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鳯宫:鸾倾阙》
第1章 女诫
宫里最得宠的辰妃死了,病殁。
消息传开,欷歔一片。
凡死了人,忌讳死因,或是获罪赐死的宫嫔,对外都称是病殁。
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冷眼观望,有人私下议论,却独独不敢说出那最至命的两个字。
饶是不说,还是疯传开。
辰妃赎乱宫闱,与枫将军一起生下孽种……
滔天谎言瞒了近六年,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当场刺杀了二人,雨后清风涤尽杀戮后的血腥余味,桐莘宫从一度的辉煌荣耀到今日冷清萧条,再无人踏进。
那位出生时曾经名动一时的倾城公主也渐渐被皇上遗忘在脑后,再不提起。
他似乎有意遗忘她,也有意忘了她死去的母亲,偌大宫中,偶有人提起,也只是叹气,可惜那孩子倾城之貌,奈何只是孽种。
孽种,这两个字如同针扎一般,深深刺透了我的心。
辰妃逝去至今,两年的时光悄然而过,皇上上朝下朝,宠姬纳嫔,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然而,他却再不曾有过微笑。
笑,悲伤,欢乐……
看似平常的一切,已经都与他无缘。
年近四十的年纪,正当壮年,头发却已花白,御岸后的那人显出龙钟老态,他仰头喝尽金樽里的酒,肆意微笑,对着底下的舞姬大声喊赏,没错,他在笑着,狂妄而放浪。
他笑,可是我却看不到他脸上的笑意。相反的,我看到了他内心的煎熬,痛苦……
而大殿上,这些个被他宠过的女子,将来也都会成为后宫的历史,莺艳成群,再没有比她们妖艳,能够蛊惑人心。
她们有名分,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到八十一御女这些名正言顺的,再到那些散号,才人,采女,左右娥英等。
然而,远远不止,单单王的嫔妃们,就占据了大半个后宫,剩下的,是他源源不断诞生的子嗣,公主,皇子,个个有名分,个个有封号,
宫宴之上,随在母妃身侧,衣着光鲜,唯有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带着静,被庞大的家族挤到最边缘的位置,隔着遥遥的距离看向我的父皇奢糜无度的齐王。
他原本平静,随着我视线的越来越执着,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般,突然转头看向我,
我的心焉得抽紧,生出狂喜,立刻坐正身子,低头整了整身上那件朴素至极的衣服,因为太过朴素,因为别的公主都穿着绫罗,于是我显得格外寒酸,可我的坐姿是正确的,身为公主该有的端正,优雅……
我都做到了。
这些礼仪,我曾让静无数次的教给我,只为了在有一天的宫宴上,可以让父皇看到。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
“静,父皇看我了,他注意到我了。”我低着头,用欣喜的口气对我的宫女说。
薇静美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轻轻为我理了理鬓边散落的碎发,“是啊公主,皇上还是惦念着公主的。”
两年来,她一直这样说着,我也一直相信。
相信她说的,两年前的一切都只是谣传,母妃没有通奸,父皇也没有痛下杀手,母妃是病死的,静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不疑?
我抬起头,勇敢得看向父皇,然而,他酒后迷茫的的眸光只是一掠而过,落到了我身边的十七公主身上。
“云湖最近长高了不少,朕听太傅说你近来的功课很好。”
一句话,让我的心跌到了谷底,我转身看向穿着华服的十七公主,被父皇当众夸奖,她好不得意,微笑着站起来,对皇上行了个礼,“谢父皇夸奖,一切都是老师教的好。”
“懂得谦卑,好孩子。”父皇再次夸赞,随手将桌子上一盘小点心赐给她吃。
“都学了些什么,说给父皇听听。”他的口吻是那么和谒,看她的目光是那么温和,让我嫉妒,我紧紧握着双手,劣质的布料因抓揉而变皱。
静的双手无声得放到我小小的肩膀,“公主……”
我一声不哼,紧紧握着双手,用凄怨的目光看着父皇。
是从何时起,我那和谒慈祥的父皇已经渐渐远离,我闭着眼睛回忆,努力翻找那些带血的回忆,然后发现,他早就在两年前跟着我可怜的母亲一起死了。
“儿臣学了《烈女传》,《女诫》。”云湖公主笑着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端庄。
“哦是吗,学了《女诫》,那就背一段来听听。”
“是父皇。”十七公主俯了俯身,随即流利的背起来,“《女诫》里教导女子要三从四德,三从是指,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指,妇德,妇容,妇言,妇工……”
或许是我看他的目光太强烈,亦或许是我看得太久,他竟然转头看了我。
只一眼,就能让我心绪澎湃。
我紧张的回视他,尽管害怕也逼自己迎头上去。
静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无声的给我力量。
“那么你学过《女诫》吗?”他开口问话,罔顾一旁尴尬被打断的十七公主。
委屈的十七公主看看父皇,再看看我,扭头偎进母妃的怀里小声哭泣。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等着看,皇上突然提起这个失宠已久的倾城公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主太多,皇子也太多,皇家的纷争永远没有停息,有上位的,就有下去的。
我明白她们的目光,一个个,无非觉得诧异,担心,诧异父皇怎么突然想起我,担心父皇对母妃的感情死灰复燃,转加到我身上。
我在众的的目光下,缓缓站起身,“读过。”
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他轻笑,却不再说话,我知道他在笑什么,宫里的太傅,从来不教获罪宫嫔的孩子,而我所学,都是由薇静亲自教的。
他是在嘲笑我,笑我不甘岑寂。
他一手撑着额角,靠在那里思考着什么,隔了许久才道:“知道七出吗?”
“知道。”我不卑不亢的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说来听听。”他平稳的男性嗓音低沉着,缓缓传过来。
第2章 帝王风度
“不顺父母,无子,妒,淫,有恶疾,口多言,盗窃。”我平静得说完,目光紧盯他的表情,我希望可以从上面找到欣赏,欣慰,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哪怕只是平淡也好。
可是他却怒了,没来由得沉下了目光,与刚才看十七公主时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既然背得出来,那你懂得其中的意思吗?”他问,用前所未有冰冷的声音。
“懂,静教过我。”我直言不讳,转身对薇静微笑。
她担忧得看着我,因为我只有在伤心时才会微笑,越笑得魇,就越伤心,她轻轻摇着头,欲言又止。
那时,我还太小,还不懂得薇静的意思,后来我懂了,可也晚了。
此刻,遥遥忆起,在母妃死后的某天下午,阳光和暖,桐莘宫绿荫盈盈,我六岁,偎在静怀里听她念书。
当她念到七出,告诉我女子的七出之条,我懵懂得接近无知,却从中听出片片面面,于是好奇的支起小脑袋,“静,为什么不能无子,不能妒,不能多言,盗窃与淫,那如果我想孝顺父母,却没有人愿意接受我呢?”
静无言,将我抱得更紧,“公主,因为自古以来,女子的守则就是这样。”
“可是,我想……我大概不是个好女人,因为我犯了七出之条。”
我认真的道,小小的眉头皱起。
薇静原本忧郁,听了我的话噗哧笑出声来,强装正经问我,“公主,你犯了哪一条?”
“我妒忌。”我小声的道,平静得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静,我嫉妒他们的幸福,他们能得到父皇和母妃的爱……”
静脸上笑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疼惜,还有惊吓,“公主……”
她怯懦的唤我,像是突然不认识了,“公主,你还小,这些事情都不该由你来承担的。”
她紧紧的抱着我,用她的体温温暖我。
那一年,我六岁,听我说这翻话的人是静,我的帖身宫女,也是母妃的帖身丫鬟,而今,我七岁,听我说这话人换成了北齐帝国的国王,还有他的诸多嫔妃与孩子。
“七出”之条是男子休妻之时所要具备的七个条件,当妻子犯了其中一条时,丈夫就可以把她赶出家门。”我恭声回答。
父皇脸上露出微笑,略带凉意,“很好,七出之条,是你该牢牢记住的。”
“父皇认为我大有可能会犯下吗?”我本能的反问,问题甚至没有经过大脑。
他有些诧异于我的反映,毕竟,这些不是该属于一个七岁女童该有的思维,这些敏锐与聪慧……像是与生俱来的屏障,将我与正常人区分开来。
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他怔愣着,没有说话,我却笑了,双鸾髻上垂下的丝带飘荡在颊边。
我接着道:“知女莫若父,没错,如果将来,我的夫君也是位君王的话,也有这么多妻妾的话,我可能做不到三从四德,恪守不了本份。”
我的母妃死了,而他不断纳嫔,我不禁悲哀得想,眼前这个男人,他真得是我的父皇吗?真得是那个疼爱我,怜惜我,在我出生之日高兴得龙颜大悦,当即赐下倾城为名的父皇吗?
一时间,乐声停了,殿里静了好多,窗外的雨声也变得十分刺耳,飒飒,沥沥……
不知过了多久,清晰的碎瓷声打破了这份接近死亡的平静,他愤怒得站起身来,将一个银盘砸向我,鲜红的苹果滚落一地。
我额角流下血来,同它们的色泽一样。
“公主,你没事罢?”静担忧得察看着我的伤口,将我护到身后。
我平静得低着头,没有眼泪,也没有哭。
“孽种,你果然遗传了你母亲的血统,你骨子里跟她一样,一样的淫。”他如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一遍遍的指责我。
从这一刻起,我便知道,静骗了我,母妃是被父皇杀死的。
也是从这一刻,他再也不是我父皇,他只是冰冷,淫糜,残暴的齐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任何……
发了疯的父皇冲下来,一把将静挥开,他用双臂能够得着的一切东西砸向我,尊夫人们带着宫女纷纷避让开来。
我无力的躺在地上,任凭父皇怎么折磨都不开口求饶,也不说一句话,不落泪。
我蜷曲着身子,像受伤的小兽,将自己保护起来。
因为我知道,现在,没人能保护我,只有我自己。
父皇叫骂着,跳跃着,完全失了帝王风度,看着他如此发疯发颠,我竟然笑了。
是的,我该笑不是吗?时隔这么久,他却仍然激动,因为我一句话,让他想起了不忠的母妃,他或许恨,可是他却永远忘不掉她。
砸向我的东西如纷落的雨点,我从缝隙中睁开眼,看向遥远的天空,娘,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别看到这一幕,女儿不疼,一点都不疼。
过了许久,他终于打累了,将手里最后一个碗盖扔到我身上,然后拂袖离去。
“公主。”静心疼得扑过来,抱着我,“公主,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天上的小姐交待,公主……”
我奄奄一息偎在她怀里,艰难得发出声音“静……我不会死。”
我没死,尽管那个人吩咐不让太医来为我诊治,我仍然活下来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静问我,为什么要在殿上那样说。
我苦笑着,因为我从他眸子里看到了不屑,看到了轻藐。
不是,静痛苦的摇头,她太了解我了,因为你不相信奴婢的话,你一直想弄清楚事实真相,所以你故意激怒皇上。
我无声的微笑,不承认,也不否定。
静哭得更大声,伏到我的床边,“公主,你不该这么傻的,小姐在天上看着会伤心的,你是皇上的女儿。”
她告诉我,我是那个暴君的女儿,只是我不再相信。
而那天,我无意间说的话,也恰恰改变了我的一生,机缘,就是那么巧合。
到秋天,我伤已全好,只是在额角留下一个不起眼的疤痕,我坐在镜前,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静跪在身后为我梳头,“公主不必担心,这块疤用水粉盖一下就看不出来了,一点都不影响公主的美。”
第3章 八岁生日
她以为我在看那块疤,而我只是在看自己的脸。
“静,你骗了我。”我平静得道,从镜子里看向她。
她在我的目光下瑟缩了下肩,低着头道:“公主……”
我抽回目光轻笑,打断她,“虽然你骗我,可是我不恨你,两年的时间,
更能让我成熟,也更能让我成长,亲耳听到那个人说出事实真相,会让我记得更清楚。”
“公主。”静怯懦得看着我。
“静,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我问,目光中流露出渴望,“长大了,就能离开这里。”
我没有说明,静却懂得我的话。
从古至今,皇帝的公主能永永远远的离开皇宫,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嫁人。
我愿意嫁人,哪怕让我守着三从四德也好,只是别让我待在这里,杀死我父母的仇人就在这宫里。
我怕自己会失控,将所有的恨都发泄出来。
“公主,其实……皇上今天下旨,让公主迁到南宫偏院。”她小声说,怯懦得低下头。
我脸上渐渐露出微笑,转身看向她,“看来,他也不愿意看到我。”
静抬起头看我,凝视了很久,“公主,您长得越来越像小姐了。”
我冷笑,“因为我长得像母妃,所以那人不喜欢我,也因为我长得像母妃,所以那天,他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何为七出?”他分明就是把我当成了母亲。“所以才要把我远远的打发开,不是吗?”
我脸上的笑越来越深邃,完全不像是个七岁的孩子。
“公主……”静怯懦得看着我。
“您是皇上孩子,是真的。”她拉着我的胳膊说。
“静,我宁愿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我用力甩开她的手,起身向寝宫走去。
他杀死了娘,却留下我,还让我继续在桐莘宫住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驱逐我离开他的视线,想想这些,我应该感谢他了不是吗?必竟他没有抛弃我,把我扔到万恶的世俗民间。
可我宁愿到民间去。
我冷冷的离去,留下静寂寞的身影。
我知道她在看我,用疼痛的目光,可是我如此绝然。
南宫偏院远远要比我想像中破旧,荒乱的杂草蔓延丛生,房屋年久失修,每逢下雨就会渗露,静用一支支破罐子接水,长的,圆的,扁的,琳琳琅琅……
她左右避让,走路时格外小心。
昏黄的油灯下,我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静匆匆碌碌身影,有些心疼。
那人已经收回了我所有的宫女,连最初两个管打扫煮饭的都不留,在这里,只有我跟静,当我吃着清粥小菜,听静叫我公主时,那种讽刺的感觉就会愈来愈强烈。
公主这个身份,是他留给我的唯一法码。
“公主,都好了,我们可以睡了。“静笑着走过来,脸上的微笑依旧温暖。
她似乎看得很开,无论怎么艰辛都能想办法让自己平静面对。
“静,如果要一辈子住在这里,那怎么办?”
“不会的公主,等你长大了,皇上就会下旨指婚,到时,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小心安慰我,目光却流露出忧郁。
因为她比我更清楚,如果那人成心冷落我,我就有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终老一生。
静脱了湿衣服凉在衣架上,换上寝衣。
看着她冻得发抖,我小声道:“静,今晚跟我一起睡罢。”
“不可以的公主,奴婢怎么能跟主子睡一张床呢?”她慌忙拒绝,誓死都要遵守着宫中的理法。
我在心中苦笑,看着她认真表情,笑得越发凄凉,“静,我从来没拿你当过奴婢。”
自从母妃死后,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离不弃的照顾我。
或者,她是遵从着母妃死前的遗愿,可我仍然感激她。
没有她,我将更加孤寂。
“那……就一晚。”她犹豫着,怯懦得伸出一根手指。
“好,快上来。”我欣然露出笑容,为她让出位子。
静脱了鞋上来,她的肌肤冰凉,我偎在她的怀里安然睡去。
南宫偏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无波。
闲暇时,静也会教我读书写字,用母妃当年用过的琴教我弹琴,当指尖碰到琴弦,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母妃。
我的琴艺进步得飞快,让静咋舌。
“公主真是绝顶聪明。”她时常这么夸我。
第二年开春,是我八岁的生日。
静把每月的份例中米面拿出一半换回平时吃不到的糕点水果和肉蛋,看到一桌子丰盛的食物,我幽幽的叹息,“静,吃完这些,我们下半个月要怎么生活?”
静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公主,奴婢只是想给公主过个像样的生日。”
“静,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有能耐,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我走过去,轻轻将头靠在她身上。
我善良的静,我怎么忍心怪她呢?
我知道她早有打算,她会将自己的那部分口粮省下来给我吃,然后自己用清汤寡水裹腹。
“公主。”
“嘘,什么都不要说,”我出声打断她,拉着她在桌子旁坐下,“我们快吃罢,这么多好吃的,可以大吃一顿了……”
我努力微笑,装出快乐的样子。
然而我们彼此都清楚,我不快乐。
吃过饭,静带着我去了御花园赏花,荡秋千,直到傍晚才回宫。
我有些累,回到宫中就躺下睡了。
天色转暗,静关了宫门正要返回,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开门……”
“谁呀”静疑惑的问,有些戒备。
南宫偏院位置偏僻,很少有人过来。
“谁呀?”她再次问道,将头轻轻靠到门板上听动静。
“是我。”来人道。
这时,薇静才听出来人是谁,忙开了门,笑着迎出去,“原来是王公公啊,这么晚了,不知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王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往日娘娘受宠时,她们也时常来往,只是一朝获了罪,大家避都避不及,于是渐渐疏远了。
墙倒众人推,对于这些事情,她早已看得很开。
第4章 渺小
“皇上召倾城公主过去,你快点进去帮公主准备一下跟我走罢。”王公公说道,一边向里张望着。
他站在原地的双脚未动,似乎并不想进去坐坐。
直到这时,薇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顶轿子。
“是,奴婢这就去。”薇静恭声应着,口上说去,却迟迟不动。
王公公也发现了,他用精明锐利的目光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抄起手,“怎么还不去?静姑娘,这几年你可是越发消瘦了。”
“是啊,谢公公关心。”静低着头,尴尬的笑笑,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皇上就再不提起公主,这次突然召见,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仗着与王公公往日情份,才大着胆子问道:“只是……皇上这么晚召见,有什么事吗?”
王公公轻笑,用手指轻点到她头顶,一点点抽着她抬起头来,“你呀,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当初辰妃获罪,如果你肯听咱家一句话,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你与辰妃主仆一场,你侍候她到临终,也算是仁之义尽了,可你偏偏……怎么就非得跟着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受这份罪呢?”
他松开手,她的头便又低下,“公公……”
王公公冷眼瞅了她半晌,有些无耐的挥挥手,“算了算了,你这副倔脾气,总有一天被把自己拖累死的,快进去准备罢,没有什么坏事,只是南秦来了使者,好像是要联姻。”
“联姻?”静吃惊的睁大了眼,“可是公主才八岁啊。”
八岁,是的。
我八岁,因为父皇不喜欢我而被人唾弃,遗忘,在废弃的南宫偏院苟活,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洒进来,一室薄凉……
无数个夜晚,我总是能梦见母妃惨死的那一幕。
她看着我,痛苦而疼惜,伸长的手指努力往前挣扎,同她一起倒下的,还有那个表情刚毅而陌生的男人,他们说,那是我爹……
可是记忆里,担当我爹身份的一直是那个被我称之为父皇,百姓称之为万岁的齐王。
或许真得如静所说,这中间有些误会,可是……当我看到那些崩射出来的鲜血时,我知道,我跟那人之间再没误会。
他不是我的父皇,此时,永远,再也不是……
我躲在墙角战栗着,身子因恐惧而发抖,那些鲜红的液体像是被施了魔咒般,能够变化成无数残忍的模样,折磨我,凌迟我。
我逃避着,隐瞒真相,宁愿独自一人被这残酷的梦魇煎熬,也不愿意相信这一些都是真的,我骗自己,那是梦,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并没有……
我浑身大汗从梦中惊醒。
静担忧的看着我,“又做梦了?别怕公主,别怕……没事了。”
眼泪,就那么落下来,我狠狠的扑到她怀里,“静……”
每到这时,我才知道,我是脆弱的,渺小的,渺小到什么都不是,甚至还是个孩子……
然而,当我站在高高的位置上,看着那些人对我俯首时,我才发现,原来地位与权势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东西,能够让我快乐。
南秦是北齐临邦,两国一直交好,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多好一分,也没有再坏一分。这一次,南秦突然提出联姻,而且还点名要一个不受宠的八岁公主,着实让人想不透。
虽然大家心下疑惑,可南秦是强国的事实却不能忽略,八岁的小公主嫁过去就太子妃,将来成为皇后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好事,却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他们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可是我欣然接受。
“公主,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静一边整理着宫里刚刚送过来的嫁衣凤冠,一边担忧的道。
“不啊,静,我们该高兴才对。”我笑着道,指点着宫人把我喜欢的东西都包起来。
自从那天晚上见过圣驾之后,他就拨了几个宫女过来侍候,就连饭菜也都由御膳房亲自准备送过来。
静抬头看了看我让她们包的东西,无非就是几本书,和母妃用过的琴。
“公主,这些陪嫁的东西内务府会再准备新的,不用再带旧的。”
“不,旧的很好。”我笑着道,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些发黄的纸页。
静看着我,轻轻叹气。
再过两天,就是大婚之日,他对我也渐渐客气起来,该有的东西也都由内务府一样不差的送过来,破旧的南宫偏院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宫人低着头走路,恭恭敬敬唤我公主。
“公主,内务府送来些衣料让公主过目,如果还满意的话公主就点个头,奴婢也好让他们快拿回去,赶在大婚之前做成衣服。”
“公主,这是织造司特地连夜为公主赶制的凤履。”
“公主,这是园子里新开的杜娟,送来给公主插瓶。”
“公主……”
礼物源源不断抬进来,我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转身看着那些平日里冲我昂首挺胸的人,现在全都匍匐在我脚下,她们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我坐在那里,渐渐笑了。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姒倾城,这就是后宫,这就是生存,适者生存,胜者为王,大家看到的永远只有高高在上,能为他们铺就大好前程的人,如果
你要活着,就必需做那样的人。
看到我脸上有了笑容,静也释然了,走过来道:“公主,看到这么多礼物高兴吗?这都是皇上派人送过来的。”
我缓缓摇头,“静,这些东西都是她们送给南秦太子妃的,而不是给倾城公主,更不是给姒倾城。”
“公主……”薇静担忧的看着我我。
“静,不要再替他说话,他不是我父亲。”我冷冷的说完,转身离去。
“公主……”静在身后叫我,我如若不闻,越走越快,直到身子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我何偿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可是我不愿听,也不要听。
然而,这南秦太子妃的位置似乎太过诱人了些,大婚的前一天,玉淑妃带着满满当当的贺礼来到南宫偏院。
“倾城公主出落的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笑赞,命宫人将贺礼抬进来,“公主明日大婚,这是本宫特地为您准备的一点薄礼。”
第5章 出嫁
我不动声色的笑着,将她迎进来,又亲自奉了茶,“谢谢淑妃娘娘惦念着。”
“可惜辰妃姐姐死的早,要不然,看到公主还有这天,她该多高兴啊!”她感叹着,像是十分遗憾。
我笑着,情绪并没太大变化,“母亲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我的这份平静让她吃惊,脸上笑容也变得讪讪的,“你倒看得挺开。”
我不置可否,依然笑着,“娘娘今天过来,有事吗?”
“公主明天出嫁,皇上让本宫来瞧瞧,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没?”她说话的同时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谢皇上关心,已经都收拾好了。”我说皇上,而不是父皇,她显然是注意到了,笑着转头看我,“公主似乎对皇上有些怨恨。”
“没有怨恨。”我笑着否认,接得飞快。
她轻笑,“那为什么不叫父皇。”
“因为我相信……皇上也一定不愿意听我叫他父皇,你说呢淑妃娘娘?”我反问,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她与我对视良久,终于笑了,仰天笑道:“倾城公主真是与众不同,可惜你姐姐就没有你这份聪明。”
姐姐,我在心里笑出声,来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重点。
“倾城公主这次远嫁,皇上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安排了云湖姐姐给你送嫁,公主,你觉得怎么样?”她询问的看着我,美丽的眸子闪着妖媚的光。
我看着她,她的眸,就连说慌时都没有任何惊慌。
那人爱母亲知书识礼,美貌倾城,可是这位玉淑妃却有着天生的妖媚,所以得宠至今,在母妃死后被擢为淑妃,她的女儿就是十七公主云湖。
可是,皇上若真的下旨让云湖送亲,她又何需来找我,又何必送这么贵重的礼。
“既然是皇上下旨,那当然好,一路上有姐姐做伴,我巴不得呢?”我笑
着道,脸上看不出喜恶。
她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好孩子,云湖姐姐比你大几岁,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一些规矩她会教你的。”
听她口气,仿佛我这“姐姐”不是送嫁,而是陪嫁过去的,我心里发笑,脸上却看不出喜恶。
“谢谢淑妃娘娘。”我颔首道,转身唤来薇静,“茶凉了,给淑妃娘娘续茶。”
“不用了,本宫就是来跟公主说一声,这就走了。”她笑着道,又寒喧了几句便走了。
我唤了个宫人送她出去,然后缓缓走向那箱“薄礼”。
“淑妃娘娘出手果然不凡。”我啧啧说道,拿起一绽金子看着,似要数清楚上面纹路。
静无声的站到我身后,有些担忧,“公主,淑妃娘娘让云湖公主一起前往怕是另有打算呢?公主怎么能答应呢?”
我有些无耐的笑了笑,将金子扔回箱子里,“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她是皇上的宠妃,既然敢来,就一定得到了皇上的默许,秦朝太子妃,这个位置是太诱人了不是吗?难怪她想着,这宫里只怕没人不想着,静,你说是吗?”
我转身看着她笑。
薇静不语,只是表情越来越担忧。
我知道,她怕了,可是我只能对她微笑,试图安慰,“看来权利地位真是个好东西,你看,我们有钱了,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我故意叉开了话题,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努力想让气氛恢复到刚才,可是……徒劳,静看着我,像是被梦魇住了。
我脸上笑容在她的坚持下一点点褪去,终于抬手屏退了宫人,“静,你比我更清楚我们在宫里的地位,就算我现在是南秦帝国未过门的太子妃,可是在北齐,未过门之前我什么都不是。”
我言下之意很明白,静懂了,却不住摇头,“公主,你误会奴婢了,奴婢只是觉得心痛,公主小小年纪却已经承担了连大人都承担不了的事情。”
静哭着将我抱进怀里,我轻轻靠在她肩了,才觉得温暖了些,“在逆境中成长不好吗?我喜欢这样,静。”
我喜欢这样……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遍一遍,仿佛说得多了,就真得会成为事实。
翌日,我凤冠霞帔登上了鸾舆,临走之前,我没有上朝三拜高堂,也没有去千秋殿辞别祖先,我不是皇上的孩子,自然不能拜姒家的祖先,而北齐的臣民也不用为我送行、祝福,皇室嫁女,只因嫁得不是亲生女儿,所以一切礼仪规矩从俭,就连皇上也只是象征性的送了旨来,由王公公亲自将圣旨传给我,我展开看看,不觉笑了。
明黄色水印腾龙锦布上赫然印着“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我冷笑不语,扶着宫人手腕缓缓上了车。
乐鼓雷震,钟锣长鸣,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个给我生命,给我欢乐,也将我狠狠打入地狱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就连儿时那些或悲痛或欢乐的记忆也统统抹掉。
姒倾城,你重生了。
当鸾舆缓缓驶出宫门的时候,我这样对自己说。自由的轻松与喜悦让我真想大喊一声,把积郁在心中多年的怨气吐出来。
记得那天,玉淑妃问我是否对皇上有怨。
我说没有,然而……怎能没有呢?
我冷冷的笑了,扭头看着后面那辆马车,笑意越来越冰凉。
被南秦太后钦点为太子妃,这个名号,这份幸运,对我来都说太过珍贵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玉淑妃,你就是派一百个云湖公主来,也休想夺走我的这份“幸运”。
我转身坐好,眸子里闪过坚定的光。
北齐与南秦隔着数千里的距离,送嫁队伍白天赶路,夜晚就歇在沿途行驿里。
内外命妇,随嫁宫娥沿途洒下碎金纸屑,看着那些缤纷落樱,很长一段时间,我竟没有明白过来,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跟我说,你原本是属于我的女人。
四天后,在跨出北齐地界后的第一晚,我兴奋的毫无睡意,只身站在窗户旁吹风,仿佛就连南秦的空气都是好的,另人舒爽。
第6章 买一送一
薇静端了参茶进来,笑着道“公主近来心情好了很多。”
“这是自然,静,难道你不开心吗?”我问,转身看着她,静动作娴熟的放下托盘,端了茶盏送过来,“已经吹凉了,公主这些天赶路辛劳,喝了参茶该好好歇歇才是。”
我接过茶盏一口气喝完,抹抹嘴,把空杯子递给她,“我一点都不困。”
看惯了我恹恹冰冷模样的静突然见我这样豪迈也不由的张大眼睛,惊道:“公主,你怎么……也许来南秦是对的。”
我微笑不语,转身看着窗外明月出神。
我是信命的,我相信我死去的母亲会在天上保佑着我,也相信此刻,她一定是在天上冲着我笑。
夜风骤起的初春夜晚,皇家行驿,周围方圆百里的丛林深山后头,一股陌生的黑暗势力正悄然切近,他们锦衣夜行、黑纱掩面。
行驿周围,有千名禁军层层防守,高擎的皇家旌旄威严,分明在告诉众人,这里不容侵犯,然而,来者气势汹汹,似乎就是冲着这个而来。
更漏三遍,万赖俱寂。
我动作轻缓的掀被下床,看看睡在一旁小床上的静,她已睡熟,连日来赶路奔波让她十分疲惫,我披了件外袍过去,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八年来,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母亲在时她是宫女,母亲死后她还是宫女,谨遵了母亲最后的遗言悉心照顾我,可是在我心里,她早就不仅仅只是宫女了……她还是我最后一个亲人。
我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隔壁房间里的灯已经息了,想必十七公主也早就睡下了,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放轻了脚步。
我不明白她母亲到底跟她说什么天大的好计谋,可以让她这样无忧无虑的跟着我过来,听薇静说,南秦孝文太后十分懂谋略,攻心智,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这次她为长孙选妃,不顾群臣反对,执意选了我为最后人选,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我没时间多想,离开北齐皇宫就是我唯一的目的,既然她能如我所愿,那我何乐而不为,至于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阴谋,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我都会选择这一步,而玉淑妃在不知轻重的情况下,冒然将云湖送过来……她这举动,无形中也给了我提示。
虎毒不食子,她敢这样,说明被选为太子妃这件事还不算太坏,想到这里,我心里担忧便少了一分,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惨白中透着薄凉,山涧云雾轻遮,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初春天气,夜里还是有些凉,一阵风吹来我就忍不住打了个战。
离开北齐后的第一晚,我失眠了,一个人坐在栏杆上发呆,举目四望,全是一片黑暗的丛林,远远的,还能看到远处农户家的灯火。
这才是生活,百姓安居,民生稳定,这才是生活,姒倾城,我笑着在心里说,越笑越凄凉。
没错,这才是生活,可是我过惯了暗藏在眩目外表下残忍的杀戮,看惯了阴险的人心,已经不能体会到平凡的快乐了。
静疑惑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小小年纪,却有着大人的心智。
我垂眸苦笑,很多次我都想告诉她,静,因为我生活在吃人的后宫,我伴陪着那些记忆成长,一点一滴融化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当孤苦无助,彻骨冰寒而捞不到任何救援的时候,就只能靠自己。
我没有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少,前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疑惑的起身走过去,出了凉亭右拐,正要上台阶……竟意外的看到了秋月,她是十七公主的帖身宫女,此刻正站在廊下对一个男子小声吩咐着什么。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侧身躲在墙后。
距离较远,加上她说话声音很低,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些字句,却不敢肯定她的意思,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悄悄的原路返回。
随后,她交待完见四下没人就很快上了楼,神色慌张。
我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禁陷入了沉思。
看来,生活将不太平了,我原以为她们会进宫以后才会动手,没想到这么快。
快……当这个字从脑子里划过,劈开浑沌知觉,我惊得浑身一震,转身再看远方灯火,才突然醒悟过来,那哪里是灯火啊,深山丛林里头怎么会住人,那分明就是乱徒贼子高举的火把。
我呆滞的站在那里,心里纷乱如麻,只顾想着如何脱身,却浑然不觉悄然切近的危险,只等到身后阴风吹过,我被人捂了口鼻才反应过来,然而也晚了。
“唔……”背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被人点了穴装进麻袋,紧接着是一片黑暗。
昏迷之前,我脑子里最后出现的人,是静,我还没来得及通知她有危险,不知道她是否能逃得过,一切,只能看我们的造化。
黑暗幽深的山洞里,石壁上燃烧着的火把照亮周围光景,排列整齐的武士穿着统一的黑色服式怪异而阴霾的装扮,他们手中的战刀散发凛凛寒光。
“人带来了吗?”幽长的走廊尽头,为首的男子出声询问,步伐平稳的往里走着,脸上蒙着的黑纱为他增添了一分神秘感。
“带来了,只是……”冷珏恭声回话,略有迟疑。
“只是什么?”男子停下步伐,露在黑纱外的双眸现出诡异的色彩,另人不寒而栗。
冷珏将头低得更低,不敢直视他的眸,“北齐送嫁队伍里有两位公主,属下不能确定哪个是倾城公主,于是……都抓了回来。”
“哦?是吗?”神秘男子轻笑,脸上稍稍好转了些,继续向前走,“难不成是齐王儿女太多,买一送一?”
他笑声疯刺至极,冷珏不敢答话,默默跟在身后,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听主人说话这么刻薄。
或许,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7章 说话算话
我睁开眼,头疼欲裂,当眼睛适应光线,看清楚四下光景,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置身地狱。
昏暗的石室散发着松油被燃烧后的刺鼻气味,烈烈火声后头,一道极低沉的男声响起,“醒了吗?”
这时,我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他穿着宽大的黑袍坐在石桌前,黑纱掩面,只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
这就是死神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恐惧的促使下,我本能的往后退去,身下稻草发出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讽刺的笑,“怕了吗?”
“你是什么人?”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声线却忍不住颤抖着,他听到了,于是笑意更加深邃,露在黑纱外面的双眸弯成一个好看而危险的弧度。
“都说齐王的第二十四个公主聪明过人,胆识过人,今天看来确实不错。”本该是赞美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却格外的讽刺。
我是排行二十四没错,只是……他说齐王,而不是皇上,难道他不是齐人?我不禁开始疑惑,同时更加戒备。
“玉淑妃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杀我。”我冷冷的问,身子已经帖上坚硬的墙壁,不能再退。
他闻言一怔,笑着道:“没有人给我银子。”
“那你为什么要抓我?”难道真得是另有其人?我不敢肯定。
他笑,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挡住室内大部分光线,屋子里随即暗下来,显得更加阴霾,我紧张的后退。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显然,我的威胁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他走过来,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我,就像苍鹰俯瞰兔子。
“我只是想看看南秦帝国精心为那个呆子挑选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用戏谑的口吻道,目光留连在我脸上。
我低下头,下意识的抵挡他对我的阅读。
他伸出手,缓缓挑起我下巴,“隔壁那个是你什么人?姐姐吗?她说她是云湖公主。”
我抬眸看着他,吃惊得睁大眼睛,“你真的不是玉淑妃的人?”
“我说了我不是。”他笑着道,声线缓缓从黑纱后头漫出,有种来自地狱深处的幽凉与空瞑,石室里响彻着颤动的回音。
我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他笑,接着道:“看来她是云湖公主没错了,那么你……应该就是倾城公主喽?”,
他呼出的气息温热,并不如我想像中是凉的,我恐惧的看着他,他真的是人吗?为什么总给我地狱之神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他怪异而阴霾的装扮,又或许,是他本身的气质。
“是,你想怎么样?”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
他不说话,盯着我看了良久,突然放了手,我随即跌倒在地上。
“知道吗?你是除了那个女人以外,第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人,一样的轻藐,不可一世。”仍是先才那副语调,只是气氛却冷了下来,暗藏的怒意正一点点被点燃。
他嗓音低沉黯哑,极力压着心头火气。
头一次,让我感觉到了恐惧。
“我……”我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讽刺一笑,“怎么?想道歉?”
“不,”我摇头,“我只是想安慰你。”
“安慰?”他有些意外。
“对,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忧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说话轻藐,不可一世,但是……就是这样”解释的话到嘴边,想起他刚才的嘲讽,我只好苦笑,不再说什么。
他弧疑的看着我,“死到临头还要安慰别人吗?”
“如果死之前可以让一个人打开心结,那又何偿不是一件好事。”我笑得有些凄凉。
他轻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救世主?我在心里笑出声,如果我是救世主的话,那也是只救我自己的救世主。
“自然不是,只不过……如果你能将我平安送回秦宫,那么这件事情,我会奏明皇上不再追究的。”我不是疯子,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还为别人担
心,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个比地狱还阴暗的地方。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似乎在用心考虑我说的交换条件。
“追究此事?既然我能做得出来,你以为我会怕吗?”他良久才道,语声里充满挑衅,冰凉的手指再次扣住我下巴,他似乎很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迫人,狭促,暖昧……这是一种别样的感觉,是那些宫女,内侍所给不了的。
我深深看着他的眸,唯一祼露在外,可以看得出表情的地方,他在笑着,他确实不怕。
可是我怕。
我不能这么快死,更不能死在这里。
“你在怕什么,从刚才一醒过来就在发抖?”他笑着问,手指肌肤帖着下颏,能完全感受到我的颤抖与恐惧,只是这一次,他却不再嘲笑。
我冷笑,转眸看向别处,“我冷。”
“是冷吗?”他抽回手,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我冷。”我再次说道,眸峰已冷上三分,这里确实很冷,四面冰凉的墙仿佛都是用巨冰切割而成,形状坚硬,怪异,散发幽幽的凉意,就连那些铁盆里燃烧着的火焰都像是冰凉的,带不来丝毫暖意。
他看着我,突然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
我们就那么僵持了一会,他开始转身往外走,高大的身子撤离,黑袍缓缓浮动。
“你去哪?放了我。”我本能的起身追过去,顾不上身子孱弱,只是刚刚追了两步,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武士按住。
他没转身,冷冷的丢下话来,“放你出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看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种绝望感。
转身看着那个抓住我的男子,他居然在冲我笑,“倾城公主不用怕,我们主人说话算数,只要你能做的到,就一定会放你走。”
他笑容温和,似乎没有危险,然而,当我看到摆在面前那三大罐珠子时,终于明白了他口中所谓希望是多么渺茫的一件事。
“一天之内把这个串完,你就可以走了。”他笑着道,将装着绳子,剪刀等工具的的竹筐递给我。
第8章 只有八岁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东西,“这是什么?怎么?山贼想在洞里挂上珠帘吗?”
我的话讽刺难听,豁得站起身来,那个男人轻笑,“你们倒是挺像的,生气的时候说话都很尖酸刻薄?”
“你说什么?”我问,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激起,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我才不想跟他像。
“没什么。”他笑着摇摇头,依旧用那副温和的口吻说话,“我叫冷珏,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
他站起身,意思很明显你快串罢,我也救不你。
随着轰隆声响,石室的门被关上。
我颓然坐到地上,看着那些满满当当的珠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隐隐的,我总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虽然我口上说他是山贼,可他一定不是,不说别的,就单看他对南秦皇室的了解就可以看出,他决不是一般人。
而他口中那个呆太子,难道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吗?
我把脸埋进手里,不愿再想这些,现在最紧要的是把这些珠子串完。
我从筐里找出绳子、针线认命的串起来,尽管知道不可能串完,可总得试一试。
脑子里不断出现的片断让我静不下心来,总是走神,出错,手指被针扎得鲜血淋漓,珠子散落一地,看起来狼狈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分不清是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可我真得饿了,看看四周,连口水都没有,我无耐的叹口气,继续认命的干活。
不是没挨过饿,也不是经不起饿,可是人饿的时候真得没办法集中精神。
“来人,来人……”我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冷珏从门外进来,“有什么事吗公主?”
他态度恭敬的叫我公主,让我发笑,我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俘虏呢!
我不无讽刺的笑着道:“公主饿了,渴了。”
他恍然哦了一声,我以为有希望,正要高兴,谁知他话峰一转,道:“公主饿了,可是主人没有交待过要给你用膳。”
我看着他,一阵气结,“那他有说要饿死我吗?”
“没有。”他道。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准我吃东西。”
“是怕公主耽搁时间,串不完这些珠子。”他扫了扫地上只串了半罐的珠子,若有所指。
我冷笑,“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干活?”
他看着我,思考了一会道:“如果公主真的要,那我可以去为你请示一下。”
我深深舒了口气,总算是没浪费唇舌,“快去。”
冷珏躬身对我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等等。”他人刚走到门口,我却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公主?”他转身看着我,高大的身子在墙上投下巨大暗影。
“你们有没有带回一个宫女,她叫薇静。”我得知道她是安全的,才能静下心来。
“这个……”他有些迟疑,并不正面回答我,“带回来的只有两个人,如果你指的不是云湖公主,那么就没有。”
我悬起的心终于落下,没有被带来,那就是还留在行驿,我微笑抬眸,看着他道:“谢谢你告诉我,可以走了。”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出了石室。
一阵轰隆声后,巨大的石门再次闭合,桌上烛影晃动了一下,随即归于沉寂。
我徐徐叹息,看着指尖累累伤痕发呆。
那晚,是我看错了?还是玉淑妃另有计谋?我摇摇头,不得而知。
过了一会,冷珏亲自端着托盘进来,“过来吃罢。”
我兴冲冲的跑到桌子前,并不是什么好菜,不过一些简单的饭菜,两菜一汤,菜很清淡,另一味糖是鲫鱼汤,没等他说话,我就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发笑,“怎么公主会这样吃饭呀?”
我笑,嘴里塞得满满的,“有什么奇怪?”
“可是那边一直在哭闹,说要回北齐。”
我闻言一怔,咽下嘴里的食物道:“你们也给她串珠子吗?”
冷珏轻笑,有些闪躲的道:“总之她可不像你这么怡然自得。”
这一次,换我冷笑了,“怎么,你认为我现在怡然自得吗?”
我举起手指给他看。
看到我手上伤痕,他不再笑了,脸上换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至少跟那边比起来是这样。”
我微笑不语,只是仰着脸看他,第一次发现他长得还满好看的,而且年龄并不大,只是身高骇人。
他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
“那个人是什么人?”我不回答他,却突然问道,他略一怔,有些惊异,“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们是山贼啊,我们的主子自然就是山贼的头啊!”
我放下筷子,指着他腰上配剑道:“山贼怎么会有这个?”
这一次,他眼睛睁得更大,强装镇定道:“总得有兵器,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故意学我刚才说话的口气,我无暇理会他,冷笑着道:“山贼的剑,怎么会用龙图腾?”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剑,剑柄确实是刻着飞舞的龙图腾,他看看剑,再看看我,显得有点无措,或许是真得彻底被吓住了。
他无法相信的站在那里,我却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确定你只有八岁吗?”他躬下身子问我。
“是啊。”我冲他眨眨眼,端着碗大口扒饭。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很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我吃完饭,把空碗放回桌子上,“吃饱了,我要继续串珠子了。”
我转身走回去,盘腿坐在罐子旁串珠子。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说,“你真得不该这么聪明的。”
我抬头看着他,不知所云,他却不再解释,收捡了碗盘离去,显得十分失落。
聪明是种罪过吗?我问自己,然后轻笑,在我心目中,只有愚蠢的人才容易死得早。
后宫争斗之中,能稳坐后宫的人并不多,生存下来的,必定有她所长之处,母亲并不聪明,所以她早早死去,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想到这里,我不觉低下头去,或许,她是太善良,我在心里补充道。
可是善良有时候,是对自己的残忍。
第9章 七少
吃饱喝足,知道薇静安全,此时的我轻松无比,串起珠子来也十分顺手,看着那些串成串的紫莹莹的水晶珠子,我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或许一天之内是可以串完的。
第二天日落之前,我终于串完了最后一颗珠子。
冷珏走进来,看到我身前摆放着的珠帘,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你真能串完。”
我笑得有些苦涩,“换成是你,你也一样可以的。”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笑着指指那些珠帘,“因为这些就是我的命。”
他听后笑了,慢慢垂下眸,“你似乎很怕死。”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必需活着。”
“为什么?”他抬头看我,目光深深流连在我脸上,或许,他是想从中找到什么,然而我只是笑,笑得美丽无邪。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母妃报仇,才能让那人后悔,让他痛不欲生。
见我不说话,他也不再问,弯腰将那些装着珠帘的竹筐端起来,“跟我来罢。”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石室,第一次走出来,没想到外面还是石室,连绵无际的过道回廊,两旁站立的武士穿着同冷珏一样的黑色服式,同样用龙腾配剑。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足有惑乱江山的势力。
我跟着他,来到一处高大的石殿。
我只能用殿来形容,因为相较于关我的石室,这里确实华丽多了,就像是……山贼的宫殿。
女侍穿着纯白衣裙左右侍立在侧,
为首一张气宇宣昂的高大座椅,两旁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我,眸光说不出的妖邪,我与他对视一眼,慌忙低了头躲到冷珏身后。
“人带来了,七少。”冷珏躬身行礼,顺手拉着我一起。
“土皇帝,规矩还挺多。”我低下头首行礼,不满的冷哼。
冷珏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想活命吗?那最好听话点。”
“一昧听话也不一定就能保住性命。”我接得飞快,他乍舌,一阵无语。
我对他调皮的笑笑,抬起头道:“大王,珠子我已经串完了。”
一声大王让他笑了,无比讽刺的冷哼,“听起来似乎不错,呵,山寨大王。”
“哦,如果大王不喜欢,我也可以叫您七少?”我笑着道,转身看向一旁的冷珏,他刚才叫他七少不是吗?
冷珏低着头看我,脸上表情十分无耐,咬着牙点点头,最后什么都没说。
“你倒是能屈能伸。”他笑着道,掩在黑纱后的表情冰冷,远远觑了一眼冷珏手里端着的珠帘,似乎对那些并不感兴趣。
我不免疑惑,他不是说串完就可以走了吗?怎么现在连看都不看一眼。
“七少,我串完了。”我再次提醒道,不安的向冷珏询问,他看着我,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担忧,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的退到一旁。
“你变卦了吗?”我忍不住大声置问,看到这一切,让我不得不担心,他变卦了,所以即使串完这些珠子也不会放我走的。
“对啊。http:///”他斜睨着我,说得轻松无比,就好像是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冷哼。
“为什么?”我失控的发出怒吼,那一刻,很有种被嘲弄的感觉,辛苦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串成的珠子,他说不算就不算了。
他笑而不语,将身子陷进华丽的大椅里,居高临下看着我,“冷珏说,你认得这剑上图腾?”
他点头示意,很快,就有一个武士解下自己的剑放到我面前。
我接了剑,细细看着上面飞龙图腾,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对啊,这不是龙吗?”我茫然的看着他。
黑纱下发出笑声,他仰头微笑,“在装傻吗?”
“没有。”我说。
“那为什么突然又装不认识?”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况且,这真的是龙图腾啊。”我走过去,艰难的举着重达四五斤的长剑给他看。
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笑着道:“这些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你究竟要不要放我走?”我的耐心也终于到了极限,狠狠的把剑摔到地上,两旁女侍吓得浑身一震,就连冷珏都忍不住闷哼,示
意我收敛。
或许,我这举动真得触怒了他,挑战了他的威严。
他脸上笑意渐渐湮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死亡的冷漠,眸中冰冷色泽另人发怵,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冰蓝,一种可以沉溺
人心的颜色。
他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里燃着火焰,“从前可以,但现在不行了,你必需死。”
他语声低沉而阴郁,让人误以为是死神下的判决。
我摇着头,有些难以置信,“死?”
“对,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冷笑,笑的有些讽刺,“就因为我知道这剑上有龙图腾?”
“对,龙图腾代表皇室,除此之外,你还知道我叫七少?”他冷冷的道,眸光如刀,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就在他这样的目光,无处可逃。
突然有些造化弄人的感觉,我转身看向冷珏,终于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他说,你不该这样聪明的。
我低下头苦笑,原来太过聪明有时也是道催命符?
“我死了,就能保住这个秘密了吗?”我良久才道,目光凄凄的看着他,跳跃的火光中,我看到他眼神暗了暗。
他冷冷的看着我,不语。
“我死了,这个秘密就会永远封存,太后娘娘、皇上就会以为真的只是山贼劫财对吗?”我再次说道,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哭了。
大概是听到他说死的那一刻,艳艳红尘,才只活了八年而已,背着满身的仇与恨,债与怨,就这么死了吗?不甘。
我用衣袖擦掉脸上泪水,大红的嫁衣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他仍不说话,只是出神的看着我,眸光迷惑又深邃。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拉着他的衣袖拼命晃动。
他不闪不躲,任我怎么摇都一声不吭。
第10章 与虎谋皮
直到冷珏开了口,“七少,或许留着这孩子也没什么坏处。”
黑衣人冷笑,冰蓝色的眸子越过我,直接落到冷珏身上,“怎么,你在替她求情吗?”
“不是。”冷珏有些惶恐,将头低得更低些,“天下这么多尊贵的小姐,可是太后却偏偏选了倾城公主,说不定,真有她自己的愿因呢?”
“你怕我杀了她会后悔吗?”他冷哼。
冷珏恭声道:“属下不敢,只是静观以后再做决定,也未偿不可。”
“静观?”他眸子弯成优雅的弧度,冰蓝色的眸子流连在我脸上,他轻轻抬起手,扣住我下巴,“你以为她进宫后真得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不可能的,这孩子眼里有种别人没有的坚决与冷漠,一旦让她恨上,就必需付出代价。”他温热的气息扑到我脸上,轻缓的语声缓缓吐出,像在对我说。
从来没试过这样直面的被人剖析,他居然能将我的内心看得这么深,这么透。
此刻,站在他面前,我就像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一丝、不挂。
察觉到我的战栗,他脸上笑意更加深邃,“怎么?被我说中了吗?”
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说中了。
“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冷珏小声道。
这一次,黑衣人笑得更加讽刺,他放开我,仰天笑出声来,“你觉得她像孩子吗?”
“她虽然心智过人,可确实还是个孩子。”
“可是你别忘了,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他冷声道。
冷珏闻言一怔,低下头不再说话,黑衣人也不再说话,用他邪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八岁的太子妃被太后娘娘养在身边驯化成精,再过几年,太子登基,太后娘娘送给他一个足以与丞相匹敌的贤内助,尊为皇后,到时你我,要拿她怎么办?”
“或许,是可以有别的办法的。”冷珏还在为我说话,这引起他的不满,冰蓝的眸子倏得黯了一下,转身看向他,“为什么?”
冷珏一时不解,抬起头问:“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被她俘虏了吗?”
“不是。”冷珏矢口否认,惶恐的低下头去。
“那为什么一直拼命帮她说话,是可怜她吗?”他语声咄咄逼人,冷珏无以回答,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半晌才道:“是,她很可怜。”
我震惊,转身看向冷珏,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一直以来只能静才会怜惜我,可怜我,头一次听到别人说,还是从一个山贼的嘴里,竟然让我想哭。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脆弱。
“她很可怜,她坚强勇敢,拼命想活,让人心疼。”冷珏低着头,再次说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就那么看了他许久许久,最后终于站起身,慢慢向他走过去,“跟了我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开口求我,好罢,那就放她走,不过……该怎么做相信不用我再教你。”他在他肩了拍了拍。
冷珏恭声谢道:“谢七少,是,属下知道怎么做。”
黑衣人不再说什么,默默离去,宽大的黑袍在他身后拂动,形成一个黑色的幻影,两旁的白衣女侍也随即跟了过去。
冷珏走过来,看着呆滞的我。
“走罢,我送你回去。”他笑着道,轻轻为我擦去脸上的泪痕。
我站在原地未动,嘴唇颤抖着,很久都说不出话来,说出口的,也不过是一句谢谢你。
他轻笑,揉乱我的发,“你不恨我吗?那晚是我把你打晕带来的。”
“不恨。”我摇摇头。
“为什么?”他弯低身子问,好看的脸上有着温和的笑,能够温暖我的心。
“因为你是好人。”
他愣了一会,笑得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我是坏人。”
他肯定的告诉我,他是坏人,可我坚信他是好人。
直觉就是那么奇怪,明明看到他带刀杀人,明明亲手被人掳获,可仍要相信他是好人,就因为他的那句她很可怜。
我被蒙上双眼带出山洞,他抱着我轻松一跃上了马。
“坐好了吗?抱着我的腰。”他说,用自己的披风紧紧的包住我。
他的身子很暖,不像我是冰凉的,我点点头,将脸帖着他的胸膛,能闻到上面淡淡的香味还有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
马儿缓缓开始前行,往山下的方向。
一个时辰后,辉宏的的山洞里响起一声疑惑,“怎么又回来了?”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进来的人。
冷珏无颜面对上典,低着头道:“她说,要带走另一个。”
“什么?”黑衣人冷笑出声,透过黑色面纱,将冰蓝的目光停留到我脸上,“你说要带走另一个,凭什么?再让人可怜你吗?”
“不。”我冷冷的道。
“那凭什么?”
“两个公主一起被掳走,却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了,我要怎么跟那些亲贵大
臣们解释?”我道,直视他的目光。
他冷笑,缓缓转过身去,“怎么解释是你的事。”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杀她,不是说不聪明的就可以活命吗?”我问,绕到他身前。
他低下头看我,突然笑了,讽刺笑声自黑纱下缓缓溢出,“因为她串不完珠子。”
“你的目的又不是串珠子。”我想都没想的说道。
他闻言一怔,冷哼,“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那顿饭,”我道,直直的看着他,“因为她没吃那顿饭。”
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一种深不可测的笑。
难得我守约,坚持二更完毕,鲜花掌声,来罢,嘻。
“那顿饭怎么了?”他语声平缓,倾身问我。
“普普通通两样小菜,汤却是鲫鱼汤,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我反问道?
他脸上笑容沉了沉,随即恢复平静,“你知道那汤里有东西?”
我苦笑,别过目光,“我并不知道那汤里有东西,我只是觉得奇怪,多留了个心眼罢了。”
“那你就是没喝喽?”他笑,越来越阴郁。
我笑而不语,算作默认。
第11章 云湖
他缓缓将目光转向冷珏,语声里透露着愤怒,“怎么回事?”
冷珏惶恐的低下头,“属下确实看到汤下去了很多,以为她喝了。”
“不怪他,是我偷偷把汤倒了。”我闪身挡到冷珏面前,替他辩护。
冷珏无耐的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黑衣人冷笑,“如果是这样的话,杀了你的确可惜了点,你确实聪明。”
他弯身在我耳边道,当温热气息扑到我耳垂上时,我忍不住颤了颤。
他轻笑,“可是你既然选择回来,那就不得不喝了。”
我仰头看着他,提出交换条件,“放了云湖。”
他冷笑不语,冷冷的转身离去。
或许他认为,我没资格跟他提条件。
冷珏无声的来到我身后,苦笑,“我是该为你鼓掌呢,还是为自己的愚蠢而汗颜。”
我转身看着他,有些抱歉的道:“对不起,没想到会连累你。”
“连累我倒不怕,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听到那天晚上还有玉淑妃的人在时会那么激动,坚决要回来,你明明已经可以瞒天过海的脱身了,为什么
还要回来呢?”
我冷笑,“是啊,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带她走。“
“为什么?不恨她们吗?”他有些不解,“,我听七少说你提起过玉淑妃,而那玉淑妃,不正是云湖公主的母亲吗?”
我仍旧微笑,只是脸上笑容渐渐透出凉意,“因为有些仇得自己亲自报。”
冷珏明白了,他长时间不语,良久才道:“可是你喝了忘情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会全都不记得的。”
我抬起头,有些惊喜的道:“是忘情水,原来是忘情水?原来世上真有这种东西。”
冷珏低下头微笑,笑得有些荒芜,“只是名字好听而已,那不过是种可以让人失去短时间内记忆的毒药,不过……”
他话峰一转,看着我,“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知道汤里有东西,难道真像你刚才说的,是因为觉得鲫鱼汤蹊跷,多留了个心眼吗?”
我苦笑着摇头,“我哪有那么聪明。”
“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母亲喜欢喝鲫鱼汤,她死时,父皇就是给她喝的鲫鱼汤,我讨厌鲫鱼汤,所以从来不喝。”我落漠的低下头。
他恍然明白,目些有些怜惜。
我仰起头,逼退将要落下来的泪,笑着打破尴尬,“其实,如果他没有这
么爽快的放我走的话,我也不会想到这些,他答应的太爽快,于是我才怀疑。”
印象里,那个黑衣人决不是可以轻信别人的人,他的气质太过阴霾,这么轻易放我走,不是太奇怪了吗?很明显他不相信我回到宫中会什么话都不说,因为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八岁孩子对你的承诺,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些饭菜,即便我不要他也会派人送来,当初我要东西吃,冷珏很犹豫,再加上亲耳听到那天晚上确实有玉淑妃的人,所以我不得不回来,带走云湖。
冷珏看着我,突然笑了,“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七少?”
我笑,“直觉,直觉那个理由更容易些。”
“那为什么告诉我,不怕我去告状吗?”
“不怕,因为我相信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像真得坚信不疑,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信,谁都不信。
可我却相信冷珏不会害我,只凭这一点,就可以让我在他身上下注。
我赌的,是他对我的浓厚兴趣,以及怜悯,如果输,也无非只是一点出卖,无关紧要。
那天晚上,冷珏看着我喝下忘情水,然后将昏睡中的我和云湖一起送回行驿。
当我醒来,看到薇静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我没有说话,把头靠到她身边,再次沉稳的睡去。
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都不记得。
北齐送嫁队伍再次起程,南秦一面派人给宫里报喜,一面加派人手护驾,三天后,我们顺利到达帝京。
迎亲的队伍早早的候在城外,互换了文书之后,便一道回宫。
宫里早已张灯结彩,良辰美景,处处透着喜庆意味,我也不免好奇的的伸头向外看去。
秦宫比齐宫多了一份庄重,宏伟,而那人只喜欢奢华,富贵,看起来俗不可耐。
轿子在銮殿门口停下,我下轿,由命妇左右掺扶着缓缓登上台阶,进了殿行大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一路辛苦了。”皇上未说话,一个悦耳的女声倒先传了来,我本能的抬头去看,隔着一层喜纱,我终于见到了这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女人。
眼前这个尊贵又美丽的女人就是孝文太后,她笑吟吟向我走来,身后跟着一位宫女。
“是倾城公主对吗?”她拉着我的手问,十分和谒的样子。
我一下子就怔愣了,突然间感觉好熟悉,她的笑,她的眼神,都像极了我死去的母亲,虽然我知道不是,可是就是不由自主的被心驱驶,第一眼便
对她产生好感。
“是。”我小声道。
“早就耳闻北齐有位倾城公主,天姿国色,小小年纪就有豪情万壮,皇上,皇后你们看是不是?”她转身问坐在一旁的两人。
皇上点头笑着,“母后挑的人,自然是没得说。”
皇后娘娘点头笑笑,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并没说话。
“豪情万壮?”我疑惑,从来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议论我的,我只知道在宫里,大家都叫我孽种。
她笑,拉着我手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是啊,大家都说倾城公主胆识过人。”
我更加不明白,迷茫的摇着头。
“不知道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就是哀家的孙媳妇了。”
她说,我是她的孙媳妇,可是那天,至始至终我都没见到我的夫君,连拜堂这样的大事都是由三皇子代替。
此时天已不早,太后娘娘带着各宫嫔妃依次来探望之后已经走了,我独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外陌生的景致,陌生的空气,连空中明月都是陌生的。
第12章 选妾
冥冥中,我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一步路。
冥冥中,南秦太子妃之位似乎并不如大家想的那样好,试问一个连拜堂都得让弟弟来代替的男人,我要怎么依靠他。
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我收了目光,转身回到床边。
“三皇子是谁?”我问,已经自己揭了喜纱。
静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随手关了门,“奴婢听说三皇子是景德妃的儿子,今年也有十三了,还没封王。”
静抬起头,看见我已经把喜纱揭了,有点担忧的道:“大喜之日,公主自己揭了喜纱怕不吉利呢!”
我不以为意的轻笑,坐到桌子旁喝粥,“拜堂已经麻烦了三皇子,总不至于揭盖头这种小事也得由三皇子代劳罢!”
听出我话里讽刺意味,薇静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我生气了。
我低着头默默喝粥,静在一旁打点着各宫送来的贺礼,自然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珍宝。
“南秦的达官贵人出手还真大方。”她拿了几样东西给我看。
我扭头看了一眼,没作声,低下头继续喝粥。
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低下头,“公主,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没有。”
“那为什么……”她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低下头又喝了两口,食之无味,终于丢了勺子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南秦太子似乎是个谜,今天这样的事太后娘娘,皇上,谁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好像让三皇子代替是早已安排好的,也不需要让我知道原因。”
我一边说,一边翻着那些礼物。
“这样说来,南秦是有点过份。”静附和。
我冷笑,“或许他们知道我在北齐并不受宠,受点委屈没什么。”
“公主……”静担忧的看着我。
我从众多礼物中捡出一样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静低头看了看,“好像是副珠帘,紫色水晶,真漂亮。”
“是啊,真漂亮。”我点头赞道,随手拆了盒子,“明天找人帮我挂到床上。”
“是。”静恭声应着,一边对照着礼单查找,半晌笑道:“原来是睿王送的。”
“睿王?”我疑惑的挑眉。
“是啊,在南秦的时候奴婢就听说这个人,好像是太宗皇帝的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七。”
我恍然明白一点,“哦,那就是说他是皇上的弟弟喽?”
“是啊,听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如果不是当初太宗皇帝驾崩时,他还太小,登基也是大有可能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从晶璀好看的珠帘上抬起头,突然对这个睿王很感兴趣。
“睿王的母亲当年是太宗皇上的宠妃,为了太子之位跟眼下的太后娘娘好像有些过节,于是太宗皇上死后,那位宠妃也就莫明奇妙的死了,而后,睿王就被太后娘娘赐了封号和封地,从此,鲜少听到有他的消息。”
莫明奇妙的死了,听到这里我便笑了,“看来南秦太后也并非一个简单的人物。”
“是啊,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静笑着道,从盒子里捡出一串珠子细细看着,“公主,奴婢怎么觉得这珠子有点熟啊。”
“熟吗?”我低着头仔细看了两眼,也觉得十分熟悉。
……
“像这个吗?”我从内衣里掏出随身戴着的紫雁,细小的紫晶珠子串成串,下面一只紫雁展翅欲飞,活灵活现。
“是啊,这块紫雁奴婢一直觉得蹊跷,公主被送回来的那天就戴着这个,真不明白那些劫走公主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平白把人劫走,然后完好无缺的送回来。”薇静询问的看着我,看得出来十分担忧。
我一筹莫展,也理不出任何头绪,“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起初,奴婢还以为是淑妃娘娘派的人,后来发现云湖公主也一起遇害,才知道不是。”
“玉淑妃……”我轻笑,放了珠帘重新走到桌边坐下,“云湖公主现在在哪?”
“听说已经被安排住在了东宫殿西边的玉琗轩,随行使者说怕公主一人在这里孤单,所以特地留云湖公主在这里住上些日子,等公主适应生活后再回去。”
“太后娘娘答应了?”我问。
“是啊,答应了,不光答应,好像还对云湖公主十分满意,说不定将来还要在这里为她择一门好亲事呢?”
“是吗?”我沉吟着,随手在碗沿上划着圈,脸上笑意更浓。
玉淑妃究竟想干什么?如果说她想要这太子妃之位,那现在我已经拜了堂,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改变不了了,难道她还真想买一送一?
让云湖给南秦太子做小?
我想不通,烦闷的摇摇头,抽身站起,“睡罢,我累了。”
薇静小心服伺我睡下,隔天一早,我便起身去向皇后,太后请安。
当我看到比我先到,陪在太后娘娘身边谈天说笑的玉湖公主时不免诧异,再看看其他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孩时,更是诧异。
这些都是秀女吗?公主吗?如果是秀女,那皇上真是艳福不浅。
“臣妾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我福了福身道。
太后娘娘笑着道:“都拜了堂了,怎么还叫皇后娘娘,该叫母后才是。”
“是,母后。”我依言改了口。
“好孩子,过来坐罢。”太后娘娘笑着招呼。
我福了福身,在她旁的位置坐下,对一旁的皇后低了下头。
“昨晚睡的还好吗?”皇后笑着问。
“挺好,谢母后关心。”我坐在那里,显得十分拘束,我能感觉得到那些女孩全都在看我,目光不善。
“姐也在呀!“我笑着打招呼,她亦对我微笑俯首,“是啊,一早起来听说你还没起,就没忍心打扰,自己先来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目光一一掠过那些女孩,“那这些是?”
