒?” 章昌汉答:“我不想把苦闷传给别人。” 柳建德笑了:“你只想毒害我一人是吧?” 章昌汉:“你少鸡巴啰嗦。当了个鸟官,一点也不像西湖农场时候的你了。到底来?还是不来?” 柳建德:“我今天非把你灌成烂泥巴不可!” 章昌汉:“看到底谁把谁灌成烂泥巴?!” 他俩如约来到老渡口国际大酒店。 见面,柳建德就问:“你肯定是背着嫂子出来与我约会的。” 章昌汉:“你还是那么鬼精!” 柳建德追问:“你说我讲的是不是事实嘛?” 章昌汉:“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也不同样怕老婆吗?” 柳建德:“我那不是怕老婆。我那是尊重女性。” 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的迎宾小姐看见柳建德,如同看见了财神爷,脸上立刻现出了欢蹦乱跳的笑容,热情地招呼:“柳老板好!” 柳建德:“小妹好!” 迎宾小姐问:“请问有几位?” 柳建德:“碧莲河包厢。” 迎宾小姐从这回答中领悟了一切。于是她标致性的一伸手,前面飘然引路,把两位客人引领进了柳建德最喜欢的碧莲河包厢。这是一间最多能够容纳四个人的精致包厢,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红莲图》,出自著名山水画家王千悦之手,是他专门为老渡口国际大酒店而作的,有收藏家出价五十万元他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在他眼里友谊比金钱更贵重。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的懂事长杨远望是他儿时一起在碧莲河上捕鱼捞虾的好朋友。如今两人虽在不同的两个领域,但儿时的友谊一直没有间断,关键时刻仍然相互支持。柳建德也许是在西湖农场工作过,几年时间看惯了洞庭湖的莲荷,进城多年依然对莲荷情有独钟。所以每当他带着三四个人来老渡口国际大酒店消费,他只要碧莲河包厢,别的包厢他都不肯进。碧莲河包厢几乎成了他的专用。 章昌汉也十分喜爱这个包厢,但他与柳建德不同,他喜欢的不是包厢本身,而是痴迷于王千悦的这幅《红莲图》。这也许是他年轻时下放西湖农场劳动锻炼,与莲荷打了几年交道的缘故。 此时,他又像平时一样拿柳建德开玩笑:“你是家里放着莲姑娘,外面看着《红莲图》。” 柳建德还击:“你不也一样吗?” 章昌汉:“我家里是个黄脸婆。所以只能托柳大厂长的福,到这里望莲止渴。” 柳建德:“你背后说嫂子的坏话,不怕我到她面前告你的状。” 章昌汉:“你压根不是那种告刁状的人嘛。这点我还是看得准的。” 两人说笑着步入了碧莲河包厢,一南一北,相对落座。 柳建德点了几道菜,他征求章昌汉的意见:“你看行不行?” 章昌汉:“大企业家能吃的,我胆敢说不行?” 柳建德:“你今天是专门来挖苦我的,还是与我喝酒的?” 章昌汉:“你说你一年四季天南地北的谈业务,台上台下的介绍搞活企业的经验,上至中南海,下至博鳌,你什么宴会没参加过?!你见过的场面,吃过的东西,我连想都不敢想。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说我是挖苦你吗?” 柳建德:“我看你今天情绪有点不正常。我不跟你斗嘴了。”他转对服务员招呼:“小妹!来一瓶五粮液。” 章昌汉提出反对:“五粮液假货多。” 服务员:“我们酒店无假货。” 章昌汉:“我抓过一个假酒贩子,他在高桥大市场专门用酒精勾兑五粮液,星级酒店是他的主销售渠道。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喝五粮液。” 柳建德:“你说你对那种酒感兴趣?” 章昌汉:“本土产的老渡口白酒。” 柳建德:“小妹!来一瓶五星级的老渡口白酒。” 不一会儿,菜来了,酒也来了。章昌汉、柳建德将一瓶老渡口白酒对半分了,两人碰了一下杯,边饮边谈。 柳建德:“我看你这喝酒的状态与往日有点不同,好像心里憋了一股子气。” 章昌汉没回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柳建德:“是不是嫂子与你床上不配合?” 章昌汉:“你瞎扯!我在床上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征服,还能征服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吗?” 柳建德:“我对你的观点不敢茍同。” 章昌汉:“为什么?” 柳建德:“床上征服女人,比征服世界还难!” 章昌汉:“程玉莲有那么厉害吗?” 柳建德:“我说的是普遍规律。不存在具体指向。” 章昌汉:“规律来自于哪里?” 柳建德:“实践。” 章昌汉:“是实践吗?” 柳建德:“当然是实践嘛!” 章昌汉:“所以你从实践中总结出规律,床上征服女人,比征服世界还难。” 柳建德举起酒杯:“喝酒!喝酒!我早就存认了,斗嘴,我永远不是你的对手。”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此时的情形,正应验了那句老话。他俩越说越兴奋,美酒与女人,是男人们不竭的话题。 章昌汉:“知我者,柳建德也。” 柳建德:“此话怎讲。” 章昌汉:“我心里的确为一个女人的事烦恼。” 柳建德两眼一亮:“哪个女人?多大年纪?哪里人氏?” 章昌汉:“你明知故问!” 柳建德:“我哪里知道?你从来没对我说起过。” 章昌汉:“你那天不是亲自到了现场吗?” 柳建德:“哦!你原来是为那个被杀害的女人而烦恼。她是你什么人?” 章昌汉:“什么人?我的服务对象。” 柳建德:“她是你的服务对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章昌汉:“她人虽死了。但我要为她找出杀害她的凶手。不然,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 柳建德:“凶手有线索了吗?” 章昌汉:“要是有了凶手线索,我就不会与你在这里喝酒了。” 柳建德:“哦!原来如此。我劝你用不着烦恼。你只要尽力了就行。如今这社会太复杂了。犯罪分子大多懂得如何反侦查。你们警察要与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又没有多长一颗脑袋。哪能保证每案必破。你别为难自己。顺其自然吧!” 章昌汉:“不!吃了警察这碗饭,就必须对得起供自己这碗饭的人。像这样的惊天大案不破,心里一刻不得安宁。” 柳建德:“你会憋坏身子骨。” 章昌汉:“不会。压力就是动力。不把杀害那个女子的凶手找出来,我章昌汉就跳湘江自尽。” 柳建德:“你真倔!我能帮助你吗?” 章昌汉:“你眼下陪我喝酒,听我吐苦水,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柳建德:“像这样无头无尾的案子,你真的有把握挖出凶手?你喝了酒吹牛吧!” 章昌汉:“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你我交往几十年,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吹过半点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最讨厌吹牛皮的人!” 柳建德:“依你说来,案子快要破了啰!” 章昌汉:“话不能完全这么说。总有破案的那一天。” 柳建德:“我问的是目前进展情况如何?” 章昌汉向柳建德介绍了前一阶段案件的侦办情况,言语中也免不了大倒案子难破的苦水。柳建德听得全神贯注,好像专门来听章昌汉介绍破案的。他也不断地提些问题。章昌汉似醉非醉,对柳建德提出的问题,有些给予了正面回答,有些则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很得体,很有分寸,既给了柳建德面子,又没有泄漏侦查秘密。 最后,两人相互搀扶着正要离开碧莲河包厢,章昌汉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胡旭英打来的,他吓得发抖。引得柳建德哈哈大笑。 两人临分手时,章昌汉对柳建德问道:“你说究竟是什么人与死者结下如此深仇大恨?不采取如此残酷手段,不足以报仇雪恨?” 柳建德:“我怎么知道!” 章昌汉:“你替我分析一下嘛。” 柳建德:“这个问题太严肃,太沉重了。还是等你破案的那一天,要真正的杀人凶手给你做出回答吧!” 章昌汉:“你说得好!到时候,我请你一起来听回答。你来不来?” 柳建德:“只要你发话。我保证做到召之既来。” 说罢,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第12章 昨夜今夜 柳建德与章昌汉在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分手后,本来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但他没有选择回家,也没有选择他以前最喜爱去的情未了夜总会,而是驾车回到碧波风机厂,在车库泊好车,提了公文包,走进了他的厂长办公室。每次自进入厂长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他就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机器,飞速转个不停。厂长负责制。大到班子配备、机器采购,小到临时用工、汽车修理,都是他一支笔审批。整个碧波风机厂,他的权力至高无上。他是全厂最忙碌最辛苦的人。今天则有所不同,他连灯都没有开,一人静静地坐在他的高靠背转椅上,望着窗外的灯海出神。他与章昌汉一顿酒下来,白、红、黄三种酒全都喝了,他感到很累很累。黑暗中,他大口的喷着酒气,他仿佛觉得仍然与章昌汉在一起喝酒,他问道:“你有把握破案吗?”他没有听见章昌汉的回答。他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自己有了几分醉意,所幸在章昌汉面前表现得十分得体,没有出半点洋相。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那个俏丽女郎。他觉得值得回味的东西实在太多。 平时,他一心忙于工作,觉得一天的时间很短。那天,他也是同样的忙工作,却觉得这一天的时间很长。他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真正要离开办公室时,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几分可笑。他好像被什么勾了魂魄似的。冷静想想,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与他约会。 他像往日一样驾车回到了自己的家。妻子和女儿早已把饭菜摆上了桌。他放下公文包,就直接开始用餐。一家三口边吃饭边说笑,气氛如往日一样和谐愉快。吃完饭,女儿拿出老师出的作文题《活着是为了什么》,要求他给予辅导。他拿着作文题想了想,说:“我今天晚上有公务应酬,没有时间给你讲解。还是请你妈妈给你作辅导吧。她一则比我写作水平高,二则有的是时间。” 女儿一听这话,不高兴地噘起了嘴,说:“你就只知道为公家应酬,从来不管我的学习。” 妻子赶紧制止女儿的话:“不许乱讲。你爸爸是政府委任的一厂之长,他不为公家的事应酬,还有谁来应酬?!厂里的事再小也是大事,自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柳建德向妻子投以感激的目光。 他一番精心收拾打扮,西装革旅,笔直挺刮,显得英俊潇洒,充满了精气神。 程玉莲赞美:“看上去还真有点一厂之长的派头。” 柳建德笑道:“话外有音呀?我如果不穿这身西装,那就不像一厂之长啰!” 程玉莲说:“你别钻牛角尖了。时间不早了,快去忙你的吧!” 天已断黑。柳建德拎了公文包,和妻子女儿道了声再见,便驾车离开自己的家,溶入了闪烁着霓虹灯的十里长街。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柳建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市中心的情未了夜总会,他依然选择了昨晚的那个座位,依然注视着昨晚发现俏丽美女的那个方向。在他之前,已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入场,他仔细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他要寻觅的目标。他要了一杯参须麦冬,很悠闲、很有品味地咬着塑料管子,往口里丝丝地吸入橙色的甜汁,目光则始终注意着入口处。 入场的人渐渐增多,有成双成对的,有三五结伴的,也有独自一人的,就像春天游上水的鱼儿不断线的涌来。柳建德的目光对每个人都要检索一遍,场子里的座位占去了大半,他还没发现自己希望出现的目标。莫非她今夜不来了。柳建德问自己,心里有一种慌慌的、惶惶的、痒痒的感觉。 突然,他两眼为之一亮,一位青春亮丽,美妙绝伦的女郎款步走进了夜总会。这正是昨天与他尽情起舞的那位柔情女子。今夜在这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比昨晚更加美丽漂亮。一时间,他的心跳加剧。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光看错人了。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人世间那会有如此美丽的佳人。他曾置身三亚市那个皇冠帽礼堂现场观看环球选美大赛,夺冠美女无法与眼前的这个绝代佳人媲美。他心里暗暗惊叹:美!实在是太美!这岂是凡人,明明是天仙嘛!不!天仙也没有如此美丽。 就在这时,那位女子也看到了他,于是满面春风,两眼含笑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柳建德掩饰住内心的兴奋,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嘴里咬着吸管,吱吱地吸着参须麦冬。当美丽女郎走近他面前时,他好像突然才看见似的,连忙欠身招呼道: “你果真来了!请坐!请坐!” 美丽女郎莞尔一笑,优雅地落座,用俏皮地口吻说: “你也说话算数嘛!” 柳建德说:“那当然!如今是诚信社会。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美丽女郎说:“你还真有点男子汉味!” 柳建德问:“男子汉味究竟是什么味?你能给我说说吗?” 美丽女郎仰起脸,说:“这个嘛,只可意会,难以言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 柳建德追问:“请美女公开一下你的标准吧!” 美丽女郎:“本小女暂时保密。” 与昨日一样,他俩先观看台上的节目表演,那个300多斤的大胖子和那个苗条女子的联手做秀,逗得台下的观众不时发出一阵阵大笑。他俩也同样笑了。 终于到了起舞的时候,柳建德和他面前的妙龄女子迫不及待地牵手步入舞池,踏着柔美的旋律,翩翩起舞。 这一夜,他俩没有间断过一支曲子,华尔兹、布鲁斯、伦巴、探戈,迪斯科,一曲接一曲,虽然身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有无限的快感填满了每一个细胞。舞步是心灵情感的表达。他俩舞步配合默契,舞姿和谐优美。其他人都停止了跳舞,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俩身上,欣赏肢体描绘出的美妙世界。就连乐队也特别投入,不时掀起一阵阵风暴。 他俩忘情地起舞,相互越搂越紧,简直如胶似漆,无法分离。舞会结束时,他俩谁也不忍心先走,你送我一段,我送你一程,结果又不约而同地提出建议:吃夜宵。 好!吃夜宵。他俩都采纳了对方的意见。 长沙的夜市闻名全国,独一无二,所有大街小巷,布满了五花八门的夜市店和露天夜市摊,凡有店有摊的地方,都是车水马龙,人影穿梭,男男女女,呼五唤六,猜拳行令,笑声喊声,通宵达旦。附近居民深受其害。城管执法队也对此毫无办法。因为大多数业主都是下岗职工,禁止、取缔,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生活之源。有关部门也逢高考前夕采取专项整治行动,但往往是城管执法队伍刚刚出发,那头的经营者就接到可靠情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离。整治行动过后,夜市摊有增无减。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柳建德和俏丽女郎走进五一路旁边一家“谁怕辣”夜市店,碰杯享受。 这一夜,柳建德得知这位美丽女子名叫曲智红。 从此,他俩你来我往,谁也离不开谁。有时,柳建德走进曲智红的家,对曲智红的母亲大献殷勤,干妈长干妈短,叫得母女俩心里软绵绵,甜酥酥。有时,曲智红走进柳建德的家,称程玉莲好姐姐,将他们16岁的女儿也哄得乐呵呵,带她进商店买这买那,花的都是柳建德的钱,她丝毫不手软。 柳建德赴北海参加南亚企业家高峰论坛会,曲智红以秘书身份一同前往,报到登记虽两人各开一房,实际情形是一房冷清一房热闹。会后,两人不仅游遍了北海的银滩等风景名胜地,还乘坐一艘特殊邮轮,到越南的下隆湾、河内等地转了一圈,度过了一星期美妙的时光。一路上曲智红始终想着一个问题:要想正式过上夫妻生活,必须先摸着石头过活,大胆地试,大胆地闯,由初级阶段向高级阶段发展,这是必须走的一步。 回到长沙,他俩一刻也不想离开。柳建德在湘江东岸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买了高档家具,两人过起了夫妻生活。对此,曲智红渐渐积累了改革家庭的经验。她酝酿着一场大的变革。一不做,二不休,该出手时就出手,到了做正牌夫妻的时候了。 她向柳建德慎重提出要求:“我们结婚吧。” 柳建德却不想与曲智红结婚。他说:“再等等吧!” 曲智红说:“瓜熟蒂落。我们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 柳建德说:“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只要内容充实,何必讲究形式。你我天天都能在一起,这比什么都好。” 曲智红坚持:“形式是为表达内容服务的。必要的形式必不可免。女人图的是名份。名不正,言不顺。眼前的日子虽然甜蜜,但总像做贼似的。” 柳建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该处理的问题先理顺,我们再结婚不迟。” 第13章 飞来飞去 上午上班时分,章昌汉再一次来到了上麻园岭小学的围墙外。此时的校园内已是朗朗书声一片。学校早已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同学们正在教室里早自习。但由于案件未破,凶手没有落入法网,恐怖气氛仍然笼罩在校园上空。学生离校无论远近,上学放学,都是家长一路护送。否则不肯来校。对此,章昌汉感到十分愧疚。 直至此时,学校外去休假的那位女教师仍然没有消息。有人认为被害人就是那位女教师。但章昌汉不这么认为。他的意见是肯定的:被害人绝对不是那位女教师。 章昌汉抱定的主见是不容易改变的。因为他的每一道主见都是有铁的事实作依据的。他向杨益斌校长索要到了一张全校教师的合影照,那位外去休假的女教师就在其中,而且在比较醒目的位置。他通过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那位女教师与被害人,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两种女人。女教师身材苗条,五官端庄,一头瀑布似的秀发披到肩后,两只眼睛又大又亮,简直像两潭绿汪汪的春水。衣着打扮于素雅中透出高贵,于简洁中传递大方,指甲、牙齿、眉毛、头发,看不出丝毫经过加工、改造、升级的痕迹,完全是与生俱来的美丽。尤其眼神特别专注,不左顾右盼,不挑逗撩人,泰然自若,坚毅沉着。他以女教师为参照,比较现场提取到的指甲、牙齿、头发、衣物,同样身材苗条,同样五官端庄,同样眼睛乌亮,但雕琢过的指甲,打磨过的牙齿,加工过的头发,以及乳罩、裙子、高跟皮鞋,都传递出强烈的物质欲望。他虽然没见到过被害人的模样,但凭借已经掌握的素材,无须过多推断,另一类美女形象在他脑海里描绘得活灵活现。他好像与被害人曾有过谋面,记得那两只特别的眼睛,喷射着欲火与欲望。 章昌汉深信自己描画的被害人模样没有错。他反复掂量,想出了一个寻找尸源和杀人凶手的新办法。他欲将这想法向上级汇报,但担心被立刻否决。一个新的想法,往往不易被人接受,总会遇到反复比较的过程。他没有时间反复比较。他把新的想法藏在心底,自己先行一步。 于是,章昌汉向局长肖启湘递交了一份请假报告:因岳父母年事已高,身体欠佳,需请假两天,前往上海探望。 肖启湘局长有几分惊讶,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望着他问道:“昌汉同志!你真的要去上海?” 章昌汉点头:“真的!”他明白肖局长话里的含义,目前正是侦办“1号凶杀案”的艰难时期,分秒值千金。你怎么能请假去上海呢?章昌汉欲向肖局长挑明自己去上海的真实目的,但又觉得还是暂时保密为好。万一不成功,也不会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正只有他自己知道。 肖启湘局长又问:“昌汉同志!你只身前往,还是携夫人同行?” 章昌汉回答:“为了节省一张机票,胡旭英暂不与我同行。” 肖启湘局长盯着他问道:“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章昌汉笑道:“局长同志!这怎么可能呢!” 肖启湘局长说:“你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从来没有发现你在办案的节骨眼上因私事请过假。这是头一回。” 章昌汉:“此次情况特殊嘛!我本来不想请假的,但不请假实在不行了。所以我就向您请假。” 肖启湘局长:“那好吧!你把这两天的工作做好安排,然后速去速回。” 章昌汉:“多谢肖局长的关心。我一定去得快回得也快。” 肖启湘局长伸出了手。 章昌汉也伸出了手。 他俩握手道别。 章昌汉离开肖启湘局长办公室,命令小虎队长洪先杰驾车送他直奔黄花国际机场,一路上,他交待洪先杰,小虎队近两天的工作主要是抓紧走访群众,尽可能的挖掘更多的线索。他来到黄花国际机场,正好赶上一趟飞往上海的航班,他购了机票,匆匆登上飞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航行,飞机顺利飞抵目的地。 章昌汉下了飞机,出了浦东机场,他根本没有去岳父母家,而是乘坐出租车直接驶往南京路旁的一座办公大楼门前。 他走进公务接待室,向值班人员出示警官证,填写了来访事由。值班人员一看,朝他登大惊讶的眼睛,问道:“你要拜访他?” 章昌汉点头:“是的。” 值班人员:“你事先与他联系过吗?” 章昌汉:“我与他是好朋友。” 值班人员:“他的朋友可多啦!来求他办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是否放你进去,得听他说了算。”说着,他把电话筒交给章昌汉,手指按下了一个电话号码。“你有话对他说吧!” 电话很快通了。章昌汉自报家门。 电话那头:“你怎么不事先通报一声?可惜我近一个月的时间表全都安排满了。这可怎么办呢?” 章昌汉强调:“我这案子很特殊。凶手一天不落入法网,全长沙城里几百万人口,没人能睡个安稳觉。” 电话那头:“我也不是万能。未必帮得了你。” 章昌汉:“只要您大笔一挥,犯罪嫌疑人插翅难飞。” 电话那头传来朗朗笑声,道:“你就是会说话。请你把话筒还给值班的同志吧!” 章昌汉一边说“谢谢”,一边把话筒递回值班人员手中。 值班人员听完电话,放下话筒,朝章昌汉上下打量道:“你这同志!来头还不小啊!”说着将一纸通行证从窗口里面递了出来。 章昌汉手握通行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持枪守护的武警战士面前。他递上通行证,武警战士接过,看了一眼,给他敬了一个礼,客气地说了声:“请进!” 章昌汉跨入威严的门楼,长吁了一口气。他急步走向那栋威严的办公大楼。他进电梯,出电梯,来到1807办公室门前,不锈钢防盗门半掩半开,里面传出招呼声:“昌汉同志!请进来吧!” 不等章昌汉伸手,不锈钢防盗门已全部拉开,一位中等身材,长方脸膛的中年男子伸出双手朝他迎了过来,热情地说道:“欢迎从毛主席家乡来的侦查英雄!” 章昌汉紧握着他的手,面带愧色地说:“惭愧得很呀!我都快成大笨熊了!” “此话怎讲?”中年男子边问,边拉着章昌汉在沙发上坐下,又道:“有话慢慢说。” 章昌汉喝干一杯他递给的纯净水,一口气介绍完“1号凶杀案”的案情和眼前的工作进展情况,末尾他说:“我要是破不了这起凶杀案,老百姓肯定会骂我是大笨熊。为了不挨骂,我千里迢迢赶来,求您伸出援手,帮我一把。” 中年汉子:“要我如何帮你?” 章昌汉伸出大拇指道:“您是中国警坛第一神笔。如果您能帮我画出死者的头像,我就有办法抓住杀人凶手。” 中年汉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章昌汉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他赶紧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数十张彩色照片,摊开在中年男子面前,他拿起一张张照片介绍:“这是死者的牙齿,这是死者的指甲,这是死者的头发,这是死者的玉佩……” 中年男子看着这些照片,像鱼鹰发现了鱼儿似的,顿时两眼放光,浑身上下产生出一种特殊的条件反射。他一言不发,对着每一张照片,仔仔细细地端详,认认真真地审视。 章昌汉不再吭声,生怕干扰了他的思维。当他起身走向纯净水桶,打算去接杯水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环顾这间房子里的陈设,内心不禁大为震惊。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人物头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西装革履的,有雍容华贵的,有衣衫褴缕的,有蓬头垢面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与常见的人物画像展厅比较起来,更为多样,更为丰富,简直是一座艺术人像宝库。章昌汉明白,这都是警坛神笔为全国各地的重特大疑难案件涉案人描出的模拟画像。无论正反双方,再难找的对象,只要经他画出,保准都能纳入法律的视线。章昌汉佩服不已。他正看得入神,忽听身后招呼道: “这起凶杀案十分特殊。我决定亲自去现场查看,以保证十拿九稳。” 章昌汉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毛病,他问:“你是说打算亲自去长沙查看现场?” 警坛神笔点头:“没错。” 章昌汉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我有这个愿望,但不敢提出这个要求。” 警坛神笔:“为什么?” 章昌汉:“您是大权威,又是大忙人。除了大领导开口,谁能请动您?” 警坛神笔:“你说错了。凡是案情需要我去的地方,我都会义无反顾。” 章昌汉:“实在太感谢您了。您看何时出发?” 警坛神笔:“立刻动身。但出发之前我有个要求,你必须无条件的答应下来。” 章昌汉:“无论什么要求,我百分之百的答应。” 警坛神笔:“我此行除了你和我,不许让别的任何人知道。” 章昌汉:“我懂得您的意思。减少应酬,集中时间和精力,做需要做的事情。” 警坛神笔:“你能答应吗?” 章昌汉:“我当然能答应。可您一露面,肯定会被别人认出。” 警坛神笔:“我自有办法。”说着,他走进里间,没过几分钟,又低头从里间走了出来,走到章昌汉面前,抬起头道:“你看看,还能认出是我吗?” 章昌汉:“您的化装术真是太高明了。佩服!佩服!” 警坛神笔提起一只大箱子,边朝门外走去,边风趣地说:“说起去长沙,我就想起了火宫殿的臭豆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们快走吧!” 第14章 复活死者 章昌汉得到警坛神笔描绘出的死者的一幅幅头像,简直如获至宝。他反复观看其五官特征,觉得与他想象中的完全吻合,那头发、那牙齿、那指甲,不差分毫,无论哪一个部位都传递出一个女子对物资享受的强烈渴望。章昌汉立即实施早已设计好的侦查方案。 他安排小虎队员们紧急行动,分头去辖区内的几个大型商场,借用所有的橱窗模特。他强调: “一个都不能留下,把它们全部请到这里来!” 小虎队长洪先杰不明了他的用意,问道:“这些东西都是木头做的,一不会言语,二不会行动,借来何用?” 章昌汉:“你先别问。带头去落实。等会你就明白了。” 很快,一具具橱窗模特从辖区内的一家家大型商场,被小虎队员们请到了刑侦大队办公室,列成了一个方阵。章昌汉数了数,共有十八具。这与他事先摸底的数目完全吻合,一个不少。他内心非常满意。他对小虎队员们说:“你们干得不错。但不能骄傲,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们去展开。” 章昌汉随手挑了一具橱窗模特,给其穿上从案发现场提取到的胸罩、衬衣、裙子、高跟皮鞋等,又给其戴上乌黑的长发。小虎队员们看着他装扮好这一具橱窗模特,不禁惊讶万分。一个完整的富有生命力的年轻女子形象展现在他们面前。大家称赞道:“队长您真行!您把死者复活了。” 章昌汉问:“你们果真觉得有这个效果吗?” 洪先杰等回答:“一点不假!就像真的、活的一样。” 章昌汉追问:“你们不是给我戴高帽子吧?” 洪先杰说:“队长你这话就说差了。” 章昌汉问:“怎么啦?” 洪先杰:“你想想,我们小虎队在你的领导下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对你说过阿谀奉承的话。这点你该承认吧!” 章昌汉:“承认!承认!如今有些年轻人往上爬得快,像坐直升飞机似的,凭的就是一天到晚给领导耳朵里灌米汤。不过你们拍我的马屁也没有用,我又没权力提拔你们做官。好了。不扯远了。我希望你们都能讲真话,把你们每个人心目中的被害女子模样描绘给我听听。” 小虎队员们指着面前的女子模特,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这个样子。” 章昌汉双手击掌,好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似的说:“既然你们都一致认可,我决定就这么赌一把!成败在此一举。” 说着,他打开自己的办公柜,从里面拿出事先采购好的十七套胸罩、衬衣、裙子、高跟皮鞋,分摊在洪先杰、文成浩等小虎队员面前,用命令的口吻道:“赶快动手,把这十七具橱窗模特复活成被害人。” 小虎队员们行动敏捷,将十七具橱窗模特装扮成一模一样,与章昌汉装扮的那一具比较,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差异。 章昌汉对其逐一作过验收后,对小虎队员们的下步工作做出安排。末了,他问:“你们都要讲真话,对这步棋你们是赞同?还是反对?” 洪先杰:“我完全赞同。” 章昌汉对鲁操军等人问道:“你们呢?每个人都要表态。” 小虎队员们:“完全赞同。” 章昌汉:“我真心希望听到不同的声音。年轻人千万不要屈服于权力。” 洪先杰:“你又没权力提拔我们当官,我们不会屈服于你的这点权力。”他对小虎队员们说:“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分头行动吧!文成浩往北,鲁操军往南,邓向群往东,我本人往西。” 章昌汉走近洪先杰一步,加重语气道:“你要把伍家岭广场的红绿灯口子作为重中之重。” 洪先杰:“明白!因为那里是通向上麻园岭小学的必经之路。” 章昌汉:“每间隔20米摆一具,连续摆6具。” 洪先杰:“请队长放心!我一定不折不扣的落实到位。等会您去检查验收。” 章昌汉:“四辆小型卡车已在外面等候你们。” 小虎队员们将装扮好的模特,一具具从刑侦大队办公室里,搬上门外等候的小型卡车。洪先杰、文成浩、鲁操军、邓向群各自驾驶一辆,奔向城市的四面八方。 半个小时之后,很多有心人发现一个奇特新颖的现象:在开福区所辖的主要交通路口,站立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模特,向过往行人投以微微的笑意。特别是在伍家岭广场的红绿灯口子,这个女子模特列成整齐的队型,迎送滔滔人流,滾滾车浪,成为开福区内,准确地说应该是长沙市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小虎队员们前面驾车离去,章昌汉后面驾车跟去。他暗访摆放模特的每一个交通要道口,无论是模特的摆放点,还是模特的朝向,还是模特与模特之间的距离,他觉得小虎队员们的执行能力很强,没有留下令他不满意的地方。 那十八具模特摆放到位之后,十八名便衣刑警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模特旁边,仔细观察、监控过往车辆和行人见到模特后作出的第一反映。局外人只知道看热闹,对其中隐藏的玄机谁也不会发现。 然而,在公安内部此事一开始就掀起了一阵风浪。有人对这种做法持怀疑态度,坚决反对实施。章昌汉坚持:一切都可以试,一切都可以闯嘛!世界上哪有现成的路,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世界上所有的路也都各不相同嘛!有谁看到过完完全全相同的两条路?所有的路也都是因地因势而存在嘛!这毕竟是个开放的年代,是个创新的年代,尽管有人反对,但听了章昌汉的话,也觉得无法驳回。更不想背一个阻挡开放与创新的骂名。所以章昌汉的计划勉强得以施行。 当模特被摆上街头一个上午不见成效后,反对之声顿时迭起。 有的人挖苦:“这是干的细伢子事。靠这种办法也能破案,那还要公安局干什么?那还要刑侦大队干什么?” 有的人要求:“赶紧把模特撤下来。要不让媒体晓得了真相,向社会暴光出去,会把老百姓的牙齿笑掉,公安局的脸只能往裤裆里放。” 肖启湘局长找章昌汉谈话:“我的大队长同志!你有几分胜算?” 章昌汉对肖启湘局长说:“如果还要我继续担任刑侦大队长,那就得按照我的思路办案。组织上若是对我老章不放心,那就另请高明。不过,我还是不离开刑侦大队,无论谁来担任刑侦大队长,我老老实实听谁指挥。” 肖启湘局长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如果你不当这刑侦大队长,那就只有我自己披挂上阵了。亏你还是经过枪林弹雨的老党员。亏你还是我的老同事。撂挑子的话竟然说得出口。” 章昌汉:“我是把丑话说在前头。” 肖启湘:“我的性格你也知道。” 章昌汉:“爽快做事。爽快做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喜欢拖泥带水。” 肖启湘:“没错。” 章昌汉:“你不反对我的侦查思路。” 肖启湘:“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章昌汉:“无论我采取什么侦查办法,你都不管。” 肖启湘:“对!” 章昌汉:“你只要我把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你就真正的满意了。” 肖启湘:“没错!” 章昌汉:“你不变卦?” 肖启湘:“俺老肖也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从来不说反悔的话。这点你还不了解?” 章昌汉:“有了你的尚方宝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越发可以放心大胆地干了。肖局长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满意的结果。不然,我就提前退休,回家当专职保姆算了。” 肖启湘:“不能长流水,总得有个期限。” 章昌汉未加思索,脱口而出:“二十天之内。” 肖启湘:“君子一言。” 章昌汉:“我决不做言而无信的人。言必信,行必果!” 肖启湘:“此案破了,我报你的正科级。” 章昌汉哈哈一笑道:“好啊!求之不得。本人能荣升正科级,也能耀祖光宗了。你不能六月间的笋子变卦哟!” 肖启湘:“谁变卦,谁不是男子汉。” 章昌汉:“一言为定!” 肖启湘:“一言为定!” 说着,二人竟然模仿电视剧里头的青春动作,来了个双击掌。 第15章 如愿以偿 柳建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曲智红结婚。他追求的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浪漫境界。他与程玉莲那段特殊的恋爱经历,他没有忘记。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天,他纵身跳进湖水,如同掉进了冰窟窿,寒冷彻骨,手脚渐渐麻木,他游出十来米,感觉到身子直往湖水里沉。但他神志清醒,鼓励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他奋力往前游,终于游完了最后的十几米距离,靠近了电线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将绳索套在了电线杆顶端。岸上的人抓住时机,赶紧拉扯绳子,电线杆渐渐离开水面,重新竖直,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此时的柳建德已没有了力气,他想游回岸边,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整个身子在水里浮上沉下。他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无力游回岸边。有两个年轻人被他的行为感动,相邀着一起跳下水,挥臂蹬腿,游拢正在慢慢往水底下沉的柳建德,各伸出一只手将他托起,一步一步游回岸边,岸上的人不适时机的伸出竹篙,连拉带拽,把三个年轻人救上了岸。 此后的日子里,柳建德的名字在农场领导嘴里出现的频率不断增多,也相继在报刊、广播中出现。他成为了典型人物。 不久,组织做出决定:鉴于柳建德的优异表现,调其进场部政工科工作。谁都没有想到,柳建德竟然高低不肯进机关工作。他找到场长并坚定地表示:我要一辈子扎根基层锻炼。很多人不理解,背后骂他“不识抬举”。 程玉莲私下里劝他接受组织上的安排,离开分场。 柳建德悄声对程玉莲说:“我离不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柳建德决心扎根基层的举动,又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他被树立为全省下放知青的先进典型。他在中国共产党党旗下庄严地举手宣誓。 此后,参军、提干、招工、读书的机会多次摆在柳建德的面前,任他选择。他都没有伸手。他把幸福让给了别人,把艰苦留给了自己。他与程玉莲一直扎根在农场。直到程玉莲的母亲重新出山,又主动要求提前退休后,她顶职回城的那一刻,柳建德扎根农场的决心才产生了动摇。 那是冬日里的一个早晨,正在洞庭湖边上挑土筑堤的柳建德接到程玉莲的口信,说是回城前夕想和他见上一面。 柳建德感到很突然。他整个冬季都吃住在江堤上,对农场的事情知之不多,对程玉莲回城的事情,包括程玉莲本人在内,谁也没有向他提起过。 此时,柳建德扔下肩上的撮箕扁担,跑步回到农场。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见到程玉莲时,程玉莲正站在场部门口,守着简单的行李,盼望着他的到来。 两人相见,二话没说,抱头大哭。 程玉莲走了。 柳建德的心也跟着走了。 自从程玉莲离开农场的那一刻起,柳建德看农场的一切都不如以前那么有感情了,他扎根农场的决心渐渐产生了动摇,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目光总是投向长沙方向。 柳建德此时多么希望招工、提干、入学的机会能够再次降临到他的头上,但偏偏奇怪的是,他以前不想走的时候,那些机会总是频频向他垂青,现在他想走了,这些机会却总是迟迟不来。他的想法不能对人诉说,只能深藏在自己心里。他非常苦恼。 终于,柳建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天,程玉莲在没有事先通知他的情况下突然返回农场,出现在他面前,要他回城顶职。他感到莫名其妙。他的父亲去世早,他的母亲一直没有正式工作,靠四处做临时工养家糊口。按当时国家的政策,父母提前退休,子女可以回城顶职。父亲早没了,母亲是个临时工,他去顶谁的职呢?他无职可顶呀!他望着程玉莲,脸上写满了茫然。 程玉莲对他说:“我回农场继续当农民,你进城当工人,你顶我的职。各方面的工作我都做好了,你现在就走吧!” 柳建德简直不敢相信。他瞪大眼睛注视程玉莲,仿佛头一次相见。等他明白过来后,他连连摇头,表示不愿接受程玉莲让给他的这个好处。 程玉莲却一返往日的温柔,对他狠狠地吼道:“柳建德!你要是有种,就赶快进城,乘早干出一番事业,到那时风风光光接我进城,那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你要是个孬种,从今以后你就永远别来见我!” 柳建德热泪泉涌。他双手将程玉莲紧紧地搂进怀里。 程玉莲一把推开他,说:“你不能没出息!你必须有作为!” 柳建德哭得泪人似的。他一边点头,一边接过程玉莲为他办好的进城手续揣进怀里。 程玉莲送他登上开往长沙的轮船。那一日,正好洞庭湖涨潮。人们都说那是洞庭龙王被两个有情人的行为深深感动了,止不住流出的泪水。 柳建德成了湖南碧波风机厂的一名正式车工。他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刻苦好学,踏实肯干,很快引起组织上的重视,被视为一株有发展前途的苗子重点栽培。 这中间,程玉莲的父亲找柳建德谈了一次话,鼓励他勤勤恳恳求知,认认真真干事,老老实实做人。国家要富强,民族要振兴,工业当先行。年轻人要有志向,有抱负,担当起开路先锋的责任。工业厅一厅之长对他如此重视,他受宠若惊。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位程厅长就是程玉莲的父亲。 从此,他平步青云,车间主任助手、厂劳资科干事、政工科副科长、生产科科长,被列入厂级后备干部重点人选名单。 此时,程玉莲也在全国涌起的知青返城大潮中,顺利回到了长沙城。 有情人终于团聚。 柳建德不负春风,策马扬鞭,自学拿到了企业管理大专文凭。他提升为副厂长、厂党总支书记、厂长。这一过程,别人奋斗用了一辈子,他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彻底如愿以偿。一厂之长,集各种大权于一身,他有了充分施展才华的舞台。他利用多种手段,融洽了与银行的关系,贷款不费吹灰之力。他设计了风机行业原理最简单的风机,并做到了设备、技术、图纸不外流。这种风机使用范围广泛,产品在全国名声大震。 柳建德成了远近闻名的模范厂长。多次受到省市领导的接见,走上了人民大会堂的领奖台。他在报刊、电视等新闻媒体频频露脸。 …… 目前,他的事业正处于巅峰状态。他若是提出与程玉莲离婚,一则他狠不下这个心,二则程玉莲不会肯,三则会遭到世人的谴责、唾骂。除此之外,他更惧怕的是他的岳父程副省长,只要随便使个眼色,组织部门立即就会摘掉他头上的厂长帽。他的厅长、乃至省长梦也会随之彻底破灭。 他警告自己:无论如何,千万千万不能离婚。离了则废,坚持不离则成。 第16章 中年夫妻 一轮太阳高挂在湘江上空。江水湛蓝澄澈。 小虎队员文成浩隐蔽在伍家岭广场西南角,身后是滔滔湘江,面前是滾滾人浪车流,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从模特队列面前经过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所作出的反应。他反复问自己:这一招管用吗?能收到效果吗?符合侦查规律吗?他守候的时间越长,他问的次数越多。一辆辆大车小车从模特队列面前驶过,没有车辆作出特殊反应;一个个男人女人从模特队列面前走过,除了听到有人赞美模特漂亮以外,也没有别的不同声音。他用暗语通过对讲机与其他监控点上的小虎队员联系,了解到的情况与他这边的大体一致。他十分担心章昌汉赌的这招险棋彻底输光。他本来就被炽烈的阳光和灼热的大地夹击得浑身大汗,加上心里着急,汗珠更是溪水似的流。 恰在此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奇迹。 伍家岭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突然冲出一对中年男女,各自张开双臂,疯狂似地扑向模特队列,欲将它们全部搂进怀里,嘴里发出撕心裂肺般地呼号: “红—-红!我的—-红—-红—-呀—-!” 文成浩先是一惊,欲扑上前去,他迟疑了一下,以为是因心急而出现的幻觉。他定睛细看,一点不假,完完全全的真实景象。他顿时既心花怒放,又痛楚不堪。他高度克制自己的情绪,耐心在原地观察事态的发展。 中年男女离模特队列越来越近了,离他也自然更近了。看样子两人都在拼命奔跑,实际则很慢,每跨出一步都极其艰难,踉踉跄跄,歪歪斜斜,嘴里的喊声一阵紧似一阵: “红—-红—儿呀!我的—红—红—儿呀—-!你—为—何—不—回家—-呀—-!” 中年女子在前面跌倒了,中年男子上去,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她扶起。接下来两人相互搀扶着,朝模特队列一步一步地靠近。 文成浩对这两人看得越来越清晰。中年男子长着一颗周正的脑袋,五官轮廓分明,头发黑白参半,结实的躯体上套着一件灰不灰白不白的t恤。中年女子身材苗条,脸盘端庄,洁白的衬衫与乌黑的头发相映衬,仍显出年轻时的风韵。两人脸上都写满了痛苦与心酸。他俩抱住模特,号啕大哭: “红红儿呀!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晒太阳?爸爸妈妈接你回家!” 他俩泣不成声。 文成浩作出肯定性的判断:眼前这对中年男女,就是被害人的父母亲。他暗暗祝贺章昌汉:头!你出的怪招成功了。很快就能揭晓被害人是谁了。查清了尸源,距离抓住凶手的时间还会远吗? 这时,两人哭得非常伤心:“红红儿呀!你为何成了这个模样?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呀!” 哭声,引来了很多过路人驻足观看。 文成浩快速上去,拨开人群,走到哭得泪人似的中年男女面前,用关心的语气说:“二老别哭了。这里太阳大,地面温度高,请随我去凉爽的地方说话吧!” 中年男女问:“你是什么人?” 文成浩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是你家红红的朋友!” 中年男女:“红红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文成浩:“二老随我去了就会知道的。” 中年男女各抱起一具模特,说:“这是我女儿的相,不能让她留在这里,要跟我们一起回家。” 文成浩劝道:“二老抱走一具,其余的都让她留在这里。” 中年男女追问:“你们这是为什么呀?” 文成浩:“等会二老就知道了。” 中年男女对文成浩从上到下作了一番审视,问: “你是什么人?” 文成浩附在他俩耳边,悄声说了两句。 中年男女紧盯着他:“真的?” 文成浩斩钉截铁:“不假!” 中年女子仍然将信将疑:“你是警……” 文成浩赶紧打断她的话:“请相信我吧!”眼下当着这么多的围观者,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对中年男女说: “您二位请跟我走!” 中年女子一把抓住他,追问:“你说我红红她,她怎么啦?” 文成浩:“她没怎么?” 中年女子:“既然没怎么,你为什么把她放在这里日晒雨淋?” 文成浩:“您跟我去了就会知道的。” 中年女子:“我现在就要知道红红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成浩:“您跟我边走,我边跟您说,好吗?” 他想当务之急是要把这对中年男女从人群中请走,不然阻塞了交通且不说,关键是不能暴露警方的真实意图。还要利用模特队列引诱犯罪嫌疑人现身。他向中年男子求助:“大叔!您和阿姨跟我走吧!这里太热了。” 中年女子搂着一具模特大哭:“我的红红儿呀!你到底是死是活呀?爸爸妈妈找得你好苦啊!” 中年男子一边抹泪,一边拉着中年女子的手说:“我们跟这位同志走吧!红红儿她不会死的。” 中年女子:“红红儿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女儿没了,做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我……” 下面的话没有哭出来,只见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文成浩急忙将她一把抱起,嘴里对围观的人群招呼道:“救人要紧!请大家让开!” 他双手平托着中年女子,奔向广场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中年男子紧随其后。 文成浩听见身后的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模特上街,女子哭倒。头一回见到这种事。” “如今的怪事多的是。见怪不怪!” “让它怪去吧!爱怎么怪,就怎么怪!” “说得对!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你想要对你有关也不可能呀!谁会对你说真实情况呀?” 文成浩还想听到更多的议论,可人群散了,议论也就没有了。他把中年女子抱进屋子里,安置在沙发上。他再回头看一眼现场,6具模特依然像此前一样列队迎来送往匆匆而过的车流和人流。他想,必须抓紧把这对中年夫妇送到章大队长那里去。自己下一步的任务是继续观察过往车辆和行人见到模特队列后作出的第一反应。 文成浩和中年男子一道给中年女子嘴里喂了半杯纯净水,中年女子渐渐苏醒。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问: “老头子!红红儿回来了吗?” 中年男子回答:“回来了!回来了!” 中年女子:“回来了就好!红红!快到妈妈这边来!” 中年男子说:“你别急嘛!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家。” 中年女子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中年男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文成浩连忙掏出警官证,递到中年女子面前说:“阿姨您看!我真的是警察。” 中年女子从沙发上坐起,盯着文成浩说:“人不做违法犯罪的事,就不会与警察打交道。你实话实说,我家红红是不是做了违法的事,被你们警察抓起来了?” 文成浩:“她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中年女子:“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不放?” 文成浩:“我一时跟您和大叔说不清楚。我现在送您二位去见我的领导。他什么都会跟您二位说。” 中年女子:“那好吧!老头子我们跟他走!”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跟他走!” 第17章 痛失爱女 派遣模特上阵收到的侦查效果尽管在章昌汉的安排之中,但当奇迹呈现时,章昌汉仍感到几分意外,几分惊喜。他心里暗暗感谢警坛神笔的神来之笔,还原了被害人,复活了被害人,使得中年男女看见模特就如同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中年男子介绍自己名叫曲凡刚,中年女子介绍自己名叫胥梅影,他俩口口声声呼唤的“红红”,就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曲智红,今年22岁,像模特一样美貌惊人。做父母亲的已有几天时间没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开头两天不见,只是盼望,越到后来则变成了越心焦,生怕女儿在外面有什么不测。因为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太缺乏安全感了。自打女儿没回家的几天时间里,他俩的心就从来没有回到过心窝子里,一直吊在喉咙口。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打遍了电话,都说没有看到曲智红的影子。难道出事了?他俩一次次地问自己。红红会出什么事呢?他俩一次次地相互提问。谁能想到,他们的担心、害怕、惶恐,不是多余,而是实事。他俩从章昌汉嘴里得知女儿被害的真相后,一次次死去活来,一次次昏厥不醒。章昌汉尽一切能力,照料、服侍、温暖这对可怜的夫妻,饱含爱憎的泪水一直浸润他的双眼。 此时,曲凡刚、胥梅影几乎泪水流尽,而心中的恨则不断地加深。他俩拉着章昌汉的手,强烈要求: “警察兄弟!您一定要秉公执法,严惩杀人凶手,替我女儿报仇。” 章昌汉:“请二位放心!杀人偿命。凶手绝对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只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曲凡刚、胥梅影就敏感地追问:“只不过什么?难道对杀人凶手还有什么留情的吗?” 章昌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凡刚、胥梅影紧追不舍:“你是什么意思?” 章昌汉:“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抓到了凶手,才谈得上严惩。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凶手的影子。” 曲凡刚、胥梅影听了这话激动起来:“是你们公安不作为,还是有意放纵凶手?” 章昌汉:“二位想想,我们在不知道被害人是谁的前提下,复活了被害人。这能说我们不作为吗?” 曲凡刚、胥梅影相互对视了一眼,连忙向章昌汉表示歉意:“对不起!由于我们心里又气又急又恨,说起话来也就没有分寸了。请警察兄弟原谅。” 章昌汉扶他俩坐下,说:“现在的关键是要尽快破案,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曲凡刚、胥梅影连连点头:“警察兄弟说得对!” 章昌汉:“要想尽快抓到凶手,必须请二位与我们密切配合。” 曲凡刚拍着胸脯道:“为了抓到凶手。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情愿。” 胥梅影道:“只要是替我女儿报仇,我搭上这条老命也舍得。” 章昌汉:“只需要你们提供真实情况。” 曲凡刚、胥梅影:“这个您放心。我们都是守法的人。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也不会隐瞒什么。” 章昌汉铺开纸,摆好笔,开始了与曲凡刚、胥梅影的正式谈话。他从他俩嘴里了解到,夫妻都是下岗职工,与章昌汉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下放,进城,进厂当工人。工厂不景气,买断,下岗,享受最低生活保障金,日子艰难,只得四处打临工,贴补家用。章昌汉一边记录,一边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他想:上苍太不公平,这夫妻俩的生活本来就够苦的了,人到中年又失去了爱女,更是黄花菜煮黄连。这越发激起了他早日破案,严惩凶手的决心。 曲凡刚、胥梅影见他流泪,反而安慰道:“您别难过。能遇上您这样的好警察,算是我俩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章昌汉抹了抹泪水,问道:“平日里智红经常与哪些人接触?” 曲凡刚:“小学同学孟立婷、中学同学狄雅兰。” 章昌汉:“都是女同学?” 曲凡刚点头。 胥梅影说:“近两年也不来往了。智红从来不把她们往家里带。” 章昌汉:“知道她俩的家庭住址吗?” 曲凡刚:“孟立婷住在湘江西边的望月湖小区。” 章昌汉:“门牌号码知道啵?” 曲凡刚摇头。 章昌汉:“狄雅兰家住哪里?” 胥梅影:“火星镇。就在火星小学前面。以前曾听她说出门就是菜市场。” 章昌汉:“具体哪栋哪门?” 胥梅影:“女儿大了。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了。我们没管得那么细。” 章昌汉:“她除了与这两个女同学交往外,还与别的男同学交往吗?” 曲凡刚:“年幼的时候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男同学到我家里来了。” 章昌汉:“除了男同学,有没有别的男人与她往来?” 胥梅影:“她曾经谈过两个对象。最终都没有谈成。” 章昌汉:“这两个人现在哪里?” 胥梅影:“不是那两个男人不爱她,而是她不爱别人。” 章昌汉:“为什么?” 曲凡刚:“主要是性格差异太大。那两个青年都很老实。” 胥梅影:“也是当工人的。她害怕以后像我们一样下岗,家里就没了收入来源。所以她不想嫁给工人。” 章昌汉:“那两个男人现在哪里?” 曲凡刚、胥梅影不用回想,提供了两个人的姓名、职业、家庭地址。 章昌汉又问:“智红是每晚都回家住?还是有在外留宿不归的时候?” 曲凡刚:“有。近两年回家住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胥梅影:“还到外省去旅游过。” 章昌汉:“她到过哪些地方?” 胥梅影:“海南。” 曲凡刚:“好像北海也去过。” 章昌汉:“跟谁一起去的?” 曲凡刚:“她没讲,我们也没问。” 胥梅影:“她曾跟我说她在外面买了房子。我不相信。因为我知道她没有钱。如今房价高得吓人,她没有固定收入,要买房子等于是做梦。我不相信她的话。她说到时候装修好了,接我们两老去看就会相信了。” 章昌汉听了为之一振,追问:“房子在什么地方?” 曲凡刚:“因为我们根本不相信她有能力买房子,所以我们从来就没有提过要去看她的房子。” 章昌汉:“她没有对你们说过房子的所在位置吗?” 胥梅影:“我们不问。” 曲凡刚:“她也不讲。” 章昌汉:“谢谢二位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今天谈的这些很有价值,如有别的人问起,你们不要讲,想办法应付过去就行了。” 曲凡刚点头:“好。” 胥梅影点头:“记住了。” 章昌汉:“还请你们仔细想一想,看看智红还与哪些人有过接触和往来,与什么人生过意见,结过冤仇。哪怕为一件很小的事赌过气,吵过口,或相互指责。这些都很重要。如果一旦想起来了,请立刻与我联系。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们家里。” 曲凡刚:“我们一定会好生回想。” 胥梅影:“想起了您讲的那些现象,就向您报告。” 他俩说着,起身要走。 章昌汉又拉他俩坐下,叮嘱:“还有一点请你们千万配合。在凶手没有抓到以前,你们不要离家外去,哪怕是朋友、亲戚、熟人、同事,请你们出去,你们也不要去。想方设法推脱。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胥梅影一听,顿时哭了:“老头子这可怎么得了。凶手如此不讲人性,会不会连你我也不放过。” 曲凡刚:“你别婆婆妈妈的尽讲些没得卵用的话。凶手真要杀人灭口,老子先把那畜牲杀了,为我女儿报仇。我自己死了也值。” 章昌汉:“你们不用害怕。黑暗斗不过阳光。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除了我要求你们注意的那些以外,你们像平时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影响、不改变你们的正常生活。” 章昌汉说着,起身送客。 曲凡刚、胥梅影夫妇嘴里连声说“谢谢”,与章昌汉握了握手,说:“接下来全靠你们公安了。” 章昌汉:“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凶手一天不落网,我心里一天不得安宁。总觉得对不起你们。” 曲凡刚、胥梅影说:“如今的犯罪分子变得越来越狡猾了。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这个我们能理解。章队长!如果您没有别的什么要问了,我们就回家了。” 章昌汉说:“请等等。”他调来刑侦大队仅有的一辆挂民用牌照的小车,吩咐驾车的侦查员邓向群护送曲凡刚、胥梅影夫妇回家。并交待:“一定要做到不显山不露水。” 邓向群点头:“明白!” 曲凡刚、胥梅影再次主动与章昌汉握手道别。 章昌汉关拢车门,挥了挥手。 小车启动,飞驰而去。 章昌汉望着远去的车影,心里酸甜苦辣咸,不是滋味。 第18章 进退两难 柳建德自以为这种一家两制的生活过得很隐蔽。他忘记了一个真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忘记了这个真理,谁就会受到惩罚。 湖南碧波风机厂的工人联名向有关部门反映了他的三大问题。一是贪污受贿,利用撤掉旧厂建设新厂之机,将价值上亿元的原厂房厂址,仅以一千五百万元卖给所谓的外商,自己则从外商那里得到一千二百万元的好处费。新厂建设,表面上采取了招投标,实际上都是他一手暗箱操作,两亿多元的基建工程最终落入了他的一位亲戚之手。他自己从中得到了百分之七的返回款。不仅如此,基建过程中,他完全按照基建方的要求,一次又一次地追加造价款,使两亿多元的工程,最后突破了三亿元。他口口声声物有所值。群众反映他的第二个问题是生活腐化糜烂。家里有个合法的妻子,厂里有五个非法的情人,还在外面包养了二奶,玩女人像换走马灯似的,今天带这个女人出入五星级酒店,明天带那个女人沉浸在夜总会。群众反映他的第三个问题是独断专行,家长作风,厂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他一人说了算。他开口闭口“厂长负责制”。厂里的事他拍板。一把手说了算,二把手旁边看,三把手别发言。集体领导成了一句空话。群众送了他一个雅号:柳缺德。 有关方面向厂里派出调查组,调查核实群众反映的柳建德的三大问题。柳建德闻讯后,几番忙碌,精心策划,周密安排,如何应对调查组,全在他的掌控中。当调查组的踏入厂门的第一时间起,全被他的铁杆哥们苗得军、郝梦力和知心姐妹林妙颖等组织的一帮人给包围了。持不同意见者根本无法接触到调查组的人。调查组不但没有发现他的问题,反而还掌握了他大刀阔斧抓改革的一大堆先进事迹。上级领导给了他极高的评价: “不向保守势力低头的时代先锋。” 从此,柳建德越发得意忘形,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全厂暗暗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洗运动,凡是提过他的意见,凡是向上级反映过他的问题的人,以不胜任工作为由一律下岗,每人一次性发给1111元生活费,与厂里彻底脱离关系。这1111元暗藏的意思是,给他提不同意见的人,向上级反映他问题的人,都不是两条腿的人,而是四条腿的猪。如果是两条腿的人,不是四条腿的猪,就不会做出与领导过不去的蠢事。柳建德的这一手非常厉害,几乎震慑了全厂所有的人,从男到女,从老到青,谁敢不服服帖帖听他的指挥,谁就会得到1111的下场。柳建德通过这一招,巩固了他在湖南碧波风机厂的政权和地位。 柳建德没有了后顾之忧,玩女人越加疯狂。他玩过的不计其数的女人当中,他最喜欢的还是曲智红。他虽然不想与曲智红结婚,但他离不开这个美丽多情的女子。曲智红也深知这一点,因此频频向他提出结婚的要求,他总是嘴里应付,一接触实质性的问题就回避。曲智红不是省油的灯,你使拖刀计,她用套马绳。她知道柳建德离不开她。于是采取躲着不与他见面的办法对他进行报复。柳建德便在电话中用种种好话和许诺引诱曲智红投进他的怀抱。 这种分开,两人都觉得很难受,隔不了两天又会不顾一切的见面。 他俩经过煎熬后的见面越加像是干柴烈火,熊熊燃烧。但烈焰过后,两人就吵吵闹闹。每次分手,曲智红都会流泪。曲智红曾多次对他表示:要么与他结婚,要么一死了之。她意味深长地说:“我想得到的美玉,如果我得不到,我也不会让别人完整的得到。” 那是春天的一个夜晚,柳建德带着妻子女儿,还有一帮朋友,在华乐夜总会享受。 曲智红悄然来到了他们中间,她竟然指着程玉莲对柳建德问道:“今晚在我与她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选她?选我?你必须回答。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程玉莲对柳建德与曲智红的事早有所闻。父亲向她追问过此事。只是为了家庭的幸福,为了女儿的未来,为了丈夫的前程,她忍受着所有的痛苦。她在父亲面前隐瞒了真情。她在外人面前从不表露对丈夫的不满。 此时,程玉莲遭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再也忍无可忍。她命令曲智红滚出去。并严厉警告: “这里不是你这种下贱女人说话的地方!” 曲智红久经沙场,哪里会吃这一套。她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以为你很尊贵?你既然那么尊贵,你男人为什么总是把你凉在一边,而天天热热闹闹地跟我在一起?” 两个女人一句来,一句去,最后升级为武力冲突。 柳建德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世面,被吓得哇哇大哭。 柳建德夹在中间,无论帮谁,都觉得不行。他的那帮朋友使尽了种种招数,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柳建德也在朋友面前丢尽了颜面。 此事发生后,程玉莲对柳建德仍无半句怨言,而且事后只字不提,夫妻间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柳建德也许是良心复苏,第一次在妻子面前表示了自责。 自此,他对曲智红产生了一丝反感。他给曲智红账户上存入了三十万元人民币,他要曲智红好好去过日子,两人感情从此了断。 一个星期之后,曲智红向柳建德发出邀约:到岳麓山当面了断情缘。 柳建德没有拒绝。这一个星期,对于他来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盼望着与曲智红见面。 他俩如约在岳麓山爱晚亭见面了。 柳建德迫不及待地与曲智红拥抱、亲吻,并要求去做那种事。 曲智红让他抱了,也让他吻了,但断然拒绝了他提出的要做那种事的要求。她说: “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与你好好谈谈心。我俩的事情总得有个结果。” 柳建德问:“你是说今天一定要谈出个结果来?” 曲智红说:“总不能柳树开花,不结果吧!我把青春都献给你了,我总得有个归宿吧!” 柳建德说:“性急吃不了热汤圆。你等我慢慢想办法嘛!” 曲智红说:“我一天也不能等了。有她无我。有我无她。你今天必须作出选择。” 柳建德想尽千方百计哄她,可没等他哄上几句话,曲智红便往自己嘴里丢进了大把安眠药,她边咽边说:“你不要我,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算了。” 柳建德开始以为她是吓吓他而已,没把她的行为当真,还在说好话哄她。顿时见她口吐白沫,这才明白要出人命案了。柳建德又怕又急,将她从山上背到山下,送进湖南省财贸医院抢救。 曲智红没有死心,无论如何要与他结婚。 柳建德经历了岳麓山的那次险情后,长了一点记性,再也不敢约曲智红见面了,他强迫自己躲着她,疏远她,企图使自己从感情中退出。 第19章 黑色奥迪 章昌汉送走曲凡刚、胥梅影夫妇,返身回到刑侦大队办公室,不待落座,对讲机响起。 “老鹰!啄木鸟有重要情况报告。” 他听得出,小虎队长洪先杰既兴奋又紧张。他十分理解,无论哪个侦查员,当发现新的破案线索时,都会是这种心情。他向对讲机那头问道:“是不是狐狸出洞了?” 洪先杰回答:“一辆黑色奥迪小车驶过上麻园岭小学门口,当看见竖立在学校门前的一排模特时,立刻作出强烈反应。” 章昌汉:“你不是神经过敏吧?” 洪先杰:“我看得千真万确。黑色奥迪差点撞到模特身上。整个车子就像喝醉酒的人似的,左摇右晃。接着紧急刹车,发出古怪难听的尖叫声。” 章昌汉:“也许是车子真的出了毛病。” 洪先杰:“疑点就在这里。黑色奥迪紧急刹车后,掉转车头,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章昌汉:“你记下车牌号码了吗?” 洪先杰:“这又是一个疑点。” 章昌汉:“什么意思?” 洪先杰:“这辆黑色奥迪没挂车牌。” 章昌汉:“你记住它的特征没有?” 洪先杰:“它与平时看到的那些黑色奥迪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异样的特征。” 章昌汉:“看清驾车人的模样了吗?” 洪先杰:“隔着茶色玻璃窗,无法看清驾车人的五官,不过依稀觉得驾车人的脑袋好像很大,与一般人的脑袋比起来,要大蛮多。” 章昌汉:“说具体点,他的脑袋到底比常人的大多少?” 洪先杰:“是个圆脑袋。究竟有多大,那可说不准。” 章昌汉与洪先杰对完话,心想:这黑色奥迪心里肯定有鬼。不然不会掉头而去。可惜没有捕捉到它的任何特征。车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找那辆黑色奥迪? 章昌汉对洪先杰命令:“你赶快驾车去追。” 洪先杰:“我追了一段,没有追上。已经失去目标。” 章昌汉:“废话。继续寻找。” 洪先杰知道自己的言行惹得“铁汉”不快,不敢再答话。驾车朝黑色奥迪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时,章昌汉手中的对讲机又发出鸣叫:“老鹰!老鹰!喜鹊发现重要情况。” 章昌汉:“我是老鹰。喜鹊请讲。” 小虎队员鲁操军报告:他按照事先分工,隐蔽在开福寺路口的几具模特背后,负责观察南来北往的车辆和行人对其作出的反应。他发现一辆无牌黑色奥迪经过模特队列时,突然加大油门,呼啸着冲了过去。他觉得黑色奥迪表现不对劲。于是开车追赶,由于路面上车流量大,黑色奥迪速度快,他没有追上。 鲁操军稍作停顿,接着主动检讨:“队长!我不怪车况不好。主要还是我反应迟钝。如果我第一时间追赶上去,黑色奥迪肯定无法逃脱。我请求您给予我处分。” 章昌汉本来要冲他怒吼的,但听他主动检讨,心里的火气自然消了一半。他说:“下面你该怎么做,我不说你也很清楚。争取以功补过吧!” “请队长放心,我一定找到那辆黑色奥迪。” 鲁操军斩钉截铁。 章昌汉命令自己:火速赶往伍家岭广场。黑色奥迪极有可能从那里经过。他要亲眼观察黑色奥迪面对广场两侧排列的8具模特时,会作出何种反应。 章昌汉钻进桑塔纳。他刚发车,对讲机蜂鸣般响起。 “老鹰!老鹰!我是燕子。我有情况报告。” 章昌汉边开车边回答:“我是老鹰!燕子请讲。” 守候在湘雅路口的小虎队员邓向群向他报告的内容与洪先杰、鲁操军所报告的基本相同。也是一辆黑色奥迪,也是从模特面前经过时表现诡异,速度特别快,差点把路边的一具模特撞倒在地。 章昌汉追问:“除了这些,还有新的情况吗?” 邓向群:“一辆大巴挡在了我前面。当我超出大巴,再追,黑色奥迪已无影无踪。” 章昌汉:“别说了。你赶快向伍家岭广场靠近。” 此时他坚信黑色奥迪一定会从伍家岭广场经过。凭什么理由,他也说不清。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稳稳当当地操作方向盘,驱驶桑塔纳,穿越奔腾不息的车流,朝伍家岭广场飞驰而去。 桑塔纳距离伍家岭广场还有一百多米,章昌汉隐约看见一辆未挂牌照的黑色奥迪驶了过来,与模特队列的距离渐渐近了,更近了,快要接近时,突然紧急刹车。后面的车辆也跟着紧急踩刹,发出一阵“嗞嗞”地尖叫,有的司机打开车窗,朝黑色奥迪表示愤怒。章昌汉的桑塔纳与黑色奥迪隔着一道中间护栏。他紧急停车,打算钻出车门,越过护栏,飞身扑向黑色奥迪。可本欲掉转车头的黑色奥迪,却没有掉头,而是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加大油门,朝正前方向,一溜烟驶去。 章昌汉驾车追赶,同时指挥小虎队员们上去拦截。然而,桑塔纳追奥迪,如同乌龟追兎子,本身车速就无法跟上,加之桑塔纳需要从前面的红绿灯口子掉头,已花去了两分钟时间,任凭章昌汉脚下的油门加大到极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奥迪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他通过车载电台报告开福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要求交警、巡警、特警、治安警、户籍警等配合一体,紧急出动,拦截黑色奥迪。 正在指挥中心带班的肖启湘局长完全采纳他的意见。同时,向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报告了开福区内发生的情况。建议全市各警种配合查验无牌黑色奥迪。 霎时间,一张大网在全市撒开。 然而,那辆无牌黑色奥迪似乎突然从地上蒸发,每条路上,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它的影子。 章昌汉不再追击。此时,他既不懊恼,也不沮丧,显得有几分平静。他虽然没有拦截住,也没有追赶上黑色奥迪,但他终归与其打了个平手,各占一半上风。他布下模特阵,迫使黑色奥迪阵前露出了马脚,他智胜一筹;黑色奥迪冲出罗网,瞬间消失,技高一丈。他非常明白,他与对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残酷的搏杀还在后面,麓死谁手,尚难预料。 面对此种境况,心胸再豁达的人也不免要生出几分郁闷。章昌汉此时想找个知音,倾吐心中的憋闷。他掏出手机,按下了柳建德的号码。他开口就说:“今天真不顺。到手的……” 他话说半截,赶紧咽回了肚子里。他想起了侦查纪律。 柳建德追问:“到手的什么呀?我不明白。” 章昌汉:“我是说到手的鸭子眼看着又飞了。” 柳建德:“什么鸭子?” 章昌汉掩饰:“有人本来中午请我吃鸭子,突然改变主意又不请了。老伙计,你我到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喝一杯吧!” 柳建德哈哈大笑。 章昌汉:“你笑什么?怪里怪气!” 柳建德:“我笑你不想当警察了。” 章昌汉:“胡说!我下辈子还想当警察。” 柳建德:“你想想公安部五条禁令吧!警察中午喝酒,会是何种严重后果?!” 章昌汉:“谢谢兄弟提醒。我一生气,把这给忘记了。你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到你那里来,我们以茶当酒,说说心里话。” 柳建德:“这上班时间,我除了扑在工厂里,还能去哪里?” 章昌汉:“我立马就过来。” 柳建德:“我不欢迎。” 章昌汉:“为什么?” 柳建德:“因为我已经订好了碧莲河包厢,晚上我俩在那里见。不见不散。” 说着,挂断了电话。 章昌汉笑了笑,内心发出感叹:“这家伙,真会体贴人!” 他下令召回上路监控的所有小虎队员,一起来到开福区公安分局监控中心,回放各个路口传回的图像。大家睁大眼睛,从滾滾车流中辨别那辆黑色奥迪。 他们发现那辆黑色奥迪的车身与同类型的黑色奥迪稍显高大一些;驾车人的模样尽管无法看清,但其脑袋形状依稀特别大特别圆。他们都说:“队长!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你派遣模特上阵侦查的这一着棋是十分成功的。” 章昌汉却板起脸对小虎队员们说:“少说恭维话。” 洪先杰:“不。我们说的是真心话。” 章昌汉:“那好!你们当中谁能说出黑色奥迪的明显特征,我就接受你们对我的恭维。” 小虎队员们相互看了看,谁也无法描绘黑色奥迪的明显特征。 章昌汉:“你们说不出车的特征,能说说驾车人的模样也行。” 小虎队员们依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站出来回答。 章昌汉:“既然这也说不出,那也说不出,就不要沾沾自喜,昏了头脑。恭维话在我这里没有市场,我要的是工作实效。我要求你们抓紧时间,分头侦查。” “是!”小虎队员们齐声回答。 第20章 两男两女 章昌汉、鲁操军轮流驾驶桑塔纳,穿街过巷,寻找曲智红曾经相恋过的两位男友。由于有了曲凡刚、胥梅影夫妇提供的家庭地址,在信息、交通都很发达的长沙城里找起人来快捷而又顺利。也巧,这两位工人都是夜里上班,白天休息。他们挨个找上门的时候,这两个男子都守在自己家的电视机前收看美国nba蓝球赛。 章昌汉、鲁操军与两个男子作了面对面的交谈。他俩从谈话中得出一个结论:曲智红与两个男友相继告吹,都是因为她与一个有钱中年男子的亲密接触而受影响。这两位男子都知道曲智红与一个有钱中年男子相好,但都没有见过此人,也不知道此人的相关情况。两个男子压根就没想过要去了解此人的情况,曲智红提出要分手就分手,如今这社会,男女谁求谁。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千世界。有爱钱爱地位的女人。也有不贪钱不贪权的女人。此花我不采,必有彼花来。所以两位青年男子虽是普通工人,却很有绅士风度。两人都是与曲智红和平友好分手的。并且都对曲智红留下同样的话:“不能做夫妻,可以做朋友。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打个电话就是了。保证随叫随到。”这两个男子都对曲智红的遇害深表痛心和同情。 与这两个男子道别后,章昌汉边驾车边在心里暗暗揣摩那个与曲智红相好的有钱中年男子的职业、身份、相貌、年龄等特征。他对身边的鲁操军提问:“会不会是这个人对曲智红下了毒手?”不等回答,他又说:“眼前应该把找到这个中年男子列为侦查全案的重点。” 鲁操军:“我举双手赞同。” 章昌汉:“从孟立婷、狄雅兰那里,兴许能得到这个中年男子的情况。” 鲁操军:“像这样的调查走访,还是由我和队里的其他同志去吧!您是一队之长,要管的大事太多了。” 章昌汉:“难道这不是大事?调查走访孟立婷、狄雅兰,我必须亲自去。不然不放心。” 鲁操军不再坚持。他十分了解章昌汉的性格,坚毅中带有几分固执,不易被他人左右。 岳麓山下。湘江西岸。桔子洲大桥与银盆岭大桥之间。 这里座落着长沙建设最早,占地面积最大,居住人口最稠密的望月湖住宅小区。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区门楼临江而立。门前潇湘大道依江而建,纵贯南北,车流、江流,比肩奔涌,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章昌汉驾驶他的那辆悬挂民用牌照的桑塔纳小车,跨过银盆岭大桥,沿潇湘大道从北向南急驰。他与鲁操军一路默默无语。他俩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孟立婷能够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吗? 桑塔纳驶入望月湖小区那座古色古香的门楼不到百米处,路边有一位飒爽英姿的女警察朝桑塔纳连连招手。章昌汉踩刹。鲁操军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好漂亮的警花哟!请上车!” 女警报以微笑,钻进车后落座。她自我介绍:“我叫陈英丽。岳麓区的民警都叫我小丽。我担任望月湖小区的户籍管理工作。所领导指派我协助你们开展对孟立婷的调查。从现在开始,我接受章大队长的指挥。” 鲁操军:“呵呵!人像杜鹃花一样美,嘴像百灵鸟一样甜。” 章昌汉:“小丽你别听他油嘴滑舌。赶快引路吧!” 桑塔纳在望月湖小区内左转右转了两次,靠近一栋坐北向南的住宅楼停稳。 陈英丽带领章昌汉、鲁操军登上三楼,按响了301的门铃。防盗门拉开,门里露出一张年轻美丽,开朗热情的笑脸。 陈英丽:“小孟!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孟立婷:“稀客!快请家里坐。” 客厅不算大,但布置得很精致,临窗两盆吊蓝,一株扶槡,可看出主人的情调和品味。 宾主相对而坐,谈话直入主题。 孟立婷得知曲智红被害的恶噩,开始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嚎啕大哭,越哭越伤心,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智红你死得好惨呀!” 陈英丽一边给她递纸巾擦拭泪水,一边安慰道:“别哭了。人死 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凶手,为她报仇。” 孟立婷:“凶手抓到了吗?” 鲁操军:“要是抓到了凶手,我们就不会来找你。” 孟立婷:“难道对我有怀疑?” 章昌汉:“你是曲智红的好朋友,对她知根知底。我们来找你,就是想请你给我们提供一些情况,譬如说她的朋友圈子里都是些什么人,与她接触最多的又是些什么人,她有没有与人结仇结怨,恋爱、婚姻方面如何,是否存在感情纠葛,等等。就你所知道的,尽可能给我们谈细一点,谈深一点。” 孟立婷:“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曲智红的好朋友?” 章昌汉:“是她父母提供的。” 孟立婷:“除了智红的父母,还有别的人知道你们来我这里吗?” 陈英丽:“小孟你放心。我们的工作是高度保密的。” 孟立婷:“我并不是胆小怕事。因为如今这社会有点怪,好坏标准,黑白标准,美丑标准都发生了变化,变得与传统标准大不一样了。因讲一句真话,惹来杀身之祸,甚至遭灭门之灾的例子有之。我担心连累我的父母、孩子……” 章昌汉:“公安机关一定会对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负责。” 孟立婷:“那好吧!我把与曲智红交往的日子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能够回想起来的,全都如实告诉你们,那些有用,那些没用,供你们去选择。” 说到这里,孟立婷起身走进卧室,双手捧出一本影集,摊开在三位民警面前,道:“我与曲智红从小到大的交往,全部记录在这里。” 鲁操军看了照片,不禁惊叹:“大队长!你那神笔朋友真是太神奇了。他画出的曲智红,与这照片上的曲智红简直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章昌汉:“他没有真功夫,我会请他来?再说曲智红的父母都已经认可了他的画像,这还有什么奇怪的?” 鲁操军:“不过没有你的准确描绘,他也不可能画得那么像。” 章昌汉:“你别说这些了。赶快拿出纸和笔,把小孟讲的全部记录下来。” 孟立婷打开话题,一口气谈了一个多小时。她与曲智红的交往从小到大都很密切,很深厚,但到了近几年却日渐减少,表面看来是因为她一天到晚忙于经营她的“婷婷餐馆”,不像以前那样与曲智红一起逛街、购物、游玩,但主要还是因为曲智红与一个有钱中年男子的接触日渐增多,就没时间光顾她的“婷婷餐馆”了。 孟立婷说:“这不能怪她。人都会是这样的。哪怕是老朋友,一旦相互接触减少,老感情也会渐渐淡去,知心话也会越来越少,到最后便失去了共同语言。” 章昌汉:“你说的一点不错。有了异性朋友,忘却同性朋友。这是人性弱点所在。” 孟立婷:“我让你们失望的是,我无法提供那个中年男子的情况。” 章昌汉:“为什么?” 孟立婷:“因为她没有把那个男子带到我面前来过。她开头与他交往的日子里,她告诉我,那个男子很有势力,对她也很好,舍得为她花钱。后来他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智红她不来我这里,我也就无从知晓。建议你们去调查狄雅兰,也许她知道的情况比我多。” 章昌汉:“你知道狄雅兰的详细住址吗?” 孟立婷:“知道。我也有她的手机号码。” 章昌汉立即按孟立婷提供的号码拨出,但手机处于关闭状态。 结束与孟立婷的谈话时,章昌汉提出要求:“我想挑几张你与曲智红的合影照带走,你同意吗?” 孟立婷:“不用挑。你把整本影集带去就是了。” 章昌汉:“实在太感谢了!也请你放心,等到案子破获,凶手落网的时候,我一定让影集完璧归赵。” 离开孟立婷家,章昌汉、鲁操军握别陈英丽,马不停蹄地从湘江西岸,赶往湘江东岸,寻找狄雅兰的家。 芙蓉区。东二环线一侧。 火星镇居民小区。章昌汉、鲁操军在火星镇派出所户籍民警的带领下,不费半点周折就找到了狄雅兰的家。 狄雅兰正在楼下的菜市场上班,家里赶紧派人顶替她回来。可她不让顶替,把所剩不多的几样蔬菜委托给邻摊位的大姐,然后抖开一块塑料布,遮盖好摊位,便麻麻利利地往家里走。 狄雅兰得知曲智红惨遭不幸的消息,惊讶得目瞪口呆。等她醒过神来,哽咽着第一句就说:“我怀疑是那个男人对她下了毒手。” 章昌汉问:“谁?” 狄雅兰:“一个很有钱很有势的中年男子。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狄雅兰介绍,曲智红曾多次对她说,如今的社会太现实了,有钱有势的人主宰一切。她要凭借自己的美貌,嫁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年龄大小不成问题,只要能让她过上舒适日子就行。她还劝狄雅兰不要辛辛苦苦地做小菜生意,凭借苗条身材、美丽脸蛋、大专文化,嫁一个有钱男人,生儿育女,那才能真正体现女人的价值。曲智红向狄雅兰透露,她已经与一个有钱有势的中年男子好上了,感情正在升温。狄雅兰不便向曲智红打听那位有钱中年男子的底细。有的女子做了第三者引为自豪,四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而曲智红做了第三者却很低调,其目的在于不满足于第三者的名份。她是想做了合法妻子,再向姐妹们公开真实情况。作为多年的同学、朋友,狄雅兰很理解曲智红的内心,她给自己规定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祈求苍天保佑曲智红尽快成为那个有钱中年男人的合法妻子。 第21章 车库惊魂 柳建德乘电梯直达地下车库,电梯门开启,他一步跨出,又立即退回。不待电梯门关拢,他又赶紧按住开门键,一步迅速跨出电梯。 柳建德独自站在地下车库,一手摆弄车钥匙,一手摆弄手机,他不知是去开车?还是拨打手机?他今天遇到的事情总是很矛盾,他的心情自然也很矛盾。他恨死了小偷,反过来他又非常感谢小偷。他本来去公安局报案,不但案没报成,反被公安吓个半死。他日夜思念的人,真正见到了,却不敢接近,而且还必须躲得远远的。好在这些矛盾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眼前是自己去开车?还是打电话叫司机来开车? 柳建德想了想,他打算给自己的专职司机邱立平打电话,要他驾车送自己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他本不打算要邱立平给他开车。虽然组织上给他配了专职司机,但他平时很少调用。除了外去开会、汇报、出差等工作时间用车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是自己驾车。自从他学会开车的那一刻起,他就养成了一个特殊的爱好和习惯,每当特别高兴、或特别郁闷时,他都会自己驾车外去兜风,不是登岳麓山,就是绕湘江大道,邀青山绿水分享成功的喜悦,请红花翠竹共同释放失败的苦闷。他觉得只有自己亲手掌控方向盘,才能真正领略和感受其中无穷的乐趣。除此之外,他邀朋会友,聚餐娱乐,健身休闲,都不会要邱立平给他开车。用他的话说,这种场合带个司机在身边,领导放不开,难受,司机束手束脚,更难受。车钥匙抓在自己手里,想走就走,要停就停,自由自在。尽管上级有明文规定,为了保证绝对安全,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允许本人开车。他却有着不按明文规定办的理由,那就是八小时以内司机开车,八小时以外自己开车,这叫公私分明。如今的规章制度甚至包括法律,大多停留在纸面上,特别对一把手更是如此。群众想监督但无权监督,上级有权监督但无法监督。一厂之长,如同山大王。谁还管得了他本人开车还是不开车。 此刻,柳建德在本人开车,还是要司机开车的问题上,有点左右摇摆,取舍不定。开始,他像平时一样压根就没想到要邱立平开车送他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他摆弄着车钥匙,走出他的办公室,走进电梯,往地下车库。但当他到了电梯,却突然觉得应该带上邱立平,让他开车送自己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比较好。他准备乘电梯返回办公楼层,亲自到司机班叫上邱立平。一转念,何必乘电梯一上一下,拨邱立平手机不就行了吗? 手机通了。邱立平已经答话。柳建德又改变了主意。还是自己开车的好。他说:“小邱你下班回家吧!我这里没事了。记住,替我亲亲你儿子。” 柳建德掐了手机,潇洒地走向他的专用车库。 从电梯口到他的专用车库,大约百米距离,他走了五十米,便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爱车。今天,他眼里看到的爱车与平时有所不一样,银灰色的车衣套住车身,闪烁着一层淡淡的光。这件车衣,平时很少使用,特别是在车库里,几乎没有使用过。有次邱立平把车子洗得干干净净了开进车库,他不想让灰尘沾染车身,就把车衣给套上了。