“是为太子选的侍妾。”太后娘娘笑着道,一边轻轻为我理理鬓边碎发,态度十分自然,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很普通的事。
闻言,我不禁在心里苦笑,还以为是给皇上选的秀女,正为皇后娘娘这份怡然而惊叹,可原来是给太子我的夫君。
可是再一细想,也不觉得诧异了,太子今年也有十五了,而我才八岁,离合卺之日还远,迟早是要选妾的。
第13章 睿王
此刻,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尤其是皇后,目光深深打量着我,我脸上笑容优雅而从容,丝毫看不出异样。
我笑着对她们点点头。
她们亦福身对我行礼,“臣妾见过太子妃殿下。”
“免礼。”
随后,太后娘娘和皇后又笑着问几句在宫里否住得还习惯之类的话,我便谢恩退下了,云湖公主同我一起出来。
“谢谢姐,还特地留下来陪我。”我笑着道,不缓不慢的往前走着,轿子远远跟在身后。
她走在我身旁,目光看着天,半晌才道:“不用谢。”
“如果姐没事的话可以去东宫殿坐坐。”我转身邀请。
她想都没想,冷声拒绝道:“不用,我回宫了。”
说着就转身招来身后轿子,上轿离去。
看着她的轿子越来越远,我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冷笑。
“公主,云湖公主好像变了。”静担忧的道,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
我笑,“是跟在北齐时不一样了,不过……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走罢。”我低下头说了一句,慢慢向前走去,并没乘轿。
昨天进宫,只顾繁冗大礼,甚至都没好好看看秦宫,今天趁此机会,我打算好好转一圈这个我以后要在此生活的地方。
暮春时节,御花园里春意盎然,远远的便能闻到桃花的香味。
像是被什么东西驱驶着,我不由自主的,顺着香味来到一片桃园,偌大空
寂的园子里,半个人都没有,我在这个纯净幽香的园子里肆意奔跑着,直到筋疲力尽,然后闭着眸躺在桃花树下,用心感觉微风吹抚过身子的惬意与舒适,落樱缤纷落下,缓缓将我身子掩埋。
“静,我好像到了天堂。”我梦呓般说着,舒服的不想睁眼。
静不回答,良久,我才听到一声笑,却不是静。
我惊恐的睁开眼,映入我视线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
“你是谁?”我直射般坐起身子,警戒的看着他。
他脸上笑容温和,双手抱拳道:“卑职无意冒犯,还请太子妃殿下恕罪。”
听到他能叫出我称谓,我就知是宫中的人,于是正了正色,心里警戒已除大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低下头,正要回答,不远处又一个男声传来,“冷珏。”
这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十二分震摄感,连我都不由的精神紧崩。
被唤作冷珏的少年匆匆看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第二十七章太子行踪
第二十七章太子行踪
我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桃树下站着另一个男子,高大强壮的身躯,穿一身黑色长袍,给人感觉压抑而阴郁。
他转过身的的那一刹那,我便呆住了。
一向自峙十分冷静,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可是当我看到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时,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惊吓似乎是对他的侮辱,他眸中闪过一道阴霾,负着手慢慢踱步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空前的压迫感,我本能的往后退。
“很丑是不是?”他缓声道,笑着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笑意,感觉压仰万分。
我咬着唇看他。
他缓缓蹲下身子,再次问道:“很丑是不是?”
我摇着头,无法抵御那种恐惧感,不由自主的想要别过目光,他用极快的速度扣住我下巴,逼我正视他的脸,从颧骨向腮边延伸的一道腥红的疤痕……
“太子妃殿下。”
他叫我殿下,我本能的应一声,“嗯……”
他笑,“本王很丑吗?”
“不……”我摇头,痛苦的闭上眸,只是看着,几乎就能想像他当初受伤时的痛苦。
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那你为什么怕?”他用幽蓝色的眸紧紧锁住我脸上每一丝表情,仿佛是要深深探究我内心最深处。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他不信的轻笑,缓缓放开我,“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飞快否认。
“哦?那你是什么?”他看着我,眸子里闪着兴趣。
“我是南秦太子妃。”没错,这是我的新身份。
他脸上笑意更浓,连身后冷珏都跟着笑起来,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是哪里,总觉得有点眼熟。
意识到我在看他,冷珏突然止了笑,看我的目光显得有点怪异,说怪异,是因为竟然有点温情在里面。
他居然对我有温情?
“太了妃殿下,你来这里干什么?”黑衣人问,缓缓站起身。
我也渐渐适应了他的阴郁气质,跟着站起来道:“随便走走。”
他冷笑,“找不到太子殿下而失落吗?”
“我有什么好失落的。”我本能的反驳,语气已经有些幽怨,可是我自己却不觉的。
“想知道他的下落吗?”他道,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这似乎是个不小的诱惑,我不禁抬眸看他,“你知道他在哪?”
“果然。”他讽刺的看着我,“你果然还是在想太子殿下。
察觉到他脸上嘲讽,我便沉下脸色,转身往回走去。
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怎么走了?不想知道太子的下落了?”
“你自己留着这个秘密罢。”我没好气的道,加快脚步离去,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身后大声喊道:“他在庙里。”
我心下一惊,转身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在庙里,城外的天云寺。”
我连忙追过去,想要问个清楚,可是他却转身走了。
我怔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公主,他就是睿王。”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身后。
我有些吃惊,“他就是睿王吗?”
“是,奴婢昨天在婚礼上见过他。”静小声说,看四下无人又道:“听说睿王平时很少参与宫里的事,连平时重大事情都不出现,这次太子大婚却突然来了。”
我闻言不语,默默转身往回走去。
让我诧异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堂堂睿王脸上怎么会有那么一道狰狞的疤。
是谁那么残忍?
第14章 赎罪
“那你为什么怕?”他用幽蓝色的眸紧紧锁住我脸上每一丝表情,仿佛是要深深探究我内心最深处。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他不信的轻笑,缓缓放开我,“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飞快否认。
“哦?那你是什么?”他看着我,眸子里闪着兴趣。
“我是南秦太子妃。”没错,这是我的新身份。
他脸上笑意更浓,连身后冷珏都跟着笑起来,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是哪里,总觉得有点眼熟。
意识到我在看他,冷珏突然止了笑,看我的目光显得有点怪异,说怪异,是因为竟然有点温情在里面。
他居然对我有温情?
“太了妃殿下,你来这里干什么?”黑衣人问,缓缓站起身。
我也渐渐适应了他的阴郁气质,跟着站起来道:“随便走走。”
他冷笑,“找不到太子殿下而失落吗?”
“我有什么好失落的。”我本能的反驳,语气已经有些幽怨,可是我自己却不觉的。
“想知道他的下落吗?”他道,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这似乎是个不小的诱惑,我不禁抬眸看他,“你知道他在哪?”
“果然。”他讽刺的看着我,“你果然还是在想太子殿下。
察觉到他脸上嘲讽,我便沉下脸色,转身往回走去。
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怎么走了?不想知道太子的下落了?”
“你自己留着这个秘密罢。”我没好气的道,加快脚步离去,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身后大声喊道:“他在庙里。”
我心下一惊,转身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在庙里,城外的天云寺。”
我连忙追过去,想要问个清楚,可是他却转身走了。
我怔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公主,他就是睿王。”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身后。
我有些吃惊,“他就是睿王吗?”
“是,奴婢昨天在婚礼上见过他。”静小声说,看四下无人又道:“听说睿王平时很少参与宫里的事,连平时重大事情都不出现,这次太子大婚却突然来了。”
我闻言不语,默默转身往回走去。
让我诧异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堂堂睿王脸上怎么会有那么一道狰狞的疤。
是谁那么残忍?
走出去很远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问题,转身看着她问:“静,你刚才去哪了?”
“奴婢刚才在那边碰到景德妃,被问了几句话。”
“景德妃?不就是三皇子的母亲吗?她都问了你什么?”我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也没问什么,就是问奴婢公主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说她掌管着后宫大小内务,如果缺什么少什么可以尽管让人去告诉她。”
“哦?是吗?”我沉吟着,缓缓转过身。
“公主,你在担心什么?”静看出我神色有异,担忧的问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南秦似乎比北齐更有意思,同样的女人欲、望,宫廷阴谋,还有永无止境的皇位之战。”
“那……”
“有意思的是这里的人。”
“公主?”静不解的看着我,我却不再说话,加快脚步出了桃园。
认真想,事情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一些,皇太子居然在庙里?难道他想落
发出家吗?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给他娶亲?
我越想心里越乱,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东宫殿。
东宫殿大宫女云烟迎出来道:“太子妃殿下总算回来了,皇后娘娘赐了许多东西给殿下,还请殿下过目。”
我抬头看了看她,今早上起床便是她侍候我,当时没在意,现在再看,这位宫女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话却已十分老成。
我笑着点点头,“不用看了,你收起来罢。”
总觉得皇后娘娘好像不太喜欢我,她赐的东西,不看也罢。
我笑着进了殿,云烟欲言又止的跟在我身后,“殿下……”
“怎么?”我挑眉问她,回身坐到椅上。小宫女恭敬的奉上香茶,我端起来喝了一口,云烟却还没有要说的意思。
就连薇静也看出了点什么,在旁边帮我使眼色,我不动声色。
“云烟,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殿下还是去看看皇后娘娘赐下的东西罢。”她低着头,终于说出了口。
我闻言一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带本宫去看看。”
我搁了茶盏起身,静担忧的看着我,小心上前掺扶。
我笑叭吟跟着云烟出了门,脸上看不出喜恶。
云烟躬身在前,一路引领着,带着我来到库房,当看到皇后娘娘下赐之物时,我不禁笑了,手指轻轻抚摸过桌子上那些木鱼、念珠、经书…轻笑出声。
“皇后娘娘怎么说?”我问,脸上仍旧带着笑。
云烟怯懦的低着头,“皇后娘娘说平日让太子妃多念经文,多吃斋,怡养身心。”
我随手翻看着经书,脸上笑容淡淡的,半晌才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云烟怔了一下才听清我的话,忙不跌的福身退下。
等她走后,静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笑而不语,从一大摞书里捡出一本地藏经来看着。
“公主……”静抗议的合上我的书。
我低头笑着,轻转过身,“好个怡养身心。”
“公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静终于无法忍耐。
我仰头看着天上浮云,心绪在那一刻竟然有些不平,是的,不平。
南秦给了我太多惊喜和意外,这些经书,皇太子离奇行踪,还有睿王爷脸
上狰狞的伤痕……“皇太子莫非在赎罪?”我呢喃出声。
静惊吓的看着我,“公主知道皇太子在哪吗?”
我转身看着她道:“睿王爷告诉我,他在城外的天云寺。”
“去做和尚了吗?”静的惊讶不亚于我。
我轻笑,“怎么做的成,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为太子选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侍妾,岂不是白放着浪费了吗?”
听出我话里讽刺意味,静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那公主刚才为什么说皇太子在赎罪?”
第15章 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可能是种错觉罢。”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不知道。”我无力的笑笑,无能为力。
我不过是一个空顶着诸多荣耀头衔的女子,无权无势,做不了任何事,就
像现在,皇后娘娘让我读经书,我就读经书,让我写字我就写字,画画就
画画……
睿王爷也在三天之后离开了帝京,回到他的封地上郡。
这样的的时光过了三个月,我佛法已略通,不知是从开始就预谋好的,还是后来见我不吵不闹才临时改了主意,皇后娘娘竟然特准我去天云寺看望太子。
她说看望,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不是。
她希望我能带回太子,对此,太后娘娘也保持了沉默,想必也是这样希望的,当我在她们期望的目光中上车离去,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把握。
皇后娘娘说,佛经可以让我心灵净化,可是我越看得多,怎么越觉得世间残酷,而要活着,就得比别人更残酷。
所谓佛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魔咒,可以让人迷失方向。
我想现在的皇太子已经迷失了方向,在等着我去救赎。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天云寺,典型的皇家寺院,青砖红瓦,飞檐雄伟,远远的已能闻见浓厚的香火气息。
我下了车,跟着迎接出来的住持方丈一起进了院,静默默跟在身后。
闻到明烛香火味,我的心仿佛也随之静了下来,脑子里一掠而过的是皇太子的容貌,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惦念着他的,尽管从没见过,可我已经在心中为他塑造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形像。
青衣,长袍,玉面,金冠。
上了香,住持领着我进了后厢房。
安静室内,岸上燃一柱檀香,圃团上坐着一位穿着僧服的男子,他就是皇太子我的夫君,相貌跟我心里想的几乎重叠,可是……我心目中的太子是活生生的,而眼前这个,仿佛是死了,或者,快死了。
我回身对住持合手一拜,“有劳了。”
“不敢,那贫僧就先下去了。”
我不作声,低了低头。
听到房门闭合的声音,我慢慢向里走去,皇太子就在那里打坐,可是他像
是没听见一样,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臣妾参见太子。”我福身行礼,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闻若不闻,依旧没有动,我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看着面前一局没有下完的棋,太子执白子,可白子显然已处于劣势,黑子技法巧妙的赢了他半壁江山。
他有意不理,我也不再说话,双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棋子。
就这么坐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太子终于动了动,他睁开眼,“你就是太子妃吗?”
“是,殿下。”我语声恭顺,向他俯了俯首。
“你叫什么?”他问,并不看我,目光直视前方,显得十分安祥。
“姒倾城。”
他听后良久不语,末了才道:“好名字,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笑,毫不掩饰的苦楚,“如果这样说来的话,这名字似乎不吉利。”
“可是皇阿奶喜欢。”他苦笑着道,终于转身看了我,“因为皇阿奶喜欢你,所以我就必需得娶一个八岁的孩子。”
“太子殿下是因为不喜欢臣妾,所以才不回宫的吗?”我问,直直的盯着
他的眸。
他苦笑着摇头,缓缓垂了眸。
“那是什么?”我接着问,突然发现他忧伤的目光很让人心疼。
“这个你不用知道。”他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就连脸上神色都变得黯淡了。
我轻笑,将手里一颗白子放到棋盘空处,“太子殿下如果真的不喜欢臣妾,可以写封休书,将臣妾遣回北齐。”
“你知道这不可能。”他笑得讽刺,突然转头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莫明奇
妙,脸上有些尴尬,“臣妾有哪里不对吗?”
“不对?”他道,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哪里不对?”我缓缓垂下目光,脸上已有红潮。
“一直没意识到,原来你只有八岁,可是听你谈吐,却十分老成。”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我轻笑不语,缓缓垂下目光。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室内气氛就在这样的沉默下慢慢变得微妙起来。
静了半晌,他突然问道:“你来干什么,又是叫我回去的吗?”
“不是。”
他有些诧异的转身看着我,“不是?那是来……”
“来跟太子殿下切搓一下佛法。”
“哦?”他更加来了兴趣,连眼神都亮了起来,“你说来听听。”
我低头轻笑,抬头指了指桌上的棋盘道:“就从这盘棋说起罢。”
他低下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盘棋,“这……是你做的吗?”
我轻笑,“臣妾不才,略懂一二。”
“你是怎么让它起死回生的,刚才明明是输了的。”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很简单,因为臣妾心中有欲、望,赢的欲、望,而太子没有,所以,即使是盘好棋也会输给对方,殿下没发现吗?黑子赢的很牵强,只要殿下稍一努力就会赢。”
他低头回忆刚才的棋局,若有所思。
我笑,接着道:“佛说,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磐。是名少欲。太子殿下现在也少欲,那么你快活吗?”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
“臣妾也不快活,可是臣妾有欲。”
“可能是我六根不净。”他黯然道。
我轻笑,“既然来了寺庙,为什么不斩断尘缘呢?”
“斩不断。”
“既然斩不断,为什么不尽了这辈子的责任,再来参透佛法呢?”我问,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看着我,久久不语。
我抬头看看天,“天色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宫了,告辞。”
我起身福了福,便向外走去,身后一片寂静,太子不出声,也不留。
出来后,静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
“不知道。”我简短的说着,缓缓向前走着。
“太子殿下不为所动吗?”静有些失落,“太后娘娘跟皇后好像对公主抱了很大希望,就这样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呢?”
“可我已经尽力了。”我无耐的道,是呀,我尽力了,如果他还不回心转意的话,那也没办法。
第16章 司寝女官
回到宫中,皇后娘娘见只有我一人回来,显得有些失望,我去请安时她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我尴尬的站了一会,默默退出来。
“公主?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罢。”静问,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没有,只是不说话。”我说,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恶。
静闻言叹气,安慰的道:“公主也别太在意,想必皇后,太后娘娘也是却劝过的,都无而返,也怨不得公主。”
我笑,“是呀,怨不得我,不过我觉得很奇怪,太子任意妄为,可是太后娘娘跟皇上好像都不敢太强求他,甚至还有些牵就,历来帝王家,哪有太子这样任性的,倒是让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地方欠太子的,因为觉得亏欠,才容忍他。”
“亏欠?”静有些疑惑,“堂堂东宫之位都给了他了,还能有什么亏欠他的。”
“不知道,我们不必操心。”我淡漠的道,弯腰上了轿。
出乎意料的,太子隔天回宫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喜不自禁,亲自出宫迎接,我也一同前往,太子已换下僧袍,戴上金冠,比昨天见时更显得英俊儒雅。
“儿臣不孝,让母后,皇阿奶担忧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后娘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太后娘娘倒还平静,转身对我点了点头,目光中全是赞许,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皇后娘娘与太子一翻寒喧后便一起携手回宫,我默默随侍在旁。
“谢谢你。”擦身而过时,太子小声对我说道。
我微一怔,将头低得更低些。
静也显得有些高兴,兴冲冲跟在我身后,“公主,这下我们可以扬眉吐气了。”
我轻笑不语。
然而,扬眉吐气的不是我,而是云湖。
太子回宫当晚,皇太后安排进御女子,是云湖,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沉默不语,低头喝着茶。
“堂堂一个公主,居然会去做司寝女官?”静有些愤愤的道。
我搁了茶盏轻叹。
“公主,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苦笑,“你让我说什么呀,云湖公主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北齐,连身份都不要了。”
“可是奴婢想不通。”静不解的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她,“我也想不通,可是今晚过后,她就再不是司寝女官了,也不光是皇太子第一个女人。”
静无耐的撇嘴,“是呀,按规矩是会被提为嫔妃的。”
“或许她等的就是那个嫔位。”
“可是这样值吗?”
“或许值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我苦笑着,转身看向窗外,今晚的月色薄凉,一如我的心。
听到殿外喧到声起,我忙起身迎出去,太后娘娘带着帖身宫女出现在眼前。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这些天辛苦你了,哀家过来看看你。”太后笑着道,目光和谒,牵着我的手一起进了殿。
“没什么辛苦的,谢娘娘挂念。”我小声道,微微低着头。
太后转身坐下,将我拉到身边,目光流连,“难过吗?”
她出乎意料的一问,让我怔住,“娘娘这话……”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一起。”她笑着道。
我看着她,直到确定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才低下头,脸上笑容湮没,“臣妾没有难过。”
“真的吗?”她不信的道,眸子细细打量着我。
“真的。”
“那当年那个在大殿之上告诉所有人,将来不会容忍夫君三妻四妾的女子是谁?那个说如果男人能够背叛,你也不会容忍的女子是谁?”
她连声问道,我无言以对。
“怎么?年少时的豪言壮语都忘了吗?”太后脸上笑容温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太后娘娘怎么会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我的吗?”我不知道自己声音是否颤抖,看着她,只觉得喉头发热。
她对我笑笑,“是啊,哀家欣赏你这份胆识和气魄,还有傲人的骨气。”
“可是……太后娘娘不介意我身份卑微吗?”
太后轻笑,“人本身并没有三六九等,是尊是卑也不是由身份而定,况且你并不卑微,你是堂堂北齐公主,哀家觉得你适合做太子妃。”
“可是……父皇不喜欢我。”八年来,我第一次对静以外的人说出我内心的话。
“父皇喜不喜欢,别人喜不喜欢,都影响不了你的地位,你是公主的事实没人能改变的了。”她和谒的道,嗓音如同一首悦耳的曲子,让我不由的放下所有戒备。
“那太后娘娘……”
“哀家喜欢你。”她直接的表达对我的喜爱,将我搂进怀里,偎在她温暖的怀抱,我突然间觉得内心踏实,十分踏实。
原来,这就是安全感。
“太子妃,你愿意跟哀家走吗?”她在我耳边道。
“愿意。”
“你不问问去哪吗?”她有些诧异。
“跟着太后娘娘,臣妾很安心。”我如实说道,甚至有些感激。
“远离尘世也愿意吗?”
“愿意。”
我像是被催眠了,没有丝毫反抗,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太后娘娘,静怪我大意,“公主怎么能答应呢?出了宫,几年后再回来,太子妃地位会一落千丈。”
我微笑,抬头看着窗外明月,“留下也没用,因为我只有八岁。”
八岁,争不了宠,侍不了寝,离开或许是对的。
静也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停下手里的活道:“可是……这孝文太后诡异的很,公主真得相信她吗?”
“宁愿信。”我道,转身看着她,“静,帮我把那副珠帘也装起来带走。”
静轻轻叹气,知道多说无用,“知道了公主。”
隔天一早,我便跟着太后娘娘一起出宫前往山中静修,皇上与皇后亲自送到宫门,上轿之前,我本能的转身在人群里寻找。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是当看到人群中的皇太子时,才终于明白,原来还是放不下他。
一面之缘,他却给我别样的情怀,或许,这就叫好感,也许,是夫妻间特有的情感。
又或许,我是寄了希望在他身上,期望他能给我保护,一直期许着,等待着……
第17章 赴汤蹈火
太子远远的站在人群里看我,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身旁站着的,是刚刚被擢为侧妃的云湖,她得意的看着我笑。
“公主,请上车。”宫人催促道。
我收了目光,转身上了车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择是对是错,但我别无他法,或许太后娘娘才是能真正赋予我新生命的人,既然可以义无返顾的嫁到南秦,那再信她一次又何妨?
一年, 两年,三年……
我只是在等着自己慢慢长大而已。
倾城幼年最后一章,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她长得“快”一点。
在山里的日子是清静的,充实的,太后娘娘请来许多先生,遣心教会我各种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然而,她教会我的不仅仅是这些,孝文太后是聪明的,睿智的。http:///
三年后,皇上染疾,太后娘娘并不回京探望,只写了封信让使臣带回,五年后,朝中开始动荡不安,贼寇始乱,太后娘娘闻讯叹息,仍旧不回宫,七年后,皇上驾崩,太子登基,朝中有使臣过来请太子妃回宫受封。
这一年,我已十五,距离离宫之日整整过了七年。
我看着静坐在那里的太后娘娘,突然发现她头发已经花白,而我,已长成了婷婷少女。
“太后,”我轻轻唤了她一声。
她原本闭着眸,闻言抬了眸,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笑容,“倾城,过来。”
我依言走到她身边,“太后娘娘为什么不回宫,您知道现在朝中需要您。”
今天的南秦已经不是从前的南秦了,江山岌岌可危,而太后娘娘却显得无动于忠。
太后苦笑,拉着我的手放在膝上轻轻摩挲着。
“倾城,你认为江山只凭一个女子之力可以捥回吗?”她突然问起。
我低下头道:“当年太后娘娘不就是一个女人换回的江山吗?”
“不一样。”她轻笑摇头。
“怎么不一样?”我有些疑惑。
“当年哀家有先王遗诏,有传国宝玺,还有王爷及各大臣的帮助,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所有的的优势都在对方那边。”
她口中的对方就是睿王,睿王现在已经正式起兵了,势力正从四面八方开始向帝京靠拢。
“那就这样不管吗?”
太后笑得更加凄凉,无耐的表情让人不忍看,“还能怎么样呢?哀家已经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扶持皇上的事情,以后就要交给你了。”
她重重的握了握我的手。
我看着她,“娘娘,臣妾怕会辜负了娘娘的期望。”
“你可以的,倾城,该教的哀家都已经教给你的了,你是皇后,一国之母,统领后宫的女人。”
“可我只是一介女子。”我有些黯然,我不过是一介女子,怎么能担负得起辅佐江山的重任呢?不行,一定不行。
“可你除了是个女人,你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是南秦的皇后。”她笑着道,脸上恢复从前和谒。
“我怕……”
“不用怕,倾城,明天就要回宫了,你也早点回去睡罢。”她站起身道,我要掺扶她回房,她却推开我,招了宫人来扶着,慢慢向寝宫走去。
看着太后娘娘落漠而苍老的背影,我站着那里久久不动,直到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公主,我们走罢。”
我转过身,默默向外走去。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特别的圆,同时也特别的凉,就像我出宫前的那天晚上。
“公主,太后娘娘好像扔了块烫手的山芋给您。”静小声的道,提着灯笼在旁小心照路。
更晚了,我自觉面壁去。
我慢慢走着,半晌才说一句,“不是山芋。”
“不是山芋?”静诧异又疑惑。
“不是山芋,是枷锁。”我道,加快脚步往房间走。
静怔愣的站在原地,良久才跟上来。
猛然间发现,七年来,太后娘娘所教我的,给我的,是我一生都偿还不完的。
那些亲情,关爱……其实是把无形的枷锁,将我永远锁住,因为我永远都忘不了她的情,她的恩。
我望着天,近乎绝望。
回到房间,我梳洗已闭,穿洁白蚕丝寝衣坐在妆镜前,静跪在身后为我梳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公主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回宫皇上看见肯定要乐坏了。”静笑赞,用红绳将我头发束成一束,整齐的垂落身后。
我冷笑,笑得有点凄凉,“皇上现在有云贵妃陪着,恐怕早就忘了我是谁
了。”
“怎么会呢公主,您可是皇后啊!云湖公主纵然做了贵妃,也还是没有皇后大啊。”静巧言安慰我。
“可是皇后在山里待了七年了,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又怎么能跟天天待在皇上身边的人比呢?”我站起身,缓缓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抚摸过床幔上挂着的紫色珠帘。
“公主,您在担心什么?”静悄悄来到我身后,为我披了件外袍。
我未转身,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静,我没有担心。”
“公主不要骗奴婢了,公主每次有心事都少言寡语的。”
我渐渐笑了,觉得心里发热,我转身看着她,“谢谢你,静,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你照顾我。”
“公主别这样说,奴婢侍候公主是应该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公主,您在担心睿王吗?”
我闻言轻笑,不觉睁大眼睛,“你怎么猜的到。”
她笑着低下头,“公主从刚刚回来时起,就一直在看这副珠帘。”
我一笑,转身坐到床上,看着紫色串珠在眼前摇晃,没错,我是在想着他。
送我这副珠帘的男人已经起兵造反了,睿王……那个脸上有道疤的蓝眸男人。
“公主不用担心了,皇上一定能够好好保护住南秦的江山的。”静安慰道,蹲下身子为我脱鞋。“天不早了,公主也先睡罢。”
我无声的对她笑笑,脱了外袍躺下。
静息了外室宫灯,放下床幔离去,我望着头顶深红鸾帐发呆,外头光影层层叠叠传进来,交织成的情像模糊而眩丽。
平平淡淡过了七年,再回去,却是赴汤蹈火。
第18章 皇上
我在黑暗中抚摸自己的脸,我漂亮吗?
我无声的问自己,今天太后娘娘说我长得漂亮,而她言下之意,漂亮是一个女人天生的财富,我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隐隐间已觉得不
祥。
隔天一早,我着皇后朝服,被太后娘娘亲自送上了车,离去之前,我最后一眼看向太后,她迎风立在廊下,孑然的身影竟然有些寂寥。
三天后,我平安回到宫中,由内外命妇左右侍侯,按品大妆,前往銮殿接旨受封,龙椅上,穿着金冠龙袍的男子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一心向佛的少年,他已长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他看着我,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艳表情,随即又归于沉寂。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福身行礼。
“皇后一路辛苦了,免礼。”他亦十分客气,我们客套的打过招呼,一切繁冗的礼节后,我便被宫人掺扶着送到中宫。
我着皇后祎衣,坐在正殿,由各宫嫔妃前来参拜。
当看到云湖时,我的眸光不禁黯了黯,笑容却别样的妩媚,“姐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她显得还算平静,笑吟吟直视我,“皇后娘娘这些年在山中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我低头微笑,刻意忽略掉她的口气中的嘲讽,“谢姐姐惦记,苦头倒是没吃。”
“哦?那就好。”她笑着俯俯首,转身退到一旁,我亦不再说什么,继续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让皇上的宠妃们参拜。
十五位在宫中算得上数的嫔妃一一拜见过之后日已西斜,我谴了宫人退下,缓缓站起身。
“云贵妃的大皇子今年也有五岁了罢?”我问,手指轻扶过香檀木花几上的杜娟叶子。
“是啊,也难怪云贵妃现在气焰嚣张,如数嫔妃,也只有她的大皇子
呢?”静回答,过来扶我到里间坐下,“公主饿了罢,奴婢去帮你找点吃的。”
“不,就是有点累。”我摆摆手,疲惫的撑着额角,闭眸静了片刻后道:
“带给景太妃,太后娘娘的礼物可送去了吗?”
“送去了公主,太妃娘娘还一个劲的说公主好呢?。”静笑着道。
“那皇后娘娘呢??”我转头问她,今日大典,皇后娘娘并不出席,传说是因为皇上驾崩,气血不畅,太后娘娘身体抱恙,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也不太在意,她一直对我不太满意不是吗?而景太妃就大不同了,她从前做德妃时对我就一直不错。
“皇后娘娘什么都没说,连面都不肯见。”说完,静小心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仰身一笑,不语。
静怯懦的看着我,“公主?”
“怎么?”我好不容易止了笑,转身看着她。
“按规矩,景太妃有三皇子,三皇子现在已封王封地,景太妃是可以跟着三皇子一起回到封地安享晚年的,怎么到现在还一直留在宫中呢?”
听到她的话,我便笑了,浓浓笑意浮上眉梢眼底,“静,跟我时间长了,
你好像也变得很多疑。”
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公主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吗?太妃娘娘对公主好,也不一定就是真心的。”
亲耳听到静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从前那样善良的静居然也会变得这么疑人。
“静,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我问,将她拉到身边。
“也没什么,只是替公主担心,公主时隔七年才回宫,而这宫里的势力早已经都被别人拢络了去,再仗着太后娘娘宠爱,母凭子贵,公主的地位怕
是很难保证呢?”
她口里的“别人”我自然知道是谁。
我轻笑不语,缓缓起身走到妆镜旁,“静,你觉得云贵妃好看吗?”
“算是个美人。”静跟着走过来,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么问。
“那你觉得是她美还是我美?”我问,脸上笑意更浓。
这一次,静不再犹豫,“那自然是公主,公主天姿国色,举世无双,奴婢看见皇上今天在朝上见到公主时,眼睛都直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笑了,没错,我漂亮。孝文太后说过,漂亮是女人最有利的条件,可以用此换来想要的一切一切。
而现在,我要皇上的爱,要皇后的地位。
合卺礼
尽管我是皇后,可我仍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初夜,我像后宫所有的女人一样,早早沐浴更衣,等待皇上临幸,这似乎是个神圣的时刻,可我只觉得煎熬。
寂静的寝宫里,烟罗色纱帐上透进来的烛光柔和,我浑身赤、裸着,只用白纱蔽体,静笑着称赞出水芙蓉,而我却觉得是毡板鱼肉。
我望着帐顶悬挂的珠帘发呆,手指轻轻触碰,想要弄出点声响出来,最后,还是自己的叹息声。
我像是个怨妇,在新婚夜显得格外郁闷。
“怎么叹气?”帐外一道男声传来,我毫无预警,本能的脊背僵直。
“皇上……”
我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只剩喘气的声音。
罗帐被挑开一条缝,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他俊美的容颜。
“你还好吗?”他问,缓缓在床边坐下。
今天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我本能的回答,“还好,太皇太后对臣妾很好。”
而他却突然笑了,“你这样……还好吗?”
他手向下指了指,我的脸嫣得红成一片,原来他指的是我被卷成筒的姿势。
“还好。”我别过脸道。
他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用咳嗽掩饰尴尬。
就这样冷了半晌,我才突然想起礼节,“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免礼。”他低头坐在那里,目光不敢看我,“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朕出去找人帮你解开。”
他做势要走,我情急大喊,“不要。”
他站在那里,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小声说道,虽低着头,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流连在我身上,仿佛带着燎原之火,那么灼热,炙烈……
我觉得脸开始一点点发烫。
第19章 宫规
四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察觉到异样,我不禁抬头看向他,“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你当初说的不错,小孩子总会长大,现在……你长大了。”
我笑着垂了眸,“皇上也跟当初大不一样了。”
“哦?”他挑眉看着我。
“变得比当初更英俊。”
我故意的玩笑话并引不起他的笑容,他似乎十分优郁,只是看着我,脸上看不见半点笑意。
“皇上……”我轻轻唤他。
他却叹息,突然转身走了。
“皇上……”
就这样,他在新婚之夜舍我而去,我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有些怀疑。
难道我不够美吗?为什么他要走?
静推门进来,满脸的担忧站在床边,“公主,你还好吗?”
“还好。”我苦笑。竟然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向自峙清高,可他却给了我身为女人最大的耻辱,虽然他待我和善,可是……我终究是个女人。
隔天一早,云贵妃过来请安,比昨天见时更加显得妩媚。
我眸光淡淡扫她一眼,并没说话。
“皇后娘娘气色似乎不大好。”她请了安并不走,笑着靠过来。
我低头看着指尖发呆,闻言轻笑,“可能是昨天睡的不好。”
我直言不讳的道,昨天晚上的事想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既然这样,我又何必隐瞒。
她低下头黯自叹息,似乎十分同情我,“皇后娘娘也要想开点,皇上怕只是一时糊涂,像娘娘这样天仙般的美人儿,将来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我冷笑,目光徐徐看向她,“贵妃娘娘好像很懂得皇上的心思。”
“必竟臣妾比娘娘先侍候了几年。”
我闻言一笑,她倒真诚。
“是啊,如果不是贵妃娘娘提醒,本宫倒忘了,姐姐你是皇上第一个女人,想必意义是不同的。”我话里讽刺意味十足,她自然听得分明,脸上笑容瞬间湮去。
“皇后娘娘确实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倾城公主了。”她冷笑着道,语声淡淡的,透着挑衅。
“是长大了,要不然也不敢回来跟姐姐争宠。”我笑,眸光冷冷与她对视。
她盯着我看了良久,突然仰天笑出声来,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倾城公主,怎么你还是像从前那么傻,你以为时隔七年,事情还会是像你想的那样美好吗?你以为你还是天下人所关注的南秦太子妃吗?”
“不是,本宫现在是南秦皇后。”我答的飞快。
“皇后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也是一个乳嗅未干的丫头,难道你还妄想
将来踩在本宫头上吗?”她完全释放了自己,连同对我恨,一并在言语间爆发。
当着如数宫人的面,她完全不给我这个皇后面子。
我看着她,她越张狂,我就越笑得浓。
“云贵妃。”我突然唤她。
云湖微一怔,转身看着我,“怎么?”
“皇后难道没有贵妃大吗?”我倾身看着她,问得真诚无比,连她都被我这份镇定给吓着了,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的不错,皇后的品阶确实是比本宫大,不过……”
“既然比你大,那贵妃娘娘也该懂得分寸,这样出言不逊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北齐教养不好,传出来丢北齐的脸。”我冷言打断,笑着道。
“你……”她气结。
“你说呢姐姐?”我脸上笑意妖邪,冰冷,眸光如淬了毒的针,“来人,去把老祖宗留下的后宫守则拿过来交给贵妃娘娘。”
“姒倾城,你想干什么?”她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我淡默的看着她,坐着椅上发笑,“姐姐既然不懂规矩,就该好好教调一下,本宫回来时,太皇太后娘娘曾经告诉本宫,皇后乃后宫之主,对那些
以下犯下,赎乱宫闱的小人绝不能姑息养奸。”
“你用不着搬出太皇太后来吓唬我。”云湖气得浑身发抖,当着家下众人出了丑,自然面子上过不去,转身冲着帖身宫女大吼,“莠欢,你傻了,
还不去请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来给本宫做主。”
被唤莠欢的宫女吓得一震,转身就要往外跑,中宫殿宫人都是我从山中带回来的,精过特殊训练后何其精明,此时早已堵了宫门出口。
我笑着道:“姐姐还是别犯傻,太后娘娘跟太妃娘娘年事已高,现在又病中,怕经不起折腾呢?”
“你敢软禁本宫?”她冷言威胁。
我轻笑,“自然不敢,只是早就听闻在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后宫诸多事情一直都是由姐姐一手掌管的,所以怕姐姐回宫后不得轻闲,特地在这
里找了一间清静的房间,好让姐姐在这里谴心熟记宫规。”
“姒倾城,你太过份了。”她气得大吼。
“如果再直言本宫芳讳,那恐怕就得让贵妃娘娘在这里多住几天了。”我笑望着她,甜甜的语声里露着别样的毒灼。
她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伶俐宫女小跑着送来一本厚厚的册子,我目光轻轻扫过,笑着道:“带贵妃娘娘下去,好生侍候着,研墨铺纸,字虽不多,但抄一百遍必竟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云湖想必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遭遇,此刻已经完全失了主意,而她带来的宫女莠欢也已经被我的人牢牢控制住。
我看着她,“姐姐,我称你一声姐姐是看在往日情份上,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怪不得本宫不顾及血脉亲情。”
“姒倾城,你会为你今天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她被拉下去的同时还不忘对我放狠话。
我轻笑,仰身靠到椅靠上,看着她挣扎着,叫骂着被人拖下去。
“姒倾城,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不,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该后悔的人是你才对,云湖,我会让你后悔跟着来南秦,也会让你那个冷血残忍的母亲后悔把你送过来。
我紧紧咬着牙,脸上表情冷得吓人。
“公主……”静在身后轻轻唤我。
第20章 感情用事
我回过神来,随即让自己放松下来,“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了,景太妃原来也是北齐女子。”
“哦?是北齐的?”我惊讶的睁大眼睛。
“是,不光是北齐的,还是玉淑妃的亲妹妹,如果不是公主怀疑,我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呢?”静有些后怕。
我冷笑,笑得有些讽刺。
“公主,你怎么了?”静被我笑得漠名其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越来越好玩了。”我笑着道,重新靠到椅靠上,随手拿了桌子上一小块苹果放进口里嚼着。
“好玩?”静大惊,“这么大的失误公主还说好玩,不是该快点想办法吗?”
“想什么办法?”我反问,神态怡然自得,“她们已经努力了七年了,势力也蔓延得无边无际,就算现在想办法也难了,不过看来玉淑妃是个野心不小的女人,竟然能把势力伸到南秦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也可以理解当初云湖为什么那么顺利的做了司寝女官,又为什么能顺利的生下了皇上的孩子。”
我转身看着她,“静,这一切的事情都是计划好的,只是我们知道的晚了一点而已。”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轻笑,转头看向窗外天空,“要回来。”
“要回来?”
“对,把属于我的都要回来。”我坚定的道,搁在雕花扶手上的手不觉握紧,是的,我要要回来,她欠我的,她母妃欠我的,通通要回来。
到傍晚,上阳宫宫人见贵妃娘娘一整天都不见踪影,不禁开始担心,将阂宫上下都找了一个遍,最后发现贵妃娘娘从早上去了中宫殿就没有再出来过,于是禀报上典。
很快,皇上大驾光临中宫殿,我整了整鬓发,款身迎出来。
“有失远迎,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万岁。”我躬身行礼。
他睬都不睬,“人呢?”
“什么人?”我挑眉轻问,脸上浮着淡淡笑意。
他极力按压下胸中怒火,沉声再道:“玉贵妃人呢?”
听到这里,我方哦了一声,恍然明白道:“原来皇上是找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以身作则,现在在静室里默写宫规呢?”
“你为什么软禁她?”他冷声置问,目光里有着浓浓的恨意。
看到这丝恨意,我的心竟抽痛了起来。
“臣妾没有软禁她。”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他黯然摇头,显得十分失望。
“臣妾真的没有软禁她,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贵妃娘娘。”我脸上神情自若,并没有因为龙颜大怒而惶恐。
他看着我,直到发现我脸上没有丝毫玩笑意味之后,才愤愤的转身往内室走去。
我召来宫人给皇上带路,自己也跟过去。
中宫殿后院一间静室内,云贵妃正专心的抄着宫规,抬头看见来人,不禁有些惊讶,“皇上……”
“爱妃,你没事罢?”他对她说话的语气显然比对我要和谒的多,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再次揪痛,难怪云湖胸有成竹,她显然已经抓住了皇上的
心,而我,就像她说的那样。
我不过是七年前的小丫头长大了。
“臣妾没事,皇后娘娘并没有对臣妾怎么样,只是臣妾自己想抄抄宫规。”
“你不要替她说话,真是抄宫规的话也用不着抄这么多遍。”他目光看着旁边已堆成厚厚一叠的宣纸,意有所指。
他转身看着我。
我对他微微一笑。
他鄙夷的别过脸去,即刻换了温和表情,用关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云湖,“没事就好,朕带你走。”
云贵妃柔顺的将头偎进他怀里,看我的时候眸子里满是挑衅。
我冷眼看着她脸上得意之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拉着云湖往外走去,擦身而过之时,连看都不再看我,只冷冷的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尊卑有序,方能上下和谐。”我垂眸道。
他不屑的冷哼,也不再说什么,拉着云贵妃转身走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冷笑。
遥遥记起当年太子回宫之日,也是这样擦肩而过,他却说谢谢你,而今,我似乎成了他的仇人。
我看着他,他的背影,还是那么善良,和谒,温存……
可是,一旦加了龙袍,这一切就都显得那么不和谐。
他不该这样的,他该精明该睿智。
我木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直到人都走远了,我才回过神来,不禁低下头苦笑。
“公主,你还好吗?”静担忧的看着我。
“静,皇上似乎很恨我。”
“公主这次冒然行事,本来就是大忌。”
“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还对我很温存的,即使他不过夜,怎么今天……跟云贵妃比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呢,他甚至对我大吼。”
第二次,他给了我此生最大的打击,新婚之夜被抛弃,我的丈夫却不爱我。
我现在才开始有点理解太皇太后临去时看我的目光,她似乎早有预料,可是她放手让我走,似乎打定了主意让我自己经历这些。
“公主,皇上可能觉得公主太霸道了些,刚进宫就教训贵妃娘娘。”静怯懦的看着我道,轻轻上前掺扶过我,“公主别想那么多,奴婢扶您回宫歇
着罢。”
我失魂落魄般,漠然走着,走出去好远才突然说了一句,“可是他不该这样的。”
“不该?”静疑惑的看着我。
“他是皇上,这么感情用事迟早会坏大事的。”我喃喃说着,睁着空洞的双眸往前走,此时日已西斜,晚霞是一道道姹紫嫣红,而我异常苍白。
先皇驾崩后,睿王爷势力迅速扩张,庞大势力不断向帝京靠拢,眼看着南秦一点点被吞没,皇上也变得更加繁忙,优郁。
那次的事他并没有怪罪我,可是已经够了,足够让我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云湖好不得意,俨然是后宫之主,我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
那日下午,我带着静在宫里闲逛,闷了太久,总觉得胸中发闷。
静原本默默跟在身后,突然扯了扯我衣袖,“公主。”
“怎么?”我转身看着她,她拧着眉冲我努嘴,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第21章 冤家路窄
云贵妃带着大皇子正迎面走过来,身后跟着浩荡荡凤驾,跟她一比,我倒显得寒酸了,只带了静一人出门。
我笑而不语,站在那里等着她过来,她笑着走到近前,并不行礼,“好巧啊,难得皇后娘娘出来走走,本宫听说娘娘一直在宫中静养着。”
我冷笑,“冤家路窄。”
“哦?皇后娘娘当本宫是冤家吗?”
她一脸佯装的惊讶,让人看了恶心,我不由得别过脸去,“终归不是朋友。”
她轻笑,“娘娘前几天不还叫本宫姐姐吗?”
“姐姐若愿意听,本宫以后还会叫贵妃娘娘姐姐。”我挑眉看着她。
她斜眸看了我一会,终于笑了,她冷笑道:“还是不用了,本宫可当不起皇后娘娘的姐姐。”
她话里讽刺意味十足,我却不再理会,低头看着只有五岁的大皇子,他必竟是孩子,可是看我的目光已有敌意。
有时候,小孩子不像大人想的那么无知。
我不想让一个孩子恨我,于是也不打算再做逗留,转身向前走去。
“臣妾恭送娘娘,瑞儿,快行礼啊!“她假意训斥孩子。
我漠然走着,走出去三米开外的时候突然停在了那里,全身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打了个趔趄。
“公主,你没事罢?”静赶忙上前掺扶。
我无力的摆摆手,扭头看着云湖带着大皇子离去的方向。
“公主,怎么了?”静担心得直皱眉,小心看着我的脸色。
我脸色惨白,怔愣的站在那里
“公主……”
昏暗的灯光下,我缓缓睁了眸,觉得脑子里昏沉沉的。
已是午夜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那件事情让我恐惧,万分恐惧。
“醒了吗?”身后突然传来皇上的声音,我本能的坐起身,戒备的看着他,他只身站在灯下,欣长的身子在帐子上投下巨大黯影。
看出我对他的敌意,他笑着道:“今天你突然昏倒在路上,太医说可能因为操劳过度所至。”
“是吗?”我笑得有些苍白,兀自揉着额角。
我的冷静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走过来,从敞开的帐子里观察我,说是观察,是因为他似乎想要将我从头到脚看个通透。
我不动声色的别过眸,下意识抵挡他对我的阅读。
“那天的事……”他半晌才又开了口,欲言又止。
我笑着打断他,“那天的事是臣妾不对,不该对贵妃娘娘无礼。”
“不……”他急切的上前两步,“那天的事是朕大意了,后来才查清楚,是朕冤枉你了,是她无礼在先的。”
女人到底是心软的,听到这里,我也不由得想要冰肆前嫌,正要抬头说话,可他话峰一转,又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云湖她一向娇纵惯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容她一些,她必竟也是你姐姐。”
我看着他,他瞳孔中闪耀的影,突然有点想笑,可笑。
“皇上……”我幽幽的唤了一声。
“什么?”他缓身在床边坐下,有一种淡淡的龙涏香味。
“你爱云贵妃吗?”我问,眸光徐徐看向他。
这一句问得突然,他显然也没预料,脸上浮现尴尬神色,“你……怎么会这样问?”
“不知道,只是想知道。”我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想知道答案,看看我是否输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自欺欺人,事实摆在眼前,却仍不愿意相信,非要亲耳听到才罢休,此刻,我也在自欺欺人。
明明看得出来他喜欢云湖,可我不信,不信我居然输在一个事事不如自己的女人手下。
七年,原来时间真的很可怕。
“她必竟跟了朕这么多年,况且还有大皇子。”他迟疑了半天才道,显得十分为难。
“那皇上是在乎大皇子还是在乎她。”
“有区别吗?”
“有。”我坚定的道,“回答我。”
他有些无耐的看着我,终于叹一声,“可能都有罢!”
他话落的那一刻,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明明不爱,明明很久不在一起,明明没有感情,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呢?
我缓缓闭上眸,“那对我呢?皇上对我是什么态度?”
耳边传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很温和,“倾城,朕十分欣赏你。”
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居然是在这样伤心的时刻,我睁开眸,凄凉的看着他笑,“只有欣赏吗?仅此而已吗?”
他看到我眸中伤痛神情,脸上浮现一丝内疚,“皇阿奶喜欢你,倾城,能让皇阿奶喜欢欣赏的女人并不多。”
我在心里苦笑,他说皇阿奶喜欢我,可我要的是他的爱。
可这个男人,他不能给我爱。
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妄想了七年。
我黯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尴尬的坐了半晌,起身离去,“你好好休息罢,不要太操劳。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叫住了他,“皇上。”
“怎么?”他转过身。
“城破之日,皇上打算把宫里这些无辜的人置于何地?”我语声幽冷,脸上更是凛若寒冰。
他一怔,回过神来时脸色亦变得愠怒,“放肆,你竟敢妄自诅咒秦国未来。”
“是诅咒吗?”我冷笑,“睿王爷大军在前,很快就会攻入帝京,到时,皇上要让宫里面这些人一起陪葬吗?”
“皇后……”他怒吼。
他爆怒的声音让我感觉陌生,印象里,他是温和而忧郁的。
“皇上还在自欺欺人吗?你以为太皇太后为什么不回来?你真得以为是她老人家不想回来吗?或者,你以为她当初真得愿意走吗?”我句句讽刺,抬头看着他,“不,不……皇上,南秦帝国的皇上,南秦早在七年前就落入败势,无可挽回。”
他痛苦的摇着头,十分煎熬的大吼,“不要说了,不要说……”
我冷笑,残忍的继续道:“而这一切都因为皇上,因为皇上懦弱,因为敌人是众人都追捧的睿王爷,还因为皇上的母亲,当年执意要立温柔善良的二皇子做太子,不惜杀了睿王的母妃。”
第22章 动乱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这些,你怎么都知道?是皇阿奶告诉你的吗?”
“不。”我冷冷的转过目光。
“那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似乎回想到了某些可怕的往事,情绪变得异常激动,额上青筋崩出。
我平静的看着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皇上,身在宫中,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的话,根本没办法长时间活下去。”
“你胡说。”
“胡说?”我冷笑,“皇上,治国不是念经拜佛,也不是参禅打坐,不是每个人都像皇上一样善良无害,没有野心,没有欲、望,后宫更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在皇上面前娇滴滴的美娇娘离了皇上的视线,也是一个会吃人的美女蛇。”
“不是这样的,是你的心太肮脏。”他指着我道,恶狠狠的表情让我看了心惊。
我在心里问自己,姒倾城,你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样境地,竟然让他恨成这样。
可是这个“坏人”的命运,从很久以前孝文太后就早已经丢给了我,摆脱不掉的。
“或许臣妾的心是不干净,但是……现实远比我的话要残酷的多。”我笑着道,缓缓站起身靠近他。
“皇上,如果臣妾的消息不错的话,睿王爷的人马现在就在离帝京不到十里的龙潭镇。”
他惊吓的看着我,沉着脸不说话。
我笑,已经在他面前站定,“臣妾说过,如果连这样消息都不知道的话,会死得很快,皇上不必惊讶。”
“朕只是觉得你有点可怕。”他磁性好听的声音有些黯哑。
我冷笑又苦笑,“臣妾可怕吗?”
“十分可怕,你让人看不透。”
“或许罢。”我垂眸轻笑。
他冷笑着摇头,脸上表情复杂难懂,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这次没有再拦,缓身在桌旁坐下,听见窗外嘈杂声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外面又恢复了平静,静随之推门进来,“公主,已经办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今天晚上就能够离开帝京,三天之内就可以赶到太白山与太皇太后娘娘会合。”
我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指尖发呆。
“公主?”静走过来,当黯影挡了视线,我方抬起头,“云贵妃和大皇子呢?”
“公主放心,已经交给信得过的人看守。”静恭声回道,转身给我倒了杯茶递过来,“不过公主,为什么要押住贵妃娘娘跟大皇子,这么做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我闻言一阵苦笑,“皇上早就怪罪我了。”
“皇上现在应该已经看到了太皇太后娘娘的亲笔书信,想必不会怪公主的。”她试图安慰。
我颓然一笑,撑着额角,“静,他不爱我。”
我语声有些凄凉。
静担忧的看着我,“公主,感情这种东西需要时间,总得慢慢培养的。”
“不是。”我转头看向她,“不是的,静,他不敢爱我,他觉得我可怕。”
“怎么会呢?是公主多想了。”静勉强挤出一抹笑。
我苦笑着摇头,“太后,太皇太后,睿王,都是他避而远之的人,他逃避,因为他不敢面对这些人,现在,他也逃避我。”
“公主……”静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凄凉的看着她笑,“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冷月如刀,暗藏的杀机另子夜气氛迫人欲窒,遥遥传来的更漏声让人更加觉得今晚似乎别样的凄凉。
三更了,皇上出逃如果顺利的话现在就已经出了皇宫了。
我披着黑色披风,在黯夜的掩映下来到地牢。
青灰色石壁上泛的光阴冰冷而阴霾,我缓缓往里走着,一旁火把燃烧时发出劈啪声响。
地牢最尽头的牢房里,宫装散发的女子盘腿而坐,自上而下悬挂的铁链将她双手牢牢锁住,她看见我,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姒倾城,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把本宫关在这里,你最好快点放了我,要不然,我会让皇上要了你的命,废了你的后位。”
我冷眼看着她,掩盖在黑色风帽下的脸慢慢漾起笑容,“贵妃娘娘可能还不知道罢?睿王爷大军已经开始向帝京进攻,如果本宫预料的准的话,明天午时之前就会攻进宫来。”
她闻言一怔,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苍天有眼,睿王爷终于要胜利了。”
身后宫人搬来椅子放在身后,我缓身坐下,笑着道:“贵妃娘娘似乎很高兴。”
淡淡一句话立刻让她止了笑,她扭头看着我,身上铁链发出清脆声响,
“本宫高兴的是宫倾之日,你也难逃一死。”
“哦?是这样吗?”我轻笑,脸上笑意妖邪。
她被我笑得发毛,身子向后移了移,“你笑什么?”
“本宫在笑你啊,贵妃娘娘。”我看着她道。
“笑我?”
“对,笑你。”我向她点点头,抬手对身后摆了摆,不消片刻,大皇子哭叫着被带了进来,看到儿子,云湖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没有先才狂喜之色,“瑞儿……”
“姒倾城,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睁着通红的眼睛看我。
“来看着你们啊,只要有你们在,睿王爷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敢伤本宫分毫,除非他不爱你们。”我语气一如从前不恭,甚至带着浓浓的玩笑意味,只是此刻,云湖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看着我,诧异又吃惊,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我却不再理她,转身看着在一旁哭着喊着叫母妃的大皇子,手指轻轻抚上他胖乎乎的脸蛋,“你叫南承瑞对吗?”
大皇子睁着惊恐的眼睛,颤抖着应了一声,“是。”
“好乖,”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长得真漂亮,长大一定是个好男儿。”
“姒倾城,你不要碰我的儿子。”云湖大吼,挣扎着要扑过来。
我冷笑,斜睨她一眼,继续问大皇子,“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瞬间的惊诧让在她当场愣住,伸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你……你怎么会?”
我笑,好整以暇看着她,“怎么会知道对吗?”
第23章 宫倾
她惊恐的看着我,先才气焰已失了大半,慌张的低下头,仍在做垂死挣扎,“大皇子眼睛是蓝色的我怎么会知道?”她道,目光有意无意的闪躲。
我一笑,仰身靠到椅靠上,“你不知道我知道啊,姐姐。”
此刻我再叫她姐姐,已经显得十分讽刺。
“姐姐,你说话呀?”我笑着再问,她仍旧一语不发。
我收了脸上笑容,哄着大皇子到身边来,“大皇子,你母妃暂时不能跟你在一起睡,今晚,就让姐姐带你睡好吗?”我指了指一旁劲装打扮的女侍。
大皇子到底是孩子,委屈的撇了撇嘴,不敢再哼声。
我招了女侍带他下去。
云湖依依不舍的看着大皇子被带走,咬着唇,一语不发。
等人走远了,我才笑着道:“姐姐,你一人住在这里寂寞罢?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太久了,你再坚持一下,妹妹我就在这里陪你。”
她冷眼看着我,极力按压着心里的怒火,胸口剧烈起伏,“少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你也不配做父皇的女儿。”
不配,这个词似乎是委婉了些,至少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叫我孽种不是吗?可是为何我的心还是这么痛呢?
我冷笑,不作声,搁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收紧,语声比之前更加轻柔的道:“哦?姐姐不想让我陪吗?太妃娘娘现在就在隔壁,那不如叫她过来陪你说话如何?”
闻言,云湖腾的支起身子,怒吼,“姒倾城……”
我微笑不语,看着墙上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仿佛那就是太子的脸。
我的良人,此刻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他走时是怎样的心情呢?我不得而知。
只是……这似乎是一场必败的仗,执迷不悟的人只有当年的皇后,和死去的先皇而已,皇后赌的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而先皇赌的,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现在他已经死了,而她……她执意要赌的这一局在今天输了,同时输掉的,是南秦的江山,还有她自己的命。
半个时辰前,万寿宫内侍已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在自己的寝宫自谥身亡,她早走了一步,可能是不想等到城破之日遭受凌、辱,亦或者,她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败。
然而她此生还是做对过一件事的。
她把景太妃留在了宫中。
从前我想不通,景太妃明明可以跟着三皇子回封地,可是却不走,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她不是不走,而是做为人质被太后娘娘押在了宫中,就像我今天把云湖和大皇子押在宫中是一个道理。
七年前,孝文太后捥不回皇后要立亲生儿子为太子的决心,失望之余带着我住进深山,视我为亲出,七年之后,她让我还她这七年来的养育之恩,那就是……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在这次动乱中救出皇上,这代价包括牺牲我自己。
现在沦陷已成定局,我就在这地牢里等着时间一点点过,等着城破,等着那个蓝眸男子站在我面前,然后对我说,放了我的女人和孩子。
然后,我就会笑着对她说,你的女人可以给你,可是儿子,要等到我安全之后才可以还给你。
我命悬一线,却越笑得开心。
“公主……”静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今天下午,当她知道我的打算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她在怨我。
我转身对她微笑,“静,不要担心,如果有不测,我拼了命也会把你送出去。”
她幽怨的看着我,眸中已有泪水,“公主,你明明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是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拼命呢?”
“因为她曾经对我的恩情。”我说,目光幽远而淡漠。
“可是……公主没有发现吗?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娘娘默许了的,谁做皇上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啊,无论睿王还是三皇子,都是她的子孙,她看中的是南秦的江山可以稳保,她要的是一个可以统驭天下的皇上,所以她沉默了近七年,现在,她利用公主救出太子,她分明只是让太子活着就好,她老人家心里很清楚,太子不是做皇上的料,她内心,也不希望江山毁在太子手上。”
“可是我承了她的恩,就得还她的情。”我道,仍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薇静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公主……”
“不要再说,来,让我再靠靠你。”我让出身边的位置,静僵持一会,缓身坐下,我把头轻轻靠在她身上,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十分享受这份大难当头,紧张与刺激之余的放松。
黑夜与白昼交替。
天空,在这一天似乎从没亮过,硝烟滚滚划过天际,火光染红了鳳阙,伴随而来的是无辜的惨叫和浓浓的血腥味。
残酷的屠戮让人们失去方向,疯狂的在后宫奔跑,逃命,无情的追杀者却不留余地,阔刀长剑直逼胸口。
本是奢华鳳宫,一夕之间成了屠场。
城破了,宫倾了……睿王如料定的那样成功了,他以王者的身份站在我到面前。
我转身,看到一个宫女倒在血泊里。
我听到了血流过心涧的声音。
“还不交人吗?那下一个,就轮到她了。”低沉的男声自我耳边道,他冰蓝色的眸子在此刻显得别样纯粹,那么蓝……
他手指向薇静。
我望着他,渐渐笑出声来,极低微的一声,可他仍然听见了。
他脸上笑容湮去,探究的看着我,“笑什么?”
“睿王爷如果杀了她,那么大皇子也会在这一刻为她陪葬。”我道,脸上笑容仿佛冷得随时都能结成冰凌。
午时不到,睿王爷大军就已攻进城,我像计划好的那样带着云湖和景太妃出来与他谈条件,只是……与料想的并不一样。
他很沉着,并没因为我手上有大皇子做人质就失了气焰。
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脸上的笑,除过脸上那道长疤,他的笑是冷艳的,迷惑的……身上战袍已经破旧,可仍掩不住威严气势,手上缠着白色沙布,此刻仍旧不断的向外渗血,可他面无表情,似乎没有痛感。
第24章 认清现实
我不禁有些疑惑了,难道大皇子不是他的儿子吗?可他们明明有一双同样的蓝眸,当初,在我做了必死决心之后,看到大皇子那双闪着灵性光茫的蓝眸时,我的心就突然亮了,重新有了生的希望。
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必死无疑。
我看着她,他脸上笑容越来越深邃,缓声道:“如果大皇子的死,能够让他爹爹也来陪葬,这似乎也值了。”
“爹爹?”我惊异的睁大眼,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
“带上来。”他高声唤道,门外静候的士兵随即从外进来,当看到他们押上来的人时,我就绝望了。
“皇上……”我惊诧叫出声,本能的扑过去。
他伸手,在我起步之前,苍劲有力的大手牢牢将我控制在身边。
“看来皇后娘娘对皇上感情很深哪!”他疯刺的道。
“如果你敢动皇上分毫,我敢保证你不会有好下场。”如果我的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已千疮百孔,
“哦?你拿什么保证?”他轻笑,并不把我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看着他,恨不得一掌打碎他脸上轻薄笑意,然而我确实没有任何把握让他不得好死,我忍气不说话,转身看着狼狈的太子。
他就那么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笑也不语,如果他刚才就在门外的话,那我们的话他也一定听到了,亲耳听到自己深爱的女人背叛自己,视为亲子的儿子一朝之间变成了别人的儿子,而这个人,还是夺了他江山的人,这种打击,是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
他心里只有太平盛世,只有善良,他看不到这些罪恶。
“皇上……”我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慢慢抬起头,“倾城,对不起,朕误会你了。”
“不要紧,皇上。”我勉强挤出笑容,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他苦笑,抬头看着四周狼藉,感慨的道:“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到此时仍旧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因为罪恶的欲、望与掠夺,仍要逼自己以为这是天意,听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冷笑,心中怨恨也在这一刻全部迸发,“皇上认为输了女人孩子,输了江山这一切都是天意吗?”
我怒力挣脱睿王的控制,走到他面前,“太皇太后因为救你不惜调养七年的英才全部死在这一夕之间也是天意吗?”我指着门外堆积成山的尸体,
那些曾经为我效命的女官。
“倾城……”他看着我。
“你是个懦夫,所以你输了女人孩子和江山,还有我这个你不爱的人。”这些话积压在心底太久,终于一口气说完,让我感到十分的淋漓畅快。
当懦夫二字说出口,我终于看到了他眸中的泪光。
他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我是懦夫。”
他换了称谓,不再自称朕。
“所以当初才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执意出家。”他转头看向睿王,“睿王爷,当初因为我错手毁了你容貌,这十几年来,想必你也十分痛苦……”
睿王不语,蓝色的眸子沉了沉。
“可是我比你更痛苦,一直内疚,甚至想出家,把这太子之位还给你,可
是母后就是那么执迷不悟,我不能让她伤心,所以,直到今天……往日欠你的……”他接着道,说到这里又停下。
我以为他会说一笔钩销之类,没想到他话峰一转,眸光也突然变得锋锐起来,“就由云湖和大皇子做代价,一并还清,从今往后我不再欠你的,而是你欠我,这份债,下辈子我也一定会要讨回来的。”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了,这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太子吗,懦弱的皇上吗?怎么我突然觉得他十分有气魄呢?
意识到这里的同时,我也开始遗憾,因为我们都得死了,太子即便重生了也必需死了,
睿王爷看着他,仰头发出一声笑,“皇上终于变得成熟了呢?真让人激动万分啊,可是……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玩味的目光不住在我们两人中间游移,手指轻抚上脸上那道疤痕,“你以为毁容之仇只这样就能偿还了吗?”
“怎么,睿王还不满足吗?”太子反问,脸上有一种我所陌生的阴险之色。
“不满足。”他道,转身看着太子,“世间无双的倾城公主,美貌与智慧并存,这样的女人你居然不爱,既然如此,那就把她留在世上供我享用,我想你没意见罢?”他倾身问他,高大的身子带来压迫感。
我本能的后退。
无法想像自己落入这样一个阴险的人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太子紧紧咬着牙不语,良久才道:“你想干什么。”
睿王冷笑,“很显然,我要让她做我的女人,而你……就跟你那执迷不悟的母妃,一起陪葬去罢。”
说到陪葬,他眸中闪过一道凛人的杀气。
“或者,陪葬的还有无辜可爱的大皇子。”我不缓不淡的语声在此时插、入。
睿王缓缓转身看着我,“姒倾城,你胆敢威胁我第二次。”
“或者,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睿王爷答应放皇上回太白山与你的母后团聚。”我故意说母后,而不是太皇太后。
他闻言轻笑,不语。
“她虽不是睿王生母,但她身为太后,您叫她一声母后不为过罢?”我看着沉默不语的他,接着道:“你应该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对你的恩情,虽然她什么都没做,可是……正是因为她没做,所以睿王爷才会有今天的成绩,如果她老人家稍动一动手指,你早就不会活到现在。”
他脸上划过一道讽刺笑容,“怎么,让我感谢她吗?”
“只是让你认清楚现实。”
“我已经认得很清,用不着你来提醒。”他冷冷的转过身。
“如果真看得清,就不会亲手杀了同胞兄弟,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得到了你想要的,从前大家欠你的也都还了,皇阿奶至今都仍然承认你是她的孙子,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视让你长大。”
“你不要试图说服我。”他转过身,一字一句的道,紧紧扣住我下巴。
第25章 八年
我皱着眉,觉得下颌快要被他捏碎,“如果你想变成一个孤儿,就尽管杀了所有人,包括仁爱的皇阿奶,你知道,如果皇上死了,她也不会活太久。”
睿王对太皇太后仅存的一点亲情,是我现在唯一的法码,我知道自己此时没有多少优势,可冥冥中,我仍是觉得睿王不像表面上那么冷血无情。
他不说话,冷冷的与自己抗争的同时仍不忘折磨我,手下力道越来越重。
我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强烈波动。
“七少,或许倾城公主说的是对的,皇阿奶至少还是爱着您的。”此时,一道陌生的男声介入,睿王终于放了手,我感激的看向那人。
一个副官模样的将领走上来,看上去有三分熟悉,他亦看着我,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神情。
我睇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
他不好意思的别过眸,接着道:“七少,皇……太子也是皇上的亲侄子啊。”
“闭嘴冷珏。”睿王爷半晌才震怒的吼出声,转身向里走去。
听到他叫冷珏,我才想起来,怪不得觉得他熟,原来之前也是见过的,只是因为睿王的蓝眸给你印像太深,所以才会让我忽略掉他。
我看着他,再次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
在看到睿王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赢了。
我转身看着太子,“皇上,你曾说过皇阿奶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跟着她,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他苦笑的看着我,“倾城,或许你比皇阿奶更聪明。”
“不可能的皇上。”
我一口一个皇上在此时听来或许有点讽刺,他低下头,苦笑着道:“不要再叫皇上,我已不是皇上了,叫我南宫月。
我口里喃喃叫着这个名字,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
“南宫月?”
“对,南宫月。”他微笑,笑得很温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笑容。
“二皇子,走罢。”冷珏上前请道,礼貌的行了个军礼。
太子最后看我一眼,转身跟着他出去。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首古老的歌谣断断续续的传进耳中,这熟悉的语声已不似七年前那样无暇,他临走之前唱着这首歌,是想要对我说什么吗?
在怨我吗?
我不知道,只是看着太子的背影出神。
不……是南宫月。
而南秦的天下,在这一天,也正式的成为睿王的天下,一如云湖成为新朝的皇后,大皇子成为新朝的大皇子,景太妃成了新朝的景太后,太皇太后仍旧是太皇太后,一切看似没什么改变,变的只有我而已,由母仪天下的皇后直接降为最卑贱的妃。
他南诺天的妃。
南诺天,我将自己泡进温水中,狠狠的咀嚼着这个名字。
“公主,再不出来,就要憋死了。”静担忧的道,将我从水里拉上来。
我用手拂掉脸上的水,睁开眼,“静,好像是我输了。”
静漠明奇妙的看着我,“公主明明赢了啊,太子成功获救,一如太皇太后娘娘的初衷,公主,你是南秦的恩人呢?”
我轻笑,“我是南秦的贱妃。”
这两个字如同孽种一个犀利,扎得人无处可逃。
静怯懦的看着我,“公主……”
“静,你觉得我傻吗?”我问,随手拨着沐桶里的水。
“奴婢没觉得公主傻,只觉得公主是个有情有意的的人,太后娘娘也没给公主多少恩典,但公主却可以为她舍上性命。”
“这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笑着道,转身看着她,“如果是仇,也会加倍奉还。”
薇静脸上露出惊吓表情,“公主……”
我轻笑不语,缓缓站起身,静取了一件浴袍为我披上。
我回到寝宫,坐到妆镜前,她用干布为我揩干头发,再以角梳蘸了香油细细梳透,一股淡淡的香扫过鼻间。
“这是什么香?”我问,脸上已有不悦之色,我只用兰香,她跟我这么多年,这个规矩是知道的。
“是檀香。”静回答,眼神有意无意的闪躲着。
我从镜子里看着她,同时看着自己苍白的脸,“静……”
她终于在我的目光下低下了头,声若蚊咛的道:“皇上喜欢檀香。”
一时间,静了许多,我不再说话,静也不再说话,我们相照不宣的选择了
沉默,窗外吹来淡淡夜风,暮春三月,却让我觉得冷。
我浑身打了个战,突然笑了。
这一年,离我离开北齐已经整整过了八年。
这一年,南秦帝国继位不到半年的明帝自行让位,追随孝文太后隐居深山,由拥军众多的睿王登基,明帝爱妃姒云湖携子改嫁新帝,封为孝善皇后。
北齐公主荣登后位,北齐特地来函恭贺,书上却只字不提我,仿佛我早已被他们遗忘,抛弃。
亦或者,他们不愿意跟我这个卑贱的人再有任何瓜葛。
寂静漆黑的夜,没有月。
我独自躺在床上,感受香味弥漫的房间里慢慢被一种凉意渗透。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冷?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无知?
对侍寝的无知。
初夜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都是一个不可说的秘密,玄妙而神圣。
可是我不觉得它珍贵,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失去它,这不能顺从我的意见,因为我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知道自己等下就会成为他的人,内心恐慌,无法遏止。
直到外面更漏声起,我才听到房里有了一些动静,我紧张的崩直身子。
“你这么冷静让朕很意外。”他的声音透过鸾帐传进来,我睁开眼,刚好看到他伸进来的手,明黄腾龙的衣袖,干净,散发香味。
他用手捂住我的眼睛,“闭上眼。”
“干什么?”我本能的问,心中戒备已起。
他轻笑,缓身坐到床边,另一只手熟练的将我用来蔽体的红稠解开,抛到一旁。
胸前瞬间的冰凉让我缩了缩身子,“不要……”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叹息。
“不要什么?”他邪味的看着我笑,从怀里抽出丝帕为我蒙着双眼。
第26章 碧落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是顺从的任他摆布。
“你知道今天的是什么日子吗?”他问,将丝帕牢牢打成结。
“知道。”我说,“五月十八,子时,良辰吉日。”
我没有说下半句,来之前,内廷命妇告诉我,今夜子时是良辰吉时,适宜合卺。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开始脱衣服。
我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知道他的动作。
而他的程序简单,比内廷命妇教的步骤相差很远。
我紧张万分,我以为会有安抚,可是他连话都不说,我亦不敢说。
那些肉、体交融时异样的感觉冲击着灵魂的同时,疼痛也一起来。
我直射般弹跳起来,他笑,将我按回到床上,他的身下。
我能感觉得到他肆意的目光,顺着我的脸,脖子,胸前……一直往下,而我越来越紧张,不自觉得收紧双腿。
他用膝盖顶开我的腿,邪恶的打量,抚弄半天,然后进入……
没有任何前兆。
当我以为他想要揍我的时候,这却就是床、第之欢,这似乎太滑稽了。
他捂着我的口,不让我叫出声来。
我只能流泪,口里唔唔发出悲鸣,忍不住扭动身子,而他却不容我逃脱,双手稳稳固定住我的腰,试了几次后硬生生挤压进去。
有一种被摧残的感觉,痛已经是其次,就好像……我被人施了刑,用最具羞侮性的方式,凌迟我身体的同时凌迟我的灵魂。
他肆意在我身上律动,我听到他发出压抑的闷哼声。
我痛苦的摇头,用力想要推开他,却只是徒劳而已,他情到正欢,而我如临大敌,几次都以为自己会死在他身下。
不是被疼死,就是被激情燃烧至死。
我那可怜的处、子之血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润滑,疼痛稍稍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要人命的快感。
对,要命。
听到我的呻、吟,他笑了,终于开口说话,“舒服吗?”
我像被雷激到一样,拼命摇头。
他放开手,邪恶的道:“哦?是吗?”
说着就换了个姿势,我知道他的意图,我像个傻子一样迅速揪住的他的手,“不要,求你不要。”
我不想在他面前太过放松自己,而那种接近神智不清时刻下发出的声音让我不能接受,那好像就是投降的口号,而且是败得一踏涂地那种。
可他怎么会放过我。
我羞愧到绝望,连喘息都跟不上。
“南诺天,不要这样……”
在将近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听到他滋性冰凉的语声“你原本就是属于朕的女人,没人能夺得去。”
这仿佛是喧誓,喧誓我是他的女人。
我怔愣了,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竟然有一点点温暖。
好像我的心一直是漂泊的,直到这一刻,才被人强制的管起来,尽管是被迫,可我不得不承认,我不过是个女人,需要保护的。
或许是我太孤单了,所以那晚才会在他怀里流泪。
锦黄丝帕下,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也看不到我的泪水。
我一直以为能给我这样感动的人会是南宫月,可原来是他。
翌日,天还不亮我就被宫人推醒,穿戴整齐送回宫中,临去,南诺天突然从床上抓住我的手。
我惊吓的转身看他。
我以为自己动作很轻,不会吵醒他,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已醒了。
他握着我的手腕,力道突然大了点,一把将我拉进帐子里。
“皇上……”我惊呼。
他一手拨开我颊边的发,语声带着些许庸怠,“别走。”
我有些诧异他居然会留我。
“可这是规矩。”我小声道,目光闪躲着他的眼神。
“上来,朕不准你走。”他说着,已经将我拉回床上,帐外候着的内廷命妇看到这里,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知趣的退出房外。
我将脸窝在他宽阔的胸膛,这份过于亲密的感觉让我不适应。
“皇上……”
“嘘,睡觉。”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换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抱着我入睡。
于是我不再说话,就这么相拥而眠。
第一次, 侍寝的妃子没有在天亮之前被送出龙帷,这样殊荣,很
快被传遍后宫,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天胤宫预备好的软子送回宫中。
醒来时,他已不在。
空旷的大床上还有昨日缠绵的痕迹,床单上一点触目惊心的红。
我冷冷的转过身,“走罢。”
昨夜,他给我短暂的温存,曾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误以为他的怀抱温暖,可是清醒之后……
一切都荡不存在,或许我会爱,可终究,爱的不过是他能给我的无上权利。
我不会像母亲那样傻,爱上一个永远都给不起她幸福的君王,何况,他是南诺天。
回到碧落居,静便急匆匆迎上来,“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我对她笑了笑,默默往里走去。
碧落居位于宫中最北,偏僻得紧,好在地方挺大,被人收拾一下也算是干净清雅。
“公主,昨天晚上还好罢……”静跟在我身后,犹豫的问道。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是那对我来说似乎不重要。
我转身看着她,“静,我很好。”
我目光冷漠而坚定,她怯懦的看着我,不再说什么。
我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转身继续往前走,似乎有一滴什么东西砸进了心里。
我说很好,可为什么心在痛,身体也痛,一种脱离了灵魂本身的痛。
我走着走着,突然就落下泪来。
静惊吓的看着我,“公主……”
我再也装不下去,扑到静怀里大哭。
天胤宫内侍此刻早已离开,而碧落居没有别的宫人,只有我跟静,我再也用不着伪装自己。
看到我难过的样子,静也默默跟着流泪,“奴婢知道公主昨晚受了委屈。http:///”
我哽咽的摇头。
我难过,是因为我也逃不过出卖自己的命运,我现在哭,是因为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我哭过,重新梳洗一翻,静帮我换了套湖绿色宫装,从首饰盒里拿出紫雁重新戴上,“公主还是戴上这个罢,,或许是哪个好心人给公主的护身符呢?”
我低头看看那块紫雁,没有哼声,静扶着我到鸾榻上躺下。
第27章 疑惑
我闭着眼,手指不自觉得抚上紫雁,感受着它的那份光洁与冰凉。
许多年来,我似乎已经熟悉了这个动作,我甚至觉得它是上天的恩赐,冥冥中可以给我保护。
时至中午,中宫殿传来旨意,皇后娘娘邀我一起用膳。
这太让人意外了。
静担忧的看着我,“公主……”
我对着她笑笑,“没关系的,皇后娘娘只是邀我用膳而已。”
话虽这样说,可我知道不是,静也知道不是。
中宫殿焕然一新,已不是从前的摆设,更加奢华縻丽。
我恭恭敬敬立在殿下俯身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湖抬眸看我一眼,笑着道:“免礼。”
“谢娘娘。”
她搁了茶盏,细细打量我半天。
“娘娘,有哪里不对吗?”我小声的道,慢慢低下头去。
她轻笑,“你不觉得有点好笑吗?”
“哦?哪里好笑?”我故作不知,心里却在冷笑,就算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那也绝不是我与她的关系。
我们永远都是势不两立的。
这个,她比我更清楚。
“时隔一个月,你我的身份却颠倒了过来,当初的皇后娘娘多威风啊,现在还不是一样得俯首称臣,倾城,你现在很失落罢?”她话里讽刺意味十
足。
“臣妾不觉得从前威风。”我平静的道。
她闻言有些诧异,“哦?是吗?”
“是的皇后娘娘。”我不卑不亢的道:“从前娘娘有明帝宠爱,现在娘娘有新帝宠爱,就像娘娘从前说的,臣妾不过只是娘娘脚下的一粒尘土,没
什么好威风的。”
她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仰身靠到身后织金锦靠上,冷哼,“油嘴滑舌,你别指望这样就能让本宫饶了你。”
“臣妾不敢奢望。”我脸上仍旧带着笑。
我知道我逃不了,从前那笔恩怨她怎么能轻易就搁下呢?
不可能,所以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来人,带她下去。”
我被中宫殿宫人带到后院,跪到烈日当头的青砖地面,皇后娘娘说,必需
要跪着抄经文才能让菩萨觉得心诚,才能为南秦祈福。
她说,只有我这个罪人诚心祈福,南秦的未来才会一翻风顺。
我在心里冷笑,一笔一划写下那些似曾相似的经文,细想一下,似乎我跟它们很有缘。
从前,我为南宫月抄,现在,我为南秦的天下抄。
可我真的是罪人吗?
或许从前不是,但以后……我决定做这个罪人。
祸乱江山,媚惑君心。
我不知道自己抄了多久,只记得头越来越昏,口越来越渴,我像是被晒在烈日下的鱼,双唇干裂,发不出声音。
金钢经抄了一遍又一遍。
我明知自己不行了,可是却坚持不肯倒下,直到有人来跟我说,“皇上来了,请娘娘回宫。”
我这才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等我睁开眼时,已经是晚上了。
出乎意料的,皇上并没在床前,静哭着告诉我,“公主,你已昏睡了半天了,如果再不醒来,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上呢?”我问,勉强支起身子。
静上前扶我,“皇上来坐了一会,突然走了。”
“突然走了?”我疑惑。
静转身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公主先喝口水再说话。”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接着道:“怎么会突然走了?”
说话的同时,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奴婢也不知道。”
那天之后,皇后娘娘虽然不再找我麻烦,可是皇上也不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所谓君心难测,我只能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暮春时节,御花园中一派丽景,我带着静慢慢走在花丛下。
“公主,你说太子殿下现在在干嘛?”静跟在我身后问。
我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已经重新开始吃斋念佛了罢?”
“说起来太子也挺可怜的。”她有些替他捥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句话让我怔住,静也怔住了。
“公主,你恨太子对吗?”静怯懦的看着我。
“没有,我不恨他。”我说完,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好像被人揭穿了真心,揭开了伤口,忙不迭的要遮掩。
我只管低头走着,两条长腿突然挡住了去路,“卑职见过娘娘。”
我抬起头才看清他容貌,他穿一身降红官服屈身对我行礼,一手扶在腰间
配剑上,眉间难掩英武之气。
看着他,我脑子里突然有一道劈雷闪过,像是混沌中裂开了缝,又像是黑暗中突然有了光亮。
“是你?”我笑着道。
“是,冷珏给娘娘请安,不打扰娘娘游园,就先告退了。”他语声恭敬,身后两个随从亦向我俯身行礼,说着,转身说走。
“等等。”我突然唤住他。
他停下看着我,“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们从前见过吗?”我问,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
他有一秒钟的怔愣,低下头道:“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目交明显闪躲着。
我脸上露出笑容,“可能是本宫记错了,你走罢。”
“谢娘娘。”他抱拳对我一福,转身退下。
我继续往前走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静转身看看他,有些不解的道:“七年前,他就是睿王的随从,公主从前不是见过他吗?为什么他不承认?”
“他说谎。”我道,慢慢往前走去,脸上笑意捉摸不定。
静疑惑的看着我,“冷大人为什么要说谎?”
我冷笑,“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回到碧落居,就看到一众不速之客。
“娘娘上哪去了?皇上在这儿等了半天了。”王公公迎上前道,满脸焦急之色。
我不说话,快步进了殿,“臣妾见过皇上。”
“你们都退下罢。”他磁性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我本能的打了个战,心中已开始紧张。
殿里宫人如数退下,静看了看我,也跟着一起退到门外。
我抬起头,看着南诺天,“皇上今天突然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就像他那天突然离开一样,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你过来。”他道,高大的身子安坐在椅上。
“过去?”我有些疑惑,犹豫着不前。
第28章 无处可去
“对,过来。”他沉声再道,语气里已有不耐。
我延捱着,一点点挪过去,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你在怕什么?让你过来还磨磨噌噌的。”
他神色冷漠,连语声都是冷的,握着我手腕的大掌格外有力,我知道我挣不脱,于是不再挣扎,安安份份的坐在他腿上。
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带着某些邪恶的目的性。
当他手指掠过我胸前时,我还是忍不住躲闪了一下。
他发觉了,不禁冷笑,“躲什么,又不是没摸过。”
这句话太过直接与*****,我的脸刷得通红,“没有,只是……不适应。”
“日子久了你就会适应。”他轻笑道,只手探进我衣领,没有了衣服的阻
碍,他更加如鱼得水,仿佛探视着自己领地的丛林之王,而我不过是他掌下的猎物,或者……一片土。
“不要这样。”我终于忍不住,抓住他不安份的手。
他轻笑,倒也不再为难,顺势停了下来,“这是什么?”
闻言,我一阵气噎,闭着眼不肯哼声。
他的手在我胸上用力一捏,“说话,这是什么?”
我的火气也终于在那一刻上来了,睁开眼冲着他大吼,“卑鄙。”
可是当我看到他脸上那抹妖邪笑意,我便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是我戴在身上的紫雁。
“问你这是什么,有什么卑鄙的?”他笑着道,满脸嘲讽。
我脸色由红转白,深深喘着气,试图压下心里那片越来越盛的怒火。
“皇上不是看到了吗?那是紫雁。”我没好气的道。
“看到了,朕问的是你从哪里得来的紫雁?”
“不知道。”
“不知道?”他挑眉再问,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
“对,不知道,七年前这件东西突然就出现在臣妾身上了。”我如实说
道,并没意识到他这样问有什么不妥,可当他提起紫晶珠帘,我脸上血色便一点点褪尽,变得异常苍白。
“那副珠帘呢?也是一起漠名其妙出现的吗?”见我不哼声,他再次问道。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脑子里有点乱。
分明是乱,只是某种答案却越来越清楚。
“那不是七年前皇上以睿王身份送给臣妾跟太子的贺礼吗?”我语声恍惚的说道,看到他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
……
“是睿王爷送给太子妃的贺礼啊!”我重复,缓缓站起身来。
他不拦,也不说话,半晌才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我吓得浑身一震,惊吓的看着他,“皇上……”
“有意思。”他喃喃的道,转头看向我,“姒倾城,是朕小看了你呢?”
“皇上此话怎讲,臣妾不知。”
“不要装傻,你知道朕指的是什么?”他冷声道,目光已变得凌厉。
“臣妾真的不知。”
他仰天笑了,无比讽刺的道:“不过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改变不了任何事,你只能做我南诺天的女人。”
我看着他,冷冷的不语。
他说的没错,就算我恢复了记忆又能怎样,就算我知道了从前的秘密又能怎样?我只能做他南诺天的妃。
他转头看着我,“姒倾城,你可真是个妖精啊!”
听到这里,我便笑了,“臣妾还当不了这两个字,不过是无意罢了。”
“无意?”他不信的挑眉,轻笑道:“能够让他不惜冒着杀头之罪用紫水晶替你恢复记忆,这份殊厚,相信也只有你能让他这么做。”
“臣妾……”
“不要再说不知道,或是无意那种废话,朕不爱听。”他冷言打断我,直接得让我瞠目结舌。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子形成巨大黯影,瞬间将我掩埋。
“倾城,你确实要比你姐姐聪明的多。”他慢慢走向我,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我后退的步伐也因为他的停止而停止。
“可皇上需要的不是聪明的女人,皇上要的是可以为您谋得江山的同盟,这个人,只有姐姐才能当。”我冷笑的道,指尖微凉。
是啊,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呢?
我不知道,只是每次见到冷珏就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那些不断出现在我梦境里的画面是梦,只是梦而已,可是那些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面前,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只是当一切昭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傻。
他被我突然而来的眼泪吓住,深深看了我几眼。
“你哭了?为什么?”他问。
“因为觉得自己太傻了。”
他不以为意的轻笑,“别装可怜,你知道你一点都不傻。”
“不……”我抬头看着他,“因为我傻,所以被人利用,所以落得今天的下场。”
“说到利用,你姐姐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她比你好不了多少。”他不屑的道。
我冷哼,“是啊,姐姐也好不了多少,不过都是被你们利用的可怜人而已,南秦的天下,本来就不属于我们女人,可是……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我,你明明可以放我走的,你明知道我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我是被利用的。”
我情绪激动不已,声音接近狂吼……
他平平静静听着,良久才笑一声,道:“因为你无处可去。”
周围似乎变得静了些,他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因为我无从反驳,他说的是事实,我无处可去,他收留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因那道疤痕而显得狰狞的脸。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直接,他注意到了,于是冷冷的转身往外走去。
“好好待着,或许朕会改变主意。”他冷冷的丢下话。
我站在原地,看着床幔上挂着的珠帘发笑。
他一走,静便焦急的从外面进来,“公主,您没事罢?”
她担忧的看着我,我摇摇头,“没事,静,或许我们都错了。”
“公主……”她怯懦的道。
我凄凉的笑出声,长长出一口气,“是啊,我们都错了,玉淑妃不远万里送女儿来这里,并不是想让她做太子侧妃,更不是想让她做司寝女官,她真正想让她做的是现在这个位置,是南秦江山异主之后的皇后娘娘。”
第29章 不得不去
风和日丽的午后,我背靠着柱子独自站在廊下吹风,难得薇静不跟着出来。
远处,几个禁宫侍卫正在巡逻,他们步伐端正朝这边走来。
我吟吟笑着,等着他们走近。
“卑职见过娘娘。”他拱手请安,身后部众亦随着行礼。
我微笑,饶有兴趣看着他,“堂堂的宫内禁军统领怎么也会巡逻呢?”
我话里不无讽刺,他脸色微红,低下头道:“娘娘没什么事的话卑职就先告退了。”
说着,错身便往前走去。
我在他身后冷笑,“冷大人,你急着走什么呀?”
冷珏脸色尴尬的停在原地,对手下道:“你们先下去罢。”
几个侍卫不敢多问,转身向那边御花园走去。
他看了看我,犹豫着走过来,“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扭头看着他,“冷大人,你被皇上贬职了吗?”
他不语,尴尬的别过目光。
我轻笑,接着道:“是因为这个吗?”
我将手里的紫雁提到他眼前,“还有那副以我亲自串起来的珠帘。”
他轻咳一声扭头不看我,半晌才道:“看来娘娘恢复记忆了。”
“对啊,多亏了冷大人用心良苦,如果没有这些能够恢复记忆的神奇紫水晶,我又怎么能知道原来我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呢?”
“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我只不过是南秦后宫最卑贱的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当得起冷大人这声称呼呢?”我打断他道,自嘲的笑笑,将紫雁远远的丢给他,“收着罢,我已经恢复记忆了,不需要它了。”
他接过紫雁,无措的站在那里。
我负手笑着,慢慢踱到他跟前,“看不出来,戏演的真好?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当年我不喝下忘情水,也决想不到姐姐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和睿王爷暗渡陈仓了。”
我一边说,一边仰头打量他。
他被我盯得无处闪躲,脸胀得通红,“娘娘……对不起。”
紫水晶能恢复记忆一说,纯属虚构,现实中它只是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而已
我笑,终于收了目光,“不要说对不起,我还应该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或许我到现在都记不起当初的事!不过南宫月是个傻子,替别人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居然都不知道。”
我话峰一转道,语气里全是讽刺。
冷珏脸色尴尬,也无从反驳,只得讪讪的站着。
我冷笑,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冷珏惊吓的睁大眼睛。
“不要撒谎,你喜欢我对吗?怕我忘了你所以七年前才不惜冒着假冒王爷的罪名送紫晶珠帘给我?”
他低下头不敢看我,窘迫的表情与他平时冷酷的神情相去甚远,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你真傻。”良久,我才笑着道,转身跑开。
冷珏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跑远的方向。
我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靠着一处红墙上休息。
我脸上笑容渐渐变得干涩……
他是太傻了,七年前,我是南秦太子妃,七年后,我是南秦的贱妃,可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女人,而他却不惜为我担这样的风险。
“娘娘,皇后娘娘未免欺人太甚了,明知道娘娘棋艺不精,她却偏偏让娘娘明天当着众人的面出丑,若论舞,我们娘娘可是不输人。”一个宫女愤愤不平的说道,拿眼瞅着前面宫装女子。
单从相貌看,倒也无可挑剔。
我转头看了看,暂且不动,显然她们还没注意到我。
“不如娘娘明天借说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宫女出着主意。
宫装女子眉头蹙了蹙,说道:“那怎么行?皇后娘娘特地邀请,我怎么能不去呢?”
“可皇后娘娘摆明了就是存心想要刁难娘娘。”
“可她是皇后。”宫装女子叹息出声,显得十分无耐。
她们到门口时正要迈过来,突然一眼看到我,不免惊吓的睁大眼睛。
“你,你是谁?”
我从门旁侧身出来,恭身行礼,“臣妾见过茹欣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茹欣小主先是一愣,很快便想起我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神色还算平静。
我轻笑,转身看看身后御花园,“闲着没事,跟我的丫头一起到园子里下了两盘棋,刚才起风了,我让她回去拿件披风,不知怎么现在还没来……”说着,我便翘首张望一翻,一边笑问:“怎么小主也要到御花园转转吗?”
“不……”她摇摇头,探究的看着我问:“你会下棋。”
“略懂一二。”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转身和另一个互换了一个眼色,道:“早就听说倾城公主多才多艺,如果公主不嫌弃的话,不防到舍下一坐。”
我迟疑了一会,也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相邀,于是笑着道:“好罢。”
第六十一章峰茫初露
“这是我的宫女蝶儿,口无遮拦的,刚才让公主见笑了。”她笑着道,蝶儿恭恭敬敬对我施了个礼,“奴婢见过公主。”
听到她们这样称呼,我在心里笑了,也是,无品无号,但总不能称呼我为贱妃罢?
“既嫁从夫,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就叫我倾城好了,“我亲手将蝶儿扶起来。
“那怎么行,公主就是公主,天之娇女,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茹欣小主说着,将我拉到一旁,好像我们早已是多年的朋友。
“听说公主跟着太皇太后七年?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她试探着问。
我垂眸一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几年只喜欢吃斋念佛,若说起经来,我倒是跟着她念了不少,其它的也没什么。”
“公主真会说笑。”
“不过太后娘娘棋艺倒是很精,平时没事我也会同她一起下棋,所以棋艺还好。”我脸上笑容高深漠测,扭头看着她。
她脸上渐渐泛起红潮,低下头道:“想必公主刚才也听见了,我是不会下棋的,可是明天皇后娘娘赐宴御花园,不得不去呢?”
“那就去啊,皇后娘娘亲自邀约,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我学着她刚才的口吻道。
第30章 相同的无耐
她颓败的叹口气,“可我根本就不懂棋,爹爹说女儿家不必太精明,只要懂得如何侍候皇上就行。”说完她一惊,忙掩了口,“我说错话了。”
我不在意的摇摇头,“没有错,实话而已,听说皇上近来很宠茹欣小主,还特地赐了一座院子给小主。”
蝶儿在旁插话道:“就因为这样,所以皇后娘娘明天才会邀我们家娘娘去下棋。“
茹欣小主脸色一凛,回头斥道:“多嘴。“
蝶儿吐吐舌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茹欣小主不好意思对我道:“她从小跟着我,一直口无遮拦,我也拿她没办法。”
我笑笑不语,她指着前边一座别致的小院道:“喏,那就是我的住处,这就到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处好地方。
景芾宫,就是皇上御赐她的住处,相较于同时期进宫的秀女,这份殊荣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到了门口,早有宫人在门口相迎,“奴婢(奴才)给茹欣小主请安,给倾城公主请安。”
茹欣小主热情的将我让进去,“快拿些点心水果上来,公主在外面转了半天,想必也饿了。”
我微微笑了笑,抬头打量着大殿里的摆设,“小主这里布置的真雅致。”
“哪里,不过是有什么用什么而已,这些东西也都是皇上赏的。”说起来,她脸上便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的心微微一涩,我也是南诺天的女人,可为什么我不觉得幸福?
“皇上对小主真好。”我羡慕的道。
她拉着我在一旁榻上坐下,又拿了些点心水果让我吃,半晌才叹口气道:“树大招风。”
闻言,我不觉怔了。
一直以为茹欣小主过于简单,这样看来,也并不简单。
我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笑着道:“凭他再怎么样,不是还有皇上吗?”
她无耐的摇头,“是有皇上,可皇上日理万机,这样小事我怎么好麻烦皇上?”她盯着我看了许久,见我没有反应,于是又接着道:“公主,你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看面相就知道你将来必是个有福之人,一定不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的。“
“面相都是骗人的,”我玩味的笑笑,正色道:“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可公主一直被欺负。”她接得飞快,说完又后悔道:“我是说……皇上可能还跟公主记着仇,所以才会不给公主名份。”
“可他是皇上。”我用了她刚才的话,她闻言笑了,“是啊,我们有着相同的无耐。”
一句我们,确定了我们的关系。
我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闲坐了一会,蝶儿便端了棋盘过来,茹欣小主笑着道:“临时抱佛脚,希望明天不至于太下不来台。”
“小主吉人自有天相,不用太紧张。”
“是啊,公主不就是上天赐给我的贵人吗?”她道,一边对我伸了伸手,“公主请罢。”
我起身,在棋桌旁坐下,茹欣小主也在我对面坐下。
蝶儿远远的退到一旁看着。
我习惯性的将手放进冰凉的棋子中,看着那些滚动在我指尖的白玉棋子,从前往事突然浮上心头,也不觉笑了。
人人都以为我跟着孝文太后学到很多东西,可没人会知道,她什么都没教我,她只是让我跟着她,她念经,我便念经,她吃斋,我便吃斋,她让我回来送死,我就回来送死。
茹欣小主先行一步开了棋局,我漫不经心与她周旋着,知道她真的不会下棋,刚刚开局便已落入败势。
一局终,她笑赞:“公主果然厉害。”
“承让了。”我笑着道。
接下来连着几盘她都输得奇惨,最后一把输了之后,她终于没了耐心,挫败的直叹气,“我这样的棋艺,明天必是要出丑了。”
我不以为意的轻笑,一边拨弄上棋子玩,“也不一定!”
“公主不必安慰人,我已做好了明天让后宫嫔妃笑话的准备。”她嘴上叹着,却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瞟我。
我抬头看了看她,突然笑了。
“公主笑什么?”她不解的看着我。
我直起身子,庸懒的打了个呵欠,“用不着赢,明天照这样输就好了。”
我站起身,对她福了福身,“天晚了,我也该回了,要不然静该着急了。”
她慌忙站起来拉住我,“公主说只要输就好了吗?”
“对。”我笑着道。
“可是……”她欲言又止,只是紧紧拉着我胳膊。
蝶儿也在一旁说,:“奴婢已让人备好晚膳,公主不如今天就在这里吃过饭再回去罢?奴婢等下会派人去碧落居告诉静姑娘一声的。”
“不了。”我笑着拒绝,转身对茹欣小主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要的就是臣服,你怎么能赢她呢?”
听到这里,她方才懂得了我话里的意思,释然笑了,“公主果然冰雪聪明。”
“只是比小主多在宫中生活了些日子,这样事情比较熟悉而已。”我苦笑着道。
茹欣小主见我去意坚决,于是不再强求,亲自将我送到宫门外,又特地派了顶轿子送我。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小主客气了。”我笑着与她告了别,转身上轿离去。
回到碧落居,静就匆匆忙忙迎出来,我以为南诺天又来了,紧张的问:“皇上来了吗?”
“不是,是贵妃娘娘送了礼来。”静说。
我一阵诧异,“怎么宫中有贵妃娘娘吗?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是啊,奴婢先开始也觉的奇怪,可是公主,你知道贵妃娘娘是谁吗?”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是睿王妃。”
闻言,我不禁皱了眉,停下不前,喃喃的道:“倒是忘了呢!依他的年龄怎么会没王妃呢?”
“是啊,听说贵妃娘娘是随着皇上一起进京来的,可是这位贵妃前前后后都不露半点声风,宫里怕只有皇后娘娘跟皇上才知道,其他的人都不太知道,今天奴婢出去打听,竟没半个人知道?”
第31章 相信我
“哦?”我微微一诧,轻笑,“那你今天可见到了贵妃娘娘本人?”
我继续往前走着,薇静也跟上来,“贵妃娘娘哪里会亲自来,让人带了话,说明天上午约公主一起赏园。”
赏园,自然是御花园。
我一大早装扮了,带着薇静一起去凤鸣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头一次见到辅佐睿王爷成就大业的女人,我不禁有些惊讶,她同别的夫人没什么不同,但只因,她是睿王爷的头牌夫人,一切就都不同了。
她二十多岁年纪,穿一身家常宫装,美貌自不用说,浑身散发着善良温和的气质,很容易就能让人觉的亲近。
我走上前,恭身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平身,近前说话。”她站起身,和谒的冲我招招手。
我听话的走到她面前,“按理是该臣妾先来请安的,还请娘娘见谅,是臣妾疏忽了,一直没来给娘娘请安。”
“哪里,是本宫想清静下的。”她笑着道,眉目间却还闪着优愁,想来最近也不大好过,原来的正宫娘娘,突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给代替了,是谁都会不服的。
“过来坐。”她招呼我道,一旁宫女随即奉上茶来。
“在家时就听说过你,一直很好奇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居然能让太皇太后娘娘那么中意,今日见了果然不是凡人。”她称赞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夫人过赞了。”
正说着,殿外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女。
见到来人,贵妃娘娘笑着道:“瑶瑶,快过来见过倾城公主。”
被唤瑶瑶的少女走过来,端端正正的对我福了个身,“见过倾城公主。”
贵妃娘娘将她拉到身边,对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妇儿,名叫月瑶,跟你也差不多大。”
我脸上笑着说好,心里却暗暗吃惊,如果她是贵妃娘娘的女儿,那就是公主喽?可是堂堂一个贵妃跟月瑶公主,这么大的人物宫里竟捂的严严实实?
我可不信贵妃娘娘说的她只是想“清静”一下而已。
“月瑶公主长得像娘娘,一样生得花容月貌。”我笑着道。
月瑶掩口一笑道:“哪里比得过你。”
她到底年轻,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见外谦恭,倒显得有些直爽,直称“你”,可是我却觉得亲切,笑着道:“臣妾是无福的面相,怎么能跟公主比。”
贵妃娘娘在旁叹道:“看你们还算投缘,这我就放心了,这些天瑶瑶也着我一起深居简出,我还好,可是她正是好玩的时候,要闷了也不是长久的法儿,倾城公主,以后瑶瑶就要多劳烦你关照了。”
她拉着我的手,一副托付的样子。
我惶恐的摇头,“娘娘说哪里话,理应由臣妾来侍候公主的。”
她蹙了蹙眉,故作不悦的道:“什么侍候不侍候的,按理你还是她的长辈,可本宫看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玩到一起,我们自家人总比外面那些不知根底的要好些。”
她的话无可挑剔,显然已把我收罗旗下,不容反驳的。
我语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月瑶笑着道:“不是今天赏园吗?快走罢。”
“哦,对对。”贵妃娘娘这才总算想起来了,连尽快命人备轿。
三顶轿子前前后后并列着往御花园方向去,贵妃娘娘在前,我在中间,月瑶公主随后。
静侍轿而行,途中,她凑近来压低声音道:“公主,皇后娘娘今天不是也在园子里吗?等下怕是有好戏看了。”
“或许就是冲着这场戏来的呢?”我淡淡一笑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恶。
静怔了怔,不再说话。
此时园中梅花已开,芙蓉,牡丹,琳琳琅琅……
我与贵妃娘娘,瑶月公主三个人边走边笑,随意的在园子里走着,身后宫人端着瓜果点心茶水等物,只等走累了,便在哪处亭子里摆下。
贵妃娘娘上前道:“本宫知道你有苦衷,可是总不能太为难自己,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话,尽管来找本宫,虽说不是后宫之主,但平常些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我抬头看着她,她的眼,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她在向我发出同盟的讯号?但是月瑶公主刚才的举动,还是很让我感动的。
或许是我缺乏关爱,所以对每个人的施舍都格外珍惜。
包括冷珏的。
“谢谢贵妃娘娘。”我对她福福身。
回到碧落居,静一直不说话。
我转身看她一眼,“你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我,眼眶已经红了,“公主,刚才看到公主为难的样子,奴婢觉得心疼,如果小姐在天上看到的话,也一定会伤心的。”
我低下头苦笑,默默的往前走着。
“公主……“她在身后唤我。
我凄凉的笑了,抬头看着天,“静,你抬头看看这破败的院子,再看看我们吃的用的,我有什么资格直起腰呢?”我转身看着她,伸出苍白尖长的十指,“你再看看我这双手,这不过是双女人的手,并不是一双母仪天下的手,也不是一双尊贵无边的手,它现在没有任何力量,甚至还不能杀死一个人。”
“公主……”她怯懦的看着我。
“可是静,用不了多久,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里,我答应你,再不会让自己
受一分委屈,再不会让人像今天这样欺负我。”我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
“静,你相信我,相信我……”我喃喃说着,不断不断重复,似乎是种恐惧,亦或是种见证,掐断所有反毁的机会,让我只能迎头上。
至晚,景芾宫宫人送来份厚礼。
我看着那两支人参发笑,蝶儿低着头站在殿下,“公主,我家小主说这些东西是谢谢公主昨天出的主意,另外小主让我带句话给公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冷笑,“好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蝶儿被我脸上冰冷吓得一个趔趄,强作镇定道:“公……公主,这也是没办法,我家小主是皇后娘娘的人,而公主是洛贵妃的人。”
洛贵妃的人,我冷笑,看来,既便我什么都没做,大家也以为我是洛贵妃的人,那我就等着好了。
第32章 梁王
“你回去罢,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告诉茹欣小主以后的路让她好自为之。”我起身往里走去。
蝶儿道:“这些东西公主就收下罢,我家小主知道,公主现在的日子也挺不好过的。”
“我家公主不要,你带走罢!”静将那些东西推到她怀里,毫不客气的往外推,“你走罢,我家公主累了。”
“哎,别这样……还是留下,我回去没法交待”
“走,快走。”
听着门口她们的争执声,我默默往寝室走去,觉得心渐渐变得冷了,硬了……
茹欣小主,或许是你命该如此。
隔日,宫中就传出茹欣小主被擢升为充华夫人的消息,位居二品,是皇后娘娘近身最信任的嫔妃。
而洛贵妃一鸣惊人,也渐渐开始在宫中竖立起威望。
这期间,我没有任何动作,只安心的守在我的碧落居,月瑶公主经常来找我玩,我也很喜欢她,我们就这样,关系一天天亲密起来,她会时常问我从前的一些事,我只是笑笑不说,她便堵气不理我,一会也就好了,照样跟我说
说笑笑。
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很安稳,静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我笑着说,这样就够了。
以不动应万变,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宫中现在已经出现了能够与皇后娘娘抗衡的人,而她们才是真正的对手,我不过是盘小菜。
而南诺天自从那天之后就再没有来找过我,我玩笑的对静说是宫中嫔妃太多皇上宠不过来。
可我心里清楚,他是因为那些紫水晶。
一直被自己视为馕中物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早早的觊觎着她,并且那个人还是自己最亲近的部下,他乱了,生气了。
可我却越来越开心,因为这说明他还是在乎我的。
皇后娘娘与洛贵妃的战争如火如荼,洛贵妃的父亲是当朝威望很高的左相大人,而云湖最大的靠山是景太妃,还有当初那个不为人知的约定。
这些跟左相大人还有洛贵妃跟皇上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比起来,似乎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可是云湖耳聋目盲,被架在高高的台子上看不到底下的危险,其实,她有的只是大皇子。
五月初五,崇阳节。
这天,宫中举行宴会,一些朝中重臣和王爷们也都被请回宫来。
贵妃娘娘特地命人送了一套像样的礼服来让我参宴,可我借身子不舒服为由推掉不去,贵妃娘娘也没说什么。
过节了,宫中挂上了万盏明灯,遥遥的还能听到钟磐丝竹声。
我带着静慢慢走在无人的小路上,节日喜悦的衬托下,更显得四下静得让人发慌。
“为什么不去?”静问,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
我轻笑,“这样平静的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静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我黯然的叹气,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不想邀宠,我害怕那个男人。
高大宫墙间的一条路,墙上宫灯照明,仍旧显得昏暗些,我与静一前一后走着,在这个万人同贺的节日里彰显着孤独。
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窜出来,滚到面前的地上。
我与静骇得后退。
“什么人?”我问,戒备的看着地上的东西。
“不知道本王是谁吗?”那人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开口自称本王,我心下想了一想,已经猜出是谁了。
宫倾之日,前朝王孙子爵该杀的也都杀了,留下的只有景太妃的三皇子梁王。
他抬头看了看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是什么人?大半夜在宫中行走?”
“见过梁王。”我对他福福身。
他因酒醉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笑出声,“你是秀女?”
我低着头不语,静原本要代答,我却暗暗拉住了她。
静默然退到一旁。
梁王一步一趔趄的走过来,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说,你是秀女吗?叫什么名字?”
“梁王请自重。”我冷声道,试图推开她,静也上前阻挡,被他一手推跌到地上。
“静,你没事罢?”我担忧的看着她。
他冷笑着,手指一寸寸移上我的下巴,轻挑,“长得还不错,今天晚上不如就跟本王如何?”
“梁王,你既知我是秀女,就该知道我是皇上的女人,胆敢这样放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吗?”我冷冷的看着他,捏住我下巴的那只手令我恶心。
他不以为意的轻笑,“什么皇上的女人,呵,都是老子的女人,他不过是捡了个便宜而已,哈哈……。”
闻言,我不由的沉默,惊怔的瞬间有一种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闪过。
他趁这空当,狞笑着慢慢将嘴凑过来。
我恶心的皱眉,极力闪躲着,“梁王,请你自重。”
他闻若不闻,借着酒性任意妄为,将浓厚的酒味呼到我脸上,一只手不觉已到了胸前。
我骇得后退,他却笑了,抬起头在我耳边道:“你还挺识趣的,一般人早吓哭了,不过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说出你的名字,明天我会让皇上将
你赐给我的。”
“梁王……”我别过脸去,紧紧闭着眼,正不在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边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声音,我欣喜的转过头,“冷大人……”
听到我的声音,他明显的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这时,梁王的酒意也差不多醒了,推开我道:“本王在这里,还不退下。”
薇静趁机将我拉到一旁,护到身边。
冷珏带着三四个人走过来,拱手对梁王行了个礼,“卑职不知是梁王,适才冒犯了,还望恕罪。”
梁王勉强稳住身子,正色道:“原来是冷大人哪,这里没事,你下去罢!”
冷珏低着头道:“梁王好像醉了,用不用卑职叫顶轿子过来送王爷回宫休息。”
“不用,你快走罢。”他极不耐的挥挥手,转身就要来捉我,我跟静吓得连忙后退。
冷珏快一步闪到我们面前,“对不起王爷,皇上让卑职来接倾城公主。”
“倾城公主?”梁王吃惊的睁大眼,酒已醒了大半。
“对,这位是倾城公主。”冷珏道,仍旧低着头。
梁王的目光从他转向我,眸子里隐隐透露出某种恐慌情绪……
第33章 替死鬼
我将他的表情通通收入眼底,一丝冰凉笑意浮上眉梢。
姒云湖,这真是天要助我,挡都挡不住。
“王爷,王爷你没事罢?”冷珏叫了三声,他才终于有了点反应,回过神来道:“没事。”
他转头看着我,“倾城公主,刚才……”
“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冷冷的道,说完转身离去。
冷珏对梁王拱了拱手,留了两个人送他回宫,随即跟上我,“倾城公主……卑职送您回宫罢?”
我不禁冷笑,“原来皇上没召我。”
他一时尴尬,只得低下头不说话。
我转身看着他,“今天的事你会告诉皇上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脸上划过一丝很奇怪的表情,仍旧不说话。
我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冷珏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习惯性的保持着距离。
到了碧落居,他看着我进了门,才道:“公主,那卑职就告退了。”
“谢了。”我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进了殿。
我的冷默让气氛一度凝滞,静尴尬的对冷珏笑笑,低着头把门关了,将冷珏一等人关到门外。
“公主怎么对冷大人那么冷漠?他好歹救了我们。”静跟进来,不满的道。
我在镜前卸着钗环,一边冷笑着道:“他就是对我再好,也不过是南诺天的人,他只会忠于南诺天,成不了我的左膀右臂。“
说完,我便又笑了。
静漠明奇妙看着我,倒了杯茶送过来,“可是为什么放过梁王,轻薄皇上的妃子,该治他藐视上典,欺君之罪。”
我不语,脸上笑意愈深。
“公主,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谁会来做那个替死鬼?”
静吓得怔住,“公主……”
我一直好奇,南诺天跟云湖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深宫走影的事也不是没有?可是南诺天身份特殊,就算偶有一次成功了,也不可能那么巧就怀上,原来是另有其人哪!
我从镜前站起身,静扶着我上床睡下。
这一夜,崇阳之夜,似乎太过冷清了些,我躺在床上,不自觉得起南宫月。
他是个可怜的男人,相信世上所有人都是好的,所以他落得如今的下场。
我替他可悲,他深爱着的女人不止一次背叛他,可是他却浑然不知。
那南诺天呢?我不禁好奇起来,那样一个自命不凡的人,如果突然有一天知道他的大皇子居然是别人的儿子,他会怎么样?
会杀人罢?
想到这里,我便掀被下了床,在书架上翻翻捡捡……
隔日中午,充华夫人突然来了,笑吟吟带了许多礼,还特地熬了一盅冰糖燕窝。
我惶恐的低下头,“臣妾何德何能,怎么敢受夫人这么大礼?”
“公主见了外了,前些日子是本宫待慢你了,你不要见怪才好,如今带了这点薄礼来,只希望公主可以不计前嫌,我们重归于好。”
“夫人抬爱了,臣妾怎么会不识好歹呢?”
见我没拒绝,她满意的点点头,四下看了看道:“静姑娘呢?怎么不见?”
“我让她去园子里采些花插瓶。”我笑着道。
充华夫人低下头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抬起头,不无感叹的道:“这些原本都是由宫里做的事,现在却要你们亲自去,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我笑着低下头。
“把燕窝端过来。”她转身吩咐蝶儿,转而又对我道:“这是刚刚吩咐御膳房做好的,你快趁热喝了罢,补补身子,这些天见你更消瘦了。”
“谢夫人。”我笑着道了谢,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刚喝了一口,就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静匆匆跑进来,看到充华夫人在座不免有些吃惊,连忙跪下请安,“奴婢见过夫人,夫人长乐无极。”
“免礼,起来罢。”充华夫人笑吟吟的道,并没察觉出异样,“也给静姑娘盛一碗罢。”她吩咐。
“不。”我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她不过是一个奴才,怎敢受夫人这么大恩惠。”
静抬眸看我一眼,眼眶突然红了。
就连充华夫人也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你们……”
“她不过是个奴才。”我面无表情,再次坚定的说道。
充华夫人见状,于是尴尬的笑笑,故意转了话题道:“静姑娘……怎么没采到花吗?空着手回来?”
静恍惚间哦了一声,回过神道:“没什么新鲜的,所以就没有摘……”
“静姑娘跑了半天想必也累了,快坐下休息罢,满头大汗的。”充华夫人笑着道,我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喝粥,握勺的手微微颤抖。
我重新坐下,盯着这碗燕窝,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
恍惚间,我觉得命运的轮回又将我带回了北齐的南宫偏院,破败的杂草丛生,我与静窝在漏水的屋子里……又恍惚是回到了七年前,暗黑没有尽头的山洞,两旁面无表情的武士,漂亮的水晶珠帘,佩剑是有龙图腾的冷珏,有毒的鲫鱼汤,还有……云湖与南诺天之间的交易。
细想一下,这里面,傻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鲫鱼汤有毒,我不喝,可是这次,燕窝粥就算有剧毒,我也得喝下去。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可赌的只有一个结局,没有输,只有成功,若不然我就得死。
这些我很清楚,所以不要静跟着我冒险。
我抬头看着她,微微笑了,泪珠滚落碗里。
她哭了。
碎瓷声响起的时候,我听见了尖叫声,嘈杂声,还有……贵妃娘娘驾到的声音。
“充华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害倾城公主……”
“没有,没有……
身子滑落的时候,我慢慢闭上眼。
黑暗中,似乎听到了娘的召唤。
好久不曾听到这温柔的语声,我欣喜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娘……你在哪?
“公主,你不能死。”
我不能死。
醒来时,已是晚上,宫中动荡早已平复了,有的只是等待判决死亡的“你醒了?”
南诺天阴着脸坐在床边。
第34章 姐姐
我挣扎着起来行礼,被他重新按回去,“躺着就好,太医说幸好你之前喝了
绿豆汤,宣太医及时,所以才没有性命危险。”
“谢皇上关心。”我语声微弱,说完便不再说话。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道:“你好像很平静,好像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不,臣妾只是觉得无力,再经不起任何折腾。”
“那你知道充华夫人为何对你下毒吗?”他问,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我,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我冷笑不语。
“说话。”他逼问,手指毫不留情的扣上我下巴。
我转眸看着他,“你让我说什么呢?皇上明明知道不是充夫人。”
他微微挑了挑眉睫,“那你说是谁?”
“是皇后。”
……
良久的沉默后我听到了他近乎讽刺的笑声,终于不再隐瞒,“姒倾城,你是要搅得皇室不得安宁吗?”
“皇上如果宁愿自欺欺人的活下去,那臣妾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连“充华夫人下毒的事”也一并不追究。”我故意加重语气道,冷冷的看着他。
他扣住我下巴的手渐渐松开,轻笑,“你知道朕指的是什么?洛儿已经都告诉朕了,可是朕不信。
洛儿,指的是洛贵妃吗?我笑起来,洛贵妃终究不负我托。
“既然贵妃娘娘已经说了,那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语气淡淡,作势就要下床,他却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将我从床上揪起来,“你总该说些什么让朕信服。”
他通红的瞪着双眼,脸上疤痕在此时显得狰狞无比,就算我有心理准备,可
还是被吓到了……从来不知道他如此可怕,就像是一个吃人的恶魔,而我在他手中挣扎,无处可逃。
我惊吓的喘着气,就在他这样的逼迫下,渐渐笑了。
“笑什么?”他沉声道。
我不说话,只是笑,是很可笑不是吗?谁又能想到,同样拥有一双蓝色眸子的大皇子不是皇上的儿子呢?连我当初都不禁被云湖骗了。
若不是昨晚三皇子酒后失言说露了嘴,恐怕这个秘密这辈子都没人会想的到,然而这还不止……
最令我觉得震惊的是景太妃,俗话说的不错,姜还是老的辣。
景太妃平白无故为南诺天做这么多,怎么可能只是力求保住她母子二人的命呢?当然不是。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大皇子是她的亲孙子,一旦继了位,她就是真正的太皇太后,而那时,皇上已经死了。
可是这一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皇上,如果臣妾能证明这一切是真的,那你要怎么处罚背叛你的那些人?”我止了笑,转头看向他。
“杀掉。”他冷冷的道。
“包括景太后,梁王,皇后娘娘以及大皇子吗?”
“对。”他冷声道,眸子里隐隐现了杀机。
我抽身冷笑,随手拨开他的手,整整衣襟道:“皇后娘娘不能死呢?”
我下了床,径直走到妆镜前,看着自己形容槁枯的出现在镜子里。
这是我吗?我惊吓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天之内竟然变成了这样,看来,云湖用的毒果然是一击致命的。
“为什么不能死,敢胆做出这样*****败德的大事,她该死一千次,一万次。”南诺天冷声道,狭长的双眸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用粉扑子沾了粉,一点点敷到脸上,良久才说一句,“她是我姐姐。”
听到这里,南诺天就突然笑了,“你不是一直恨她的吗?”
“恨她也是我姐姐。”
“难道你不想让她死?”他挑眉问道,眸子里闪过好奇。
我将粉扑丢到盒子里,又用手指沾了些胭脂涂到唇上,这才转身看向他,“不想,死了的人是幸福的,而我要让她活着。”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丝薄凉笑意漾在唇边,“你果然是狠毒的。”
我苦笑着摇头,灯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凌弱,“我只是个可怜人而已。”
或许是我许久都不曾这样凄楚,亦或者是他因为某种情绪太膨胀试图得到解脱,他走过来,一把将我抱起,“你可知道你在犯错,你竟然试图诱惑朕。”
我对着他笑,刚刚施了粉的脸上有种香味弥漫,他凑近了闻闻,说,“脂粉香。”
“不,是女人香。”
他眸光沉郁,低低咒骂了一声,抱着我走向床边,“太医说你无碍。”
他将我放到床上,为他接下来的行为解释,我轻笑,身子一滚翻到里面,“刚才皇上说我早有预料,可现在皇上的表现跟我无差,皇上似乎也早就知道不是吗?”
我将头搁在臂弯上,吟吟瞅着他笑。
他动作利落的解着腰带,冰凉的蓝眸望着我,此时似燃着了火,热腾腾,烈扑扑……
“为什么不说话?”这次换我问他,“是因为皇上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她们活得长久对吗?既便没这次的事,也终会有别的事出来。”
他覆身上来,用唇堵住我的嘴,“你太罗嗦。”
他的手熟练的在我身上游走,寻找着每一处能让我燃烧的地方,我仰起头,躲避他的吻,长发顺势从肩上披落,“被我说中了吗?”
他将我拽回来置于身下,宽阔的胸膛泛起汗珠,迎着头顶宫灯,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南诺天,你七年前舍不得杀我,是因为爱我吗?”我用指尖在他健硕的身子上划着圈,语声低若蚊咛。
他低头解我衣衫,闻言,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不是,”他抬头,自汗湿的长发间看着我,“你在乎的是爱与不爱吗?你一直要的不就是权势与地位吗?”他矢口否认,我冷笑,微微别过脸,“那皇上已经相信我有万全的把握能证明大皇子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吗?”
他脸上现出一抹鬼魅笑意,俯到我耳边道:“如果你不能,那你就得死。”
我轻笑,淡淡笑意浮上眉梢眼度,
“真正狠的人,是皇上自己。”
他不语,冷冷的将我翻过来,解着身后肚兜的带子,“彼此彼此而已。”
我感到身后一片凉意,他双手覆上来,顺着我背部曲线一点点往下延伸,“姒倾城……”
第35章 东窗事发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次低沉的语声唤我的名字,感觉有些异样。
我趴在那里嗯了一声,将头搁在手臂上。
“你喜欢太子吗?”他问,手指已经抵达腰部。
我微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南宫月。
“不。”我直觉的否认。将脸埋进被子里。
他轻笑,终于将手伸进我裙下,探寻到我最私密的部位。
他双手所过之处,带着一片惊悸与惶恐,我的濡湿与身体本能的反映让我无地自容,被一种酥麻折磨的想要尖叫。
“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拼死保全他的性命?”他沙哑着嗓音问,在我快要发疯的时候突然抽身撤离,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孝文太后要让他活。”
“这么说,你只是听命而已?”他不信的看着我。
“是,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可是却遭来所有人的恨。”我凄苦的笑了,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这样赤呈以待让我有些不自在,连背都是僵硬的。
他却快我一步,拉住我掀被的手,“怎么?害羞?”
我的脸变得通红,“是冷。”
我在他手下徒劳挣扎,他笑的邪魅,在我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突然覆身上来,将频频碍事的长裙掀到腰上。
我已不是初夜,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同榻,自然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只是为何还是这么紧张。
“皇上……”
他低下头吻我,将我下半句话堵在嘴里,“别说话。”
他用唇舌逗弄我,直到我发出轻咛才作罢!
良久他才放开我,叫了一声倾城……
我睁开眼,朦胧中看不清他的脸。
他俯在我耳边道:“你是一个危险的女人,甚至连南宫月那样呆傻的男子都能觉察出你的危险,隐忍着不碰你,可见你是多么让人又爱又恨。”
“那你恨我吗?”我问,声音轻的听不见。
他笑而不语,轻轻为我拨开鬓边的发,感觉到指尖的濡湿,他戏谑的道:“不是冷吗?怎么出汗?”
我不理他的话,颓败的闭上眼冷笑,“南宫月好歹给了我母仪天下的位置,而现在我不过是皇上众多的嫔妃之中最卑贱的一个。”
“你在不满吗?”他轻笑,已觉出我情绪的转变,“可你以后就不是了。”
我焉地睁开眼,狐疑的看着他。
他低头不语,褪去我身上唯一的衣物,“你帮朕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朕怎么能不奖赏你呢?”他笑着,跨身上来的动作惊得我睁大眼。
“皇上是说云湖是难题吗?”我我目光闪躲着,尽量不往他身上看。
他不回答,而是强制性摆正我的头,逼我正视他,“不要怕,这次会不一样。”
他语声低沉沙哑,笑容似午夜盛开的花,绽放迷样的诱惑,我抬眸看着他,竟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
一阵风吹来,帐幔无声的落下,阻隔了夜风侵袭,也隔了往日恩仇,看着他容颜在摇曳的烛火间闪动,光影交错的瞬间,我知道我赢了。
赢了玉淑妃,赢了姒云湖,更赢得了北齐那人的诅咒。
他让我不得好死,可我总算活了下来。
我在他身下闭上眼,泪珠滚落枕上。
直到今天,八年后的夜晚,我终于可以睡的安心,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对我没有真心,可就像他刚才说的,我要的不过是他能给我的无上权利!
而他要的,不过是征服的快感。
我们是两个自私的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东窗事发后,皇后娘娘和梁王已被打入天牢,当天晚上,景太后在万寿宫坐了一夜,死死抱住大皇子,极力不承认那是梁王的儿子,如此熬到第二天,
早已不堪重负,疲惫的靠在椅上休息,大皇子也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隔日一早,我悄没声息的进了殿,抬手止了宫人请安,走到景太后面前。
她到底警觉,没等我走近就睁开了眼,“你?”
“是我,太后娘娘。”我笑着道。
她情绪倏的激动起来,直起身子道:“你这个贱人,你还敢来见哀家?”
我笑而不语,转身命宫人搬了把椅子坐下,“我有什么不敢来,太后娘娘如今已是败兵之将。”
我语气里不无讽刺。
她气得双手颤抖,剧烈喘着气,“你别得意,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的皇上就会信你吗?大皇子是皇上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哦?是吗?”我出言打断她,笑着扬扬手,“如果真的是皇上亲生,那又何必用这个来掩盖罪行呢?”
薇静递过来一个红盖白瓷瓶子,看到这个东西,景太后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目光逃避间充满了恐惧。
“太后娘娘怕了吗?”我笑的得意。
这时,大皇子似乎也被吵醒了,微微动了动身子,重新闭上眼睡觉。
我看了才六岁的大皇子一眼,像被什么东西扎了眼睛一样,突然别过目光,定了定神才道:“想必太后娘娘知道这是什么,等到今天晚上,如果大皇子的眼睛还是蓝色的,那臣妾甘当受罚。”
“你该死才对。”她冷声道,眸子里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恨意。
“如果过了今晚大皇子的眼睛仍是蓝色的,那么臣妾死不足惜。”她冷笑,“怪不得玉儿说你是天生的祸害,不得不除,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我挑了挑眉,“太后娘娘说的是玉淑妃吗?”
她冷眼看着我不说话,我笑一声,接着道:“想必玉淑妃现在还做着她的千秋大梦罢?女儿做了皇后,不日就是太后,就是女王……”
“姒倾城,你不要胡说。”她气极败坏的斥道。
“太后娘娘何必这么激动?我不过是猜测而已,在今晚之前,我的一切想法都是猜测。”我不以为意的道,仰身靠在椅靠上。
景太后有些诧异,怔了半晌终于笑了,“你就不怕死吗?这样事情可是开玩笑的吗?如果你现在说是自己一时糊涂,哀家可以禀明皇上饶你死罪。”
可能是昨晚睡得太少,我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听到她的话后不觉笑了,睁开眼道:“谢太后娘娘好意,臣妾不怕死,臣妾只怕活的卑贱。”
第36章 天谴
我脸上笑容无意是刺激了她,她冷眼看着我,恨不得眼睛里飞出刀子来,“好歹不识,那你就等着死罢。”
说着就要抱着大皇子离开,我冷声道“今天晚上之前,太后娘娘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两名内廷侍卫上前挡住她去路。
景太后震怒,“放肆,你们……竟敢对哀家无礼?”
“他们只是奉命而已。”我在一旁道。
景太后扭头看着我,“姒倾城,现在皇上还没下定论你就敢这样对我,哀家将来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我缓缓闭了眸,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太后娘娘恨错人了,这些都是皇上的命令,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太后娘娘若想以后安生,还是乖乖的坐回原来的位置罢,至于大皇子,会有人来替太后娘娘照顾的。”
“你们要把瑞儿带到哪去?”她盯着我问,话音未落王公公便上来请道:
“还请太后娘娘把大皇子交给奴才,皇上立等着。”
“哀家要见皇上。”景太后戒备的看着他,抱着大皇子往后退了一步。
王公公觑了我一眼,回道:“皇上说现在不方便见,等一会查清了自然会见太后娘娘的。”
“那是什么时候,哀家不管,除非皇上亲自来,否则别想带走瑞儿。”她执意横起来,王公公也不劝,转身与手下对视一眼就侧身让到旁边。
两个侍卫上前将大皇子夺过来,这时,大皇子也醒了,哭闹着要找母后。
景太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你们这些*****才,竟敢这样对哀家……”她气得指尖冰凉,指着王公公道:“王常,以前你可没少得哀家的好处,如今恩将仇报,小心哀家翻过身来扒了你的皮。”
王常在宫中待了十几年,自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冷笑着道:“太后娘娘不要为难奴才,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一句话将景太后气得噎住,颤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常不再说话,抱着孩子离开大殿。
我睁开眼,看了仍坐在地上的景太后一眼,吩咐道:“静,扶太后娘娘起来。”
静走过去,景太后却一把摔开她的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姒倾城,你少假惺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是我吗?”我轻笑,有些怀疑。
“不是你是谁,原来大家都过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再生事端,云湖再不好,她也是跟你同一爹生的姐姐,你的心好狠哪!”
我摇摇头,冷漠的抽回目光,“是你们过的好好的,而没有我。”
“姒倾城……”
“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只怕这会早已中毒身亡。”我转身看着她,“太后娘娘,到底是谁更狠一些?”
她被我问的无言以对。
我冷笑一声,转眸看着静,“如果玉淑妃能对我母妃好一点,她又何至于死的那么早?”