一般来说,此举能讨领导高兴,然而柳建德却不一样,他说:“这是车库里头。不必多此一举。”此后,邱立平凡停车入库,从不套车衣。但今天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而且是柳建德本人变化的。他入库停车时,却从后备箱里拿出车衣,抖开,从头到尾,小心翼翼地套了个严严实实。套好车衣之后,他还绕车前车后,反复看了又看。临走时,他拍了拍车身,满意地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柳建德走到了爱车前,欲伸手揭开车衣。他停住了。他不但不打算揭开车衣,而且拿定主意,不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与章昌汉聚餐。柳建德拍了拍他的爱车,内心说道:“老伙计!今日无事,你放心休息吧!” 他转身往回走。走出不到十米,他止住了脚步。不行。不能失约。几十年来,他与章昌汉之间,无论他约章昌汉,还是章昌汉约他,两人从未出现过失约的情形。今天是他主动约了章昌汉,他为什么要失约呢?他没有理由失约。 柳建德又返身走向他的爱车。走完了十米距离,走到了他的爱车身旁,他伸出手,打算揭开车衣。他伸出的手又立即缩了回来。他脑海里冒出了新的想法。不开自己的车,照样可以去赴约嘛。长沙城里,满街都有驰来驶往的出租车,随手招一辆不就行了吗?!打出租车去,与自己开车去相比,好处有很多。如果章昌汉问他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他可以理直起壮地回答:“你这还不明白吗?自己不开车可以陪你随意喝酒,不受酒后不许驾车的约束,哪怕喝醉了也没关系。”章昌汉听了肯定不会往别的方面想。柳建德打了一个响指,决定乘出租车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与章昌汉约会干杯。 柳建德来到大街上,向驶过的一辆辆出租车招手,可没有一辆接受他的招呼。他耐心等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招到出租车。有辆空车在他面前停下,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 柳建德答:“老渡口国际大酒店。” 出租车司机说:“对不起,方向不对。” 柳建德问:“为什么?” 出租车司机回答:“我是去南站交接班。” 从不打出租车的柳建德这才联想起平时听到的埋怨:市民下班最需要打的的时候,出租车却忙着交接班。市民无需打的的时候,一辆辆出租车却接连不断地停到你面前只差拖你上车。柳建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想既然打出租车如此困难,那就没必要再等下去了。此时距约会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柳建德离开大街,走进工厂。他边走边给后勤科长郝梦力打电话。他命令郝梦力调一辆厂里的公车送他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郝梦力却吞吞吐吐,没给出利索地回答。 柳建德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问道:“你怎么啦?厂里十几台小车掌握在你手上,你难道安排不出一辆车。” 郝梦力回答:“老板您批评的对。我该死。” 柳建德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后勤科长当得太累了?” 郝梦力连忙说:“我没想到您还会要车。所有的车全都派出去了。” 柳建德吼道:“放屁!下班了,一不开会,二不跑业务,公车应该全部入库,你为什么全部派出去?” 郝梦力:“我的上一任就是这么传下来的。老板您也是知道的。公车私用,我也无法改变。” 柳建德:“我不听你这一套。你必须无条件地给我派一辆车过来。” 郝梦力:“好的!老板您在什么位置?” 柳建德:“办公室。” 郝梦力:“老板您还在废寝忘食呀!千万别把身体累坏了。” 柳建德:“你少啰唆!不会办事!” 郝梦力:“老板您稍等!” 柳建德对郝梦力的办事能力心知肚明,溜须拍马算得上一流,其它就不好说了。他琢磨着郝梦力一时半会调不来车,他没有时间等下去了。他必须照以往的规矩,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赶到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碧莲河包厢,恭候老朋友章昌汉的到来。 柳建德最终决定:还是开自己的专车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当他决心下定时,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可笑。放着自己的车子不用,非要绕来绕去给自己造成不愉快。这是何苦来着。多谢小偷帮了他的大忙。他用不着顾虑重重。 人一旦放下包袱,举止行为往往变得更加敏捷。柳建德不必为开不开自己的车去与章昌汉聚会而犹豫不决、彷徨不定。开自己的车,没什么可怕的。 他走到车尾,伸出双手,从下往上,揭开车衣,当汽车尾部全部展露在他眼前的那一瞬间,他被惊得魂飞魄散,目光僵直,整个身子像一棵木头似的立在原地不会动弹。大约过了几十秒,他醒过神来,浑身上下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他张大双眼盯着车尾,嘴里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互相试探 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碧莲河包厢。一张方桌、四把高靠背椅、以及沙发、茶几,全用红花棃木精制而成,配以酒红色的清漆,木纹鲜明,色泽光亮,显示出考究的工艺。正面墙上悬挂的著名山水画家王千悦创作的那幅《红莲图》,片片碧荷,朵朵红莲,呼之欲出,更是提升了包厢内的艺术氛围和高情调品味。 晚6时,章昌汉、柳建德如约而至,两人进门的第一件事都是观赏《红莲图》。 柳建德:“我本来想今天换个新鲜地方,但就是念想这《红莲图》。” 章昌汉:“我也是。找个机会,请王千悦给你我各画一幅。” 柳建德:“我已经试过了。出再大的价钱人家也不肯给。” 章昌汉:“悔不该当初没有去搞艺术。” 柳建德:“你错了。你现在从事的是最高级别的艺术。” 章昌汉:“你真的这么看?” 柳建德:“那当然。刑事侦查综合了各门类的艺术。只有高智商的人才干得了。” 章昌汉:“你这是取笑我?还是鼓励我?” 柳建德:“老兄!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对我如何,那是你心里的事。” 章昌汉:“好啦!你我都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谁也不用怀疑谁。赶快点菜喝酒吧!” 柳建德:“我提议今天不喝酒。” 章昌汉:“为什么?” 柳建德:“酒喝多了伤身体。” 章昌汉:“我也不想喝酒。那你说喝什么?” 柳建德:“喝茶。” 章昌汉:“好啊!我举双手赞成。” 柳建德:“走吧!” 章昌汉:“去哪里?” 柳建德:“湘江边上的杜甫阁。” 章昌汉:“何必舍近求远。” 柳建德:“这一带没有上档次的好茶馆。” 章昌汉:“你刚才不说冲着《红莲图》来这里的吗?用碧莲河水,泡五峰山绿茶。这本身就是天下一绝。再加上边品茶,边观赏《红莲图》,这情趣哪里去找呀?!” 柳建德:“既然你抱定了主见,我是无法改变你的。”他侧身对包厢门外唤道:“玉兰!用碧莲河水,泡五峰山绿茶。” 服务员闻声而至,其貌如其名,浑身每一个部位都显露出玉兰花般的高洁与纯美。她双手托着一个青花瓷盘,里面放了一个精致的小茶壶、两个精美的小茶杯,也都是青花瓷系列。她朝两位“上帝”欠了欠身,微微一笑,轻盈地在他俩面前的桌上摆放好茶具,说声“请稍等”,转身飘然离去,一忽儿又飘然而来,双手捧着一个圆肚子的青花瓷大茶壶,微弯苗条的身子,很有节律地往两只精美的小茶杯里斟茶,茶壶茶杯里顿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弥漫了整个碧莲河包厢。 玉兰微笑着说:“二位请用茶。” 柳建德:“昌汉兄!请用!” 章昌汉:“建德兄!先请!” 玉兰:“二位好讲客气哟!” 柳建德:“不讲客气。”他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咂了咂嘴,说:“没错。不是碧莲河水泡的,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章昌汉:“我以前只知道你是品酒专家。没想到你品茶也这么厉害。佩服。”他端起一杯茶,一口饮尽,然后晃了晃头,说:“嗯。果真好茶。” 玉兰:“二位请慢饮。我在门外候着,随呼随到。” 说着,飘然而去。 章昌汉提起茶壶,给柳建德斟了一杯。 柳建德夺过茶壶,给章昌汉的杯中斟满。 章昌汉:“你今天的提议好。喝茶比喝酒轻松。” 柳建德:“喝酒多半出于无奈。” 章昌汉:“领导不喝酒,身边无朋友。你说的是这层意思啵?” 柳建德:“你们干公安的,比我们搞企业的更有体会嘛!” 他俩热烈的品茶,投机的交谈。 突然,小虎队员邓向群走进包厢,看见柳建德,欲言又止。 章昌汉问:“看你这架势,有事要报告?” 邓向群不点头,不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章昌汉:“有事就说吧!柳厂长不是外人。” 邓向群灵机一动:“队长!我是来向您报告买车的事情。” 章昌汉:“买车?” 邓向群:“您不是指示我,要为刑侦大队买辆车吗?我发现了一辆款式特别的车,不知合不合您的味口。请您去看看吧!” 章昌汉会意:“那我去看看。柳厂长,不,柳副厅长,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去看看,替我参谋参谋。” 柳建德:“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又有一流的审美眼光。我岂敢替你参谋。我在这里看看《红莲图》,等你回来我俩再接着品茶。” 章昌汉:“那我就不勉为其难。我很快就回来。” 邓向群:“队长你去看一眼就行了,用不了几分钟。” 两人跨出碧莲河包厢,过走道,进电梯,出电梯,穿越大堂,擦肩而过的人很多,他俩都不吭声。直到出了大堂,在通向停车坪的路上,邓向群这才向章昌汉悄声报告:“队长!我发现了那辆被模特惊吓得回头就跑的黑色奥迪。” 章昌汉:“那车停在酒店内?” 邓向群:“就在停车坪里。” 章昌汉:“你没看错吧?” 邓向群:“八九不离十。” 章昌汉:“必须百分之百。” 邓向群:“您是火眼金睛。您看了就知道了。” 章昌汉:“如果真的是那辆黑色奥迪,你小子可立大功了。” 邓向群:“立功谈不上。它是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我有责任把它追回来。” 章昌汉:“好!当侦查员就是要有这种精神,不然就破不了案。” 他俩都显得很兴奋。邓向群领路,章昌汉随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停车坪,绕过五颜六色的汽车方阵,来到了靠东摆放的一长溜汽车前,邓向群手指其中一辆黑色奥迪,说: “队长您看,就是它!” 章昌汉仅看了一眼,内心立即起了波澜。他问:“你有把握就是这辆车?” 邓向群:“我觉得从我眼前溜走的就是这辆车。” 章昌汉:“这辆黑色奥迪挂了牌照,你看到了吗?” 邓向群:“当然看到了。湘0-00xz。” 章昌汉:“我熟悉这个车牌号。你知道车主是谁吗?” 邓向群:“不知道。” 章昌汉:“你小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跟我玩深沉?” 邓向群:“我哪敢呀!我是真的不知道。” 章昌汉:“车主你很熟悉。” 邓向群:“谁?” 章昌汉:“柳建德。” 邓向群:“柳厂长!?” 章昌汉:“你说这可能吗?” 邓向群:“这……” 章昌汉仔细端详黑色奥迪,嘴里自言自语:“肯定是你看错了。这根本不可能嘛!” 邓向群:“奇怪呀!这车身高低,车体宽窄,颜色深浅,在我眼里看来,与那辆看见模特队列回头就跑的黑色奥迪完全相像。” 章昌汉:“你果真这样看?” 邓向群:“果真。” 章昌汉:“你不改变?” 邓向群:“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说变就变。” 章昌汉:“你看驾车人像不像柳建德?” 邓向群:“这个问题我倒不敢回答。” 章昌汉:“什么意思?” 邓向群:“当时隔着茶色玻璃窗,根本无法看清驾车人的面孔和身材。” 章昌汉:“看清脑袋形状了吗?” 邓向群摇头:“驾车人没开窗。车内的一切都无法看清。” 章昌汉:“洪先杰不是说依稀觉得驾车人的脑袋好像很大,与一般人的脑袋比起来要大蛮多吗?他这感觉是怎么来的?” 邓向群:“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只看清了车身,至于汽车里头,我什么也没看到。” 章昌汉暗暗忖度:监控录相显示驾车人的脑袋形状依稀特别大特别圆,而柳建德的脑袋并不算特别大,也并不算特别圆。是不是因为玻璃重影造成的假象? 邓向群:“队长你在想什么呢?” 章昌汉:“你赶快通知洪先杰、鲁操军到这里来,要他俩对这辆车进行辨认。千万不要把动作搞大了,不许搞出动静。明白吗?” 邓向群:“明白。不要打草惊蛇。” 章昌汉:“柳建德还在包厢等着我。我得赶快回去。” 邓向群:“队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章昌汉:“但讲无防。别婆婆妈妈的。” 邓向群:“您千万别贪杯。见好就收。” 章昌汉:“你小子瞎说。我这是贪杯吗?我这是为了工作!你懂吗?再说我今天根本就没沾酒。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喝的是茶,不是酒。你不能冤枉我。” 邓向群:“您看您!就是不虚心。听不进不同意见。” 章昌汉:“要是不完成好我交给你的任务,小心我剥你的皮!” 说着,他伸手在邓向群头顶敲了一丁勾,一线风似地朝着酒店大堂走去。 第23章 紧急通知 章昌汉走进碧莲河包厢,觉得柳建德好像也刚落座似的。 章昌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柳建德:“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章昌汉:“你准备追踪我是不是?” 柳建德:“你别三句话不离本行好不好。来!品茶!” 章昌汉:“除了本行,就是外行。不瞒你说,无论是谁,在我面前一站,我就能看出他是干什么的,也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他打算做什么。” 柳建德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道:“你尽吹牛。那我问你,此时我在想什么,我打算做什么,你说说看。” 章昌汉哈哈一笑:“实话告诉你。我这绝招只对陌生人有效,对熟人不管用。” 柳建德:“就是啰!你总是说得那么恐惧。” 他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感到恐惧。他生怕章昌汉洞穿他的内心世界。他独自留在包厢里品茶的时间,他一直想着与车有关的问题。昨夜他没把车开回家,停放在工厂的车库,今天上班去用车,他被惊呆了,挂在车前车后的两块牌照不见了踪影。他怒火中烧,立马叫来保卫科长苗得军,指着他的黑色奥迪吼道:“什么人狗胆包天,竟敢缷走了我的车牌照!你这保卫科长是不是当得不耐烦了?”苗得军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赔不是。并坚决表示很快把车牌照追回来。柳建德训斥:“看你遇事慌慌张张的样子,没一点主张。调阅监控录相,看看是内鬼,还是外盗?”苗得军立即照办,可车库安装的监控录相设备中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记录。柳建德觉得这事不可小看,今天敢偷走他的车牌照,明天有可能盗他的车,后天甚至会要他的性命。他必须亲自报案。他给章昌汉打了电话,说是有重要事情面谈。而且一定要在章昌汉的办公室里谈。于是他驾车驶向刑侦大队,他哪曾想到当他经过上麻园岭小学门口时,曲智红迎面出现在他的车窗前。他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方向盘失去控制,车头差点撞到曲智红身上。他不明白明明死了的人,怎么会死而复生?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他定睛一看,千真万确,曲智红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向他微笑。他加大油门落慌而去。一路上他问自己:那到底是活着的曲智红,还是死了的曲智红?无论活着的她,还是死了的她,既然她迎着他微笑,他就应该向她迎上去。这些日子里他不是很想她吗?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她,梦中惊醒,他就回想与她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她要是还活着多好。他痛恨置曲智红于死地的恶魔。他真希望她死而复生,与他一起延续以往的美好日子。他正想着,曲智红又出现在了他的车窗前,风情依然,微笑依然。这不是开福寺路口吗?从上麻园岭到开福寺,曲智红竟然比他驾车还来得快。他打算迎上去与她说话。但他毕竟没这个胆量。他调整方向盘,猛踩油门,呼啸而去。他经过湘雅路口,又看见曲智红站立路旁朝他点头含笑。他暗暗发问,这女人到底活着,还是死了?他驾车经过的十字路口,都有曲智红在那里迎着他。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何必害怕。他不用害怕。一则活人不怕死人。二则他俩终归是有情人。他要探个一清二楚。他决定立即去伍家岭广场。因为那里是更为重要的十字路口,曲智红肯定会在那里迎候他。他不打算为车牌照被盗去报警了,他驾车直接奔向伍家岭广场…… 这时,章昌汉举起茶杯,邀他品茶,并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柳建德举起茶杯相迎,回应道:“我在想,你对那车子看中了还是没看中?” 章昌汉:“你猜呢?” 柳建德:“看中了。” 章昌汉:“不是十分满意。” 柳建德:“为什么?” 章昌汉:“价格太高,买不起。” 柳建德:“你碰鬼!公安有的是钱,再贵的车也买得起。” 章昌汉:“我讲的是真话。” 柳建德:“什么品牌的车?” 章昌汉:“奥迪。” 柳建德:“不贵嘛。就几十万元。” 章昌汉:“你的不就是奥迪车吗?” 柳建德:“没错。都用两年了。没出过任何毛病。我极力主张你买这款车。要买就买好一点的。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章昌汉:“你既然这么主张,那就让我驾你的奥迪感受一下。” 柳建德掏出车钥匙:“你去吧!” 章昌汉:“我单独去没味道。” 柳建德:“你要我陪同是吧!” 章昌汉:“我不敢开这个口。因为柳副厅长分秒值千金。” 柳建德:“我真拿你没办法。好吧!舍命陪君子。” 他俩起身离开碧莲河包厢,一路说笑着来到酒店停车场。柳建德掏出车钥匙,塞进章昌汉手里。章昌汉拉开车门的那一瞬,又把车钥匙还给了柳建德。 章昌汉:“还是你来开车。” 柳建德:“你不是要亲身感受吗?” 章昌汉:“没错。只有你开车,才更有利于我全身心的感受。” 柳建德:“你不觉得这是奇谈怪论吗?” 章昌汉:“我这是言之有理。” 柳建德:“好吧!我全都听你的。我要我动左脚,我决不动右脚。” 说着,他发动了黑色奥迪。他对章昌汉问道:“往哪里?” 章昌汉:“方向盘在你手中,你说了算。” 柳建德:“你不发话,我找不到方向。” 章昌汉:“你真听我的?” 柳建德:“这还有假?” 章昌汉:“就在我们辖区内转一小圈吧。伍家岭、开福寺、湘雅路口、上麻园岭小学。然后返回到这里。你看怎么样?” 柳建德:“我看很好。章大队长选择了一条特殊路线。路面有宽有窄,有水泥路面,有沥清路面,有繁华路段,有幽静路段。你可以全面感受。” 黑色奥迪缓缓启动。 “嘀嘀嘀!” 突然,柳建德的手机鸣叫。他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掀开手机盖板,来电显示“林妙颖”三个字。他对着手机问道:“林秘书。我是柳建德。有事请讲。哦!工业厅紧急通知。什么?限我半小时之内赶到程副省长办公室。是什么事这么急?没说。你怎么不问一问呢?好!我马上就去。” 柳建德合了手机,原地停稳黑色奥迪,对章昌汉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身不由已。本想好好陪你,却陪不成了。” 章昌汉:“你我都是组织的人,当然得听从组织的召唤。你快去吧!别耽误了程副省长的时间。” 说着,推开车门下车。 柳建德也下了车,他连车钥匙也没拔,大步朝宾馆门外走去,边走边对章昌汉说:“车子留给你。我乘出租车过去来得及。” 章昌汉:“那不行!那不行!你会误事的!” 柳建德钻进停在宾馆门口候客的一辆出租车,朝章昌汉挥挥手,飞驰而去。 章昌汉从宾馆门口收回目光,打量着柳建德留给他的黑色奥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24章 借酒解难 黑色奥迪停放在刑侦大队办公楼前。 洪先杰走过来,绕车前车后仔细观察,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 隔不了几分钟,文成浩来到了黑色奥迪前,车头车尾,车窗车门,反复看了又看,最后,他钻进驾驶座,从车内往车外观看。 文成浩刚走,鲁操军来了。 鲁操军刚走,邓向群来了。 接着,小虎队4位女侦查员陈纯丽、李鸣乐、段斯谊、洛乔莎,一个接一个地来,一个接一个地看,一个接一个地去。 小虎队员们是在执行章昌汉交给的侦查任务:辨认挂湘0-00xz的黑色奥迪,究竟是不是在上麻园岭小学门前、伍家岭广场等处见了模特队列作出异常反应,迅疾逃离的那辆无牌照黑色奥迪。 参与辨认的8名小虎队员,相继回到刑侦大队会议室,其中有7名小虎队员向章昌汉作出的汇报大体一致: 有几分像,有几分不像。不能完全肯定,也不能完全否定。 惟有邓向群的看法不一样:此黑色奥迪,就是彼黑色奥迪。 章昌汉看了看每个小虎队员一眼,对邓向群,他没有表扬,对洪先杰等7个人他没有责怪,因为他也在伍家岭广场见到了那辆无牌照逃逸的黑色奥迪,现在拿其与柳建德的湘0-00xz黑色奥迪比较,他同样无法作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结论。 鲁操军毕竟是急性子,心里有话憋不住。他说:“队长你想想,柳建德可是高官呀!” 文成浩:“你与他是生死之交。对他的人品、德性,你是最了解的。” 邓向群:“有句俗话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纯丽:“那也是。这如今的官越大,越好色。你看看周围的人,有几个不是这样的。” 段斯谊:“话题别扯远了,只说1号案子的事。” …… 此时,章昌汉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 洪先杰赶紧朝队友们使了使眼色,说:“大家不要急。都仔细想想,觉得有了成熟的看法再向队长汇报。”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灯光和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似的。 章昌汉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忙了一天,辛苦了。都回家休息吧!” 邓向群:“不得出结论,不能回家休息。” 章昌汉:“疲劳战解决不了问题。相反,只有养精蓄锐,才能确保大脑的高效运转。是留下,是回家,自己选择。反正我回家了。” 小虎队员们极不情愿地离去。 章昌汉回到家里,闷声不语,倒头便睡。胡旭英像平时一样,听到他回家的脚步声,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冲上一杯五峰山绿茶,递到他手上。她在客厅没有见到他,便端着一杯茶追进了卧室。心想这家伙肯定多喝了一杯,不然不会进门就睡。然而她没闻到一丝酒气。她猜到了八九分,肯定是因为案子没破,挨了领导的批评,有火没地方发泄,只好回家生闷气。她走到床前,推了丈夫一把,问道: “回家不理人。我什么事得罪了你?” 章昌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胡旭英:“你说谁?” 章昌汉:“我。” 胡旭英:“什么意思?” 章昌汉从床上坐起,接过妻子手里的茶,连喝了几口,摇了摇头。 胡旭英:“难道我泡的茶不好喝?” 章昌汉:“不是你泡的茶不好喝。是我的命不好。” 胡旭英:“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章昌汉一五一十,说了查案的全部经过。最后说:“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人命案。我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胡旭英:“光着急没有用。” 章昌汉:“那你说怎么办?” 胡旭英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老渡口白酒,道:“来。我陪你喝几杯。你就有办法了。” 章昌汉:“你想用酒激发我的灵感?” 胡旭英:“我太了解你了。” 说着,她利索地往餐桌摆上花生米、牛肉干、火焙鱼、酸萝卜条。然后面对面放好两只青花瓷小酒杯,小心翼翼地往杯里斟满酒。 胡旭英:“还愣着干什么?来呀!喝酒呀!” 章昌汉:“知我者,老婆也。” 说着,他举起酒杯,伸到胡旭英面前,两人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来!干杯!” “干杯!” 夫妻两人推杯换盏,一杯过来,一杯过去,很快将一瓶老渡口白酒消灭得一干二净。餐桌上的凉菜却只减少了一点点。 胡旭英:“再来一瓶?” 章昌汉:“不行!不行!我不是你的对手。” 胡旭英:“喝好不喝醉。让你喝醉了,就等于给你放假了。” 章昌汉:“一点不错。今夜不能放假。” 说着,他走进卧室,对胡旭英说:“今夜委屈你睡客厅,让我独自好好睡一觉。” 胡旭英:“你不是睡。” 章昌汉:“晚上不睡还能干什么?” 胡旭英:“你今夜不想出新的主意,你明天干什么,你的小虎队员们干什么?” 章昌汉:“知我者,堂客也。我这脑子里很乱,我的确要安静地想一想。请求老婆你支持。” 胡旭英:“你别在我面前油嘴滑舌!你把门关了吧。我不打扰你。到明日一早,你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章昌汉:“你真的批准我关门睡觉。” 胡旭英:“如今女人说话同样一言九鼎。决不反悔。” 章昌汉果然关紧了房门,把胡旭英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他推开南面的两扇窗户,大口喷着酒气,任悠悠凉爽的风抚摸自己的脸颊、胸膛和全身。他感觉得自己的大脑特别清醒灵活。他反复问自己:柳建德到底值不值得怀疑?就这个问题,他想了整整一夜。时而肯定,时而否定。他脑子里像播放长篇电视连续剧似的,自他与柳建德第一次相识,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两人所经历的桩桩件件,一幕幕地回放。大约凌晨四点,他迷迷糊糊地睡去,梦中他继续在想,对柳建德是怀疑?还是不怀疑?他要回答自己,觉得比什么都难。 天亮了。章昌汉一觉睡醒,精神抖擞,思维敏捷。对昨夜思考的问题已成竹在胸。他走出卧室。 胡旭英笑嘻嘻地对他说道:“我敢肯定,那瓶老渡口白酒没有白喝。” 章昌汉:“你怎么知道?” 胡旭英:“因为我没有听到雷声。” 章昌汉:“难道我昨夜没打鼾?” 胡旭英:“难道你睁着眼睛也打鼾?” 章昌汉:“我真的睡了呀!” 胡旭英:“你睡了也好,没睡也好,反正没人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你今天的破案工作如果还没有新的进展,恐怕肖局长就会要找你谈话。刑侦大队的精细化考评会被扣分。” 章昌汉:“老婆你放心。多谢你昨天的那瓶老渡口白酒。喝了那东西就是不一样,灵感一下就来了。” 他拿出手机,按下号码。 胡旭英:“这么早,别人还没有起床咧。” 章昌汉:“他每天都起得早。从来不睡早床。” 胡旭英:“谁?” 章昌汉:“柳建德。” 他昨天正面侦查柳建德的目的没有达到,今天他想继续。他打算邀了柳建德一起,开上黑色奥迪车,把分布于伍家岭广场等各个路口的18具模特收回来,以进一步观察柳建德与曲智红面对面时作出的反应。这时,电话通了。章昌汉对柳建德说要把黑色奥迪还给他,并且还有要事邀请他共同去办。 章昌汉:“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柳建德:“对不起。我不在长沙。” 章昌汉:“你跑哪里去了?” 柳建德:“海南。” 章昌汉:“你不是骗我吧?” 柳建德:“我敢骗你,除非我不想在长沙立足了。” 章昌汉:“你别讲得那么好听。几时回来?” 柳建德:“短则两三日,长则七八天。” 章昌汉:“你不是那种做事没定数的人。” 柳建德:“你知道啦!昨天工业厅领导和程副省长要我去,就是把来海南洽谈业务的任务交给我。我完全不属于自己,时刻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掌握不了半点主动权。这样吧,一旦确定了回去的日子,我提前打电话给你。” 章昌汉:“好吧!祝你一切顺利,早日凯旋。” 合了手机,章昌汉心想,柳建德为什么此时去海南?他平时出差,总会事先给他打个招呼,这次为什么一反常态?他是不是察觉到公安对他产生了怀疑,他有意逃避?如果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应对? 第25章 男人无脸 章昌汉还没给自己作出回答,突然他的手机发出急骤地鸣叫。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曲凡刚宅。他想老曲这么早来电话,会是什么事?应该不外乎了解与他女儿被害案的有关情况,案子破了没有?凶手查到了没有?他却不能给曲凡刚、胥梅影夫妇满意地回答。他自觉愧疚难当,压力如山。他准备好了致歉与解释的语言,于是赶紧接听电话。他还没开口,就听曲凡刚说道: “章大队长!我是曲凡刚。向您报告一件重要事情。” 章昌汉不由得心头一紧:“老曲您说吧!我听着呢。” 曲凡刚:“那天我和老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就把一个人给忽略了,没有向您反应。” 章昌汉:“什么人?您快说。” 曲凡刚:“我女儿生前与这个人有接触,还带到我家里来过,而且口口声声称我干爸,称我老伴干妈,嘴巴格外甜。” 章昌汉一阵惊喜:“谁?叫什么名字?” 曲凡刚:“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章昌汉:“是男的?还是女的?” 曲凡刚:“男的。当然是男的。” 章昌汉:“长什么模样?能说得清楚吗?” 曲凡刚:“这个没问题。对了,我们找出了他的照片。是我们给您送过去?还是您过来看看?” 章昌汉:“太好了。老曲您等着。我马上就到。” 他合了手机,一步跨进卧室,掀开枕头,抓起手枪,插进腰间,返转身子,一线风似地往门外冲。 胡旭英闻声从厨房里冲出来,堵在家门口:“面条都给你煮好了。你吃了再走吧!” 章昌汉:“情况紧急。没时间吃了。” 胡旭英:“是不是案子有了新进展?” 章昌汉:“一句话说不清。” 说着他一步两级,冲下楼梯,直奔车库,驾驶他的那辆桑塔纳,穿街过巷,驶向曲凡刚的家。 他与乔装改扮,隐藏在曲凡刚、胥梅影家附近,一则暗中保护其人身安全,二则侦查凶手动静的侦查员文成浩、陈纯丽会合。他向他俩通报了曲凡刚报告的最新情况,留下文成浩继续原地守候,他带领陈纯丽与他一同走向曲凡刚的家。 他俩穿行在破旧低矮的房屋之间,与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比较,这片居民小区仿佛落后了几个时代。 此时,曲凡刚、胥梅影都在门口等待。 曲凡刚:“章大队长您来得真快。” 章昌汉:“接了您的电话,我一分钟都不敢耽搁。” 胥梅影:“老头子!别站着说话,快让章大队长屋里请。” 章昌汉再次面对夫妇俩时,心里一阵刀剜般的难受,因为与第一次见面时比较,夫妇俩都瘦了一圈,如果不是在他们家里,而在别的地方相见,他肯定不能辨认出。 曲凡刚、胥梅影热情地把章昌汉、陈纯丽迎进家门,难乎为情地说:“不好意思,家里又窄又乱。连个沙发也没有。请将就着坐吧!” 章昌汉、陈纯丽都不知怎么回答。因为他俩心里明白,贫穷不是这对下岗夫妇的责任。他俩各拉了一把木椅,赶紧坐下。 曲凡刚、胥梅影分别给他俩递上一杯水:“对不起。只有白开水。将就着喝一杯吧。” 就在章昌汉、陈纯丽接过白开水的同时,曲凡刚将一张彩色照片递到了他俩眼前。是两个人的合影照,身后是蔚蓝色的大海,面前是金色的沙滩,郁郁葱葱的椰林延伸至天边。章昌汉、陈纯丽迷惑不解的是,照片中的女主角曲智红满面微笑,精神抖擞,而站在她身边,一手搂着她腰的人,却面目全非,分辨不出真实的容颜。 章昌汉问:“这照片原本就是这样。” 曲凡刚、胥梅影点头:“我们从红红的箱子里找出来时就是这个样。” 章昌汉仔细端详,照片上男子的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孔,看得出是人为针扎的原因。他琢磨大约要扎上数百上千针,面孔才会变得如此模糊不清。那一针针发泄出了无比的愤恨。他想,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索性把这张脸剪掉,或者干脆将照片一分为二?为什么还把它保存收藏下来?只能用一点来解释,那就是曲智红与身边男子的关系是微妙的,情感是复杂的。 章昌汉:“是不是你女儿用针扎成这样的?” 曲凡刚:“不知道。” 胥梅影:“我想应该是。看身子、衣着,这肯定是个男人。” 曲凡刚:“可能是他伤透了我家红红的心。不然,她为什么要用针扎他的脸。” 章昌汉:“你俩能分辨出这个男子的真实身份吗?”他问这话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底。他虽然分辨不清这个男子的脸,但从其衣着、身材、鞋子,都觉得有几分眼熟,对无脸男人的真实身份,他心里有了五六成的把握。如果曲凡刚、胥梅影的印证与他一致,那便是十拿九稳了。 胥梅影:“这照片上的男人虽然没有了脸,但在我看来,很像曾经到我家里来过两次的那个中年男子。” 章昌汉:“你还记得清那张脸吗?” 胥梅影:“怎么会不记得!” 章昌汉:“你说说看,是副什么样的脸?” 胥梅影:“那脸嘛,有点长,有点宽。” 曲凡刚:“长方脸。鼻梁高,眼睛大,眉毛粗。” 胥梅影:“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也算个标致男人吧!不然,我家红红不会把他带到我们老俩口面前来。” 曲凡刚:“我家红红虽然没介绍他是干什么的,就连他姓什么都没介绍,但从其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可以看出,是个受过良好教育,有点社会地位的人。” 胥梅影:“那张嘴巴亲热得很。进门就喊我干妈,喊他干爸。一声比一声甜。” 曲凡刚:“我听起来都有点肉麻。” 章昌汉:“是什么口音?” 曲凡刚:“进门时他讲的普通话。再见的时候讲的又是长沙话。” 章昌汉:“普通话标准吗?” 曲凡刚:“在我听起来很标准。像电视里播音员的腔调。” 章昌汉:“他的长沙话道地吗?” 胥梅影:“就是满大街随时都听到的那个味道。” 章昌汉听了这些,对照片上这个无脸男人的真实身份,内心有了更足的把握。他想,要是能弄来一张他的照片,提供给这对夫妻,是与不是,肯定能一眼看个明白。可惜,他手头没有他的照片。他与其交往这么多年,两人从来没有互换过照片,两人也从来没有过合影的机会。他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搞到一张他的照片,送到两位老人这里来,分辨是不是曾经被曲智红带进家里来的那个男人。 这时,章昌汉盯着照片上的背景,从那海水、沙滩、椰林、天空,足以断定是海南的三亚。看来,曲智红和这个无脸男人曾有过三亚浪漫之旅。他立刻联想到柳建德目前所在的地方。他此时去海南洽谈业务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他去时为何不像以往那样给他打个招呼。如果是假,那他如此匆忙地去海南又是为了什么呢?柳建德莫非要出逃?他是真的到了海南?还是玩的声东击西的把戏?所有这些,必须尽快查实。刻不容缓。 章昌汉对曲凡刚、胥梅影夫妇说:“谢谢二位提供这张照片。还请二位继续找找,争取找出完好的照片。” 胥梅影:“我们家里就这么巴掌大,旮旮旯旯都已经找遍了。” 曲凡刚:“你不要多说了。听章大队长的没有错。我们再翻箱倒柜找一次。兴许有新的收获。” 章昌汉:“谢谢二位!这张照片我带走了。告辞!” 说着,他伸出手,与曲凡刚、胥梅影紧紧握了握,既饱含深情,又充满信心地说:“请多保重!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为你们的女儿报仇雪恨。” 曲凡刚:“我期待这一天。” 胥梅影:“我要亲眼看到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被法办了,我死了才会闭眼睛。” 章昌汉:“放心吧!离这一天不远了。” 他对陈纯丽说:“我们走吧!” 陈纯丽:“大伯大妈多保重。再见!” 曲凡刚、胥梅影:“队长再见!姑娘再见!” 第26章 美女突访 离开曲凡刚、胥梅影家,章昌汉、陈纯丽不敢回头,因为多看一眼那两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和两张布满凄苦的脸,心里就多一层愧疚和难受。他俩向隐蔽在一旁的文成浩发出信号,便赶紧走向停在小区外的桑塔纳。路上,章昌汉对陈纯丽说:“派你一个艰巨任务。” 陈纯丽说:“好啊!我等的就是艰巨任务。队长您吩咐吧!” 章昌汉掏出车钥匙,交给陈纯丽,说:“你替我代劳吧!” 陈纯丽:“原来是要我开车哟!区区小事,哪算什么艰巨任务?” 章昌汉:“你别急嘛。艰巨任务在后面。” 陈纯丽:“你快发话呀!不然会把我急死。” 他俩说话间,文成浩从隐蔽的地方跟了上来。他悄声问道:“大队长!您要我撤退呀?” 章昌汉:“对。这里不用监视了。你和小陈都撤退。” 文成浩:“我们还一无所获咧!为什么就要撤退?” 章昌汉:“等下你就知道了。快上车吧!我们赶紧回队里。” 陈纯丽启动桑塔纳,缓缓驶进车流中。 章昌汉坐在副驾驶座,用手机与有关方面紧急联系,请求协助查找柳建德的去向。 驾驶座和后排座的两位年轻人同时问道:“队长您要找柳厂长?” 章昌汉:“不要打插。免得影响我打电话。” 陈纯丽、文成浩只好不做声了,但他俩心里都在猜想队长此时找柳厂长的动机。 不一会,章昌汉得到了确切的回答:柳建德昨天夜里乘飞机去了海口,下榻海南老渡口国际大酒店。 章昌汉对有关方面给予的配合与支持表示谢意。他合上手机的同时,他心里酝酿了整整一个早晨的那个行动方案立刻变得完美而成熟。 桑塔纳回到刑侦大队办公楼前。 章昌汉第一个下车,他一线风似地往刑侦大队办公室走去。 文成浩、陈纯丽紧随其后。他们很难料到队长下一步要采取的行动,但有一点他俩心里都十分明白,队长坚定了对他的老朋友柳建德画下的疑问号。 章昌汉走进刑侦大队办公室,看见邓向群、李鸣乐正在这里整理1号命案的案卷。他说:“你俩在这里正好。省却了我寻找的功夫。” 邓向群、李鸣乐:“看来队长要给我俩下达新的任务了。” 章昌汉:“没错。我命令你俩,还有他俩。” 他指了指文成浩,又指了指陈纯丽,接着说,“你们四个人,乔装打扮成两对夫妻,马上出发。” 四名小虎队员听了既兴奋又紧张,异口同声地欢呼:“哦!有任务啰!” 章昌汉:“看把你们高兴得!小声点行啵?” 四名小虎队员:“我们小声点可以,但你要尽快告诉我们,你要派我们四个向哪里出发?” 章昌汉:“海南!” 四名小虎队员:“任务是什么?” 章昌汉:“跟踪一个你们都很熟悉的人。” 四名小虎队员追问:“谁?” 章昌汉:“柳建德。” 文成浩:“柳厂长?!” 章昌汉:“对!” 李鸣乐:“他不是您的老朋友吗?” 章昌汉:“没错。” 陈纯丽:“队长您有把握吗?” 文成浩:“这步棋的确要慎之又慎。” 李鸣乐:“风险太大了。” 邓向群则看法不同:“我看没什么大问题。跟踪他并不等于抓捕他。如果跟踪过程中发现他与1号杀人案没有什么关系,也就排除了对他的怀疑嘛。” 陈纯丽:“你说得倒轻巧。如果他与1号杀人案没有任何关系,一旦他知道我们曾经跟踪过他,他肯定会闹翻天。上面肯定会为他说话。到那时,大队长里外不是人。当然啰,你既不在头,也不在尾,自然与你没有丝毫关系。你照样轻松的过日子。” 平时性格温和的邓向群此时听了这话也来火了。他指着陈纯丽说:“你这人真是!看起来温柔漂亮,说起话来却这么难听。你吃了生谷生米呀?” 陈纯丽:“你这是对我莫大的污辱!大家都说你老实不爱多言语,可你讲出的话,能把洞庭湖的鱼全部毒死!” 章昌汉:“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谈工作,怎么一下变得斗起嘴来了。你俩口水多了没地方喷,那就请到大街上去吐吧!” 陈纯丽、邓向群相互白了一眼,都低头不语了。 章昌汉:“也不看看都到了什么时候,竟然有闲心生意气。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哪一天能长大呀?太不成熟了!算了,你俩就别去海南了。” 陈纯丽、邓向群一听这话,两人都急眼了。 邓向群:“大队长!刚才是开玩笑的。” 陈纯丽:“我俩平时关系很好。您要是不信,文成浩、李鸣乐可以证明。” 文成浩、李鸣乐异口同声地附和:“对对对!他俩一直都关系很好。” 章昌汉:“好到什么程度呀?是不是十分特殊?为什么没人向我报告?” 文成浩、李鸣乐明白队长话里的含意,不禁哈哈大笑。 陈纯丽、邓向群心里也明白,只是表面上装糊涂。 章昌汉:“好了。时间紧,任务重。言归正传。” 说着,他拿出从曲凡刚那里带来的照片给大家看,摆出跟踪柳建德的理由:“曲智红身边这个男人,虽然五官分辨不清,但从其衣着、鞋子、身材、姿态,看起来就很眼熟。我有五六成的把握,这个男人就是柳建德。再把他昨天的行为联系起来,不,准确地说,把1号命案发生后他的所作所为串并起来分析,对他的疑点就越来越大。侦查员眼里,只有真相和真理,绝不能掺杂权势和关系。不然的话,就会出现两种可怕的情形,一是有案不能破,二是造成冤假错案。如果你们赞同我的意见,就立即向海南出发。” 四名小虎队员:“队长您说得有理。我们听从您的安排。” 章昌汉:“我要强调的是,此次行动必须高度保密。除了你们几个人,不许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四名小虎队员回答:“放心吧!队长!我们决不会向外界透露。” 章昌汉:“你们的海南行动由文成浩负责。随时向我报告进展情况。” 四名小虎队员:“是!” 章昌汉:“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做到精神抖擞地去,昂首挺胸地回。” 四名小虎队员:“我们的安全绝对没问题。用四个人的智慧,对付他一个柳建德,绰绰有余。” 章昌汉:“我再强调一遍,决不可掉以轻心!” 四名小虎队员:“大队长放心。战术上我们会重视对手,战略上我们会藐视对手。” 恰在这时,程玉莲突然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刑侦大队办公室门口,手里拎着一只棕色的长方形小箱子,看上去十分精美别致。她站在门口,含笑温柔地招呼:“章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章昌汉暗暗一惊,摸不清其来意,嘴里连声应答:“哎呀!是什么风把弟妹你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一边迎接程玉莲进门,一边吩咐小虎队员们:“贵客来了,赶快上茶。” 程玉莲:“茶就不用倒了。我马上要走。” 章昌汉:“弟妹请坐。你看我们的门卫真是失职,客人来了也不通报一声,我好事先到门口接你呀!” 程玉莲:“门卫是要向你报告。我坚持不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也就允了。章大哥你可不能批评他哟!” 章昌汉:“我一定按弟妹说的办。” 程玉莲:“我今天来就是把柳建德留下的这个交给你。” 说着,她举了举手中的那只精美箱子。 章昌汉和四名小虎队员都心里一怔,不知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程玉莲:“老柳说本来要亲手交给你的,因为他昨天出差走得实在太急了。他交代我今天务必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上。这是湖南省财贸医院研发的最新产品,名叫‘顺意火爟’,经临床检验,对治疗风湿、痛风、关节炎等病症效果十分明显。他要我及时送到大哥你手上,以便你治疗风湿病,减少一些痛苦。他这些年一直在为治好你的风湿病寻找好医生、好药方。他得知省财贸医院研发出了‘顺意火爟’,专门找到该医院印院长,要求特批了一个。大哥你试试看吧!也许真有那么神奇。” 章昌汉接过“顺意火爟”,看了看,摸了摸,放在办公桌上,然后他紧握着程玉莲的手激动地说:“建德兄真是个有心人啦!弟妹!你和建德兄对我太关心了。感谢!十分感谢!” 程玉莲:“谁叫我们是一起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兄弟姐妹咧!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的任务完成了。告辞!” 章昌汉送到门口,还要再送。 程玉莲不让送,挥挥手,说了声“再见”,轻盈地离去。 章昌汉久久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当他回过头时,看见四名小虎队员的目光都盯在他脸上。 四名小虎队员:“大队长!下步到底该怎么办?是跟踪?还是不跟踪?” 章昌汉手一挥:“有谁跟你们说不跟踪了?你们有什么犹豫的?”说着,他从公文包里取出曲智红与那个无脸男人的合影照,交给文成浩手上。 他说:“带上这张照片。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文成浩接过照片,藏进身上,说:“大队长想得真周到。” 章昌汉:“你们赶紧出发吧!” 四名小虎队员:“出发!我们立即出发!” 章昌汉:“你们都给我听好。现在谁也不许回家。到了路上,再电话告知家人,因公出差,三五日便回。” 四名小虎队员:“好咧!” 章昌汉:“不许走漏风声!谁走漏风声,就拿掉谁的饭碗。” 四名小虎队员:“是!” 第27章 查找新房 时针刚刚指向8点整,洪先杰和鲁操军就跨进了市房产局的大门,直接来到了购房信息系统查询中心。他俩走进中心主任办公室,出具警官证,要求查询曲智红的购房信息。 接待方没有问为什么,凭经验判断,警方出面调查的事情,都是严肃而重大的,绝对无小事,不能有半点闪失。主任一方面上茶递烟,热情款待,一方面指示系统管理员开启相关信息系统,点击查询。 结果,全市购房信息系统中查不到曲智红的购房记录。 “对不起!系统中搜不出你们所需的信息。” 洪先杰、鲁操军迷惑不解,明明曲智红的父母讲,他们的女儿购买了房子,还说等她结婚以后,要接他们二老一起住进新房,共享天伦之乐。为什么全市购房信息系统中查不出她的记录呢?难道曲智红为了给父母一个安慰,善意地讲了假话?她是父母的独生女,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十分明白,现今的房价居高不下,要靠父母自身的能力和经济实力,改变家里住房破旧狭窄的现状根本不可能。于是,她编织了一个关于购置了新房的美丽童话,先让父母亲在精神上得到一丝慰藉,至少不会因住房条件差而觉得在旁人面前矮三分,因为女儿购置的宽敞明亮的新房正等着他们二老去居住。别人有的,他们同样有。对子女事业成功的向往和希冀,往往能使做父母的变得年轻而充满活力。洪先杰、鲁操军觉得这可能是查不出曲智红购房信息的真实所在。 他俩欲离开市购房信息系统查询中心,跨出门之前,两人同时止住了,并相互看了一眼。 洪先杰:“是不是以男方名义购买的房子?” 鲁操军:“我也这么想。” 洪先杰:“这个男方是谁?” 鲁操军快人快语:“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来了,先查他一下再说。” 洪先杰心领神会:“我赞同。如果真的查出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查不到,你我不说,也没别的人知道。” 他俩再次来到市购房信息系统查询中心主任办公室。 洪先杰:“我们还要麻烦主任一下。” 鲁操军补充:“查另一个人的购房信息。” 主任依然热情:“查谁?我立马安排。” 洪先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便笺纸,上面写着三个字,递给主任手上。 主任:“这个名字好熟悉。” 洪先杰:“如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鲁操军补充:“中国人口13亿,文字则只有5千个,叫起名字来难免不重复。” 主任:“那是的。” 查询结果很快出来。主任连连摇头,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你们要查的人,我们系统里都没有。” 洪先杰、鲁操军用诚恳地语气,一再表示谢意。 主任:“需要时,欢迎二位再来。” 洪先杰、鲁操军:“谢谢主任支持!” 他俩驱车回到刑侦大队,进门就喊:“报告大队长!我们回来了。” 章昌汉刚送走远赴海南跟踪的四名小虎队员,独自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思考着许多问题。对于洪先杰、鲁操军的回来,他们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洪先杰、鲁操军:“大队长!查询情况不妙。” 章昌汉:“坐下说。坐下说。” 洪先杰、鲁操军向章昌汉报告了查询购房信息的情况以及对这件事的看法。 章昌汉:“查两个人的名下,都没有购房记录?” 洪先杰:“没有。” 鲁操军:“肯定是曲智红为了安慰父母,没房说有房,讲了假话。大队长!这条线索断了,下步该怎么办?” 章昌汉对洪先杰问道:“你也是这看法吗?” 洪先杰欲点头,但他从章昌汉的眼神看得出,他不赞成他俩的看法。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大队长您的意见呢?” 章昌汉:“你问我?岂不等于没有派你们去侦查吗?你内心怎么想,你就怎么说嘛。” 洪先杰:“我俩的看法是一致的。不过,我还有一点补充。”他看了看鲁操军,接着说:“这是我刚才想到的。” 章昌汉:“你有什么补充?” 洪先杰:“曲智红可能不是买房,而是租房。因为一套房子几十万元,甚至百万元。她自己肯定买不起。与她相好的男人也不可能为她花那么多钱给她买房子。如今经济社会,讲的是等价交换。曲智红值不了那么多钱。” 章昌汉:“你补充完了?” 洪先杰:“完了。大队长您认为对?还是不对?” 章昌汉:“既对,也不对。既不对,也对。” 洪先杰、鲁操军异口同声:“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明白。” 章昌汉:“曲智红对她父母善意地讲点假话,这有可能。因为按人之常情,儿女在父母亲面前都是报喜不报忧,目的是让父母亲高兴。但具体到买房这件事情上,你们想过没有,曲智红对她父母讲假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原因有二。一是曲智红没买房而对父母说买了房,一旦二老要去看房,她拿什么兑现。这是无法敷衍过去的。二是曲凡刚、胥梅影是毛泽东时代过来的人,曾经历过很多艰苦环境的磨练,对物质享受看得很淡,对精神追求看得很重,所以尽管他们下岗,工资收入不高,住房条件较差,他们根本不会与旁人攀比,只要日子过得平静平淡,健康平安,和谐和美,他们就知足了。曲智红对父母的人品、个性是了解的,她用不着编一个购置新房的假话赢得父母的高兴。” 洪先杰、鲁操军对视一眼:“大队长分析得有理。” 章昌汉接着说:“如今这社会,等价交换原则的确体现在各个方面,涵盖所有领域。但不是一切都这样。你们看看身边那些包养二奶的男人,似乎不大遵循这个原则。高级别墅、高档轿车、高昂首饰,有的还送进国内外名校深造镀金。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大街上奔来驶往的宝马、奥迪、奔驰、捍马、路虎、沃尔沃、甲壳虫,大多为年轻女性拥有。二十岁左右年纪,哪有能耐兼那么多钱,还不是凭一张漂亮脸蛋从好色男人那里换来的吗?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二奶趁平时孝敬她的男人还没完全倒台之前,携卷所有的财产跑得无影无踪。” 洪先杰:“深刻!” 鲁操军:“有道理!” 章昌汉:“所以,你们说的两点,在本案中都可以不考虑。” 洪先杰:“换言之,曲智红肯定购置了新房。” 鲁操军:“只是我们没找到她的新房而已。” 章昌汉:“怀疑,是侦查破案的钥匙。每一次成功破案的结果,都是排除无数个怀疑后得出的。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采取一切手段,查找到曲智红的新房。” 洪先杰:“诺大一座长沙城,每天都有无数座钢筋水泥大楼从地下冒出,就像大山里的竹笋似的,要从中找出曲智红的房子,不异于开山寻宝。” 章昌汉:“用先进的手段查不出,我们就凭借传统的办法筛查。” 洪先杰、鲁操军:“什么传统办法?” 章昌汉:“我们不是已经建立起了网格化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大体系吗?印制曲智红的照片,发到这个体系的骨干手中,以点带面,多点开花,全市排查,不漏一栋,不漏一户。曲智红与那个男人出入的房子,总会有左邻右舍,总会被人看到过。我就不相信筛查不出。” 鲁操军:“事在人为。” 洪先杰:“这侦查破案,很多时候需要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 章昌汉:“既然大道理都懂,那就贵在落实。你俩和段斯谊、洛乔莎分为一组,专门查找曲智红的新房。” 洪先杰:“这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制曲智红的照片。” 鲁操军:“然后向全市分发。” 章昌汉:“明白了,就去干呀!还看着我干什么?” 洪先杰、鲁操军二话不说,向章昌汉敬了一个礼,转身大步离去。 章昌汉目送他俩走了以后,他直接走进肖启湘局长办公室,汇报了“1号凶杀案”的侦办进展情况、眼前遇到的难题、拟采取的办法。 肖启湘轻轻拍了一下办公桌:“很好!我马上去向市局领导汇报。请求全市配合行动。你们抓紧做好相关准备。等我的回音。” 章昌汉:“小虎队员们已经开始分头准备。” 肖启湘:“你这家伙!总是拿我当摆设。我如果不同意你的方案,被你一逼,也只得同意。” 章昌汉嘿嘿一笑:“谁叫您是我的老领导兼老朋友呢!” 肖启湘:“你逼我。我向你学习,去逼市局领导。” 章昌汉:“局长恕罪!” 肖启湘:“你看你,逼得我走投无路,还在我面前卖乖。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大步跨出办公室。又对章昌汉说:“老伙计!等我的消息吧!” 章昌汉跟着他跨出办公室,嘴里连声说:“谢谢局长支持!” 经济杠杆撬动社会的时代,的确有很多难以想象的优势。只要肯付钱,什么都可以办。只要肯多付钱,什么都可以急办快办特办。洪先杰、鲁操军、段斯谊、洛乔莎各自拿着曲智红的照片,分头联系了市内几家大的影楼,按各家老板开出的价格作了比较后,从中选定了“皇城影楼”,大批量加快复制曲智红的照片。 此时,肖启湘局长打来电话:“昌汉同志!市局领导批准了你提出的排查方案。你立即付诸实施,尽快拿出让各级领导满意的成果。” 章昌汉:“有了市局的尚方宝剑,工作就好开展多了。放心吧!决不给您丢脸。” 他调动刑侦大队全体侦查员,向全市东西南北中各个部位送达曲智红的照片。古城长沙,统一行动。一场查房找人的侦查攻坚战迅速铺开。 章昌汉内心很明确,查房找人的重点应该放在曲智红生活的辖区内。按人之常情,购置新房一般会考虑“就近、方便、熟悉”三要素。曲智红购买的房子,距其父母的居住地步行不会超出半小时,顶多在一小时之内。只要她坚持这一要求,那个男人不会不予满足。舍得花大把的钱,目的就是讨美女的笑容嘛。章昌汉基于这一看法,他要求刑侦大队全体侦查员不等不靠,在本辖区内开展拉网式的排查。 他强调动员:“最广泛的发动和依靠群众,调动每个群众的积极性,主动地给我们提供线索,是侦查取胜的法宝。每到一小区,每到一楼栋,我们首先要依靠那里的治安积极分子。他们是不拿工资,不穿警服,与我们在同一战壕工作的侦查员。我们在这点上做好了,侦查效果就会很明显。就能将凶残狡诈、阴险狠毒,惨无人道的对手绳之以法。” 侦查员们深入辖区,分头召开单位负责人座谈会,楼栋长座谈会,治安骨干座谈会,居民座谈会,三天三夜的时间里,汇集群众提供的线索上千条。章昌汉他们对所有线索进行分类,逐一筛选排查…… 第28章 乔装打扮 银鹰从长沙黄花国际机场升空,载着文成浩、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等200多名旅客,飞越南国上空,飞过琼州海峡,飞抵海口机场。他们与其他空客一样,乘坐空港大客车,进入海口市。他们在市中心下车,然后步行几百米,进入海南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向总台服务员出示个人有效证件,办理下榻手续。他们提出要求:非19楼17、19那两个标准间不住。总台服务员朝他们打量了几眼,热情地说: “放心吧!早已接到上头的通知,提前给你们预备好了。” 他们乘电梯上到19楼,进入房间前,都不约而同地盯了一眼对面的18号套房。他们跟踪的对象就住在里面。 他们一起进入19号房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工组合。按照章昌汉的安排,他们要乔装打扮成两对夫妻,以便轮番跟踪柳建德,确保不被他发现。 四个人如何分工组合?从长沙出发前,文成浩就开始考虑这件事。他感到有点棘手。他曾向章昌汉提出要求,请他作出明确安排。章昌汉没有给他满意的答复:“你是领队你做主。我不给你当拐棍。” 飞往海口的航班上,文成浩根据四个人的特长、性格,当然还有年龄、相貌,作出了配对。 此时已在宾馆安顿下来,马上要进入跟踪侦查了。文成浩必须宣布四个人的分工组合。可他话到嘴边,却缺乏勇气说出口。 他看了看三个同伴,用征求意见的口气说道:“现在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与大家商量一下。” 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什么事?你说吧!” 文成浩:“我们四个人如何组合分工,才能确保侦查效果最大化。请大家发表意见。” 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相互看了一眼,都不吭声了。 文成浩:“我看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谁愿意跟谁组合,自己提出。你们看行吗?” 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还是不吭声。 文成浩:“行与不行?你们不能当哑巴,都得说话呀!” 陈纯丽:“那你先说,你愿意与谁组合?” 文成浩:“这个嘛,我心里想法是有的,但不知合不合大家的意?” 陈纯丽:“吞吞吐吐干什么?男子汉做事,就是要爽快利索。” 文成浩:“我愿意……,我愿意……” 陈纯丽:“你到底愿意与谁嘛?” 文成浩避开陈纯丽的眼光,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我愿意与李鸣乐组合。” 陈纯丽双脚一顿,追问:“为什么?” 文成浩:“这还要问理由吗?” 陈纯丽:“当然啦!万事都得有个理由嘛!” 文成浩对邓向群、李鸣乐问道:“你俩认为要说理由吗?” 邓向群:“说就说呗。这是工作,又不是别的。有什么关系。” 李鸣乐:“我赞成向群的意见。” 文成浩:“那我就直说了啊!李鸣乐性格温和,善解人意,好合作共事。可不知李鸣乐愿意不愿意与我组合。” 李鸣乐:“我当然愿意。” 陈纯丽生气地说:“照你这么说,我性格粗暴,自私自利,不好合作共事啰?” 文成浩:“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哟!” 邓向群:“算了。你别生气了。我愿意与你组合。这该行了啵?” 陈纯丽:“不行!” 邓向群:“为什么?” 陈纯丽:“你爱顶嘴,不服从我的指挥。” 文成浩、李鸣乐侧转身,偷偷地抿嘴笑了。 邓向群:“你这人就是个性强。” 陈纯丽:“看看!还没开始,你就与我唱反调了。” 邓向群:“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服从你的指挥,决不与你唱反调。这总该行了吧?” 文成浩、李鸣乐劝道:“你就依了他吧!” 陈纯丽:“我俩的事,用不着你俩来管。” 说着,她伸手挽住了邓向群的胳膊。她用命令似的口气说:“别站着了。我们快走!” 文成浩:“你们要去哪里?” 陈纯丽:“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来海南的任务?” 文成浩:“别的都可能忘。但任务不会忘。你俩要去哪里?” 陈纯丽:“五公祠。” 李鸣乐拉着文成浩,说:“我俩也去吧!” 邓向群:“不能同时都去。总得有先有后。” 李鸣乐:“你俩留下来。让我俩先去。” 陈纯丽:“不行!坚决不行!” 李鸣乐:“为什么?” 陈纯丽:“不能什么都依了你俩的。我和邓向群先去跟踪,你俩随后接替。” 说着,她一把拖了邓向群,就往门外走。 文成浩摇摇头,显得毫无办法。他对李鸣乐说:“你我毕竟比他俩年长一点,就讲点风格,依了吧!” 邓向群、陈纯丽乘电梯下到一楼,站在酒店门口等候出租车。陈纯丽满腹委屈还没有消散,她悄声对邓向群说:“他文成浩嫌我丑,我还嫌他黑咧。” 邓向群:“这只是侦查需要而已。你别当回事。” 陈纯丽:“你这个人就是老实。其实是他俩早有预谋。他俩看不起我俩,我俩要争气,要做出比他俩更大的成绩。” 邓向群:“好。我听你的。” 陈纯丽:“你要主动与我配合。千万不能让我们跟踪的对象看出破绽,引起怀疑。” 邓向群脸上放光,信心十足,道:“没问题。” 他俩上了出租车,直奔五公祠。海风吹进车内,舒爽而惬意。 邓向群感慨地说:“海南真是个好地方。” 出租车司机附和:“你俩选择到这里度蜜月,一点都没有错。生下的小宝宝,会加倍的漂亮聪明。” 陈纯丽脸红:“你说什么呀?” 邓向群则说:“师傅您说得对。我们就是希望生一个特别优秀的小宝宝,才特意选择来海南度蜜月的。” 他拉了拉陈纯丽的手,一语双关的说:“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纯丽开心地笑了,说:“愿借师傅吉言。一切顺利。” 说话间,出租车已将大街小巷抛在了身后,驶到了五公祠前。出租车司机一边打表收费,一边建议:“你们要虔诚地下跪。这里的五公很灵。肯定会保佑你们。” 邓向群、陈纯丽接过租车发票,向出租车司机道了感谢,便朝五公祠里面走。 他俩手挽手,佯装参观、拍照,两双眼睛放出与众不同的光,始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目标。他俩游遍了整座五公祠,却没有发现柳建德的影子。他俩难免感到奇怪。 陈纯丽:“难道高科技手段提供的情报信息也会出错?” 邓向群:“这里人太多,可能是我们看走了眼。再仔细搜索。” 他俩故作轻松,嘻嘻哈哈地一路走一路看,很快对五公祠里里外外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要找寻的目标。 陈纯丽悄声说:“出师就遇了难题。看来这次跟踪不会顺利。” 邓向群:“别急。这里头必有原因。” 陈纯丽:“是不是他已经离开了五公祠。” 邓向群:“我刚才与文成浩联系过了,他说得很肯定,情报没有变,跟踪对象仍然在这里。” 陈纯丽:“这真是奇怪呀!高科技手段,不会出错呀!这里头是什么原因呢?” 邓向群:“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再仔细搜索。” 陈纯丽:“他不在这里也好。” 邓向群:“为什么?” 陈纯丽:“这五公祠本是为纪念历史上五位刚直不阿,无私无畏,为民谋利的官员所建,他一个贪官、一个杀人凶手,游览这五公祠,岂不把这神圣之地给玷污了。” 邓向群:“我发现如今的贪官有一个共同点。逢庙就烧香,遇佛就磕头,见了和尚就喊阿弥陀佛。哪座山上香火旺,就往哪里跑,每到大年初一还不远千里万里专程赶去求第一柱香,抽第一支签,祈求平安与幸福。” 陈纯丽:“该倒台的还是倒台了,没倒台的也只是暂时的。就像柳建德到海南首选五公祠下跪,目的也是祈求五公保佑他平安度过这一关。你说这可能吗?正义之神岂会保佑贪官污吏、杀人凶手。你再去男厕所里头找找。看他是不是躲在那里头不出来。” 邓向群走进男厕所,该找的地方,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没有发现目标。接下来,他俩又一次找遍了五公祠里里外外所有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到跟踪的对象。 这时,文成浩发来暗号,提醒他俩是不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被柳建德发现,反而被他反跟踪了。他安慰他俩不要着急,采取稳妥的办法撤退,他和李鸣乐立马赶过来,接替他俩侦查。 邓向群看着陈纯丽,眼里流露出的意思很明白:你不是要我服从你的指挥吗?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纯丽果敢地给文成浩回了暗号:不能撤退。不能接替。一切按原计划办。还有半个小时,才到接替时间。一分钟不到,不作接替。 她咬牙对邓向群说:“我就不信找不到目标。” 就在这时,她两眼为之一亮。 第29章 遥控指挥 陈纯丽终于从身边的人流中发现了跟踪的目标。她恨不得大呼一声,但她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外表没有丝毫流露。她拉了邓向群一把,暗暗跟踪上去。 邓向群还没有发现什么,但他从陈纯丽的眼神判断,是那种鱼鹰发现了鱼儿时眼里放出的光泽。他非常专注地搜索周围的人,还是没有发现柳建德那张长方型的脸。 陈纯丽拉着他紧走了几步,朝人流中一位北方装束并上了年纪的男子做了个暗示的动作,并低声耳语:“你注意他手中拿的烟。”邓向群一眼就看清北方汉子手中夹的是湖南名牌香烟“钻石芙蓉王”。他恍然大悟,暗暗惊叹陈纯丽的好眼力。同时他也觉得新奇与刺激。哪想到柳建德也乔装打扮,隐藏了真实的容颜。他此举恰好证实,他心里的确有鬼。章昌汉派他们跟踪其至海南,是十分正确的决策。他责怪自己竟然被柳建德蒙骗了。幸亏陈纯丽有一双慧眼,不然就失职了。他向陈纯丽投以钦佩的眼神,同时也暗含更深的意思:从今往后,绝对服从你的指挥。 陈纯丽瞥了他一眼,表示会意。他俩内心都充满了激动与兴奋,赶紧给文成浩发了暗号,表面上依然像一对不成熟的小夫妻,不停地打打闹闹,跟踪前面离得不远的“北方汉子”。他俩从他的举止判断,他对后面有人跟踪毫无察觉。他俩正这样想时,不曾料到“北方汉子”突然转过身,朝他俩迎面走了过来。他俩内心一阵紧张,不知其是何来意。 柳建德举起相机,迎着邓向群、陈纯丽走过来,示意身后的椰树,彬彬有礼地说:“打扰二位,请帮我拍个照,留个纪念。” 邓向群连声道:“好啊!好啊!” 说着,他伸手接过相机,对准柳建德,咔嚓一声,拍下了人与风光的合影。他把相机还给柳建德,说:“大叔您选的这个背景真好。您看看满意啵?不行就再照。” 柳建德接过相机,回看了一眼取下的镜头,连声说:“很好!很好!” 他的目的不是留影,而是要试探一下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何许人氏。他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一直在跟踪他,看相貌有几分像湖南人,莫非是章昌汉派来跟踪他的侦查员?通过照相面对面接触,看其行为举止,听其声音腔调,一点都不像湖南人。柳建德排除了对他俩的怀疑。他朝他俩挥了挥手,道:“谢谢!再见!” 陈纯丽却向他发出请求。她说:“北方大叔!我想跟您合个影,您看可以吗?” 柳建德愣了一下,说:“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北方人?” 陈纯丽:“不看您的打扮,也不听您的口音,单从您的特殊气质,就知道您是豪爽的北方汉子。” 柳建德听了很高兴,他笑着说:“你真是好眼力。相逢就是缘。来来来!我们合个影。” 邓向群举起自己的相机,完全做好了拍照的准备。 陈纯丽大大方方地挽住柳建德一只手臂,在那一排高大挺拔的椰树前摆好姿势。 邓向群:“看镜头。照了啊!很好!别动!” 他伸手向柳建德要相机,说:“大叔!用您的相机也照一个吧!” 柳建德:“好啊!好啊!好啊!” 他慷慨地把相机递给邓向群。 陈纯丽说:“这就好。相互都留下了纪念。我们有缘,下次还能再相会。” 柳建德:“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见面是朋友。你们下次见到我,不许说不认识啊!” 陈纯丽:“我与北方大叔在五公祠前合影。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说笑着,彼此感谢,相互再见。 柳建德边走边回看相机里留下的合影,心里感叹:好一个单纯而美丽的姑娘。可惜鲜花插在牛糞上,她配的这个男子很一般。他后悔没有留下这个美女的联系方式。他想弥补,回望人流中,那对青年男女已经无影无踪。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柳建德一颗紧张的心松驰下来,他对自己说:不要搞得草木皆兵。没有人怀疑你是杀人凶手。没有人会在海南跟踪你。你是模范厂长,即将升任厅级高官。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影响,谁会怀疑到你头上。他十分了解章昌汉,虽说当个刑侦大队长,但其思维方式与平常人比较没有两样,仅从种种表象,他怎么会怀疑他杀人呢?章昌汉恐怕想都不会朝那方面想。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躲到海南来。 为了证实这一点,柳建德掏出手机,给程玉莲打电话,了解她给章昌汉赠送“顺意火罐”的情况。 柳建德:“玉莲吗?那个‘顺意火爟’送去了吗?” 程玉莲:“你走的第二天上午我就送去了。” 柳建德:“是送到他办公室的吗?” 程玉莲:“你怎么交代我的,我就怎么做的。丝毫不走样。” 柳建德:“除了他本人,还有哪些人在场?” 程玉莲:“有好几个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有的有点面熟,有的根本没印象。” 柳建德:“是他刑侦大队的人吗?” 程玉莲:“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柳建德:“你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形。” 程玉莲描述了给章昌汉送去“顺意火罐”的全过程。 柳建德听了更觉轻松下来。由此看来章昌汉根本就没有怀疑他嘛。完全是他自己神经过敏造成的。不是别人折磨他,而是他自己折磨自己。不是别人跟他过不去,而是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他嘲笑自己:真是庸人自扰。 程玉莲:“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吗?为何不吭声呀?” 柳建德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我全都听见了。” 程玉莲:“你问得这么详细,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柳建德:“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对自己最亲的人,怎么会不放心呢?我要是对你不放心,就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嘛!你说是不是?” 程玉莲:“你别给我灌米汤。谁也不晓得你心里怎么看我?” 柳建德:“亲爱的老婆!我求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 程玉莲:“海南那边风光好,姑娘也特漂亮,舍不得回来吧?” 柳建德:“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明天就回来。不行。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后天,如果后天还有事没办完,也顶多三五日。你相信我。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小姐好,姑娘好,那有自己的老婆好。” 程玉莲听得格格笑,说:“不说了。节省点话费吧。我和女儿盼你早点回来。” 柳建德:“一定按老婆的指示办。” 他挂了电话,一阵海风吹来,夹带着椰树的芳香,他深吸了几口,从心底里觉得舒爽惬意。 他命令自己赶快恢复本来面目,乘早飞回长沙。 柳建德欲去掉他的北方汉子装束,恢复本来面目,但他一转念又止住了。他想起长沙的日日夜夜,觉得章昌汉对他的怀疑是客观存在的。如果他不躲到海南来,仍然在长沙,不知章昌汉对他采取哪些手段试探,他难免不出漏洞,不现破绽。一旦被章昌汉抓住,他就彻底的完蛋了。他庆幸自己反应敏锐,行动果敢,趁章昌汉不备,及时来到了海南,不然的话……,他不敢往下想。他也不愿往下想。他嘱咐自己,千万要提高警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麻痹大意。不要急于回长沙,先留在海南观察两天动向,再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他人在海南,进退有余。如果长沙那边的动向对他有利,他回去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章昌汉要对他采取抓捕行动,他从海南逃往他国,比从国内其它任何一个地方出逃都要方便有利迅速快捷得多。 他拿定了主意,又给程玉莲打电话。 柳建德:“玉莲。我想起还有件事,你得抓紧办。” 程玉莲:“大厂长请吩咐。” 柳建德:“那‘顺意火罐’单是送了还不行。” 程玉莲:“还有更重要的吗?” 柳建德:“你是了解章昌汉的。他干起工作来就忘记了一切。你要到他家里去,提醒旭英嫂子,每天都要监督章昌汉使用‘顺意火罐’。如果他不使用,只是放在那里,那等于白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玉莲:“你什么时候也像关心章昌汉一样关心我一回吧!” 柳建德:“这是我们兄弟间的感情。你别吃醋好不好?” 程玉莲:“好。我今天就抽空到他家里去。就不知旭英嫂子会不会听我的。” 柳建德:“都几十年的姐妹关系了。旭英嫂子肯定会听你的。她对使用方法可能有些陌生,你要耐心指点她。首要的是掌握好火喉,别把我们的侦查英雄烫伤了。你记住了吗?” 程玉莲:“你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全都懂。” 柳建德:“你去了以后,及时向我反馈情况。” 他挂了电话,得意地笑了笑。他想他留在海南观察动向的日子里该做些什么呢?总不能成天24小时守在海口老渡口国际大酒店1918套房不出门吧?他决定重温与她曾经游览过的景点,重走那条爱情路。 他抬头看远处,田野尽头,大海边上,那里是海水环抱,椰林掩映的美丽渔村,他仿佛一下回到了他与她牵手渔村的那段美好日子,椰林中,他俩时而相依相偎,时而携手漫步,时而追逐打闹,时而引吭高歌;海湾里,他不顾昂贵的费用,包租一艘最豪华最美观的游艇,他在艄后亲手驾驶,她在船头张开双臂,游艇劈波斩浪,穿行于蔚蓝色的海湾,她在船头呼唤海鸥,呼唤鱼鹰,他在艄后高声回应,纵情附和,他俩共同享受海风带给的刺激,海浪赐与的浪漫。此时他被那美好的情景压廹得喘不过气来。她不在他身边。他孑身一人,像一片被海风卷起的树叶,不知哪里才是他的归宿。他眼里布满了忧郁与伤感,田野,椰林,海湾、渔村变得模糊不清。 第30章 椰风包厢 柳建德本想去椰林,重走他与她曾经一同走过的路,但他没有去的勇气。他在海口近郊的渔港特色酒家自斟自饮之后,带着几分醉意,进入了市区。 海口之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出租车承载着柳建德,红灯停,绿灯行,驶向海南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出租车司机几次想与身边大款模样的客人搭话,可对方根本不接腔,两眼老是盯着车窗外,观赏着城市的夜景。 柳建德看的并不是夜景,而是始终浮现在夜景中的一位年轻美女。他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只想多看看这位美女。 邓向群、陈纯丽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柳建德的跟踪。每跟踪一段,他俩就改变一次自己的面貌,以防止被柳建德发现。 此时,他俩跟踪进了海南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终于轻松地吐了一口气。他俩以为柳建德会进入1918套房休息。那样,苦苦跟踪了大半天的他俩也可以分别回到1917、1919号房,舒展舒展筋骨,美美地睡上一觉。 然而,柳建德进入电梯后没有按下19,而是按下了3。 电梯内的楼层提示告诉邓向群、陈纯丽,3层东是夜总会,3层西是洗浴按摩。邓向群、陈纯丽传递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说柳建德到底向东?还是向西? 柳建德跨出电梯,左转,向西。 邓向群、陈纯丽随即跟出电梯,他俩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这样一分为二,目的是不引起柳建德的怀疑。 柳建德经直向西。 整条走廊里人来人往,男男女女,接踵擦肩。 邓向群夹在其中,不显山不露水。他举起手机,与对方谈笑自如,眼睛的余光始终盯着柳建德。其实,根本没有人与他通电话。 陈纯丽一边款款向东移步,一边暗暗给文成浩、李鸣乐传递信息,让他俩了解这里的情况。 柳建德步入洗浴按摩中心大厅,两位漂亮的迎宾小姐一左一右向他伸出了手。 柳建德却未与理会,一句话不说,回头就走。 两位漂亮姑娘冲他背影撇了撇嘴:“神经病!灌多了!” 邓向群不能转身,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柳建德与邓向群面对面相遇。邓向群心里多少有点紧张,担心被柳建德看出破绽。柳建德只瞥了邓向群一眼,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一身客家装束的男子,就是曾经与他在五公祠前合影的人。 邓向群继续朝着洗浴按摩中心大堂里头走去。 两位漂亮姑娘像见了财神爷似的风一般朝他迎了上来。 邓向群不得不笑脸应对。 柳建德走出洗浴按摩中心,从西向东而去。 陈纯丽暗中监视着他的一切行动。她只是担心,邓向群如何摆脱两位迎宾小姐的热情迎接。她心想:多少不掏点钱恐怕是不行的。 柳建德走进夜总会大厅,数十名袒胸露肩的年轻美貌女子,依次列成两行,笑容可掬地向他发出招呼:“欢迎光临!” 柳建德很有风度地向众女子挥了挥手。 一位少妇妈咪迎着他问道:“先生您有多少位?” 柳建德伸出一根手指头,并道:“椰风包厢”。 少妇妈咪:“海韵包厢行吗?” 柳建德:“不行!只要椰风包厢。别的一概不要。” 少妇妈咪:“已经有人订过椰风包厢了。” 柳建德:“不行!我就要椰风包厢。” 少妇妈咪:“我想办法给您调一调吧。” 柳建德:“让你费心了。谢谢!” “不客气。” 少妇妈咪引路,把他带进了“椰风包厢”。紧接着,少妇妈咪从包厢内出来,从大堂中的数十名美女中挑了8位,带进“椰风包厢”,要她们在柳建德面前列成一队。 8位美女面向柳建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笑容。 少妇妈咪:“老板您看盾。本店最漂亮的美女都来了。您挑吧!您喜欢的全都留下来。” 柳建德看也没看一眼,摇了摇手。 少妇妈咪:“先生!这可是我手头最亮丽的美媚咧!难道一个都不中意。” 柳建德:“不是不中意。而是我不需要。” 少妇妈咪:“为什么?” 柳建德:“我有人陪。” 少妇妈咪哦了一声:“您别的方面需要什么吗?” 柳建德:“一杯乌龙,一杯椰汁,一瓶法国红。” 少妇妈咪一一记在账单上。 柳建德:“果盘。记好,只要哈蜜瓜、火龙果、红提。别的都不要。” 少妇妈咪:“西瓜解酒。先生不来点。” 柳建德:“西瓜不是她的最爱。不要。” 少妇妈咪:“先生心细,体贴人。那位妹妹真是好福气。还需要什么吗?” 柳建德:“两支红蜡烛。” 少妇妈咪略感惊讶:“两支红蜡烛?” 柳建德的语气肯定:“对。两支红蜡烛。” 少妇妈咪:“我懂了。您是纪念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我见过的男人很多,像您这样懂情调的却少之又少。” 柳建德:“先把这些拿上来吧。” 少妇妈咪:“请稍等。” 一位少女走进包厢,要给柳建德打开音响,他摇了摇手,说:“暂时不用。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呼你。” 少女退出。 柳建德站起身,环顾包厢里的所有设施,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之情。他右手操起话筒,做出左手揽住别人腰肢,共同放声高歌的姿态,那样子如痴如醉。 这一切,陈纯丽、邓向群在暗中看得清清楚楚。他俩耳语: “他好像约了人。” “他心事很重。” “情绪起伏不定。” “乘此机会与他零距离接触,向他发起心理战,也许有重大收获。” 陈纯丽:“要得。你留在这里监视。我上楼向文成浩报告我俩的看法,听凭他的决断。” 邓向群:“快去快回。” 第31章 两支红烛 这家夜总会很是热闹。所有大小包厢内的人们都在最大限度的释放浑身的热量,引项放歌,旋转起舞,缠绵厮磨,豪拥狂吻,把成年男女间的那点情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唯独柳建德所在的椰风包厢与众不同,没有音响,没有高歌,没有舞蹈,也没有男女出入,显得寂静无声。 柳建德痴痴地望着茶几上摆放的果盘、椰汁、红葡萄酒,渐渐地眼里流出了两行泪水,他没有擦拭,任泪珠往下滑。他拿起两支红蜡烛,慢慢点燃一支,插在果盘前,再慢慢点燃一支,与前一支并排插立。烛光渐渐升高,光圈渐渐放大,映照出他那张因痛苦而有几分变形的脸,也把他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如同浮在水面的一条蛇。整个椰风包厢一半朦胧一半模糊。 柳建德斟满两杯法国红葡萄酒,他端起一杯,与茶几上的另一杯轻轻碰触了一下,喃喃自语:“来吧!干杯!” 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接着自斟自饮,连干了三杯。酒虽一杯比一杯喝得干净,表情则一杯比一杯痛苦。 他放下酒杯,双手捧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任泪水从指间往下滑落。 这时,包厢门有节奏地轻轻敲响。 柳建德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把抹干泪水,嘴里回应: “谁?” “我。” 包厢门旋即被推开一半,一位时尚女郎探进大半个身子,很有礼貌地招呼:“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我很想进到这个包厢看一眼,如能得到您的同意,我将万分感谢。” 柳建德听这声音好甜美,好柔软,好有磁性,宛若山间的温泉撞击着他的耳膜。他本不想理睬,因为他知道这是三陪小姐惯用的公关手段,但他还是经不起这番诱惑,不由得抬起了头,朝女郎投去捕猎似地一瞥,没想到他投出的目光竟直直地盯在那里难以收回。他内心呯呯跳动,禁不住暗暗惊叹,这是人间美女吗?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完美的女人。他记忆中的所有天仙和地上美女均无法与之媲美。他被这女子的超凡美丽深深吸引,但他克制着没有露于外表,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经验告诉他该如何分寸有度地应对,他嘴里淡淡地说:“我不明白美女你的意思。” 时尚美女越发走近了他,说:“我今天不远千里飞抵海口,是专门为订这个包厢而来的。没想到您捷足先登了。我既然花这么大的功夫来了,我总得进这个包厢看一看,以慰藉一下我的心灵。” 说着,时尚美女已经走进了椰风包厢。 柳建德依然望着她,烛光里的美人越发令他心旌摇荡。他嘴里说:“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时尚美女:“此时此刻,走进椰风包厢,我真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表达我的心情。反正我心里激动得如同大海的波涛,但无法向您准确地表白。我简直要窒息了。” 柳建德早已有了留住她的打算,他虽暂时还无法判断这女子属于何种层面,但从其气质、装束、举止、言谈足以认定,绝对不是一般的三陪女,很可能是个研究生,起码是个本科生,且出道有些时日了,不然不会如此收放自如,纵擒有度。天上掉下来的美女,他不能让她走了。至少得让她陪自己聊聊天,打发一下这寂寞的时光。他内心恨不得一下将其猎捕到手,但他的语气则依然很平淡: “美女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时尚美女绕椰风包厢走了一圈,手抚胸口,说:“今天这个日子,今天这个包厢,在我生命中的意义太重大了。由于航班延误的原因,我今天落后于您,未能像往年一样订到这个包厢,享受这个包厢,但我必须得在今天,零距离地亲近一下这个包厢。不然的话,我的心会长时间的感到失落与不安。谢谢您的大度,给了我此时此刻亲近这个包厢的机会。我对您感激不尽。” 柳建德:“尽管你说得心花怒放,激情澎湃,但我还是没听懂你话里的意思。跟你比起来,我是不是太笨拙了。” 时尚美女:“你这是善意地对我提出批评。我的确在语言表达方面存在很大的缺陷。” 柳建德指指身边:“你既然进来了,也就不用客气了,来,坐下好好说。” 时尚美女:“多谢了。我不能坐,那样会给您带来影响。我在今天这个特别有意义的日子里已经走进了椰风包厢,我虽然不能在这里享受它一个夜晚,但同样收到了纪念意义。为了不占用您的宝贵时间,至于为什么每年的今夜,我都要订下椰风包厢,举行特别的纪念仪式,我也就不向您作详细地说明了。我可以走了。我应该走了。谢谢!拜拜!” 说着,时尚美女潇洒地向柳建德伸出了嫩白浑圆的手臂。 柳建德也潇洒地作出回应,紧握住了她的手,顿时他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向了他的大脑。他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吧。人都有颗好奇心。我十分廹切地想听你说出你与椰风包厢的全部真情。你如果丢下悬念走了,那是对我的折磨。” 他把时尚美女拉到身边,示意并排坐下。 时尚美女半推半就。 柳建德用力拉了一把。 他俩肩挨着肩,坐在了一起。 柳建德:“美女你慷慨大方一点,别卖关子了,赶快把悬念给我解开。” 时尚美女:“先生您真的想听?” 柳建德:“谁敢在大美女面前说假话。” 时尚美女:“您的平易近人,让我本来激动万分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事情原本是这样的……” 时尚美女停顿下来,看了柳建德一眼。 柳建德:“快说吧。我一心一意听着呢。” 时尚美女:“对于我来说,今天是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日子。今天的阴历和阳历,是我生日的双日合一,像这样的吻合,在我生命中19年才能盼来一天。您说今天这日子对我来说重要吗?” 柳建德:“重要。当然重要。但这与椰风包厢有什么关系呢?” 时尚美女:“五年前的今夜,我与他在这里相遇,然后迅速发展到相知相爱。两人的那种心灵碰撞和沟通,简直像神话一般,难以令人置信,但千真万确地发生了,不容置疑地成真了。为了纪念这个日子,为了纪念这个包厢,我每年的今天,都会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乘坐飞机,来到海南,回到椰风包厢,美美地享受一晚,让情感彻底释放,让心灵完全放飞。” 柳建德:“那你为什么没和你的他一起来?” 时尚美女听了这话突然变得低头不语。 