“公主……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静惊讶的抬头我,就连景太后也忍不住看向我。
我挑挑眉,苦笑着低下头,“静,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可是公主……你知道了这些只是会让你更痛苦而已。”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得近乎听不见。
“从前是,可是现在不了。”我笑着道,仰头直视她,“现在我只觉得开心,才发现原来活着还有这样一个乐趣……那就是一步步击败敌人,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景太后在我阴狠的目光下渐渐畏怯,“你,你……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当心日后被天谴。”
我冷笑,“该被天谴的不是你们姐妹吗?杀死善良无害的人,争宠夺权,这才是你们最大的乐趣。”
“才不是,你不要血口喷人。”她极力否认,我笑一声,已无力再与她斗嘴,撑着扶手站起身,静随即过来掺扶。
“等到天黑就会有结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冷冷的丢下话,转身向外走去。
景太后追了两步便被侍卫拦下,隔着长矛道:“姒倾城,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难道一点都不看在太子的脸面吗?”
我停了步子,转身看着她,“这跟太子有关系吗?”
她咬着唇挣扎了半天,终于说道:“云湖可是太子深爱过的女人。”
我恍然惊醒,一丝薄凉笑意浮上眉梢眼底,“原来如此。”
“姒倾城,你倒是说话呀?”她紧张的看着我的脸,我却不再说一个字,默默的往外走着,脸上笑容高深漠测。
景太后站在门里喊,“姒倾城,你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了,你可要好好想想……”
我头也不回的出了万寿宫,静跟上来道:“公主,非得这样吗?”
“现在看来是了。”我冷声道,觉出异样后才转身看向她,“你哭了?”
“公主,以后再不要做那样傻事,昨天看到公主口吐鲜血突然倒下……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呢?”她哭着道。
我把她抱进怀里,“傻瓜……”
“就算是为了权利也不行。”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无地自容,这世上能了解我的人只有静一人,我要权利,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她不让我死。
“好,我答应你。”我违心的道,或许这样能让她暂时高兴起来。
她听到我的答案,立刻欣喜的直起身子问:“真的?”
我点点头,“真的。
此时临近正午,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分出胜负,我将手里的白瓷瓶握得紧紧的,在手心攥出汗来。
“走罢。”我说,慢慢往前走着。
静擦了眼泪跟在我身旁。
好久都不曾这么安心过,仿佛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心也像是尖埃落了地,悄无声息,又让人觉出些许失落。
我相信此刻这个消息早已通过孝文太后在宫中的内线传到了太白山,也相信南宫月也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我不知道他现在会做何反应,只是凭直觉想……我是该留下云湖的这条命来让玉淑妃看着,让齐王看着,他们的宝贝女儿如今的下场。
可我心里知道,我是想留给南宫月。
第37章 代替品
回到宫中,就看到许多宫人出现在碧落居,当中坐着贵妃娘娘。
我福身请安,“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不知贵妃娘娘带这些人来干什么……。”
她笑着迎过来,亲自将我扶起来,“本宫是来恭喜妹妹的。”
我微一怔,笑着道:“何喜之有?”
“皇上已经拟了圣旨,择日就封妹妹为修仪,本宫叫这些人来是给妹妹搬家来的。”
“修仪?”我微微有些吃惊,倒不是这次擢升,昨天晚上南诺天就告诉我要
“奖赏”我,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必竟现在结局还没定,大皇子究竟是谁的孩子总要一见分晓,我低头想了想,笑着道“现在搬家是不是为时过早,
大皇子……”
“大皇子现在在本宫那里,由瑶瑶看着,想必他们耍不了什么花样,倾城,
我们是胜算在握。”她打断我道,脸上扬着浓浓的喜意。
我知道这不是为我。她喜的是她自己,喜的是终于锄掉了云湖那个小妖精,还有自己不日就要坐上母仪天下的宝座。
我抬头看看她,知道多说无益,于是笑着道“那就有劳娘娘费心了。”
有了我的首肯,贵妃娘娘随即吩咐宫人搬家,自己则拉着我往外走,“你这里不清静,跟着本宫到凤鸣宫坐坐,今天中午我让厨子做你喜欢的菜。”
我笑笑不语,只能跟着她走。
到傍晚时分,皇上亲自驾临凤鸣宫,宫中内侍带出大皇子出来,果然看到原本湛蓝的眸子已变为褐色,他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显得并不吃惊,只是仰天笑了一声,“这下你可以告诉朕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了罢?”
我笑而不语,将手中白瓷瓶打开,缓缓走向大皇子。
大皇子跟着月瑶公主玩了一下午,情绪相对稳定了些,见我走近也不排斥。
我笑着道:“大皇子,该点眼药水了。”
大皇子看了看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白瓷瓶,并没反抗也没拒绝,而是熟练的仰起脸。
我用棉棒沾了一点药水滴到他眼睛里,不消片刻,那褐色的眸子便消失不见,重新换上了蓝色深瞳。
贵妃娘娘睁大了眼睛,就连月瑶都忍不住好奇的走过来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直起身子,笑着道:“常年不见天日的峡谷里,毒蛇盘踞的地方会长一种血蓝,用这种常年见不光阳光的花汁兑成药水,可以暂时性的改变物体的颜色,不光眼睛,头发也可以。”
月瑶一脸佩服的看着我,“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贵妃娘娘也在一旁啧啧称奇。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太白山峡谷中就有这种血蓝,只是我从前没想到而已。”
南诺天一直在旁没说话,听到我说太白山时却笑了,讽刺的道:“好一个血蓝,果然是孝文太后育人有方。”
我抬头看向他,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也不为此而感慨,只是赞叹孝文太后育人有方。
“皇上也不差啊,忘情水也不是世间多得的奇药。”我不知从哪来的勇力,脱口而出道。
他转身看着我,一步步逼近,直到快到帖到我身上才停下,“你真是越来越让朕感兴趣了。”他冰凉手指挑起我下巴,挑衅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戏谑。
当着贵妃娘娘,我的脸刷的红成一片,低下头道:“现在真相大白了,还请皇上示下。”
他轻笑不语,转眸看着还一无所知的大皇子,喃喃的道:“不知道南宫月此时在想什么?原本以为这是朕的儿子,呵,原来我们都是代替品。”
他自嘲的笑笑,转身往殿外走去。
我弯下身子躬送圣驾,无意间的一瞥,却看到了贵妃娘娘恨意的目光。
只是一闪即逝,她随即恢复正常,还是那副温柔可人的笑,我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当天晚上,我便搬进了广濪宫,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了洛贵妃的意料,她原以为只是赐一间小小的住所给我,没想到却是广濪宫,那个自从孝文太后走后就再也没人住进去的广濪宫。
我自是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去,“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月瑶公主好。”
我现在已是贵妃身份,自然不用向月瑶公主请安。
她向我福福身,“见过贵妃娘娘。”
当着从前的贵妃娘娘,这声称呼让我尴尬不已,“还是叫我倾城好了。”
“那怎么行,她是你的晚辈,再说你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姒贵妃,用姒命名,可见皇上有意显示南秦与北齐交好。”皇后娘娘道。
我笑着道:“天下人都知道南秦与北齐交好。”
“可这次不一样了,从前孝善皇后都没有这样的优待。”她眼神飘忽漠测,话里若有深意。
我故作听不懂,往里让道:“快进来坐罢。”
洛皇后这才带着月瑶进了殿,我转身命人奉茶,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皇后娘娘坐下后,看着殿里摆着的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礼品,笑着道:“你这里倒比本宫那里热闹些。”
她语气淡淡的,像是无意间的谈笑,而我却不由的紧张起来,笑着道:“可能是这里更近些,而皇后娘娘在正宫,所以就先顺道拐了进来。”
“可能罢!”她不以为意的笑笑,四下打量着我的屋子。
月瑶公主在殿里转了转,穿过大厅进了右厢突然叫起来,“贵妃娘娘,你这里好多书啊!”说着就抱了几本出来,站在门厅里道:“这些你都看完了吗?”
“在山里无事可做。”我道,起身走过去,皇后娘娘也随之过来。
月瑶公主手里拿着的是几本药理与佛法的书,十几年下来书页早已发黄,“有些是孝文太后给我的。”我道,从她手中抽了一本药理。
皇后娘娘就着我的手看了看,缓声问道:“你就是看这些书才知道了大皇子的秘密的吗?”
“不是。”我笑着道,随意翻看了几页。
月瑶公主见说起正经事,于是自己走开到别的地方参观。
第38章 嫉妒
皇后娘娘走到我面前,拿起我手里的书道:“那是怎么突然想到的?那天静姑娘一大早来告诉本宫这些事,本宫当时很吃惊,可是她说你有万全的把握,于是暂且信了你一次,可是倾城,本宫不相信你是凭白无故猜测的,一定是有理可据。”
她用眼睛看着我,我低着头不说话,我怎么能告诉她是因为梁王酒后失言道出了真情呢?相信冷珏也不会出卖我。
她接着道:“本宫更好奇的是……你怎么就知道那燕窝粥里一定有毒,暗暗派人去宫里通知本宫……”
我低下头苦笑,“皇后娘娘,臣妾不是神仙,更猜不出云湖的心思,只是自己多加了一份小心而已,我也没想到会那会快?我只是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抬头看着她,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倾城,你果然很可怕。”
她的话让我心惊,看着她道:“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却话峰一转
道:“可是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得让人害怕的人,倾城,我们第一次合作愉快,本宫还没有赏你呢?说罢,你想要什么?”
我也笑了,低下头道:“怎么好要娘娘的赏赐?”
“你帮了本宫这么大一个忙,理应赏的。”
我在心里冷笑,我只不过是帮了自己的忙,而洛皇后何等聪明,怎么会不懂得我们之间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呢?不过既然她要赏,我为什么不要?
“那就请皇后娘娘跟皇上说一声,让皇上把臣妾从太白山里带来的人还给臣妾罢?”我直言道,也不再客气。
她闻言一震,挑眉看着我道:“有了那些人?贵妃娘娘可就如虎添翼了?”
我轻笑,“那些只不过是从前用过的老人,彼此熟悉些,现在的宫人都生疏,用着不顺手,倒不是觉得他们不好,只是有时候不方便。”
她笑笑,不再说什么,“既然你开了口,那本宫就去跟皇上说说罢!不过成与不成还得看皇上,说了赏你的,这件事如果不成你还可以再要一样东西。”
“不了,皇后娘娘只要肯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臣妾就感激万分。”我对她福了福身,她将手里的书重新还给我,“多看些书是好的,怪不得你聪明。”
“谢娘娘夸奖。”我谦卑的道。
这时,月瑶公主也从那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无邪的笑,“贵妃娘娘兴趣真广,我刚才听他们说娘娘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都是他们乱说的,不可信。”我笑着道,内心却渐渐泛起苦涩,她纯真无邪的一面,就像是面镜子,照得我浑身的恶毒无处可逃,我转身看看皇后,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但我觉得她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走罢,再到院子里走走。”我笑着提议,将手里的书交给一旁宫人。
广濪宫里遍值玉松,苍劲的枝杆郁郁葱葱,即便是炎热的五月,走在树荫下也让人觉得凉爽无比,莲池上漾着荷叶,桥面氤氲的水气透人心凉。
“广濪宫要比传闻中要好的多,本宫也是第一次来。”皇后娘娘笑着道,站在桥上看莲池风景,我随在一侧,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惨淡晴空,万里无云,她看了半晌,终于说道:“比我的中宫殿可好多了。”
我轻笑,故意撇开她言下之意,打趣的道:“可是住在中宫殿就是代表着可以母仪天下,如果皇后娘娘真喜欢这里,臣妾倒是不介意跟您换换。”
皇后笑着不说话,月瑶在旁道:“快得了,我母后可舍不得跟你换呢?”
“那倒也是。”我自圆自说的道,转身看那边亭子里已摆下瓜果点心,于是道:“我们到那边坐坐罢?”
皇后没说什么,下了桥往亭子里去。
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了中午,皇后才终于说要走,我亲自送到门口,看着她们轿子走远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静也叹气道:“可走了,皇后娘娘今天说话夹枪带棒的,不知是怎么了?”
“可能是嫉妒罢?”我冷声道,漠然往前走着,
静跟上来,“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她已经做了皇后了,若不是公主,她且斗不过云湖公主呢?”
“那倒不尽然,皇后娘娘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和善,与世无争。“
“可是她至少该念着公主的情啊!”静有些不平的道。
“是谁说过一场战争结束后大家就可以安稳度日的?那都是骗人的,只要有威胁,她永远都不会知足。”
“公主是说皇后娘娘觉得公主威胁到她了吗?”
“好像是罢?必竟这一次皇上赏赐广濪宫外加贵妃封号都是历来从没有过的荣耀。”我淡淡说着,上了回廊直向大殿去。
殿里,几个宫人正在整理那些嫔妃送来的贺礼,我走过去,随手捡了几样看看,礼盒上帖着各家名号,都是些新近得宠的秀女,我看了看,便又放下,吩咐道:“把这些收进去罢!”
“是娘娘。”一个面容清秀的内侍应了一声,吩咐人将东西抬进去。
我盯着那人背影出神,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静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娘娘在看什么?他漂亮罢?”她笑嘻嘻对我道。
我轻笑,“这个男人是很漂亮。”
“他可不是男人呢”静红着脸提醒我,“从搬来这里奴婢就注意到他了,确实长得太过出众了,如果是女儿身,将来机会到了一定可以翻身做主子的,只是可惜了……是个太监。”她有些感叹。
我转身看着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静已不再年轻了。
她照顾娘,照顾我,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眼角已见风霜痕迹,从前大家都叫她静姑娘,现在也这样叫,可静姑娘终归是老了。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静,现在我已经不用再让你费心了,我给你找个好男人照顾你好吗?”
静微微诧异,随后变得激动起来,拼命的对我摆手,“不要公主,奴婢要一辈子待在公主身边侍候。”
第39章 怜悯
“可是静,那样我会觉得愧疚,不安,虽然我也舍不得你。“我哀哀看着她,这个照顾了我十几年的女人,她是多么善良纯朴。
“公主,奴婢一辈子不嫁人都行,奴婢要留在公主身边。”她极力说着,屈身向我跪下,“公主,求求你不要赶奴婢走。”
我无耐的看着她,眸子里泪水快要决了堤,任凭她在地上哭着求我,可是我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静,这样会害了你一辈子。”良久我才哽咽的道。
“我愿意。”
“可是我想让你幸福,有一个好人照顾你。”
“奴婢只要公主就够了。”她哭着道,我低头看着她,伸手将她扶起来,“我也舍不得你,所以我觉得我好自私。”
刚才看到她眼角细纹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她明明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却跟着我一直四处漂泊,从北齐到南秦,从宫中到山里再到如今这广濪宫。
她始终扶持着我,而细想一下,我竟没有给她任何东西,只是让她担心而已。
凉风吹过湖面,带来迫人沁凉,我只身站在窗口出神,算算时辰,他是该来了。
刚才天胤宫传来旨意,皇上翻了广濪宫的牌子,于是我从头到脚被细细梳洗一翻送进了寝宫,等待皇上驾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脚步声响,随即是他磁性冰凉的嗓音,“凭栏望月,好一幅凄凉的景致。”
“臣妾哪有望月雅性,难得有风而已。”我笑着道,转身对他行礼。
他负着手,慢慢踱步过来,直接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明月,“不知道这里的月亮是不是跟太白山里的一样圆?”
他突然提到太白山,我不由自主的冷笑,原来他还是不能肆怀。
“皇上说笑了,世间只有一个月亮,怎么会不一样呢?”我故作不知。
他笑着道:“月亮是同一个月亮,只是看月亮的人不同,这月亮自然就不同了,朕眼里的月亮是圆的,或许从贵妃娘娘眼里看到……就是残缺的了!”他转身看着我。
我笑着低下头,无言以对,说什么都是错。
他若有所思看着我,也不说话,冰蓝的眸子里情绪变幻莫测!
我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目光,他出手很快,在我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时候便一把将我拉进怀里。
“你躲什么?”他轻笑,用手指挑起我下巴。
“没有躲,只是窗口风大了些。”我随便找了个介口,仍旧不看他。
他笑而不语,弯腰将我抱起,转身离开窗边。
“皇上……我自己能走。”我惊呼,在他怀里抗挣,十分不适应这种双脚离地的感觉,会让人没安全感。
他毫不理会,一直把我抱到床上才放手,“你太瘦了。”他突然道。
我怔了片刻才听清他说什么,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摸摸下巴,似乎真的是太瘦了,我已经许久都不曾睡得好。
“朕亏待你了吗?宫里没有给你吃的吗?”他接着问,手指轻点在我的手背上,让我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居然这么凉?
“你是冷血动物吗?怎么没有温度?”我脱口而出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垂了眸。
他却不以为意,依然用手指在我脸上细细摸索。
“听说你今天跟皇后娘娘要从前的宫人?”突然提到正经事,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我看了看他道:“对,还请皇上恩准。”“朕凭什么准你?”他戏谑的道,冰凉手指顺势往下,来到我我纤长的脖子,细细摩挲着,轻佻的目光让人无处可逃,更不敢直视。
“皇上如果不准,臣妾也无话可说,不敢抱怨。”我刻意忽略他话里深意。
“你明知道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冷声道,用粗糙的指腹解开我襟前凤纽,露出胸前一片腻滑肌肤,“倾城,朕不为难你,只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朕就把那些人还给你。”
我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皇上问罢。”
他轻笑一声道:“你喜欢南宫月吗?”
“没有。”我想都没想道。
“那冷珏呢?”
“也没有。”
他冷笑,“可是冷珏能为你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沉吟了片刻,终于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笑着道:“皇上怎么对一个侍卫这么斤斤计较?他不过是怜悯我。”
“怜悯?”他冷笑,良久才平静了下来,“怎么他不去怜悯别人,就单单怜悯你呢?”
“因为我最可怜。”我接得飞快,他一时怔住,连我自己都不由得怔住,这个理由多么契合,我可怜,他怜悯。
良久的沉默后是他讽刺的笑声,他放开我,翻身躺到我旁边,“天下间可怜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他怎么不去怜悯别人呢?”
“我不知道。”
他笑了笑,语声突然变得寂寥起来,长叹一声道:“可他跟了朕二十年,竟然为了你背叛朕,不甘哪!”
我转头看着他,他平躺在床上,脸部线条优美,古铜色的肌肤透出阴霾华美味道,这是南诺天不错,可是他怎么也会有这么伤感优郁的一面?还是为一个侍卫。
“或许他该娶妻了。”我看着他道,语声平缓没有起伏。
他转头看着我,直到确定我脸上没有一丝玩笑意味才笑起来,“他是该娶妻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自己也笑了,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不是吗?
至于冷珏,我们不过是漫漫长路上的两个人,或许他帮过我,爱过我,我亦为他的这份爱而心痛过,可那又如何?我们注定了没有缘份,那就让彼此都好好活着好了。
他必须做他忠心的侍卫,我必须做我安份守己的嫔妃。
更漏三遍,殿外廊下长灯已息,他悄无声息的靠近我,冰凉的手指掠过我战栗的肌肤,丝制的中衣滑下肩头,他轻轻啃咬。
我无声叹息,痛算得了什么?那人该明白我的苦心的。我一意孤行的想着,漠然承受着这个男人给我的激情,辗转爱抚,不止一次的在他背上留下抓痕。
第40章 江山
他捉住我的手,连喘息都带着诱惑,“你比想象中热情的多。”
我闭眸咬着唇不语,怕一开口,就是叹息。
他执意盯着我看了半晌,终于不再为难……
激情正浓时,他俯在我耳边道:“倾城,你可以在朕后宫之中彰显你权力的力量,但是如果涉及江山,朕是不会手软的。”
我无声的笑,“臣妾只是个女人,不理江山。”
他满意的笑了,肆意在我身上驰骋,仿佛我便是他的江山,他便是我的主宰,只是为何我的心却那么凉?
他给我权利,不过是为了让我做他的女人。
五更刚过,广濪宫上下便忙了起来,剪花浇水,院子里到处都是打扫宫人,送走了皇上,我独自一人泡在温泉里,不禁想起孝文太后,她从前一定也这样躺在水中休息过罢?或许她闭上眼的同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家国天下的大业。
那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人,我轻轻叹了口气,慢慢从水里站起身。
静送了件浴袍为我披上,“公主,让人备膳吗?”
“不了,趁着早上凉爽,陪我出去走走。”我冷冷的道,披着浴袍进了寝宫。
殿里,早有宫人久久候着,执着衣物让我挑选,我抬头指了一件,“这件罢。”
执淡蓝宫装的宫人上前侍候更衣,其他默默退到一旁,我换了宫装,坐在妆镜前让人帮我梳头,脸上敷一层薄薄的粉,胭脂是用玫瑰提练花汁,再用牛乳勾兑而成,我沾了一点抹在唇上,脸色才稍显红润了些。
静端着首饰盒过来,“公主今天要用哪支钗?皇后娘娘昨天让人送来一支樱花簪,挺别致的,也适合公主今天穿的衣服。”
她将一支造型精美的樱花簪拿出来让我看,并不是什么金银器物,桃木做柄,布做花,中间花蕊用金线织成,我点点头道:“就这支罢。”
静放下首饰盒,将樱花簪为我簪于鬓边,“果然相宜呢?”她笑着道。
我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样一打扮似乎也真是二八年华,可为什我总有已经老去的错觉?我站起身,从宫人手中接了毛巾,擦掉指腹残留的胭脂,“我们走罢。”
静默默应了一声,又派了几个宫人一同随行。
我独自走在最前,穿过长长的回廊,莲桥,松林,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总算出了宫门,早晨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热,初升的太阳给人希望的感觉,偶尔会有一些侍卫、宫女穿行而过,都俯身向我行礼,“贵妃娘娘吉祥。”
被册为贵妃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踏出广濪宫,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贵妃娘娘,再不是从前的贱妃。
我漫无目的的在宫里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
“公主,我们这是去哪?”走了好半天,静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漠然摇摇头,“不知道。”
再走一会,当眼前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才发现仿佛就是为找他而来。
“卑职给贵妃娘娘请安。”他拱手对我行礼,声音低沉着。
我抬了抬手,“免礼。”
我看着他,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见过礼就离去,可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足等了有一分钟的时间还站在原地,也不抬头。我不免疑惑,“冷大人?你……有事吗?”
他低着头沉吟了好大一会才道:“听说娘娘求皇上给卑职指婚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南诺天这么快就跟他提了,“是有此事,冷大人一直追随皇上身边,又有功劳赫赫,可至今仍是一个人,所以本宫……”
“不劳贵妃娘娘操心。”他打断我道,我愣在那里,第一次发现乖顺听话的冷珏也有这样叛逆冰冷的一面。
“冷大人……”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句,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眉头紧紧拧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卑职谢贵妃娘娘一片苦心,但是卑职的事请贵妃娘娘不要插手,什么时候该成家我心里自有分寸。”他冷冷的道。
我话到嘴边,又被生生驳回,只能用痛苦的眼神望着他。
他别过脸不看我。
静见我受委屈,想要上前辩驳,被我拦下喝道:“退下。”
她撅着嘴,强压下心中不满退到一旁。
我上前两步,笑着道:“冷大人,或许觉得本宫多事,但是大人从前救命之恩本宫并不敢忘,如果冷大人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只要你开口,本宫就一定帮你办到。”
他冷笑道:“这是补偿吗?因为我没有把梁王醉酒的事告诉皇上?”
“不止,还有当年在山洞时的救命之恩,我知道是你向皇上求了情。”我转头看着他,近距离下才发现他居然那么高,需要我仰视才行。
“娘娘不要多想,当年是皇上舍不得杀娘娘。”
“可如果没有你用紫水晶帮我恢复记忆,恐怕现在我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贱妃,人人都唾弃,人人都看不起。”
他闻言笑了,似乎有些讽刺,“娘娘还是没变,永远都是那么“志向远大”,那么顽强敢拼,所以才会成为现在的贵妃娘娘。”
被他当面嘲笑,我有些心痛,“想不被人欺负有错吗?”
“娘娘没错,谁不想身份高贵?”
“那你为何要嘲笑我?就好像有欲望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情?”我仰头看着他,直盯盯望着他的眼睛。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卑职不敢嘲笑贵妃娘娘,只是在嘲笑自己,笑自己太傻了。”
听到他说自己傻的那一刻,我就突然觉得自己残忍得像巫婆,阴险的欺骗了一个善良的男人的怜悯与同情,或许还有爱,可我发誓我不是想要伤害他。
“冷珏……”我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嘴唇动了动,依旧看着前方,刚毅的表情仿佛面对的不是我,而是面对他手下的战士。
“冷珏,你一点都不傻,是我太不好了,我是个坏女人。”我苦笑着道,第一次这么清醒的面对自己。
第41章 留芳殿
“对不起,也谢谢你曾经为我做的。”我笑着道,笑意却不能抵达眼底,在唇边稍瞬即逝,最后沦为苦涩。
我低下头默默走开。
直到走出很远,再转头看时他仍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静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有些感慨的道:“冷大人是个好男人。”
我苦涩的笑道:“好人注定受伤害。”
静被我冷漠的话吓到,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难道公主不喜欢冷大人吗?奴婢指的是“喜欢好人”?”
我不回答,只是漠然往前走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希望冷珏可以狠一点,坏一点,那样至少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再走一会,天就渐渐开始热起来。
“回去罢。”我说,开始转身往回走,静默默跟在身后,识趣的不再开口。
那天,南诺天把我从太白山带回来的宫人如数奉还。
自从云湖住进了留芳殿,我还一次都没有去看她,南诺天最近忙着平定安南战乱的事,无暇理会我,再加上连日小雨,于是我挑了一个阴雨天的夜晚去了留芳殿。
静跟在轿子旁边,抱怨我不该晚上去。
我不以为意的轻笑,“我从来不信世上有鬼神。”
“可是这里一到晚上确实常有奇怪的事发生。”静争辩道,一边小心的用灯笼照照四下光景,轿子前后都跟着经过特殊训练武艺高强的内侍,看到他们,她安心多了,放下灯道:“幸好皇上把阿九他们还回来,要不然今天晚上非吓死不可。”
阿九,是跟着我回来的内侍总管,一共七个人,五男两女,无一不是经过层层挑选的精英,当初受孝文太后亲自挑选培养而成。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静也不再说话,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便看着前边院子里亮着几点昏黄的光。
“到了公主。”静小声道,一边走过去敲门。
叩!叩!叩!
连敲了好几遍,里头才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声音,“是谁呀?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红漆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打开,露出一个凌乱的女人头颅,显然是刚刚睡醒,说话间还打着呵欠,“谁呀?”
静往后让了让道:“贵妃娘娘驾到,快开门。”
里头人一听是贵妃娘娘,立刻睡意全无,一边整理衣衫头发,一边打开门请安,“奴婢不知道是贵妃娘娘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静把手里灯笼交给阿九,撑着伞走过来扶我下轿,“公主小心点。”
我下了轿来了门前,“罪妃云湖在哪里?”
“在东厢房,奴婢带您过去。”妇人说道,打着灯笼在前带路,我带着阿九跟静跟在身后。
进了院子,就能闻到一种属于死人的气息,类似于发霉酸臭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院子,留芳殿宫人带着我们穿过前院檐下长廊,直接往后院走。院子里密森森一片梧桐,被风雨打得霍啦啦乱响!
路过的屋子里,偶尔还能听到神智不清的女人的哭喊,或咒骂,或痴笑,凄惨的唤着皇上……臣妾冤枉。
“这是谁的屋子?”我问,停下看着那间昏暗的窗户,里头女人不停叫喊,嗓子嘶哑着。
留芳殿宫人转身看了看说:“大概是从前的充华夫人,夏茹欣,夫人不用理会,这里每天都是这样,进来的谁不说自己冤枉。”她不以为意的笑着。
静抬头看了看我,不说话。
我站了片刻,叹声道:“走罢。”
“是!”留芳殿宫人应一声,继续前头带路,一直走到一个破门烂窗的房子前才站住,“就是这里了娘娘。”
她推开门,冲里面喊道:“姒云湖,有人来看你了。”
昏暗的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屋子里四下滴漏的雨水在地面上积了一摊,挡了门口的路。
静先进去,把灯笼里的蜡烛取出来,屋子里亮了一些,然后才出来扶我,挑了没积水的地方走,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她蜷缩的身影。
凌乱的头发盖了容颜,我看不清她表情,只有一点黑亮的东西在闪闪发着光,那是她的眸子。
“姒云湖,还不快起来,贵妃娘娘来看你了。“留芳殿宫人冲过去拖拽,直把她拖到地上,趴到我脚下。
“你出去罢。”我冷声道,静将准备好的银子交给她,“你先下去罢,有事我会去叫你。”
那妇人收了银子,笑嘻嘻退到门外。
阿九在殿里找了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搬过来,放到我身后。
我撇开静的手,慢慢走过去,曾经想过无数次她落迫的样子,可是今天终于见到,还是觉得有些残酷!不是我也不是她,是生活太残酷了。
“云湖,你还好吗?”我弯下身子看着她,她身上穿着破旧的一件宫装,早已褪尽了颜色,磨破了袖摆,她从凌乱的发丝间看着我,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尖叫,“啊……”
我惊吓的后退一步,阿九反应迅速的跳到我的面前,戒备的看着云湖。
“退下。”我道。
阿九转身看我一眼,顺从的退到一旁。
云湖如一只发了疯的母兽,从地上一跃而起将我扑倒在地,“姒倾城,你这个贱人,你还敢来见我?我要杀了你。”
她圆眼双睛,眼眶深陷进去,狠狠将我按到地上……
“公主……”静冲过来拉她,阿九抬手拦下她,“娘娘不让过去。”
静试了几次,总算说服了自己不再过去,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我们。
我被云湖压在身下,她用枯瘦如柴的手指掐着我的脖子,她疯了,我直觉得在心里想。她有着疯子一样的力气与警觉。
“姒倾城,你还我儿子……”她狠狠的咒骂,尖长的指甲掐进肉里。
我紧紧皱眉,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她,她已虚弱如风中残烛,不过是凭心中一点意念爆发出强大力量,此刻已用了不少力气,被我一推,便有些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在地上。
静长舒了一口气,但仍不敢放松下来,紧紧握着拳头。
而阿九则很冷静,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42章 口出狂言
“公主……”静冲过来拉她,阿九抬手拦下她,“娘娘不让过去。”
静试了几次,总算说服了自己不再过去,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我们。
我被云湖压在身下,她用枯瘦如柴的手指掐着我的脖子,她疯了,我直觉得在心里想。她有着疯子一样的力气与警觉。
“姒倾城,你还我儿子……”她狠狠的咒骂,尖长的指甲掐进肉里。
我紧紧皱眉,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她,她已虚弱如风中残烛,不过是凭心中一点意念爆发出强大力量,此刻已用了不少力气,被我一推,便有些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在地上。
静长舒了一口气,但仍不敢放松下来,紧紧握着拳头。
我摸摸被她掐过的脖子,指尖触及一片湿濡,腥甜的气息迫入鼻间,我笑了笑,掏出丝帕捂住伤口,“不错,你总算还清醒着,知道谁是你的仇人。”
她躺在地上喘气,干涩的嘴唇不知何时已被她咬破了皮,此时正往外渗血。
我看了看,冷笑,“嗜血的滋味如何?”
“好极了。”她阴狠的语声缓慢至及,昏暗的房间里烛光跳动,映着她
凌乱身影,她坐起身,用手拨了拨长发,“如果是你的血就更好。”
我不以为意的冷笑,“恐怕没有那一天了,”我笑着道,慢慢站起身来,华丽的裙袂自她眼前掠过,我走过去在椅上坐下,以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胜负已经很分明了,姒云湖,你已经输了。”
她同样冷笑,槁枯的脸笑起来很恐怖,“可我还活着。”
“可你永远都走不出这留芳殿了。”我遗憾的对她摇摇头,语声里满是捥惜。
她不说话,脸上笑容就在这样沉默里一点点僵住。
我好整以暇坐在那里,将她的神情全部看进眼里,十分享受此刻惬意的感觉,复仇,为了就是这一刻的快感不是吗?
把敌人统统踩在脚下。
“可他还活着!”她良久才道,抬头看着我,黯沉的眸子里突然有了生气。
我怔了片刻,笑道:“你还指望着他来救你吗?”
“当然,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会在这里等着,”她说话的同时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拂过眼前的发丝道:“虽然你哪里都比我好,可他不爱你,他爱的人是我!姒倾城,这一点你永远都改变不了。”
我冷笑,“你以为你生下别人的孩子,帮着别人夺了他的帝位他还会爱你吗?”
“就算不爱,就算他恨我,可他终究忘不了我。”
“忘不了又怎样?”
“忘不了的话,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你别忘了,他现在还是皇上亲封的雍王,将来回到皇宫也不是不可能。”她挑眉看着我,笑得高深漠测。
我亦冷笑,她话里的意思我何偿不懂?可是……“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就算他真的回来找你,也一定是为了报仇,而不是接着爱你。”
她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再坐片刻,便从椅子上站起身,“你好好活着罢,等着雍王回来救你。”我冷声道。
她仰头看着我,“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
我没再说话,冷冷的斜睨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一直守在门口的留芳殿宫人迎上来道:“娘娘要走了?”
我冷冷的嗯一声,静撑了伞跟上来,阿九亦跟着出来。
留芳殿宫人锁了房门,撑伞追过来道:“娘娘真是菩萨心肠,送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获了罪的,这辈子都注定关在这里,常话说树倒猢狲散,不管从前多威风多风光,进了这里谁还会来看她们!也只有娘娘您了。”
她跟在身后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如若不闻,越走越快,她说了一会,也觉得没趣,自己闭了口。再次路过那扇窗时,我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夏茹欣以后还有劳嬷嬷多照应。”
闻言,她不由的愣了愣,没想到我会提起夏茹欣,可我分明去看的是姒云湖?
“一定一定。”她唯唯偌偌应下,又讨好的道:“有娘娘吩咐,奴婢一定会善待夏姑娘的,您放心,这留芳殿的一亩三分地我姓李的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她说着,便得意忘了形,静在一旁喝道:“大胆,在娘娘面前竟敢口出狂言。”
李氏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低下头不说话。
“李嬷嬷,本宫不会亏待你的。”我冷声道,抽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留芳殿寂静幽长的回廊里,听着疯女人们的叫喊与哭声,身边吹过沁凉的风,都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它是无数红颜含恨离去的地方!
黑漆漆的半空中仿佛浮荡着无数灵魂的怨气,在这个下雨的夜里,伴着雷声呼啸!
我加快了脚步,匆匆出了留芳殿,上轿离去。
李氏站在门前挥手“娘娘慢走啊!”
回到广濪宫,我便命人备水沐浴。
静一边叫人去备水,一边道:“是该洗洗,那样地方以后公主还是少去为妙,奴婢觉得那地方有股子阴气。”
她走过来帮我褪去外袍,搭在一旁衣架上。
我脱了湿衣服,又换了双干净的鞋,走到妆镜前卸着头上钗环,低头看见桌子上多出来的东西,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静不知道我说什么,走过来才看到妆台上放着的檀木盒子,哦了一声道:“那是今天下午云湖公主送过来的给公主的礼物。”
“礼物?平白无故送什么礼?”我有些疑惑,拿起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想必是费了她不少功夫,我低头闻闻,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迫入鼻间。
“是驱蚊虫的,过来送香囊的丫头说,月瑶公主说夏天蚊子多,特意找了副驱蚊虫的香料放在里面,也亏她有心……”静感慨的道。
我垂眸笑了,将香囊重新放回盒子里,“帮我好生收着,再想想要送月瑶公主些什么好?”
从前就对月瑶公主有些好感,但碍于她母亲所以才并没有表现得与她多亲热,不过现在看来,她确实是把我当成朋友的,而这份友谊在后宫显得何其珍贵。我并不讨厌月瑶,如果她愿意,我会同她做朋友。
第43章 心上人
静想了想道:“一般的珍玩她想必是不缺的,现在她送了公主香囊,那公主不如就送她幅画好了,公主不是会画画吗?”
我咬着唇想了半天道:“也好,只是这么许久不画,怕生疏了。”
“公主的画技就算生疏也比一般的人要强百倍。”静笑嘻嘻的道,扶着我起身。
“贫嘴!”我低低斥了一句,起身往浴室走去。
月瑶公主已过及芨,早已不跟着皇后娘娘一起住,皇上特赐了一处院子给她,月瑶公主自己取名栖月宫,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才觉得自己从前是多么荒唐,这才是一个公主的住处不是吗?而我从前住过的南宫偏院甚至比不上留芳殿。
月瑶公主带着宫女鸳鸯迎出来,“我这里小些,娘娘委屈了。”
我笑着道“这里被你布置得像个花园子。”
月瑶公主笑了笑,拉着我去看院子里长得正茂的花花草草,“我平时没事就喜欢种些花,贵妃娘娘喜欢什么花?我叫人送些给你。”
“喜欢兰草,不知你这里有没有?”我不客气的道,跟着她来到花架前。
海棠,杜娟,凤仙,百合,蔷薇,四季玫瑰……她这里品种并不比御花园少什么,把不大的院子布置的井井有条。
“贵妃娘娘倒会挑,那可是稀罕品种,很难养的,不过我这儿倒有两株,如果你喜欢我等下就让人给你送过去。”她一面嗔怪,一面倒也大方。
我笑着道:“那我就不好意思夺爱了,谢月瑶公主慷慨。”我装腔做势对她拱拱手,她亦拱手还礼,“哪里哪里,礼尚往来,你得了我的东西,我也得问贵妃娘娘要一件才合算。”
闻言,我不满的撇撇嘴,“原来小算盘早打好了,就等着我这傻子上钩呢?”
月瑶呵呵一笑道:“放心,不要你心爱的,听说你那里有个很会做糕点的宫女,我想让你恩准让她来教我做糕点。”
“呦,公主真是内外兼修,又会绣香囊又会种花,这下还要学做糕点,不知将来哪个有福的能娶了去?”我不无遗憾的道,黯然摇着头。
月瑶公主到底是姑娘家,一提到婆家脸立刻变得通红,扭捏的转过身,
“你这人……人家把你当正经人看,你倒拿我开心。”
她用丝帕捂着脸,我绕到她面前,揪揪丝帕一角,“喂,女儿大了总要出嫁的嘛,难不成月瑶公主还打算一辈子不嫁,做宫里做个老姑娘吗?”
她被我臊得满脸通红,摔了手跑开,“我不理你了。”
我站在那里发笑,冲着她喊:“喂,开句玩笑就生气啦?”
她不理我,一口气跑进屋子里。
鸳鸯走过来道:“娘娘请进屋坐坐罢,听说娘娘要来,公主一大早就命人备好了鲜新的茶点。”
我点点头,跟着她进了殿,月瑶公主已好了,侧着身坐在椅子上。
我走过去推推她,“还生气哪?那我赶明跟皇上说,让他不要操心你的婚事了,把人留在宫里陪我玩?这样好了罢?”
她扭扭身子不说话,我接着道:“那你有心上人了?”
闻言,她突然抬头看我一眼便又低下,满脸的小女子娇羞模样,我看一眼,心里已明白三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道:“说出来是谁?我给你做主?”
“没有谁,你别拿我逗趣了,传出去多难为情呀。”她低声嘟囔着,我笑道:“又没人,有什么难为情的。”
“你……”她被我一句话堵在那里,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
我隔着桌子推推她,“好了,我不逗你玩的,你快过来我们坐着说话,我今天来还有礼物给你呢!”
她这才扭过身子,“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道,转身看着静“把东西承上来给公主看看。”
静双手捧着画卷,跟阿九两个人一人执一头,将画展开。
“这是我为公主画的一副肖像,也不知好不好,反正你收下就是,是我的一片心意。“我起身走到画旁。
月瑶公主见了画不免感叹,“这是你画的吗?”她走过来,轻轻抚摸着画面。
画上是月瑶公主端坐在椅上微笑的画面,身穿淡蓝色宫装,长发披落身后,笑得可爱又不失大方。
我笑着,“是啊!画得不好,见笑了!”
“画得好像啊!你可真神,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呀?”她转过身,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我,满脸的羡慕之色,我垂眸笑了笑,“只是闲来无事,多学了点,都是皮毛而已。”
“哪里是皮毛,这画功比得上宫里的画师了!”
鸳鸯端了茶点进来,看到画也吃了一惊,笑着道:“难怪人家说倾城公主多才多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我们公主都快崇拜死娘娘了。”
我笑笑不说话,她走到一旁,将茶点放到桌子上。
月瑶公主见茶端来了,于是命人收了画,拉着我重新坐下,“你送了我这么好的画,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我仰身一笑道:“客气,你还送我香囊呢!我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
我跟月瑶公主的关系就这样慢慢变得好起来,在与宫中嫔妃周旋的同时,只有和月瑶公主在一起时,我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月瑶小时跟着母亲在上郡,睿王平时忙着成就大业,鲜少有机会回家,更不准任何生人靠近王府,所以她小时候没有玩伴,很孤独,也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懂事些,没有养成娇贵的毛病,认识了我之后,第一次体会到了相见恨晚的感觉,没事便要往广濪宫跑,我闲下来,也会去找她说话。
南诺天为了安南战乱之事,已经好几天都不来广濪宫了,夜晚,我让人息了外间宫灯,独自躺在榻上休息,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我睁了睁眼便又重新阖上,静走进来,到床上取了条薄裘给我盖上,“公主……”
她知道我没睡着。
“什么事?”我问,仍旧闭着眼。
第44章 月瑶
静迟疑了一会道:“公主,王公公刚才过来说,皇上已经下旨封冷大人为震南大将军,明日就要亲自率军出征平定安南战乱。”
我久久不语,静以为我睡着了,凑近了我却突然开了口,冷冷的说一句,“是吗?”
静吓得直起身子,捂着胸口道:“是呀,安南战事紧张,冷大人这次去还不知道是凶是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冷笑,终于睁了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公主一点都不觉得伤心吗?不担心吗?”静神色黯然看着我。
“不……”我冷冷的道,起身往床边走去。
静跟过来道:“公主……”
我一言不发,上了床便翻身向里睡去,静独自站了一会,临走前告诉我,“公主,皇后娘娘已经开始给月瑶公主挑选驸马人选了,如果快的话,月瑶公主可能很快就会嫁出去了。”
我睁开眼,叹了口气,“知道了。”
静为我放了帐幔,默默退下。
更漏三遍,万赖俱寂,我独自躺在床上叹气。
冷珏要走了我不是应该高兴吗?可是为什么却觉得这么失落?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是他有意躲避,还是我们之间真的已经失去了缘份?我知道我伤了一个善良男子的心,可是我更恨他,为什么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无声的叹息,翻身向里睡去。
翌日中午,皇上亲自到宫门送震南大将军出征,我随在一侧,看着金盔凯甲加身的冷珏,他一脸刚毅的表情,拱手道:“末将就此别过,皇上保重。”
“去罢,不要让朕失望。”南诺天看着她,器重得拍了拍他的肩,一旁宫人端上两杯酒,南诺天端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冷珏,“来,朕祝你凯旋归来。”
“末将一定不负皇上期望。”冷珏仰头干尽杯子里的酒,双手一抱,辞别道:“保重。”
“保重。”
冷珏转身翻上马,利落的身手优雅沉着,临去,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失落的在心里叹气,觉得胸口微微的疼,转身看看一旁的月瑶公主,她眼睛盯着前方,不知在看着什么出神。
“公主……”我在旁叫她,叫了两遍她才回过神来,“啊?什么事?”
我掩口笑着道:“公主看什么呢那么出神?眼睛都快直了。”
“没,没什么。”她神色慌张的道,忙低下头掩饰脸上尴尬神情。
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抬头看看那边的皇后娘娘,她被嫔妃触拥着,站在中间,不知说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月瑶也朝那边看了看,“母后最近就喜欢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浪费时间,喝茶聊天,也没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她却不亦乐乎。”
我闻言怔了一下,唇角漾起一抹高深漠测的笑意,“能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正是因为皇后娘娘待人有方吗,你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呢?”
月瑶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看到马上那人已走远,这才转了目光,“我就是不愿意看到她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的样子。”
闻言,我脸上笑容不由怔住,试想一下,我不也是这样一个人吗?
“那你讨厌我吗?”我笑着问道。
她转头看看我,“你?”
“对,你说你讨厌后宫争斗,我不也身在后宫为妃吗?”我直言不讳的道,紧紧盯着她的眸,她的眸光比我们纯澈,清透,没有一丝对权利金钱的渴望。
“你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是那么谦卑,第二次见你时你是那么冰冷沉着,第三次见你你已是南秦的姒贵妃,可你还是一样谦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回忆着道,眼睛看着天空某一处。
“月瑶。”我直呼她的名字。
她转回目光,对我露出一抹微笑,“什么?”
“有些事情我们身不由己。”我若有深意的看着她,话未说明,她已懂,低头笑了笑道:“我明白,母后也有她的苦衷,可我不愿意做这样的女人,倾城,将来我一定不会嫁入帝王家,我要嫁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我摇摇头苦笑,“你知道这不可能,皇后娘娘怎么舍得让你到寻常百姓家里受苦呢?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月瑶苦笑,“是啊,她巴不得我是儿子,可我是女儿。”
听到她的话,我知道我无意间触到了她伤痛处,于是抱歉的对她笑笑,她却大方,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转身见皇上已经上了轿,便对我说:“我们走罢。”
我点头应着,上了自己的轿子,月瑶公主也跟着上轿离去。
冷珏走后,我突然觉得生活更加孤单,南诺天对我的情谊只不过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宠妃的,温暖不了我,于是我拼命找事做,月瑶公主似乎也跟我一样失落,她常常来找我,也不说话,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我屏退殿里的宫人,转身看着她,“月瑶,你想什么呢?”
她恍然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眼眶突然红了。
“你怎么哭了?”我起身走过去,轻轻把她抱进怀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痛苦的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
“不知道。”她带着哭腔道,眼泪已经顺着眼角落下,“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难过,倾城,我觉得煎熬。”
“煎熬?”我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事情让你煎熬。”
她却不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见她执意不说,也便不再问,安慰了她几句,她渐渐平复了情绪,掏出帕子擦眼泪,“刚才让你见笑了。”
我轻笑,转身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倒没什么,你一定碰到什么伤心事了,不过你不肯说,肯定有你的道理。”
“对不起倾城,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她坚定的道,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
我笑着道:“好,快把眼泪擦了罢,眼睛都肿了,一会回去皇后娘娘该担心了。”
“她才不会担心我呢?她这些天忙着……”月瑶说到这里,突然就不说了,我抬头看着她,“忙着给你选驸马?”
第45章 他走了
她不说话,我笑着道:“女大不中留,迟早是在嫁的,你也想开点。”
“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嫁出去,我不想嫁。”她烦躁的说道,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霍得站起身。
我惊吓的看着她,“月瑶……”
“在她眼里我根本不是个女儿,我是她稳定地位的筹码,是她对父皇爱情的赌注。”她激动的说着,眼神里冲满了恨意。
这是我没见过的月瑶,她此刻像是被妖魔附了体,完全不是她自己。
“可能你跟皇后娘娘之间有些误会,你是她的女儿,她怎么能不爱你呢?月瑶,如果有我帮得上尽快的地方可以尽管说,如果你不好开口,我可心以代你去跟皇后娘娘说。”我好言劝道,起身走到她身边。
她一把甩开我的手,“你不用去找她,省得她更恨你。”
恨?我怔愣在站在原地。
月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转身看着我,“倾城,我……”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我笑着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是皇后娘娘,同样也是你母后,我是不会同她计较的。”
她叹口气,紧紧抱住我,“倾城,如果母后有你一半胸襟就好了。”
我笑笑不说话,眸光却越来越沉,早就知道洛皇后不会轻易放过我,她见识过我的厉害,现在我是堂堂贵妃,位份直抵皇后,她当然害怕,不过……她是月瑶的亲娘啊!
我无声的在心里叹息。
月瑶的反对并起不了什么作用,皇后娘娘仍在如火如荼的挑着心目中的准驸马人选,我看着单子上那些人选,不禁笑了。
静端了茶走过来,笑着道:“公主笑什么?”
“看来皇后娘娘是想让月瑶公主联姻,上面找的全是临国的王孙亲贵们。”我将单子搁到一旁,端起茶喝了一口。
静凑过去看了一眼,突然叫起来,“公主,竟然有我们北齐太子?”
我脸上一抹冷笑,淡淡的喝茶不说话。
静察觉出异样,抬头看着我道:“公主……你还在生皇上的气吗?奴婢听说他现在身子大不如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好了。”
我冷笑,“他早该死了。”
“公主……”静惊吓的看着我,有些无耐,“都这么长时间了,公主还忘不掉从前恩怨吗?”
“忘不掉。”
“可是……小姐在天上看着你们这样跟仇人似的,也会伤心的。”静试图劝说,我却冷冷的站起身,“静,不要再说。”
我冷冷的往寝宫走,她在身后看着我,口里的话化作一声叹息。
夜深了,我独自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天空,我想娘此刻会是在哪里看着我呢?
静说娘看到我与齐王这样隔阂会不开心,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娘应该不是傻子,怎么能在被他亲手杀了之后还能念着他的好呢?
不可能。
我坚定的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我给自己无数假想,想了半天,然后突然发现,我娘已经死了……
我将脸埋进膝盖里,默默哭泣。
“你哭什么?”低沉的嗓音至帐外响起,我惊得止了哭声,转身看过去。
锦黄色鸾帐上映着他修长身影,南诺天一步步逼近,用折扇挑开帐子。
我胡乱擦了擦泪水,俯身对他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今天他并没有翻广濪宫的牌子,我便以为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会子却来了,恰恰撞上我最狼狈的样子。
他不说话,缓身坐在床边,低着眸打量我。
我被他看着浑身不自在,“皇上……
他笑了笑,抽回目光道:“冷珏走了,你是在为他哭吗?”
我的心不由的凉了一寸,冷笑道:“为他哭又如何?”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诧异的看向我。
“不管那人是冷珏也好,南宫月也好,皇上心知肚明我不爱你,所以你就可以自我想像着,猜测着我是喜欢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反正不是皇上你。”我接着道,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黯,某种危险的讯息正越来越强大。
他板起脸,微张的嘴正要说话,我却打断他道:“可是不管我喜欢他们之中哪一个,我都是皇上一个人的女人,只能跟皇上你睡觉。”
这话似乎太露骨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下贱。
他冷冷的看着我,冰蓝色的眸子里变幻漠测,良久才道:“你也只有身体忠于朕,你的心从来不属于朕。”
我冷笑,“皇上要的不就是臣妾的身子吗?”
“如果要女人的身子朕可以有千千万万个选择。”
“哦?”我故作不知,“那皇上是想要臣妾的什么?难不成真得想要臣妾的心吗?”我口气前所未有的嘲讽,带着浓浓的的戏谑,这对他来说显然是最大的侮辱,他脸色刷的再次变得铁青,冷冷的盯着我,像是盯上了猎物的豹,只等我一有动作,他便会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我自然不傻,不能他扑过来就自己起身下床。
他的手冷冷的挡住我,“站住,你要去哪?”
“听说皇上喜欢檀香,臣妾今天没有准备。”
他冷笑,一把将我推回床上,“你以为惹怒了朕逃跑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他紧紧扣着我的下巴,将一双蓝眸钉到我脸上。
我能感觉到一股冰柱在脸上游移的速度,缓而沉,却能无形中带来压迫感。
“我没有想要逃。”
“那你刚才的行动怎么解释?”
“臣妾说了只是要去点檀香。”
他仰身一笑道:“姒倾城,以为朕是傻子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只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或者,他的怨气消得快一点,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都不由自主的想惹怒他,可是惹怒了之后我便开始后怕。
我想我们大概是前世的宿敌,注定不相融。
“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心呢?”我走神的空当他突然说道,我惊吓的转过身,眼前的南诺天让我觉得好陌生。
他一惯冰冷的眸子怎么可以添上温情?他低沉阴郁的嗓音怎么可以夹杂柔情?不行……这太怪异了。
“说话,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心呢?”他将我拉过来,紧紧帖着他的身子。我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发自肺腑的。
第46章 解脱
我怕了。
“南诺天,不要开玩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他轻笑,眸子随即添上冰凉,“姒倾城,你这辈子注定是属于朕的女人,不管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都只能属于朕,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你就得死。”他用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引起我更多的战栗。
我冷笑,“如果我把心给你,你能给我什么?”
这一次,轮到他怔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如果我把心给你,皇上能给我什么?”我重复的道。
他沉默了良久,才笑一声,“给你你想要的权利和地位。”
“为什么不是你的心呢?”我看着他道,笑的有些苦涩。
他在我的目光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看了太久,还是我眸中泪水犹在。他冷笑着抽回手,好整以暇看着我,“你竟然有这种妄想?”
“是妄想着不错,因为交易得公平。”我冷声道。
他不以为意的冷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
“所以我才尽量让它公平。”
“所以你不肯给朕你的真心对吗?”
“对。”我不慌不忙看着他,细看之下,才发现他也没有那么狰狞!一
直以来,他可怕的只是他本身所带的阴霾气质,只有静心看才能体会他这种豪放霸道的美。
美?意识到自己用这个字眼时,我不禁愣了一下,他怎么能跟美扯上边呢?我低下头苦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不算是丑陋的男人,尽管脸上有道长疤……那也只是能衬托他神秘的气质罢了。
见我独自发笑,他冷声道:“你在笑什么?”
“没有。”我矢口否认,敛了脸上笑意。
他不信的看着我,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探究,我在他的目光下节节后退,直到背抵住墙,丝滑的寝衣帖上坚硬冰冷,我抬头看着他,“真的不是在笑你。”
我亟亟向他解释,我可不想今晚受他的折磨,虽说……那也算不上是折磨。
想到这里,我便红着脸低下头去。
他冷眼看着我,突然笑了,收了目光道:“好像只有你会直呼朕为你。”
……
我抬头看着他。
他接着道:“其他人莫不是惶恐害怕,亦或阿谀奉承,只有你敢忤逆,敢挑衅……”
“皇上是天子,大可以杀了我?”我淡然的道,随手将床帐上的同心结拿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是在挑衅。
“不……不杀。”他缓慢的道,目光突然变得炽热起来。
我闻言一笑,低下头,“是啊,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
“如果朕想留着你折磨你,怎么会给你现在的地位呢?”他嗤笑道,眉目里全是冰凉讥诮笑意。
我不禁抬头看着他,“那是为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好像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南宫月离去,我做为南宫月的皇后,乱臣贼子,理所应当的留下来受他凌辱,可是……他却给我了无上的荣耀。
我想不通,但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因为他爱我。
他不回答,用冰蓝色的眸子看着我,良久才道:“七年前你舍命回来救走云湖,那时候你说,必需带她走,这份仗义是一般人没有的。”
闻言,我不禁沉默。
他居然是因为我舍命救了云湖?可他何偿知道,我救她,不过是为了让她输得更彻底,死得更凄惨。
我笑着问:“皇上就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不足以吗?”他反问,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浓情。
我笑而不语,起身吹了帐烛火,放下帐幔,“夜深了……”
我第一次主动偎进他怀里,“皇上,我们不是仇人。”
我的话让他愣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在黑暗中抱着我滚到床上。
我们一直以来都恨着对方,没来由的恨,可是……我们明明不是仇人,我不要做他的仇人,要做让他无法肆怀的女人。
他低下头,俯在我身上吸吮着,啮啃着,每一次咬合都另我轻咛,酥麻又疼痛的感觉,我推开他健硕的胸膛,无法承受太多的爱抚。
“不要……”我语声微弱不堪。
他将我的手拉过头顶,整个身子重新压上来,“或许你该对我有点感情才对,必竟我们已在床上度过了那么多美妙的夜晚。”
我在他身上翻腾,扭过头躲避他的盘问。
赤呈相对原本就让人尴尬不已,何况他早已坚硬的不像话。
“人不是常说想进入女人的心里,最快的方法就是肌肤相亲吗?”他接着道,并没因为我的躲避而作罢。
我认命的咬着唇,将眉头紧紧揪到一起,“不要逼我……”
“我只是想听到答案。”
听到这里我才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我睁开眼,自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脸,“那你呢?”
他低下头轻笑,“是我先问的,你先说。”
“或许有一点。”我直接的道,并没再隐瞒下去。
他听到我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停了很久才咕哝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模糊,我听不起,直觉的问道:“说什么?”
他却不再说话,紧紧将我抱在怀里,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体的灼热,还有那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变化,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紧密了一点。
直觉如此。
他温柔的爱抚让我褪去所有的紧张,乖顺的躺在他怀里,一点点被他挑起欲火,痛苦的在他身下翻腾。
他接着逗弄我,用压抑而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问:“倾城,你不恨我夺了南宫月的皇位吗?”
“他本就不是做皇上的最佳人选。”我语声模糊不清的道,似轻咛,似娇喘。
他突然亢奋起来。
我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声,还有他压抑的闷哼。
激情澎湃的夜晚,我第一次那么安沉,什么都不想,只做他身下的女人。
没有南宫月,也没有孝文太后。
那天晚上,我与南诺天之间的关系确实变得比从前不同了,他对我,再也不像往常那样冰冷,只是过夜而已,他开始赐我各样的东西,大到世间珍宝,小到一颗苹果,我看着宫人手中那颗鲜艳欲滴的红苹果发笑。
第47章 和亲
昨日帐下,他曾跟我说,我脸红的时想像颗苹果。
我从宫人手中接过苹果,在手里拿了一会才咬一小口。
静从殿外进来,屏退其他人后走到我面前,“公主这几天气色好多了,也时常能看到笑容。”
我抬头看看她,“这样不好吗?”
“好啊,公主开心奴婢巴不得呢!”
我将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到桌子上,擦擦手指道:“静,不要撒谎,你分明就是满脸的担忧。”
被我当面拆穿,她才慢慢低下头,苦笑着道:“公主,皇上是很好,可他必竟是皇上。”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他必竟是皇上,每年都会有大量的秀女涌进宫里,爱上一个男人或许并不是件坏事,可爱上皇上就注定不是什么好事,静,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对她招招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你怕我会落得跟娘一样的下场对吗?”我看着她问,轻轻为她理理鬓边乱发。
“奴婢知道公主聪明,是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得那样下场的,可是……一但爱上了,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呢?”她紧锁着眉,满脸的担忧之色。
我笑了笑,在她手上捏了捏,“傻丫头,放心罢,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她咬着唇不说话,眼子里写满了不信。
我笑着道:“你说得那么在行,难不成你也爱过?”
这一问,让她心惊,连连摆手道:“没有……”
“没有你还懂得一但爱上了就没有理智了?”
“奴婢只是听人家说的。”
“你听谁说的?”我盯着她,不依不饶的问,她终于经不住了,小声说道:“公主别问了。”
我的心突然狠狠抽了一下,脸上笑容化去,抱抱她道:“对不起。”
静的大半生都在宫中度过,独自一人,也曾有过青春年少,怎么能不爱呢?或许她爱过一个人,可是无缘罢了。
“我不该问你的。”我自责的道。
静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都过去了。”
“是啊,就让它过去罢。”我安慰的道,拉着她站起身,“好久都不见月瑶公主过来了,走,我们去瞧瞧她。”
我低头整理衣服,静站起来,迟疑的看着我,“公主……”
“什么事?”我头也不抬。
“皇后娘娘好像定了北齐太子为月瑶公主的驸马,打定了主意要联姻,听说已派人去北齐递帖去了。”
我冷笑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皇后娘娘嫁女心切,连脸面都不要了,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面对我的冷言讽刺,静不敢置语,跟在后面道:“或许皇后娘娘是想用联姻来化解景太妃的恩怨,景太妃必竟还是北齐的人,虽然有过,可就这么处死了,也难免叫人气恼。”
景太妃的事是后来才让人传书给北齐的,如果皇后娘娘是因为这个要联姻,那我真得为她这个如意算盘叫好,确实是一举两得呢!
“那月瑶公主知道吗?”我问,一脚已经跨出了殿门。
“应该已经知道了。”静说,闻言,我突然停下不前,怔怔的站在门前。
七月郁蒸,傍晚虽好点,可地面上的热气也让人受不了,静一面为我扇扇,一面问道:“公主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喃喃说着,重又往前走。
静漠明奇妙看着我,默默跟在身后。
栖月宫里没有往常热闹了,院子里的花也没有往常鲜艳了,我走进去,已有宫人往里通禀,“公主,贵妃娘娘来了。”
里头一直听不见动静,只能听见宫人的声音,我进了殿,才看到躺在榻上的月瑶,几日不见,她变得越发消瘦了,连眼窝都深陷进去。
她用呆滞的眼神看着我,“你来啦。”
我喉头突然一紧,想要哭,“你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我责怪的道,转身看着一旁宫女,“公主病成这样,你怎么不请太医,怎么不去告诉本宫一声。”
鸳鸯低下头不敢辩驳,带着哭腔道:“公主谁都不让说。”
我无耐的叹气,低头看着一脸麻木的月瑶,“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可以去求求皇后娘娘,再不然还有皇上给你做主,你何苦把自己弄得这样呢?”我责怪的道,在她旁边坐下。
她苦涩的笑了,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母后的脾气我最了解,只要是有利她稳定地位的事情,她是从不会改变的,也从不会放弃。”
“那还有皇上啊。”
“不行的,倾城……”她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慢慢落下泪来,我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月瑶,别这样……”
“倾城,娘她不喜欢我,父皇也不喜欢我,他们不会因为我不想嫁就可以成全我的。”她在我怀里放声哭泣。
我的心微微发痛,似乎看到了某个自己。
“我会帮你的月瑶,我会帮你……”我一遍一遍安慰她,很久,她才停止了哭声,抬起头用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倾城,你说过要帮我的,不要食言啊!”
“一定不会。”我笑着道,帮她擦擦脸上泪水。
“去打盆水来给公主洗脸。”我转身吩咐道。
鸳鸯见她终于不哭了,开心的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
我拉着月瑶道:“你可真傻,就为这件事就不吃包不睡觉,难不成想要自杀吗?”
“当然不啊,我还舍不得死。”她小声道,语声虽微弱,可心情明显好多了。
直觉里,我知道她爱上了哪个人,可是……却想不出宫中有谁可以得到她的芳心,宫里的男人并不多,只那么些侍卫,还有偶尔进京的王亲贵族,如果这些都不是,那或许是她早在宫外的时候就已有了心上人。
我暗暗猜测着,也没问她。
她洗了脸,我又陪着她吃了饭,下了一会棋才回来。
到了广濪宫,天已全黑了,殿里昏沉沉没有点灯,我让静退下,独自一个进了殿。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今天看到月瑶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不惜那么折磨自己,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
第48章 自杀
缺了点爱。
不是人家爱我,而是我的爱。
那天晚上,我对南诺天说我对他有一点点感情,可是……只有我心里最明白,我是一个多么胆小的人,怎么可能会冒险将真心给一个男人?
那不可能,所以今天静说她担心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生气,我只觉得好笑。是我演得太逼真了,连静都被骗了。
殿里没点灯,妆镜上镶着的夜明珠散发一点莹绿的光,我顺着这点微弱的光线走过去,摘了头上钗环,头皮顿时轻松许多,长发顺势披泄下来,我将十指梳进发里,轻轻按摩,慢慢走向床边。
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如一如低咛,缓缓传进耳中,“去哪了?”