柳建德:“你的他为什么没来?” 时尚美女双手捂脸,半晌沉吟。 柳建德:“大美女怎么啦?” 时尚美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欲往外走。 柳建德一把牢牢地拉住她不松开,说:“你必须把事情真相全部告诉我,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时尚美女:“他,他……” 柳建德:“他到底怎么啦?你快说呀!” 就在这时,柳建德的手机鸣叫,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接听,还是不接听,他有所犹豫。 时尚美女:“你接电话呀!” 柳建德:“迟不来,早不来。” 时尚美女:“你不想接听?” 柳建德:“来的不是时候。” 时尚美女:“是谁?” 柳建德:“我的秘书。” 时尚美女:“看来你不是大款,就是高官。” 柳建德:“跟你开个玩笑。”说着,他接通了电话。 “是我。有事吗?” “你怎么迟迟不接电话?” 柳建德:“我不是在接吗?” “你在哪里?” 柳建德:“你查我岗呀!我在宾馆房间呢!” “你知道我没有查岗的习惯。我是向你报告,我正在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 柳建德:“我交给你什么任务啦?” “你是不是喝多了。竟然把你交给我的任务彻底忘记了。” 柳建德:“没有。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哪里会忘记。章昌汉他使用了吗?” “我正在他家里,监督他使用咧。他总是强调忙得很,抽不出时间。是我和旭英嫂子联手把他关在家里,逼着他接受治疗。” 柳建德:“你就是会办事。我要从海南购一箱最好的珍珠粉带回去,重重地奖励你,让你足够美容一年。” “我才不希罕咧!来!侦查英雄和你说话。” 柳建德:“好好好!昌汉老兄呀!你千万不能只顾了忙工作,把自己的身体给忽视了。” 章昌汉:“老伙计!你弄来的这顺意火罐还真的管用。我那两条腿明显地感觉到轻松多了。谢谢你呀!” 柳建德:“你要知道,这可是创新产品呀!省财贸医院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你可以到电视台给他们打广告咧!” 章昌汉:“你送我的这份人情可大了。我怎么还得起呀?” 柳建德:“你我兄弟,讲什么客气。只要治好了你的风湿,我心里就高兴。好了,不说了。你专心治疗吧。” 章昌汉:“你和玉莲还说说亲热话吧!” 柳建德:“没什么说的了。让她好好陪你和旭英嫂子拉拉家常话吧!我挂了啊!” 他担心通话的时间长了,冷落了时尚美女。他赶紧挂断了电话,掉头一看,身边的时尚美女已没有了影子。 第32章 男倾女诉 柳建德感到十分懊恼,这么一位绝代美女送上门来了,竟然让她走了。他暗暗埋怨妻子程玉莲来电话没有选择时机,也暗暗埋怨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他觉得这女子十分神奇,来时一线风,去时静悄悄,他没有看到包厢门打开,她为何就不知去向了呢? 柳建德站起身,朝包厢门口走去。他想探个究竟。他正欲伸手拉开包厢门,他的双眼突然被人蒙住了,同时听见身后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柳建德:“你去哪里了?” 时尚美女:“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我还能去哪里?” 柳建德:“我明白了。你去了洗手间。” 时尚美女:“你真聪明。我上了洗手间你都能判断出。那我问你,在你通电话时,我还做了些什么?” 柳建德:“你别把话题扯散了。你继续告诉我,你的那位他到底怎么样了?” 时尚美女沉吟了一下,说:“好吧!我告诉你。他出家五台山,已经三年了。” 柳建德:“既然你俩深情相爱,他为什么要出家?他为什么要抛下你?” 时尚美女:“因为他的父母坚决反对我俩的婚姻。如果他和我结婚,他的父母就要与他断绝关系,他的母亲还以死相拼。而他则非我不娶。我则非他不嫁。他爸妈既然死活反对我俩的婚姻,他不能娶我为妻,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出家五台山当和尚去了。” 柳建德:“如今都什么时代了!他父母竟干涉儿女婚姻。他父母为什么要反对?他父母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不通情达理?” 说着,他一手搂着时尚美女,安慰道:“你说给我听,我替你去找他们理论。” 时尚美女:“你不能去找他们。那样你会吃亏。” 柳建德:“此话怎讲?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怕过什么人!” 时尚美女:“因为他们都是高官,地位十分显赫。也正因如此,他们嫌弃我是乡下人,与他儿子的婚事门不当户不对,丢了他们的脸。” 柳建德:“凭我的判断,你是常德汉寿县人。你说对不对?” 时尚美女:“对!你凭什么判断的?” 柳建德:“你的口音。还有你的气质。” 时尚美女:“你好像不是汉寿人啦!” 柳建德:“汉寿是我的第二故乡。” 时尚美女:“为什么不是第一故乡呢?” 柳建德:“我曾下放汉寿县境内的西湖农场,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宝贵的几年时光。我对汉寿的印象非常不错。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小伙子特别英俊,大姑娘尤其美丽。” 时尚美女:“汉寿县城你熟悉吗?” 柳建德:“当然熟悉。县城就在春柳湖边上,既繁华热闹,又宁静美丽。” 时尚美女:“我就是在汉寿县城长大的。我的父母在汉寿也算是很有地位的。当然与他的父母不能相比。” 柳建德:“他父母是哪一级的高官?” 时尚美女:“不好说。” 柳建德:“为什么?” 时尚美女:“说了你会吓一跳。” 柳建德:“总不至于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吧!” 时尚美女:“反正他们说句话,在北京城里没人胆敢不听。” 柳建德:“你与他们见过面吗?” 时尚美女:“他们根本不让我见他们。” 柳建德:“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如果你去见了他们,他们不会不动心。这天底下哪里去找你这样的大美人呀!过去皇帝都宁可要美人不要江山。如今都什么时代了,还讲门当户对那一套。亏他们还是当大官的。太落后了。太封建了。你的那位他也太跟不上时代了。因为父母不同意自己的婚事,就出家当和尚。那算什么男子汉!他完全可以反抗嘛!” 时尚美女:“你赶快给我住口。” 柳建德:“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时尚美女:“我不许你说他的坏话!他什么都做了,尽了他所能。他去五台山当和尚,也就是反抗嘛!他总不至于不要命的去反抗吧。” 柳建德:“对对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俩还年轻。等他的父母百年之后,你俩还可以结婚嘛!可我就不行了!” 时尚美女瞪大眼睛:“你有什么不行的?” 柳建德:“生命是最重要的。没了生命,什么都没有了。” 时尚美女:“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柳建德:“我是活得好好的。可她……” 时尚美女:“我刚才说的这些,是不是挑起了您的什么心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向您表示歉意。” 柳建德:“没有想到你我有着同样不幸的婚姻。我今天订下椰风包厢,也是为了那永恒的纪念。” 说着,他把一杯法国红葡萄酒递给时尚美女。 时尚美女接过酒杯,放下,伸手拿起那瓶椰汁,说:“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我用椰汁陪您。” 柳建德一把夺过椰汁,说:“对不起!这个你不能用。这是我留给她的。除了她,任何人要我也不给。” 时尚美女:“你说的她究竟是谁?” 柳建德不假思索,从他随身携带的精致手提包里掏出一张年轻女子的彩色照片,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两支红烛前。他指着照片,对时尚美女说:“你看看,就是她。” 时尚美女低下头,眼睛凑近照片,内心一惊,只见一位年轻女子,身着薄如蝉翼的衣衫,站在海水涌动的沙滩边,张开双臂,扬起秀发,好像要飞向碧波万倾的大海。她用惊讶地语气赞美道:“天啦!这才是大美人呀!” 柳建德:“我今天来椰风包厢就是为了她,这瓶椰汁就是留给她的。” 时尚美女:“她什么时候来这里?我能会会她吗?” 柳建德痛苦地说:“她不会来了。” 时尚美女:“你为她安排好了这一切,又这么虔诚地等着她,她不会不来的。如果是我,早就该来了。” 柳建德:“不是她不愿意来。而是她永远来不了啦!” 时尚美女:“你别骗我。” 柳建德:“我为什么要骗你?” 时尚美女:“难道你们也遇到了与我们相似的婚姻阻力。” 柳建德:“也可以这样说吧!所不同的是,你的他还在这个世界上耐心地等待着你,你们还有走向婚姻殿堂的那一天。我们却永远没有那一天了。” 时尚美女:“不会吧!” 柳建德的语气十分肯定:“只能等下一辈子了。” 时尚美女拿起年轻女子的照片,问:“这样一个绝世佳人,她究竟怎么啦?” 柳建德:“我实在不想说。” 时尚美女:“那是为什么?” 柳建德:“我说了你会吓一跳。” 时尚美女:“没那么严重吧!” 柳建德:“她狠心地抛下我,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说着,表情极其痛苦,顿时两眼泪水纷飞。 时尚美女连忙用纸巾给他擦拭眼角,道:“真没想到,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还居然都与这椰风包厢有着不可割舍的情感。” 柳建德:“这也许是上苍的刻意安排吧!” 时尚美女:“我原想看一眼椰风包厢便很快离去。哪知一进来就被您留住了。而且很快有了共同的语言,并发展成了知音。” 柳建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边说边抚摸年轻女子的照片,接着道:“她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为我们高兴。” 他端起一杯法国红葡萄酒,轻轻地洒在年轻女子的照片前,嘴里深情地说:“你快来椰风包厢陪我吧!你不该把我抛下,狠心地走了呀!” 时尚美女:“既然上苍把两个经历过同样苦难的人刻意安排在了一起,我很想知道你与我相似的情感经历,同时我也很想为你分担一部分痛苦。你能告诉我吗?” 柳建德:“能。有什么不能。你把你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当然也要把我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你。” 时尚美女:“那太好了。你快说吧!越快越好!” 第33章 出人意料 柳建德捧起年轻女子的照片,两眼凝视着,一会没说话。 时尚美女:“你快说呀!” 柳建德好像没听见,依然盯着照片。 时尚美女:“你不会是不想说了吧?” 柳建德还是只看照片,不说话。 时尚美女:“你是大男人,一言九鼎。千万不能出尔反尔。不兑现自己的承诺。” 柳建德没有反驳,依然全神贯注看照片。 时尚美女:“看来你是不想说了。你不说算了。我也不打算听了。我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欲往包厢门口走。 柳建德没有挽留,照样低头端详着年轻女子的照片。 时尚美女走到包厢门口,忽听背后传来哭泣声。她惊讶地回过头,眼前出现的情景令她不敢相信。 柳建德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年轻女子的照片,哭得泪人似的。 时尚美女转身,回到柳建德身边,好言安慰道:“想开点。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你要相信那句老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柳建德连连摇头:“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 时尚美女:“为什么?” 柳建德:“那是一句鬼话。” 时尚美女:“那不是鬼话。那是前人的总结。从古到今,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柳建德:“有个问题你要如实给我回答。” 时尚美女:“你说!” 柳建德:“你见没见过死后复生的人?” 时尚美女:“这个嘛……” 柳建德:“你说!你如实说!” 时尚美女:“死后复生。我可真没见过。” 柳建德:“人死不能复生。这话也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人死为什么不能复生呢?人死要能复生该有多好呀!” 说到这里,柳建德哭得更加伤心。 这时,椰风包厢又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一幕。一个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头发显得有几分凌乱的年轻女子突然从门外飘进了包厢。她的出现,像淡淡的轻风,又像薄薄的晨雾,亦如潺潺的溪流,因为她身着一袭洁白明亮的衣裙,快行,慢步,站立,展示出女性的多姿多彩。只不过一双明眸中隐隐透出的惊惶、不安,与装束举止有些不符。柳建德和时尚美女都被惊呆了。 柳建德作出快速反应,他朝着面前的高挑美女变哭为笑,连声说:“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没想到你真的死后复生。来呀!你快过来呀!” 高挑美女连连摇手,说:“请别吭声。我借你们的地方躲一躲,很快就出去。” 时尚美女对她追问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经允许突然闯进来?你想干什么?” 柳建德却一直把这个从天而降的高挑美女当成了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热情地给她让座,嘴里连声说:“你果真活着。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这里见面的情景吗?也就是这个样子呀!这红酒、这椰汁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喝吧!” 高挑美女:“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时尚美女:“他说你是他的亲密女友。” 高挑美女:“不是!不是!” 柳建德:“你不要不敢承认。我把我俩所有的事情都对这位美女说了。” 高挑美女:“我不认识你。是你看错人了。” 柳建德指着彩色照片:“这里明摆着的就是你嘛!我哪里会看错人呢?” 高挑美女:“错了。错了。这绝对不是我。” 时尚美女知道高挑美女与照片上的年轻女子不是一个人,但长相的确有几分相像。她不知这高挑美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问:“你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高挑美女:“我没看见里面的灯光,我也没听到里面的声音,所以我就推门进来了。实在对不起。不过,我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廹不得已闯进了你们的地方。我既然进来了,就恳请你们帮帮我。” 柳建德:“难道有人欺负你不成?是谁吃了豹子胆?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去找他算账。” 高挑美女:“不是别人。” 柳建德:“是谁?” 高挑美女:“是我单位领导。因为上级主管部门来人检查工作,我单位领导要我陪上面来的人跳舞。我实在不想跳,我单位领导就把我逼进洗手间,打我,骂我。我实在受不了,就答应他愿意陪上面来的领导跳舞。他这才把我从洗手间放出来。我乘他不备,逃了出来。他正在找我。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没地方可躲了。又只得回去挨他的揍。” 柳建德:“天啦!原来你不是……” 高挑美女:“我不是你讲的人。” 柳建德:“你骗了我。” 高挑美女:“我没有骗你。” 柳建德:“你装扮得与她一模一样,你不是骗我是什么?” 高挑美女:“先生!你讲的人我根本没见过,我哪里会装扮得与她一模一样呢?” 柳建德:“你是城管的吧?” 高挑美女:“你怎么知道?” 柳建德:“只有城管的领导才这么霸道。” 高挑美女:“我那位领导平时还是蛮好的。今天是因为陪上面来检查工作的领导多喝了一点酒,所以才有点不讲理。” 柳建德:“你们单位领导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党纪党规。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要向上面举报他。让上面撤他的职,清除出政法队伍。” 高挑美女:“我求你千万别这样。只让我躲过这一阵,等他酒醒了,就一切都好了。”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踹开,一个酒气冲天的中年男子闯进门来,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青年人。 中年男子指着高挑美女说:“我看你往哪里跑?快给老子回去。” 柳建德上前阻拦,被他一把推开。 中年男子:“你给老子滾开!用不着你管闲事!” 两个青年人小声劝说高挑美女:“老板喝醉了。对他说什么也不管用。你就依了他,赶快回去,别把事情闹大了,那样影响不好。” 高挑美女:“这舞我实在不想跳了。” 矮个青年:“这是工作。你不陪上面来的领导跳舞,就是不干工作。就是失职。你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 高挑美女:“他哪里是跳舞呀!亏他还是上级领导!” 高个青年:“男人嘛,谁都想占美女的便宜。上级领导也是人嘛。你就别那么当真了。” 中年男人瞪大一双醉眼,抬手朝高挑美女甩出一巴掌。 一高一矮两个青年伸手挡住。 高挑美女不再说什么,极不情愿地朝包厢门外走去。 一高一矮两个青年赶紧扶着中年男子,也随之走了。 柳建德对那中年男子看不顺眼,本想与之争个高下,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过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他说:“老同学,我有个重要情况向你反应。” 接下来,他述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且详细描述了那酒醉男子的体貌特征。 柳建德强调:“像这样低素质的人,建议你把他清除出政法队伍,免得为害一方。” 他通完电话,仍然气愤难平。他对着包厢门外狠狠地说:“我看你横行霸道到几时!” 时尚美女:“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柳建德:“我的中央党校同学。当地的一位主要领导。” 时尚美女:“他为官正直吗?” 柳建德:“凡是我的朋友,没有一个不正直的。” 时尚美女:“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看来你也是个正直人啰!” 柳建德:“那还有假。不过这年头总是正直人吃亏。” 时尚美女:“这回可能不一样。这个城管的头头看来要吃亏了。” 柳建德:“官大一级压死人。刚才这酒鬼顶多是个城管局长吧。我同学不知高出他多少级。” 就在这时,进来了身着警服的两男一女,二话不说,首先打开所有大灯,使整个包厢如同白昼,沙发、茶几、酒瓶、杯具等等,一切都暴露在灯光下。 柳建德和时尚美女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俩相互看了看,意思是问:你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风吗?相互都无法作出回答。他俩再看看三位警察,内心更觉莫名其妙。三位警察朝他俩瞪大眼睛,都一言不发,仿佛要把他俩的内心世界来个彻底的透视。 第34章 无法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三位警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始终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柳建德和时尚美女,很显然,他们企图用气势威慑对方,首先从心理上将其击溃、征服。 时尚美女也不示弱,睁大眼睛,针扎不眨地观察这两男一女,他们的身材、着装、五官、神态,各有各的特征,也存在明显的差异。居中的男警察年龄大约40岁左右,身高1.8米以上,腰圆膀粗,虎头方脸,宽额,高鼻,浓眉毛,大眼睛,眼神中透出威严与压倒一切,不可侵犯的气势,肩上佩戴的警衔表明他是二级警督。三个人当中他年龄最大,警衔最高。从他站立的位置和姿势判断,他是三个人的领队无疑。站在领队警察左侧的年轻女警,身材丰满,部位均衡,五官端庄,秀发乌黑,特别是那两只眼睛格外好看,宛如两潭清水,既温柔又犀利,能滋润人的心,也能洞穿人的心。她看上去大约30来岁,肩上挂着两杠一星,警衔已经是三级警督。站在领队警察右侧的青年男警,与美丽女警相比还要年轻许多,全身上下尚未完全脱去学生稚气,他看人与对方的目光相遇时不仅不躲闪,而且把眼睛睁得更大。他的身高与领队警察不相上下,只是没有那么壮实,显得有些单瘦。他肩上佩戴二级警司警衔标志。时尚美女暗暗默神,看来沿海警察的授衔普遍高出内地警察。 柳建德自然也盯着三位警察,他一边观察一边分析,他们此时突然出现,是例行公事,对文化娱乐场所作日常检查,还是出于特别的原因?他从三位警察眼里读出了内容:来者不善。 时光在流逝。双方仍不发话。 僵持。 沉默。 椰风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渐渐地,柳建德心跳加快。他想,莫非他被通缉?但又觉得一点也不像。如果他被通缉,三位警察进门绝对不是这种态度。他暗暗嘱咐自己沉住气,千万不能慌神走调,自乱阵脚。这样的教训很多,有位被判处死刑的副省长就是最明显的一例,本来有关部门只是对他持假身份证的目的有所警觉,并未彻底掌握他的贪污腐败行为,而他却做贼心虚,不攻自破,全线崩溃,尤其可笑的是在所有大小办案人员面前都磕头检讨。柳建德嘱咐自己务必以此为诫,以此为镜。面对复杂多变的局势,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态度,以不变应万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心跳恢复正常,表面上显得轻松自如,无事一样。 时尚美女对着三位警察突然发话,且极具挑战性:“你们应该不是假警察吧?” 僵持立刻打破。 领队警察:“你胆敢说我们是假警察?” 时尚美女:“警察执法应该亮明身份。” 单瘦男警察:“你说的不错。” 领队警察重重地咳了一声,对着柳建德和时尚美女宣布: “我们接到举报,这间椰风包厢里有人卖淫嫖娼,贩毒吸毒。我们要对包厢和包厢里的人进行搜查,请你俩全面配合。” 说着,他向美女警察递了个眼神。 美女警察会意地点点头,从挎在肩上的警务包里掏出一张纸,然后朝柳建德和时尚美女走近一步,展开那张纸,说:“这是我们的搜查证。请你俩就地接受搜查。” 柳建德顿时火冒三丈,大声怒吼:“我是党的高级干部,看你们谁吃了豹子胆,敢碰我一根汗毛。” 领队警察:“对不起!我们只认法律,不认级别。如今是法治社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他稍作停顿,用命令的口气说:“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柳建德没有对抗,他知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在他的印象中警察没有几个是讲理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给他们看一下身份证,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他极不情愿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他的身份证: “看吧!我们是守法公民。” 领队警察接过他的身份证,对他审视了几眼,并没有把身份证还给他的意思。他转向时尚美女,用同样的口气命令道:“你的身份证呢?也请拿出来接受检查。” 时尚美女:“没问题。”说着,她掏出身份证,递了上去。 领队警察同样审视了几眼,也没有退还的意思。 他指着时尚美女,对柳建德问道:“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柳建德:“她的身份证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 领队警察:“你以为我是文盲呀?我是问你呢?” 柳建德:“这有必要回答吗?” 领队警察:“没必要我会问你吗?” 柳建德:“你问她自己好了。” 领队警察:“你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他转对时尚美女,指着柳建德问道:“他叫什么名字?请你回答。” 时尚美女:“你问他自己好了。” 领队警察:“你肯定不知道他的名字。” 时尚美女:“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领队警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怪有人举报你们。看来一点都没有错。” 柳建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领队警察:“最正确的答案在你心里。” 柳建德:“我不明白。” 领队警察:“卖淫嫖娼,贩毒吸毒。” 柳建德:“你胡说八道!我哪里嫖娼啦?” 时尚美女也很生气,吼道:“我哪里卖淫啦?你血口喷人,我要去告你。” 领队警察对着柳建德:“你说你没有嫖娼,那好。你说她是你什么人?” 柳建德:“她是我的女朋友。” 领队警察:“既然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交朋友的吗?” 时尚美女:“谁说不知道名字?” 领队警察:“那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时尚美女:“他……” 领队警察:“你说呀!他叫什么名字?” 时尚美女:“我懒得与你这样愚蠢的人说话!” 领队警察:“你再说一遍!” 时尚美女:“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领队警察:“我就是要逼你。你有狗胆,就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时尚美女:“你以为我不敢呀!我是洞庭湖里的麻雀,什么风浪都见过。” 领队警察:“我是洞庭湖上的猎人,什么麻雀都捕过。我还是那句话,你有胆量,就把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美丽女警:“算了!算了!搜查吧!” 领队警察:“不行!她必须把她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再说一遍!如果不说,就得低头认罪。” 时尚美女:“我懒得与你这样愚蠢的人说话!怎么样?这话我说了,你能把我杀了不成?” 领队警察气得浑身颤抖,满脸通红,他瞪大双眼盯着时尚美女,像有两团火要喷射出来似的,没想到这个卖淫女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他岂能咽下这口气。他吼道:“你说我愚蠢。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卑贱女人到底有多聪明。” 时尚美女:“你嘴里放干净点。你才是下流男人咧!” 领队警察对两位下属指示:“听我的命令。分头审查!你俩把这位嫖客带到隔壁包厢去。” 美丽女警:“教导员您别生气。您的血压本来就高,这一动火,血压会更高。如今的年轻人都不会说话。您别见怪。” 她又转对时尚美女:“你自己说错了话,赶快赔个礼,道个歉吧!” 时尚美女:“他凭什么说我卖淫,凭什么说我贩毒吸毒?他首先向我赔礼道歉,我才向他赔礼道歉。” 领队警察瞪着两位下属,提高嗓门道:“我的话你俩还听不听?赶快把这位嫖客带走,分头进行审查。” 第35章 男女决斗 柳建德极不情愿离开椰风包厢,但又显得无可奈何。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他十分明白,此时反抗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更加糟糕。最好的办法是以不变应万变。他在椰风包厢没有嫖娼,也没有贩毒吸毒。事实胜于一切。他断定,所谓的举报,是城管的那帮人干的,无中生有,对他们的报复陷害。此时有口难辩,只能等着三位警察审查加搜查了。没有就是没有,他们总不能无中生有。 两位年轻警察带着柳建德离开椰风包厢。 柳建德跨出门的那一瞬,回过头,朝时尚美女递去鼓励的眼神。 时尚美女也朝他投去自信的目光。 两位年轻警察带着柳建德走了。 椰风包厢的门关上了。 包厢内只剩下领队警察和时尚美女两个人了。 气氛骤然冷清了。 领队警察打量着时尚美女。 时尚美女则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领队警察:“美女你真的要与我对抗到底?” 时尚美女专心品茶。 领队警察:“现在是和谐社会。一切和为贵。你我警民双方,有什么矛盾不能缓和?有什么问题不能和谈?” 时尚美女似乎没听见。 领队警察:“美女!我之所以要分开单独审查,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因为据我观察得知,你的气质,你的谈吐,更不用说你的容貌,不像一般的卖淫女。你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你走上卖淫之路,绝对是出于无奈,绝对是逼上梁山。你现在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大哥哥,如实说出你走上这条路的原因。我会像疼爱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尽一切所能帮助你。” 时尚美女:“你真的有那么好?” 领队警察:“我是一片诚心,苍天可鉴。你要是不相信,你摸摸我的心。”说着,他抓起时尚美女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他望着时尚美女:“怎么样?你感觉到了吗?” 时尚美女正眼盯着他:“我当然感觉到了。而且感觉特别明显。” 领队警察:“我很想知道你的感觉。” 时尚美女:“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领队警察:“你就是嘴硬。你心里是希望我帮助的。你也很愿意有我这样一个男人做你的大哥哥。” 时尚美女:“何以见得?” 领队警察:“我这双眼睛可以洞穿女人的内心。此时此刻,你心里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说着,他伸手拉住时尚美女的乳罩,探头往雪白的乳沟里看。“你的那团火正在呼呼往外冒。” 时尚美女忍耐着,推开领队警察的手,说:“你此时此刻的行为,恰到好处的应验了老百姓的一句话。” 领队警察:“我知道是哪句话。” 时尚美女:“你知道?” 领队警察:“那当然。我连这句话都不知道,我还能当警察?!” 时尚美女:“是哪句话?你说吧!” 领队警察:“警察是人民的守护神。对不对?” 时尚美女:“不对!完全不对!” 领队警察:“还有比这更好的?你说给我听听!” 时尚美女:“刑警队,案子未破先喝醉。治安队,赶走嫖客自己睡。交警队,站在路边等收费。防暴队,本身就是黑社会。警卫队,跟着长官吃宴会。你就是那种赶走嫖客自己睡的警察。” 领队警察:“睡就睡。既然美女下达了命令,我就只有服从了。”说着,他张开双手,饿狼般的扑向时尚美女。 时尚美女早有防备,她轻轻则了一下身子,避开了领队警察的袭击。只听哎哟一声,领队警察的额头撞到了墙壁上。 时尚美女仍然坐在原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领队警察站起身子,抬手抚摸撞伤的额头,恼羞成怒地盯着时尚美女,狠狠地说:“你耍弄老子。看老子给你好看。” 时尚美女:“你的行为哪像个警察?简直比流氓不如。” 领队警察:“流氓就流氓。我今天就流氓给你看看。” 说着,他双手掐住时尚美女的脖子,膝盖抵住她的小腹,不断地加力,一边加力一边逼问:“你说我像警察,还是像流氓?” 时尚美女的脖子被他卡住,自然答不上话。 领队警察:“你不再嘴硬了吧!你乖乖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做,我不会为难你。” 时尚美女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他越掐越紧了,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不能再容忍了。她上下同时反攻,一边伸出额头碰击领队警察的鼻梁,一边用手操进其双腿间,听得哎哟一声,领队警察松开掐住时尚美女脖子的双手,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 时尚美女依然坐在沙发上,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 领队警察踉跄了几步,站稳身子。他突然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朝时尚美女狠狠地砸过去。他骂道:“我砸死你个臭婊子!” 时尚美女毫不慌张,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飞向她的烟灰缸,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领队警察又朝她头部投掷玻璃茶杯,投了一个,又投一个。 时尚美女扬起手,一个接一个地收下,并在茶几上整齐地摆成一线。 这时,一位年轻美丽的服务员推门进来了,她是觉得椰风包厢内太过安静,以为客人都已经走了,特意进来看个究竟的。茶杯横空飞过的一幕正好被她看到了,她被吓得哇地一声大叫。 时尚美女站起身,笑吟吟地对她说:“姑娘你别怕。我们是在苦练基本功咧!” 服务员:“原来如此哟!差点把我吓死了。” 时尚美女:“你走吧!我们还要继续练功咧!” 服务员:“我走!我走!”说着,连连退出了包厢门,并小心翼翼地把门带拢。 领队警察还不死心,拼命扑过来,双手拦腰抱住时尚美女,企图撕开她的衣服。 时尚美女挥拳,抬腿,转身,踢脚,三下五除二,便将领队警察打翻在地,她一把按住其头部,对他说:“你进入椰风包厢后的整个过程,我已经全部录音录相。” 领队警察:“你到底是什么人?” 时尚美女:“你如果斗得赢我的拳头,我当然会告诉你。” 领队警察:“我求你别砸了我的饭碗。” 时尚美女:“那得看你配合不配合?” 领队警察:“你说要我怎么办?” 时尚美女:“你必须按我提出的条件办。” 领队警察:“我全满足你。” 他嘴里这样说着,内心非常惶恐,担心他的丑行败露,毁了他的前程。他绝不能留下后遗症,必须在此时此地尽快解决。他乘时尚美女让他起身的机会,突然拔出随身携带的手枪,顶住时尚美女的太阳穴,而且一手抓起茶几上的一条白毛巾,紧紧裹住枪管。他声音很低,但语气很重地说:“不许动!不许声张!不然你就没命了。” 时尚美女不由得一惊,后悔事先没有发现他的枪并及时缴械。她并不慌张,沉着地说:“你如果把我打死,就等于打死你自己。” 领队警察:“警察正常防卫,打死武力拒捕的犯罪嫌疑人,受国家法律保护。” 时尚美女:“你不是正常防卫,而是杀人灭口。” 领队警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谁给你作证?” 时尚美女:“我的家人。” 领队警察:“我现在一枪毙了你,你的家人岂能知道?” 时尚美女:“我实话告诉你,你刚才的所有言行,都已经掌握在我的家人手中。” 领队警察:“不可能。你没有分身术。你怎么传递出去?” 时尚美女:“如今是什么时代,你不会不明白。” 领队警察:“老子管它什么时代!先搞死你再说。有你,无我。” 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已经十分发虚。他知道如今是网络信息时代,凭借尖端技术手段,指头轻轻一点,语音、图片,分秒之间,飞向了万里之遥。他越发痛恨这个狡猾的女人,他要尽快置她于死地,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他也得这么干。别无选择。他盯着时尚美女的太阳穴,狠狠地勾动了扳机。 第36章 两颗麻古 时尚美女一扭身子,反手掐住了领队警察的肩膀,一推,一搡,领队警察手中的枪掉落,整个身子仰天倒在地板上。他赶紧伸手抓枪,时尚美女一抬脚,将领队警察的手和那支枪一起稳稳当当地踩住了。领队警察不愿服输,他不相信他拼不赢一个年轻女子。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始终挪不开时尚美女的脚。 时尚美女:“你要么老实听我指挥,要么躺在这里别想动。” 领队警察无可奈何,只好说:“我听你指挥。” 时尚美女:“立即命令你的两位手下,把人带回这里来,接着先前的程序继续进行。我和你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把身份证归还原主。这就是我开出的所有条件。你如果不依,别怪我无情。” 领队警察:“我全都依你。” 他立即下达命令。 很快,年轻男警和年轻女警带着柳建德回到了椰风包厢。 领队警察:“情况如何?” 年轻男警:“他什么都不肯说。” 美丽女警:“还总是摆出一副官架子。” 领队警察:“这个女人也一样。” 年轻男警:“下一步怎么办?” 领队警察:“他俩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搜查!对包厢内进行彻底搜查!” 领队警察的命令刚一出口,年轻男警和年轻女警立即动手,对包厢内的所有物品逐一进行仔细检查。 柳建德:“荒唐!看你们能搜出什么鬼东西?” 时尚美女倒是没有激烈反应,冷静观察三个警察,说:“事实不容改变。我们经得起检查。” 年轻男警突然有了发现:“看看!这酒里有毒品。” 他指着茶几上那杯没有人动过的法国红酒,对柳建德和时尚美女说:“你俩自己过来看看,铁的事实全部摆在这里。无可争辩。” 柳建德和时尚美女都不敢相信,这杯红酒是柳建德给他今天未到场的意中人摆上的,他俩根本没有触碰,里面为什么会出现毒品呢? 这时,美丽女警赶紧对准红酒杯“咔咔咔”拍照,年轻男警小心翼翼地从红酒杯中捞出两颗黄色的丸状物品,对准美丽女警手中的镜头,让其多角度的拍摄,然后,他把两丸物品摆在茶几上。 领队警察说:“看看!两颗麻古。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柳建德:“这是栽赃陷害!” 时尚美女:“你们冤枉好人!” 柳建德掏出手机,连连按键:“我要给你们当地的领导打电话。看你们还讲不讲一点规矩!” 领队的高大警察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对不起!此时此刻,你无权与外界联系。请你举起双手,面对墙壁站好,无条件接受搜查。” 年轻女警用命令的口气要求时尚美女也以同样的姿势站好,接受她对她的搜身检查。 “快点。最好自觉点,把你身上所有的毒品掏出来。免得我动手。” 时尚美女:“我有特殊情况。我要求进包厢洗手间内接受搜身检查。” 年轻女警看了看自己的领队。 领队警察:“只要是合理要求,我们都能满足。” 年轻女警带着时尚美女,走进了包厢内的洗手间。 两位男警察给柳建德指定了一个灯光最好的位置,要他面壁,两腿与肩平齐站立,双手举过头顶,接受搜身检查。 柳建德想不从不行,想反抗亦不行,此时此刻他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得不到任何援助,争取不到任何支持,他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警察都是有拳脚功夫的,如果不依从,被他们弄伤了筋骨,更不合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该低头时且低头。他十分后悔刚才不应该管那女子的闲事,不然就不会遭人陷害。那杯红酒中的两颗麻古,肯定是追那女子的三个男人放进去的。他从来不接触毒品。他对贩毒吸毒者深恶痛绝。他相信时尚美女没有放麻古,据他观察,时尚美女体魄强健,精神饱满,一丝一毫都不像吸毒的人。他更不相信他供奉的年轻女子的魂魄会往红酒杯中放麻古,因为这杯红酒代表着他对她的满腔深情。她不可能不领情。更不可能栽赃陷害他。而且据他与她的接触发现,她在生时从来不涉毒品,这点他十分坚信。她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会涉毒。她也不会为了陷害他,往红酒杯中放麻古。她对他是有感情的。她的灵魂不会做这样的事。城管的那三个男人本身就没有德性,加之他管了他们的闲事,乘他和时尚美女不防备时,往红酒杯中放上两颗麻古,然后打电话报警,这与他们的德性完全相吻合。但目前他要把这些说个一清二楚,这三个警察不会听他的。他极不情愿地走进两位警察给他指定的位置,面朝墙壁,叉开双腿,举起双手,接受搜身检查。他想,等到明天,他一定要他的那位中央党校的同学,好好地修整一番这三位不通情理的警察。他那位同学行事果敢,魄力十足。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只要把他的党校同学说动了,这三位警察,还有那三位城管,绝对没有好下场。 就在柳建德这样想的时候,他听到领队警察身上的手机发出收到信息的鸣叫声。领队警察停止了对他的搜身,让那个年轻警察单独继续进行。 柳建德想回头看一眼,头还没有扭过去,就被年轻男警察一把按回了原处。 年轻男警察:“站好。不许乱动。听从命令。” 这时,那位年轻女警察和时尚美女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领队警察对时尚美女问道:“你能肯定两粒麻古是那个中年男子放的?” 时尚美女:“他存在栽赃陷害的动机。如果我们不帮助那个被他追打的女子,他也许不会这样。” 领队警察:“动机是一方面。关键要看事实。你是否看见他往红酒杯中放了麻古。” 时尚美女:“他的确接触了酒杯。我以为他是个醉鬼,只是对杯中的红酒感兴趣而已。没防备他会往杯中放麻古。” 领队警察:“你看清楚他往红酒杯中放的是麻古?” 时尚美女:“他的手捂住过红酒杯。我当时要知道他往里面放的是麻古,我当场就把他逮住了。遗憾的是我当时缺乏足够的警惕。我根本没把他往这么坏的地方想。” 领队警察:“你能不能对那三男一女作出准确无误地指认。” 时尚美女:“完全可以。他们的体貌特征已经刻进了我的脑海里。哪怕是他们作了改头换面,我也能分辨出来。” 领队警察:“照你说来,你的这手功夫比我们当警察的还胜出三分。” 时尚美女:“我从小就养成了注意观察人的习惯。” 领队警察:“你当初择业时,为什么不垂青警察?” 时尚美女:“你要我说真话?” 领队警察:“当然。” 时尚美女:“我嫌警察收入低,而且风险太大。得到的与付出的不成正比。” 领队警察:“好了。你现在跟我去指认那三男一女。如果找到了那三男一女,他们说的情况与你说的相吻合,就可以解除对你俩的贩毒吸毒嫌疑。” 柳建德:“如果找不到那三男一女呢?” 领队警察:“你凭什么断定就找不到呢?” 柳建德:“他们身上都长着两条腿。不会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动。说走就走了的。” 领队警察:“你总是朝悲观的方面想。如果你处于积极的态度,也许像这位美女一样,早把事情给我们解释清楚了。” 柳建德钦佩地看了一眼时尚美女,继续盯问:“如果那三男一女离开了这里,你们一时找不到他们,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领队警察:“你在这里留下来。也不许对现场有一丝一毫的破坏。至于是否解除对你的嫌疑,等我们找了那三男一女回来再作决定。” 柳建德:“天啦!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领队警察:“请你相信我们警察的办事能力和效率。” 柳建德拉住时尚美女的手:“我对你深表谢意!接下去成功与否,全都靠你了。” 时尚美女:“你我已经是被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患难与共,休戚相关。为了你,为了我,我会使出浑身的解数。” 柳建德:“我相信你。我对你的能力深信无疑。” 时尚美女握紧柳建德的双手,坚定地说:“相信我们共同的好运!” 第37章 蒙面抢人 领队警察和年轻女警带着时尚美女走了。 椰风包厢里只剩下年轻男警和柳建德了。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年轻男警不说话,目光牢牢地盯住柳建德。 这让柳建德感到很难受,他几次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别扭的局面,但他一看年轻警察那副傲慢的神态,他几度启开的嘴唇又很快合拢了。他暗暗默神,你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了不起,无非就是穿了一身警服,狐假虎威罢了。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他索性不搭理年轻警察。你把他当人,他做鬼吓人。他干脆不理睬他,看他怎么样?柳建德摆动着二郎腿,姿势优雅地饮茶。 年轻警察什么都不做,一直用眼睛看守着他。盯人,仿佛是他的绝活。 柳建德承受不了这种清冷,他习惯了前呼后拥,阿谀奉迎,热热闹闹的生活。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变被动为主动,变守势为攻势,像平时在碧波风机厂那样,以一厂之主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对待每一个年轻人。这年轻警察不就是他厂里的一个普通年轻员工吗?他完全有能力驾驭他。 柳建德:“小伙子,看样子你是本地人吧?” 年轻警察:“嗯。” 柳建德:“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年轻警察:“嗯。” 柳建德:“从政?” 年轻警察:“嗯。” 柳建德:“经商?” 年轻警察:“嗯。” 柳建德:“你今年多大了?” 年轻警察:“嗯。” 柳建德:“谈恋爱了吗?找女朋友了吗?” 年轻警察:“嗯。” 就在此时,包厢门被推开,随着一阵旋风卷起,一个蒙面人闪了进来,身手敏捷,举止轻盈,直扑柳建德和年轻警察。 柳建德被惊吓得目瞪口呆,舌头僵硬。 年轻警察也被吓懵了,但他毕竟受过专门训练,立即醒过神来,快速作出反应,挥拳,踢脚,抵挡蒙面人。 蒙面人熟练地侧身躲避,挥起一掌,又一掌,再一掌,连连击中年轻警察的重要穴位。年轻警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回手之力。他两腿发软,整个身子回落到沙发上,再也没有站起。 柳建德以为遭遇蒙面劫匪,他觉得自己今天太倒霉了,什么都让他遇上了。眼下是保命,还是保财,当然保命比保财重要,如果既能保住财,又能保住命,两全齐美,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欲张开嘴呼叫“有人打劫,救命呀!”,可脑海里有意识,嘴里就是发不出声音。他欲夺路外逃,可两腿发软,无法提起来。 这时,蒙面人轻轻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脸,仿佛在说:小伙子你的抵抗是没有作用的。蒙面人随之一步跨到柳建德面前,往他嘴里塞进一团软物,然后将其拦腰扛起,直往门外奔。 柳建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自己这下彻底完蛋了。后悔不该躲到这里来。他不能就范,他要拼命挣扎,死也要死一个明白。他准备反抗,可还没来得及使力,听见蒙面人对他严厉警告: “不许动。好好配合,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 声音低沉、雄浑、有力。 柳建德不得不听。 蒙面人箭步如飞,穿过灯光朦胧的过道,跨越人来人往,亮如白昼的大堂,与其相遇的人都会轻声感叹: “看看!又醉倒了一个。” 人们习惯了这个醉生梦死的时代,因而对种种醉生梦死的行为,都会见怪不怪。蒙面人正是利用了人们这种可怕的麻木病,顺顺当当地将柳建德从灯火辉煌,众目睽睽的夜总会里抢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蒙面人放下柳建德,边放边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声音不像先前那样低沉,雄浑。 柳建德有点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 蒙面人抚住他,并伸手扯出堵在他嘴里的一团软物:长筒丝袜。 柳建德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蒙面人对他并无恶意,不像是对他打劫,也不像要他性命。 柳建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蒙面人:“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着,一把摘掉了裹在自己头上的黑巾。 柳建德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他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十分疑惑地问道:“美女!怎么会是你?” 时尚美女:“怎么就不能是我?” 柳建德:“你怎么会采取这种行为呢?” 时尚美女:“有什么不好吗?” 柳建德:“差点把我吓死了。” 时尚美女:“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呀?我是廹不得已而为之。” 说着,抖开了从柳建德嘴里扯出的长筒丝袜,并且理了又理。 柳建德还是不理解:“你不是找城管的那几个人对证去了吗?” 时尚美女:“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你想想看,他们那帮人既然有心要陷害我们,当警察向他们对证时,他们岂能尊重客观事实呢?所以我对他们根本不抱任何幻想。在寻找那帮人的过程中,我趁警察不注意,找机会溜走了。我与你朋友一场,而且有过共患难的经历,不能丢下你不管啵?那样就太不够哥们义气了啵!我跑了,他们会如何对待你,那是不敢想象的。我利用他们还在四处寻找我的当口,便采取这种特殊方式把你抢了出来。请你别见怪我的无礼行为。” 说着,她把理顺后的长筒丝袜又重新卷起。 柳建德听了,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一把紧紧地搂住时尚美女,感激地说:“你做事太爽了!你简直不像个女人!” 时尚美女:“我像个妖怪是不是?” 柳建德:“不是!你是个大丈夫!你是条好汉子!” 时尚美女掰开他的手:“你别把我吹到天上去了。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柳建德:“这可是天大的事咧!卖淫嫖娼,贩毒吸毒。这名声多不好听。” 时尚美女:“看来你很在乎自己的名节。” 柳建德:“那当然嘛!树活一副皮,人活一张脸。人生在世,讲的就是一个好名声。你说他们让我背上那两个罪名回单位,那叫我从今往后如何抬头做人嘛?!不瞒你说,我简直被他们吓晕了胆。要不是你处变不惊,策略应对,这事还不知发展到什么程度。我对你十二万分的感谢!” 说着,他掏出钱夹,打开内层,抽出一张银行储蓄卡,慎重地塞进时尚美女手里:“这张银行卡里还有10万元,算我对你的报答和感谢。你收下吧。” 顿时,时尚美女脸色大变,怒目盯着他,问道:“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柳建德:“你别生气。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嘛!” 时尚美女:“心意?心意就是钱?” 柳建德:“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再说这钱你拿着,想买时就买点,图个方便。” 时尚美女:“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只爱钱是不是?” 柳建德:“我真的是出于对你的敬重与感谢。” 时尚美女:“你如果真心敬重我,你就赶快把银行卡收回去。” 柳建德:“不收回不行吗?” 时尚美女:“不行!” 柳建德:“你先拿着,哪怕一分不用,原物还给我,也算你领了我一个情。这样总可以啵?” 时尚美女:“坚决不可以。” 柳建德:“好。银行卡我收回。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时尚美女:“你说。” 柳建德:“你必须得满足我。” 时尚美女:“那得看你是什么样的要求。” 柳建德故意低头不语。 第38章 爱不释手 时尚美女:“你不要婆婆妈妈的好不好。你有什么要求就快点说。” 柳建德:“你得先答应我。” 时尚美女:“那不行。你得先说出来。” 柳建德坚持:“你先答应我。” 时尚美女:“假如你要我上天请神,下海擒龙,我能答应你吗?” 柳建德:“我的要求没有那么严重。” 时尚美女:“不严重就好。我这人身子骨单薄,肩膀不硬,承受不了任何严重。” 柳建德:“你完全有能力做到,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时尚美女:“不管怎么样,你得先说出来,我再考虑能否答应你。” 柳建德:“很简单。” 时尚美女:“既然简单,你就快说嘛。” 柳建德:“正因为简单,所以你可能不会同意。” 时尚美女:“既然你知道我不会同意,那你就别说出来嘛。” 柳建德:“我求你给我一点面子,答应我的要求。” 时尚美女:“你先说。你不说我走了。” 柳建德一把拉住她,几乎用央求的口吻:“把你的大名和联系方式留给我。好吗?” 时尚美女:“世界因缘而在,万物因缘而生。你我今相逢,一切皆因为缘。你不必问我叫什么名字,也不必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只要你我有缘,今生今世总会再相逢。” 柳建德:“那也行!我相信我一定能访到你。我今生今世,在不出意外的前提下,我如果访不到你,算我没有能力。我如果访到了你,我要用行动感谢你。” 时尚美女:“像你这号人,处处都是好运,还能出什么意外。” 柳建德:“我是假设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在世,总不可能天天走好运。说不定哪天就倒霉了。这是说不好的。像今晚发生的这些事,要不是你能文能武,机智应对,还不知闹出个什么结局。我很有可能被他们关起来了。” 时尚美女连忙用手堵住他的嘴:“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 柳建德:“没事。我只是说说而已。” 时尚美女:“你如果遇到什么倒霉的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建德:“你连联系方式也不肯留给我,我怎么给你说?” 时尚美女:“你刚才不是说你一定能找到我吗?” 柳建德:“对对对!我肯定能找到你。” 时尚美女:“此地不可久留。你我不用多说了。再见!” 柳建德:“请等等。” 时尚美女:“有事吗?” 柳建德:“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啦?” 时尚美女:“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是党的高级干部。还有什么需要我管的吗?” 柳建德:“警察要是找到我,而你又不在场,那我该怎么办?” 时尚美女:“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飞机、轮船、火车,仍你选择。” 柳建德双手抱拳:“多谢指点。” 时尚美女挥挥手:“再见!” 柳建德:“请等等。” 时尚美女:“还有事吗?” 柳建德:“你……” 时尚美女:“我怎么啦?” 柳建德:“你……” 时尚美女:“好你个男子汉,说话为何总是吞吞吐吐?” 柳建德:“你是天下少有的美女!” 时尚美女:“不会吧!” 柳建德:“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奇女!” 时尚美女:“我不相信。” 柳建德:“你是我见到的女人中最让我心灵颤动的一个。” 说着,他朝时尚美女伸出双手,情意绵绵地表白:“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再来。你我只有把此情此景留下来,以后回想时才不会追悔莫及。” 时尚美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柳建德手指灯光闪烁的夜空:“我就住在这老渡口国际大酒店18楼的总统套间,我邀请你上去稍坐片刻。” 时尚美女:“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不想影响你休息。” 柳建德:“我没事。与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好的休息。” 时尚美女:“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柳建德:“休息有很多种方式嘛。喝杯咖啡,看看夜景,可以消除疲乏,提起精神,也是一种很好的休息嘛。” 时尚美女:“女人最好的休息是睡觉。你懂吗?” 柳建德:“我下榻的是总统套间,条件十分舒适,是女人入梦的最好地方。” 时尚美女:“我没那个福气。” 柳建德:“你别装模作样,扭扭揑揑了。” 时尚美女:“你什么意思?” 柳建德:“我就是诚邀你上去休息。没有别的半点意思。” 他边说,边牵住时尚美女的手,欲往老渡口国际大酒店里面走。 时尚美女一甩手,二话不说,回头离去。 柳建德见她生气了,连忙追上去,嘴里一个劲地赔不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想请你上去喝杯咖啡,聊一聊天,观观夜景。” 他又一把拉住时尚美女的手。 时尚美女:“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小心又遇到警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建德内心一怔,不仅立即松开手,还连连环视四周。他没有发现警察跟踪,又大步冲到时尚美女前面,说:“你我就这样分手,我实在心不甘。” 时尚美女:“你要怎样才甘心呢?” 柳建德:“你停下来,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未经时尚美女答应好,或不好,就讲开了他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千真万确的。有一天,一位著名诗人乘着春暖花开上山旅行。在山上的一个亭子里,他遇见了一个可爱的美丽的女郎。诗人望了望这个女郎。女郎也望了望这个诗人。两个人都不相识。诗人向女郎点了点头,温柔地对她说:美女!四周围的风景是这样美丽,而你比四周的风景还美丽百倍、千倍。我在第一时间里便被你的美丽感动了。这种感动使我不能不开口向你说几句话。我如果不说一点什么,好像就对不住美丽的你。假使我要说出失礼和冒昧的话,希望你不要生气,你永远只能微笑或者不动声色,否则,就和四周的风景不调和了。现在,美丽的姑娘,我对你只有一个冒昧又很自然的请求。美女你一定知道,我们这一次的相遇,多么偶然,多么难得。这比两条闪电在黑夜天空相遇还偶然,还美丽。在这一次相遇以后,也许在五分钟或十分钟以后,我们就分开了,从此不再相遇了。当你年老时,偶然回忆起来,某时某地,我曾和一个很著名的诗人相会。唉,距现在却隔了四五十年了。人生如梦啊!在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对我抱着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既然现在这一分别,过几十年或许都没有机会再见,那么,在我们的一生中,我们这一闪电似的相遇,多么富有神秘的诗意啊!为了给这首神秘的诗涂上一点美丽的色彩,我请求你容许我在你的美丽的嘴唇上轻轻吻一下,你一定不会拒绝吧!你如果拒绝,就完全破坏这美丽的风景了。我们这一吻像鸟飞花落一样,也是大自然风景的一部分。诗人说完了,搂住那个女郎,热烈的吻了一次。” 说到这里,他意犹未尽地望着时尚美女。 时尚美女:“你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吧。你应该继续说下去。” 柳建德:“就这些。” 时尚美女:“你应该说:姑娘你太美了。我们今后也永远再没有机会相遇了,让我留一个吻在你嘴唇上,供你晚年回忆吧!” 柳建德:“对对对!是这样的。让你我像故事中的男女一样,相互留下一个吻,把爱藏在心底吧。” 他搂住时尚美女,朝那张美丽无比的脸上,伸出了他的嘴。 时尚美女用手挡住他的嘴,轻轻推了一把。柳建德往后连退三步,险些跌倒。时尚美女又把他拉回来,并稳稳地扶住。 “你的爱是不是有些泛滥?” 柳建德:“我是真心。” 时尚美女:“真心?你能为我去死吗?” 柳建德:“这太残酷了。不像从你嘴里说出的话。” 时尚美女:“你不敢面对吧!我再问你,你需要我为你去死吗?” 柳建德:“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呢?” 时尚美女:“你不是说爱我吗?我看你是不是真正懂得爱?看来你不懂得真正的爱,所以我不能把吻留给一个不懂得爱的男人。拜拜!” 柳建德堵住她的去路,张开双手,逼她接受自己的吻。 时尚美女:“吻可以,但你得把嘴张大一点。” 柳建德:“我听你的。” 时尚美女:“你得屏住呼吸。” 柳建德:“我听你的。” 时尚美女:“你得闭上眼睛。” 柳建德:“我听你的。” 时尚美女:“你得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 柳建德:“我听你的。” 时尚美女:“不吻则已,一吻惊人。” 柳建德:“我听你的。” 时尚美女:“吻得山呼海啸,吻得天摇地动。” 柳建德:“我听你的。” 时尚美女:“来吧!吻吧!眼睛闭紧点,嘴巴张大点。” 柳建德:“我听你的。” 他双手紧紧搂住时尚美女的腰。 时尚美女用力将那团长筒丝袜塞进了柳建德的口腔深处。 柳建德一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双手。 时尚美女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像摇响欢快的银铃,撒腿而去。 柳建德从嘴里扯出长筒丝袜,急忙追上去,主动提出约请:“我们明天结伴,一起去游览琼海,你看怎么样?” 时尚美女连头也没回,消失在五颜六色的灯海深处。 柳建德痴痴地望着时尚美女离去的方向,过了片刻,他捧起长筒丝袜,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并且重新叠得整整齐齐,爱不释手地握着,嘴里喃喃地说:“这个女人不寻常!” 这一切,时尚美女全都收入眼里。 第39章 隆重报道 柳建德独自站立在大街旁的棕榈树下,久久地沉浸在对时尚美女的遐想中不能自拔,突然,他的手机发出鸣叫。他被这叫声召回到现实中。他看一眼手机屏,林妙颖三个字在上面欢蹦乱跳。他心里嘀咕:会是什么大事?因为此次来海南前,他曾嘱咐秘书林妙颖,没有大事,不许随便给他打电话。他的嘱咐是有所指的,他以前出差外地,林妙颖习惯给他拨电话,一天少则几个,多则几十个,连厂里除四害消灭了多少蟑螂,打死了几只老鼠,都要向他汇报,而且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整个过程。税务局、工商局、城管局来人检查厂里的相关工作,招待餐选哪家酒店,喝五十年浏阳河,还是喝老渡口白酒,送极品芙蓉王香烟,还是送和天下香烟,都要向他请示,不让她讲吧,实在不忍心,她那声音甜美动人,百听不厌,让她讲吧,占去太多的时间。为了避免此类现象在他出差海南再度重演,他索性出发前就与林妙颖约法三章。自打他离开长沙以来,林妙颖遵守的不错,这是第一次给他来电话,看来一定是有重大事情向他报告。他按键接听。 林妙颖向他报告:各大新闻媒体采用集束轰炸式隆重报道了他的先进事迹。一时间,长沙轰动,省会轰动,三湘四水轰动,大街小巷,酒店茶楼,机关厂矿,医院学校,人们都在谈论传颂着他的传奇事迹。他知道林妙颖有点夸大其辞,但他十分愿意听。好话总是甜蜜的。他不仅没有丝毫反感,而且听得津津有味,忘记了所有的烦心事。直到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才打断林妙颖的汇报,并约好半个小时后,回到酒店套房再继续通话。 柳建德回到老渡口国际大酒店1818套房,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上网。他从百度中搜索“模范厂长柳建德先进事迹”,页面上立即弹出大幅标题: 人品打造精品 精品走向世界——记柳建德和他的碧波风机厂 他一口气读完全文,连连击掌叫绝。他对其中的一段文字特别满意: 他是圣人吗?不。他是凡人。但他的人品堪与圣人相比。他是仙人吗?不。他是常人。但他的智慧胜出仙人百倍。近二十年来,他呕心沥血,励精图治,锐意进取,改革创新,率领碧波风机厂全体干部职工,凭借人品打造精品,一年一大步,年年上台阶,碧波风机在国际市场卷起强劲的旋风,席卷五大洲四大洋,无论先进发达国家,还是第三世界国家,都争先恐后地发来订单,美金、英镑、欧元、卢布,源源不断地汇来,树立起了中国品牌的光辉形象。 他反复品味,不忍释手,他索性将其剪切下来,存入自己的手机,并且逐字逐句的校对,生怕有错。他兴致勃勃的拨通了秘书林妙颖的电话,对她给予了夸奖,表示要给她重金奖励。林妙颖在电话那头笑得银铃似的,柔柔地说:“老板!重金我不在乎。” 柳建德:“那你在乎什么?” 林妙颖:“只要您心里有我就行。” 柳建德:“你看我什么时候忘记过你吗?” 林妙颖:“我盼望您早点回来。” 柳建德:“好的。好的。明天不回,后天肯定回。” 他俩情意绵绵地结束了通话。 柳建德兴致很高,虽说累了一天,但他不打算休息。他要把自己的这等好事尽快通报给近在咫尺的中央党校同学、海天市委书记刘佐海,一则让他共同分享成功的喜悦,二则也免得他小看了自己。可是事与愿违,刘佐海的的电话始终无法拨通。 柳建德正在为拨打不通中央党校同学的电话而懊恼,他的手机发出打进电话的呼叫,他喜出望外,以为是刘佐海回拨过来的,便赶紧接听,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心情徒然变得十分复杂,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盼望这个来电,但又害怕这个来电。他想接听,但又不情愿接听。他综合权衡,他必须接听,而且得赶快接听。 他轻点手机上的绿键,用高兴的口吻接听: “昌汉兄!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章昌汉:“组织部、纪委联合发出通知,要求党员都要学习你的先进事迹。我从电视里收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还不够,又捧起报纸反复阅读。越读越感到自责。” 柳建德:“我求你别调我的口味好不好?” 章昌汉:“这是肺腑之言。我真没想到你是如此的完美优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我离得太近,走得太密,感情太深,反而把你的闪光之处给忽视了。我要向你作出深刻的检讨。” 柳建德:“你说点别的好不好?你要是再说这个话题,我可就挂断电话了。” 章昌汉:“那好!那就说点别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快想死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柳建德:“我也想快点回去呀!省里、厂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我回去。” 章昌汉:“你别在那个小岛上磨蹭了。那里的十八怪你也该看够了。” 柳建德:“哪有时间去看那些个怪不怪的哟!一个活动接着一个活动,只差忙得吐血。” 章昌汉:“要不我飞过去帮你一把,给你提提包什么的,你看怎么样?” 柳建德:“你做的是大事。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我给你提包,为你服务,那还说得过去。” 章昌汉:“好了好了!你别说东道西了。你说你那天回来?一天不与你干杯,我想得快发疯了。” 柳建德:“老伙计!顶多再等两天,我就回到你身边了。届时一醉方休。” 章昌汉:“一言为定。” 柳建德:“决不出尔反尔。” 章昌汉:“祝你好运!拜拜!” 柳建德:“也祝你好运!拜拜!” 电话挂断,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40章 视频会商 海口老渡口国际大酒店1819房,所有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的光线透不出去,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 海南跟踪小组汇总情况,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可惜这房间里不能发出欢笑声,文成浩、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4个人只好压抑着,不然,按照他们的本性都会笑个前仰后翻。 文成浩:“兄弟们!我提议以茶代酒。干杯!” 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积极响应:“要得!以茶代酒。干杯!” 4个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茶杯,相互碰了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邓向群还砸了砸嘴,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道:“好酒!真是好酒!” 文成浩、陈纯丽、李鸣乐都被逗笑了。 邓向群连忙手指对面1818套房。 文成浩、陈纯丽、李鸣乐赶紧用手捂紧自己的嘴,没让笑声彻底地放飞出来。 “嘀咚!” 这时,电脑里发出提示音。他们与章昌汉约定的视频会商时间只差5分钟了。大家迅速围坐在电脑旁。邓向群赶紧把摄像头调整到最佳位置,音量控制在不高不低、仅限1819房间能听见的范围内。 文成浩本来坐在4个人中间、对着电脑的正面位置。他突然站起身,把他的位置挪到一旁去了。 邓向群:“你马上就要向铁汉汇报了。你还往旁边移干什么呀?” 文成浩:“我想还是应该由陈纯丽和李鸣乐为主向铁汉汇报。” 陈纯丽:“你这是开国际玩笑吧!我又不是当头的,我只晓得做事,不会讲话。” 李鸣乐:“我也不是当头的。我嘴巴笨,讲话没有条理。千万别依靠拐棍歪了脚,误了大事。” 她俩异口同声地对文成浩说:“你既会做事,又能讲话,而且这回的整个侦查工作是你唱主角。由你向铁汉汇报最合适。” 文成浩摆出充足的理由:“你俩身临其境,对所有情况了然于心,经过我这二传手,自然就减了味道啵!” 李鸣乐:“所有事情都是你拍板决定的,我和纯丽仅仅是个执行者。就像战士只知道跟敌人拼刺刀,对整个战役缺乏了解。那有你站得高看得远。还是你汇报。” 陈纯丽:“鸣乐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举双手赞同。” 邓向群:“不是我要讨好两位美女。她俩不肯接收这个任务是完全有道理的。你是南下追踪小组的负责人。按组织原则,当然只能由你向大队长汇报嘛!” 文成浩:“我们都是年轻人。打破那些陈规陋习,从实际需要出发,难道就不行吗?” “不行!不行!” 陈纯丽、李鸣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文成浩请回到中间位置坐定。 “嘀咚!” 电脑里又发出提示音。 邓向群:“长沙、海口两地视频会商时间到了。大家都快点坐好。” 4双眼睛早已睁大,期待章昌汉在电脑里现身。 洪先杰第一个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扬手与大家打招呼:“兄弟们好!兄弟们辛苦了!” 陈纯丽:“首长辛苦了!” 洪先杰:“就你这妹仔最会挖苦人。” 大家笑了。 洪先杰:“海南的太阳十分狠毒吧?要不你们怎么都变黑了呢?” 陈纯丽:“我们的小虎队长虽然没来海南,但在我看来倒象是更黑了。” 李鸣乐:“那你的意思是说,首长更黑啰!” 大家又笑了。 陈纯丽:“我说的是真话。你们仔细看看,我们的小虎队长的确比我们出来前黑多了。” 洪先杰:“你说的不假。这两天长沙的太阳也十分狠毒。铁汉从早到晚地率领我们查找鸳鸯屋,从这个小区查到那个小区,两条腿没有休息过。脸上不晒黑那才怪咧!” 文成浩:“找到鸳鸯屋了吗?” 洪先杰:“暂时还没有。” 陈纯丽:“能找到吗?” 洪先杰:“铁汉决心很大。肯定能够找到。只是早晚的事。” 李鸣乐:“铁汉与我们约好了视频会商,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为什么没有来?” 洪先杰:“还不是为了寻找鸳鸯屋。他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正在亲自查证。他对我说很快就会赶过来。” “来了!来了!” 随着声音,章昌汉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对不起!我迟到了。” 南下追踪小组的4个人都关心地问道:“大队长!找到新的线索了吗?” 章昌汉边抹汗边回答:“找到了。” “太好了!大队长您给我们说说吧!” 章昌汉:“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情况。行吗?” “行啊!” 章昌汉:“谁先说?” 文成浩:“受大家的推举。我先说。要不这样吧,全过程都有录音录相,为了保持原汁原味,干脆给您播放一遍。” 章昌汉:“不不不!你忘了,网络世界,难以保证绝对安全。” “那好。那我就汇报吧。” 章昌汉:“别忘了我们的规矩。” 文成浩:“好的。这点我记得。” 他用暗语和代号,把南下跟踪的情况作了简明扼要的汇报。 章昌汉听了非常高兴,对南下追踪小组给予了表扬和鼓励。 文成浩:“大队长!得到您的表扬,我们深受鼓舞。关键是下一步该怎么办?请您指示。” 章昌汉:“现在到了节骨眼上,网已经撒开,如何收网,很有讲究。要确保起网见鱼,绝不能鱼死网破。请大家畅所欲言。特别是海南一线的同志,最有发言权。” 陈纯丽:“我来抛砖引玉。我看利用缺德同志现在晕头晕脑的机会,趁早把他抓起来算了。免得与他周旋来,周旋去,浪费办案成本。” 邓向群:“我举双手赞同。种种迹象表明,是缺德同志因情杀害了曲智红无疑。” 李鸣乐:“百分之百是他干的。” 陈纯丽:“要是听他亲口说出他杀害曲智红的全过程就好了。” 李鸣乐:“可惜没有达到这个目的。” 陈纯丽:“我们还可以继续努力,争取达到这个目的。” 章昌汉:“文成浩你说呢?你是海南行动小组的领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文成浩:“我觉得把缺德同志抓起来,一番突审,他就会招架不住,如实承认他的犯罪行为。” 章昌汉:“他要是不承认呢?” 陈纯丽:“那就继续审。” 章昌汉:“他死活不承认呢?那又怎么办?” 李鸣乐:“那就向他亮出所有证据。” 章昌汉:“人证呢?” 文成浩:“……” 章昌汉:“物证呢?” 邓向君:“……” 章昌汉:“作案时间呢?” 陈纯丽:“……” 章昌汉:“作案地点呢?” 李鸣乐:“……” 章昌汉:“作案工具呢?” 文成浩:“……” 章昌汉:“大家明白,命案必须铁板钉钉,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要办成铁案,除了智慧、勇气,还需要耐心。” 南下追踪小组的4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异口同声表示: “大队长您放心。您说的我们都记住了。我们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章昌汉:“我静候你们的佳音。” 第41章 琼海巧遇 柳建德从陶醉中渐渐清醒过来,回到了所处的环境中,他担心那三个警察找上门来,但他又觉得没有担心的必要,他一没嫖娼狎妓,二没贩毒吸毒,三没聚众赌博,四没拐卖妇女和儿童,警察找上门来了,也不敢对他无礼,更何况还有他的中央党校同学刘佐海在这里掌权,给他做后盾,他用不着怕那帮警察。 他思来想去,觉得时尚美女讲的有道理,此处不可久留。他打算天一亮,就乘飞机回长沙。免得与那帮不懂理的警察怄气。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立即动手收拾行李。 柳建德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不能这么快就离开海南。他给自己找了不能这么快离去的几条理由。一是不能便宜了那帮警察和城管,他要向他的中央党校同学刘佐海反映真实情况,让他好好地治理他们,收拾他们。二是既然到了刘佐海的地盘,就非常有必要与他见个面,聚一聚,聊一聊,彼此增进友谊,加深感情。他和刘佐海都是政坛上走的人,少不了相互间的帮扶。他了解刘佐海,这家伙政治头脑清醒,手腕高明,很会搞关系,后台硬扎得很,不知那一天就坐直升飞机上去了。今后自己的政治前程还要靠他提携。他自己的岳父已经到龄了,很快就要大权旁落,永远退出政治舞台了,对他今后的政治前途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刘佐海是他新的政治靠山。三是多留此地一天,与那个时尚美女就多一份再相聚的机会。这是个魔女,他已经被她弄得神魂颠倒,无法入睡了。他不甘心与她今夜的分手成为永远。他有一种预感,只要他留在海南,他与她就会再相遇。他已经邀请她一起去琼海。她虽说没答应,但她去的可能性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凭他这些年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女人对男人提出的要求,往往嘴里说不,实际心里就是说行。今天给她10万元的银行储蓄卡她虽然没有接收,但她心里是情愿收下的。天下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没有一个不爱钱的。越是漂亮女人越爱钱。因为有钱才能保持漂亮。金钱是确保女人漂亮的坚实基础。基础不牢,漂亮动摇。他对在琼海与时尚美女相遇抱有很大希望。除此之外,柳建德还有多留一天的重要理由。他此行如果不去琼海,从今往后他的心不会安宁。他又拿出曾经摆放在椰风包厢的那张美女照片,看了又看,抚了又抚,亲了又亲,因为她,琼海对他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此时虽然已到深夜,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琼海。 柳建德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当他一觉醒来时,落地窗户已经泛红。他从不恋床,无论先天睡的多么晚,入睡的时间多么短,他都会在第二天早7点准时起床。昨夜他至多睡了两三个小时,今天当时针指向7点,他像往常一样毫不拖沓地起床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很沉,后脑袋像装满了铅似的。他推开一页窗扇,朝窗外伸出脑袋,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放眼眺望海景。他顿时被柔润的海风包裹,他感到浑身上下如同那双熟悉的女人手在抚摸。他想起了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奔腾的海浪,飞翔的海鸥,穿梭的海轮,矗立的海岛,都在他眼里变得模糊不清了,他唯独看见他心爱的女人驾着白云朝他飞来,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飞到他胸前,他伸手去拥抱,但他扑空了,他心爱的女人突然离他远去了,他看见她朝着同一海岸线的琼海方向飞去,并不时回头献给他迷人的微笑。这令他立刻想起了他与她在琼海倾情忘魂的日日夜夜。 柳建德决定赶紧去琼海。 他抬腕看看手表,已到正常上班时间。他抓紧洗漱完毕。他动身之前,给中共海天市市委书记刘佐海打电话,他想约定两人见面的时间。他没想到对方手机总是盲音,怎么也无法拨通。他暗暗埋怨,这家伙怎么啦?未必当了一把手,连电话都打不进了。果真是权力大了,脸就变了。刘佐海是个很会协调关系的人,与他在中央党校学习时,就不止一次地听他发过感慨,当一把手并不在于本事大小,也不在于知识领域宽窄,关键在于能不能驾驶班子成员,会不会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一句话,当官就是琢磨人。他转念一想,刘佐海当了一把手,与任副职时比较起来肯定繁忙多了,可能在开会,可能在会客,可能在某处视察,可能在接受记者专访,就他的工作性质而言,存在着无数种可能,总之一条,此时不方便接电话,因而将手机设置为待机状态。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难处。他应该替刘佐海设身处地的想想,对他的难处予以理解。柳建德转而改拨其秘书的电话,同样无法接通。他想找上门去拜访。也觉得不妥。既然他们忙,那就暂不打扰为宜。 柳建德迅速下楼,连早餐也没去吃,要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琼海。 乘车在海南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简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充满独特风情的美景无处不在,令人目不暇接,道路宽阔平坦,车流量疏密有致,加之海南在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当中是唯独不设公路收费站的省份,免却了交付买路钱的烦恼。大凡男人,每当置身人间仙境的时刻,总会想起自己心爱的而又不在身边的女人。柳建德既回想与他心爱的女人共赴琼海的那个美好日子,又为此时她不在他身边而遗憾。 柳建德顺利抵达琼海。 果然不出柳建德所料,他与时尚美女在琼海巧遇。其过程简直令人无法想象。当时,他刚下出租车,抄近路走向万泉河,迫不及待地去重温他与曲智红在这里留下的那段旧梦。他没走几步,看到时尚美女被一伙蒙面人追杀。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停下脚步,躲到一旁观看,那追杀场景,既令他胆颤心惊,又让他眼花缭乱。大约五六个青年男子各执砍刀木棒,围堵手无寸铁的时尚美女,朝其乱砍乱打。时尚美女飞起,落下,落下,飞起,恰到好处地躲开砍刀木棒的袭击,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乘机将一个个蒙面人放倒。柳建德不明白,光天化日之下为什么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一幕。他忽然想到,很可能与昨天发生在海口的事情有关。他不能袖手旁观。此刻,他把已经死去的美女曲智红丢到了九霄云外,一心想的如何帮助曾经救过他的时尚美女脱离眼下的险境。他脑海里涌起了无数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今天他要为这个故事库里亲自演绎增添一个,让他的名字和这个救美故事一道流传久远。 柳建德摩拳擦掌,想与那几个蒙面人交手,替时尚美女帮忙解围,他觉得手足发软,无能为力。他既打不过人家,也跑不过人家。若与蒙面人交手,等于白白送死。他觉得最好的解救办法是赶快报警。于是,他掏出手机,因心慌手乱,连110还没拨出,嘴里就对着手机呼喊“110!110!我要报警!”这声音被时尚美女听到了,她一边甩开那伙蒙面人的追杀,一边冲到柳建德面前夺过手机。 柳建德冲她说:“只有报警才能救你。” 时尚美女:“不行!坚决不行!” 柳建德欲向游人呼救。 时尚美女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那伙蒙面人追上来了。 时尚美女一把将柳建德推进了路旁的柳树丛里,并命令道:“快隐蔽起来。不要自己讨死。” 时尚美女飞身往前,引走了那伙蒙面人。 柳建德爬起身,在后面尾随,他心里干着急,却想不出半点解救的办法。 时尚美女与这伙蒙面人打斗。她把他们引进了一座小树林子里。突然间,从树桠上,从草丛中,从坡坎后,冒出两男一女,挥拳如闪电,踢腿像疾风,打得那几个蒙面人作鸟兽散。 柳建德追上来时,小树林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只看见时尚美女抓住其中一个蒙面人,提起,放下,放下,提起。他别的什么也没看到。他感到很奇怪。他听见时尚美女对提在手里的那个蒙面男子警告道:“你们是鲁班面前弄斧,关公面前耍刀。跟你姑奶奶玩这一套,你们还嫩了点。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如果不痛改前非,继续为非作歹,别怪我端出他的锅底。” 这小子连连点头,嘴里一个劲地说:“是是是。” 时尚美女气愤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滾!别让我再看到你!” 柳建德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对时尚美女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这一着棋走得很好。”他马上又担心地问:“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可能不会接受你的好意。我看这个地方不能留下去了。” 时尚美女:“你说得很对。” 柳建德:“我们还是结伴而行吧。那样彼此有个照应。当然主要是你照应我。” 时尚美女:“你打算几时离开这里?” 柳建德:“我主要还想会会我那位中央党校的同学。” 他俩边说话,边沿着万泉河滩岸漫步。 此时的柳建德心系几处。他既留恋曾经与曲智红牵手游览过的琼海山水,又挂念着长沙那边许许多多的人和物,其中就有他的爱车。他与时尚美女一边看美景,一边给后勤科长郝梦力打电话:管好厂里的财产,都是国有资产,如果出了问题,拿他是问。他强调:特别要管好他的奥迪车,若是丢了车,或是丢了车上的部件,就等于他郝梦力丢了饭碗。他警告: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早就盯准了你的科长位置。花几十万都没有买去的。 时尚美女一心一意看景,一会儿追逐浪花,一会儿拾起贝壳,好像对柳建德的电话内容毫不在意。柳建德开始还注意避开,不想让时尚美女听到他与郝梦力的对话,后来他见时尚美女眼里除了美景之外别的仿佛都不存在,他自然解除了防备,每当时尚美女向他招招手时,他就一边通电话,一边奔到了时尚美女身边,一只手让时尚美女牵着,一只手举着手机通话。柳建德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与郝梦力的通话,一字不漏地原汁原味地被时尚美女全部录入保存。 时尚美女望着碧波起伏,水鸟飞翔的万泉河,开心地笑了。 电话另一端的郝梦力听了柳建德的这番话,特别紧张不安,觉得柳建德一定是对他察觉了什么,不然,柳建德不会这么说,他嘱咐自己千万要小心。他向柳建德发誓: “请老板放心!我吃的是您的饭,做的是您的官,我要是不把您的指示不折不扣地落实到位,我脖子上长的就是颗猪脑袋。” 柳建德:“你明白就好。” 时尚美女:“你这电话还有完没有完呀?我要走了。” 说着,她张开双手,沿河边飞翔。 