我微一怔,很快听出是谁,笑着道:“皇上在屋里,怎么不让你点灯。”
“从天还没黑时朕就在等你,一直等到现在。”他接着道,语气里有些不悦,丝毫不理会我的话。
我转过身,看到窗口位置的人影,他一直站在那里,可我现在才发现,看来他很有做密探的潜质,我在心里说,笑着走向他,“对不起,让皇上久等了,臣妾刚才去了月瑶那里,她生病了,于是就多坐了一会。”
“她病了?”南诺天有些诧异,“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可能是气着了罢。”我道,站在他旁边的位置向窗外看去。
寝宫临水而设,窗外是一片莲池,水面是的风是沁凉的,能闻到荷花的清香。
他不说话,轻轻将我揽进怀里,这似乎是种习惯,而我也习惯了窝在他怀里,“听说皇后娘娘有意让月瑶公主与北齐太子联姻,公主似乎不太愿意嫁得那么远。”
“你没有劝她吗?你不也是嫁得这么远吗?现在不一样好好的吗?女孩子总是要嫁的。”他叹一声道,将我搂的更紧,“倾城,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我顺着他的意思道,“臣妾怎么能跟月瑶公主比,臣妾当初在北齐没人疼没人爱,恨不得离那里远远的,可是月瑶公主对皇后娘娘和皇上感情深厚,一下子嫁得那么远,自然不愿意。”
南诺天不说话,将下巴放到我头顶,轻轻摩挲。
“皇上,你说话呀?”我挣扎着转身看他。
他有些无耐的道:“月瑶的事从来都是由她母亲来办,现在她已经做了决定了,朕也不好再插手管。”
“可是依臣妾看,公主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到时别再出什么意外?因小失大。”我极力劝说着,希望他能出面跟皇后说一说,必竟他的话比我要管用些。
今天我已答应了月瑶去向皇后求情,如果到时不成,她恐怕又得寻死觅活的。
“倾城,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他道,弯腰将我抱起来搁到窗台上,双手抱着我的腰道:“月瑶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过几天就会没事的。”
南诺天冷漠的态度不禁让我想起月瑶今天的话,她说,在这里没人真心爱她。我在心里冷笑,面无表情的道:“皇上,你不喜欢女儿吗?”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如果皇上还觉得她是你的女儿的话,在听了她为这件事生病的情况后为什么还能这么冷漠?这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我心中突然生起一种恨,和一种痛。
当初,杀了我母亲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曾这样冷漠的驳回过为我求情的人,他一定也跟南诺天一样,只想着软玉温香抱满怀。
“倾城,你怎么了?”注意到我情的变化,他不禁关切的问,我冷冷的别过脸去,“只是想到从前的一些事情。”
他沉默了一阵,叹气道:“朕知道你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不……一点都不辛苦,那样很好。”我突然提高音量道,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像是从半昏半醒中醒了过来,才回忆起自己刚才的行径有多荒唐,赶忙低下头道:“臣妾只是替月瑶可惜,这一嫁那么远,将来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回来。http:///”
我倾身抱住他的头,撒娇的道:“皇上……如果将来我有孩子,一定不会让她嫁的那么远。”
他闻言笑起来,也忘了刚才冲突,“那你就给朕生一个儿子。”
他的话露骨的让我脸红,嗔怪的道:“皇上……”
他将我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我那天晚上的话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南诺天不知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做你父亲的失职,还是真的觉得月瑶远嫁不妥,他借着喝茶的空当跟皇后提了一提,皇后娘娘笑言笑语,绝口不提放弃,仍旧坚持要月瑶与北齐联姻,就像静说的,她也确实有她的借口,景太妃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
南诺天见她执意不肯,也就不再说什么,必竟这些年来月瑶的事是直是由她来办的。
尽管事情还是像原来一样,可是皇后娘娘与我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当天晚上,她就亲自到了广濪宫,我小心应承着,吩咐宫人端茶递水。
“不用了,本宫把话说完就走。”皇后娘娘站在门口看着我道,坐也不坐。
我脸上笑容僵了僵,“皇后娘娘有话请吩咐。”
“倾城,你从前帮过本宫,本宫并没忘记你的好,但你要知道这后宫是谁的后宫,凭她是谁,再得宠,也不能越过本宫头上去。”
“这是自然。”我恭声应着。
她冷笑,“月瑶的事我知道你是好心,她求了你,可是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她必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本宫还能亏待她不成?”
“皇后娘娘,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她冷笑,“如果不是你给皇上吹了耳边风,他怎么会知道月瑶病了,还跟本宫说不如联姻的事要从长计议,重新再择一门亲?”
我咄咄逼人的看着我,凛然的气势仿佛视我为眼中钉。
“皇后娘娘……”我终于被她逼得无话可说。
“不用说了,倾城,本宫现在念你从前情份,如果这样暨越的事再发生第二次,本宫决不轻饶。”她冷声打断我,转身出了门,身后宫人急忙跟上。
我送到门边,“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第49章 捷报
她快步走着,理也不理我,直到身子出了视线,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十分挫败的将身子摔到椅上,静端了茶进来,见殿里空空如也,只有我一个躺着,不禁疑惑的问:“皇后娘娘呢?”
“走了。”我有气无力的道。
“走了?怎么才来就走了,公主,她跟你说了什么吗?你脸色怎么那么不好?”她将茶放到桌子上,担忧的看着我。
我不说话,良久才叹一声,“她终于跟我正式下了警告。”
借着这次的事件,她终于有了跟我正面交峰的理由,可是细想一下,我不过是又做了一次仗义的女人,南诺天喜欢我仗义,可是他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才有接下来的悲剧发生,如果早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我死也不会那么做的。
走了两个月,南部终于传来捷报,冷将军大获全胜,皇上特召回京庆祝。
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的一夜未睡,我想,等再见到他我一定要告诉他,他是一个好男人,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
我不敢再往下想,尽管只是在心里我也不敢说那样的话,嫁给他……是多么不切实际呀?南诺天霸道得像只野兽,尽管是下辈子,他也一定不许我嫁给别的男人。
他说了,我注定是属于他的,永远永远。
与此同时,月瑶的婚事也有了进展,北齐似乎也很高兴与南秦联姻,使者带的信函上说亲上加亲,更添喜意。
这亲,自然是指我,可是尽管如此,也只是一个亲字而已,再无其他。
我悲哀的躺在床上,独自叹气。
“大白天的,叹什么气?”身后声音传来,我便笑了,翻身坐起看着她道:“真难得,还能看见你出来走走。”
月瑶穿一身素色宫装站在门前,脸上脂粉不施,更显得形容憔悴,她勉强笑了笑,走过来道:“来把宫人还给你。”
我向她身后看了看,那是几个月前她借走教她做糕点的晴儿,也是我从山中带回来的,伶俐俏丽,十分聪明。
她向我福福身,“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下去歇着罢。”我笑着道,她谢了恩转身退下。
我站起来,拉着月瑶道:“我的人也给你借了这几个月,学会了做糕点怎么不带点让我偿偿你的手艺?”
她笑了笑,转身叫来鸳鸯,“早就给你备好了,有珍珠糕,芙蓉糕,枣泥糕,鹅油酥卷,芝麻酥卷……”
鸳鸯提着食盒过来,静帮着她把里面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我看着桌子上五彩斑斓,香甜扑鼻的糕点,笑着道:“这下可有口福了。”
她淡淡笑了笑,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你快吃罢。”
第九十二章他回来了
她的情绪并不高,恹恹的在我原先坐的榻上躺下,好像十分累,我独自挑了一块糕偿了偿,也没什么胃口,命人收下去,转身走向她道:“你怎么了?”
“她闭着眼躺在那里,缓声道:”倾城,谢谢你。”
“怎么突然说谢?”我故意不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上次皇后娘娘的事我并没有跟她说,但相信她已经知道,宫中的消息向来传的很快。
“总之谢谢你,我知道你已尽了力了,我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省得连累你。”她徐徐说着,仍旧不睁眼。
我低下头笑了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再躺一会,便起身告辞,我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又吩咐鸳鸯多劝劝,这才返回。
进了殿,我便让静把晴儿叫过来。
静不知我要干什么,只是听话的把人叫了来。
晴儿进门请了安,站在我面前,“不知娘娘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我放下茶盏,直接问道:“用得好好的,公主为什么突然让你回来?”
“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太后娘娘。”她不卑不亢的道。
“太后娘娘?”我疑惑的看着她。
“对,福瑞宫的梅婕妤怀孕了,说最近嘴馋,皇后娘娘便吩咐奴婢给婕妤娘娘做些糕点送过去。还没做,不知怎么公主就突然让奴婢回来了。”她说着,眼神若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她嘴上说不知,可晴儿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不知宫中送吃的是大忌。
我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急切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是……她是月瑶的娘啊!
“娘娘……”见我许久不说话,晴儿担忧的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笑着道:“晴儿,你做得很好。”
晴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奴婢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我赞许的笑了笑,又说了几句便让她退下,静见她走了才走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梅婕妤怀孕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广濪宫没人知道?”我沉声道,神色凝重的坐在灯下,如果不是月瑶洞察了皇后心机,事先调晴儿回来,这次如果梅婕妤的孩子有什么事的话,我怎能脱得了干系。
可是,最让我后怕是我居然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静也很吃惊,“梅婕妤怀孕了吗?从来没听说过呀,奴婢早已上下打点过,如果消息传出来,早有人来告诉奴婢了,可是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没人知道呢?”
我沉吟了半晌,喃喃的道:“那这么说只有皇后娘娘跟梅婕妤自己知道喽?”
“可能罢!不过公主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静不解的看着我,我叹一声,仰身靠到身后织金锦靠上,“看来月瑶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她只是不愿意涉足而已。”
“公主在说什么呀?”静有些急了,我这才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她听后久久不语,难以置信的道:“月瑶公主是聪明,跟在那样一个娘身边,想不聪明都难。”
“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她下午来时不说,自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我吩咐着,缓缓闭了眼,今天太多事了,总觉得很累。
半个月后,冷珏回来了,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北齐那万金的聘礼。
宫中当晚设宴为战胜归来的冷将军接风,特许嫔妃与公主入席,我跟月瑶坐在下首位置,皇上与皇后并座而列坐在上首。
第50章 板上钉钉
“冷珏,你果然不负朕所望,来人,赐酒。”南诺天举起酒杯道,脸上浓浓的喜悦之色,很久都不曾见到他这么高兴,细想,原来后宫的事多么渺小,他这样的男人只有在家国天下的大事上才能有真正的喜和忧。
我们面前不过是儿戏。
儿戏,想到这里,我不禁低下头苦笑,伸手端了桌上酒杯喝酒,抬头却看见月瑶不知看着什么出神,动也不动,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一下沉了……是冷珏。
她喜欢的人居然是冷珏?果然是冷珏。
我在心里冷笑,早就该猜到的不是吗?能让月瑶公主爱上的,也只有冷珏这样的男人了。
冷珏接了宫人送过去的御酒,向上敬了敬,仰头干尽,连喝了三杯,方才重新入座,坐下的时候他无意间抬了头,刚好看到我注视他的样子。
他先开始有些意外,随后目光变为疼痛。
我不敢看那样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去。
“倾城,你有真正爱过谁吗?不要跟我说你爱父皇。”月瑶收了目光问,独自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干尽。
我愣了愣,笑着道:“你怎么了?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问问。”她笑得有些凄凉,伸手端了酒壶自斟自饮。
我担忧的看着她,几次想要劝都被她抬手挡下,她说,“不要劝,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就让我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自己罢。”
听她这样说,我还能怎样,只好看着她,一边注意着上边情形,但愿不会引起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注意,她是公主,如果被看到,难免会有一场责骂。
她一个人喝了大半瓶烈酒,身子已经开始有点摇晃,我拦下她道:“月瑶,不能再喝了。”
“倾城,如果你爱一个人,你肯为他冒险吗?”她笑着问,转身看向案后那人,朝中大臣权贵们纷纷过去敬酒,冷珏从中周旋着,偶尔会转头看向我。
我尴尬的避开他的目光,生怕被月瑶发现。
“你不要做傻事。”我小声劝道,将她手里的杯子夺下来放到一旁,“北齐已经下了聘了,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再也改变不了了。
“可是我想改变。”她痴痴的看着我道,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倾城,我听说母后已经跟北齐把婚期定了,就在下月初八。”
她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这下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我见再坐下去恐怕不妥,于是趁着着皇上还没发现的时候忙吩咐薇静过去禀报,就说我身子不适,跟月瑶公主先行退下了。
静领了话过去,我扶着月瑶公主离席,从侧门出了殿。
出了歆月宫,她就一直在哭,我试了几次见劝不住,索性让她尽情的哭一场。
轿子伴随着月瑶公主的哭声一直往东去,到了栖月宫,我便吩咐宫人端来解酒茶,又帮着给她梳洗后这才清醒了一些,止了哭。
我看着昏昏沉沉靠在那儿的月瑶,轻轻叫了一声,“感觉好点了吗?”
她抬了眸,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好多了,谢谢。”
“傻丫头,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怎么敢那么不小心,万一稍有不慎被一些专爱挑拨事非的人听了去,将来对公主的声誉可是大有影响。”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不在乎。”她满不在乎的道,撑着坐起身。
我赶忙过去扶了一把,又拿了个枕头垫到她身后,“现在已经不是你在
不在乎的问题了,也不是皇后娘娘在不在乎的问题,你已经与北齐定了婚约,就是北齐的人,如果到时出了什么问题,就连皇后都未必能替你担待得住。”
我将这其中利害关系说出给她听,希望她能晓以大义。
月瑶苦笑着低下头,颓然笑道:“这么说我是非嫁不可了吗?”
“非嫁不可。”
“可是我喜欢他。”她仰头望着头顶帐幔,幽慢的语声似一声轻哝,隔了良久我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我转身看着她,她凄凉看着天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心疼。
“月瑶,你不能爱他。”我扶着她的肩道。
她转身看着我,“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知道。”
“什么时候?”她有些诧异,也有些惊慌。
我微微笑了笑,“就在刚才,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我……。”
“告诉我那人是谁?本宫要了他的命。”门外冷冷的厉喝传来,我吓得一惊,转身看时,皇后娘娘已带着人走了进来。
月瑶也不由得愣了,张大眼睛看着她的母亲,忘了起身。
我起身退到一侧,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金安。”
皇后娘娘冷冷的走到我面前,连客套话都省了,直接问道:“倾城,那个男人是谁?”
我心下一哂,抬头看着她,“皇后娘娘指的是谁?”
“别装傻!胆敢侵犯天家公主,他就罪当处死。”她冷冷的转身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月瑶,冷哼道:“为了一个男人喝成这样,你还是本宫的女儿吗?”
月瑶原本低着头,闻言抬起头,苦笑着道:“母后想让儿臣怎么样?冷血无情,像您一样只顾权利欲望和厮杀吗?”
“你……反了你了,”皇后娘娘震怒,显然没料到月瑶会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人,把她给我拉起来,看看你那副样子,一个姑娘家在宫宴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话落,立时就有几个人站出来,也不用宫人来请,月瑶冷笑一声,自己掀被下了床,跪在地上,“儿臣给母后丢人了。”
皇后冷冷看她一眼,已经气得无从责怪。
我悄悄退到一旁,想要着人去天胤宫请人,刚走一步她便已察觉,转过身道:“想要去哪?”
“哪也不去。”我低下头道。
她冷笑,“你别想找人去皇上那里搬救兵,皇上已喝醉了,今天晚上救不了你们,如果今天你不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本宫绝不罢休。”
“皇后娘娘,臣妾绝没有想要与娘娘做对的意思!”
第51章 是谁
“够了,别再说这些废话。”她打断我道,旁边宫人端了把椅子过来,她回身坐了,接着道:“倾城,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人,现在月瑶大婚即,你怎么能跟着她胡闹呢?她年小不懂事,但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臣妾知道。”
“知道你还不赶快说了那个人是谁?”她厉色看着我。
我用眼角瞟了月瑶一眼,她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是刑场上等死的囚犯,脸上有种黯然离世的苍凉。
“臣妾不能说。”我收回目光道。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皇后娘娘讽刺的笑道:“你这是在玩我吗?”
“臣妾不敢。”
她冷眼看着我,脸上表情化作凛冽,拍岸而起道:“放肆,姒倾城……”
“因为那个人是皇后娘娘杀不得的人。”我在她出口之前先开了口,闻言,
皇后抬高的手慢慢落下,先前的怒气也都收敛了起来,重新恢复平静。
月瑶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仿佛她也没打算再隐瞒下去,于是我放下心来,小声道:“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她依言谴走了左右宫人,缓身在椅上坐下,“说罢,他是谁?”
“是今天皇上邀请群臣一起庆贺他战胜归来的那个人。”我语声清冷。
“是冷珏?”皇后有些意外,但低头想想,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无耐的看着月瑶道:“怪不得,你从小就爱粘着他玩。”
月瑶低着头不说话。
我接着道:“所以,这件事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皇后转身看了我,叹一声道:“知道了,我会从长计议的,倾城,刚才的事还请……”
“刚才的事臣妾就当没发生过。”我抢白道,抬头看着她,“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事情已经说开,那臣妾就先告退了,不防碍娘娘与公主说话。”
我对她福福身,她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
我恭身退下,临去,又担忧的看了一眼月瑶,希望她能想开点,我在心里默默想着,转身出了栖月宫,阿九提着灯迎上前道:“公主没事罢?”
“没事。”我冷声道,左右看看,并没看到薇静,于是问,“静呢?”
“刚才见皇后娘娘突然来了,静姑娘怕有事,就去天胤宫请皇上去了。”
我沉吟了一会道:“你去把她叫回来。”
阿九恭声领命,我转身上了轿,“回宫。”
轿子稳稳被抬起,向广濪宫的方向去,刚才喝了酒再加上一路的颠簸,我觉得有些晕眩,不禁想睡,我仰身靠在身后锦靠上,阖了眸却怎么都睡不着,刚才皇后娘娘说月瑶从小就喜欢冷珏,那么冷珏应该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南诺天了,很早,七年前?或是更早?
我摇摇头,揉着发疼的额角。不管他从前怎么样?都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
诱骗天家公主,原本死罪难免,但只因那人是冷珏,所以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了,皇后娘娘即便生气,但也无耐何,只得找了个借口将刚刚回京的冷珏重新谴出西塞荒蛮之地防守边关,原本可以在京为官的,却突然被派去震守边关,众人疑惑,只当他犯了什么罪,于是也不敢再亲近,各自疏远开。
对于这件事,南诺天持冷漠态度,不置一词。
就这样,冷珏回宫三天就再次被“赶”走。我只在宫宴上见了他一面,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我想他走时一定很纳闷?这一切是为什么?
呵,我倚了床柱在心中苦笑,他一定想不到这一切竟然是因为爱。
“有时候爱是个囹圄!”我喃喃的道,闭上眼后突然想起一首熟悉的旋律,不禁跟着哼起来,手指在腿上打着拍。
静端着参茶从外面进来,诧异的道:“公主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我问,也不睁眸。
静愣了一会才想起我说的是谁,放下茶盏道:“公主是说雍王吗?”
他现在是雍王,仍是皇亲国戚,却像大皇子一样被勒令永世不得回京。
“对。”我嗯一声,仍旧哼着歌。
静想了想道:“可能还是在念经罢?”
我歌声顿了顿,放在腿上的手指左右摆了两下,“不是。”
“那公主认为他现在在干什么?”
“谋划江山。”我缓缓睁了眸,一字一顿的道。
静怔愣在站在那里,惊吓的睁大眼睛,我却不以为意的坐起身,端过参茶轻轻吹着,“静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薇静就那么站着,直到这时才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一声道:“公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公主不就惨了吗?”
“惨?”我挑眉看着她,轻笑道:“我又不欠他的,为什么会变得很惨?如果真被我猜中了,将来有那么一天,该变得很惨的人是留芳殿的那位才对?”
静惶惶的摇头,“不,公主……因为皇上爱公主,如果要报复,公主就是最好的要挟。”她一脸沉痛的看着我。
我缓缓放下茶盏,突然意识到事态的转变竟是这么出乎意料,静说的不错,我才是最好的要挟不是吗?可我刚才还在兴灾乐祸,看来人真是不能太卑鄙,我在心里苦笑。
“或许没有那一天呢?”我自欺欺人的道,起身往里走去,静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
她知道不用她说,我心里很明白这一切已经正在发生,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快一年了,如果说从前南宫月在山中吃斋念经我相信,可是自从大皇子与云湖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如果还能冷净得下来那就太诡异了,他爱的是云湖,大皇子虽是别人的孩了,可是那傻子却当亲生儿子一样养了几年,如果说现在谁的心最痛?那就是南宫月。
他可以恨云湖,也可以不再爱大皇子,可是这些人都不该由旁人来替他惩罚,如果要报仇,也该是他亲自来。
大婚在即,宫里早早的开始准备相应事宜,栖月宫里帘幔低垂,大太监李贵一边指点着人往里抬东西,一边盯着那边摆设,忙得四脚朝天,只叹分身乏术。
第52章 大婚在即
“小心点别磕头!说你呢听见没?”他手指着那边两个抬青绽花琉彩瓷瓶的两个人,扯着尖细的嗓子喊,见总算安安份份的将东西搁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转身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吓得一惊,连忙挤了笑容迎过去,“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我冷冷的哼一声,看看院子里繁忙景象,问:“公主呢?”
“公主在内阁休息,奴才带您过去。”他躬着身子在前头引路,我笑着道:“不麻烦李公公了,本宫自己进去。”
他原本迟疑,又见我一脸笑意,于是想了想道:“那好,那好,娘娘请!”
我缓缓进了栖月宫,往内阁方向走。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我就再没有踏进过栖月宫了,一来皇后顾忌,二来……也算是躲着月瑶,因为我曾经答应过要帮她,可是现在事情已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弄不好就要倾国倾天下,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心里烦乱的想着,直到了内阁门口才收了思绪,笑着走进去,“公主最近可好些了?”
殿里帘幔低垂,榻旁一个青麟香炉里熏着馥郁恬静的桂花香,月瑶公主躺在榻上睡觉,鸳鸯在一旁帮她打着扇,见我进来连忙过来行礼,我笑着拦住她,压低声音道:“来得不巧,公主正睡着。”
“闹了一晚上,才刚睡下。”她低声道。
我点点头,转身看向榻上那人,这些日子为情所苦,她瘦了,也憔悴了!
鸳鸯看她睡得沉了,才拉着我出来站在廊下道:“娘娘,再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还有半个月大婚,但奴婢觉得公主已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说着就滴下泪来。
我沉下脸色道:“放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公主已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说着就滴下泪来。
我沉下脸色道:“放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公主已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鸳鸯哭着跪到我面前,“奴婢知道奴婢口不择言,可是娘娘……这些话奴婢也只能跟您说了,公主病了,可是她不愿意吃药,也不让奴婢去告诉皇后娘娘,整日整日睡不着觉,把一个好好的人都快熬干了。”
我无耐的叹气,转身看看栖月宫上下的人,似乎也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月瑶抱病恐怕也只有鸳鸯一人知道。
“公主是小孩子脾气,她不让告诉皇后,但总归你该去告诉本宫。”我收回目光道,亲自将她扶起来。
“公主说了,如果奴婢敢去说她就把奴婢退回内务府去。”
看来月瑶已做了赴死的准备,我无声的在心里叹息,对鸳鸯道:“你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别人要问时,就说公主偶染风寒。”
鸳鸯点了点头,擦掉眼泪道:“好,奴婢这就去。”
“站住。”里头一声震喝传来,虽是沙哑无力,但威严不减,鸳鸯惊吓的站在那里,再不敢往前走一步。
月瑶一手扶着门框,不知何时已醒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睡着。
“鸳鸯,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去请太医吗?你好大的胆子,看来我这里是留不住你了。”她冷冷的道,目光慢慢从鸳鸯身上转向我,“贵妃娘娘,
好久不见哪!”
她明显对我生份起来。
“你都成这样了还不请太医,难道真得想死吗?”我有些愠怒,看着她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真不知道是骂她好,还是怜她好。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鸳鸯站在一旁哭泣,“公主不要赶我走,奴婢再也不敢了。”
月瑶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对我道:“你走罢,等我临死前你能再来见我一面,我就知足了。”说着就咳起来,扶着门框剧烈咳嗽。
我走过去帮她拍背,“你还好罢?”
她转过身不理我。
“月瑶,我知道我最近不来你生气了,可是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如果皇后娘娘跟皇上知道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她直起身子用帕子擦擦嘴角,冷笑道:“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呢?我不该连累你的,还是让我自生自灭罢!”
“月瑶……”我心疼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冷然拨开我的手,身子棉软,独自扶着进了殿。
我跟着进来,“我不是怕连累,而是如果毁婚,两国必会交战,到时要怎么收场,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所以我死。”她凄凉的说着,重新在榻上躺了,七八月的天气,却还盖着薄被,我回想起刚才拉她的时候,她的手指竟是没有温度的。
“月瑶,如果你死了,冷大人也得跟着死。”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她正在翻身向里,听见我的话就不动了,转身看着我道:“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她苍白空洞的眸子划过一丝凛冽,看过去有些骇人。
我肯定的对她点点头,“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你是因为他才不肯嫁,如果你死了,你认为冷大人还能活着吗?你娘一定会要他为你抵命的。”
月瑶垂下目光冷笑,“她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月瑶……”我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她对皇后娘娘这份怨已经扎得太深太深了。
“你走罢。”她冷冷的道,重新闭了眸躺下。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走?”
“不帮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她把话说得绝情,我无言以对,她分明就是在逼我。“就算我帮了你,能怎么样呢?”
我终于在她的逼迫下松了口,她睁开眼看着我,眸子里燃起希望,“如果你帮我,我就可以和冷大人一起远走高飞。”
我摇着头冷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们就算长着翅膀,又能飞到哪去呢?”
“只要你帮我出宫,我就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她坐起身子道,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已经换回了从前的月瑶,“倾城,我求你。”
我无耐的看着她。
“倾城,你说话呀!我知道我刚才那样对你让你伤心了,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倾城,你帮帮我。”她说这话的同时拉着我的手,不住的哀求我让我帮她,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晚上……
第53章 远走高飞
我被逼得没有任何退路,终于答应道:“可以帮你,但你现在必须马上看病吃药。”
她欣喜的张大眼,一把抱住我道:“好,我吃药。”
我让静去太医院请了信得过的太医来给月瑶看病,太医说月瑶的病是因为结郁太久,气血两虚,吃些药调理一下就会好。
我赏了银钱亲自送到门口,方才回来,月瑶躺在床上看着我,“我们时候时候行动?”
“等你病好了。”我冷声道,转身把药交给鸳鸯,“这些药要按时煎给公主吃。”
“知道了娘娘。”鸳鸯拿了药下去,月瑶在床上等得焦急,再次问:“那是什么时候?我可没有多少时间了,再有半月就要大婚呢!”
“谁让你把自己身子弄成这样。”我没好气的道,看着她心情好,连带气色都好多了,不免有些后悔刚才那么莽撞答应她,现在要如何收场?
她看不到我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心心念念只想着出宫后要怎么与冷珏双宿双飞,幻想的道:“如果走了,我就再也不要回来这里,再也不要跟皇室有任何瓜葛。”
我沉默着,不能苟同她这些话。
从栖月宫出来,静就堵着气不言不发,我知道她在气什么,可是我没办法,月瑶闹得死去活来,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九,这件事有困难吗?”我隔着轿帘道。
阿九随在一侧,想了想道:“不太容易,现在宫中因为大婚,戒备比从前森严。”
“不管怎么样,麻烦你了。”我托付道,沉沉叹了一声,阿九自小跟着孝文太后在宫中,他的能力我信得过。
“公主,难道你忘了太后娘娘说的?她说如果自身处境困难,就不要做老好人去帮别人,那样会害苦了自己。”静忍不住出声道,明显有些怨我。
我低下头苦笑,“我何偿会忘了?。”
“公主没忘为什么还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到时东窗事发,公主是皇后的孩子,大不了骂一通,但娘娘不一样了,娘娘如果被定为同谋,或是一个欺上瞒下之罪,那时候公主要怎么收场?”
她隔着轿帘声声质问。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静有些痛心,“公主,你怎么变得这么傻。”
“可月瑶是我的朋友,她也曾为我出头。”还有,我希望冷珏可以有个好女人爱着他,只是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
或许我内心深处答应帮月瑶,大部分都是因为冷珏。
想到这里,我便笑了,坐在轿子里发笑,或许静刚才说的对,什么时候我也会因为某种感情而变得这傻。
皇后娘娘对月瑶不大关心,每日只让李公公去那里帮着张罗,而她正忙着和梅婕妤周旋,梅婕妤怀孕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开了,大概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知道瞒不住我了,于是才故意放出了风声,南诺天子嗣鲜少,这次梅婕妤怀孕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他纵然不爱她,可也爱她肚子里那个。
我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竟然有些酸涩。
我自嘲的笑笑,翻身向里睡去,姒倾城,什么时个你也开始落入感情的俗套。
午后殿里静悄的吓人,我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躺在榻上休息,殿里放了冰块消暑,丝丝的凉意透衣而来。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我头也不回的道:“怎么样?”
“都已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子夜行动。”阿九回道。
听到这话,我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现在好回好生歇着罢,晚上要小心。”
“奴才知道,奴才告退。”他转身退下。
我从榻上坐起身,桑蚕丝外袍滑落肩头,露出一片雪白香肩,我无意去拉,只是看着外头郁葱葱一片雪松出神。
每每遇到这样惊心动魂的时刻,我就会想起在太白山的岁月,我说孝文太后只教我琴棋书画,可是……七年的时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都学了什么。
薄凉的月色渗露黑夜,宫内红灯高擎,大婚在即,皇后下令将宫中所有灯笼都换成新的,宫人们忙碌着连夜更换,一些静僻的地方暂时撤了宫灯没来得及装上。两个宫女抬着几瓶灯油往东殿送,墙上没有灯,只有其中一人手上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这里不会有鬼罢?”其中一人道,战兢兢看着不远处的门楼发呆。
另一个抬头看看了,叫着道:“你少乱说话惹鬼上身,前边就到留芳殿了……”
提到鬼,两人不由的怔愣,对视一眼后开始大叫,扔了灯笼撒腿就往前跑。
黑暗的角落转出两个人,一高一矮,黑色的披风挡了所有容颜,只听到声音说,“从这里出去,就是西门,那里守卫不严。”
“嗯,我们快走。”
话落,两个人便重新消失在黑暗里。
帘卷纱窗香来袭,凭空望月云疏淡,一夜无声。
隔日清晨,阿九端端站在我面前,像往常一样递来毛巾,我擦了手,转身到屏风后更衣,换一袭紫云罗纱宫装出来,低头看看身上衣服,不禁皱眉道:“太艳了罢?”
阿九在旁道:“今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理应穿得喜气些。”
我垂眸笑了,站在那里让人服侍整装,“皇后娘娘是喜欢这些艳丽的衣服。”
我收拾妥便出门往中宫殿去,未乘轿,早上空气凉爽,我特意提早出门悠闲的走着去。
宫中三日一请安五日一大省,我都按时去的,前些天皇后娘娘说天气炎热,见我左右奔波劳累,特许不请安已两个月了,我今天来,她不免有些吃惊。
坐在那里道:“本宫不是准你不用来吗?怎么又顶着大热的天过来?”
“一直不来,怕娘娘见怪。”我福了福身道。
她笑着道:“哪里会,是本宫特许你的,怎么会反倒来怪你。”
我笑笑不说话,她命人搬了椅子摆在身边的位置,我坐下后才看到并不是我一人,原来这里早有几个人在了。
其中一个就是相传有孕的梅婕妤,宫中嫔妃我大部分都见过,只是她却藏的森严,直到今天才见了,原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难得是命好,稍一动就怀上了。
第54章 同岁
皇后娘娘向我介绍,“这个是梅婕妤,她初进宫,想必你是刚见。”
我笑着道:“是刚见到,果真是个美人儿。”
梅婕妤落落大方对我行了个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你现在身子重,可是皇室的贵人呢?”我说着,一边命静过去扶她起来,静扶着她坐下,重新站回到我身后。
皇后娘娘盯着我看了看,放下茶盏道:“前几天听说你有个会做糕点的宫女在月瑶那里,本宫就劳烦她做些糕点给婕妤,没成想不巧刚好走了,于是就没再麻烦。”
她故意提起这事,我装作不知道:“哦?有这事?婕妤娘娘要是想吃,
臣妾这就让人回去命她做了送来。”
“不用了。”梅婕妤客气的对我笑笑。
皇后娘娘道:“怕是男胎呢,现在喜酸食。”
“那是好事啊,皇上总算有了皇子了,不愁后继无人。”我附和着道,一边上上下下打是着梅婕妤,她显然也注意到我在看她,目光躲闪得低下头。
“梅婕妤今年多大了?看起来似乎年轻得紧。”我问。
她低着头道:“十六。”
“哦,与本宫同岁。”我笑了笑,转身对皇后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年了。”
皇后娘娘似乎也有些感慨,“是啊,等过几天把云瑶的婚事办完,本宫就可以安心了。”
“云瑶公主嫁去北齐,想必齐太子是不会亏待她的,也不敢亏待她,娘娘你就放心好了。”我小声劝道。
她却接连叹气,看着我道:“倾城,那孩子从小跟着本宫,她只知道我没时间理她,但她哪里知道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一嫁这么远,我怎么能不伤心呢?”
“月瑶公主现在年轻,以后就会懂得娘娘一翻苦心的。”
“但愿罢。”她黯然叹道。
闲坐着说话也说了一上午,从没有过这么欢畅,有话题。
直到中午皇后娘娘留着吃饭,我才推脱了回到广濪宫,直向后殿去,脱
了汗湿的衣服跳进温泉里,浑身的倦怠一洗而空。
我闭着眼叹息。
静笑着跟进来,手里拿着干净衣服,“去皇后娘娘那里做什么了?热成这样?”
“没什么,只是聊天。”
“那怎么热成这样?”静笑着道,跪到身后帮我按摩。
她手力刚好,我舒适的仰起头轻咛,“大家互相只说奉承话,敷衍来敷衍去,自然累得不行,比打一场仗还累。”
“孝文太后不是说,后宫就是个战场吗?
她将我头发拨到胸前,在我背后穴位处轻轻按了几下,我顿时觉得浑身筋骨舒展开来,也有了些精神,睁开眼道:“不知道月瑶公主现在到哪了?”
“公主放心罢!阿九已经派了放心的人护送,有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那汗血宝马能跑出上千里地呢?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冷大人。”静安慰的道,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丝毫察觉不出我我的沉默,我低着头看着水面上飘浮着的花瓣发呆。
“追上了,他们会怎么样?会幸福罢?”我苦笑着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么不肯定的语气来问,可当初我分明是认准了他们会幸福才这样做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又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了呢?。
静看着我,放下手中毛巾道:“公主,奴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幸福,奴婢只想要公主幸福。”
我仰头靠到她身上,摸着找到她的手,“静,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幸福。”
静苦笑,抱着我轻轻摇晃,就像小时候那样,“死了还怎么幸福呀?”
“死了也是一种幸福。”
听到身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我悄没声的下了床,捡起地上一件外袍披上,一粒粒系上衣钮。今晚有月色,只是太恬淡了些。
我独自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明月,突然体会到一种由骨子里生出的寒意。南诺天说的话似乎正一点点的应验着,可我一直以为是他说着玩玩的,他说通往女人心里最快的办法是通过她的身体。
我用冰凉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身子,他熟悉的每一寸肌肤……我不知道是否跟他接触太多,连我自己都变成了这样一个冰凉的人,又或许我一直都是冷血的,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听到鸾帷里有了些响动,我赶忙走过去,“皇上,吵醒你了?”
“你为何叹气?”他坐起身子,敞开的领口露出胸膛上健硕的肌肉。
“没有叹气,只是睡不着。”我躲避的道,缓身在床边坐下。
“在担心月瑶吗?”他平静的道,似乎是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而我再也冷静不下来,无措的看着他,脑子里思绪飞快翻转,我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咬死了装傻。
见我沉默,他笑着道:“月瑶失踪了,已经有人告诉朕了。”
“那皇上不去告诉皇后娘娘吗?”我强装平静,眼睛盯着地上一片月光出神。
他笑着将我揽进怀里,“她已经走了,就索性送佛送上天罢。”
我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说这些话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了,这不是我认识的南诺天。
“皇上,臣妾只是希望公主能得到幸福。”我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他轻笑,将我抱得更紧,“能轻而易举的躲过众人耳目将人送出宫去,也只有你了,倾城,朕明白,其实她跟冷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皇后她一意孤行,况且,月瑶的事从来都是她管……”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语气里有些无耐。
我也不再说话,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缓缓闭上眼……殿里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和他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让人迷惑!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呀?睿智的让人害怕,我的一举一动他仿佛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插手而已,他这是在纵容我吗?亦或是宠我?
我害怕起来,仿佛无形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他弯腰将我抱上床,“睡罢,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
第55章 袖手旁观
有我在听着这句话,我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暖过,我紧紧抱住他的身子,“皇上,谢谢你。”
“傻瓜,你是朕的女人。”他喧誓般在我耳旁道,语声一如从前霸道,我却觉得甜蜜,连泪水都是甜的。
他在黑暗中为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哭什么?”
我哽咽着不说话。
他宠溺的拍了拍我的背,“别哭,倾城……”
他越是劝,我就越觉得抑制不住,他以为我是因为感动,可是……只有我心里清楚,我是因为害怕而哭,怕我们之间的感情愈演愈烈,悲剧散场。
那天晚上,我不住的跟他说着谢谢,他不住的安慰我,但是那晚之后,我就很少再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更记不起他说过的话。
我只是知道,爱情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月瑶公主失踪的事总算暴露了,宫中惊得乱作一团,皇后娘娘大怒,将鸳鸯抓来严刑逼供,问出月瑶公主下落后便派三千精兵连夜追赶,在公主快要到西塞边境的时候将人拦下带回帝京,一同被追回的还有冷珏,他已当即被打入天牢,听候处置,月瑶公主因大婚在即,皇后娘娘只是责骂几句便开始着人张罗婚事,绝口不再提逃婚一事,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抽空去栖月宫看月瑶,她穿着大红嫁衣坐在那里,两眼空敞洞无神的看着前方,直到我走近了才发觉,笑着道:“你来啦。”
“你还好吗?”我担忧的看着她,伸手摸摸她削瘦的脸颊。
“我很好啊,倾城你看,这件嫁衣漂亮吗?”她起身在原地转着圈,让我看身上宫装,脸上笑容让人看了心酸,我抱住她道:“别笑,比哭都难看。”
她一动不动的被我抱着,良久才噗的笑一声,渐渐哭起来,“倾城,她说如果我不嫁,就杀了他。”
我笑着,伸手帮她理理凌乱的长发,“月瑶,可能是命该如此,你还是听从天命罢!”
“倾城,那个女人太狠毒了。”
“你将来也要做那样一个狠毒的女人。”
“不,我不会像她那样冷血无情的。”
“你会的。”我微弱的气息吹在她耳边,沙哑却坚定,她推开我身子,目光怔怔的看着我的脸,“倾城,你在说什么?我说了我不会跟她一样的。”她激动的大吼。
我凄凉的笑了,并不介意,“可是你嫁给的是太子,将来就是皇后。”
怎么能躲得开争斗呢?
月瑶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我相信掩藏在她无邪表面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聪明与手段,我并不担心她嫁到北齐后会被人早早陷害至死,她不会的,因为她骨子里就藏着狠毒,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遇到危急的情况自然而然就会表现出来,就像上次梅婕妤的事情。
她似乎很讨厌自己的新身份,不住摇头,跌撞着退到墙角,“倾城,我不要做什么太子妃,皇后,我只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平淡的日子。”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我冷冷的看着她。
……
月瑶哭了一整天,直到我走时她仍在哭,鸳鸯裹着红肿的十指出来送我,“娘娘,如果奴婢可以坚持着打死也不说的话,公主就不会被追回来了。”她自责的道。
我笑着安慰她,“你不说,也总有别人说。”
“可是如果再争取点时间,公主就能见到冷大人了。”
我淡淡笑着,不置可否,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好照顾她罢。”
出了栖月宫,我一言不发往回走。
静跟在后边,欲言又止的道:“公主……”
“想说什么?”我冷冷的问,头也不回。
“奴婢只是想说,冷大人这次不知会被怎样处置,听说罪名不小呢?欺君之罪!”
听到欺君,我便笑了,转身看着她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宫里都在传,冷大人这次凶多吉少,皇后娘娘态度坚决,势必要好好
惩罚一下冷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可是静,你别忘了冷大人还是皇上多年的忠仆。”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饶恕他的理由,逼自己相信,也试图劝服别人。
静有些不忍的看着我,“公主,你心里一定比什么都清楚。”
“不,我不清楚。”我摇着头道,转身继续往前走,脚下步子飞快,静赶都赶不上,累得大汗淋漓我也不管,仿佛在躲着什么洪水猛兽。
静无耐的跟着我,“公主,或许现在想办法还可以。”
“我能想什么办法?连皇上都不管不问。”我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痛苦的闭上眼。没错!皇上这次选择沉默,不顾十几年的主仆情面。
可是我不能去求他。
“公主,如果你见死不救,冷大人就真的完了。”我走神的空当,静终于赶了上来,一把拽住我,我努力挣脱着她,“我救不了。”
“公主,你将来会后悔的。”
我突然停止了挣扎,扭头看向她,“静,即便后悔也不能去开口,皇上好不容易才相信我。”
这便是我的理由。
静呆滞的看着我,缓缓摇头,“公主,奴婢劝你只是为了不想看到你将来后悔。”
我低下头不语,还能说什么呢?我知道她对我失望了,口口声声说这辈子欠着冷珏的人情,可是在他生死关头,我还是选择了逃避。
“或许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女人。”我幽幽的道,低着头往前走。
静无声的跟过来,眸子里闪着疼痛的光。
我知道冷珏死不了,月瑶公主不会让她死,南诺天也不会让他死,可如果我知道会这么严重,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月瑶公主大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一大早,宫中便已热闹了起来,遥遥传来喜庆吉乐声,我站在广濪宫森森松影下,看着远处出神。
“北齐使臣已到了吗?”我问。
“已到了,来的是康王与左相大人。”静小声的道,她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早早的便把我要的答案说出来,我苦涩的笑笑,这么多年来只有她能猜透我心思。
“公主是想念父皇了罢?”她走过来道。
“静,他不是我父皇。”
“公主这是何苦呢?他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这次急着迎娶太子妃,恐怕为的就是将来皇后人选的问题。”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漠然的道,转身进了殿。
静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叹气!远方传来的鞭炮与乐鼓声如雷震耳,让人不禁产生伤感错觉,仿佛昨天……我也是在这样的锣鼓声里出嫁……
第56章 龙涎香
临嫁之前,月瑶公主请求皇后娘娘让她去见冷珏最后一面,皇后答应了,我原本换了朝服正要往那边赶,听这样说便重新坐了下来,“去看看他也好,了了她一桩心愿。”
阿九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正要问话,就听到门外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月瑶带头冲进来,还穿着凤冠霞帔,脸上的妆已被泪水浸花。
“公主怎么现在来了?”我有些诧异,走过去掏出帕子给她拭泪,不想她却挡开我的手,狠狠一掌匡到我脸上,“别碰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没防备,一个趔趄被她打到她上,甚到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口里这恶毒的女人说的是我吗?
“月瑶?”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手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
她气势凛然站在那里,冷笑的看着我,“少在我面前假惺惺,姒倾城,你把我当成傻瓜玩弄吗?亏我那么信任你?”
静冲进来,看到我挨了打连忙拨开众人将我扶起来。
我被静扶起来,仍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打我?”我问,却看到她满脸的恨意。
“姒倾城,你少在这儿装傻,冷珏喜欢的人是你,是你……”她冲过来大吼的道,也不顾什么公主凤仪,一把将静挥到地上,抓着我的衣领道:“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话都告诉你,可是你呢?你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还帮我出宫去找他,姒倾城,你是可怜我吗?还是你真正的意图就是要让我变得这么难堪!你让我在他面前变得这么不堪!”她嘶声力歇的哭喊,拼命摇晃着我的身子。
“月瑶,我绝没有意要伤害你。”我无力的解释着。
她苦笑的摇头,发了疯般仰天大笑,声音听起来嘶哑而狰狞,“姒倾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月瑶,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她冷笑着,一把将我推到地上,“贱人,不要跟我解释,你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吗?”她蹲下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语声在此时显得异常平静。
然而越是平静,我越害怕,我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为了你做了太监。”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外面的蝉鸣似乎更响亮了一些,我有些晕眩,眼前晃动着月瑶公主凤冠上耀目的珍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喃喃的道,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月瑶看着我脸上悲伤,讽刺的道:“怪不得母后说你美得异常,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妖精,现在……你终于毁了他,接下来还有谁?父皇吗?南宫月?”
“月瑶,不要这样。”我哀求的道,抓着她的手,觉得心像是被人抓了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她冷笑着甩开我,站起身道:“姒倾城,从今天起你是我南宫月瑶此生最恨的人,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双倍的代价。”
她脸上阴狠的表情让我害怕,而更让我难过的是她的恨,我不要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月瑶……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冷冷笑着,不再说话,转身出了殿,身后浩浩荡荡队伍随即撤离,空荡寂静的大殿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唯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静心疼的将我扶起来,“公主,你要不要紧?”
我麻木的摇着头,扑到她怀里,“静,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九在旁道:“刚才奴才原本想告诉娘娘的,可没想到月瑶公主来的那么快,今天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旨意,让冷大人选择,一是发配边疆永不回京,另一个是……自宫,冷大人选了后者。”
“别说了,别说……”我拼命往静怀里钻,儒弱的逃避着现实。
静不住安抚我,“公主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宫中忙乱了一整天送走了月瑶公主,我没有出席,只说病了,独自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说话也不动。
静好几次要进来点灯都被我阻止了,我将自己捂到被子里,蜷缩在角落,月瑶说的不错,我是个狠毒的女人,我该死,可是冷珏……
我要怎么面对他呢?我会痛死的。
他每次都能让我疼得最彻底,撕心裂肺,牵筯动骨。
“月瑶已经走了。”南诺天不知何时已进来了,平静的说着。
我在被子里流泪,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打算要把自己闷死吗?”他接着道,缓身坐到榻上,看着我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免皱眉,“三伏天气,你难道不热吗?”
“热死了才好。”我哭着道,一开口哭声就再也止不住,在被子里艰难
的抽泣,他看不惯,终于忍不住将我身上的被子夺开,“倾城,这是朕最后一次准你为他流泪。”
闻言,我抬头看着他,昏暗中他的轮廓仍是那样威严,他是南诺天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我低下头不说话,更不想说谎,这一次我确实是为冷珏哭。
南诺天在旁叹息,抬手拨开我额前汗湿的发,“月瑶已经走了,今天的事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罢,皇后那边朕已要告诉她让她不再追究。”
“倾城,这次的事确实是你不对。”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低头头一言不发。他独自坐了一会便走了,临去时的背影很凄凉。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抬起头,看着窗外惨白的月光,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人绝望呢?我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漆黑的屋子里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
龙涏香味。
事后一个月,我都刻意的回避着这件事情,偶有谁提起叹息,我也只是笑着走开,皇后娘娘说这是以儆效尤,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冷笑,站在亭子里吹风,刚才来的路上不小心弄脏了帕子,静回去帮我取新的,让我坐在这里等她。
第57章 无颜面对
大概因为今天阴天有风,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独自坐了一会也嫌闷的慌,出了亭子沿河边慢慢走着,好久都不曾来过御花园,再来时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廊下凤仙花败落,再没有往日鲜红。
我低头只顾看着池子里一尾红鲤鱼,丝毫察觉不到身后异样,直到他开了口。
“娘娘……”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像是有只冰凉的手指抓上了心头,我慢慢转过头,看到他穿藻绿色宫服站在我身后三尺开外的地方。
我忍不住喉头一热,滚下泪来,“冷珏……”
“皇上派奴才来服侍娘娘。”他恭敬的说着,高大的身子就那么低着。
“南诺天让你来照顾我?”我有些诧异,难道是我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他想要讨好我吗?可随即我便否认了这个想法,南诺天能这么大方,是因为他早已不是男人,想到这里,我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无颜面对!
“你怎么这么傻?”
他笑笑不说话,脸是平静的笑容让我心疼,“你明明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的?”我接着道,慢慢走向他,他目光闪躲的将脸扭到一旁,“事已至此,娘娘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我看着他道,“对不起冷珏,都是我多管闲事害了你。”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他笑着道,终于开始直视我。
“谢我?”我有些迷惑。
“对,至少这样……可以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风似乎刮得大了些,我听不到任何声音,觉得心已碎成一片一片,泪水不住滚落下来,我就这样看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傻子。”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哽咽的道。
他温和的笑了,“娘娘哭起来好丑。”
我笑不出来,眼泪流得更凶猛,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傻瓜,你这个傻瓜……”
冷珏僵硬的让我靠着,双手抬起又落下,然后苦涩的笑了,就算现在身份换了,但仍旧男女有别,他将自己把持的很好。
不远处的山假山上,一双冰蓝色的眸子远远的看着我们,我却浑然不觉。
“走罢。”他冷冷的道,身子随即消失在山腰上。
冷珏收回目光道:“起风了娘娘,我们回宫罢。”他递了个帕子过来,上面带着淡淡的兰香味,是我的帕子。看来不知何时静已来过了,又走了。
“走罢!”我擦了眼泪道,默默往前走着,冷珏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这天,南诺天没有来,此后的很多天他都不来。而我也渐渐适应了冷珏在身边的日子,虽然我们都会刻意不提起那件事,但是它仿佛就是个魔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她临走之前仇恨的誓言。
自从梅婕妤怀孕的事情浮出水面后,我便很少与她来往,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五个月大,行动不便时也不忘想到来看我,听门外启禀说婕妤娘娘门外求见时,我很意外,命人快请进来。
静出去了一会,带着梅婕妤一起进来。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她弯下身子行礼。
“这怎么使得,你现在身子不便就免了这些规矩罢。”我转身看着静,“快扶婕妤娘娘起来。”薇静走过去将梅婕妤扶起来,笑着道:“婕妤娘娘快请坐。”
她扶着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又亲自奉了杯茶,“娘娘请喝茶。”
梅婕妤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想必你就是宫中人常提起的,贵妃娘娘的得力助手静姑娘罢!”
“娘娘谬赞,实不敢当。”
“好个谦卑识礼的姑娘!”梅婕妤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褪下自己手上戴的翡翠镯子,“这个给你,来的匆忙也没备下什么赏赐。”
静吓得连连摆手,“贵妃娘娘不准我们随便收人礼,奴婢怎么敢收娘娘这么贵重的赏赐?娘娘快收回去,别为难奴婢了。”说着,便小心的看向我。
我在旁笑着道:“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婕妤娘娘一片真心,你就收下罢。”
静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对她笑笑,“收下罢。”
静听我这样说,于是对梅婕妤行礼谢恩,收了镯子退下不提。
梅婕妤转身看着我,“因为身子重,有些日子不曾来给贵妃娘娘请安了,还请娘娘不要见怪。”她说着便又福了福。
“哪里,你身子重,理应我去瞧你的,只因为这几天病中,一直不得空。”我笑着与她敷衍,淡淡喝着茶。
梅婕妤这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坐在那里左右打量一翻,笑着道:“贵妃娘娘这里果然精致,处处摆设都透露着华贵与大气。”
“这还是从前的摆设,我一处都没动。”
听我说是从前的,她有些吃惊,笑着站起来,“看来孝文太后的品味果然不凡,看看这香炉,那屏风……真是好东西。”她啧啧称赞,转身看着我道:“贵妃娘娘,这宫里怕也只有您可以得皇上这样宠爱了,连孝文太后当的地方都舍得拿出来。”
我笑笑不说话,她走到一旁弯下身子看摆在地上的云鹤灯台,伸手摸了摸尖削鹤头,“这个灯台好别致。”
她眼里流露出喜爱的样子,我笑着道:“喜欢就拿去。”
她闻言,连忙惶惶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的,你刚才不也送了静一样好东西吗?”我不以为意的道,吩咐宫人将灯台包起来,等下一并送到福瑞宫去。
梅婕妤弯了半天身子,累得喘气,走回来坐下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笑着点点头,见静匆匆从外进来,问道:“什么事?”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她道,看着一旁的梅婕妤正要开口,我却打断了她:“知道了,你下去罢。”
静睁大眼睛看着我,疑惑却不敢多嘴,默默的退到殿外。
“立秋了,织锦司又要开始忙了,前几天本宫让人送了几块料子去,不知今年会不会有些新鲜的样式!”我淡淡笑道,尽管喝茶聊天,只字不提用膳。
梅婕妤坐了一会,显然也发现了,尴尬的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第58章 赎罪
我笑着点点头,吩咐一旁阿九,“快去准备顶轿子送婕妤回宫。”
“不了不了,臣妾来时自己带了轿子了。”她推让了几句,转身出了殿,我疲惫搁了茶盏,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往膳阁去。
因前几日病着,特地吩咐不吃油腻荤腥,所以每日只是几样清粥小菜,但今天的桌子上明显多了几样荤菜,我淡淡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洗了手坐在桌子前,静挑了一碗红枣雪莲粥端过来道:“公主怎么不留婕妤娘娘吃饭,菜都备好了。”
“怎么?她给了你镯子你就想报答她吗?”我面无表情的道,只顾低头喝粥。
“公主你知道奴婢不是那样的人。”静不满的撅着嘴,小声嘟囔,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跟你开玩笑的,不是不留,是不敢留。”
“为什么?”静道,一边将摆在最远处的南瓜丝端到我面前,“偿偿这个,御膳房特地做的来孝敬公主的。”
我吃了一口叫好,接着道:“她现在怀着五个月的龙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都说不清。”
静想了想道:“对呀,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我笑笑不说话,再吃几口就饱了,接过毛巾擦了手,站起身道:“撤了罢。”
静留在那里帮着几个小宫女收拾桌子,我只手扶了扶云鬓,独自从膳阁出来,一抬眼便看到冷珏站在门前,急忙转身已来不及了。
“娘娘。”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子将我笼在黯影里。
我讪讪的转过身,“不是说以后可以不穿这样的衣服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穿内侍宫服,我的心就跟针扎的一样不舒服。
他温和的笑了笑道:“奴才穿宫服不好看吗?”
“也不许自称奴才。”我对他蹙眉。
他低下头微笑,不置可否,我叹口气道:“冷珏,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娘娘,不要自称奴才,也不准穿这样的宫服,我已经做好了长袍给你送去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他低着头道。
“看到了为什么不穿?”我知道自己这样要求有点自私,或许就该让我看到这样的他,时刻提醒着我自己做过的错事,让我自责难过,可是……
伤害我的同时,也会伤害到他。
“冷珏,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做好朋友不行吗?不是主子奴才。”我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公主,这不是七年前,奴才也不是从前的冷珏了,您是贵妃娘娘!”他面无表情的道,连语声都平静没有起伏。
我缓缓闭上眼,“我们不要提这件事情好吗?”
“公主厌弃现在的冷珏吗?”他突然问道,紧盯着我的脸。
我睁开眼,看到他受伤的眼神,我对他这样的表情早已不陌生,我曾经不知伤害过他多少次,可是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感受。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赎罪。”我忍不住手抚上他的脸,他刚硬的脸部轮廓没变,只是多了些许柔和。
他苦笑着低下头,“我说了这一切是我自愿的。”
“可是你自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手指顺着他的脸颊往下,颧骨,下巴,喉结,然后无力的垂落,“冷珏,如果时间可以倒回的话,你会选择去边塞罢?”
“不……”他答的干脆,“我还会这样选择。”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直觉这是一种心灵的碰撞,不是让他疼,就是让我疼,或者,我们都疼。“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你。”
“可是,可是……”我拧着眉看他,努力挣扎了许久还是说不出口。
他说留下来是因为这样可以时刻陪在我身边,可是男人爱一个女人不就是为了她的身子吗?我直觉是这样的,然而冷珏太无私了,他这份爱太伟大,让我觉得自己思想肮脏。
他等着我说出下半句,而我却不再说什么,笑了笑道:“我们出去走走。”
“太晚了。”他小声道。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有你在我还怕什么。”说着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站在原地迟迟不动,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皇上要来。”
我迈出的脚慢慢收回,冷笑道:“那你去备水,准备侍候我沐浴。”
“娘娘……”
“叫我倾城。”
“倾城,换个人。”他嗓音低沉黯哑,深深的低着头,若不是离得近,我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
我转身看着他,“怕什么?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历来宫中就有内侍服侍主子沐浴更衣的规矩,这不正是你能堂堂正正留在我身边的理由吗?”我用灵动的眸子看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咄咄逼人,他被我问的无言以对,只得低着头默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我走到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看着他,“快点啊!不是说皇上就快来了吗?”
“倾城……”
“不要让我等的太久。”我随意的翻看着手指,看都不看他,他独自站了一会终于妥协得下去备水。
我抬眸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广濪宫后殿温泉弥漫着浓浓的湿雾,我光着脚站在波丝地毯上,身上外袍已去,只留桑蚕丝中衣,冷珏磨磨噌噌走过来,连看都不看敢我,手指在我身上摸索着解扣子。
如果不是早已知道,他高大的身量与我的娇小,还有……我会以为这是我的男人,或者,我会以为接下来会成为他的女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自责,却又忽视不了这件事带来的其他好处,他说的不错,他确实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做任何事,包括现在脱我的衣服。
“别乱摸,看着我。”我终于不耐烦的道,已站了半盏茶的功夫了,可他连衣服都没帮我解开。
冷珏的手颤抖着缩回去,“娘娘还是自己来罢!”
“你见哪个主子自己更衣?”我笑着反问,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也十分好笑。
虽然灯光很暗,可我还是看到他的脸红了。
“娘娘……”
“倾城。”
“倾城,我……”
我脸上表情邪恶,凑近他的道:“若等下皇上来看到你在帮我脱衣服,你说他会怎么想?”
冷珏显然也被我的想法吓到,睁大眼睛看着我,“这,不……”
“不可能吗?如果你再不脱,他等下来看到的就是那样的场景。”我笑着道,将双手摊开,等着他过来。
第59章 暗门
他额上已经急出了汗,脸上表情尴尬又为难。
最近这些日子我几乎都躲着他,若躲不过只好相处的时候就会捉弄他,好像我很喜欢捉弄他,看着他急红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就会暂时的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似乎很开心,脸上吟吟笑着,但是……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的苦。
我总该弥补他点什么,他想要待在我身边,那就让他待好了,我会把他当成我的亲人,给他我全部能给的,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的给他看。
他站了一会,终于延捱着过来,一颗一颗解开我中衣扣子,当中衣划落,他温热的指尖划过胸前肌肤,我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紧紧握着双手,寂静的殿里,除了泉里哗哗水声,便是他压抑而沉闷的呼吸声。
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异常,动作停了停,然后手伸到我背后,解开亵衣,接下来是裙子,裤子……直到一丝不挂。
即便闭着眼,可我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是那么炙烈,一寸寸游移在我的身体,烫伤我的肌肤。
良久,他才沙哑的道:“可以了。”
我如肆重负的睁开眼,看都不看他,径直往泉边去。
走过了波湿地毯,脚下突然换成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脚心极至的触感让我惊吓,慌忙退回去,却不料一脚跘到地毯上,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我连叫都来不及,闭着眼等待头磕上地,早就熟悉的环境和事情,今天不知怎么了,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冷珏身手敏捷的冲过来,接住的我身子,“你没事罢?”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脸就红了。
我可以想见这个场面有多尴尬,还有我四仰八叉躺在他怀里的姿势……只是想想,就可以让我羞愧的要死。
我狠命的闭着眼,死也不睁开,他显然也察觉到我的心思,轻笑了一声,抱着我起身往那边走去。他平稳的把我放进池水里,自己退到帘后。
我听他走远了才睁开眼,将脸埋进手掌心恨不得大叫一声,姒倾城,你都做了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平缓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丝冷意冲破殿里温热气雾,我闭着眼靠在池子边,冷声吩咐,“把衣服拿过来。”
一件冰凉的宫装被扔过来,冷冷的砸向我的头。
“什么人?”我问,已有有些慌乱,这人绝不是冷珏。我胡乱的拨开兜头盖了我一身的衣服,想要看清来者是谁,一双大手却在这时牢牢的固定住我的手,将我的身子拖到池边仰躺着。
“是谁?”我闷声闷气的问,在他手下挣扎。
他一语不发,只用手指在我身边随意划着什么。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本能的从心里生出恐惧来。“放开我,你是谁?来人……”
我想喊人,可话刚刚开口他便捂住了我的嘴,没有任何解释,低沉切近的喘息声让我浑身发毛,直觉得想起七年前的第一次看到南诺天时的场景,不……
比那更恐惧。
他的手探到水中,慢慢抚摸过我颤抖的肌肤,手指仍旧在划着有规律的几个笔画。
我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不是来杀我的,如果是也不会这样浪费时间。
我在心里分析完,随即冷静了一点,他也松开了我的口。
看来,他很会揣摩人的心理,他知道我下一秒会想什么。
这很可怕。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如果你胆敢再往下一寸,我会让你死无全尸。”我冷冷的道,他的手已探到我小腹。
他冷笑,冰凉的笑声是我从没有听到过的。邪恶的手突然冲到我大腿处,肆意蹂躏着,在我快要发疯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回来了。”低哑黯沉的语声响起,我浑身定住,再也没有任何挣扎的勇气,只能怔怔的坐在那里。
他抽回手,冷冷的起身向后门走去。
广濪宫后殿有暗门,是只有我与孝文太后知道的秘密。
我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胡乱的扯下头上衣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修长挺直的背影,再没有往日温文与儒雅,我直觉自己看到了邪恶的蛇。他来去自如穿梭在这个房间,穿行在宫里。
回想刚才的情形,我才想起,原来他不停在我身上划的是南宫月。
我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像是突然被人抽离了灵魂,不能思考,不能回忆,只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止不住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到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静急切的跑进来,
“公主你没事罢?怎么这么久不叫人?”
我呆滞着不说话,身后另一道语声插进来,“你下去罢。”
静抱着我的手一点点撒开,回身看着南诺天,只好低着头退下。
南诺天走过来,蹲到我身后的位置,“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声若蚊咛的道。
他双手扶上我的肩膀,“倾城,南宫月回来了。”
“是吗?”我一动不动的道,连语声都是冷的,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吗?”
“他是雍王,回宫也属正常。”
他冷笑,“可是孝文太后这次让他回宫是为死去的景太妃和三皇子超度,这个理由不是太牵强了吗?”
我笑不出来,只牵了牵嘴角,“这说明孝文太后心慈仁厚。”
“你是说朕狠心吗?”他突然沉下脸来,甩开我起身,我转身看着他试图解释些什么,可是一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我就什么放都说不出来了。
“景太妃与孝文太后婆媳一场,就算不为景太妃,那三皇子总是她的孙子,就那么死了,用皇家阵仗超度一下也不为过,何况……皇上不是已经稳定江山了吗?你又何必紧张?”
“我紧张了吗?”他冷笑着道,看我的眼神已经变回最初的冰冷。
我叹气不说话,开始有些后悔跟他说了实话。
他是一个那么自负又自傲的男人,怎么能容得下别人说他紧张害怕呢?我在心里苦笑,或许他不是紧张,是后悔了。
第60章 怀孕
南宫月回来了,却变得邪恶的让人害怕,所以他后悔当初放了他。
我不再说话,拿了一旁的衣服站起身,胡乱的披在身上,他从身后抱住我,呼吸已变得粗重起来,明显压抑着怒火“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所以我有时候不得不受么惩罚。”我如实的说着,每一次惹恼南诺天的下场都十分不好过,可我像是没心没肺的人一样,一再的重犯这样错误。
他松手将我按到地毯上,隔着一层濡湿的衣料在我身上揉捏。
“倾城,你很聪明,朕喜欢你的聪明,可同时也更讨厌。”他用低沉的嗓音道,加重手上力道,用苍劲有力的手指关节处坚硬的骨骼箍着我的身子,我疼的皱眉,却不愿哼声,我知道冷珏就在外面。
“说话。”他冷冷的逼问,用牙齿咬着我柔软的唇。
“皇上让我说什么呢?说对不起刚才只是我一时失言?还是恭喜你第二个孩子快要出世了吗?”我勉强挤出一抹笑,仰头直视他,他眸子里颜色变得阴暗了些,倾身逼近我的脸,“你嫉妒了?”
我摇头不说话,只是在他身下微笑。
我何偿会嫉妒她?那个短命的。
他直盯盯的看着我的脸,情绪在脸上变幻莫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看着我,说你在想什么?”他问,手指挑起我下巴。
“什么都没想。”我听话的看着他。
“撒谎,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有心事。”
听他这样说,我便垂眸笑了,“可能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我也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你看不懂我,我也看不懂你,这样很好。”
他笑一声,不再说话,同往常一样,按步就般的进行着他的步骤,让我体会到痛苦的滋味,似乎是对我刚才说真话的惩罚,我没有反抗,也不挣扎,长时间的磨砺下,我已经明白顺从可能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痛苦的道理。
殿里氤氲雾气,连月光都变得昏蒙蒙,我看着他,这个沉浸在爱欲里的男子,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原来……我从没有看清过南诺天,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神秘,心思更像是重重大山后的迷雾,可我要何时才能拨开,我在心里苦笑出声。
究竟是从何时起,我也开始这么留意他的情绪好坏了呢?难道我爱上他了吗?我摇头轻笑,从很小时我就懂得爱很可怕,而我这辈子也注定了不会爱上任何人。
就像他宠我,也不一定是因为爱。
南宫月的气息还残留在眼前,可下一秒我已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我缓缓闭上眼,不愿意认清这事实。
不愿相信我原来不过是个懦弱的女人,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南宫月此次回宫的理由并不牵强,孝文太后有她足够的理由,只“祖孙”二字就让南诺天连驳回的理由都没有,只好为南宫月摆坛设法。
“从前花那么多功夫在庙里做和尚,原来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冷笑着道,坐在妆镜前上妆,静跪在身后为我梳头,把长发在头顶綩成一个简
单的发髻,用玉钗固定。
“云湖公主说的不错,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静低声叹气,找了一副和玉钗同样款式的耳环帮我戴上。
我脸上笑容沉了沉,没有接话。
静看出我的沉默,笑着道:“公主怎么了?你从昨天起神色就不对,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我摇摇头,并没有把昨天南宫月潜进广濪宫的事说出来,“没什么。”我淡淡的道。
静不信的看着我,“公主说谎的时候脸上都摆着呢……心虚。”
“死丫头。”我低低斥了一句,从镜前站起身,“我只是在想冷珏,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见到过他了。”
静笑着道:“公主原来是担心这个呀!皇上好像把他另派出去使唤,冷大人昨天告诉奴婢要回公主一声的,奴婢给忘了。”
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没有改口,一直称冷大人。
我若有所思的道:“派差事?能有什么差事?”难道是监视着南宫月吗?我暗暗在心里猜测着,在一旁的鸾榻上坐下。
静低着头收拾桌上的钗环,一边道:“不知道这次雍王爷要住多久?”
“顶多不过半个月,南诺天是不会让他多住的。”我冷冷的道。
“可是过了这半个月,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静担忧的说着,语气里充满了捥惜,我转身看她一眼,已经明白了她话里意思,笑着道:“静,连你都看出皇上后悔当初没有杀了南宫月吗?那你觉得南宫月好还是皇上好?”
“奴婢只是觉得皇上昨天表现过于激动了些,听王公公说晚膳时皇上因为一道菜不合口胃就把桌子给推翻了,皇后娘娘也吓得不敢说话,至于他们俩谁好?奴婢觉得是雍王罢,他虽然不适合做皇上,可是看他对云湖公主的态度就知道一定是个好男人,可以托付终身的,而皇上嘛!皇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太霸道了,有时候让人很害怕。”她想了想道。
我轻笑,“连你都怕他吗?”我以为只有我一人怕呢?
“当然喽,皇上每次过来奴婢都好紧张,不过公主,昨天晚上……你还好罢?”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低下头,脸上笑容变得苦涩,冷冷的道:“挺好。”
我早已经习惯了,像昨晚那样的伤痛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已经将妆台收拾好,走过来道:“总之公主还是小心些好,不管云湖公主当初的威胁是真是假,防着点总归没坏处。”
我低着头一语不发,望着眼前发呆,如果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幻觉的话,那么云湖说的话正一点点应验着,南宫月回来了,变得邪恶又冰凉,单只想想就让我浑身发冷。
“公主,你没事罢?”静担忧的看着我的脸色,我摇摇头,“没事。”
南宫月的归来引起了朝中不小的动荡,一些开国功臣不免心中惴惴,别的不说,单只国丈大人就十分紧张,连日来往皇后宫中跑的次数越来越勤,我为了避免再见到南宫月,每日只在自己宫里待着,连宫宴都推掉不出席,懒懒的听着阿九回禀这些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冷珏的去向也已查明,他确实到了南宫月身边,皇上美其名约是照顾,但是大家心里清楚,这分明就是监视,掐着指头算算,他已经回来十几天了,应该快要走了。
“雍王回宫的这些天,每日都做些什么?”我漫不经心的问,庸怠的斜倚在榻上。
阿九道:“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除了皇上召见,每日都待在自己宫里,鲜少出门,倒是有一次去了留芳殿附近,可是没有进去。”
“哦?是吗?”我脸上露出些兴趣来,抬眸看着他,“只是在那附近转了转吗?”
“对,并没进去。”
我沉吟了半晌道:“那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他走?”
“皇上没有说,是雍王自己说法事已完成,明后天就要起程回太白山去。”他低着头回道,我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罢。”
阿九躬身退下,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听到雍王爷要走了,公主很高兴吗?”冷珏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站在门前,我抬眸看着他,明显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王爷已经启程了,所以我就回来了。”他倒是不避讳,直言道,躬身对我行了个礼,“见过公主。”
我明令禁止他叫我娘娘,于是他选择了跟静一样称呼我公主。
我轻笑着,垂眸不语,心里漠明的有种失落感。
冷珏走过来道:“公主,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说什么?”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直觉他这次回来后变得不一样了,似乎隐瞒着什么心事,“冷珏,你想要知道什么?”
“雍王爷这次回来,公主却病了。”他小声道。
我垂眸轻笑,这些日子我确实是称病不出门,可是我不明白冷珏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你觉得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吗?”
“好像故意躲着王爷。”他如实的道,直接的让我无言以对,干笑两声道:“随你怎么想罢!我真的是病了,一直想吐,胃口也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劳累的,总觉得食欲不震,也没有心思吃东西。
冷珏低下头不说话,想了半晌突然抬头看着我,“你……请太医来看过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一点小恙,不值得劳师动众。”
冷珏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我也懒得再问,翻身向里睡去,最近总是觉得困,好像总也睡不够。
冷珏默默的站在一旁守着我,我安心的睡去。
直到两个月后,我才知道自己不是病了,而是怀孕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宫中嫔妃相继过来请安问好,皇后娘娘也带着十二分的关切来看望,我笑着迎来送往,但心里却空落落的,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
第61章 帝王家的爱
南诺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很高兴,兴冲冲的过来看我。
“臣妾见过皇上。”我福身行礼,刚刚弯下身子就被他拦腰抱起,“倾城,你总算怀孕了。”
“皇上高兴吗?”我窝在他怀里问,不知不觉我对他的感觉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前这个穿龙袍的男人,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会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自然高兴,朕希望你生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他笑着道,抱着我在椅上坐下。
我脸上笑容沉了沉,似漫不经心的问:“皇上难道不希望我肚子里的是个儿子吗?”
“怎么?你希望是皇子吗?”他看着我的脸问。
我点点头,“对,臣妾喜欢儿子。”
他笑了笑,故意转开话题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孩子都两个月了才发现,这么久了,朕还以为你不会生育呢?”
我低下头不说话,无形中已产生隔阂,他看出我脸色的的变化,笑着道:“你最近一直在宫里闷着,想不想出宫走走?”
“出宫?”我大惊,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大胆的建议。
“好啊!”我本能的说出这两个字,心里想出宫散心的念头可想而知,他笑了笑,命人帮我取来便装换上,自己也换了身衣服,只带了冷珏和十个便装侍卫,轻装简骑。
想一想,我似乎已经待在宫里很久了,如果不是知道外面还有个更大的天下,我会以为这后宫便是我的整个世界。
颠簸的马车里,我将身子靠在他身上,“皇上,我们这是去哪里?”
“带你去个地方。”他简短的道,轻轻在我背上拍着,这动作让我想起了死去的母亲,,窝在他怀里落下泪来。
“倾城,你怎么了?”他察觉出我的异样,低下头询问,我悄悄擦掉脸上的泪,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他笑了笑,“是因为怀孕吗?”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我从没想过会有他的孩子,至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我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朕也觉得有些奇怪。”他笑着道,表情若有所思。
我想,他大概是跟我一样,没有做好接受彼此的心理准备,突然间被孩子拉近了距离,才发现自己心里一直期许着这样的结果,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皇上,如果我生了皇子你会不高兴吗?”我看着他道。
南诺天有意怔愣,随即笑着道:“当然不会。”
我淡淡笑着,没有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马车跑了近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枫叶美不胜收,我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大山吸气,感觉好惬意,从没有这么轻松过。
“喜欢这里吗?”他站在我身后问。
“喜欢。
“不觉得熟悉吗?”他再问,我不觉睁开了眼,转身看着他道:“难道我来过?”
他笑笑不说话,拉着我的手向山上走去,冷珏等留在山脚下。
上了山,我才知道他说的熟悉是指什么?八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告诉我,你是属于我的女人。
走进黑暗的山洞,早已没了从前光景,石壁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想必很早以前这里就被他封死了。
走在古老的石室里,似乎就能想像一个男人坐在那里谋划江山的场面。
“为什么带我来这。”我问,慢慢往里走着。
他拿着火把,一路点亮墙上火盆,“至从你走后,这里就再也没人来过。”他笑着道,避而不谈我的问题。
我停下不前,转身看着他,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冰蓝色的眸子亦不再像往日冰冷,这是我认识的南诺天吗?我在心里问。
默默的跟着他往前走,从前的回忆已经一点点涌上心头。
他带我来到一个石室,点亮墙上火把,里面的陈沉一一显露出来,这就是从前我称之为宫殿的地方,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经过时间的遗忘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站在冰凉的石地上,好像时空转换般回到八年前,他穿着宽大的黑袍坐在椅上,我是他手中禁囚。
他说,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
我说,我一定要活着。
可是不管从前怎么样,我都想像不到八年后的今天会是这样一个场景,我真的变成了他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一起回到这个地方,而八年前的一切都变了,南宫月已经彻底的从我生命中抽离,而南诺天似乎并不诧异,他看着我,平静的表情仿佛在说,鸠占鹊巢,早晚会有这一天。
“你知道八年前我为什么不杀你吗?”他问,将手里的火把扔到火盆里。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盆子里残留的灯油燃起熊熊烈火,“因为我串好了珠子吗?”
他轻笑,“自然不是。”
“那是……因为冷珏给我求情吗?”
他摇摇头,“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我转身看着他,他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轮廓分明,是我从没有见过的表情,温和的一点都不像他。
我在心里叹息着,排斥着,如果他再这样对我好,我会爱上他。
他轻笑,将我揽进怀里,“因为你的眼神,还有你的泪水。”
我想像着我在他面前哭的样子,一定很丑。
“很多年以前,我也那样求过一个人,让他给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可是他没有,他理都不理,最终让母亲抱憾离去,那时的我也很无助,所以知道一个人无助时的苦。”他喃喃说着,像是说着旁人的往事,脸上没有一点伤痛神情,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在痛着,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我知道他在说的是自己的事情,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他的母亲被人陷害至死,可是没想到他会亲口对我提起这件事。
“那年看到你的眼泪,还有你拼命想活的样子,让我想到了自己当年的无助……”
“所以皇上就心软了,要饶我一命是吗?”我抢过他的话道,抬头看着他。
他笑笑不说话,将我抱得更紧。
“那时候我想的更多的是,你长大了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
“那现在让你失望了吗?”我看着他的脸道。
他笑着摇摇头,“不,跟我心里想的如出一辙,除了你的心。”
“我的心?”我有些疑惑。
“对,我看不到你的心。”他有些疼痛的眸光让我心中抽紧,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因为这个而伤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他可有可无的宠妾。
我将头靠进他怀里,“我是皇上的女人。”
一直以来,他要的不就是这句话吗?我在心里想着,而他却摇摇头,表情显得有些落漠,“你是皇上的女人,而我要让你做南诺天的女人。”
我仰头看着他,“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现在的皇上是南诺天,但南诺天不可能一直是皇上。”他脸上认真的表情让我哑然,竟说不出话来,浓浓苦涩蔓延心头,“南诺天,为什么你这些话从前一直不告诉我?”
“现在说晚了吗?”他笑着道,用手捧着我的脸在额上亲了一下,“你知道吗?你是当之不愧的冷美人儿,后宫那么多女人,但你从不跟我邀宠,让我觉得你这里一点都不在乎我,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了孩子了,你再也跑不掉了。”他用手指指我的心脏的位置。
我破涕为笑,笑得有些苦涩,。
“倾城,你怎么了?”他担心的问,我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幸福来得太快,让人无所适从。”
我低下头,躲开他探究的目光。
他低着头看了我良久,终于不再说什么。
我们在山洞里待到天黑才下山,冷珏他们早已等得焦急,看到人影忙迎过来道:“皇上总算出来了,天黑了,我们快走罢,得在子时之前赶回宫中呢!”
南诺天冷冷的嗯了一声,扶着我上了马车,冷珏并三名禁军骑着高头大马前后护送,往京城方向赶。
我跑了一天累极了,回去的路上就躺在他怀里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在了床上。
“静。”我朝外唤了一声。
静端着热水走进来道:“公主醒了吗?”
“什么时辰了?”我问,从床上坐起身子,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了。
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我有些自责,昨天难得的好时光应该好好说说话的,可我却睡着了,不知他有没有失望。
“快用午膳了,皇上吩咐不让打扰公主休息,所以奴婢就不敢进来叫公主起床?”静道,过来把帐幔左右撩起,眼前顿时亮堂了许多,我抬手挡了一些光线,“他昨天晚上睡在这儿吗?”
“他?”静一时怔住,想了半晌才明白我指的是谁,笑着道:“皇上昨天晚上不在这儿睡,去了中宫殿。”
我淡淡哦了一声,脸色已不觉沉了下来,漠明有种失落感,难道帝王家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吗?前一秒钟还跟我山盟海誓,下一秒就要到别的女人床上寻欢作乐。
”
第62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静看出我情绪的转变,笑着道:“皇后娘娘说身子不适,连夜请了太医,所以皇上才过瞧了瞧,大概是皇后难缠,所以就留在了那里,王公公还特地来通知奴婢说如果公主醒了,就让公主先睡,不要等皇上。”
我冷冷一笑,掀了被子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后边的话是你自己加的罢?”
“公主……”她怯懦的看着我,想要过来帮我穿鞋,我已经自己穿好站起身。我不说话,起身走到桌旁,用滴了香油花汁的热水洗了脸,才笑着道:“王公公跟你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互相欺瞒主子了吗?“
“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慢慢挪过来。
我在妆镜前坐下,拿起桌子上桃木梳头,她默默的接过我的梳子,仔细的梳理着我长及腰的秀发,“公主……王公公虽然没跟奴婢好到那份上,可是至少他现在已经不为皇后娘娘所用了。”
我冷笑着不说话,她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公主不要生气了嘛!”
她一脸的可怜相,让我忍俊不禁,笑道:“好了好了,说点有用的罢。”
她见我笑了,立刻变得活泼起来,笑着道:“是,其实最近宫中还算太平,皇后娘娘最近只跟梅婕妤走得近些,而梅婕妤也因为孩子快要临盆了越发的恃宠而娇,一天到晚要这要那,宫里的嫔妃们也会见风使舵,纷纷过去请安问好,皇后娘娘可能就是被这个气病的。”
我轻笑的道:“皇后娘娘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皇后娘娘表面上自然还是温和的,对谁都一副笑脸,但是别人看不出还可,奴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皇后娘娘恨不得亲手把梅婕妤掐死。”
“也是,那样一个骄傲的女人,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还不被认可,现在一个地位远不如她的人突然仗着怀孕爬到她头上了,她自然不服。”我笑着道,漫不经心的在首饰盒里拨弄着那些饰品。
看到盒子最底层躺着的檀木钗,我突然不说话了,连笑容也消失。
送我这支钗的人现在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她临走之前用瞪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发誓,要让我生不如死,让我付出双倍的代价。
她一定在睡梦中也在诅咒着我,我在心里想着,不觉笑了,浓浓的苦涩蔓延心底。
静低头看一眼我手里的钗,放下梳子道:“公主还在想着月瑶公主呢?听说月瑶公主在北齐很受大家喜欢,就连皇后娘娘都对她赞不绝口。”
我笑笑不说话,良久才道:“那太子呢?太子喜欢她吗?”
静想了想,迟疑的道:“太子喜不喜欢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奴婢听说我们的齐太子也是位中看不中用的,老实的紧。”说着就叹了口气,我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笑着道:“你叹什么气?”
“太子不中用,太子妃却左右逢圆,公主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摇摇头,冷漠的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北齐已经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静对着我叹气,“公主还是嘴硬,听说皇上已经快要不行了,总归不过这个把月的事,北齐朝中也不十分稳定,对太子的争议也很大,如果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造反的话,那咱们北齐可就要大乱了。”
我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在头上比划着各种钗环,静无耐的住了口,从我手里夺下一支金步摇簪在我鬓边,“好了,午膳今天公主想吃什么?”
“随便。”我无所谓的道,冷冷的站起身。
静从衣柜里找了套宫装给我换上,扶着我向膳阁走去。
吃了饭,歇了片刻我便让人备轿。
“公主要去哪?外面云遮雾罩像是要下雨呢!”静抬头看看天道,有些担忧。
我用手撑在榻上,也不睁眸,只道:“去中宫殿。”
静会了会意,转身下去吩咐,我在她身后睁开眼,转身看了看角落那人,笑着道:“躲在那里干什么?”
“怕扰了公主静休。”冷珏无声无息的从帘后出来,站在离我三尺开外的地方。
我抬头看他一眼,不知不觉间,他似乎瘦了,原本饱满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坐下罢,现在没人。”我道,从榻上撑起身子。
他笑了笑,并不坐下,“谢公主关心。”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我轻笑道,探究的看着他的脸,直觉告诉
我他有心事,从南宫月回京时他被派去监视了半个月之后再回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总在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身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替我疼惜。
难道南宫月这期间做了什么事吗?我本能的想着,抽回目光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你跟我之间变得好生份,冷珏,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公主没有做错。”
“那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目光。”我抬眸看着他,恰巧看到他低头的动作,不禁轻笑道:“你总是在回避我的目光,分明是做贼心虚,可奇怪的是……冷珏,你让我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贼,是我做贼心虚,而不是你。”
对,他这些天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他躲避着我,但好像是在躲避我犯下的错,他目光疼惜,好像是在疼惜我为什么会那么傻,犯下那样的错,可是……
我究竟做了什么呢?
“冷珏,你有什么心事吗?”
他摇摇头否认,“没有,可能是公主的错觉。”
一句错觉让我笑了,讽刺的看着他道:“冷珏,我们彼此之间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我的性格你也应该了解,如果不是有九层以上的把握,我是不会开口问的。”
他苦笑,“那……让公主有九层把握的事是什么?”
“是你有心事。”我转身看着他,他低着头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内侍官服,懦弱的样子突然让我觉得心疼,悔……
“冷珏,我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我慌忙收回目光,转开话题。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转身避开他的目光,勉强挤了一抹笑,“没有什么,轿子应该备好了罢,你去看看,催他们快点。”
他看出我明显在闪躲着什么,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很熟悉能引起我这样反应的原由,苦笑着道:“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冷珏,不要说。”我痛苦的摇头,乞求他住口,可是他却接着道:“你越是这样,反而越让我觉得痛苦,不如你把我当成正常人好吗?让我们大家都忘掉从前的不快乐。”
那件事发之后,我绝口不提它,我以为不提就可以让大家都忽略掉,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错了,原来我一直的逃避与不面对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痛苦,可我却浑然不觉。
“冷珏,对不起。”
“是我自己的选择。”他目光有些闪躲,深深低下头。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如果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赎罪好吗?”
他冷冷的摇头,一语不发。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叹口气道:“等你什么时候想到,就什么时候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做到。”
我说完便转身出了殿,他并没跟过来。
静已经跟着轿子等在门口,见我出来,忙迎过来,“公主小心。”
她扶着我上了轿,吩咐轿子往中宫殿去。
午后宫里鲜少有人出来走动,只几个宫女时不时的从轿边穿行而过,都恭敬的站在一旁行礼,我坐在轿子里,身子颠簸的同时脑子里却异常清醒。
有些命运是我一辈子都逃不过的,比如结婚生子。
我以为自己不会爱上南诺天,可最终却敌不过他狂妄又霸道的爱,还有我内心的空虚,我以为就算我生了孩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不尽然,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里变了。
手指不自觉的摸上小腹,才两个多月的身孕,我的小肚子依然平坦着,但只要一想到里面住着我跟南诺天的孩子,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划过心头,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一但怀了那人的孩子,就都变了。我们已经从原来的毫不相干变为了亲人因为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到了公主。”静在外面道,吩咐人落轿,撩了帘子过来扶我,我扶着她的手腕下了轿,抬头看见站在那里的丫鬟,她走过来,笑着道:“贵妃娘娘怎么来了,我家娘娘早上还念叨着要去瞧你呢,只是昨日受了风寒,一时起不了身。”
“本宫也是昨天才听说皇后娘娘病了,特来看看。”我笑着道,款身进了门。
前头,已经有人通知了皇后,我刚进门就见她病恹恹的倚在榻上,撑起身子道:“你现在怀孕了怎么还能来回跑,小心累着,杏儿,看茶。”
先才说话的那宫女忙笑吟吟退下去,端了杯香茶递过来。
我在椅上坐了,笑着道:“皇后娘娘身子好些了吗?”
“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想瑶瑶,你知道我只有她那么一个孩子。”她低着头道,说着便要落泪,我忙递了帕子过去,“可怜天下父母心,月瑶如果知道娘娘这么为她,她该后悔之前所做的,让娘娘操心了。”
第63章 节哀
皇后摇摇头,“有哪个娘会真心跟女儿过不去呢?我不怪她,只怪那冷珏太可恶,知道瑶瑶年少不懂事就勾引她,说起来也怨我,没有管得住这孩子。”
提到冷珏,我的脸色不由的冷了半分,笑着道:“冷珏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做为一个男人……皇后娘娘也该消气了。”
我湮了下半句话没说,但相信她已懂。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才道:“倾城,听说你跟他的关系不错,你怨本宫吗?本宫这次是生气了,所以才会对他罚的那么重。”
“我与冷珏虽好,但也轮不到臣妾生气,只是可怜了瑶瑶,走时恨得咬牙切齿,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臣妾,看来她这次是真的伤了。”
皇后娘娘低下头微笑,笑得有些凄凉,“你当初帮她,就不应该,本宫如果早知道是你帮月瑶逃出宫的,怎么也会给你留三分薄面。”
“皇后娘娘这样说,臣妾真是无地自容了。”
“月瑶她是个孩子,一时认准了谁就不会变心,但本宫听说她现在在那边也过得很好,所以也放心了,只等着将来你们给皇上生下皇子,本宫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哪里的话,皇后娘娘还没给皇上生下太子呢?怎么就说起去不去的这种话了。”我沉下脸嗔怪的道。
她笑笑,“你是不知道,这几年越发觉得身子大不如前了,行动就觉得累,现在月瑶也有了好归宿,我再也没有别的奢望了,说什么太子,皇上根本不翻牌子,哪里去得太子。”她落漠的看着手指。
听到这话,我不免吓了一跳,眼下宫人还在,皇后却说这样的话,于是笑着打破尴尬道:“怎么会?皇后娘娘说笑了,皇上对娘娘还是很关心的,昨日听说病了,连夜就赶了回来。”
闻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对了,昨天你跟皇上出宫去了哪?”
我自知失言,只好笑着道:“只是在宫里太闷了,皇上说要出去散散心,臣妾就陪着去了,也没有去哪,只在行宫附近转了转就回来了。”
“说到行宫,本宫觉得自己该去那里静养一段才行,等你们都生了孩子,本宫就收拾东西住过去。”她黯然伤神的道,眉头紧拧着,我一时不知接什么话才好,只好讪讪的不说话,她自己静了片刻,抬起头道:“倾城,本宫希望你能为皇上生下皇子。”
“生男生女,臣妾怎么能知道呢?”我笑着道,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看着那边新开的盆景道:“那盆是什么花,开得倒好。”
皇后娘娘理都不理我的话,执意说道:“倾城,你的孩子好歹尊贵些,那梅婕妤……不是本宫说她坏话,一个将军莽夫的女儿,真正也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刚刚得了宠就作威作福,仗着怀孕要这要那,让嫔妃们意见很大,每天都来这里吵得我不得清闲,在宫里人缘不好呢。”
说着便叹起气来,我笑着安慰道:“那些闹意见的人也是没眼色,眼看着快要生了,理让她些也是应该的。”
皇后娘娘脸色变了变,冷笑道:“倒不只是她们嫌弃,连本宫都觉得累了,她若好点,又哪能连累到我。”
被她这一说,我脸上讪讪的,只得笑着道:“那是……”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倾城,本宫跟你说这些话是把你当自己人。”
“臣妾知道。”
“本宫是皇后,担负着统领后宫的责任,只有把后宫里事情处理好,皇上才能一心一意为江山着想,所以,本宫并不是容不下那一个婕妤,只是……如果那梅婕妤真的生了皇子,以后还有她得意的时候,这后宫更不得安宁,你说是吗?”
“是,还是皇后娘娘看得高远,想的周到。”我顺着她的话说。
她笑了笑,撑起身道:“都说你是最聪明会周旋的,果然不假。”
这话半讽半赞,我不好接话,只是干笑,她转头看着我道:“人说量大福大,贵妃娘娘心胸这么宽大,将来一定是有福之人。”
“臣妾哪里比得过皇后娘娘气量。”我谦卑的道,她冷笑着,终于不耐烦的挥挥手,脸转向别处,“行了,本宫累了,你回去罢。”
转眼间她已放下所有客套,冷冷的轰人,我只好讪讪的起身告退,杏儿将我送出门外,笑着道:“人家都说娘娘是最聪明的人,皇后娘娘好话说了
一大车,怎么娘娘还这么无动于衷呢?”
我转身看着她,这丫头生的一副单凤眼,眼神锐利逼人,透着灵性,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本宫不都一一回答了吗?难道还有什么弦外之音遗漏了吗?”我故作不知的道,深深盯着她的脸,她目光闪了闪,低下头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多嘴了。”
我冷笑不说话,转身上了轿。
“起轿回宫。”静在一旁高声道,笑着对杏儿福了福身,算是别过。
我坐在轿子里,想着刚才皇后娘娘的话,她分明是想要拉拢我,梅婕妤这颗毒瘤从前只是长在她心上,现在已经长到了她眼前,碍着了视线,不除不行,却又不愿意自己动手,今天她言里言外分明就是在教唆我来下这个手,好一个歹毒的女人!我在心里冷笑。
回到广濪宫,殿里宫人见我冷着脸进来,都默默的退出门外,静低着头跟进来道:“公主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小心肚子里孩子。”
怀孕以来,静是最高兴的一个,她说或许孩子可以让我忘掉往日仇恨,所以心心念念的盼着孩子快点出世,她好帮我照看。
我回身在椅上坐下,疲惫的捏着额角,“当初好像就不该与皇后娘娘联手。”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公主怎么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她笑着道,走到身后帮我揉肩,“是不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她让好像有意让我帮她拿掉梅婕妤这颗眼中钉。”我说,仰起头,听到颈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我舒适的叹口气,接着道:“当初就不该跟她有瓜葛,我真怕这次得罪了她,下一次她会存心跟我过不去。”
“公主就算这次帮了她,皇后娘娘除了这个,接下来就是公主你了,她可不像月瑶公主那样真心待人。”
“我当然知道这个,所以才会那么装傻,况且……”我犹豫的住了口,若有所思。
静低头看看我道:“况且什么?”
“我下不了手。”我苦笑着道,习惯性的摸上小腹,“如果当初报复云湖时我就怀孕的话,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我现在终于知道女人体内母性的巨大,有了孩子,我还拼什么?报什么仇呢?能跟孩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静欣慰的看着我,“公主能这么想就好了,放下心中的仇恨,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何况现在皇上对公主还算不错,唉……如果小姐在天上可以看到公主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高兴。”她想起往事,忍不住叹气。
我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笑着道:“娘最高兴的是看到你结婚生子。”
“公主,你又来了。”她不满的撅起嘴,赌气走到一旁,“奴婢现在就只有公主一个亲人,如果公主要赶我走,那奴婢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你不是还有家人吗?”我记得静是有父母兄弟的,小时曾见她凑银子往家里带,只是已经很久都没听她再提起过了。
静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失落,苦笑着道:“他们早就不要我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钱给家里带。”她说得直接,我心头一痛,起身将她抱进怀里,“前几年是我连累了你。”
凡把女儿送去给人家做丫鬟的,哪个不是为了生计,但可恨的是静的家人竟然这样现实。
她摇着头不说话,眼泪滚落下来。
几天后,北齐传来噩耗,齐王因病崩逝,龙奴宾天,齐太子由众臣护卫着顺利登基,自封靖王,太子妃册为后,随书一起带来的还有那人临终时留给我的一个盒子,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是他临死前吩咐亲信誓死守卫送到南秦亲手交给我的。
我看着那个盒子,有些诧异,他怎么会想起我?他不是早就把我忘了吗?
我呆呆的望着那个盒子,也不说话,低着头吃吃笑着,静担忧的看着我,“公主…”
“死得好。”良久,我才笑着道,脸上找不到半点喜悦,有的只是凄凉。
静怯懦的看着我。我笑得苍白无力。
我与那人彼此恨着、挣扎着这么多年,现在他终于死了,我应该高兴啊!娘在天上终于可以有人陪了,不再孤单了,可是为什么我这么难过呢?好像从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空戏,演完了,却没有任何意义。
“公主,请节哀。”
我笑得更大声,讽刺的道:“哀?哀什么?我一点都不哀,我高兴还来不及,那个残暴昏庸的男人终于死了。”
“公主,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公主要小心自己身子。”她安慰的道,将参茶放到桌子上,悄悄退下。
第64章 小皇子
更漏三遍,宫里寂静无声,大家都睡去了,我手搁在冰凉的檀木盒子上,凉意一点点渗透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冷过,绝望过,伤心过……似乎是白活了一场,他死了,带走了所有的恨,也带走了我活着的意义。
十多年前,亲眼看到母亲在那人面前死去,他绝然看着她去,没有任何表情,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痛苦万分,我小小年纪就懂得仇恨,全是拜他所赐,八年前,我被孝太后钦点远嫁,他未置一词,出嫁前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让我走,七年前,睿王颠覆南秦,我沦为阶下囚被封贱妃,他依然不置一词,来书恭贺另一个女儿荣登后位,母仪天下。
这样一个狠心的父亲,我为什么要为你伤心?我一点都不。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滚落下来。
空气里,一阵熟悉的龙涏香伴着他的气息靠近过来,他手扶上我的肩,“倾城,不要难过。”
南诺天低沉的嗓音道,将我拉进他怀里。
我背抵着他温暖的身子,笑着道:“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看你在哭就没有进来。”
我垂眸笑了,用帕子拭泪,“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他的手慢慢在我身上抚摸着,微微一笑道:“可你总是能很快就发现我来了,像是心灵感应一样。”
我笑笑不说话,他用手指抬起我的头,“倾城,我们这是心灵感应吗?”
“不是。”我仰头看着他,他冰蓝的眸子和脸上疤痕已经在我心上烙下了印,熟悉到再也抹不去,“是因为皇上身上熏着旁人不能用的龙涏香。”
“哦?是吗?看来朕以后要换种香了。”他笑着道,弯腰将我抱起来,“你又不听话了,我不是说过要按时吃饭睡觉吗?”
他宠溺的口吻让我心头一酸,已经止了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我将头偎进他怀里,“别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是为了孩子。”他学着我的口吻道,轻轻将我放到床上,“倾城,你很怕爱上我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闪躲着低下头,“我怕受伤害。”
“我答应永远都不伤害你。”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我发笑,苦涩的道:“未来的事很难预料,谁能想得到我们以后会怎样?南诺天,就像对待一个
平常的妃子一样对我就好,不要再对我承诺什么?”
“为什么?”他问,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
“我怕爱上你。”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他执意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你再说一遍是为了什么?”
望着他冰蓝色的眸子,我的心在这一刻是酸涩的,再也撒不了谎,“我怕伤害你。”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冰蓝色的眸子里情绪变幻莫测,最后笑道:“只要你永远都不离开我,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我哭着扑进他怀里,“你明知道我是个坏女人吗?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的,你对所有人都说自己是坏女人,也确实做了一些“狠毒”的事,可其实,你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女人,最需要人来照顾。”他翻身压上来在我耳边低喃,略微粗糙的大手从领口伸进衣下。
“你信誓旦旦恨了齐王十几年,到头来还是为他伤心落泪不是吗?”
我摇着头苦笑,无从反驳,伸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别这样,会伤到孩子。”
“放心,我只是想爱抚你。”他拿开我的手,继续自己的动作,我的身子在他手下慢慢变得燥热起来。
“他留给你什么?让你哭得这么伤心?”他漫不经心问道,声线已变得黯哑,连呼吸都微微颤抖着,我神情怔了怔,咽下口中饥渴,避重就轻的道:“没什么,只是一些东西。”
“我以为是你娘的遗物。”他将嘴唇帖过来,咬着我的耳垂,“或许这样也好,十几年的心结打开了,你以后就不用再背负着仇恨活得那么累,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八岁,可你眼中的仇恨让人害怕,又怜惜。”他喃喃的在我耳边道,我轻笑不说话,心内涩苦,犹如钝器划开从前伤口,记忆中的痛苦复又重演,只是添了几分悔意,让人痛苦不堪。
“不要再说了。”我痛苦的闭上眼。
他停了手下动作,将脸埋进我颈窝,贪婪的吸着我身体散发的香甜滋味,
“宝贝别哭,等再过几个月孩子出世你就不会孤单了……”
我在心里苦笑,说不出话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就有了这种默契,他总是能猜透我最心底的思绪,安慰的话像是暖流淌过我心涧,温暖的同时更带来伤感,我伤的是我已离初衷越来越远,越是幸福,就越让人恐惧。
可无论如何,让我不能忽略的是,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安抚。
他用熟练的技巧挑起我体内热火,我仰起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不要这样,还有孩子。”
“我没说要你。”他笑着道,邪恶将手移到我大腿内侧。
“可是……”
他低下头,用唇舌堵住我的口,“嘘,不要说话!”
广濪宫顶上是难得的月色,帐下缱绻笑意,是他们难得的温情,真情……然而,幸福的背后是什么?无人得知,所以我惶恐,承受着他给我的快乐无法平静,身子好像已经着了他的魔,随着他的挑弄渐渐生出狂喜,无法遏止……
我想我总有一天会死在他身下,不是为爱,就是为情,亦或是为这极致时所产生的快感而死。
从那以后,我就将那个檀木盒子锁起来,放到只有我一人知道的地方,没人知道那个被我恨了一辈子的人究竟留给了我什么?只是知道我渐渐开口称那人为父皇。
父皇,他终究是我爹。
无论娘如何失望,我如何失望,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些道理都是从怀孕后才开始渐渐明白的,我觉得晚了,可是静说刚刚好。
这件事后两个月,梅婕妤果然负了众人所望,也破灭了皇后娘娘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诞下一位皇子,皇上赐名嘉光。
有了小皇子,梅婕妤一下子趾高气昂起来,连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委婉的退回了皇后娘娘安排的乳娘,自己从家里找了信得过的人带进宫来,一心一意照看着嘉光殿下。
那时,我已身怀五个月身孕,被静掺扶着去福瑞宫道喜,梅婕妤产子不到一个月,正坐月子,额上缠了避邪的红稠,我笑吟吟走进去,“恭喜恭喜,婕妤娘娘为皇室产下小皇子,普天同庆,万民同贺。”
“贵妃娘娘来了。”她撑着坐起身,吩咐一旁宫人看茶看座。
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道:“别忙活了,我不渴,你气色看起来不错。”
“您也是啊贵妃娘娘,您都五个月的身孕了还是这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变化,还是美得令人羡慕。”
“真正令人羡慕的是你啊,婕妤娘娘果真不负众望产下小皇子。”我笑着道,她却苦笑着垂了眸,显得并不高兴,“一朝得了宠,还不定招多少人嫉妒呢?”
闻言,我脸上笑意微沉,笑着道:“怎么会呢?众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斜眸看我一眼,冷笑着不说话。
“小皇子在哪,本宫想看看。”我笑着打破尴尬,在房间里四下张望,
梅婕妤哦一声,这才吩咐宫人去把小皇子抱过来。
无论心里怎么嫌弃她娘,但是看到可爱天真的孩子我就再也恨不起来,不管再怎么样,她都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我从宫人手里接过小皇子,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小小的,窝在我怀里睁着庸懒的眼睛看着我,身上散发淡淡的奶香味。
“真可爱。”我怜爱的看着它。
“不用羡慕,你很快也会做母亲。”她笑着道,温和的看着孩子,脸上有一种属于母性的慈爱,是我从没有见过的。
“不过再可爱也没用,皇上好像不喜欢这孩子。”她苦笑着道,神情突然变得落漠起来,我话到嘴边,讪讪的收回,笑着道:“怎么会?婕妤娘娘多想了。”
“贵妃娘娘,臣妾对你一点不隐瞒,这孩子出生至今,皇上只来看过一次,可是对贵妃娘娘,皇上可是天天去探望。”她话里带着浓浓的酸意,我不置可否,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南诺天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不知是因为孩子本身,还是因为孩子才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毫无保留的对我好,让我很苦恼。
我怕自己没有定力可以再无动于衷下去。
我讪讪的不说话,抱着孩子逗了一会便还给宫人,笑着告辞,梅婕妤躺在床上并不起身,吩咐宫人送出来,我婉言拒绝了,带着静出了福瑞宫。
“皇后娘娘虽讨厌,可她说的话不错,这位梅婕妤生了孩子后越发嚣张了,当面就敢抱怨,以后还了得。”一出门,静就愤愤不平的道。
我淡淡笑着,不说话。
“公主,你怎么没一点反应?”她急道,看着我冷漠的态度不能理解。
“大家都是女人,何况她生的是南诺天的孩子。”我笑着道,脸上表情平静异常,连一个女人该有的嫉妒都没有。
第65章 听话
静不信的摇头,“公主,这么久以来,难道你对皇上的一往情深还是无动于衷吗?”
我苦笑着不说话,默默低着头走路,天渐凉了,今天出来我只穿了件夹棉宫装,并没穿裘衣,初冬冷风灌进领口难免觉得冷些,我加快了脚步走着,静紧跟上来,“公主……你倒是说话呀!难道你还在想着孝文太后的嘱托吗?”
闻言,我猝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静,你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她意识到失言,连忙捂了口,低下头道:“奴婢没忘,奴婢一时口快。”
“以后再不许提。”我冷冷的说完,转身离去。
薇静欲言又止,痛苦的看着我离去。
刚回到广濪宫就看到阿九坐在那里等我,见我进来,忙起身请安,“娘娘。”
“让你办的事如何?找到人了吗?”我问,在椅上坐下,跌进了十一月,殿里就生起了火盆,里面散着散碎檀香,一进来就能闻到浓厚的香味。
“已经找了静姑娘的家人,但是父母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哥哥和嫂子键在,所以奴才就按娘娘的吩咐把银子交给他们。”
我听后不语,良久才道:“他们有没有问起你是谁?”
“奴才说是静姑娘的朋友。”
“那他们有没有问起静的情况,你是怎么说的?”
“奴才不敢多说,只是告诉他们静姑娘一切安好,请他们不要担心。”
我满意的点点头,笑着道:“很好,这半个月来一路上你辛苦了,下去歇着罢。”
“奴才告退。”他躬身退下,我仰身靠到身后织金锦靠上叹息出声,我能为她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转身看看空旷的大殿,宫人们早已退到门外,此时,偌大殿里只有我一人,我坐在这里,闻着浓郁的檀香味,突然想到了南诺天。我肚子里孩子的爹。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喜欢檀香了呢?
我自嘲的笑笑,抬眼却看到冷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
“怎么不进来?”我道,收了脸上笑意,最近他总是怪怪的,时常盯着我肚子出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低着头走进来,站到我面前。
“天冷了,我让人帮你做了入冬的棉衣,还有两件披风,你总往外跑,应该有御寒的衣物,这两天应该就会做好。”我笑着道,看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宫装,不禁皱了眉,虽然表面上他是我宫里的人,但也时常跑出宫帮南诺天办些事情,我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想必是今天刚回来。
至于他出宫做了什么?我从不过问。
“谢谢公主。”他恭身行了个礼,对我依然客气。
我脸上笑容讪讪的,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得干坐着,他沉默了半天突然道:“公主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还好。”我笑着道。
“我在宫外看到这个挺好,就给公主带了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过来,我打开看看,不觉笑了,是一把制作精美的银妆刀,上面系着五彩璎珞。
“你从哪里买的?这个东西好像南秦没有。”我笑着道,脸上不动声色。
“北齐。”他道,目光没有一丝闪躲。
我脸上笑容慢慢化为冰冷,将妆刀放到桌子上,站起身道:“冷珏,你有心事吗?”
“公主想问什么?”
“你带回这把银妆刀,是想要告诉我你去了北齐对吗?你去那里做什么了?”我走到他面前,冷冷看着他的脸,这个我从前一直觉得愧对于他的男人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似乎对我有了某种别的情绪,我能从他看我的眼神中感觉到失望。
“执行任务。”他简洁的道。
“什么任务?”
“公主没必要知道。”
“可你明明就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如果不……为什么还送银妆刀暴露自己,你明知道那不是南秦的东西,我一定可以察觉得到的。”我咄咄逼人的看着他,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我的心有些痛。
“公主心里明白,为什么还要问。”
“我不明白,想要听你亲口说。”我再向前靠近半分,将他逼得无路可退,“我想皇上一定不知道你带了银妆刀给我?他只是让你跟着阿九,看看他回北齐做什么?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不是皇上的忠仆吗?”我冷笑的道,眸子里充满讽刺。
我知道南诺天从没有相信过我,即便是我怀了他的孩子,可我并不怪他,他身为一代帝王的天性如此,这与爱无关。
他可以爱我,可同时爱着他的江山。
冷珏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敢看我。
“你说话呀!”我转头看着他,突然仰身笑了,“如果皇上知道自己信任的人会出卖他,你说他会怎么样?”
他低着头不说话。
“会杀了你吗?”我问,语调平静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谈天气,而不是在说人的生死。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了口,仍旧不看我。
我冷笑着,转身到榻上坐下,“冷珏,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么不信任,但我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恨我?”
自从知道我的怀孕的消息后,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沉默又冰冷,难得对我说话也只是不屑的口吻。
“你究竟是怎么了?”我痛苦的看着他,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淡漠的笑道:“我不过是个奴才,公主没有对不起我。“
“你骗人,你分明就是在怨我。”当一个人怨恨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不同的,虽然他极力否认,可我知道一定错不了,我相信我的直觉。
他苦笑着低下头,不置可否。
我与他对峙半晌,终于不再说什么,揉着发疼的额角道:“你下去罢,谢谢你送我妆刀。”
他对我行了个礼,躬身退下。
我闭上眼,觉得累极了,最近总是无缘无故的觉得累,可能是因为肚子里孩子越来越大,稍微劳累些就觉得吃不消。
晚上,静特地吩咐御膳房做了滋补的燕窝粥,我没食欲,吃几口就放下了,别人怀孕害喜害的厉害,我倒没觉得怎么样,只是……觉得无趣。
南诺天已替我挡了所有的危害,赐贵妃之位,将我牢牢的锁在广濪宫这片天地里,没人敢来打扰,让我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静等着临盆。
我也不再去理会那些个嫔妃之间的争斗,我已经不用再争什么了,可是……当所有东西都得到的时候,又未免有些失落。
“皇上特地交待奴婢要看着公主多吃点,你就吃这么点怎么成?皇上知道了要怪罪的。”静重新将碗端起来。
我笑着推开,“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最近静每每提起南诺天,都是用友善的口吻,这很可怕。她是我的宫女,可是却开始替南诺天说话,帮着他劝我,劝我真心对他,这分明就是倒戈了嘛!我抬头看着她,“静,皇上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听他的?”
“他是皇上嘛!”
“我还是你主子呢?”我笑着道,撑着腰站起身,静放了碗过来扶我,“你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任性妄为,奴才要是听你的,那公主现在还不得瘦的飞起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笑着道,抬头看着门前身影,脸上笑容渐渐褪去,我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静也福了福身。
南诺天不看我,缓声道:“你们下去罢。”
静担忧的看我一眼,带着宫人退下。
“怎么不吃饭?”他走过来,将我重新扶到桌旁坐下。
“我吃了啊!”我目光躲闪的道,他笑一声,伸手摸摸碗沿,还热着,于是端起来道:“一碗粥还是一碗,你吃了几口?”
我尴尬的笑笑,无言以对,低着头不说话。
他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亲手喂给我,“听话,把粥吃了。”
“皇上,我真的吃不下。”我为难的道,抬头看见他坚决的表情,我便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好认命的吃了一口,他低头再盛一勺,递到我嘴边,我叹口气,就这样听话的吃着他喂的粥,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来。
他搁下碗,关心的看着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摇头否认,却抵不住心中苦涩蔓延,我怎么能告诉他我是因为太幸福而落泪呢?我又怎么能说……我怕有一天会失去他。
“不吃就不吃罢,还哭鼻子?”他笑着将揽进怀里,宠溺的口吻让我心酸,造化弄人,没想到我们之间还有这一天。
“南诺天,我小时候……很苦,除了静,没人对我这么好。”我哽咽的道,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起从前往事,他怔了怔,将我抱得更紧些,“朕知道,朕很后悔没有早些认识你,让你独自承担那些。”
“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忍不住爱上你。”我哭着道。
他低着头看我,轻轻抬起我下巴,“倾城,乖乖的做我南诺天的女人,我发誓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可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是错觉,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是苦了你,没办法给你皇后的位置,朕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弥补你。”他有些遗憾的道,用指腹擦去我脸上的泪,“别哭,会让朕心疼,从前的那些事就让它过去罢。”
第66章 满月酒
我闭上眼,眼泪滚落下来,原来人的情感还是敌不过天长日久,当他说出这些话时,我便知道我已经再也骗不了自己,我爱上他了。
寂静殿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龙涏香味,我独自坐在床边看天上明月,身上外袍不知何时已划落下来,也不去理,只是呆呆的坐着。
我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直觉是很久了。
静从外面进来,看见我这样不禁嗔怪的道:“公主,小心着凉。”
我闻若不闻,也不哼声,她无耐的叹气,“明明舍不得,干嘛还要把皇上推到福瑞宫去?皇上走的时候显得很不高兴。”
“是吗?”我漫不经心的道,脸上终于有了些颜色。
静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一边道:“是啊!他可是皇上,哪有一个嫔妃推皇上去别的女人那里去的?”
他是皇上,正因为此,我才不能独自一人霸占他。
我在心中苦笑,也不辩驳,撤了身后枕头躺下道:“夜深了,你也睡去罢!”
“奴婢看着您睡着了再出去。”她执意的道,走过来帮我掖掖被角,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于是我不再说话,翻身向里睡去,停了一刻,她听我呼息声渐渐平了,于是悄悄的放了帐幔退出殿外,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看着眼前深红鲛削帐发呆。
我向往的生活是长厢厮守,但注定不能,因为我的男人是皇上。
梅婕妤因生小皇子有功,皇上特将其擢为淑妃,在嘉光殿下满月的庆典上,一跃成为淑妃的梅婕妤春光满面,坐在那里受文武百官纷纷朝贺,小皇止被奶娘抱在一旁。
宫宴,满月,殿里歌舞升平,酒酢纷纶,我与皇后娘娘临坐,席间难免敷衍几句,因她特许不去请安,我已经很多天不见她,刚才在门口见到,不免吓了一跳,才几天而已,她却憔悴的吓人。
“皇后娘娘近日身子操劳,该多进补才是。”我笑着道,亲自将一块点心放到她面前盘子里,她只低头看了看,笑着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身子突然不好起来。”
“病来如山倒,娘娘若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我想皇上与淑妃是不会怪罪的。”这必竟是梅淑妃儿子的满月酒宴,她才是主人。
皇后娘娘笑了笑,抬头看着对面忙着与人敬酒的梅淑妃,眸子里情绪变幻漠测,由浓转淡,笑着道:“当初本宫说了让你三思,可你不听,现在怎么样?果然让她生了个儿子。”
原来,她还在在意这件事,我讪讪的低下头不说话,她接着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不过你可得争气些。”她转身看着我的肚子,若有所思。
我笑着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你嫌我罗嗦吗?”她突然问道,脸上已无笑意。
“没有啊?臣妾怎么敢?”我惶惶否认,不明白皇后娘娘最近怎么这么失常,总是说一些让人接不上来的话,可是再看她一脸的病容,想想月瑶,也就不能怪她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本宫知道自己没本事,没能给皇上生出个皇子来,所以现在被她爬到头上也只得甘愿着,还能怎么样呢?月瑶已经走了!”她凄凉的说道,眸子看着地下出神。
“倾城,我是做娘的,我怎么忍心见自己的女儿不幸福呢?可是命该如此,欠北齐的那份情自然该有人去还,她身为公主理应担起这责任,虽然本宫对冷珏是有些残忍,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断了念想不是吗?”
她问道,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我与她对视一眼,突然被她眸子里的泪水吓到,抽出帐子递过去道:“娘娘别伤心了,月瑶公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总有一天会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皇后苦笑着摇头,“不可能了,她恨惨了我,恨不得一口把我这个做娘的吃了,养了这么久的女儿,说走就走了,走时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倾城,你能明白我这份做娘的心吗?”
“臣妾明白。”
“可我还能活多久呢?我只想在临死之前再见她一面。”她凄凉的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我抬头看看殿里,大家都在喝酒,虽一时注意不到,但难免有一两次落入别人眼里,于是坐过来劝道:“娘娘喝多了,臣妾送您回宫罢!”
她这次倒是听话,无声的点点头,我转身对静道:“去跟皇上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我先送她回宫了。”
“是,公主。”静应一声,转身向御案走去。
我扶了皇后起身,从侧门出去,两个人共乘一顶轿子回了中宫殿,路上,她又喋喋不休的对我说了许多,无非是思念月瑶,感叹自己还能活多久之类的话,我起初不注意,她渐渐说的多了,也便不由的担忧起来,看着她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对我摆摆手,“人老了总会死的。“
“娘娘才多大就说这样的话。”
“我十四岁嫁给皇上,如今快三十岁,还不够老吗?呵,比起新进宫的那些聪明漂亮的秀女,我可老多了。”她苦笑的道,拉过我的手,“倾城,如果将来我没机会再见月瑶了,你见到她,一定要告诉她,本宫都是为她着想,世上哪里不为自己孩子想的娘呢?”
我默然听着,到了中宫殿,下了轿,杏儿忙过来帮着掺扶着往里殿里送。
“准备碗参茶,皇后娘娘好像喝多了。”我吩咐道,扶着皇后在床上躺下,她仍不肯松我的手,我只得坐到床边。
杏儿应了一声退下,皇后娘娘喃喃的道:“倾城,我知道你一定看不起我。”
“没有,皇后娘娘不要多想,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她冷笑,“不定什么时候就死的人了,还保重什么?早些死了也好,省得惹人厌烦。”
我见她越说越离谱,索性不接话,但近看她容颜,发现真的很憔悴,有种苍白得要死的感觉。
我被自己这一发现吓得睁大眼,身子向后退了退,“娘娘,您病了吗?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抬眸看我一眼,笑着道:“不是病。”
“那是……什么?”我紧紧盯着她的脸,这真的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肤色,先才酒宴上灯光暗,此时看得真真切切,她真的病了。
她却苦笑一声,翻身向里睡去,不再说话。
杏儿送了参茶进来,我拍拍皇后的肩,“娘娘,把参茶喝了再睡。”
“你走罢,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她清醒的语调让我不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根本没醉,“娘娘……”
我再叫了一声,她仍旧没哼声,于是我叹口气站起身道:“那你服侍娘娘把参茶喝了罢,好好照顾娘娘。”
我说完,又对床上福了福身,“那娘娘歇着罢,臣妾告退。”
我转身向外走去,杏儿放了茶碗跟出来,默默送出老远。
“别送了,回去罢。”我道。
她闻若不闻,只是跟着我走,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下了回廊,转身看着她道:“你怎么了?又想说什么皇后娘娘苦口婆心,本宫却无动于衷的话吗?”
“臣妾不敢。”她怯懦的摇了摇头。
“那你是要说什么?一直跟了本宫这么久不会真的没事罢?”我直觉是出事了,但不知是哪里,从今天见到皇后娘娘时起我就觉得怪怪的,我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她了,也没听到她的任何出格的消息,大家都安份守己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皇后是皇后,贵妃是贵妃,梅婕妤趾高气昂的生孩子。
杏儿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我看着她道:“哭什么?”
“奴婢想……娘娘有没有法子让公主回来一趟,再不回来,可能就真的见不到皇后娘娘最后一面了。”
“放肆,皇后娘娘纵容得你……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我厉声震喝,心里却暗暗猜度,没有头绪,难不成真的要死了?
杏儿惶恐的跪到地上,“奴婢知错,但是娘娘一定要想想法子,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中咯磴沉了一下,冷声道:“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怎么会变成那样?”
“皇后娘娘病了。”
“病了为何不请太医来看呢?把病拖到这样严重的地步!”我问,紧紧盯着她的脸,杏儿咬着唇不说话,只是落泪。
“杏儿……”我叫她。
她痛苦的摇摇头道:“娘娘别问了,只管把公主叫回来准没错的,好歹公主也跟娘娘好了一场,我家娘娘虽然有时候霸道,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从来也没说过娘娘一句不好的话,只说娘娘聪明,让人欣赏。”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快告诉我娘娘究竟怎么了,不然我怎么叫得回月瑶公主来?”我紧张的握紧双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竟然手指冰凉。
杏儿跪在地上坚持不肯说话,只让我想办法让月瑶公主回来一趟,我见实在问不出,只好作罢,叹声道:“算了,我想想办法罢,你快去禀明皇上,请太医给皇后娘娘看病。”
第67章 隐衷
“奴婢替娘娘谢过贵妃娘娘,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她恭恭敬敬的对我磕头,我不禁皱眉,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在我安心在广濪宫安胎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以为宫中太平的让人不能适应,可现在看来不是,原来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早已经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我不说话,转身出了中宫殿,上轿离去。
广濪宫里白天宫人林立,夜晚倒难得清净,只留两个守夜的,其他早已睡去,阿九执了灯笼在前,我顺着脚下一点腥红光影往里走,静随在一侧,不敢多问,直到进了殿,她才看到我脸色苍白,担忧的道:“公主怎么了?”
“给我倒杯茶。”我道,面无表情的在榻上坐下。
阿九收了灯笼正要退下,我却叫住了他,“你说,宫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漠明其妙的转身看着我,再看看一旁的静,直到确定我是叫了他没错,于是这才小心觑着我的脸色,小声的说了一句,“没有。”
“那朝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我冷声再问,直觉是发生了什么,要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那么反常,而最另我害怕的是,这一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奴才怎么敢瞒着娘娘呢?”他为难的看着我,我收回目光,喃喃的在心里道,难道真的没发生吗?不……
我真觉是有大事发生了,“阿九,皇后娘娘最近没什么事吗?”
“皇后娘娘近来一直深居简出,连嫔妃们正常请安都免了,至于皇上那边……倒是最近去中宫殿次数多了。”
静倒了茶走过来,递给我道:“怎么了公主?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不说话。她笑着道:“皇后娘娘有时候人可气,但对公主还是不错的,自从公主怀孕以来,她特地吩咐御膳房宫人记得熬了燕窝粥送来,小菜也变着花样翻新,给公主进补。”
“我平常吃的粥是她送的吗?”我问,突然睁大了眼睛。
“是啊,不过公主放心,奴婢都试了毒了,没毒,再说如果真有毒,现在也早该发现了呢?公主就放心好了。”她抬头看见我脸色越来越冰冷,不禁怯懦的低下头去,“奴婢知道对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试毒有些大不敬,但是宫里的事……”
“你不是说那些粥是皇上吩咐送过来的吗?”我突然打断她道,静愣了愣,一脸无辜的道:“因为那些真的是王公公送来的,奴婢起初以为是王公公送的,后来才知道是皇后娘娘,公主……”她担忧的看着我。
我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叹口气,“没事,我累了。”
静过来扶我起身,“累了就睡罢公主,您就放心好了,天塌下来也有皇上帮顶着!”
我在心中苦笑,他是一心向着我,可这份情重的让人承受不了。
静侍候我梳洗一翻,卸了妆睡下,她吹熄了殿里宫灯,只余床顶一盏小灯,“奴婢就在外面,公主有事就叫一声。”
我在帐子里哼一声,没说话。
她福福身退下,我辗转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中宫殿看望皇后娘娘。
她睡一觉,已觉得好些了,恹恹的坐在榻上,“你来啦。”
我应一声,走过去道:“昨天见娘娘身子不适,今天特地熬了人参鸡汤送来,娘娘趁热喝了补补身子罢!”
静从保温盒里端出鸡汤,倒了一碗送过来,我亲自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娘娘,臣妾喂您!”
她用手推了推,“放着罢,我喝不进去。”
“总该吃一点,臣妾听说您还没用早膳。”
“不用了倾城,谢谢你。”她微微笑着道,眼眶微红,似乎要哭,我忙放下碗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有些感慨。”
听她这样说,我也觉得有些沉重,免强笑着道:“娘娘现在养好自己身子要紧,什么都不要想,臣妾得空就回皇上,让皇上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可能让月瑶公主回来一趟。”
“不要。”她突然紧张的拉住我的手,“不要告诉皇上,也不要告诉月瑶,她现在已经是北齐的皇后了,回来一趟哪那么容易。”
“如果听说是娘娘病了,怎么也得回来一趟的。”
“不要,不要打扰她。”她神情哀伤的道,慢慢低下头去,我叹口气不再说话,重新端起鸡汤,“把鸡汤喝了罢!”
她这次不再拒绝,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便坚持不再喝了,我劝了几次,见真得劝不动了,于是只好放弃,把碗交给一旁宫人,“那就不喝罢!
臣妾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等会就会过来,让他们好好给您诊治一下,娘娘放心好了,这病不几日就会好起来的。”
她闻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能请太医。”
“为什么不能,生病了不看怎么行?”我道,看着她一脸的惊恐不能理解。
“我没病,本宫没病。”她挣开我的手坐起身来,掀被下床道:“我真的没病,你快去说让他们不要过来。”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刚刚起身被重新跌坐在床上,手扶着额头坐在那里。
“你怎么了?”我担心的问。
她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够有些头晕。”
我看着她,无耐的叹气,“你这是何苦呢!”
“倾城,不要管我的事,我没事,我昨天是喝多了想月瑶才说那样的话,真的没事,你快回去罢,本宫想要休息了。”她重新躺下去,翻身向里睡去。
我见她语无轮次,于是也不再说话,站起身道:“那娘娘歇着罢!”
我转身退出来,对一旁的宫人道:“皇后娘娘病了多久了?”
杏儿低着头不说话,帕子在手里绞成绳。
“说话呀!”我冷声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她沉默了一会,终于低下头道:“有三个月了。”
“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本宫,皇上知道吗?”我冷声再问。她摇摇头,又不肯说话了。
我叹口气道:“皇后娘娘病的这么重居然不通知皇上?你可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吗?”
“娘娘别问了,反正……我家娘娘就是无福的命,从前跟着皇上在睿王府受尽了苦累,如今进宫做了皇后,还是不能享福。”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她道,隐隐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没什么,只是叹我家主子命苦,贵妃娘娘不要管了,还是回宫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给皇上生下一男半女的,也算是对皇室有功了。”她说得凄凉,抬头看着我笑,连笑容都是苦的。
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如果你不肯说,我也帮不了你。”
“娘娘的这份好心,奴婢替娘娘谢过了。”
转眼间,她的态度已经跟昨天晚上大不一样了,昨天还哭着求我帮忙的,可今天却大义凛然,一副绝决的样子。
我叹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中宫殿,静跟着走出来,刚才她一直在旁听着没说过,直到此时才道:“奴婢觉得皇后跟杏儿都怪怪的。”
我未转身,笑着道:“是吗?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静点点头,看一旁来来往往穿梭而过的宫人,于是不再说什么,扶我上了轿离去。
午膳时,王公公照例送了味补品过来。
“娘娘,这是皇上特地吩咐给娘娘做的鸽子汤。”他恭声道,将一个白瓷盅承上来,静接过去到一旁为我盛汤,我淡淡吃着菜,并不作声,王公公尴尬的站了一会正要出去,我却道:“站住。”
他有些诧异的转身看着我,“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味汤是皇上吩咐让送来的,还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我冷冷的道,搁了筷子看他。
王公公在我的目光下渐渐低下头,小声道:“这……是皇上。”
“是皇上你为什么还要想这么久才回答?”我笑着道,脸上不动声色,目光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冷珏,他将脸转向一旁。
我笑着道:“冷大人最近任务吗?倒是能常见到。”
“没有。”他简短的说完,便不再说话,我重新将目光转到王公公身上,“王公公,你何必那么紧张呢?本宫只是随口一问。”
他尴尬的擦擦头上的汗,笑着道:“没有……奴才是热的。”
“热?”我冷笑,“这寒冬腊月的,公公你热的倒稀奇。”
他讪讪的低下头不说话,我也不再逼问,宫女捡了一块虾球放到我碗里,我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静盛了鸽子汤过来,“公主,奴婢刚才偿了偿,汤很新鲜呢!”
“以后试毒的事不用你去做。”我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不想她出什么事,当面试毒,王公公脸上有些尴尬,干咳一声道:“那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去罢。”我冷冷的道,也不看他。
他行了个礼恭身退下,冷珏也对我福了福,随即跟出去。
我抬眸看着他们背影,轻笑出声。
静看着我道:“公主笑什么?怪吓人的。”
我一怔,摸摸自己的脸颊,“我笑了吗?”
“公主最近越来越恍惚了,是不是快要临盆的女人都这样?”她担忧的道,将鸽子汤放到我面前。
第68章 过年
我低头闻了闻,一种肉食的腻味让我想吐,急忙过身去。
“怎么了公主?”静弯下腰看我,我摆摆手,强压下心头的恶心道:“没事,不想吃,撤下去罢!”
她转身看看那碗汤,笑着道:“原来是害喜了,奴婢见别人家怀孕都是不吃这样不吃那样,或是想吃酸的辣的,还从没见公主有这些反应,今天总算是有些反应了,那就吃点别的罢。”
我挣扎了半天,才算好过了点,直起身子看看桌子上饭菜,已经没什么胃口了,用一旁湿毛巾擦擦手道:“不吃了,都撤了罢!”
静无耐的看着我,将劝解的话咽回肚子里,我扶了椅靠起身,独自回寝宫休息。
晚上,南诺天过来看我。
“听说你今天身子不舒服?有没有宣太医看过?”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我坐在妆镜前卸妆,从镜子看着他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恶心犯呕。”
“那也该找太医看看,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原来皇上在乎的是孩子。”我故作不满的道,冷冷的垂了眸,他笑着将我身子转过来,“你吃醋啦?”
我摇摇头,“没有,皇上能爱孩子臣妾也高兴。”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伤感?”他捏着我下巴问,目光深深探视着,我别过脸道:“听说皇后娘娘病了,皇上知道吗?”
他轻笑,“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
“前天的喜宴上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病成那样了,为什么皇上还不让请太医?”我抬头看着他问,紧紧盯着他的眸,他冰蓝色的眸子沉了沉,里头有些微妙的情绪闪过。
“倾城,皇后她对你说什么了吗?”他用低沉的嗓音问,轻轻放开我的肩膀,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外面月光披酒进来,带着夜的凉风。
“皇后娘娘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整个人很压抑很凄凉,说想念月瑶公主,希望能见到她大概人一生病总会有些感慨。”末了我又补充的道,跟着走过去。
他脱了身上披风给我披上,笑着道:“既然她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朕不让太医去给她诊治呢?”