柳建德赶紧追了上去。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美,美得简直无法形容。他拿她与曲智红比较,相貌、身材方面曲智红并不逊色,但缺乏她那种震撼人的魅力。他浑身热血沸腾,他一边追上去,一边发誓,绝不能错过如此良机。人生因相遇而美好。男女因肌肤接触而情深。他要狠狠地搂住她,深深地亲吻。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天他不亲吻这个绝世美女,以后哪里还有机会。今天他如果亲吻了这个绝世美女,以后她兴许会主动与他联系。深入发展下去,两人有可能谁也离不开谁。 他终于追上了时尚美女。他从其身后一抱搂住,生怕飞了似的。 时尚美女:“你别碰我。” 柳建德提出了与其亲吻的要求。 时尚美女:“你这个人,只要别人回报,自己却从不肯付出。” 柳建德以为她嫌他昨天给的银联卡上存的金额太少。他慷慨地说:“我送你一张50万元的白金卡。这算可以了吧?” 时尚美女鼻子里哼了一声:“才不希罕呢!” 柳建德:“你难道要100万元不成?” 时尚美女:“你只知道钱!” 柳建德:“还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吗?” 时尚美女:“有!” 柳建德:“你说是什么?” 时尚美女:“心!” 柳建德:“心?” 时尚美女:“对呀!你对人一点都不真心!” 柳建德:“我哪里不真心?” 时尚美女:“你昨天在椰风包厢就承诺了,把你和你女朋友的事说给我听,却直到今天你没有说出一个字。你说你对人真心吗?” 柳建德:“原来如此哟!” 第42章 爆炸新闻 柳建德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又是林妙颖打来的。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他不想接听。 时尚美女盯着他问:“有人给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柳建德:“我与你在一起的机会是有限的,时间是短暂的,我不想被占用,被浪费。” 时尚美女:“你是害怕我听到你的秘密吧?” 柳建德:“我的一切都很阳光。没有秘密可言。” 时尚美女:“你不接,人家老是打过来,也是很讨厌的。” 柳建德:“你说得对。我接。我接。” 时尚美女很知趣地往红军纪念碑的另一侧走去。 柳建德按下接听键。林妙颖在电话那头向他绘声绘色地报告:他的事迹在“震撼世界风云人物征评活动”中名列第一。主办方届时将在全国人民大会堂举行颁奖盛典,邀请相关国家重要领导人、世界顶尖级专家出席大会,为名列前十位的各路精英颁奖,并与之合影留念。此外,主办方还为前十名获奖者制作具有永久珍藏价值的至尊奖杯一尊。还举办专场文艺晚会,世界级表演艺术家、歌唱家牵手十大获奖者踏上红地毯步入星光大道,行进到“世界英才”巨型签名纪念墙前接过好莱坞女演员递给的笔,在墙上庄重签下自己的名字,作为永恒的纪念。还举办世界风云人物高峰论坛、世界风云人物宣言暨签名仪式、世界风云人物联欢晚宴等系列亮点活动。将邀请世界各大媒体、网络对此次活动深度报道。世界一流的出版社将隆重编辑出版大型精美专刊,展示世界英才的风采。 柳建德不想再往下听。他打断林妙颖的话道:“我的同志!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林妙颖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往下说,而且加重了语气:“此次活动是一次时代精神与财富价值的宏大盛宴,是一次时代英雄和风云人物的辉煌聚首,高规格高档次的盛典和论坛,将以巨大的影响力彰显卓越群体的时代风范与魅力华彩。” 柳建德:“好了好了!你说主办方要收多少钱?” 林妙颖:“18万8千元,资料费、照相费、市内交通费全包含在内。食宿费自理。” 柳建德:“你的意见呢?” 林妙颖:“老板您真要听我的意见?” 柳建德:“不然要你这个秘书做什么?” 林妙颖:“我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可以扩大我厂知名度,提升我厂政治地位。” 柳建德:“好吧。同意汇款。” 林妙颖:“老板!我佩服您的远见卓识。” 柳建德:“多亏你这位高参的正确谋划。” 林妙颖在电话那头笑得银铃似的,她娇滴滴地说:“老板我写了一首《松与竹的对话》,现在通过手机发送给您。您只许指正,不许见笑。您同意啵?” 柳建德:“同意!同意!当然同意!” 他立即收到了林妙颖发给他的诗: 你高大挺拔, 你直指云天; 你四季常青, 你一尘不染; 你搏风击雨, 你熬雪耐寒; 你我形相似, 你我神相通。 尽管在同一座山上, 尽管在同一条水边, 却连牵手都不曾有过, 更谈不上相拥相抱。 不用后悔, 就这么活着。 柳建德看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赶紧寻找时尚美女。他看见时尚美女正手握相机,对着一丛鲜花近距离地拍照。不待他走近,时尚美女站起身问道:“接完电话啦?” 柳建德:“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时尚美女:“我要走了。再见!” 柳建德一把拖住她道:“不行!不行!岂能就这样走了。” 时尚美女:“你还要怎么样?” 柳建德:“我再次强烈要求把你的手机号码留给我。” 时尚美女:“我不是说了吗?当你非常想我的时候,我会主动与你联系,主动出现在你身边。” 说着,她向柳建德伸出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见吧!” 柳建德乘机拉住她的手,说:“我专门为你写了一首诗,我现在发到你手机上。” 时尚美女仍然坚持不给手机号码。 柳建德无奈,说:“那我就朗诵给你听吧!你是否同意?” 时尚美女:“洗耳恭听。” 柳建德手指不远处的美食一条街,说:“眼下到了该用午餐的时候了。你选家喜欢的特色店,我们边吃,我边读给你听好不好?” 他根本不容时尚美女答应不答应,拖着她走进了一家海南风味餐馆。他把服务员送上来的菜谱推到时尚美女面前,道:“你点吧!” 时尚美女:“你还是先把你写的诗读给我听听吧。” 柳建德连声说:“好好好!写得不好。但表达了我的真实内心。你听了请不见笑。” 他将林妙颖发给他的诗,原原本本地读了一遍。 “我这是一生中第一次写诗。希望你能喜欢。” 他盯着时尚美女的脸,捕捉她脸上流露出的表情。 时尚美女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直盯着挂在墙上的彩色宽屏电视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关注着电视里播出的内容。 柳建德不知她看的是什么电视节目,也把目光转了过去。原来是当地电视台正在播出“本地新闻”。 柳建德轻轻碰了碰时尚美女的身子,说:“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全是些大话套话。虚假……” 他话没说完,眼睛好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盯着电视屏幕不挪移。他浑身颤慄,被女主播播出的一条重要新闻惊呆了。 中共海天市市委书记刘佐海被立案调查。 近日,中共海南省纪委对涉嫌严重违纪的海天市市委书记刘佐海进行立案调查。 柳建德惊讶不已。他联想起与刘佐海在中央党校同学的那段时光,从相识,到相交,再到相知,一步步跨越了普通同学的界限。 他想起这些,不由得泣不成声。 时尚美女:“你怎么突然这样啦?” 柳建德喃喃自语:“人生无常啊!” 电视机里,女主播继续播出新闻: 海天市公安局xx派出所教导员死于办公室。今天10时40分左右,海天市公安局xx派出所一名民警被发现死于其办公室。死者名叫xxx,男,1965年4月出生,现任派出所教导员。据死者家属和同事反映,从昨天半夜开始,其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其本人一直没有回家休息,今天上午,其家人和朋友四处寻找。至10时40分许,其被发现死于他自己的办公室。目前,海天市公安局、人民检察院已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其死因展开深入调查。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此事,迅速组建专门班子,善后处理事宜正在有序进行。 柳建德和时尚美女都聚精会神地往下听。突然间,女主播的声音被他俩身后的声浪完全淹没。 “这个教导员的死,据传与市委书记刘佐海贪腐案有关。” “杀人灭口。避免挖出更多的贪官。” “如今这种黑吃黑的事多的是。” “管他呢!喝酒。喝酒。反正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 “警察当中败类也不少。都应该严惩!” …… 柳建德和时尚美女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众人发出的议论。 第43章 神魂颠倒 柳建德凝望着悠悠流淌的万泉河水,回想与时尚美女在这里合影的情景。自从他见到时尚美女的那一刻,他就想与这位美女合影。一路上他多次提出,时尚美女都不肯应允,就像她不肯给他留下联系方式一样,任凭他好说歹说,她就是不答应。他对她几近恳求地说,他把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她,只差把他的脑袋都交给她提着了,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惟一的知已。他俩的关系到了如此程度,而连张合影都没有留下,他心有不甘。时尚美女总是含情脉脉地对他说,不要着急,他俩的合影总会有的,等等,再等等。他问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的回答很简单:等到最好的景点出现时。他明白要想让女人满足自己的要求就不能太性急。忍耐是征服女人的最好手段。他耐着性子等待时尚美女愿意与他合影的那一刻。 他俩在小餐馆的电视机里收看了关于刘佐海和那位派出所教导员的新闻后,都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情绪。接下来听了周围人的议论,他俩的脸上更是增添了一层严霜。 他俩相互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小餐馆是个烦人的地方,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于是他俩起身离去。谁也没有说要去哪里,两人的脚步却一致地踏向万泉河畔。在河水环绕一座绿色小岛流过的地方,也是目光所及最美丽、最独到的风景地,柳建德又一次鼓起勇气向时尚美女提出合影的要求。他没想到她竟然爽快地同意了。他内心十分高兴。 他问:“你说话当真?” 时尚美女:“你以为我调戏你呀?” 柳建德生怕她变化,赶紧请旁边的一位年轻游人帮忙替他俩拍摄合影照。年轻男子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而且替他俩选择了一个最佳角度,并解释说镜头中的万泉河水浩浩荡荡,连天接地,永无止境,这象征着二位的爱情深沉热烈,长长久久。柳建德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朝年轻人竖起大拇指连声说“ok”。他把时尚美女拉到身边,按照年轻男子的要求站好位置。当快门落下去的一瞬间,时尚美女突然掏出一副宽大墨镜架在了她自己的鼻梁上。他与时尚美女合影是有了,可那双令人心旌摇荡的黑眼珠却被镜片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辨不明了。 柳建德心里有点窝火,但他不好发作。这是对一位他邂逅的美女,而不是对他厂里的工人。他如果对她发火,这两天与之建立起来的患难情谊就彻底飞了,他从她身上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他情意绵绵地向她提出再照一张的要求。时尚美女一手摘下墨镜,一手搭在他肩上,情意深长地对他说,他俩的友谊才开始,今后交往的日子长得很,等她有机会到了长沙,她换上一套合身而又华贵的衣服,在橘子洲,在岳麓山,在湘江边,在爱晚亭,选择最佳的景点,留下珍贵的镜头。 柳建德不等她说完,急切地追问她何时能到长沙。 时尚美女:“也许现在。” 柳建德:“现在?” 时尚美女:“对。现在。” 柳建德:“我不相信。” 时尚美女:“为什么?” 柳建德:“你忍心舍弃如此优美的风景离去?” 时尚美女:“观景事小,任务事大。” 柳建德:“任务?什么任务?” 时尚美女哈哈一笑:“我在椰风包厢不是对你说了吗?” 柳建德:“哦!没错。没错。” 时尚美女:“你看我啥时候到长沙你最欢迎?” 柳建德:“我随时欢迎。” 时尚美女:“随时欢迎?” 柳建德:“对呀!无论你哪天到,我都非常欢迎。” 时尚美女:“我要是今天到呢?” 柳建德:“今天?这……” 时尚美女:“给你机会你不想抓住?!” 柳建德:“你听我说。” 可不等他话音落,时尚美女拂袖而去,片刻间不见了踪影。 柳建德站在原地恨得直咬牙根,这个美女太难驾驭了,与曲智红比较起来,相貌、气质皆胜出一筹,但性格却比曲智红还要倔犟。他与曲智红交往的日子里,尽管曲智红也不是个服服帖帖的人,但总体还是他怎么说她就怎么依。不像这个时尚美女,只能什么都依了她。他望着悠悠流淌的万泉河水,充满了对曲智红的怀念。他悔不该一时愤怒,对她下了那般绝情的手。流水不复。更何况失去的生命。不知为什么,他此时想到的都是曲智红的优点和对他的好处。可惜曲智红再也不能与他在这里合影了。 此时柳建德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空虚。他没想到自己风光热闹、出人头地大半辈子,到如今竟孑然一人,漂泊在这海南孤岛,就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立即回长沙,还是赶紧躲到海外去。他内心深处斗争异常激烈。凭这点钱躲到国外,买房、买车、找女人,失去了权力,失去了地位,钱没有了来源,过不上几年好日子,手头的钱花光,自己就成了穷光蛋。这些年他过惯了花天酒地的日子,过惯了有人阿谀奉承的日子,突然一下改变生活方式,过平民百姓的日子,那比要他的性命还难受。如果回长沙,有可能自投罗网,金钱、地位、权力,风一样离他远去,不再有恭维、羡慕的眼光,不再有前呼后拥的男女,不仅失去高官厚禄,连叫花子拥有的自由他都没有了,而且会蹲监狱,受审判,最终连脑袋也保不住。 他想如果回去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那结局又该会怎么样呢?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凭他岳父在官场的政治影响力,凭他多年用金钱构筑起来的权力网,所有关心他的人,当然包括章昌汉在内,都在他主动投案自首这点上大做文章,也许能保全他的地位和权力。至少不让他掉脑袋。但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中央党校同学刘佐海被立案调查,这对他既是个严重的教训,也是个沉重的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刘佐海的政治靠山比他强硬多了,关系网比他庞大多了,其智慧、才干、手腕,都远在他之上。何况刘佐海只有经济问题,身上没有背负命案。不也落得如此下场吗?他知道他在经济上捞的好处绝对不会比刘佐海的少,而且欠了一条人命债。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种个案他并没少见。他果断地放弃了投案自首的打算。他想继续留在海南观察动静。但又觉得不妥。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动荷叶牵动藕。刘佐海被立案审查,一旦精神防线崩溃,把他与他的那些事交代出来,他岂不被逮个正着。海南并非安全之岛。他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此时的柳建德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边走边想,回长沙之前先了解章昌汉对他的态度有无变化十分重要。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章昌汉到底怀疑他,还是没有怀疑他。一路上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搞不准。眼前他有必要打探清楚。 柳建德没有直接联系章昌汉,而是先给胡旭英打电话,企图从她的口气中判断风向。电话中,胡旭英对他除了热情,还是热情,只字不问他何时回长沙,而是嘱咐他独自在外一定要爱惜身体,注意安全。 柳建德挂断电话,暗自分析,作为家庭妇女的胡旭英对丈夫单位上的事从来就不管不问,章昌汉理所当然不会主动地向她谈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他不可能从胡旭英嘴里得到半点实质性的东西。 柳建德决定直接给章昌汉打电话,试探其态度。 电话一接就通。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语调是那样的亲切,内容是那样的温馨。柳建德觉得章昌汉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发生丝毫异样。他是庸人自扰。无事找事。没事怕事。他想,章昌汉既然对他没有产生怀疑,他就要沉住气。 柳建德打算回长沙,不过那是明天的事。今天余下的时间他要去三亚逛一逛。他和曲智红曾在那里留下许多值得回味的记忆。从海口,到琼海,到三亚,过去他牵手曲智红一路走来。如今,他要把两人曾经发生的美好往事全部拾回。 柳建德从琼海乘车,独自来到三亚市。 柳建德不急不慢地行走在天涯海角,一侧是海水,一侧是沙滩,海水千变万化,沙滩五颜六色,他似乎在观赏美景,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他不愧为寻花问柳的高手,他心里留恋着一个女人,行动上又追逐着另一个女人。他十分希望与时尚美女在天涯海角巧遇。若果真如此,其意义非凡。 柳建德正想入非非时,突然一惊。他看见时尚美女正在距他约几十米的沙滩边追逐着海浪,就连从她嘴里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他都听见了。看来他和时尚美女缘分未尽。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柳建德加快脚步追上去,眼里看到的却不是时尚美女,而是曲智红,他不禁惊吓异常。莫非这个女人复活生还?活人怕死人,尤其是死后生还的人,只要碰一下面,就会倒大霉。他赶紧躲开。他转念一想,他必须弄个明白,不然后患无穷。他快步追上去,企图看个究竟。他看见曲智红朝他微笑。那笑容,那姿态,那风情,完全一样。没错。的确是曲智红。这个女人难道真的复活了?他将信将疑。他不探个清楚,死了也难以瞑目。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胆子悄悄朝曲智红走近,他看到的却又是时尚美女。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睁大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又是曲智红。这个精灵。不。她是个妖怪。明明被他千刀万剐了,他看到她在长沙复活,如今他又看见她在天涯海角复活了。他再不敢追上去看她。他仔细想想,觉得时尚美女就是曲智红魂魄的化身。不然她为什么总是与他巧遇?她是来找他复仇的。她是在寻找机会要他的性命。 柳建德离开天涯海角,打出租车回到三亚市内。他决定迅速离开海南。这地方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个阴魂,一个死鬼,一直跟着他。他走到哪里,曲智红就跟到哪里。一旦被她抓住复仇的机会,她就会要了他的性命。这个女人做了死鬼依然还是那么精明。他服了她。他怕了她。他本是怀着懊悔、愧疚、自责、怀念的心情来海南的,重走一遍他与曲智红曾经走过的爱情路,以安慰死者,同时也抚慰自己的心灵。没想到,死了的曲智红也跟着来了。他走到哪,她跟到哪,若即若离,若隐若现,搞得他提心吊胆,神魂颠倒。仿佛是做梦,又仿佛是现实。他面前是海水,他头顶是阳光,他周围是行人。这完全是现实世界,却实实在在有一个死后复生的女人一直跟着他。是鬼魂?还是死后复生?他弄不明白。他糊涂了。他懵懂了。他将信将疑。他不想那么多了。他必须离开海南。越快越好。他下一步去哪里?他曾经作好去北海重拾旧梦的打算。因为他与曲智红曾在那里也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从眼前情况来看,北海他不能去了。如果去的话,弄不好那个死了的女人又会跟随他去那里。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他的确怀念过去与曲智红共同酿造的幸福美酒,但他毕竟不愿看到曲智红死后时隐时现的阴魂。 柳建德决定回长沙。他不再犹豫,直奔三亚机场。 第44章 心知肚明 柳建德只待飞机在长沙黄花机场的跑道上降落,就急于给章昌汉打电话,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关机。自手机普及以来,他与章昌汉的交往过程中从没出现过的现象。公安部门明文规定,所有在职在编民警必须全天候24小时保持联络畅通,何况章昌汉身为刑侦大队长,工作性质和任务都十分特殊,是绝对不容许手机关闭的。这会是什么原因呢?生病?开会?领导与其谈话?手机突然没电?柳建德觉得一概不像。莫非知道他从海南回来,有意对他回避。他立即对此否定。章昌汉从未向他问及返回长沙的航班,他也未对章昌汉透露。章昌汉根本不知道他何时回长沙。 柳建德转念一想,公安神通广大,无孔不入,没有掌握不了的信息。柳建德手提行李箱,随着出港的人流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暗分析。快到空港出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张大警惕的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他担心章昌汉对他张开了一张大网,等着他往里面钻。 柳建德一直等到与他同乘一趟航班的乘客全部出港离去,身边除了两位空港工作人员,再也没有别的人影了,他这才稍微加快脚步,朝空港外面走去。他批评自己疑神疑鬼。章昌汉根本就没有怀疑他杀人,怎么会对他张网布控?手机偶尔不通,这本是很正常的现象嘛!何必草木皆兵。 柳建德再拨章昌汉的手机,通了,可没人接听。他接连拨了三次,三次都是如此。他顿时又生出许多怀疑。他打算直接奔向出发港,无论东南西北,哪趟航班出发最快,他就搭乘哪趟,离开长沙,远走高飞。绝对不能落入章昌汉之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显示,是章昌汉打过来的。 柳建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把接电话的语气调整到与平时一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章昌汉对他说道:“我有事。等会打给你。” 随即,电话掐断。 柳建德从章昌汉的语气中感到一切正常,与以往没有丝毫异样。他告诫自己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胡乱猜疑上面,当务之急是要把各方面的工作做扎实,把基础打牢靠,让人们完全不会想到是他要了曲智红的性命。 于是,柳建德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车窗打开,一颗朝气蓬勃的脑袋从车内探出,热情地招呼:“先生您好!请上车。” 年轻人娴熟地驾驶着出租车向长沙城里驶去。 柳建德静静地斜躺在车后座,一言不发。在此之前,柳建德每次从外地回长沙,都会事先将航班号通知后勤科。当他出现在机场出港口时,他总是看见后勤科长郝梦力率领他的专职司机邱立平站在接机人群的第一排,向他招手致意。他跨出出港口,他俩快步迎向他,抢过他手中的行李,对他嘘寒问暖,一前一后,恭迎他走向停车坪,走近属于他的专座奥迪车,一个拉开车门,一个扶他上车。他今天放弃这种方式,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了解和掌握他的真实行踪。 柳建德没有回碧波风机厂,也没有回他和程玉莲的家,而是指挥出租车首先把他送到了市委大院,他嘱咐出租车司机在大门外等候,无论等他多久都要一直等下去,租车费用不必担心。出租车司机连连点头,并说:“遇上您这样大的主,是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您不会让俺吃亏。” 柳建德从市委常委楼出来,接着又指挥出租车司机把他送到了不远处的市政府大院,接下来依次是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市人民法院、市司法局,每到一处,他手里的行李箱就减轻一分重量,到最后第十三家单位拜访完出来,原本沉甸甸的行李箱在他手中变得如同一片树叶般轻巧。 出租车司机恭维他:“老板您办事好利索好爽快哟!” 柳建德:“突出重点。三五句话就能解决问题。效率社会,时间重要。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懂得,那肯定不被人欢迎。” 柳建德是这么说的,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他每走进一间办公室,把礼品往桌上一放,说:“一点点海南特产。请笑纳。” 主人留他喝口茶,他说刚从海南回来,连厂里的大门都还没有进,有一大堆的工作等着,待他作出大致处理,专程再来品茶。 主人手捧礼品,连声说:“礼重了!礼重了!受之有愧!” 柳建德:“当地就这点破玩意。不成敬意。留个纪念吧!” 实际上,柳建德把珠宝玛瑙全部塞进了海南特产里面。赠授双方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穿罢了。其意义也全在包着的这一层纸里面。柳建德送礼与众不同,一般人大都是选择逢年过节,他则选择自己每次出差回来。他觉得这样送礼既不扎堆,又重点突出,往往事半功倍。 柳建德今天感到特别满意的是,他没有一处扑空,想拜访、要拜访的高官要员都逐一登门拜见了,把自己的心意全部表达了,所有的拜访对象也都接收了,连一句推托的话都没有人说。他真是如愿以偿。这预示着他今后的仕途会走得越来越顺利,日子会过得越来越红火。 柳建德一路拜访下来,他得出一个结论,长沙一切的一切仍如往常,没有人怀疑他是杀人嫌犯。从大家对他的热情态度看出,他的政治前程正处于上升时期,红得发紫,热得烫手。如果有怀疑他是杀人犯的风声,他的那些政治盟友都会纷纷离他远去。俗话说花儿红,有人逢,花儿落,有人挫。人生得意,高朋满座;人生失意,朋友无几。这些主宰长沙的头面人物,还是像以前一样把他当贴心朋友,这说明没有人对他产生半点怀疑。长沙才真正属于他的天地。他不用担心公安机关对他采取什么举措。章昌汉就那么一丁点侦查能力,根本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这当然首先是因为他自己的聪明。他对曲智红的尸体处理得天衣无缝,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证据。他坚信就凭他头上的光环,章昌汉想错了也不会想到是他柳建德作案。长沙永远是他最安全、最温馨的港湾。 柳建德嘱咐出租车司机沿湘江大道从南向北行驶。出租车司机以为他要欣赏沿江风光,凭他对这位乘客的观察,脸上挂满了春风,眼里满含着兴奋,肯定是想办的事都办成了,达到了预期目的,有时间,有心情,观赏风景,放松筋骨。他有意把车速放慢,让江岸风光缓缓从车窗淌过。 当出租车穿越橘子洲大桥,驶过湘江轮运码头时,他招呼出租车司机右转向,驶入中山路。但他话音刚落,又连忙要求出租车司机继续直行。可出租车已经转到了中山路上。要沿湘江大道直行,只能左转掉头。这时的中山路上从东向西的车辆很多,出租车掉头很困难。 柳建德见此情形说:“算了。算了。不用掉头。” 他嘴里说着,他的眼睛注视着右侧的一片房屋。他内心非常想出租车在此停下,他下车走进那一片房屋区。但他十分理智地打消了自己的这种想法。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小伙子!往前开。往前开。”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先锋厅路段。 “嘀嘀嘀!” 柳建德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章昌汉打给他的。他想这家伙果然没有食言。他想了想,按下接听键,用很神秘的口气回了一句: “我有事。等会打给你。” 柳建德不能让章昌汉在他面前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别以为他章昌汉就是大忙人,他柳建德则是闲散无事的人,他采用章昌汉回应他的方式,目的是要与他打个平手,做到两不亏欠。也是他对章昌汉发出的警告。章昌汉是个聪明人,应该心知肚明。 柳建德说完那句,果断地掐断了电话。 第45章 吉祥车牌 出租车司机对车上的乘客礼貌地问道:“老板!下一站?” 柳建德回答:“碧波风机厂。” 距厂门口大约100来米,柳建德招呼出租车司机停车。他掏出三张100元人民币,按表付费。出租车司机应该找给他48元。他手一挥说:“不用找了。你服务到位。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出租车司机连声说:“希望有更多的机会为您服务。” 说话间,计价器“咝咝咝”吐出了里程车票。出租车司机撕下,递给了柳建德,同时还递上了一张他的名片,说:“老板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请打电话,我一定随叫随到。” 柳建德很有风度的挥挥手,连声说:“谢谢!” 出租车扬长而去。它绕了个弯,又折回头,在碧波风机厂对面的一棵香樟树下停了下来。 柳建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提起行李箱,大摇大摆地走向碧波风机厂门口。他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回厂,是要检测一下厂里的人们对他的态度有无改变。 柳建德走到厂门口,值班的保安员看见了,一个箭步跨到他面前,夺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说:“老板您回来了。怎么没叫邱立平开车去接呀?” 柳建德没顾得上回答,不停地与迎面相遇的人点头致意。他从厂门口走向厂部办公楼,不过200米路程,他遇到几拨熟悉与不太熟悉的面孔,其中有的是厂里的二层骨干,有的是穿着工装的普通工人,无不对他笑脸相迎。他觉得厂里的一切仍如他去海南前一样,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他一厂之长的地位没有动摇。他内心十分欣慰与踏实。 保安员一直送他上楼,当经过秘书林妙颖的办公室门前时,门是开着的,室内却不见人影。他并不奇怪,他不在厂里,林妙颖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办公室工作的。 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保安员放下行李箱,知趣地离去。 柳建德掏出钥匙,开门,一步踏进厂长办公室。他看见林妙颖从套间里头走了出来,脸蛋上写满了惊讶。 “哇噻!您终于回来了!” 林妙颖一边惊叫着,一边扑向他身上。 柳建德一副威严的神态:“你还有没有规矩?这是在办公室。你知道吗?” 林妙颖撒娇:“我才不管咧!简直想死我了。” 柳建德:“你怎么在这里?” 林妙颖:“我是厂长秘书。难道我不能进来吗?” 柳建德:“你应该坚守在你自己的办公室。” 林妙颖:“我想您差点想疯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在您的床上躺躺,感受一下您的气息。您说我做错了吗?” 柳建德伸手在她美丽的脸蛋上拧了一把。 林妙颖搂住他,强列要求:“亲我一口。” 柳建德轻声说:“晚上吧!” 林妙颖哈哈大笑。 柳建德:“你笑什么?” 林妙颖:“什么叫秘书?秘书的职责就是让领导秘密的舒服。您说对吧?” 柳建德:“我看你越来越放肆了。” 他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似的文件,说:“这些都等着我批阅。我要工作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去做什么吧?” 柳建德坐到办公桌前,提笔批阅文件。他对文件内容连看也懒得看,如果都要细看,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还批阅不完,其它任何事情都别想干了。他在所有的文件上批下相同的内容:“已阅,同意。”然后他把它们统统扔进一个竹筐里。他让林妙颖去收拾,处理这些他签批过的文件。 有一份文件他扔进去了,想想又抓了回来:中外企业家高峰论坛于xxxx年xx月xx日在北京xx宾馆举行。 主办方邀请他参加。他觉得出席这个会议对于提升他在业内外的知名度大有益处。 他挥笔批示:同意参会。妙颖同志按会议要求抓紧起草演讲稿。 柳建德批示毕,看了看,淡淡一笑,禁不住摇了摇头,再次扔进竹筐里。 柳建德品了一口人参乌龙茶,又伸手从急件堆里抽出一份文件,他扫了一眼:国际反腐倡廉高峰论坛在京举办。又是邀请他作主旨演讲。 他感觉到这个会议对他来说尤其重要,他必须应邀参加。他把两个高峰论坛召开的时间比对了一下,所幸并不冲突。他决定在眼前这种特殊时期,两个高峰论坛都要亲自参加。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不利。只不过论坛收费标准都很高。反正厂里的钱也是国家的钱。他花钱也是为国家。肉在同一口锅里煮。没有什么心痛的。 柳建德在反腐倡廉高峰论坛通知上批示: 此会意义十分重大,事关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妙颖同志组织专门力量,集中时间,不惜财力,结合我厂防腐倡廉实际,起草演讲稿。做到内容扎实可信,质量上乘一流。切切不可落入俗套。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并不经他同意就直接走了进来。他内心很是不悦。他抬头一看,脸上顿时现出笑容,嘴里热情地打招呼: “哎呀!是什么风把兄弟你给吹来了?” 来人说:“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柳建德:“喜从何来?” 来人说:“我哥哥同意您的奥迪更换新车牌。” 柳建德:“不是说更换手续很麻烦吗?” 来人说:“那看对什么人而言。您柳厂长荣升柳厅长,要更换车牌号码理所当然嘛!” 柳建德:“代我向你哥表示感谢。请问车牌号码是多少?” 这时,保卫科长苗得军举着一块“湘o-0888”的车牌,从门外一步跨了进来,说:“请老板审阅。” 柳建德见了车牌,顿时两眼放亮。 来人问:“柳厅长您看怎么样?” 柳建德起身,紧握住他的双手,连声说:“谢谢你!谢谢你哥!” 来人是交警队长的弟弟。他不适时机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柳建德,说:“这既是交警的大事,也是全市的大事。请柳厅长在不为难的前提下,慷慨给予资助。” 柳建德接过那份材料,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 他望着交警队长的弟弟说:“这些年交警的形象的确树立起来了。我打心眼里钦佩。这都是你哥的功劳。如今他要出版一部形象画册,需要一些经费。你说我不支持谁支持?!88万元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我们厂从各个方面节省一点,还是能拿出来的。你回去告诉你哥,88万元就这么定了。请他放心。到时候画册出版,开张发票到我厂里来报销就是了。” 交警队长弟弟说:“柳厅长真是个爽快人。我哥交你这个朋友算是千真万确。”说完他乐滋滋地走了。 柳建德也乐滋滋地盯着苗得军手中的车牌唸道: “湘o—0888。若要发,不离8。888,发发发。” 他想起了一件大事:给章昌汉回电话。他拿出手机,按下章昌汉的手机号码。 电话中,他与章昌汉约好在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碧莲河包厢小饮。 章昌汉像以往一样,没有半句推托,爽快地答应了。 柳建德高兴得双手击掌。 程玉莲和女儿分别给他打来电话,要求他回家一起用餐。他说没有时间,单位有重要活动,他必须亲自到场应酬。他一边与妻子和女儿通电话,一边吩咐苗得军备车。他强调: “把新牌照换上。” 苗得军:“请老板放心。我立刻办好。” 柳建德:“这次你立了一功。折抵了上次犯下的过错。你这科长还是当得很称职的嘛!” 苗得军连连点头哈腰:“感谢老板对小人的宽容。今后为您效力,定当万死不辞!” 柳建德:“赶紧备车去吧!” 第46章 爱情密室 章昌汉对自己抱定的侦查目标,从不轻言放弃。他始终认为,曲智红、柳建德一定建立有他们的秘密住所。而且那里是柳建德的第一作案现场。在他的指挥下,侦查员们四处走访,可惜都是空手而回;他从小虎队员中挑选出两名计算机能手,反复查询全市购房信息系统,没有半点收获。就在山穷水尽之时,章昌汉捕捉到一条信息:湖南省公安厅人口与出入境管理局正在紧锣密鼓地组织技术人员开发人像比对这一全新系统。章昌汉从中看到了一缕希望,他赶紧向有关领导递交报告提出试用要求。很快得到批准。 他们通过人像比对手段,终于从全市购房信息系统中查找到了曲智红、柳建德的秘密住所。 原来,曲智红登记购房不是用的她的真实姓名,而改名曲卫红,真实身份证号码也改了,只有照片依然是她的。很显然,没有公安内部人员与之勾结,柳建德、曲智红不可能达到这一目的。这条虚假信息,既方便他们购买了150多平米的房子,又躲过了人们的注意。为此侦查员们付出了难以计算的精力和心血,增加了上百倍的办案成本。章昌汉把追查公安内鬼暂搁一边。他亲自率队开启柳建德、曲智红的秘密住所,初看,里面的陈设极其普通、简单,客厅里除了简易沙发、茶几、饮水机、电视机,卧室里除了床、柜,再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厨房的装饰、摆设、用品,也无超前之处。章昌汉不愿相信这一切。既然曲智红买得起价值一百多万元的房子,她不会不投钱装饰。何况她是个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女子。他反复观察,房子的实际面积与产权登记面积不符,能看见的几间房,算起来怎么也达不到150平方米。 经反复观察,章昌汉发现了一道暗门。他亲手打开暗门,领着小虎队员们进入里面,映入眼帘的情景令在场的所有人惊诧不已。柳建德与曲智红的大幅合影悬挂墙壁正中。金质相框,既古典,又现代。两人身着华贵的结婚装,脸上写满了幸福与自豪。室内摆设,诸如床、桌、椅、沙发等等,全是高档红木制成,工艺极其考究,普通市面上很难见到。章昌汉暗暗估算,不投入两三百万元资金,恐怕值不起这套行头。 章昌汉和小虎队员们反复分析研究,认为柳建德从海南飞回长沙,肯定会光顾他的爱情密室。为此,章昌汉制定了一套瓮中捉鳖的方案。从柳建德下飞机的黄花机场开始,每一站都布下跟踪柳建德的小虎队员。他们耐心等待柳建德在爱情屋现身的那一刻。 令章昌汉没有想到的是,柳建德从黄花机场下飞机乘出租车到了中山西路,很明显是要回他的爱情密室。当乔装打扮成出租车司机的侦查员暗中向他报告这一情况时,他十分高兴,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但就在距爱情密室只有百米之遥的口子上,柳建德却突然指挥出租车司机驾车离去。出租车司机暗暗向他请示如何处置。他嘱咐务必不露声色,充分作好与其百般周旋的准备。 章昌汉依然率队埋伏在爱情密室周围。他没有等来柳建德的现身,却接到了柳建德的一个又一个电话。最终,柳建德与他约定,晚7时在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碧莲河包厢小饮。 这时,有的小虎队员建议:一不做,二不休,乘此机会把柳建德抓起来。章昌汉没有采纳。其理由是证据并不充分,时机尚未成熟。 章昌汉完全按照柳建德约定的时间、地点,与他见面了。其情景非常热烈。 柳建德:“我的侦查英雄!几天不见,想死我了。” 章昌汉:“你是不是躲债去了?” 柳建德:“我既不欠人家的钱,也不欠人家的情,我躲什么债?” 章昌汉:“招呼也不打一个。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柳建德:“我们搞企业的,日子过得没规律。为了抓住一个商机,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不像你们公务员,一天八小时,正常上下班,日子过得滋润充实。” 章昌汉:“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差点发寻人启示。幸亏你不迟不早地给我来了电话。” 柳建德:“你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不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就是把别人想得那么没得用。” 章昌汉:“我这是关心你。” 柳建德:“你关心我?” 章昌汉:“对呀!我担心你出问题。你要晓得,我只要两天没见到你的面孔,两小时没听到你的声音,心里就想得慌。” 柳建德:“真的?” 章昌汉:“你还不相信?” 柳建德:“我没说不相信呀!我对你说的话从来不持半点怀疑。” 章昌汉:“谁叫我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哥们呢!” 柳建德:“既然你我知根知底,那你为什么对我总朝坏的方面想的多,朝好的方面想的少呢?” 章昌汉:“好的方面你全做到了,那还用得着我去想吗?打个比方说吧,一个人手里握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玛瑙,只会想到别让这颗玛瑙摔坏了,别让坏人抢走了,决不会想如何让这颗玛瑙在自己手里一下变得更加晶莹剔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建德:“你这张嘴就是会说话。把死的说活,把活的说死。我真的佩服你。” 章昌汉:“你才能说会道呢!不然,你那厂长是怎么当上去的?而且眼看副厅长的位置就要爬上去了。这都是凭了你那张能将方的说圆,圆的说方的嘴皮子嘛!如今的领导都喜欢会说奉承话的人。” 柳建德:“好家伙!你我几十年的哥们,我在你心里居然成了耍嘴皮子捞上升本钱的人了。悲哀呀!” 章昌汉举起酒杯:“老伙计!能说会道才是真本事。你看我,与你一同下放,一同进城,一同参加工作,还在部队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差点把条小命都丢到了越南的丛林里,可如今快半百的人了,还是个鸡巴副科长级干部。这都是吃了不会说的亏。” 柳建德:“为了党的工作,我不是差点把性命也丢了吗?最早在西湖农场那次,要不是你下到冰水里救我,一条小命就丢到湖里喂鱼了。你讲句良心话,我哪次升迁不是拼了老命才换来的?就说这次升副厅长……” 章昌汉:“好了!好了!我的柳副厅长。我今天是来与你喝酒的,不是听你摆功的。来!干杯!” 柳建德:“今天这酒瓶好像是个无底洞。怎么越喝到后面,瓶里的酒好像越多了。美女!看看瓶里的酒还有多少?” 包厢服务员提起酒瓶摇了摇回答:“大概还有半瓶吧。” 柳建德听这声音好耳熟,好亲切,好甜润。不像先前领他进包厢时那个服务员的声音。他掉转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可不见答话人的影子。他提高了嗓门:“服务员怎么不坚守岗位呢?快把瓶里的酒给我俩二一添作五,分掉。” “好咧!” 回应的还是那个好耳熟,好亲切,好甜润的声音。 “我把瓶里的酒给两位领导分了。” 柳建德举起手里的空酒杯,朝应答的姑娘递上去。他看清了姑娘的面容、身材、服饰,突然间手中的酒杯掉落地上,“叭”的一声摔得粉碎。