他语声平淡没有起伏,脸上仍旧带着笑,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浑身一凉,突然间觉得有些陌生,或许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对于这个男人,我仍旧恐惧着,陌生着……
我勉强笑了笑,“臣妾只是随口一问,可能话有不妥。”
他低头看着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我拥进怀里,“你要朕拿你怎么办才好?倾城,你是朕的女人,朕不要你怕我,你刚才的眼神让朕心疼。”
我苦笑着低下头,“我只是……”
“不要撒谎,你不适合,都在脸上摆着呢?”他打断我道,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划着。
我讪讪笑着,伸手摸摸脸颊,“真的那么明显吗?”
“真的。”
“可能是皇上眼神太过锐利,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我笑着道,不动声色的转了目光。
他用手指挑起我下巴,迫我直视他,“是朕的目光太敏锐了?还是你的心思太敏锐?”
“臣妾哪能跟皇上比。”我笑着道,笑容在脸上稍瞬即逝,仿佛从来没有停留过。
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关了窗户扶我回房,“小心着凉。”
我默默走在他身侧,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是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怪异,他明明是关心着我,爱着我,而我却没有觉得爱意?
或许,因为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所以就连爱也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皇后的事你就当作不知道罢。”他冷声道,虽然我近在咫尺,可是他说话的口气让我觉得很遥远,远得看不清。
我没有说话,手指在袖子里慢慢收紧,缓身坐到鲛削帐下,烛光映了帐子透出血红色泽,今早新换的帐子,静说,大红色可以让人觉得温暖些。
我慢慢躺下,只觉得这颜色过分妖冶
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往年过年远在宫外封地的王爷帝姬们都会赶回宫庆祝,去年因朝中不稳没有这项规矩,今年又重新提起,只是整个宫廷,该杀的杀,赐死的赐死,哪还有什么皇亲国戚呢?
真正的帝姬就只有云湖一人,而亲王,也只剩下远在太白山里的雍国了。
我怀孕七个多月,肚子已是不小的负担,南诺天抽空就会来看我,而静也尽量不让我劳累,一些事情能瞒着就瞒着,可我隐隐还是觉得发现了什么事。
早晨醒来,看见外面白皑皑的一片雪,我推开窗户笑着道:“润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静拿了件披风过来给我披上,一面嗔怪的道:“外面天寒地冻,小心着了凉。”
“屋子里生了那么多火盆,一晚上快把人躁死了。”我道,也不回身,抬头看着外面雪压松枝的场景,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春去冬来,转眼间已是我在南秦的第九个年头了。
“那也等穿了衣服再说,可以出去好好看。”她说着,便把我从窗边拉回来,随手关了窗户,“明天就是年初一,今天雍王就会进京。”
我脸上笑容怔了怔,转身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脚下火盆里燃着鲜红的木炭,我拈了桌子上一点兰香屑放进去,火盆里顿时腾出一股馥郁香味。
“是吗?”我漫不经心的道,静不说话,招来宫人给我梳头,自己到柜子里找衣服,“公主今天要穿哪件?”
“随便罢。”我淡淡说着,前头一个小宫女举了镜子在前,我往里面照了照,看见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我用手指沾了一点胭脂抹到唇上,用指腹轻轻推匀。
静挑了一件降黄色的宫装过来,“穿这件罢,是淑妃娘娘前几天孝敬的,公主还没穿过呢!”
我看了一眼,不置可否,等宫人梳好了头便起身走到屏风后,静小心掺扶着我,一边道:“奴婢今天去库房找了些料子出来,公主再有几天就生了,奴婢想趁这功夫给孩子做些小衣服什么的。”
“那些不是有织造司做吗?”我笑着道,一想到快要出生的孩子,心情很快好了起来,静帮着我系着腰带,长长流锦原来能缠很多圈,可是现在只能够缠两圈了,她尽量避免碰到我的肚子,“公主,你说会是位公主呢还是皇子?”
“不知道。”我摇着头道。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奴婢猜是位皇子。”
“为什么?”
“人家都说量大有福,公主这么大肚子,怎么能不是皇子呢?”她故作深沉,对我眨眨眼睛,我被她逗得发笑,“贫嘴。”
“公主总算笑了,一天见不到个笑容,真得吓死人呢?”她叹口气道,已帮我系好了腰带,又取了外袍为我穿上。
我转身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我不是天天都笑着吗?”
“公主那哪里是笑呀?看不到半点开心的样子,愁眉苦脸的,比哭都难看。”
我笑着不说话,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冷珏,他不知何时已经进来,弯腰对我行了个礼,“皇上让我送了件裘衣给公主。”
我有些意外,他早上刚刚走,怎么现在又让冷珏给我送裘衣,可是看看他手里确实托着一件紫色貂裘,我笑笑道:“谢皇上关心,放着罢!”
他将裘衣交给一旁宫人,并没就走。
我上了妆,戴了钗环转身见他还站着,于是道:“还有事吗?”
“公主今天要出门吗?外面备了轿子。”他低下头道,眼神不敢看我。
闻言,我不禁冷笑,“本宫出不出门,跟你有关系吗?”
听到我口中本宫二字,他便苦笑一声不再说什么了,福了福身转身退出去。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良久才转过身,“把那衣裘衣包起来。”
静着我的脸色没有吭声,转身下去包裘衣。
我坐在椅子上出神,一开始时,我确实觉得亏欠冷珏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变得跟从前大不相同了,总是神神秘秘的,旁敲侧击的暗示我些什么,却总也不肯说透。
我故意重新自称本宫,相信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个雍荣的近乎不真实的贵妇,降黄色宫装飞凤翔鸾,鬓边琉金珠饰衬得脸上血色越发苍白,唇上胭脂淡的似乎浮不出色彩,唯有一双灵动的眸还透着生气,我抬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扶了扶发髻,“走罢!”
纹珠绣履朝门口移去,暗香浮动。
轿子在寂静的宫墙间移动,沿途宫人恭身请安,退让一旁,我从帘缝里看着外面晶滢的雪花缓缓飘落,一种沁人心凉的气体迫入帘内,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姒倾城,从前的恩怨就此了断罢,她毕竟还是姐姐。
冬天的留芳殿显得更加寒酸,破败的门窗挡不了严寒,殿里冷的像冰窟窿。
我下了轿,李嬷嬷即刻迎了出来,“贵妃娘娘这时来,奴婢有失远迎。”
我没有说话,径直往里走去,静笑着道:“过年了,我家公主特来看看这里有什么缺的少的,等会你整理出来报给我,我命人准备。”
听说是送钱来的,李嬷嬷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贵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静笑了笑,接着道:“夏姑娘在哪?”
第69章 早产
李嬷嬷显然早有准备,听问,立刻回道:“姑娘放心好了,自从上次娘娘交待过之后,奴婢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茹欣姑娘,不敢有丝毫闪失。”
静点点头,“那就好,我家公主还想去看看云湖姑娘,你前头带路。”
我围着厚裘站在院子抬头看树上跌落雪花,死气沉沉的留芳殿,也只有树是鲜活的,李嬷嬷走过来请道:“娘娘这边请,奴婢这就带您去云湖姑娘住处。”
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穿过院落,回廊,来到那个破旧的屋子,她打开牢锁的房门,里面扑面一股刺鼻气味冲撞出来,我皱了皱眉,“平日里不打扫屋子的吗?”
李嬷嬷惶恐的低下头道:“打扫的,只是这女子疯疯傻傻的一直自杀,一年里手腕割破了七八次,井也跳过,若不是奴婢早早救下,现在早已是地下冤魂了,不得已才把她锁起来,这屋子平时三天打扫一次。”
我沉下脸不再说话,低头进了门,除了味道有些刺鼻外,与上次相比这里已经好很多了,至少陈设都还整齐,殿里一个角落里生着一小盆碳火,火盆边的女子围着残破的棉被缩在那里。
我转身道:“你下去罢。”
李嬷嬷陪着笑脸退下,顺手拉上了房门。
我慢慢走过去,“云湖。”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神情恍惚,目光慢慢落到我的肚子上,随即冷笑出声。
听到这一声,我提起的心便又落下,总算还有些神智,至少认得我是谁?“过年了,我来看看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冷声道,削瘦的脸上划过一丝嘲讽,仍旧盯着我的肚子。
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深深打量着她。
一年不见,她确实吃了不少苦,手腕上伤痕累累,额角带着新伤,大概不久前她还想过要自杀,可是……她终究还活着!
或许她是想过要自杀,但也只是因为承受不了这样日日煎熬着的痛苦,想要解脱,却又顽强着不肯死,我知道她还对这世间有留恋,她的孩子还活着,她怎么能先死呢?
“你果然是怀孕了,看来你现在过得很不错。”她冷冷的道,随手拨了一下凌乱的发,萎黄枯瘦脸上一道狰狞的长疤触目惊心。
我惊得睁大眼睛,“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一怔,冷笑,然后满不在乎的摸了摸脸上凹突不平的伤口,“那么惊讶做什么?现在的我很丑罢?”她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旋,凄励又吓人。
“云湖,你脸的伤是谁做的?”我本能的想到了南诺天,这块伤痕跟他脸上的伤十分相似,好像也是被同一种手法所伤,我觉得肚子一阵隐隐作痛,南诺天怎么会这么残忍?可随即我便为自己这个想法而冷笑,我这是怎么了?呵!他原本就是残忍的啊,我早已见识过。
云湖不回答,冷笑的看着我,“你很想知道吗?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摇摇头,痛苦的看着她,虽然我曾经恨过她们,可是北齐的那人已死,还有什么仇放不下呢?
“云湖,齐王死了。”我看着她的脸道。
她闻言一震,抬眸看着我,深陷的眼眶,嘴唇突然颤抖起来,发出一阵狰狞的笑来,“哈哈哈……”
我看着疯笑的她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止了笑,冷冷的道:“你终于报了仇了,他终于死了,姒倾城,你现在很得意罢?皇上宠爱,身怀龙子,不日地位就可直逼皇后。”
我嘴辱动了动,很想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开心,可是话到口边却笑了,
“是啊,我很开心,你们终于都得到了报应。”
云湖脸上一凛,笑着道:“做了坏事的人都会得到报应,总有一天你也会的。”
“我没有做过坏事。”我本能的辩白,激动的站起身来。
越是否定,就越清晰,起身的刹那间我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浓浓苦涩蔓延上来,我紧紧握住椅靠,不能否认她说的是事实
她冷笑一声,抬头看着我的肚子道:“你拆散别人母子,害得我落到现在下场,你难道不该被诅咒吗?倾城,我诅咒你的孩子胎死腹中,诅咒你被最心爱的人杀死。http:///”
“你……”我难以置信的的摇头,用手捂住肚子,这些诅咒无疑都是最惨残的,虽不致命,但无论哪一个都能让我生不如死。
云湖,她还是没变,依然心狠手辣。
她冷笑着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似看着一本书页,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尖长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结痂的伤口,“一年来,当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听着宫女叫你贵妃娘娘的时候,我便在这留芳殿里咒你不得好死,我相信父皇现在也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诅咒你……”
“他不会。”我冷声道。
“他不会?”她转头看着我,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恨透了你,你这个孽种,是你跟你娘毁了他一生的尊严。”
我苦笑的摇头,“他一生的尊严是他自己毁的,荒淫无度,嗜杀成性,如果不是这样,北齐也不用沦落到需要跟人和亲割地才能生存下去的局面。”
“你少在这里教训人。“她冷冷的别过脸去,瞳孔映着火光显出诡异的颜色。
我叹口气,已不想再就这件事情说什么,转身看着破败的房间四壁,转入正题道:“雍王今天会进宫。”
听到这个消息,她先是一怔,随即变得紧张起来,扔了被子站起身,慌乱的在屋子里四处找寻着什么,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你找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慌乱的翻找着,最后在地上摸到一面铜镜,端起来凑到窗边照着,她拨开眼前的发,当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突然就不动了。
我看着她,她身子站在窗边,映着外面雪白天地形成一种奇异的影像,昏暗的黑白画面,她长发凌乱,宫装早已脏的看不出颜色,这是云湖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深深叹息,人的怨恨不过是一直的心头郁结,当云开雾散,仇恨消弥,再看从前与自己有过恩怨的那些人,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虚幻的,不值得。
“云湖。”我轻轻叫了一声,向她走过去,快要走近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一声,丢了手里的镜子转身看向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她发了疯般冲撞过来,我捂着肚子避让开,“云湖,你怎么了?”
她闻若不闻,跌跌撞撞跑到床边,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掀起来,把自己缩到里面,“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不要……”
她痛苦的在被子里喃喃自语。
我走过去,看着她疯颠的样子一阵心痛,“或许他不会来看你的,他只
能在宫中待三天而已,皇上也不会准他来看你。”
“不,他会来的。”云湖掀开被子道,凌乱的头发挡了眼睛。
我转身看着她,直觉那是个疯子,“你不是不愿意见到他吗?”
“谁说的?”她激动起来,霍得睁大眼睛,“我要见他,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两年来所受的苦,我要让他替我报仇,让他杀了你。”
她仇恨的目光让我心惊,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
她哈哈大笑,“你怕了吗?”
“你疯了。”我冷冷的道,李嬷嬷说的不错,她是疯了。
云湖笑得更大声,仰身滚到床上,和凌乱的头发一起纠缠在床上,“哈哈哈,我疯了,姒倾城,我疯了……”
“你是疯了。”
她笑了半天,突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才没疯,真正疯的人是你,你跟南诺天好了,你给他生孩子,可他总有一天会像对我这样对你的。你才是疯子,他是个恶魔你也敢爱。”
她说完便又笑了,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可我却听得真切,身子越来越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嗓音颤抖的道。
云湖停下来,仰头看着我嘻嘻笑道:“原不老天是有眼睛的,他听到了我的诅咒,所以才要惩罚你,倾城,你才是疯子,你爱上那个恶魔就注定一辈子不会有好下场,你看看我的脸,那么一个残忍的男人你居然会爱上他?”
她将自己那半边脸伸过来给我看,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那道触目惊心伤痕,凹凸不平的伤口明显是被钝器所伤,长长的一道疤,从眼敛下蜿蜒到下颌。
“你说,这是南诺天做的?”我呆呆的看着她。
“对啊,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做的,他说南宫月欠他这份情,所以要在我身上讨回来,姒倾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自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样苟且偷生?这全都是因为你,我要活着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下地狱。”她刻意强调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我一阵晕眩,觉得身子发冷,手指冰凉,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可能。”
她冷笑着道,重新将头发放下来,“所以说你才是疯子,眼睁睁看到事实也不相信。”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自欺欺人的道,明明知道他确有可能做,但仍不愿相信,只因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云湖冷笑,“他是怎么杀死三皇子,又是怎么杀死景太后,这些相信我不说你都知道,而今,他又是怎么把我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很清楚。“她好整以暇看着我,扑闪着睫毛,目光中充满嘲讽。
第70章 不许你死
我不说话,只觉得呼吸困难,“来人。”
门外宫人推门进来,阿九当先一步扶住我快要摇摇欲坠的身子,“娘娘,你怎么了?”
“送我回宫。”我气絮微弱的道。
静抱着裘衣从外进来,看到我这样立刻冲过来,“公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发生什么事了?是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她置问的看向云湖,云湖目光迎上来与她对峙,丝毫都不闪躲。
我一手扶着阿九,一手拉着她往外走,“不是她,她什么都没对我做。”
“那你怎么突然……”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我已经忍不住了,打断她道:“把东西给她,我们走。”
静看我苍白的脸色,于是不再说什么,过去将裘衣放下,匆匆扶着我离去。
一时间,留芳殿周围乱成一片,宫女四下惊叫奔走,云湖在身后放声大笑,我肚子隐隐作痛,头昏昏沉,被阿九抱着急忙往外走。
静忙着命人宣太医。
回到广濪宫,阿九将我放到床上便转身退下,静走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缓缓睁开眼,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太累了。”
“奴婢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公主再撑一会,很快就到了。”
我笑着点点头,重新闭上眼,我手抚上肚子,感觉到里面孩子在微微动着……
静握着我的手,在身边陪着我。
过了片刻,太医急忙赶到,跪在床边请脉,我从帐幔中伸出手,静用丝帐覆到手腕上,“有劳太医了。”
年迈的太医经验十足,手指搭在我腕上,即刻惊得骇然,收了手,以额触地道:“还是快去禀告皇上罢,娘娘这像是早产的症状。”
静听了大吃一惊,“这怎么会?”她转身看向我。
听到这个消息,我显得异常平静,强忍着身子的疼痛道:“别去告诉皇上,吩咐医女准备接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很不想见到他,也不愿去想别的与他有关的一切,我没想到在我平淡过日子的时候,他居然对云湖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更不能想像,每日帐下对我温存的男人竟然是一个让人害怕的男人。
“这么大的事万一有什么差迟微臣担当不起,还是去禀报皇上罢!”太医为难的道,看看一旁同来的几个太医,竟没一个人敢说话的,于是只好道:“娘娘身子虚弱,事态来的突然,弄不好就是两条人命。”
静吓得捂了嘴,立刻就要哭,我掀了帐子起身,对太医道:“你有几层把握。”
这是宫中医术最高的太医,如果他都没把握的话,我不禁开始担心我的孩子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臣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吓的惶惶后退,不敢抬头。
“发生什么事?”人群中一道惊慌的询问,我抬头看向门口,冷珏修长的身姿站在那里,“发生什么事?”他紧张的再问,快步走过来。
我放下帐子重新躺回去,静哭着道:“公主刚才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回来就不舒服,刚才太医说是要早产了。”
冷珏转头看向我,隔着一屋纱帐似乎就要将我整个人看穿,我缓缓闭上眸,不想多说什么。
他站了片刻,转身吩咐道:“吩咐医女准备接生,尽快。”
我睁开眼,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一向忠诚的他怎么没有先通知皇上?
“这……微臣觉得应该禀明皇上。”太医谏道。
“皇上正在与雍王商量要事打扰不得,你快去准备,不要多说。”他冷声道。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只好退下准备不提。
冷珏走过来,隔着帐幔道:“公主,你不必担心,陶太医医术高明,医女们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他这是在安慰我吗?我看着他,只觉得看不透彻。
“冷珏,为什么你没有去禀报皇上?”我虚弱的语声低沉,他跪到床边聆听,“公主不是也不希望皇上知道吗?”
“我是怕皇上着急。”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附和着道。
我冷笑,身子牵动着一痛,我皱了皱眉,强忍着身子的疼痛道:“你不是,你有别的事瞒着我。”
“公主,不管我瞒着你什么?我都是为你好。”
“好到可以跟踪阿九到北齐调查我?”我冷声道,他怔了怔,苦笑的低下头,“公主原来什么都知道。”
“是你故意让我知道的。”
“不是,是公主太聪明,我只是送了公主一把妆刀而已。”他语声平静,并没有说太多过激的话,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躬起身子,已经开始不能承受,忍不住低喊,他紧张的皱起眉,转身跑出去,“我去找人。”
看着他匆匆跑出去的身影,我的身子无力的跌到床上,手指在衾褥上抓出五道深痕。
“公主,你再撑着点。”静在一旁劝道,执起我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搓着,从前,我的手指冰凉时她也总是这样为我搓手。可是今天,我不由自主反手将她手掌扣住,尖长的指甲没入肉里。
她忍痛不出声,我却叫出声来,身下阵痛已隐隐传来。
“啊……”静忍了半天,突然叫起来,眼睛盯着被子一动不动,我强撑起身子看过去,看到身下一片血红,不知何时我已经流了很多血,将一床被子染成红色。
“公主……”静怯懦的看着我,吓得手足无措。
我深呼口气,闭了闭眸道:“放心罢,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快去叫医女来。”我打断她道,已经开始觉得有些晕眩。
静应了一声匆匆跑出去,我睁开眼,看着头顶帐幔,锦黄色流苏左右摇摆,我的思绪越来越模糊,终于沉沉闭上眸。
除夕夜下起了鹅毛大雪,在纷纷攘攘的木鱼声里飘落。
广濪宫上下此刻早已忙作一团,宫人们奔走相忙,提着热水泼泼洒洒进来,再端着染红的血水出去,院子里,几十位僧人打座颂经,将木鱼敲得震天响。
终是瞒不住,至傍晚时分,我已整整昏迷了一天的时间,太医束手无策,说什么也不肯再医治,跪着求冷珏去禀明皇上,说再晚,恐怕连贵妃娘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冷珏想了想,还是选择去告诉南诺天。
南诺天震怒,扔下殿里群臣跑过来,看到眼前场景突然就静了下来,独自坐在外殿一声不吭,惊得宫人大气都不敢喘。
有胆大的太医上前奏请,贵妃娘娘或许逃不过此劫了,还请皇上节哀,准备后事要紧。后事没有准备,这位太医被皇上当即废去官位,流徙三千里。
此后,再无人敢说“后事”等语。
一天一夜后,血房里依然没有传出众人期待的那声婴孩啼哭,在场太医人人自危,看着皇上铁青脸色,吓得当即跪下请罪。
人都说,孩子出世时,常人总会为这新生命积点因德,然而他是南诺天,不是常人,他将三位主治太医当即赐死,医女也不能幸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像个杀红了眼的野兽,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谏言。
皇后娘娘带病赶来,求他看在她的份上不要再造杀孽,皇后没说几句,便被人当众拖下殿去,强行带回宫中。
静憔悴不堪,红肿着眼睛从里面跑出来,“皇上,公主她不行了。”
南诺天从座位上冲下来,一把提起她衣领,“你说什么?”
“公主她不行了,手脚已经开始冰凉了,皇上。”静哭着道,他松开手,她的身子慢慢滑落跌坐到地上。
“皇上,您不能进血房。”两个宫人挡在门口道,被他一把拨开,推门进去,浓浓的药味与血腥味扑鼻而来,带着他熟悉的兰香味。
他走过去,在床前站定,“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屈身跪到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听到声音,我缓缓睁开眸,看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一夜之间,他已经苍老了许多。
“皇上……”我声若蚊咛。
“不要说话。”他握着我的手。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苦笑的道,微弱的笑容让人心疼,他用手指拨开我额前汗湿的发,怜惜的道,“倾城,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朕走了。”
“不要难过皇上,或许臣妾不过是一个过客。”我说得凄凉,几句话就让我气喘不止,他用手捂住我的口,“不要说这样的话,朕不许你说。”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就哭了,我哭的不是他不舍,也不是他的真情,而是他无意间的疏远,他自称朕,我不过是他众多嫔妃之中的一个。
我虚弱的笑笑,不再说话。
他将头靠到我身边,“倾城,朕不许你死,如果知道生孩子会让你这么痛苦,朕一定不会让你怀孕,那样你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痛苦了。”
“倾城,如果你走了,朕该怎么办?你已经掏去了朕的心。”
“倾城,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求你不要走。”
我默默听着他在耳边喃喃自语,说不出话,眼泪却止不住落下,刚才在屋里内就听到他大吼着将人拖出去问斩,我手指抬起,复又无力的落下。
连皇后娘娘都阻止不了,我凭什么阻止得了他杀人呢?
我苦笑着垂了眸,转头看向他,他呼出的气息温热清香,熏得我沉沉欲睡,“皇上,对不起,以后臣妾侍候不了皇上了。”
“住口。”他厮声低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
”
第71章 七叔
我苦笑的摇头,接着道:“您就把臣妾当成是个过客,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人来服侍皇上。”
“不要,朕只要你。”
“可惜我们无缘。”话落,眼泪滚落眼角,看着他眸中泛起的泪花,我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尽管他残忍,尽管他嗜杀,可他依然是爱我的。
我突然想起云湖的话你才是傻子,南诺天是恶魔你也爱他。
她脸上狰狞的伤痕仿佛还跳动在前睛,我紧紧闭了眸,忍不住低喊,“好痛!”
感觉到下腹一阵强烈的疼痛传来。
南诺天站起来,慌乱的喊着医女,几个医妇走过来,将他推出门外,我最后看到的,是他脸上绝望痛苦的表情。
这个男人尽管在别人心目中那么残忍,那么邪恶,可他至少对我是真心的,想到这里,我心中郁结也就渐渐散去,堵在心头一口气也终于出了。
医女们手忙脚乱的将我扶起来,嘴里塞上毛巾,“娘娘,我们再试一次。”
我无声的眨眨眼,手指抓着床单,至少,我该为我的孩子最后试一次。
一个时辰后,产房终于传出婴儿啼哭声,医女喜极而泣,伸着染满鲜血的双手冲出来禀告,“皇上,贵妃娘娘生下一位公主。”
南诺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又沉了下来,“贵妃娘娘呢?”
“贵妃娘娘身子虚弱,怕是……”医女看着皇上骇人的脸色不敢说话,硬生生将下半句话咽回去,“奴婢尽力。”
说着便又匆匆的跑回产房。
不一会,静抱着襁褓出来走到皇上面前,“这是小公主,皇上您看看罢!”
南诺天手足无措的接过孩子,看着熟睡中的婴儿道:“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
“是啊!公主见了一定很高兴。”静说着便伤心的落下泪来。
“皇上!”冷珏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他手中的婴儿。
“什么事?”南诺天抬起头,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随即不再问,笑着道:“雍王此时来,有什么事吗?”
“臣听说贵妃娘娘难产,外面僧人念经祈福仍不管用,不如让臣试试。”
“你?”他有些诧异,冰冷的眸光越过他,落到外面漫天飞雪上,“难得你一片好心,那你就去试试罢!不过外面天寒地冻,怕是要让雍王受苦了。”
“哪里!”南宫月低着头道,脱下身上的厚裘交给一旁宫人,随即转身出去。
南诺天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发笑,眸子里情绪变幻漠测,良久才笑一声,道:“雍王对贵妃娘娘的一片情义,真是让人感动啊!”
薇静看着皇上脸上高深漠测的笑意,不敢接话,冷珏在旁道:“雍王面相不是凡人,让他亲自祈福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皇上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南诺天脸色沉了沉,凌厉的看他一眼,抱着孩子进去。
冷珏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冷珏的心意静是知道的,她知道他一心为着公主,可是当着皇上的面说南宫月是真命天子实不应该,她想劝劝他,可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保重。”
她担忧的看看看他,随即跟进去。
冷珏站在原地叹气,抬头看着医女进进出出的产房发呆,他也多想走进去,看看那个人是否还撑得下去,从前的怨恨到今天也都不算什么了,只要她活着,他答应将那件事永远埋进心里,不管这孩子是雍王的,还是皇上的,他都不计较,只要她活着。
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琉璃灯光下,上面赫然印着“雍”。
南宫月穿着单薄的长袍跪在蒲团上闭眸颂经,天上飘落的雪花在他身上结成冰块,霜降凌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他一动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仿佛真的是在诚心祈祷,在祈祷她活着,但是,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要她活着,不过是为了另一个阴谋。她不能死,这场戏少了主角,还有什么意思呢?
五六个时辰过去。
可能真的是他的真心打动了上天,也可能是我命不该绝,我的脉搏虽微弱,但终于稳定了下来,忙了,两天两夜的太医们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皇上,贵妃娘娘情况已经稳定,只是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多加调养。”太医跪地回禀。
南诺天闭上眸,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有劳你们了,下去领赏罢。”
“谢皇上。”
几个太医并医女谢了恩退下,冷珏走进来道:“贵妃娘娘已经好了,是不是该让雍王爷起来回去歇着了。”
南诺天半天不说话,良久才嗯一声,不耐烦的站起身道:“看在他真心为贵妃娘娘祈福的份上,就准他在宫中多住几日罢!”
“是。”冷珏低头应了一声,看着他身子进了产房才转身出去。
几十个僧人两一两夜在院子里祈福,身了只穿单薄裟衣,此刻早已快要冻成冰人,被人抬了下去,只剩南宫月一人还坐在那里,他的头发与眉毛上结了细小冰珠,冷珏走过去,抱了抱拳道:“王爷,贵妃娘娘已经脱离危险了,皇上大喜,说您是天神右翼,法力高深,现在让卑职先送您回去罢!”
南宫月闭眸坐着,一动不动,在冷珏以为他已经冻死的时候才开口说道:“是吗?”
淡淡的两个字后,他睁开眼,往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长叹出声,“贵妃娘娘福大命大,这只是命中劫数。”
“总之,谢谢王爷舍命相救。”冷珏道。
南宫月抬眸看他一眼,笑着道:“听这口气,倒像是贵妃娘娘的家人。”
他说的委婉,但冷珏脸上的表情还是变得尴尬起来,忙改口道:“卑职失言了,不过卑职现在确实是娘娘宫里的人。”
南宫月笑笑不说话,撑着地站起身,冷珏伸手要扶,被他挡下,“不用,我还可以。”
他站起来,冷珏将手里的裘衣给他披上,“轿子在外等着,王爷这边请!”
他嗯了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
广濪宫已被大雪覆盖,莲池里早已不见了莲的踪影,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将几支没来得及拨去的枯叶冻在冰面上,南宫月缓缓向前走着,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夜晚。
(南诺天)
那一年的除夕,我八岁,也是下了这样的雪,宫中也如今日一样动乱不安,只是与今日不同的是,是死了人,宫里最得宠的丽妃死了,死得十分蹊跷,听宫里的宫女说,丽妃是让人家害死的,只是母后却跟我说,让我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话,反正宫里每年都会漠明奇妙的死很多人,于是我不再去想,只是印象里,那年似乎比往年死的人更多些,先是皇爷爷,再到几位阿哥,接着是丽妃……所以我很怕死亡。
丧葬之日,我们年小的几个都被勒令不准出寝外乱跑,可是往年过年,皇阿奶都会赏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实在舍不下这份诱惑,于是就躲开奶娘的视线,独自跑到广濪宫来,虽然母后一再跟我说让我不要随便去打扰皇阿奶,但我相信一向疼我的皇阿奶是不会见怪的,我悄悄的进了宫,趴到门缝往里瞧,想要给皇阿奶一个惊喜,我想皇阿奶此时一定在睡觉,可是……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七叔站在殿里大声哭诉着什么,皇阿奶沉沉叹息,旁边还站着父皇和母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无耐的看着眼前一脸仇恨的七叔。
七叔只比我大八岁,是皇爷爷最小的儿子,前几日死的丽妃就是他母妃,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想母妃才会哭,可是后来我却听到他恶狠狠的对着母后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要让你付出代价,为我娘报仇。
母后十分生气,颤抖的道:“你娘的死跟本宫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讲话,太后娘娘还在呢,哪里容得你放肆。“
“如果不是你们捣鬼,我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他冷笑的道。
“那谁知道,或许她是见先皇去了,心里一痛也跟着去了呢?”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自寻短见,是你害了她。”他大声的道,说着就向母后冲过,母后吓得躲到父皇身后,指指一旁的宫人道:“你们死了,看不到他想要害死本宫吗?还不上去把他拿下!”
几个宫人怯懦的看着父皇,父皇看着皇阿奶,皇阿奶闭着眼,一直不说话,于是父皇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对母后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闹。
七叔站到父皇与母后面前,冷笑的道:“怎么,杀了我娘还嫌不够,还要杀我吗?”
“你……胡说什么你。”母后气得结巴,转身跑到皇阿奶座前跪下道:“母后你看他,这么大了说话还是口无遮拦,臣妾是不与他计较,但是这话传出去有损皇室声誉。”
皇阿奶不说话,只是叹息,睁开眼看了看她道:“你不要跟他计较,他刚死了娘,一个孩子孤苦伶仃,今天就要被派去封地了,你就只当没听见罢!”
“母后。”母后有些不甘心,可也不敢在皇阿奶面放放肆,只好忍气退到一旁。
第72章 责任
七叔见皇阿奶都向着他,于是更加变本加利的在母后面前置问,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当时我很小,可也懵懵懂懂的听了一些,他说丽妃早已告诉过他遗诏上真正的内容原本这皇位是属于他的,是皇阿奶瞒着众人改了遗诏,让父皇继位,还杀了他母亲。
话说的这么难听,可皇阿奶还是没有怪罪他,只是一昧说他还是孩子,有些事情他不懂。可是,七叔越来越嚣张,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就朝母后摔过去。
我看的真切,忍不住抓了旁一支铲雪用的铁锨,闭着眼睛冲进去,“不准伤害我母后。”
我大叫着,用铁锨在他身上胡乱挥了几下,我听到他的惨叫声,接着便是母后的尖叫声。我睁开眼,看到七叔满脸都是血。
我吓坏了,扔了铁锨躲到皇阿奶身后。
皇阿奶顾不上理我,急忙起身道:“来人哪!快叫太医。”
她走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七叔,“孩子,你没事罢!”
七叔打开她的手,冷冷的站起身,“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惺惺,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皇阿奶显得十分伤心,心疼的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父皇交待。”
“你用不着跟他交待,我会自己走的,不再回来碍你们的眼。”他冷冷的站起身,也不理脸上的伤,就那么走了。
临去时,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蓝色的眸子像宝石一样闪着撩人的光。
我吓得浑身颤抖。
尽管他不屑一顾,但皇阿奶还是吩咐人追上去,请太医给他医治。
我躲在鸾榻后头,听见父皇与母后争执。
父皇说:“当初你就不该动丽妃,她一个失了宠的太妃,能起什么风浪,让这孩子天天在一这边瞎闹,传出去多难听。”
“怎么是我?当初是谁说的永决后患,现在可好,出了事都怨到我头上来。”
“是你先看不惯她清高的样子才要让她死的。”
“是你先……”
“够了。”皇阿奶厉声喝道,转身在榻上坐下,显得十分疲惫,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弯下身子叫道:“月儿。”
我在椅子底下缩了缩身子,慢慢爬出去。
母后跟父皇自知失言,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再说什么。
母后走过来,将我拉起来道:“月儿,刚才你听见了什么?”
“孩儿什么都听见了。”我诚实的道。
她用手指点头我的额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刚才的话你什么都没听见知道吗?也不准出去跟人说。”
我怯懦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说话呀!”她厉声喝道。
“孩儿知道了。”我极不情愿的说道,抬头看着七叔消失的方向出神,当天晚上,七叔就离开了宫,此后很多年他都不愿回来,皇阿奶因为心中愧疚,对他十分宽容,并不用一些规矩去管束他。
从那天起,我就对七叔有种愧疚的感,我知道我伤害了他,也是从那天起,我渐渐开始知道宫中的阴谋,父皇的纵容,母后的残忍,还有皇阿奶无意间流露出的哀伤,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每次听到七叔的消息,我心中就会生出一种罪恶感,像颗毒瘤一样日夜纠缠着我……
我逃避的离开宫,去到天云寺静修,想要洗去自己身上的冤孽,可是我发现我一直不能真正认清自己,我过得迷茫不堪,不管母后使什么法子都不回宫,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她叫姒倾城,是我的太子妃,皇阿奶亲自挑的人选,皇阿奶说,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可以担当起辅佐你左右的任务,我不知道皇阿奶为什么喜欢她,难道只是因为她说过不要遵循女训?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聪明得让人望而怯步的奇女子,同样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第一次见她,她八岁,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让人震惊,她问我,佛说,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磐。是名少欲。太子殿下现在也少欲,那么你快活吗?
第一次有人问我快活吗?
我不快活。我如实说道。
她轻笑,既然不快活,那为什么不尽了自己这辈子的义务再来参透佛法。
我看着她漂亮的眼睛,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洗不净尘缘,因为我这辈子的义务还没有尽,我是太子,是母后一生的希望,她不惜杀了别人的孩子扶我上位,更不惜为此杀了七叔的母妃,这份“厚望”,我怎么能辜负呢?我被沉重的心理负担压着,永远都参不透佛法。
她看着我笑笑,起身告辞,从始至终没有提一个字要劝我回去,可是我却乖乖的听她的回宫了。我见到了她姐姐,那同样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跟倾城不同,她的美是一种诱惑的美,她诱惑全在表面,而倾城的是一种灵魂最深处的诱惑,也正是这种诱惑,让我不敢靠近,我刻意疏远她,不理她。
直到后来皇阿奶说要带着去山中静修,我才知道自己是那么不舍。
她小小的身影仿佛有种魔力,总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知道这很不寻常,因为她只有八岁,可是……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走的前一天,母后听从景妃荐举,让倾城的姐姐做了我的司寝女官,那年我已十五岁,知道司寝是什么回事,可是我想倾城大概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罢,因为她走时笑得那么灿烂,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跟在皇阿奶身后离去。
她像是皇阿奶身边的一朵小花,就要去山里接受更好的阳光雨露成长去了,而我不得不留在宫中尽我此生的义务。
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久久不愿回宫,直到那位眼神中充满*****的女子走过来叫我,太子殿下,妾身叫姒云湖。
她笑得诱惑逼人,目光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本能的低下头去,竟然从里面见到了母后的影子。
这个女人跟母后是同一类人,她们有强大的野心,只要认准了一件事就决对不会后悔,直到死都要达成这目的。
我对她笑笑,我叫南宫月。
于是她笑得更加灿烂,拉着我的手说,妹妹走了,以后就由我来辅佐殿下。
谢谢。笑着道,对她十分客气。
她脸上笑容僵了僵,有些不高兴的说,我是殿下的女人,殿下这么见外让人伤心。
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我要尽的义务,我对她有责任,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倾城离开的七年间,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她,我想,她会长成什么样呢?一定更漂亮更聪明了,皇阿奶会把她调教成世间男子都比不过的奇女子,想到此我就会很开心,因为她是我的太子妃,是我的女人。
可是一年,两年,直到七年后她才回来。
我从刚开始的心心念念,再到后来的失望,渐渐的,我就开始刻意的去忘了她,一心一意跟云湖在一起,云湖怀孕了,生子了,于是我知道我此生的责任里又加重了一份,我还是父亲。
她时常问我,如果倾城回来,会不会就不要她了。
我说不会,她不信,每次都逼着我发誓。
我听话的对天起誓,说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她,可是我的心,早已不知何时便开始幻想着与倾城重逢的场面,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父皇驾崩的那年,她回来了,因为她要做我的皇后。
她穿着五色翟纹衣,头戴凤冠,脚踏凤履,气质如弘进了殿,我听到大臣们惊叹的声音!是呀,她太美了。
我惊的移不开目光,直到云湖生气的在旁冷哼,我才赶忙收回目光。
“皇后一路辛苦了,回宫歇着罢!”我态度冷淡。
她脸上怔了怔,没有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笑着福身退下。
仿佛她完全不在意我怎么对她,这让我很失望。
晚上,是我们圆房的日子,我看着她冰清玉洁的身子,吞咽了下口水。
她羞赧的看着我,皇上,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是,只是我不能爱你。我残忍的说着,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离去。
出了中宫殿,我便狠狠的往前跑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只是心中压抑,痛苦万分,我恨自己为什么心口不一,明明想她想得快疯了,却要冷落她。
她仿佛就是一块玉,不冷不热,不管我怎么对她,她都没有怨言,认真的做着皇后该做的事,云湖仗着大皇子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这我是知道的,我想倾城是她的妹妹,她应该会对她礼让三分的。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自动上门找茬,听到消息后我第一次生了云湖的气,可是到了那里,我却鬼使神差般对倾城大发脾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为样,我想看到她委屈落泪,然后扑到我怀里说,我才是你的皇后啊!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用一种很不屑的目光看着我冷笑,伤透了我的心。原来她这么不在乎我,从那以后,我就不再理她,让她独自在宫中生活,受嫔妃们排挤,被云湖欺负。
登基后,七叔的兵力就一直徘徊在京外,跃跃欲试,我知道他在找时机攻进城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心情很烦闷,我很想去找她说说话,问她我该怎么办,可是走到门口我又不愿意进去,我怕看到她冰冷不屑的目光。
第73章 瑞儿
我知道她看不起我,因为我懦弱。
有一天我正在批奏折,突然听宫人来说她病了,我竟然一下子从椅上跳起来,显得十分高兴,她病了或许就会需要我了,
我兴冲冲的赶过去,她一脸虚弱的看着我。
倾城,那天是朕没有查清楚,冤枉你了!我急切的说道,直到这时才发现我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跟她道歉,可是她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并不介意,于是我又犯病了,鬼使神差的说,她一向娇纵惯了,你要让着她些。
听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看我,问,你爱云湖吗?
我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本能的说,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况且还有大皇子。
她摇摇头,跟这些无关,你爱她吗?
或许都有罢,我说。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接着问,那我呢,皇上喜欢我吗?
我被她突然的问话吓住,神色慌乱的低下头,怕自己的心思会被她看穿,我说,倾城,皇阿奶喜欢你。
那你呢?她咄咄逼人的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让她好好休息,便逃也似的往门外走,她突然笑起来,大声叫我,皇上。
我转身看着她,怎么?
城破之日,皇上打算把宫里这些无辜的人置于何地?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问,我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愠怒,放肆,你竟敢妄自诅咒秦国未来。
她不以为意的冷笑,是诅咒吗?睿王爷大军在前,很快就会攻入帝京,到时,皇上要让宫里面这些人一起陪葬吗?
皇后……我怒吼。
“皇上还在自欺欺人吗?你以为太皇太后为什么不回来?你真得以为是她老人家不想回来吗?或者,你以为她当初真得愿意走吗?不……皇上,南秦帝国的皇上,南秦早在七年前就落入败势,无可挽回。”
我痛苦的摇着头,觉和万分煎熬,不要说了,不要说……
她冷笑一声,残忍的继续道,这一切都因为皇上,因为皇上懦弱,因为敌人是众人都追捧的睿王爷,还因为皇上的母亲,当年执意要立温柔善良的二皇子做太子,不惜杀了睿王的母妃。
听到这里,我突然浑身一震,抬头看着她,这些,你怎么都知道?是皇阿奶告诉你的吗?
不。她冷声道。
那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目光平静的看着我,脸上犹带笑意,皇上,身在宫中,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的话,根本没办法长时间活下去。
你胡说。我受不了的大吼。
胡说?她冷笑,皇上,治国不是念经拜佛,也不是参禅打坐,不是每个人都像皇上一样善良无害,没有野心,没有欲、望,后宫更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在皇上面前娇滴滴的美娇娘离了皇上的视线,也是一个会吃人的美女蛇。
不是这样的,是你的心太肮脏。我指着她道,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恐怖极了。
她低下头沉默良久,半晌才苦笑着道,或许臣妾的心是不干净,但是……现实远比我的话要残酷的多。
残酷,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我拼命摇着头,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逃避的往外走着,她不拦也不叫,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一脚刚刚踏出门槛,便被人一掌打中颈部,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急驰的马车正往城外方向去,一个陌生的宫人替了封信给我。
我有些诧异,竟然是皇阿奶给我的信。
而仔细再看这个赶车的宫人,似乎从前在倾城的宫中见过,于是我稍稍放下心来,就着车里一点微弱的灯光看信。
当看清信上内容,我便笑了,自嘲的笑了。
正如倾城说的那样,皇阿奶也说宫倾是必然的结局,信上说让我什么都不用管,此刻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好,一切倾城自会处理。
可是她只是一个女人,却要来收拾我的烂摊子,我觉得讽刺,仰天笑出泪来。
她说的没错,我是个懦夫,所以在这个情况下不得不让自己的女人挺身而出,救出我的性命。
停车,停车,我要回去,我冲着外面大喊。
赶车的宫人探头进来道,皇上不要喊了,太后吩咐只要逃出来就决不准回去,此时已经出了帝京,正往太白山赶。
不,我要回去。我大声说道,冲动的要跳下车。
他一把拦住我道,皇上,您已经昏睡三天了,此刻这天下已经是睿王爷的天下了。
听到这一句,我便颓然坐到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一切都晚了。
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声,随即是马的嘶鸣与刀兵碰撞的声音。
皇上,睿王爷追兵到了,啊……外面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听到了一声闷吭,血溅帘上,一把滴血的剑挑开车帘,表情刚毅的男子出现在面前,皇上,请跟我们回宫。
那人我见过,是七叔的近身侍卫冷珏。
我看着他,一动也不能动,如果天要亡我,至少,我该回去见她最后一面,不能让她为我去送死。
我没有反抗,顺从的回了帝京,她看到我很失望,从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知道,我走上前对她说对不起。
她却摇摇头苦笑,不是皇上的错。
这份宽容,让我无地自容,我曾经以为云湖是爱我的,至少她有孩子,那份爱不会是假的,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瑞儿不是我的孩子,可我居然那么傻,看着他的蓝眼睛无动于衷,我才知道,云湖为什么当初执意要给孩子起名为瑞儿,睿王。
我苦笑的低下头,已经成为了阶下囚,还有什么好说的。
七叔穿着染血的盔甲站在我面前,无所不用其极的的挖苦我,可我一点都不恨他,不光不恨他,我甚至感激他,多年来我对他的愧疚之情也就是在那一天一扫而光,我再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皇位本就是属于我的。
倾城也是属于我的。
可当我真正意识到的时候,这一切都归了别人,于是我恨,我用恶狠狠的声音在心里诅咒,一定会回来,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要回来。
七叔慷慨不杀,我忍辱负重带着雍王的名号回到太白山,跟随皇阿奶过与世隔绝的日子,皇阿奶看到我很欣慰,总算平安回来了,可是我却不能平静,因为我知道曾经属于我的太子妃现在已经成为了别人的贱妃。
我不知道南诺天会怎么虐待她那冰清玉洁的身子,每次一想到,我就会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埋头苦练功夫,用皇阿奶从前储蓄兵力暗暗筹划,只等某一天可以找回我失去的。
我好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当宫中传来她已被封为贵妃的消息时,我简直快要急疯了,南诺天虐待她还能让我接受,可是……他对她好,如果她爱上他的话?我不敢往下想,我求皇阿奶想办法让我进宫见她一面。
再次见到时,我听见了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我看到她跟冷珏在一起,虽然早已听说冷珏已不是男人了,可我还是接受不了,我分明看到了冷珏眸子里渴望的精光,他在渴望她,那是一种男人看待女人时才会有的眼神,而不是阉人该有的。
我直觉不对,躲在暗地里恨不得砍掉那双在她身上游走的手。
他很快退了出去,我看到倾城独自一人坐在温泉中,她的头发半湿着,绝美的容颜氤氲在雾气里,缥缈若尘,我有些迷惑了,情不自禁的走到她身边。
她察觉到了,说,冷珏?
我没有应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恨意,抓起一旁衣服蒙住她的头,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让她就这样死去,那么我就不会为她再心痛了。
她在我手下挣扎着,不停的呜呜叫着,光洁饱满的身子就在我眼前,我忍不住将手覆上去,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有心跳。
可是在碰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她的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欲罢不能。我强压着心头的欲火,捉住她双手。
听到我的声音,她便一动也不再动了,不挣扎。
我放开她,起身从后门离去,广濪宫里的秘密与机关,小时候皇阿奶就一一告诉了我,她说,如果将来宫中发生不测,至少可以从这里逃命。
我解下身上的腰牌,随手扔到廊下,趁着漆黑的夜色离去。
接着,我就听说了她怀孕的消息,我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皇阿奶站在身后默默看着,她懂我的心思,可她从来不说,就像当年,她明知我不舍可还是将倾城带走了,她说,她对于南秦来说,对于我来说,都不仅仅是个女人那么简单,她还有更重要的责任。
责任,我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就是你明明不想担当却还要为它放弃许多东西,因为它是你的责任。
过年了,我早早的就做好进宫的准备,皇阿奶劝我不要进宫,但我执意不听,我很想见她,哪怕是一眼也好!哪怕……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回到宫中,南诺天对我充满了明显的敌意,我知道他怕了,抑或是后悔留下我这个后患,但我不管这些,我只要见到倾城。
第74章 长姬
除夕的宫宴上她没有出席,连翻命人催了几次后才传来消息,贵妃娘娘今早上去留芳殿,在那里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有小产的症状,还执意不让禀报皇上,几个太医连翻诊治到现在,实在不行了才来通禀。
南诺天大怒,从座位上腾的站起来往外走,我也跟着站起来,他冷冷的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我知道那一眼的份量,是恨。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是怎样的,私心里,我是希望这个孩子夭折,但又不想她跟着出事,总之很茫然,很乱,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不想让她死。
我等了一晚上,那边仍不见半点好消息,宫中上下全乱了套,看着四处慌乱的景象,仿佛也看到她在宫中的地位,在南诺天心中的地位。
他是爱着她的。
皇阿奶说的不错,这是一个奇女子,任何男人都逃不过她的诱惑,命运给了她美貌智慧,也给她此生的使命,她逃不过绝色倾城,但同样……她也逃不过命运。
我终是没有忍住,我去了广濪请,请求皇上让我为她祈福,南诺天冷笑的眼神告诉我,我不会好过,可我不在乎,我脱掉厚裘坐在院子里为她诚心祈福。
倾城,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下来。
我就那样坐了一天一夜,她终于脱离了危险,我动动浑身僵硬的身子,抬头看着天,谢谢你,把她留给了我。
……
我默默跟着冷珏回了宫,冷珏说,皇上准我在宫中多待些时日,这正是我想要的。
(倾城)
原本盛世吉祥的年,就在我的一场病中无声无息的过去了,等我真正清醒过来,已是半个月后,我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孩子呢?”
薇静喜极而泣,从床边直起身子,“公主总算醒了,孩子在呢!”她转身命人将孩子抱来,高兴的道:“是位小公主,长得跟公主一模一样。”
我的心微微一沉,接过孩子,看到她睡眼惺忪的看着我,小脸小鼻子,果真跟我一模一样,我忍不住唉了口气。
“公主怎么叹气,是因为不是皇子吗?可是奴婢觉得只要公主母子平安就应该感谢老天爷了,您不知道,那几天快把奴婢吓死了!”
她说着,就又哭起来,我抬头对她露出个安慰的笑容,“傻丫头,我不是好了吗?”
“皇上也很担心,整天守在公主床边不肯离去,刚才因为一些政事被叫走了,奴婢已经让人把公主醒了的消息快去通禀了,应该等会就来了。”
我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得多高兴,低头看着我的女儿,心中感慨万千,从此后,我再也不是孤伶伶一人在这儿世上了,还有我的女儿,骨肉至亲。
“孩子不足月,身子要比一般的孩子差些,不过太医说有些不足月生的孩子,长大了要比足月的更健康。”静在一旁道。
我默默听着,不置可否,我的女儿小小的,抱在手里几乎没什么份量,可她笑起来,一样的可爱。
我心头一暖,不禁跟着笑了,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眼泪也随之落下,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一种母女的天性。
“皇上给孩子起名字了吗?”我问,将她放到腿上,可能因为太小了,她几乎不大哭,总是睡着。
“没有,皇上要等公主醒来一起想。”她道,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一边命人给我准备参汤,一边请太医过来复诊。
我脸上神色静了静,垂眸笑着道:“是吗?”
静将一干人等打发出去,才转身看我,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担忧的走过来道:“公主怎么了?月子里可不能哭。”
我对她摇摇头,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只是太高兴了,静,娘当年生下我也是像这样高兴吗?”
静笑着道:“是啊,小姐生了公主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觉,加上皇上宠爱,那些年可真是跌到了福窝里,自从……”
她叹一声,停了话头不再说,我垂眸笑了笑,没有再问。
幼时的几年确实是幸福的,自从玉淑妃在皇上跟前说我出生的时日不对,或许不是皇上的孩子后,父皇的性情大变,再不像从前那么对我们母女,最终把娘活活毒死,这就是他的爱,一个帝王的爱,深沉又厚重,自私的无以复加。
我在心里叹一声,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婴儿发呆。
红颜薄命,这孩子长大了不知命运会如何,但我宁愿她长得不像我,宁愿她长得丑些。
“叫长姬如何?长长久久……”我思附着道,薇静听了凝神想着,还没待回答,就听外头一声笑,“长姬好,就叫长姬。”
南诺天高大的身影随即踏进来,紧紧盯着我的脸。
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皇上。”
我也慌忙放下孩子起床,他快步走过来将我按住,“别动,你身子还没好,不用行礼。”
我脸色有点不自然,低头笑了笑道:“谢皇上。”
“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瞧。”他低沉的嗓音透着关切,静默默的退出去,将门带上。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明显憔悴的脸,“皇上,你瘦了。”
我伸手抚摸着他长着青涩胡的脸颊,他爽朗的笑笑,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只要你没事,朕怎么样都好。”
“可我……生了个女儿。”我低下头道,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
“女儿好啊,看她长得多像你。”他从我怀里抱过孩子,亲匿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可能是胡子扎到了,孩子抽泣着哼了几下,微微挣扎着。
“你的胡子扎疼她了。”我不禁嗔怪的道,紧张的从他手里重新接过孩子,
轻轻哄着,她哼几声,就又睡去了。
南诺天一动不动看着我,突然把我搂进怀里,“倾城,你知道吗?你专心哄孩子的样子充满了母爱,是朕从没见过的样子。”
“每个母亲都会这样的。”我笑着道,脸上漫不经心,却最终耐不住心头憾动,如果退去他这帝王的身份,吃人的名头,还有那一切身为帝王不得不有的残忍与冷漠,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的,我相信。
他笑了笑,轻轻拍着我的背,“你会像对长姬那样对朕好吗?”
听到这话,我不由的怔了,抬头看着他,他脸上有一种难得的平静,远远看着窗外天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或许……他是想到了他惨死的娘。
“臣妾刚才只是随口说说,孩子的名字还得由皇上来定。”我笑着道。
“就叫长姬,长长久久,你还没有回答朕呢?”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炙烈得让人不敢直视。我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来他也是一个迫切需要关心的孩子。
“会。”我良久才道,将头靠近他怀里。
他搂着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朕还以为你会说不会呢!倾城,只要你不离开朕,朕也永远都不会负你。”
我窝在他怀里不说话,心中千头万绪。
现在看来,他和我北齐的那个父皇是一样的,同样的帝王家,同样爱得深沉又自私,我不敢对他保证什么?我相信他也用不着我的保证,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将我锁在身边,哪怕他有一天不爱我了,就算死,也要让我死在他身边。
我低着头不语,他推开我的身子,看着我道:“怎么不说话。”
“臣妾有些头晕。”我对他撒了谎,他立刻紧张起来,朝外道:“太医来了没有。”
静推门进来,回道:“已经来了,正要外面侯着。”
“让他进来给贵妃娘娘诊脉。”
他站起身,随手将长姬抱走,孩子抽离怀抱,我心里生出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犹豫的看着他道:“皇上,还是让她留在臣妾身边罢。”
南诺天低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重新将孩子放到我身边,眸子里神色十分复杂,我觑一眼,慌忙低下头去。
太医进来请脉,对他行了个礼“臣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南诺天嗯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贵妃娘娘刚才说头晕,你给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并发症。”
太医不敢多说话,躬身行了个礼便走上前来,静早已将我手腕上覆了帕子,太医坐在床边细细诊了有十几分钟,这才起身道:“娘娘身子恢复良好,已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贫血,头晕是难免的,臣给娘娘开几副药,等会命人煎好服下,几天的功夫就见效果了。”
南诺天点了点头,朝床上看了一眼,“你下去罢!”
太医谢了恩恭身退下,静跟过去拿药,他走过来道:“你好好休息罢!朕过一会再来看你。”
我笑得有些勉强,“你去忙罢,臣妾已经好多了。”
他扬扬唇角,转身向外走去,我低头看着女儿出神。
过了一会,静走进来,“皇上怎么走了?”
“皇上忙着国事。”我神色淡淡的道。
她有些疑惑的道:“皇上不是刚刚处理了国事才来的吗?公主,你惹皇上生气了?奴婢刚才见皇上脸色不太好呢!”
我低着头不说话,眸光微沉,良久才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他抱着孩子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不安全。”
静走过来,“公主,他是小公主的爹,能对孩子怎以样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苦笑着,随意摆弄着长姬衣服上的流苏。
静看我一眼,叹口气不再说话。
第75章 避嫌
我调养了半个月,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出了月子后我便命人备轿,亲自带着长姬去中宫殿请安,因为听静说从那件的事后,皇上就对她下了禁足令,我有些诧异,也有些捥惜,没有想到事情还闹到这样的地步。
中宫殿里生着火盆,入门倒不觉得冷,只是那个寒意是从心里生出来的,一种冷清,再没有往日辉煌。
皇后娘娘被宫女掺扶着走出来,身上披着件紫貂裘衣,显得十分冷,可殿里明明挺热的。我有些不忍,福了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笑得凄凉,摆摆手道:“真是老天有眼,你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快抱孩子来给本宫看看。”
她笑起来倒显得气色好些,我忙将长姬抱到她面前。
她在椅上坐下,小心翼翼接过孩子,“长得真漂亮,跟你一模一样,长大了一样也是个美人胚子。”
“美丑倒不在乎,臣妾只求她平平安安就好。”我笑着道,低头看着皇后,她面色萎黄,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暴出。
“娘娘,你……怎么变成这样。”我终于忍不住说道,眼眶微潮。
她低头笑一声,神情里有种看破尘世的苍凉,“这都是命,俗话说你种了什么样的因,就得什么样的果,本宫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太傻了。”
“你跟皇上好歹是夫妻一场,一起同生死共患难,再说还有月瑶公主,好好求求皇上,什么样的恩怨解不了呢?”我走过去在她旁坐下,拉着她干枯的手指,这一摸让我心惊,她手指冰凉的不似活人。
“娘娘,你的手……”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难怪她在屋里也穿厚裘。
她不以为意的笑笑,抽回手,“不用大惊小怪,只是不耐严寒而已。”
她说得轻巧,我却不能有她这份从容,“难道您还没请太医来瞧过吗?”
她低着头不说话,我便知道是没有了,抬头看一旁宫人道:“怎么你也不去请太医吗?由着皇后性子胡来?”
杏儿被我说的委屈,一撇嘴就要哭,“是皇上不……”
“住口,我跟贵妃娘娘说话哪容你在这里放肆,还不下去。”皇后娘娘打断她道,厉斥的声音威严。
杏儿忙住了口,低头福了福,转身退出门外。
我看着皇后道:“是皇上不准请太医吗?为什么?”
我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让南诺天对自己的结发妻子这样?想到此,我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出声,他果然是个残忍的人。
皇后笑笑不语,只顾低头逗着孩子,那神情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月瑶小时候也这样听话的,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小鼻子小眼睛像极了我,唉!如果她长像像皇上就好了。“她叹口气道,神情掩不住的失落。
“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娘娘您不用太担心,都一样是皇上的孩子。”我安慰道。
“你不用安慰我倾城,没能为皇上生下儿子是本宫一生的憾事,如今,你也生了女儿,这可如何是好,看来梅淑妃是铁定了要母凭子贵。”
“娘娘您现在只管看好自己的病罢,还在为这事操心。”我不由的嗔怪,她笑一声,“本宫还能活多久呢?操心也只是为这南秦操心,也只是为皇上操心,怕他旁边不能有个真心的人侍候着,也怕那些个小人谋害他。”她转头看我一眼,眸子里的深意让我心惊,直觉得往向仰了仰身子,保持距离,难道她口里的小人是指我吗?
可是她刚才还……
她脸上分明还带着笑意啊!我有些摸不清头脑。
她看到我慌乱的神情,笑了笑道:“倾城,别怪本宫说话难听,人都说漂亮的女人祸国殃民,你就是那漂亮的女人。”
直到听到这一句,我才确信她刚才的话是在说我没错,只是……这个女人的情绪怎么能转得这么快,前一秒钟还跟我交心,下一秒就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我站起身道:“臣妾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皇后明示。”
她居高临下看着我,冷冷发笑,“你知道皇上现在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连你生女儿都不生气,宠得你快上了天,但是你别忘了,只要本宫一天不死,这宫中,你就一天翻不出什么浪来。”
“娘娘……”我痛苦的看着她,下意识的想抱过长姬,她一转身躲开,接着道:“月瑶走时告诉我,一定要除了你,不然总有一天皇上辛苦夺来的江山还会毁在你手上,就像当初南宫月丢掉皇位一样,迅捷得不可挽回。”
“可是皇后娘娘,臣妾只是一心一意的做自己该做的事,什么都没做啊!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冷笑一声,头上钗环乱颤,“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顶着你这张妖颜惑众的脸就可以杀了所有男人,南宫月不就为了你在大雪地里冻了一天一夜吗?向上天祈福让你可以度过难关,最后你真的母子平安了,可是皇上的心凉了。”
我愣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南宫月为我祈福?”
“没错,整个宫中都传遍了,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我极力表白。
她显得十分不屑,从鼻子里哼一声,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头上的绒帽,“你不用跟我说,,本宫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损了皇室的颜面。”
她说完冷冷的站起身,将孩子还给我,“你走罢,本宫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娘娘……”我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杏儿走过来劝道:“贵妃娘娘不要见怪,我家娘娘还在病中,希望您不要跟她计较才是。”
未待说话,前头就传来一声冷喝,“杏儿,还不过来在那里干什么?”
杏儿匆匆对我一福,忙小跑着跟过去,我抱着长姬站在那里,良久说不出话,直到静走近,“公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冷声问,并没转身。
她怯懦的低下头,“不是奴婢不告诉公主,前几天公主一直在月子里,奴婢怕说了影响公主的心情,所以就想等等再说。”
我在心里叹息出声,半晌才道:“去颢阳殿。”说完便抱着孩子转身出了门,静在原地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不敢说,最终化为叹息。
我心里五味杂陈,脚下生风上了轿,人言可畏,尽管我可以不在乎,但是南诺天呢,他那么一个自负的人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他只是不说罢了,可一但认真计较起来,会比什么都可怕。
我坐在轿子里只顾凝神想着,却不知轿子已在途中转道,往西去,等我察觉有异,撩帘看时已经到了广濪宫,“不是让你们去颢阳殿吗?怎么回来了?”我问,脸上不觉已有愠色。
静怯懦的看我一眼,“公主,还是避避嫌罢,现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公主再趁这个时候去找雍王爷,对公主没好处……”
“你懂什么,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光明正大的来往。”我打断她道,冷冷的放下帘子道:“起轿,去颢阳殿。”
静延捱了片刻,见十分劝不过,只好作罢,吩咐起轿去颢阳殿。
颢阳殿景致不坏,尽管冬天,廊下也摆着温室培育出花草应景,虽只是几日光景,但看一眼已让人觉得舒适。
前头宫人早早进去通禀,我默默走着,孩子交由奶妈抱着,那是南诺宫亲自选的人,名叫蕙恩,夫家从前也是小康之家,连年的秀才,只可惜,年
纪轻轻夫君就死了,于是托了关系被选入宫,长得干净利落,我十分喜欢,
孩子交给她照应也放心。
她默默跟在最后,静上前道:“公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来都来了,怎么回去。”我冷冷的道。
“如果被皇上知道就麻烦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我道,转身进了殿,南宫月容貌未变,还是从前那样温和笑意,穿一袭月白长袍,缓身踱步走出来,“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王爷。”我客气的对他行礼,脸上犹带笑意,“本宫这次是特地
带着孩子来谢谢王爷上次救命之恩。”
他神色一顿,笑着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请进来罢。”他侧身让到一旁,吩咐宫人取上好的竹叶青来。
我转头看着宫里四下摆设,笑着道:“王爷住进宫时日不长,这里倒布置得比别处更有情趣,果然是雍王有品味。”
他顺着我目光看了看,笑道:“不过是些花而已,你若喜欢,赶明我让人给你送去。”
我笑笑不说话,转身在椅上坐下,蕙恩抱着孩子走近来,南宫月眼前一亮,走上前道:“这就是长姬公主吗?”
“对,蕙恩,快把孩子给王爷看看。”我起身走过去,蕙恩忙应一声,将孩子将到他手上,南宫月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进怀里,熟练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到这一幕,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那个在温泉里轻薄我的南宫月吗?他分明还是从前温和善良的男人。
可能是我看得出了神,连他说话都没有听见,慌乱的转过目光,“你说什么?”
他眸子里情绪变了变,显然也知道我在看他,笑着道:“听说明天晚上皇上要为孩子办满月酒。”
“对,因为孩子不足月,皇上特地延后了两天。”
“延后了好。”他低下头道,看着怀里孩子不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第76章 十二生肖
沉默了片刻,静就走过来道:“公主,小公主出了也半天了,该饿了,再说出来时间长也怕会受风,该早些回去呢!”
她说着话就对我使眼色,我心下会意,转身对南宫月道:“时间不早了,那今天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会王爷。”
他将孩子交给奶娘,看着我不说话,眸子里情绪变幻漠测,良久才说一句,“好好照顾孩子,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说话的语气让我尴尬不已,仿佛我们还是从前的关系,但事实上早已不是了,我讪讪笑了笑,也不说话,转身出了殿。
傍晚,南诺天早早的来到广濪宫,我有些意外,起身迎出去,“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哪里完的一天,不过是偷闲罢了。”他苦笑着道,随手将我揽进怀里,目光在殿里四下搜寻着,“孩子呢?怎么没见?”