他两眼血红,浑身发抖,手指姑娘,嘴唇嗫嚅,语无伦次: “你……你……你……,是……是……你……,怎么……是……你……?” 柳建德没有想到,他回到长沙,死后复生的曲智红跟到了长沙,而且跟到了他与章昌汉喝酒的碧莲河包厢。而且是她给他俩分酒。这个世界真的出鬼了。真的是死鬼比活人厉害了。曲智红明明白白被杀了,被分尸了,被用高压锅煮了。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为什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像活人一样出现在他眼前了?他想把这些对章昌汉说。但他镇住了。这些千万不能说。说了等于送死。章昌汉虽然是自己几十年的好朋友,铁哥们,但让他知道了这些真情,他不会替你隐瞒,他不会保护你,他更不会放你跑。这是他邀功请赏的好机会。他只会给你戴上铐子,送你进牢房。他不仅不能对章昌汉说,而且不能让他发现破绽。他必须得稳住,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幕,章昌汉尽收眼里,他的目光穿透了柳建德的内心世界,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表面上他装着若无其事,对柳建德说: “你难道就喝多了不成?按你的海量,一两二两不算酒,三两四两漱漱口。你我今天才喝半瓶酒。你还没我喝的多嘛!” 柳建德:“可能这几天在外地连续喝酒,喝多了,加之没有休息好,每天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缘故。” 章昌汉:“那你说剩下的这酒,我俩喝了,还是留下?” 柳建德:“干嘛留下?当然喝了嘛!酒逢知已千杯少,人生难得几回醉。美女!给我拿杯来,把瓶里的酒给我俩平分。” 章昌汉:“分就分,不就是半瓶酒嘛!卵大个事!醉了正好睡一觉。” 服务员摆好两只酒杯,把瓶子里剩下的酒,朝两只杯里酌下,酌一点,低头看一看,哪只杯里少,再往少的杯里加一点。 柳建德不看酒杯,也不看服务员,嘴里说:“公开公平公正。都要一样多,谁也不能少。” 章昌汉:“酒分好了。你先选杯,还是我先选杯?” 柳建德:“这点酒你我都不在话下。谁先选杯都一样。既然今天是我请你的客,那就你先选杯吧!” 章昌汉:“好!我先选杯。” 服务员把另一杯酒递给柳建德手上,并说:“绝对平均。先选,后选,都一样,谁也不会吃亏。” 柳建德接过酒杯,不朝服务员看一眼,夸奖道:“美女真会办事。” 服务员抓住柳建德的手,说:“谢谢您的夸奖。这杯酒我替您喝了吧!”她盯着柳建德,问:“柳厂长可以吗?” 柳建德:“不不不!我不能要你替代。”说着,他一把从服务员手中抢过那杯酒,头一仰,张开口,把白酒直往口里倒,可他没把酒咽下去,而是一口喷到了地上,随着哇地一声叫,他的身子往一边倒了下去。 章昌汉、服务员同时伸手将他扶起,关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你今天的酒根本没有过量呀?” 柳建德:“没什么!脑壳好像有一点点晕。这老渡口国际大酒店的酒该不会是假的吧?” 服务员:“我们是五星级酒店。绝对不会用假酒。” 章昌汉:“别找客观原因了。是你酒量不如我。” 柳建德:“好好好!我服输。我酒量不如你!我们回去吧!” 章昌汉:“是我送你回去?还是让这位美女送你回去?” 柳建德毫不含糊:“当然是你送我回去!” 说着,他站起身,大步往包厢门外走:“你们谁也不用送。我自己完全可以回去。” 章昌汉与服务员相互递了个眼神。他大步追赶柳建德,边追边说:“酒后不许驾车。” 柳建德:“我没有醉。” 章昌汉:“司机一滴酒,亲人千行泪。为了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千万不能酒后驾车。” 柳建德:“什么爱不爱的。我完全可以驾车。” 章昌汉:“你还嫌程玉莲为你操心不够吗?” 柳建德听了这句话,像一根木头被扎进了泥里,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47章 舌尖功能 男女之间的事总是很微妙。既然进入了感情的漩涡,要抽身以退谈何容易。柳建德每当夜幕降临,就想去见曲智红,因为曲智红实在太美丽了,太多情了。她不吵不闹时给男人的那份温存和柔情,没有那个女人能比。他在躲避与疏远中承受着煎熬。三天时间里,他曾无数次拿出手机,欲与曲智红通话,均痛苦地放下。 第四天的晚上,很多女人和朋友约他聚会,他都婉言谢绝了。他在家里呆不下去。独自外出,沿湘江漫步,不知不觉中,两条腿不听指挥地将他带到了情未了夜总会门前。缠绵的音乐传进了他的耳里,他的目光投向若明若暗的门洞,与曲智红在这里曾经拥有的甜蜜充溢着他的心头。他欲往里走,但他止住了脚步。他的心情十分矛盾,他想得到曲智红的柔情,却又害怕曲智红的纠缠。 柳建德进退两难之时,他的右手被人紧紧地挽住了。他几乎窒息。他眼里的曲智红变得比往日更加妩媚动人,更加美丽迷人,他几天筑起的防线彻底崩溃,他没有丝毫勇气拒绝,他乖乖地听凭她的指挥。 曲智红挽着柳建德来到湘江边的一株香樟树下,拥抱、狂吻,从上至下,该做的或不该做的事全都做尽。身后不时有成双成对的男女走过,他俩如入无人之境。潮水退去。他俩连连喘息。 柳建德塞给曲智红一叠人民币,然后起身要走。 曲智红双手将他紧紧抱住,眼里流淌着泪水。她的哭与笑同样迷人。 他俩长时间的沉默。 湘江水在他俩身边悄悄地流淌。 “哇!”夜空中一声鸟鸣,又嘎然而止,看不见鸟的影子。 柳建德终于开口了。他劝曲智红乘早回家休息。 曲智红不答话,双手将他搂抱得更紧。 柳建德的脸色渐渐下沉,他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懊悔。他不能做她的俘虏。他要尽快离去。他企图掰开曲智红的双手。 曲智红突然雷霆大发,吼道:“你把我当畜生呀!你玩够了,你快活了,就扔下我不管了。你今天要是不答应与我结婚,我就到你的上级去告你。我就到市委和市政府门前裸坐。让媒体和网络曝光。还你这厂长当不成。副厅长也升不成。我说得到做得到。你相信不相信?” 柳建德被怔住了。她最害怕曲智红走这一步棋。他不能激将,只能安抚。他摩擦着曲智红那一头瀑布般的发丝,喃喃地说:“我要是丢了厂长的宝座,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要是升不成副厅长,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如果出现那种情况,起码我就没有大把的钱给你花销。” 曲智红说:“你不与我结婚,我就不能一辈子花你的钱。” 柳建德恨不得抽她几个耳光,将她从糊涂中打醒。他忍住了。他的双手握得出水,嘴里却尽量说着温情的话。 曲智红是个美妙绝伦的女人,也是个变幻莫测的女人。此时她的态度变得异常温存,好像从来没有吵闹过。她的头依偎在柳建德的肩膀上,双手搂着柳建德的腰,沿湘江风光带缓缓移步。 这时,柳建德的手机响起,他正打算接听。曲智红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不由分说扔进了滚滚湘江。 柳建德怒火中烧,推了她一把,但又立刻强压住了火气。 曲智红伸着头,对他说:“你打!你不打我你就不是男子汉!” 柳建德生怕旁人听见,假装爱意的将她搂紧,用自己的舌尖堵住了她的嘴。 曲智红与他一阵狂吻,浑身上下变得软绵绵的,像一只温顺的羔羊。 柳建德见她不吵不闹了,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我明天8点要参加市委召开的拟任副厅长的集体谈话会议,我要在会上作10分钟的发言。明天晚上我们在自己的房子里相聚。” 曲智红说:“这些天你总是躲着我。这一分手,又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见到你。今夜你要跟我回家。你好久没回我们自己的家了。” 柳建德用好话哄着她:“等我正式上任副厅长,我会每天都陪你。”他还坚定地表示:“只要那老家伙退居二线,我就立刻与你结婚。” 曲智红明白柳建德所说的老家伙就是指程玉莲的父亲程副市长。她立刻又变了一副面孔,不吵不闹,只是流泪。她说:“你送我回家吧!” 柳建德没有办法,只好答应送她回家。 他俩手牵手沿着湘江风光带来到橘子洲大桥桥头。柳建德抬手招来一辆的士。曲智红却摇手将的士退走。她说:“就那么一点点路程,还是走吧!” 柳建德说:“我看你有点累。还是坐的士吧!” 曲智红坚决地摇头。她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能够长一些。过了今晚,我也许永远不可能与你在一起了。” 柳建德说:“你真的像个细妹子,喜欢讲些蠢话。”说着,他拉着曲智红往大桥北面走去。 柳建德搂着曲智红走了一段路。他欲止住脚步。他如果顺从地依着她去了他俩的秘密住所,接下来他俩就会为结婚的问题争来争去,而永远争不出一个结果。 曲智红不由分说,拉着他走进了街道旁边的一栋住宅楼。曲智红一边上楼一边问:“你怕我吃了你呀!不会的。你是我老公嘛!” 说着,她开锁进门。他俩穿过客厅,打开电视机背后的一道暗门,进入主卧室。柳建德第一眼就看见墙上增添了一幅40寸的他俩在北海银滩的合影。曲智红一身泳装,修长的双臂搂着他的腰,微仰一张银盘似的脸,对着他微笑,浑身上下,传递出千种风情,万般温柔。柳建德久久地望着这张照片,仿佛又回到了那甜蜜幸福的时刻。 曲智红利索地冲了一杯咖啡,摆放在柳建德面前。柳建德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咖啡喝进嘴里,品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万万没有想到,曲智红早已布置好了新房,而且布置得大有水准,远远超出了一流装饰公司的艺术标准。 曲智红对他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柳建德说:“红红!只要我俩感情好,办不办结婚手续,有什么关系呢?” 曲智红说:“我们只有做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才能白头偕老。你才永远是属于我的。” 说着,她打开平时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放在柳建德面前的桌子上,同时递上一支笔,说:“你在上面签字吧!今天你一定要签。” 柳建德扫了一眼,是一份他与程玉莲的协议离婚书。他感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太厉害了。他推开了协议离婚书。 曲智红举起了一块白花花的刀片,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喉管。她说:“你要不肯在上面签字,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柳建德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没有发作。他强装笑脸,对曲智红说:“那是何必呢?我要离婚,也不能这么急。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他仰躺在床上,努力避免与曲智红发生正面冲突。 曲智红盯着他,半晌不说一字。突然,她掏出刀片,朝自己手腕上划了两下,流出了黄豆般大的血珠。 柳建德没有往眼睛里放,他总以为曲智红只是吓唬他而已,不会真的下手。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曲智红见他无动于衷,觉得他的心太狠。于是扑上去,朝柳建德伸出了刀片。 柳建德抬手抵挡,正好打在了曲智红的脸上。曲智红发疯似地吼道:“好啊!你不但见死不救,还狠心打我!看来今生我俩是做不成夫妻了。既然如此,那就乘早一起死了,到阴槽地府去结婚吧!” 她举起刀片,扎向柳建德的脸。 …… 此时,柳建德回想到这一幕,浑身直哆嗦。他好不容易回到厂长办公室,走进里面套间,走向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他欲上床躺一躺。他走到床前,看到床上一团白光。他不禁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老板您终于回来了。” 柳建德听出是林妙颖的声音。他暗暗责怪这个女人太主动了,竟然赤条条地躺在了他床上。 柳建德:“你走吧!越快越好。” 林妙颖:“老板您今天怎么啦?” 柳建德:“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丝毫兴趣也没有。你赶快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林妙颖极不情愿地穿戴好衣服,十分失落地离去。 柳建德独自坐在床沿上,他掏出手机给章昌汉打电话,口气显得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他的目的就是要稳住章昌汉,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半点怀疑。 他俩在电话中哈哈不断。 第48章 再次预约 又过了一夜。 上午11时许,章昌汉给柳建德打电话。 章昌汉:“柳副厅长!您好!我是章昌汉。” 柳建德:“我的大侦探你别捉弄我好不好?什么厅长不厅长的!我还没看到红头文件呢!” 章昌汉:“你急什么!面包会有的。土豆会有的。” 柳建德:“你不用宽我的心。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你没有事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你说,你有什么指示?” 章昌汉:“你曾经许过的愿,是兑现,还是不兑现?” 柳建德:“我在你面前许过什么愿啦?” 章昌汉:“我说你是六月天的竹笋,变卦了吧!” 柳建德:“我这些日子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我向你许过什么愿,真的不记得了。” 章昌汉:“真是贵人健忘呀!你许下的诺言就不记得了!” 柳建德:“你有话直说吧!别绕来绕去绕弯子了。我受不了你这种折磨。” 章昌汉:“你不是说杀人碎尸案破获的那一天,你要在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为我们摆酒庆功吗?这话你就不记得了?” 柳建德:“当然记得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记得呢?” 章昌汉:“你今天就摆酒吧!” 柳建德:“你案子还没有破。凶手还没有抓到。你就想喝我摆的庆功酒?我不干!” 章昌汉:“你说案子不破,凶手不抓到,我能要你摆庆功酒吗?那不成了我老章讲话不算数了。你最了解我的性格,历来是有承诺,就有兑现。你说是不是?” 柳建德:“凶杀案真的破了?” 章昌汉:“这还能骗你不成!” 柳建德:“凶手真的抓到了?” 章昌汉:“等下喝酒时我就把凶手带到你面前来。” 柳建德:“凶手是什么人?” 章昌汉:“等下我把他带到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你见到就知道了。” 柳建德:“你不说我也能想象得到,一定是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家伙。” 章昌汉:“你还没有看到,就怎么知道其模样?” 柳建德:“把一个弱女子砍成那么多块,还放高压锅里煮,你说面善温和的人做得出来吗?你先给我透露一下,这家伙到底长什么模样?” 章昌汉:“我先不告诉你。我现在要你回答的是你摆酒,还是不摆酒?” 柳建德:“摆酒!当然摆酒!我的老朋友侦破了惊天大案,立下如此大的功劳,我不摆酒为你庆贺,你我还算共过生死同过患难的老朋友吗?” 章昌汉:“我替你向我的下属发请帖了。” 柳建德:“你告诉我有多少人?我好预订包厢。” 章昌汉:“连同你自己,20个人吧!” 柳建德:“春柳湖包厢可以吧?有22个位置。是老渡口国际大酒店最大气、最豪华的包厢。” 章昌汉:“可以!酒呢?喝什么酒?你别搞些内供酒给我们喝。难得敲你一次竹杠。” 柳建德:“是五十年浏阳河酒?还是老渡口白酒?任你挑选好啵?” 章昌汉:“开席前由我的兄弟们决定吧!” 柳建德:“若要发,不离八。今晚十八时,准时开席。预祝你们刑侦大队日后事业大发。逢案必破。逢犯罪分子必抓。” 章昌汉:“托你的吉言。老渡口国际大酒店春柳湖包厢,你我十八时相见。” 柳建德:“一言为定。” 章昌汉:“不许变卦。” 两人道了再见,挂断电话。 章昌汉心里感到很不踏实。从他刚才与柳建德的对话来看,柳建德怎么也不像杀害曲智红的凶手。是不是自己的侦查、推断有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如果抓了好人,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可是千古冤案。他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案情,对自己先前的推断产生了动摇。柳建德不是凶手。他只是与曲智红做了一场地下夫妻。他深爱曲智红。他不会杀害自己深爱的女人。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另一个男人。是柳建德的竞争对手。这个男人也深爱着曲智红,但他不能如愿以偿。他得不到的美人,绝不能让柳建德得到。所以他就对曲智红下了毒手。章昌汉想到此,不禁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 柳建德心里也不踏实。章昌汉抓到的凶手会是谁呢?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夜与曲智红厮打的情景。 当曲智红挥舞刀片刺向他的时候,他一跃而起,双手捞住曲智红的长发,按在床上,用膝盖压住了她的胸部,双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曲智红手里的刀片早已掉落,手脚死劲地挣扎。 柳建德的膝盖和双手压得更紧。 曲智红停止了挣扎。 柳建德这才松开了手和膝盖。他推了推曲智红,已经毫无动弹。他伸手探了探曲智红的鼻孔,已经停止了呼吸。 柳建德又害怕又懊悔。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一个曾经给了自己多少快乐的女人,竟然被自己活活地掐死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又推了推曲智红,千真万确,曲智红的确是被他掐死了。 柳建德不敢在爱情密室里久留,赶紧逃离了现场。他刚走出住宅楼,又停下了脚步。他刚才只是出于自卫,用的力气并不大,他也根本没打算要置曲智红于死地。曲智红怎么会气断身亡呢?肯定是一种假象。于是他又急步返回爱情密室…… 柳建德来不及往下想,他的手机响了。又是章昌汉打来的。 柳建德:“我的侦查英雄又有什么指示?” 章昌汉:“请你不要用这么刻毒的语言打击我的积极性好不好?” 柳建德:“这是我对你发自肺腑的尊重。” 章昌汉:“你是认为我根本抓不到杀害曲智红的凶手。” 柳建德:“我从来不怀疑你的侦查能力。” 章昌汉:“依你之见,凶手会是什么人?” 柳建德:“我又不是干公安的。我哪里会知道?你不是说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章昌汉:“我是想让你猜猜嘛!” 柳建德:“你让我猜任何问题都可以。惟独这个问题不能猜。” 章昌汉:“依你的。不猜就不猜。” 柳建德:“我还以为你那里又有什么变化呢?” 章昌汉:“你指的是什么变化?” 柳建德:“当然是今晚摆酒庆功的事嘛!” 章昌汉:“你我共同敲定了的事,还会有什么变化?” 柳建德:“不变?” 章昌汉:“绝对不变。” 第49章 谈笑风生 柳建德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下午下班时刻。他起身离开办公桌,打算应约去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主持庆功宴。不知怎的,他耳畔立刻回响起章昌汉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想这究竟是鸿门宴?还是庆功宴?他觉得既不是鸿门宴,也不是庆功宴。如果是鸿门宴,以章昌汉的性格应该是他主动设下宴席,然后用不容推却的口气邀请他赴宴。如果是庆功宴,章昌汉连谁是杀人凶手都没有搞清,谈何庆功?柳建德对自己说:管他什么宴不宴的,去与他们喝几杯就是了。他没跨出一步,又立刻退回到自己的真皮高靠椅上。他昨天与章昌汉喝酒干杯的一幕浮现在眼前。他一直怀疑那个与曲智红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章昌汉手下的侦查员装扮的。人世间根本不存在两副长得完全相同的面孔。哪怕是双胞胎也不可能雷同。章昌汉推出一个模拟版的曲智红,目的是试探他的反应。他联想起了三亚见到的那个曲智红,莫非也是章昌汉手下的侦查员。简直不可思议。由此看来,章昌汉约他主持的庆功宴,实际是他掏钱买单的鸿门宴。万万去不得。他呆若木鸡似的坐在那里,愁出了一身冷汗。 柳建德最终决定:既然有约,就不能失约。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约好十八时在老渡口国际大酒店春柳湖包厢举行的晚宴不能改变。他如果不去,就等于自行暴露。如果去,见机行事,有可能继续保持不败纪录。 湘江东岸。 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临江而立。 阳光下,书画家、作家吉成题写的极富个性的“老渡口国际大酒店”几个金色大字,如同腾空飞起的龙,好似迎风舞动的凤,照得半边江水熠熠生辉。 门前山石叠翠,飞瀑流水,小桥绕亭阁,红鲤嬉清波,垂柳绦绦,红花朵朵。成为江南美景的一个缩影。 大门口西侧,一座圆盘托起一把硕大的遮阳伞,一位身材高挑,五官优美的女保安,头顶红色蓓蕾帽,身着藏青保安服,腰系白牛皮带,手戴白纱套,笔挺地站立在圆盘上,面含职业化的微笑,打着职业化的手式,指挥斯科达、宝马、奥迪、奔驰、别克等等,鱼贯出入。 一辆黑色奥迪驶入大门,从美女保安面前经过时,轻轻地鸣了一声喇叭,美女保安向车上敬了一个礼,作为回答。奥迪在一位男保安的引领下,泊车。柳建德推开前车门,从驾驶室里钻出,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湘江西边,岳麓山顶峰的太阳,作了一口深呼吸。他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车门落锁。他喜欢独来独往,从不带司机。这在厂长、懂事长、总经理一类的企业家和厅局长一级的官员中极为鲜见。用他的话解释是为了节省企业运行成本,减少不必要的开支。这一点,还受到过媒体的赞誉和宣传。 柳建德迈着轻盈的脚步,穿过小桥流水,他没有赏花,也没有观鱼,直接朝酒店大楼走去。他的步子富有节奏感,两只锃亮的黑皮鞋轮换敲击着小桥上的木板,如同钢琴家的指头弹凑着键盘,发出美妙的音乐。他时刻保持着一副信心十足的派头。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从其外表就觉得他没有办不成的事。他是典型的硬派男子。 柳建德步入酒店大堂,大堂经理、总台服务人员都热情地向他点头致意,把含金量很高的笑容传递给他。柳建德同样回以点头和微笑。他是这里的常客,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与他相熟。他精干,但温和,没有大企业家的架子。人们都对他的印象特别的好。都认定他是个好人。都愿意为他服务。都把为他服务当成一种荣耀。 柳建德从人们对他的眼神中,享受到了成功人生的快乐和满足。他进入电梯,直达三楼。电梯开启,一位美丽的领班女郎迎候他从电梯中走出。走道两边,亭亭玉立在每个包厢门口的服务女生,都双手剪背,身子前倾,向他发出美妙动听的招呼:“欢迎柳总光临!” 柳建德对每个女生都轻轻地挥挥手,很有风度和礼貌地回以谢意。 领班女郎引领柳建德朝事先预订的名为春柳湖的豪华包厢走去,边走边对他说:“有几个客人已经到了。” 柳建德“哦”了一声,说:“我喜欢这种人。在预约的时间前到达,就是对他人的尊重。” 领班女郎微微地笑了,伸手推开厚重气派的楠木门,道:“柳老板请进!” 柳建德出现在包厢门口。他原以为章昌汉早已领着他的侦查员严阵以待,等着他自投罗网。眼前事实出乎想象。包厢里,根本没看到章昌汉的影子,只有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闹个没完。当看见他的出现,都赶紧起身相迎,一口同声的招呼:“柳副厅长好!” 柳建德绷紧的神经顿时彻底松驰下来。他摇摇手,哈哈一笑,道:“你们不愧是章昌汉的弟子,跟着他瞎起哄。副厅长还没行文,他就给叫开了。不了解我的人,还以为是我自己廹不及待,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几个年轻人说:“您的确名符其实,众望所归嘛!你出任厅长,我们都感到十分荣耀。这脸上格外有光。” 柳建德:“你们不仅侦查破案有一套,说话也很有水平。如今的年轻刑警真是了不得!” 这时,包厢门里又走进几个年轻人,说:“柳副厅长夸奖谁呢?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柳建德回头一看,笑道:“又是章昌汉的徒弟来了。”他朝一排沙发挥挥手,说:“请坐!你们都是年轻有为的侦查英雄。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们的师傅呢?他怎么姗姗来迟?” 小虎队长洪先杰说:“章大队长半路上被人拦住有点事。应该马上就到了。” 柳建德:“我订了这么大个包厢。怎么只来了你们几个?还有人呢?” “有的正在路上往这里赶,有的已经到了包厢外。” 这时,包厢服务女生问他要喝什么茶? 柳建德说:“甘草莲芯。我最近火气重,需要清清火。小伙子们要喝什么茶呀?尽管按各自的兴趣点就是了。不必替我节省。” 小虎队员们相互看了看,都说:“我们最近也是火气重,也需要清清火。像柳副厅长一样,每人也来一杯甘草莲芯。” 说话间,服务女生首先把一杯热汽腾腾的甘草莲芯递到柳建德手上。柳建德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放到了面前的红木茶几上。他对服务女生问道:“美女你怎么还不给这帮帅哥上茶呀?” 服务女生回答:“就上。马上就上。”接着将冲泡好的一杯杯甘草莲芯,很有礼貌地递进小虎队员们手上。 这时,一位挂领班胸牌的服务女生捧着一本精致豪华的菜谱,款款走到柳建德身边,双膝蹲下,用尊重的口吻问:“柳老板!现在点菜?还是等下点菜?” 柳建德说:“再等等。等主宾来了点菜吧!”他问小虎队员们:“小伙子们!章昌汉哪像给你们当头的人?吃饭都不积极,总是在后面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 “你又在我的队员面前说我的坏话。” 章昌汉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你看我不是来了吗?” 柳建德:“你要怕我说,你就改一改朋友聚会你总是迟到的老毛病嘛!” 章昌汉:“我也是没有办法咧!不是我想走,我就能走得开的。” 柳建德看了看章昌汉身后,又探头看了看门外,问:“你一个人来的?” 章昌汉:“你又没有要我带老婆。” 柳建德:“看看你这个人,讲话不算数。” 章昌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故意问:“我哪里讲话不算数了?” 柳建德:“你不把杀人凶手押来,我们哪叫庆功宴呀?” 章昌汉:“这个你放心。用不着我们押,凶手就会到这里来。” 柳建德:“你就喜欢吹牛。” 章昌汉:“等会你看事实吧!” 柳建德:“凶手是个什么角色?” 章昌汉:“等下你就知道了。” 柳建德:“要你的人尽快把杀人凶手押过来不行吗?” 章昌汉:“你何必着急。” 柳建德:“让我开开眼界嘛!” 章昌汉:“你放心。我们肯定让你看到凶手。” 柳建德:“那好。我相信你不会在我面前吹牛皮。你现在开始点菜吧!” 章昌汉:“我点菜?你肯把这权力下放给我?” 柳建德:“今天是为你们成功侦破凶杀案举行庆功宴。当然要由你这当刑侦大队长的点菜嘛!你别推了,抓紧时间点菜吧!” 章昌汉:“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点菜了。请美女把菜谱拿过来看看。今天有什么特价菜?” 领班的服务女生边递上菜谱边说:“霸王别鸡、青椒河虾、荷叶蒸蛋。每席限点一款。” 章昌汉:“每款价格多少?” 领班女生:“每款10元。” 章昌汉征询柳建德的意见:“特价菜就点霸王别鸡这一款,你看怎么样?” 柳建德:“今天你做主。价格高低你不用考虑。反正我买单。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章昌汉:“难得你大方一回。我就不客气,开始点菜了。美女你记下。一网打尽。插翅难逃。水中捞月。” 柳建德以前听这些菜名,觉得挺有趣,不知为什么,今天听起来倒觉得很刺耳。他说:“你全点的些鱼类,而且全是火锅,一网打尽是火锅煮银鱼,插翅难逃是火锅下才鱼片,水中捞月是火锅煮翘鱼丸。你如果再点一款三下五除二(鳝鱼煮黄瓜),岂不成了全鱼席了。” 章昌汉说:“多吃鱼好啊!鱼是补脑的。鱼吃的越多,人的大脑就越聪明。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鱼了吗?难道今天不喜欢了?” 柳建德:“我除了天上的飞机,地上的拖拉机不吃以外,见什么吃什么。就看你们小虎队的年轻人合不合口味?” 小虎队员们:“大队长最了解我们了,我们喜欢的口味,他心里都有数。” 章昌汉:“下面就不点鱼类了。来个韮菜捆茶囟蛋可以啵?” 柳建德:“可以。” 章昌汉:“大闸蟹68元一只。贵了点。不点算了。” 柳建德:“点吧!既然是给大家庆功,总得有几道上色的菜嘛!” 章昌汉:“你舍得让我们的侦查员饱口福,我当然支持嘛!美女!每人一份大闸蟹。好了,再配上宁乡花猪肉、浏阳黑山羊、汉寿野鸭,还来两个青菜,两个点心就可以了。” 柳建德:“还加个素炒藕尖。” 章昌汉:“行了。少了再加。” 服务女生:“可以下单了吗?” 章昌汉:“可以。” 柳建德:“你不是说有20个人聚餐吗?这几个位置还空着。他们怎么连吃饭都不积极?” 章昌汉:“他们有点事,马上就到了。” 柳建德:“你说迟到的是些什么人嘛?” 章昌汉:“或许你都认识。” 第50章 别无选择 正在这时,小虎队员邓向群走进了包厢,笑嘻嘻地朝柳建德打招呼。 柳建德:“终于又来了一位。从现在开始,下面来的一律罚酒三杯。你们赞成不赞成?” 大家异口同声:“赞成!完全赞成!” 服务女生问:“柳老板!可以起菜了吗?” 柳建德:“起菜吧!” 包厢门里走进两位胸前挂授带的年轻美女,一个挂的是浏阳河年份酒,一个挂的是老渡口白酒。两位美女同时问:“请问来点什么酒水?” 柳建德:“昌汉你说呢?” 章昌汉问小虎队员们:“大家的意见呢?” 小虎队员们:“老渡口白酒。” 章昌汉:“先来四瓶。” 柳建德:“不不不!美女!干脆搬一箱。” 章昌汉:“太多了吧。” 柳建德:“要喝就喝好,别到口不到肚。” 章昌汉:“只能喝好,不能喝醉。今天晚上还有案子要办。” 柳建德:“如今这社会,办不完的案子,抓不完的嫌犯。听我的,休息个把晚上,误了事我担责。” 章昌汉:“误了事你可负责不起哟!” 柳建德:“无非跑两个嫌疑犯,有什么了不起。追回来就是了。” 说话间,一道道菜肴通过包厢的上菜窗口,从走廊往包厢里头递进。包厢服务女生把一道道菜肴端上桌。 随之,一箱老渡口白酒搬进来了。在柳建德的指挥下,服务女生开了箱,拿出一瓶瓶酒,开盖,再把高脚玻璃杯摆成一排,全部酌满酒,推动可以旋转的圆桌面,让每个人选上一杯。 章昌汉:“建德!你请客。你剪彩呀!” 柳建德:“还有四个位置空着。既然是庆功宴,我看还是等你的部下全到齐了为好。” 章昌汉:“你先说几句嘛!” 柳建德:“一个不到,我不举杯。” 文成浩:“您就是这个脾气。听您厂里的人说,您无论召开大小会议,如果有一个人没有到,您就不作报告。” 柳建德:“那是当然嘛!如果今天张三不到,明天李四就会不到,那还谈什么领导权威。” 章昌汉:“你这是对我的批评呀!”说着,他立刻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对着里面大声责问:“陈纯丽、李鸣乐你们几个为什么迟迟不到?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队长您别发火。我们立马就到。” 包厢里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这回答是从门外直接传进来的。 话音未落,包厢门推开,一位女子出现在包厢门口。 “柳厂长请客,我迟到了,十分对不起。” 柳建德见到这位女子,不禁暗吃一惊,其长相,声音,神态,均与曲智红没有丝毫差别,完全是一个再版。幸亏他昨天有着一场相同的经历,加之来此之前他已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然他又会被吓得大叫。此时他稳坐主持席,不露声色地对章昌汉问道:“这个人是谁?” 章昌汉:“你不认识?” 柳建德:“是你的侦查员吗?” 章昌汉:“你看像不像?” 陈纯丽:“你不认识我啦?” 柳建德:“我从来没见过你呀!” 陈纯丽:“不见得吧!” 章昌汉:“来!过来!你坐到柳厂长身边来嘛。让他好好认认,看他到底见没见过你。” 陈纯丽在柳建德右边的位置坐下。 柳建德:“我与这位大美女是初次相见。” 陈纯丽立刻掏出一张曲智红与柳建德的合影,摆在他面前:“你看看!你我难道是初次相见?” 柳建德心惊肉跳,但他表面上没有丁点流露。他看了看照片,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电脑合成的嘛。美女你可是侵犯了我的肖相权。我可以找你打官司。” 陈纯丽:“好啊!打官司我奉陪。” 柳建德:“输了官司就要赔我一大笔钱。你赔得起吗?” 陈纯丽:“我包赢不输。” 柳建德以调侃的口吻问道:“美女你凭什么赢我?” 李鸣乐从门外走进:“我给她作证。” 柳建德:“又是一位美女。你的证据呢?能不能先出示给我看看?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我们一齐举杯吧!” 李鸣乐一手按住他的肩:“柳厂长这不是开玩笑,还是先请你看看我的证据吧!” 柳建德转对章昌汉:“这位美女也是你的侦查员?” 章昌汉:“你说的一点不错。” 柳建德:“这两位美女究竟是什么意思?” 章昌汉:“我也不明白。你问问她俩吧!” 柳建德:“我知道。如今的美女就是喜欢开玩笑。” 李鸣乐:“柳厂长对不起。我可全是当真。” 柳建德:“我不明白你要当什么真?我也不明白你要拿什么当真?” 李鸣乐:“你不用问。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春柳湖包厢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似的。 李鸣乐对着包厢后面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邓向群回答:“一切就绪。” 李鸣乐:“开始!” 柳建德心里暗暗发慌,感觉事情对他十分不妙。他表面强装镇静,对章昌汉说:“这些年轻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章昌汉:“我也不知道呀!” 这时,春柳湖包厢的大灯全部被关掉,只留下吊顶上面的几只小彩灯,光线若明若暗。 柳建德:“这哪还像聚餐?搞得人头昏脑胀的。我不陪你们玩了。” 李鸣乐:“请柳厂长抬起头看看墙上的大屏幕。” 柳建德:“光光的一道墙,哪有什么大屏幕?” 李鸣乐:“你马上就能看到。” 话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一块大屏幕从墙顶滑下,挂在了墙壁的正中间。随着音乐声起,一道光柱射向大屏幕,一幅幅画面在屏幕上滚动,光亮显眼,清晰夺目,蓝天白云,海浪巨轮,一驾银鹰划过海峡,徐徐降落在椰树环抱的机场。文成浩、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走下弦梯。一辆警车穿越车流人流。海口市老渡口国际大酒店,五公祠,椰风包厢,万泉河畔,天涯海角,画面中既有美丽诱人的风光,又有惊心动魄的打斗,简直是一部上好的多集悬疑连续剧,它真实记录了文成浩、邓向群、李鸣乐、陈纯丽跟踪柳建德的全过程。 刚开始播出,柳建德还勉强坐得住,随着播放的内容越来越深入,越扎实,他浑身颤抖,脸上的汗水像接了线似的流。他几次起身,都被陈纯丽、李鸣乐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往下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一切行动全在章昌汉的掌控之中。他暗暗咬牙痛恨:章昌汉这家伙真是心狠手毒,嘴里口口声声与他是几十年同生共死的老朋友,暗地里却对他展开了全面跟踪侦查。他悔不该把章昌汉、胡旭英夫妇当真心朋友。他苦苦为之奋斗的一切全部都完了。他胸口绞痛难耐。他突然大声吼叫: “放开我!我要见程副省长!” 章昌汉:“你现在要见谁都没有用。你还是继续把这片子看完吧!” 柳建德:“不看了。我不看了。”他抓住章昌汉的手,大声喊道: “昌汉!看在你我几十年的朋友情份上,你要救救我呀!” 章昌汉:“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柳建德:“你能救我!” 章昌汉:“只有你自己救自己。” 柳建德:“我明白了。我自己救自己。我投案自首。我坦白交待。你给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就能保住我一条性命。” 章昌汉:“你又错了。你如果弄虚作假,只能加速你的死亡进程。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按照法律要求,把你所犯罪行如实交待清楚。那样,不说你的生命能否延续,至少你的灵魂能够得到挽救。” 柳建德:“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章昌汉:“别无选择。” 柳建德抓住章昌汉的双手,低垂着头,泣不成声。 第51章 罪恶滔天 “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对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往往会咬牙切齿发出的怒吼。言为心声。这是恨的表达。真正付诸“千刀万剐”者,古今中外,无记载可查。时至今日,也就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主导社会潮流的时代,满身光环的柳建德将“千刀万剐”付诸了行动。他“千刀万剐”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他爱得火山般炽烈,大海般深沉的绝世美女。 在铁的事实面前,柳建德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残酷杀害曲智红,并将其分尸、煮尸的犯罪过程。 那夜,柳建德杀害曲智红回到家,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好久没有这样美美地睡过了。他起床后赶紧奔向竞聘副厅长的会场。他演讲大获成功,与会的人都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有的索性直呼他柳副厅长。10时散会,他直接回到碧波风机厂,像往日一样指挥厂里的工作。与平时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往日那样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而是穿梭于各行政科室与生产车间,了解干部队伍的思想动态,检查生产情况,他无论发现没发现问题,都会对下属指手画脚地作一番指示,发一通号令。 中午,全厂人都去厂里的食堂用餐,柳建德仍稳稳地坐在厂长办公室,挥笔批阅文件,显得很繁忙。后勤科长郝梦力按平时的做法派人将四菜一汤送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破天荒地给送饭菜的后勤工人递了一支烟,并说了一声“谢谢”。后勤工人很感动,连声催他趁热用餐。他说他把手头几分急件处理完毕,马上就把饭菜消灭光。他把后勤工人打发走,痴痴地盯着饭菜,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只喝了几口山菌汤,饭菜连动也没有动一筷,就悄悄地全部倒进了卫生间的下水管。他无论怎么强打精神,佯装镇定,他总是忘不了曲智红那张美丽的脸蛋,他与曲智红交往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曲智红的笑容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内心一声声的叹息,那夜在情未了夜总会不遇上这个妖精般的女人,后来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与曲智红会弄成这种结局。他后悔不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结束了曲智红的性命,日后再没有人烦他了,再没有人緾他了。他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了。然而曲智红的尸体还在那里,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发现。公安追查起来,自然会追到他头上。杀人偿命。他的一切都全完了。他思来想去,心有不甘。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美好生活和大好前程。他打定主意:毁尸灭迹。他要求自己做得干净利索,不留蛛丝马迹。柳建德吩咐可靠的人从工厂的食堂里拿来了食用碱,又要来了一捆纤维绳,然后回家拿了一个人造革背袋。 柳建德独自来到下河街,乘人不注意时,潜入了他和曲智红的爱情密室。他推暗开门,走进卧房,看见曲智红闭着两只眼睛仰躺在染有几丝血迹的床单上,就像平时与他做爱后睡熟了一样。他打量着这个绝代美人,眼里流下了泪水。他想到这个美女从此再也不属于他了,再也不能与她耕云播雨了,再也不能与她推波助澜了,他抱着她一阵狂吻,两腿之间躁动异常。他疯狂地扒光了曲智红身上的衣服,残忍地奸尸发泄。暴风雨过去,他推开了僵硬的她,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他心里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女人!是你把我的美好前程全毁了。是你把我的幸福家庭全毁了。你这妖魔。你这祸水。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好死。柳建德气愤难平,他操起菜刀,对准曲智红的尸体,一刀下去,又是一刀,一刀下去,跟着一刀,一刀又一刀,一刀接一刀,一刀连一刀,一刀再一刀。他凶残地将曲智红的尸体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他打开了厨房里的液化汽灶,架起了高压锅,将尸块放进了高压锅里,然后放进了几瓢水。 柳建德在厨房里守了大半天加一个通晚。他不停地往高压锅里加水,又不停地将高压锅里的水倒入便池。他捞出尚未煮烂的尸骨,装进人造革袋子里。 柳建德将室内擦洗了一遍又一遍,他反复打量,直到看不出半点痕迹,他才住了手。他趁天还没亮,提着人造革袋子离开了这栋小楼。 柳建德来到远离下河街十多公里的一所小学校,将尸骨撒于校园内的绿化树墙下。他制造了旷古未闻的碎尸、煮尸灭迹案。他觉得自己的手段很高明,死无对证,他的罪行永远都不会败露。他心安理得地又回到了他的厂长办公室,继续他的发号施令。 …… 章昌汉与柳建德反复较量,终于破获了这起影响极大的恶性杀人案。群众拍手称快。 柳建德被戴上了脚镣手铐,从拘留所到看守所,他再也没有走出铁窗一步。一个月后,柳建德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五十天之后,柳建德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一个罪恶的躯体和灵魂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