“孩子刚刚吃了奶被奶娘抱下去睡了。”
他哦一声,转身在榻上坐下,仔细打量着我道:“这几天你气色好多了,看来朕不用担心明天的晚宴你出席不了了。”
我低下头笑笑不说话,转身吩咐宫人上茶。
“不用了,朕不渴,你们都下去罢!”他转身屏退宫人,我脸上笑容一顿,慢慢低下头,静在一旁对我使眼色,我暗暗对她摆手,让她下去不要担心。
不消片刻,屋子里便仅剩我们二人,他肆无忌惮的将我抱到腿上,“听说你今天去了中宫殿,朕不是不准你去看她吗?”
“她好歹是皇后。”我淡淡的道,一边觑着他的脸色,他神色很平静,并不如我想像中的慌张,“你是想知道什么吗?”他问,轻轻抬起我下巴。
我仰头看着他,强挤出一抹笑来,“臣妾没有想知道什么啊!”
“你是想弄清楚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对吗?朕知道你这些天来一直憋着,今天朕早就在这里,你想问什么就问罢!”他笑着道,脸上温和的笑意让人没来由的从心里生出寒意,哪里是温和,分明是咄咄逼人。
我就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渐渐垂下眸,终于开了口,“皇上,皇后娘娘病了,可是您却不准太医给她医治,十多年的夫妻来说,这样做不是太残忍了吗?”
他自嘲的笑笑,叹口气道:“相较于她所做的,朕只是让她明白她错在了哪里?”
“她做错了什么?”
“这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好好照顾长姬就好,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都有朕来为你做主。”他怜爱的用手指细细划过我的脸庞,“倾城,朕不管做什么,都是因为爱你。”
我无声的在心里叹息,可是你知道吗?你的爱沉重的让人没法承受。
只是这些话我是不能说出来的,我笑着道:“臣妾只是觉得月瑶公主走了,只剩皇后娘娘一人,她也挺苦的,从前扶持皇上继位也没少受苦,不管有什么错,皇上多担待就是,生病了还是该治,臣妾今天看皇后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
他抽回手,脸上笑容慢慢变得冰冷,“你是说朕不尽人情吗?”
“不是。”我慌忙解释。
“那是什么?难道朕对你好你不高兴吗?”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我,我无法言语,只得笑笑,将头靠进他怀里,“高兴。”
他满意的笑了,轻轻拍着我的背,“倾城,关于云湖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闻言,我心头一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我直起身子看他,“皇上……”
“你上次突然早产就是因为看到她脸上的伤才受的刺激吗?”他接着问,冰蓝色的眸子流连在我脸上,来回穿梭,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仿佛这目光随时会透过我的双眼看进内心,我慌忙低下头,“不是,只是觉得……
那样做有些残忍。”
我想撒谎,可最终没能抵得过内心煎熬,如实的说道。
他仰天笑一声,手指在我腰上收紧,“倾城,看看朕脸的上伤痕,你不觉得残忍吗?”
“我是觉得当初伤害皇上的那人很残忍,可是用同样的方法弥补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不是更残忍吗?皇上……臣妾不希望长姬的父亲是个残忍的男人。”我转头看着他,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的话。
他久久望着我,脸上笑意高深漠测,让人直觉得想要逃。
“倾城,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害怕,那是一种长久的期待后又失望的眼神,比仇恨更让人害怕,我知道我伤害了他,“皇上,臣妾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或许……你有你的苦衷。”
我强迫自己找了个适当的理由,他苦笑的低下头,将我从腿上推开,起身走到一旁,在我的书架上翻翻捡捡,最终找了一本金刚经随手看着,“倾城,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看这些经书,不腻吗?”
“偶尔看看能凝神养心。”我笑着道,故意不理他弦外之音,起身走到他身旁,身高的悬殊让我只能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他低头看我一眼,笑着道:“难道你的心不够静吗?”
“从来没静过。”
他笑一声,重新将书放回架子上,“看来朕从来都没有看得懂你。”
他说的有些苍凉,让我心痛,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他,“臣妾只是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见惯了杀戮血腥,真的觉得有些累了,皇上。”
他凄凉的笑笑,温暖的大掌覆到我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可有时候,人是身不由己。”
我心头生出酸楚,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份,他是皇上,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皇上,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
“好罢,那你早点休息。”他掰开我的手,漠然走出房门。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心里不住叹气,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相信我。
我独自走到榻上坐下,手指抚摸过他坐过的地方,上面还残留有一点余温。
“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冷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悄无声息的进了殿,我抬起头,顺着声间的方向看去,他身子笼在一片黯影里,唯有腰上配剑发出一点光亮。
我不由的冷下脸来,“你竟敢偷听我跟皇上说话,冷珏,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用公主提醒,卑职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怕有些人不清楚。”他冷冷的道,从黑暗中走出来,身上穿着墨绿色的长袍,那是内侍的服饰,我心中发酸,有些后悔刚才说过的话,低下头道:“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是聪明人,怎会不懂?”他笑着道,已经走到我身旁,我已经几天都没有见过他了,他名义上是我的宫人,但却时常不在我宫里。
听出他来者不善,我便不再说话,我不愿跟他吵,毕竟他从前为我受过伤,怎么说都是我的恩人,想到这一点,我心中的怨气便少了一点,渐渐平复下来。
我抬眸看着他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您今天去见了雍王?”他直言道。
我在心里冷笑,果然直接得让人下不来台,“对,是去看了。”
他眼神里划过一丝痛苦,笑着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为什么?他救了我跟长姬的命,我去谢谢他不应该吗?”我一头茫然,不清楚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怪异。
“公主,如果你执意要这样的话,就别怪卑职了。”他下定决心般的道,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一直说的是卑职,不再是从前的奴才。
我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并没把这点发现说出来,或许冷珏的事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的,我暗暗思附着,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雍王爷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我去见他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他苦笑的摇头,不再说话,转身重新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来没来过一样。
我坐在那里叹里,最近宫里到底是怎么了?皇后也是怪怪的,冷珏也是,我直觉这里有什么阴谋,是我不知道的。
那天晚上,没有南诺天在身旁我十分不适,翻来覆去睡不着,宫人加了一个火盆后还是觉得冷,天不亮便起来不再睡,今天是长姬满月酒的日子,一大早就纷纷开始有人送了礼来,无一不是世间珍宝。
我随手拿起一件看看,重新放回去。
静捧着一个礼盒进来,有些迟疑的走到我面前,“公主,雍王送了礼来。”
我淡淡哦一声,转身看着她手上礼盒,“是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整个宫里都见不得我与南宫月有牵扯,仿佛我与他来往是件万恶不赦的事,连静都这样觉得,可我……不过是想要谢谢他。
我无声的叹息。
静将礼盒打开,“是一组十二生肖瓷器。”
我就着她手看了看,礼物虽不珍贵,但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小瓷娃娃刻得惟妙惟肖,色彩鲜明,十分好看。
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伸出手去……
礼盒在半道被一只插进来的大手劫去,南诺天拿过礼盒,不屑的扫了一眼,冷笑道:“雍王的礼物果然跟别人不同,处处都透露着……父爱。”
他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我抬头看着他,脸上表情冷漠不已,显得十分憔悴,像是一晚没睡似的,“你说对吗?倾城。”
他缓声再问,冰冷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
第77章 鸿门宴
“皇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我转了个话题,希望不再像昨天那样尴尬。
他笑了笑,漫不心心的道:“来看看我的女儿。”他阴阳怪气的道,四下搜寻着孩子的身影,蕙恩抱着长姬进来,送到皇上面前,“小公主在这儿,皇上。”
我直觉有点不对劲,想阻止已来不及,他长臂一伸,已将孩子接到怀里,“让我看看,朕的女儿真得很漂亮,跟她娘一样倾城倾国。”
他将长姬上下抛着玩,我看得心惊,走过去道:“皇上,孩子还太小,经不起这样玩。”
他闻若不闻,依然又执着的持续着自己的游戏,我觉得整个心都悬在半空中,随着孩子的起落而起落。
“皇上,你这样会伤害到她的。”
“是吗?”他终于冷笑一声,转身看着我,目光是一种凉到极致的冰蓝,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挑起我下巴,“你心疼了吗?”
“皇上……”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明白他这突然而来的恨意从哪来,我伸手要抱走孩子,他侧身挡过,冷笑道:“怎么?你怕朕会伤害她吗?”
“皇上,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孩子都是无辜的。”
他冷笑,“你这话让人费解,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之间就一定有误会。”
“皇上表现的这么明显,难道还非要说出来吗?”我看着他道。
“哦?是吗?”他不以为意的冷笑,低头看看孩子,“跟你一样的孽种。”
我睁大眼睛,眼泪同时涌上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皇上,这是你的孩子啊!”
他冷笑不语,脸上冷漠的表情让人心凉,他扬一扬手,候在一旁的宫人就上来接过孩子。
“把她抱回去好生养着。”他冷声道。
我本能的冲过去,“皇上,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直到朕弄清楚她是谁的孩子之前,你不准见她。”他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蓝眸阴骛得让人害怕。
我手捂着发疼的胸口,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真的是你的孩子的啊!”
“呵,谁知道。”他冷哼,转身离开。
“皇上……长姬,别走!”我急忙追过去,刚刚追了两步,便被人拦下,“公主不要追了,事已成定局,如果孩子真的是皇上的,你还会见到她的。”
冷珏出现在我面前。
“你究竟做了什么?”我一把揪入他的衣领。
冷珏不卑不亢的站着,脸上露出一抹笑涩笑意,“卑职说过,公主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皇上的女人,就不该做让他伤心的事。”
“冷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冷冷的放开他,看到南诺天已带着长姬出了门,我的心像是失去依托,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我颓败的在椅子上坐下,“说罢。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觉得陌生极了,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或者说是从没了解过。
他是南诺天的人,时时向着南诺天,可我从前多傻,竟然以为他会为了我而去背叛他,真是蠢到家了。
我在心里自嘲的笑笑。
冷珏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闻言,我抬起头冷笑,“好一句不知道,因为你不知道就得让我跟长姬母女相隔,也因为你这一句不知道我便添上了不守妇道的罪名,长姬也被冠上孽种之种。”
他苦笑着不说话,轻轻叹气。
“你恨我吗?”我再问,目光钉到他脸上,我想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情绪,哪怕是恨也好,可他只是漠然站着,没有任何反应,伸出在胸前摸索着,掏出一枚令牌递到我面前,“或许这个可以解释一切。”
我看着眼前那东西,宫中所有物件都有明显的标识,上面刻着雍字样,应该是雍王的令牌,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给我看这个,“这个跟我有关系吗?”
我冷声道,伸手要拿令牌,他却先我一步收回,重新将它放回胸前衣服里,
“卑职在公主的寝宫捡到这个,不……是浴室外,而时间洽洽是上次雍王回来的时间,如果照这样算的话,这个时间跟小公主出生的时间才刚刚吻合。”
我起初只觉得惊讶,但后来却只剩冷笑,南宫月上次来浴室见我的事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人知道,原来不是这样……
“你就是因为捡到这个才对我冷言相对,性情大变的吗?”我笑着道,笑意却不能到达眼底。
他低着头不说话,暗暗握紧的拳头已说明一切,我冷笑一声,起身走到一旁,“冷珏,你可知道你办了一件多蠢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他依然那副漠然的口吻。
我不禁沉下脸色,“如果长姬因为这件事受到一丁点伤害,我都不会放过我。”
他苦笑,“公主迟早有一天都会恨我,何在乎多一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冷眼看着他。
“公主往后就会知道。”他转身向外走去,我快两步赶到他面前,“不准走,你给我说清楚,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低头看着我,良久才道:“卑职还是那句话,皇后娘娘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皇上自有自己的主张。”
“他有什么主张?”
“如果不是皇上,你哪里还能平平安安生下小公主,皇后娘娘做错了事自然得受到惩罚,皇上的心思难道公主还不能平白吗?他一心一意都只为了你。”他顿了顿,又道:“希望那孩子真的是皇上的,不然……会很可怕。”
他陷入某种沉思,似乎已经可以想见接下来发生的事有多可怕。
我默默看着他转身离开。
“你从来都没有被行宫刑对吗?”我开口问,在他快要走门到口的时候。
冷珏站在那里,像是突然定住了,“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从北齐回来的时候。”
“为什么当时不问。”
“就像你当初发现令牌时而不问一样,我没有证据,或者……我们都想给彼此留些余地,在终于没有一丝希望的时候才不得已问出来,而答案已经明显了,再不能挽回。”我站在那里发笑,抬头看着外面渐渐消融的雪,像我的心一样,正一点点失去支撑。
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可信?
我等着他解释,可是直等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就那么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静悄悄从后面跟上来,“公主,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只要还能证明小公主是皇上的孩子一切误会就可以解开了。”
我在心里冷笑,“能怎么证明,只要他不信,就永远都没有办法说清楚。
静,我然突有点后悔来南秦,如果不来,或许我现在会是另外一种生活。“
“如果公主真的要后悔,该后悔与孝文太后立下誓约才对。”她用同样的语调道。
听到誓约,我突然抬起头来,是啊,如果当初没有誓约,我现在还会好好的,我的生命里没有孩子,也没有南诺天。
只有南宫月。
宫中的变故传得非常快,但满月酒照摆,皇后娘娘因病不出席,我与皇上主坐正位,我惴惴不安的坐在鸾案后,看一个个来往的嫔妃祝贺道喜,本应笑脸相迎,却笑不出来,南诺天始终坐在那里不动,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大家识趣的各自走开,殿里舞姬高兴的跳着舞,我在殿里搜寻着,期待可以看到长姬,然而没有,我只是妄想而已。
“皇上,长姬为什么没有来。”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想见她吗?”他仰头喝尽一杯酒,将空杯子攥在手心里。
“臣妾……我想这其中有些误会。”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解释,可是话刚出口,看到他满脸的冷漠,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误会?倾城,只要你能解释的清楚,朕还是愿意相信你的,但如果你不能……就别怪朕不客气了。”他说完便不再理我,提了案上酒壶倒酒。
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我不想看到他脸上的恨意,还有那让人害怕的眼神,我在心里叹口气,默默坐着不再说话。
宴过半时,雍王爷才到,听殿外宫人喧到,我的身子不由的颤了颤,南诺天冷冷的转身看我一眼,我下意识的扭过头。
南宫月俯身在殿下行礼,“来晚了,还望皇上,贵妃娘娘见谅。”
“不能见谅,来晚了先罚三杯。”南诺天语气阴沉,没半点开玩笑意思,让殿里气氛一下子升温到了极点,我暗暗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不敢出声。
南宫月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笑着道:“该罚。”
旁边宫人将酒送上,他一一喝了,没有半点怠慢,将空掉的杯子翻转过来,承上道:“皇上,酒也罚了,臣该入座了罢?”
“坐罢。”南诺天冷声道。
南宫月行了个礼,转身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上菜。”南诺天道,目光似漫不经心的扫向一旁的我,我不由的紧张起来。
殿里舞姬退下,宫人上菜,掀开一个个制作精美的银盖,菜香味弥漫出来,我无意于这些,只是想这场宴会快点结束。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南宫月看着面前的东西发呆,转身再看别人的,原来只有自己的跟旁人不同,他笑着感慨道:“今天的菜真是别有一翻寓意啊!”
第78章 证明
南诺天一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此刻笑道:“是啊,特地为王爷准备的。”
“皇上真是客气了,臣胃口小,哪能吃得下。”
南诺天眸子里冷光一闪,笑着道:“看来王爷是不喜欢朕特地为你准备的菜喽?”
南宫月不置可否,眼睛盯着盘子里那血淋淋的动物肝脏发笑,“菜没做熟,要怎么吃啊?”
“朕以为你深山里待惯了,口味变得不一样了呢?”
“再变也变不成兽啊。”
“那可不一定。”南诺笑冷笑,转身看着我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却偏要吃,这不就是野兽的嗜好吗?”
我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凉意,缓缓闭上眸,手指在下面紧紧握着,怕一不小心就会大喊出声,这是种无声折磨,让你粉身碎骨的同时却叫喊不出。
南宫月冷笑,“臣没有夺人所爱的嗜好,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哦,是吗?”南诺天冷笑,慢慢转过目光,我如肆重负,吐了口气睁开眼,看到南宫月正看着我,眸子里充满了笑意,我心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他刚才的眼睛让我陌生熟悉,直觉里,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又该这样。
我心里乱急了,手指颤抖的端起酒杯,仰头喝尽。
南诺天转身看了我一眼,笑着道:“贵妃娘娘今天好酒兴。”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冷笑一声,转过目光道:“既然想喝,来人,给贵妃娘娘娘上酒。”
旁边宫人送上刚刚烫好的桂花酿,然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他亲自为我斟满,又给自己斟上,强行拉着我的手对下面的南宫月示意,“来,我们三人干一杯。”
南宫月表现的十分平静,笑着端起酒杯,自己先干为净。
我转身看看南诺天,他铁青着脸不说话,仰头喝尽杯里的酒,又催促我喝下,伸手过来抽我的杯子,我身子向后仰了仰,酒全洒在了衣襟上,他笑一声,掏出帕子来为我擦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衣服都湿了。”
我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别这样皇上,你的样子很可怕。”
他不以为意的摸摸脸,“吓着你了吗?”
“我害怕皇上,别这样,这一切都是误会,快让人把那些东西撤了罢,别闹出笑话让天下人耻笑。”
他冷笑一声,慢慢低下身子在我耳边道:“朕现在已经是天下人的笑柄了。”
“不,不是,一切都只是皇上自己以为,天下人怎么会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呢?”
“很快就会知道的。”他抽身坐好,我急忙抓住他施令的手,“皇上,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我呢?”
“因为朕从没有看透过你,不管在生活还是床上,你都一样的冷漠,你让朕怎么相信你?”他猛得收紧手指,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管从前怎么样,今天就到此为止罢,够了。”
“你怕你的心上人受委屈吗?看到朕让他吃狼心狗肺你心疼了吗?姒倾城,朕说过只要你永远不背叛,朕就会一辈子对你好,可你为什么不听话?你让朕为难?”他松开一只手在我脸上抚摸着,我的眼泪慢慢滚落下来,他以指抚过,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朕以为你的眼泪也会骗人呢?”他音量不高不低,似一声叹息,沙哑的声音让我止不住颤抖,“皇上,不是那样的,那块令牌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广濪宫,但孩子一定是皇上的孩子。”
“你敢说那天晚上他没去找你吗?”他突然问道。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确实是去找了我,可是谁又能相信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呢?
我在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不能开口骗他,“他是去了,但是……”
“够了,这样就够了。”他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我,有种泣血的温柔慢慢消散,化为极地的寒。
“皇上……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你会后悔的。”我终于哭了,紧紧握着他的手。
“不,朕不会后悔,会让你们后悔背叛了朕。”他冷冷的抽回手,漠然转身看着殿下的南宫月,他一直看着我们,眸子里若有似无的带一丝笑意。
“你们都退下。”他目光环视殿里,跳过南宫月,被扫到的人立刻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随着众人一起退下。
南宫月坐在那里不动,直到人都走完了才笑道:“皇上这是干什么?好歹都是小公主的满月酒,何必让大家难堪呢?”
南诺天冷笑,“少在朕面前装蒜,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臣自然清楚,但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施鄙身而已。”南宫月漫不经心的道,仿佛在说着一件极平常的事,而我却不能有他那份冷静,我缓缓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南宫月……”
他漠然看着我道:“倾城,委屈你这些日子待在他身边,我会救你出来的。”
“住口,不要再说。”我失控的大喊,转身看到南诺天受伤的表情,“不是这样的的,他是为了激怒你,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吗?”他苦笑着道,脸上有种看破红尘的沧凉,我的心也渐渐凉下去,转身走下殿,狠狠一掌哐到南宫月脸上,“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是你教我的。”他不卑不亢站在那里,挨了打也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还带着笑,“是你教我的倾城,你说太善良的人注定被欺负,而我只不过是把你教我的东西学以至用而已。”
“可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用痛苦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可你明明是我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是。”他看着我道,语调平静得没有起伏。
我摇着头苦笑,“你太单纯,直到今天都是。”我说完冷冷的转身离去,淡而悠远的声音缓缓飘至,“我是教过你做人不能太善良,但也告诉过你做一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有万全的准备,可你今天单枪匹马,还惹怒了一头狮子,你注定今天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冷笑,转身看向那里的南诺天,“皇上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屑用权利压人,我想他会愿意用一种男人的方式较量一下。”
“我很乐意。”我身子走到门口,听到南诺天低沉带笑的声音,我转身看着他们。他们一高一低对望着,那哪里是叔侄至亲,分明是恨不得杀死对方的仇人。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门,深夜冷风灌入衣领,我浑身打了个颤,直觉得抱住身子。
静抬头看到我出来,趋步上前为了披了件裘衣,“公主,现在我们怎么办?”
“回去罢!”我淡淡的道,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
今夜注定有人死去,我阻止不了,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可是王爷还在里面。”静为难的看着我道。
“你不是一直护着南诺天吗?怎么现在又帮着南宫月说话?”我笑着问,脸上掩不住的讽刺。
她一声不吭只管跟着我走,半晌才道:“他死了,对孝文太后不好交待。”
我闻言一怔,脸上现出一抹冰冷笑意,“他自作孽,不可活。”
我漠然上轿离去。
身后空旷的大殿里已响起了打斗声,这势必是一场你死我活,他们之间的纷争历经了十多年的沉淀,终于化为了仇恨,在今晚暴发。
这个夜,宫里格外的静,似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听到歆月宫里的厮杀声,我独自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失去了孩子的宫里晚上也听不到哭闹声,静得吓人。
薇静进来劝几次,见我执意不肯睡,于是默默退到外面跟我一起候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慢得让我煎熬。
我握着冰凉的扶手,觉得心也似这样冰凉,南诺天的话犹在耳边,他口中字字清晰的孽种二字就像当初听到的那样残忍,不……比那更残忍。
时隔两年,南宫月果然让我刮目相看,一直以为南诺天的武功是一般人招架不了的,可是……他居然活着出来了,虽然受了重伤,可仍活着。
南诺天也受了些轻伤,手臂被利刃划伤,他绑着纱布来看我。
“他确实与从前不同了。”他冷冷的道,在我面前站定。
我身子僵硬坐在榻上,已经一夜未动,双脚麻木,“是吗?”我冷冷的道,并不睁眼。
一声叹息后,他缓身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你怎么不点都不高兴,朕已经将他放出宫外了。”
“那长姬呢?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还给臣妾。”
“你能证明她是你跟朕的孩子吗?”他冷笑道,脸上突然现出讽刺笑意。
我缓缓睁了眸,看到他脸上的冰凉一阵心痛,“不能。”
“那就永远不要再见她。”他笑着道,手指不觉间握紧,淡淡红色湮透纱布,越来越蔓延,他似乎觉不到痛,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势。
“皇上,不要……”我紧张的低下身子查看他伤势。他冷冷的甩开我,“别这样,你做的很假。”
“能比皇上的爱还假吗?”我痛苦的看着他。
他低头看我一眼,终于笑了,“倾城,从来没有人能让朕这么痛苦,你知道想杀却舍不得杀的滋味道?明明恨得心都碎了,可还不忍心动她分毫。”
“皇上……”我突然间说不出话来,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
第79章 回北齐
他冷笑一声,撇开我抽身离去,我仓皇起身追过去,无意间拉到他受伤的手臂,他痛苦的闷哼,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闭眸暖和神色,良久才平静下来,低头看着已经被鲜血湮透的纱布,“这一刀,如果再迟半秒钟,切透的就是朕的喉咙。”
我仰头看着他,用同样的语调道:“听说雍王伤在腰上,是不是再迟半秒,扎透的就是心脏了呢?”
“没错。”他看着我道,并不回避我的探问,“他没死,朕答应在他有能力夺回女儿之前不杀你们。”
“你们?”我有些茫然。
“对,你们,他说要带走你,朕给他机会。”
就是铁打的人,我也撑不住了,脸上冷硬渐渐化为酸涩,我苦笑着低下头,“皇上,我是真的想好好跟你一起生活的,带着我们的女儿。”
“是你们的女儿罢?”他冷笑。
我一阵语噎,接不上话,苦笑着道:“看来皇上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朕说过从来没有看透过你,所以不敢信。”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相信女儿是他亲生的,而这一次,冷珏也不会再帮我,想到这里我便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就是因为他一句话才把事情闹到这样的田地不是吗?
我弯下身子,觉得胸口发疼。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紧张,随即消失不见,冷冷的转身向殿外走去。
我颓然跪到地上,看着他越走越远,殿里还弥漫着他身上的在龙涏香味,夹杂着血腥味在空气里丝丝泅散开来。
此时天还未大亮,洞开的门口是一抹青灰天光,薄凉如水。从此后,这广濪宫便是我的整个世界,他对我下了禁足令。
长姬被他藏在宫中某个地方漠漠承担着孽种的罪名,她小小的还不懂得什么是孽种,但已逃不过这个命运。
我整日望着天边的方向出神,在宫墙下徘徊着,我期望哪一天可以有人抱着长姬从墙的另一边路过,只是我等了三个月,一次都没有。
我从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变成失望,心中空洞洞,丢了魂似的整日晃荡在宫里,我知道我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疯的,可是疯之前,我还是想见见我的孩子。
三月里桃花盛开,宫人送来新剪下的花枝插瓶,一面进来一面偷眼瞧着里头一动不动的纱幔。
静走过去接了花交给身后宫人吩咐插上,一边笑着道:“今天怎么是你亲自来?”
“中宫殿里院里的梅树难得开的好花,想必今年有喜事,皇后娘娘让我采些送来给贵妃娘娘,另外,我自己也想来看看贵妃娘娘,娘娘近来的身子好些了吗?”杏儿说着就又朝里看了一眼。
静悄悄努努嘴,示意她出去说。
杏儿跟着她一起走出来,“怎么?还是不好吗?皇上虽然有些恨娘娘,但吃穿用度从来没少过,赏赐也不见少,可见还是对娘娘有感情的,不像我们家里那位,已经现摆着是等死了,前两天又咳了血,左不过就这两天的事了。”
她叹口气。
静也跟着叹气,“你哪里知道,一应赏赐都是小事,皇上现在新宠的姬妾成群,哪还想得到广濪宫,这要是再见不到长姬公主,我们家公主的命也快要磨没了。”
“皇上可能也是因为气罢!”杏儿安慰的道,转眼看广濪宫四下光景,虽跟从前没什么改变,一样干净,错落有致,但说不出哪里就有一种萧条与沧凄,让人忍不住心酸。
杏儿想到自家主子,鼻头一酸,低下头道:“如果皇后娘娘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可以去找你家公主啊,跟皇上说说,想必皇上也不会不答应。”静建议道,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给她。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公主现在是人家的媳妇,若是别的还好,可我一个丫鬟要怎么过去呢?别尽想好事了,如果到时真的没地方去,我就求皇上让我出家当尼姑去。”
“我帮你。”一道清冷嗓音响起,吓得两人慌忙散开,退让一旁。
我像幽灵一样从殿里走出来,身上披着雪白嵌梨花的宫装,衬得脸色沧白若雪,空洞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色彩。
“我可以帮你去北齐,杏儿。”我重复的道,直盯盯望着她的脸。
连日来我时间悄没声息的出没,静早已习惯了,可是杏是头次见到,惊吓的张大嘴,看看一旁薇静,静低声对她解释道:“我家娘娘近来都是这样,你别害怕。”
“我不怕,我只是有点不适应。”杏儿小声道,抬头看着我,“刚才奴婢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胡说的,娘娘不要当真。”
“不,杏儿。”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拖进殿,“杏儿,皇后死了你的靠山就没了,你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我可以帮你去北齐找月瑶公主,但你也要答应我,帮我打听到长姬公主的下落。”
闻言,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
“杏儿,求求你。”我不顾身份屈身求道,静上前将我扶起,“公主,别难为杏儿了,小公主不管在哪里都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的,公主不要这样。”
“杏儿,求你。”我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执意拉着杏儿的手。
“公主……”
“娘娘,奴婢……”
拉扯一翻后,静终于把我推到了椅子上坐下,杏儿站在一旁揉着红肿的手腕,我浑浑噩噩坐了一会,才有些清醒了,看到她手腕上的伤有些自责,“杏儿,刚才对不起,伤到你了。”
“娘娘快别这么说,奴婢没关系。”
静看了看我道:“公主先坐着,奴婢出去送送杏儿姑娘。”
“好。”我漠然点点头,看着她们出了门。
杏儿被静拉着走到门口,突然止而不前,转身跪到地上,“娘娘,如果奴婢真反为娘娘找出小公主下落,娘娘真的能把奴婢送到北齐吗?”
我眼前一亮,忙起身走向她,“当然。”
“那奴婢准备一下,等有消息时,我会再来送花。”她下定决心道,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坚定。
我怔怔看着她,无法言喻自己心里的喜悦,“好……”
静站在一旁看着我们,不置可否,默默把杏送走后便一声不哼的站在我旁边。
我微微阖着眸,被殿里沉息香熏得昏昏欲睡,近日睡不着,殿里时常熏着这香,我总是觉得困,昏昏沉沉,却总也睡不着,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我睁开眼,吃力的坐起身子,“静,你想说什么?”
她怯懦的看着我,“公主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见见孩子。”我避重就轻的道,沉沉叹了口气,一转眼便又闭了眸倚着。
“公主明知道皇上现在还没消气,如果你见孩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公主,奴婢建议你再忍一忍。”
“要忍到什么时候。”我在心里苦笑一声,“静,你知道见不到孩子是什么心情吗?会死人的。”
“一定可以有别的办法的。”
“不,没有了,只能这样。”
“公主这么做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我冷笑,“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吗?母女不能相见,相爱的人却不肯相信我,曾经以为最善良的男人却把我推向悬崖边缘,还有……欺骗。”
静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仰天笑着,转身进了寝宫,梨花外袍划落肩头,掉在地上,我也不去管,身子一闪便消失在层层帘幔后头。
床上摊开的孩子衣服是我亲手做的,银白缎子镶绯红的边,上面用彩线绣了麒麟祥兽图案,针脚不是十分细,我女红不好,也认真在做,三个月之前我便估摸着孩子到这时能长多大,多胖?一定长成了胖丫头。我在心底笑一声,闭了眸躺下,手指细细抚摸上衣服上花纹,过几天,我一定要亲手给我的孩子穿上我做的衣服。
自从从冷珏口中听到皇后娘娘病因,我便知道了南诺天之前为什么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他是为我,不惜毒杀皇后。
若在从前我可能还要劝皇上放弃,但是现在我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更何况……是她先下毒手之前。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十分好笑,我还心心念念为这些人求情干嘛?他们这是死有余辜。
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闻到这阵熟悉的迷迭香我便笑了,“你来干什么?”
冷珏高大的身影无声的站在帘幔外面,并不进来,隔着帘道:“我只要你一句话,那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吗?”
“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干嘛还问我。”我冷笑着道,仍旧闭着眸,细长手指拈着裘被上的密细的貂绒。
“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是,我就相信,就去皇上面前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把小公主还给你。”他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因为无法面对我,还是无法面对我们之间的尴尬。
我吟吟笑着,半晌才道:“孩子是我的,没有爹。”
“公主,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我从来都是任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上次的事我欺骗了公主,是我不对,但是……皇上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公主必竟是连接两朝命脉的人,如果你想要做点什么不是太容易了吗?”
”
”
第80章 国丧
他的话让我发笑,睁开眼道:“连接两朝命脉?呵,我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连自己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冷珏,我并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太傻了,孝文太后说女人一旦爱上了某个男人就会变傻,我从前不信,现在信了。”
“从前不知道,但是现在……公主你真的是太傻了,你明知道皇上要的只是你一句话,只是你一低头,你为什么不肯去他面前说一句话呢,只要你说孩子是他的,他就会信的。”
“如果连自己的孩子是谁的都弄不清楚,都要让自己的女人去向他证明,这样的男人一点都不值得托付终身。”
他最终抬起了头,看到我脸上情绪的异常,“公主,你想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呢?整日被幽禁在广濪宫里哪都不能去,我就是他的一个玩物,他随时想起来随时都能过来,若想不起来,便是一辈子。”我苦笑着道。
“公主,你太倔强了。”
“我只是坚持。”
我笑着道,缓缓站起身来,他身子笼在轻纱后,身后明艳的烛火映出高大的轮廓,这个男人一点都没变,仍旧是个真正的男人,变得只是他的心而已,已经从从前的大爱变得无私,他真爱了,所以我恨不起来。
我走过去,隔着纱幔看着他,“你爱我吗?”
“公主。”他脸上一红,惶恐的低下头。
“你爱我吗?”我第二次问,目光盯盯紧着他的头顶,他发髻上带着一块由金玉镶边的宝珠,黝黑的发因保养得当显得十分光亮,我发现我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个男人,发现他的俊美。
因常年在外奔泼,他面色稍深,眉毛粗而浓,英挺的鼻梁,微薄的唇,上面有短短的胡茬,而太监是不长胡子的。
我笑了笑,“你现在已恢复了郎中令的职位吗?”
“是。”他声音似一声轻叹,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脸上笑意更浓,没有丝毫意外,转身走到一旁架子上看瓶子里那枝开得正艳的梅花,微清的露珠在花瓣上晶滢剔透。
我将手伸过去,接过那滴露水,“你刚才说我是连接两朝命脉的人?”
他抬头看着我,“难道不是吗?公主笑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我早已不是了,而现在真正连接两朝命脉的人是月瑶公主,她那懦弱无能的丈夫终究不是坐江山的料,她总有一天大权在握,而你们却这么傻,竟然敢动她的母亲,这不是逼着狼吃人吗?”
“公主,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我低下头轻笑,突然反手摘下一朵未开的花苞,在手里捏碎成汁,殷红的花汁很快染红双手,像沾满了鲜雪,“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淡淡说着,转身往里走去。
“可是你说这些好像晚了点。”他的身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着他,“何出此言?”
“皇后娘娘刚才已经去了。”他说得轻慢,似午夜一道催眠,我的心狠狠沉了一沉,嘴角漾起浅淡笑意,“是吗?看来是真晚了。”
“消息传到北齐了吗?”我问,已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下午时已由信使快马加鞭送出去了。”他道,紧紧盯着我的脸,“怎么了?公主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吗?”
我苦笑着摇头,“没什么,迟早要知道的,算了。”
我说得漫不经心,但心里却不由的打了个冷战,月瑶的低婉沉着在她走的那一天变为了剧烈的仇恨在心里酿成种,生了根。
凌厉尖锐的仇恨是十分可怕的,而她身上的就恰恰是这一种。
“你走罢,如果我注定了要在这里住一辈子,那也是命。”我无力的摆摆手,漠然进了内阁,他用失落的眼神看着我,不再说话。
国丧之日,宫中所有集会取消,红灯换为白,宫女太监着素色宫装,嫔妃们也不得穿红,皇后娘娘仙体停放三天,由僧人日夜超度。
举国齐哀的日子里,广濪宫依然平静无波,皇上连吊唁这样的事都不让我做,我平静的躺在侧殿里,听着外面遥遥传来的木鱼声还有哀哭声,我想现在月瑶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母亲病殁的消息,她会在干什么呢?
我抬头看向天,我眼中的天是一点惨淡的白光,耀得人睁不开眼,却也只是凉的。
(月瑶)
南秦快马急报送来的书函一路畅通无阻送入皇后寝宫,鸳鸯接了信函问,“是什么急事吗?”
送信使者不敢多说,只说:“快送进去给公主罢,十万火急。”
鸳鸯不再说什么,拿着信转身进了殿。
“公主,南秦有信来,说是十万火急。”
榻上美人儿微微睁了眸,由宫女掺扶着坐起身来,美目向外觑一眼,接过信函道:“谁送来的,带他进来。”
“阿良送来的。”鸳鸯退出去叫人,片刻后阿良被带到,恭恭敬敬的跪到地上,“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朝中发生什么事了吗?”月瑶语声冰冷,十指灵巧的打开信,一眼扫过脸上笑意已全然消失不见,化为一种凌厉的寒,“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为什么母后病了没人来告诉本宫?”
她冷冷的看着脚下那人,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鸳鸯小心翼翼的看了公主一眼,并不知道信上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们,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不然公主不会这么紧张,这么长时间以来,公主无论听到任何消息都只是淡淡的不言不语,只有冷大人和倾城公主的事可以令她露出一丝冷笑。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她慢慢走过去,目光看向地上阿良,等着他说话。
阿良迟疑着道:“很久了,皇后娘娘病得蹊跷,皇上不让请太医,直熬到半个月前,皇后娘娘实在撑不住了,就……皇上不让把消息告诉公主。”
闻言,鸳鸯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到娘娘从前对自己的好处,不免落下泪来,抬眸看公主虽然没落一滴泪,脸上表情依然平静,可是她知道,公主口口声声说恨死了那个娘,可内心深处又怎么能敌得过母女间的血浓于水呢?
“公主,你要节哀。”
月瑶闻若不闻,眼睛只管盯着前面的阿良,“为什么不让告诉?”
“不知道,自从贵妃娘娘生下小公主后皇后娘娘就被禁足了,外面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杏儿姐姐也不敢说话。”
“贵妃娘娘生了小公主?你是说倾城?”月瑶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尖锐了些,目光里生出一种漠明的情绪,迫得人不敢直视。
鸳鸯心里紧了紧,公主与贵妃娘娘从出嫁的那天起就结了仇,从此一听到贵妃娘娘公主就像是被针扎了一眼,反应强烈,她暗暗对阿良使眼色,望他少说。
阿良接到指示,立刻避重就轻的道:“是啊,贵妃娘娘生了小公主。”
月瑶冷笑一声,不无讽刺的道:“那个女人生了孩子,父皇一定很高兴罢?”
“不是的……”阿良摇着头道:“宫里谣传贵妃娘娘生的小公主不是皇上亲生,所以皇上现在已经把她幽禁了起来,贵妃娘娘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
月瑶冷哼一声,倒并不觉得惊奇,挑挑眉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原是不假的。”
鸳鸯听到公主又开始说倾城公主的是非,她不由的上前劝道:“公主,好端端说这些干嘛?现在是快要主持皇后娘娘的事”
往日两个人在一起好时,她也没少得倾城公主好处,虽然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公主与倾城公主结了仇,可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对两人的事只是叹息,可能是旁观者清。
她在心里叹一声,走上前道:“公主,皇后娘娘……”
月瑶冷声打断她,突然问道:“母后真的是病死的吗?”
鸳鸯暗暗心惊,转头看向阿良,阿良迟疑了一会,终于道:“总之死得蹊跷,这事杏儿姐姐知道的最清楚,奴才……不敢乱说话。”
“你回去,带杏儿来见本宫。”月瑶冷冷的下了令,从榻上站起身,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张纸,单薄柔韧的宣纸被她在手里揉成团。
鸳鸯轻轻叹了口气,生活的波折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她也没想到往日善良单纯的公主会变成现在这样,看来真的如倾城公主所说,“你将来也会变成狠毒的女人。”
人生在世,身不由已,身在后宫之中,如果你不狠毒就要被对方杀死,而这一年来,她已记不清究竟亲眼看到公主杀了多少人,除了多少挡路鬼,才终于把懦弱温柔的皇上抓进手里,即而在朝中树立了稳定的地位,牢不可破。
“这个恐怕……没有皇上的允许奴才办不到。”阿良有些为难的道,抬头看向一旁的鸳鸯,鸳鸯道:“公主,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皇后娘娘刚殁,皇上一定十分伤心,公主这样怀疑皇上难道不怕娘娘在天上看着伤心吗?”
“你懂什么?”月瑶冷笑一声道:“我那父皇如果有半点心思在母后身上,她也不会变得那么可怜,他这一生都没有真正爱过、在乎过母后和我,你太不了解他了,他爱的人怕只有倾城那个贱人。”
第81章 挡我者死
“公主……”鸳鸯在心里叹气,父母间的恩怨已在她心里扎得太深了。
“阿良,本宫写一封亲笔书信给你,你带回去交由父皇,他会让你带走杏儿的。”月瑶说道,转身进了书房,命宫人铺纸研墨。
鸳鸯无耐的看了一眼阿良,嗔怪道“你明知道公主跟倾城公主仇人似的,干嘛还要说这些,公主忘了从前恩怨不好吗?”
“可是真的蹊跷啊,皇后娘娘身子好好的,突然就被软禁了起来,紧接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直到病死了。”说到这里,他自知失言,忙闭了口低下头去。里头已传来叫声。
鸳鸯只好不再说什么,跟阿良一起进了殿。
月瑶写好信交给宫人封装好,才亲手交给阿良道:“亲手交给皇上,不能有任何差迟。”
“奴才知道,奴才告辞。”
“鸳鸯,你下去准备些东西给他带去路上吃,另外北齐晚上天冷,给他加条裘衣。”
鸳鸯福福身道:“奴婢知道了。”
说着就和阿良一起退下殿去。
傍晚的余辉从外洒进来,殿里笼罩在一片温暖红光里,月瑶慢慢摊开手指,看着信上父皇的亲笔书信,上面“殁”字如一把利剑,深深扎在她心上,就算再怎么隐忍,再怎么压抑,也终于在一这刻崩不住了。
眼泪缓缓滚落眼角,她身子也像失去支撑般颓然落了地。
此时殿里没有人,她再也不用装作坚强,她低低哭起来。
(倾城)
黯夜里寂静无声,一切见不得光的事物会在这时发生。
围着黑色披风的人影悄无声息从墙边出没,急步向前走着,她不时向后看看,见没有人跟着,于是转进一幢黑色的围墙,随后消失不见,只能闻见淡淡的檀香味从院子里弥漫出来。
寂静的宫道上恢复平静,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人影。
隔日朝阳升起,钟声敲了三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大早静就兴兴冲冲进来道:“公主,看看谁来了。”
我转身看向门口,杏儿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仍旧穿着月白孝衣,头上戴着朵白花,我慌忙起身迎过去道:“这些天你受苦了。”
“公主,皇后娘娘她去了。”她扑到我怀里哭着,我微微叹息,“是啊!你要节哀,以后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尽管来找我,只要本宫能做得到的,一定不会亏待你。”
她仰头看着我,“公主,奴婢还是想去北齐月瑶公主那里,皇后娘娘去了,现在这里对奴婢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想了想道:“好,我去找时间跟皇上说的。”
“谢谢公主。”她屈身对我福了福,又戒备得看看四周,我会意,一面屏退宫人,一面拉着她进来,静退到门口望风。
“说罢,找到了吗?”
“找到了,只是四处界碑森严,只怕公主不好靠近,就算你看见了小公主,皇上总会知道的,那还不得把小公主藏得更找不见的地方,娘娘这样做还不是自找苦吃吗?”她好言劝道,一面觑着我的脸色。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低下头道:“不会的,你只要告诉本宫她在哪就行。”
杏儿看看我,见已没有转环的余地,只好说:“宗祠旁边有一个院落,是宫用僧人住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小公主在那里被人照顾的很好。”
“那里?你是怎么找到的?”我微微有些惊讶,暗地里也不是没让人找到,却从来没有想过那里。
杏儿眼神有眼闪躲,低下头道:“奴婢因为最近常常去看皇后娘娘,于是去的次数多了,就留了个心,晚上衬没人时去看了看,没想到还真在。”
“真是辛苦你了,杏儿,你真是帮了本宫的大忙,本宫不会亏待你的,你现在回宫就收拾好,我现在就命人去向皇上求情。”我拉着她的的手道,眸子里掩不住的喜悦,只要知道长姬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
杏儿看着我,“找到小公主了,娘娘还叹什么气?”
我脸上笑容顿了顿,没有说话,她识趣的转身走开。
我阖着眸躺在榻上,听外面响起脚步声。
阿九进来道:“娘娘,人带到了。”
空阔的殿门口掖掖藏藏进来一个人,是王公公,“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凤体安康。”
我微抬了眸,看他一眼道:“有些日子不见你了,王公公真难请,如果不是阿九亲自去“请”恐怕你还不肯来呢!”
我话里半讽半嘲,正眼都不瞧他,慢慢扶着宫女坐起身来。
他惶恐的屈身跪下,“奴才怎么敢,只是最近皇上国事繁忙,奴才只顾跟着照料,一时忘了娘娘,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是忙着国事还是忙着临幸你刚从民间给皇上收罗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天下美人儿。”
“奴才不敢。”他紧张的额上冒了汗。
我笑得漫不经心,似不以为意,接过一旁宫人奉上的茶,喝了半口润喉,半晌才道:“皇上今晚在哪宫?”
“这……”他有些迟疑。
我挑挑眉,“怎么?对本宫还不说实话吗?”
“不是,不是……只是皇上吩咐了让娘娘静心在广濪宫休养,奴才不敢多嘴多舌。”他深深低下头去,白白细细的皮肤配上那一张涂了脂粉和胭脂的脸,乍看之下还真有些半老徐娘的样子,我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笑了两声,嘴角上扬,“你现在给我打什么哈哈了,王公公,本宫自认从前没少亏待你。”
我目光微哂,缓缓在他脸上来回探视。
他被我看得低下头,“不是的娘娘,奴才只有一条小命,哪敢对娘娘推拖呢,只是皇上有令在先。”
“皇上令上说不准本宫出广濪宫,但没说不准本宫知道他行程。”
“这……”他被我一句话阻回去,没了主意,暗暗在心里计较了半天,叹口气道:“奴才心里还是认贵妃娘娘这个主子的,可以您也在体谅奴才的难处,奴才可以告诉贵妃娘娘,但是一定不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然奴才的小命就难保了。”
他一再对我辩解。
我懒懒的应了一声,“说罢!”
他嘴唇欲张未张,又挣扎了半天才道:“皇上最近痴迷歌舞,时常召几个秀女一起在歆月宫里摆宴玩乐。”
我坐在灯下一动不动,眸子里没半点颜色,“知道了,你这份情本宫会记在心里的。”
“娘娘……”他担忧的看着我的脸色,又看向一旁的静,静对他摇摇头,上前道:“娘娘,该吃药了。”
她转身对一旁宫女招手,“下去把娘娘的药端来。”
我坐在那里,突然冷笑一声,“我又没病,吃的哪门子药。”
王公公心下一惊,跪在那里起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得低着头跪着。
静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道:“公主问也问了,不如让阿九送王公公回去罢。”
我没哼声,静转身对阿九使了眼色,阿九随即上前道:“王公公,我送您回去。”
王公公对我磕了个头,逃也似得跟着阿九离了殿。
小宫女端了药来,手轻脚轻的放到桌子上,静上前端了药走过来,一边用勺子搅着,“太医不是说了吗?公主最近失眠多梦,精神不济,喝了这个可以安神补血。”
我闻若不闻的坐在那里,如一尊雕塑,无论她怎么说都不动也不说话。
手指在袖中收紧,狠狠掐住掌心,我没有痛感,只是觉得不能呼吸。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我看到嗜酒的父皇与歌姬们在一起玩乐的场景,我心中残缺不全的高大伟岸的父亲形像在那一天又破损了一个角,父皇在女人身上取乐……
“又一个齐王。”我痴痴的道。
静正吹药,闻言怔了一怔,笑着道:“怎么又想起皇上来了,不是早就跟皇上冰肆前嫌了吗?”
“冰肆前嫌?呵。”我冷笑一声,鄙夷的的语气让静寒心,搁了药碗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往事来了,公主不是说人死恩怨了。”
“我是说过,只是我没说过不恨他。”
“公主……”静怯懦的看着我。
“备轿。”我冷冷的道,手指渐渐松开,掌心十个染着红血印的伤口碰到冰凉坚硬的扶手,我略一皱眉,僵了僵道:“去歆月宫。”
“皇上不是不准公主出门吗?”
“我要出去,谁也阻止不了。”我绝然的道,起身向寝宫去。
静跟在后边叫了两声,见我不理,也只好随我去,一个人在身后默默的收拾着那碗没动过的药,吩咐人重新端下去。
门口侍卫见到轿子也不免吃了一惊,拱手上前道:“大晚上的,不知贵妃娘娘要去哪?”
“去哪还用跟你报备吗?”静冷声道,拿定了主意要先声夺人,“公主要出宫,你们还不把门打开?”
“对不起,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开门。”那人不卑不亢。
静气结,先失了一半气势,强作镇定道:“里面可是贵妃娘娘,你若得罪了娘娘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奴才只是禀公办理。”
“冷大人的手下果然气宇不凡,本宫欣赏。”冷冷的声音自轿子里传出,为首的侍卫惶恐的低下身子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我在轿子里冷笑,话峰一转道:“精神可嘉,也不值得表率,不过是愚忠而已。”
第82章 出逃
侍卫低下头,我接着道:“让路罢,本宫不希望跟你冲突,我这些人虽不像你们精兵特训,但也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倒的。”
“属下没想过跟娘娘的人动手。”
“挡我者死。”我冷冷的道,薇静随轿子向退出安全的距离外,阿九执刀上前拉开架势,“对不起了。”
“住手。”一道冰冷的声音介入,两个正要交峰的人同时转头看去。
“冷大人。”那侍卫立刻恭敬的躬下身子,冷珏收了刀默默退到一旁。
我气定神闲的坐在轿子里,不冷不热的道:“冷大人来了。”
冷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到一旁,“开门放行。“
“大人,皇上交待没有旨意不能放行。“一旁侍卫心存担忧,冷珏伸开手臂挡住他身子,”退下,放行。”
侍卫看到他脸上坚决态度,终于不再说什么,转身让手下打开门,我的轿子缓缓从他身边过,他只是低着头,一阵淡淡的迷迭香味从帘子迫入内来,我微微闭上眸,以手支颐靠在枕上。
远远的,已能听见歆月宫里的笑声与打闹声,那个我熟悉的男声也在其中,他这会必定左拥右抱,乐得逍遥呢!我在心里笑着,慢慢睁开眸,听外头宫人说到了,于是我理了理身上披风,缓缓扶着静的手腕下了轿。
歆月宫门口宫人见到我吃了一惊,忙跪下道:“不知贵妃娘娘驾临,奴婢有失远迎。”
“打开门。”我冷冷的道,目光从她头顶掠过,直落在光影绰绰的门上。
“娘娘……皇上在里面。”她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同伴进去通禀。
“娘娘……”
阿九将她拉到一旁,我冷冷的推开门,里头正在嘻闹的人却浑然不觉正觉得开心,南诺天喝得醉醺醺,被人蒙着眼睛四下挑逗,看着他身上紧紧扒着不放的女子,我本能的在心里惊呼,这哪里是女人,分明是吸血鬼。
南诺天捉不到人,被连翻灌酒,他的衣襟湿了也不恼,那一瞬间,我真得怀疑自己见到了死去的父皇。
我走进去,玩乐中的秀女转身看到我都很惊讶,可能是我脸上凛然的气势,她们不敢吱声,默默的退到一旁,南诺天察觉出异样,“人呢,怎么不玩了?”
他躬着身子在空气里来回扑着。
我走到他前,他一把抱住我,高兴的道:“终于抓到一个,宝贝。”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手揭开他眼睛上的帕子,那是一个女人的,上面是艳俗的脂粉香,我用指尖拈着扔到地上。
他停了片刻,才终于看眼了眼前的人,错愕的站在那里,“怎么是你?”
“皇上玩得好尽兴,连日来不理国事,朝中乱成一锅粥,臣妾听说后实在是坐不住,不得已才来要扰皇上雅兴,望见谅。”
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终于清醒了些,摇摇晃晃回到坐位上坐下喝酒,视我为空气人。
四下秀女见状,识趣的退下,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皇上酒性好,不如臣妾陪您喝两杯如何?”
他不言不语,递了酒杯过来,我连倒了三杯,全都一饮而尽,他默默看着我,等我喝完了才道:“你来干什么?”
“有事求皇上。”
“如果是长姬的事就不要提了,免得伤感情。”
“不是长姬的事。”
“那是什么?”他微微有些惊讶,从酒杯上抬眼看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朕不理朝事你坐不住了?这似乎是皇后该做的事,你算什么?”他冷笑着,嘴角有一丝讽刺的快感。
如果换以前,我可能会心痛,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臣妾从没想过做皇后,也没想篡得皇后的权利,只是想求皇上一件小事。”
他漠然喝着酒,等着我开口。
“皇后娘娘从前的宫女杏儿如今也没人照顾了,看在往年也照顾过月瑶公主的份上,你不如送她去北齐与月瑶公主在一起。”我说完看着他,他低头喝酒的样子有些凄凉,我脸上笑容僵硬。
“就为这件事吗?”
“对,请皇上成全。”我故意对她做了个伏低的姿态,他转身看了看我,一抹冰凉笑意慢慢浮现嘴角,“朕凭什么成全你。”
“如果皇上觉得为难,那就当臣妾没说过。”我起身要走,他一把拉入我的手,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脚下不稳,一头跌到地上。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但随即恢复平静,“关于长姬的事你没有话说吗?”
我摸着磕痛的额头,从地上爬起来,“长姬的事皇上已经下定了主意,臣妾没话说。”
他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的神情,叹口气继续喝酒。
我看他一眼,漠然转身离去,这一次他不再阻止,身子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她收拾下着即起身。”
我身子在门口顿住,心中某个地方渐渐软了下来,我转身看着他,那个独自埋头喝酒的男人是我孩子的父亲,只是可惜……我们无缘。
冷风瑟瑟,长夜寂寞。
时过三更,廊下长灯已熄,只余寝宫两盏小灯,我独自站在窗棂边,看着外面枯冷的月色发呆,苍郁青松,莲池亭台,在这个原本不属于我的地方生活了这么些年,今天才发现我还从没来认清过它,只知道这是南秦,这是宫,广濪宫是从前孝文太后寝宫,却从来没有意识过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抬头看看天,关了窗回身,重新在床上躺下,半阖着眸。
听到外面脚步声来,我眼也不抬,问,“走了吗?”
“走了,皇上派车亲自送走的。”
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夫妻一场,好在他没有驳我面子。”
静看着我,欲言又止的道:“何止不驳呀,奴婢在外听着都觉得心酸,皇上分明就是在向公主讨好,您开了口,他连夜就把杏儿送走。”
我闭着眸不说话,笑容在唇边沉寂着。
静走进来,站到我的床边,接着道:“公主要不要再考虑,再在后悔了我就让人把阿九叫回来,一切还不晚。”
我在心里苦笑,缓缓摇着头,“太晚了。”
“公主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留给皇上吗?”静痛苦的看着我,暗暗叹息,这个她一心带大的孩子永远都这么倔强。
“我只是给自己一条活路罢了。”我苦笑着道,睁睁看着头顶帐幔发呆,明烛光影透过腥红光影,怎么看都不是暖的。
可我需要温暖。
“公主就这样走了,皇上会伤心的。”
“他对我们母女的心早死了。”
“公主,你这样做真的不后悔吗?再想想罢,奴婢怕您将来后悔。”她再次劝道,直到我烦得转过身,“不要再说了,等会阿九回来叫醒我。”
我闭了眸重新睡去,静站在身后看着我,想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默默走向一旁收拾东西,连日来需要的东西都已经顺着暗道运出宫外,能收拾的也不多了。
临近四更的时候,阿九才返回宫中,我听到响动便坐起身,静转身看我一眼,过去开门,阿九带着一身夜风进了殿,我慌忙跳下床,鞋也不穿就走过去,“孩子呢?”
他掀开宽大的黑袍,露出里面沉睡中的孩子,我喉头一紧想要哭,静上来劝道:“公主别哭,小心孩子醒了吵醒外人。”
我收了情绪,紧紧把孩子抱进怀里,三个月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得吓人,她高了,也胖了。
她小小柔弱的身子偎在我怀里,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的。
“我们走。“我冷声道,暗暗下定某种决心。
静与阿九面面相觑,最后都远择沉默,漠漠收了东西进了后殿。
静找了件裘衣给我披上,我把孩子抱在衣下,神情漠然扭开墙上机关,转进走进点着火把的过道。
跟着失踪的还有雍王,宫里着了慌,只知道这是一声灾难,大家都噤若寒蝉,不知多说一句,连走路都尽量放轻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火上身。
一大早,寺里不见了小公主,奶妈急得头上冷汗下冒,也不敢声张,暗地里找人,发动许多宫女找了半天也不见小公主的影子,她彻底绝望了,身子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又延捱了两个时辰才抱着赴死的绝心去天胤宫通禀。
皇上坐在御岸后,桌子上是摊开的奏折,他冷眼看着她,“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道,奴婢昨晚不知道怎么就睡沉了,一早上起来孩子就不见了。“
“为什么不及时来禀报。”
奶妈不说话,头越来越低。
“带下去押进大牢,听候发落。”皇上冷冷的下令,奶妈一路哭喊着被叫了下去,与进来的冷珏打了个照面。
冷珏看一眼,刚才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的他好像并不觉得惊讶,这是迟早的,从那天看到她冰冷的表情他就知道迟早会有事情发生的。
他收了思绪走进去,“皇上,各宫都查了,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出行,广濪宫也没人知道贵妃娘娘是什么时候丢的。”
“她都带走了什么?”
“只带走了长姬公主,其他只是一些衣物与银两。”
“你昨晚见过她,她那时神情正常吗?南诺天问,眸子看着前方某一处,一动不动,冷珏抬头看他一眼,十分不忍的道:”皇上不要这样,卑职一定把她给您找回来。”
“还有南宫月。”他冰冷的声音补充道,凛冽的眼神让人害怕,“朕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这对狗男女,还有她们的孽种。”
第83章 北齐
冷珏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放弃,无耐的看着上座那人,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的魔力牢牢吸引着他,而他只是他的属下,所以只能把自己的爱埋得深些,再深些……
到傍晚时分,宫里已大乱起来,皇上亲自带着人马出宫,三千精兵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人别说是在南秦找个人,就是打粒沙子也不是没可能。
留芳殿里,李嬷嬷讨好的靠近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那人,“云湖姑娘,今天想吃什么,奴婢让人给您做。”
云湖冷哼,并不理她,李嬷嬷尴尬的站了一会,讪讪退下。
远远的,走来一个宫人对着她耳旁说了些什么,先是惊怔,接着冷笑,李嬷嬷摆摆手让她退下,踱着步走过来。
“姒云湖,你还当你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呢?”再开口已不再是刚才恭敬的语气。
云湖冷冷的看她一眼,仍旧闭上眸,发丝挡住半边脸上狰狞的伤痕。
李嬷嬷气得吸气,按压下怒火冷笑,“别不识抬举,这宫里可没有再给你撑腰的人了。”
云湖睁开眼,“那个女人也死了吗?”
她语声清冷,目光远远的落定在一棵挂满了红色丝带的树上,丝带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没有最初时的光泽了,那是初进留芳殿的女人系在上面的,希望有一天可以让天上的神仙听到自己的呼声,让皇上回心转意,可是凡系了丝带的,往往是死的最早的。
那上面有一条是夏茹欣的,所以她死了。
云湖没有系,也永远不会系。
“没有死,可也离死不远了,竟敢跟着雍王爷一起私通,生下孽种也就算了,现在又跟王爷一起私奔,你说她还能活吗?”
云湖发出两声冷笑,转身看着她,“你带来的这个消息比以往你告诉我那些好多了,你放心,等我出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嬷嬷鼻子里冷哼一声,“进了这里你还想出去?”
“我一定会出去。”
“别做梦了,皇上现在已经出宫了,谁管你呀!”
云湖只是冷笑不说话,慢慢站起身来,“走了好,走了这宫里就太平了。”
“李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冷哼,转念一想,或许她真能出去呢?于是不再说刻薄话,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姒云湖迎着风前行,污浊的长裙被风吹起,她再次转身看向那棵许愿树上的红丝带,眸子里闪过一丝皎洁的光。
(北齐)
迎着暮色进宫的马车在经过一翻盘问后放了行,直奔皇后寝宫。
早早候在门口的宫女脸上露出笑容,上前掀开帘子,“可算来了,公主这些日子天天盼着呢,快下来罢!”
杏儿下了车,抱着鸳鸯一翻寒暄后进了殿。
月瑶抬眸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个人,“原以为父皇管不上这事,没想到居然答应了,看来是本宫错怪他了。”
阿良与鸳鸯对一视一眼,欲言又止的道:“奴才什么都没做,是杏儿姐姐自己求了贵妃娘娘。
“姒倾城?”月瑶脸上神情立刻凛了下来。
杏儿低着头道:“是贵妃娘娘让奴婢帮她做一件事,奴婢帮了她,她才答应跟皇上求情让奴婢来北齐的。”
“她让你帮她做什么?”月瑶心下疑惑,暂时收了脸上冷漠。
“她的孩子被皇上怀疑不是亲出,一直抱在别处养着,已经好几个月不见面了,贵妃娘娘想的慌就让奴婢帮着找找小公主的下落,奴婢帮她找着了,于是她也就成全了奴婢。”
云湖在心里想了一会,看着她冷笑两声,“你一口一个贵妃娘娘,怎么?你跟她的关系好到这样地步了吗?”
“也不是……”杏儿连忙辩解。
月瑶笑道:“杏儿,叫你来不为别的,母后的死相信你是最清楚的,现在一字不差的说给我听,前因后果,直到母后死的前一刻。”
杏儿有些怯懦的看着她,这个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公主突然变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冷冽的让人害怕,提到皇后娘娘的死居然连滴泪都不流,进门就问死因,看来皇后娘娘当初说的果然不假,她这个女儿如果精明起来那就是第二个孝文太后,只是她天生善良,这是她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危险的。
杏儿定了定神,慢慢说道:“公主走后,皇后娘娘在宫中无依无靠,下边还有那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想要翻身上来,娘娘渐渐就失去了主导地位。
先是梅淑妃生了皇子,接着是贵妃娘娘怀孕,娘娘很伤心,左右提醒贵妃要跟她合作,可是贵妃娘娘只当听不见,娘娘就急了,暗暗在贵妃娘娘每日喝的汤里下慢性毒药,这事瞒得水桶似的,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被皇上发现了。
皇上十分生气,就把那些下了毒的汤逼娘娘喝掉,再换新的命王公公送到广濪宫,娘娘吃关慢性毒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可是贵妃娘娘不知情,也来看过两次,还求皇上给娘娘医治来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不了了之了,娘娘自知这事皇上上铁了心让自己死了,天天以泪洗面,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硬撑着。
直到贵妃娘娘的孩子生下来,娘娘的病也耽搁了,眼看就要死了,后来听说贵妃被皇后怀疑不洁,自己一高兴,病情就奇迹般的好了许多,又延捱了三个月,才去了。”
月瑶默默听着,搁在扶手上的手不断收紧,手指关节苍白,她就知道母后的死不简单,她恨母亲太糊涂,但更恨父皇的绝情,还有那个女人无处不在的妖媚,就像影子一下不断不断在她眼睛晃悠。
“父皇就这么让她死了?为了她给她最心爱的女人下了毒。”她良才才道,语声缓慢,在场的人不敢答话,她冷笑,接着道:“好一个昏君!”
鸳鸯担忧的看着公主。
杏儿道:“皇上自从知道倾城公主不忠之后就变得十分暴躁易怒,吓得宫里人大气都不敢出,夜夜笙歌也没人敢去劝。”
“看来他也不适合做君王。”月瑶冷笑道,仰身靠到身后织金锦靠上。
杏抬头看了看她,怯懦的道:“奴婢走了没几天,就听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贵妃娘娘与雍王一起私奔了。”
月瑶脸上一怔,接着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是吗?那冷大人做何反应?”
“奴婢不知道。”杏儿小声道,月瑶自然失言,清了清声道:“那父皇呢?一定急疯了罢?”
“听说是连夜搜查,封了所有城门,连我们的马车都没躲得过,盘问了许久才放行,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生气的,不过姒倾城这份胆量倒是让人佩服。”
鸳鸯在旁看不下去,上前道:“公主,事情都发生了你就顺其自然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公主现在男女经是北齐的人了,南秦的事就不要再插手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事情相信也不像杏儿说的那么简单,皇后怎么忍心亲手毒死皇后娘娘呢,一定不像杏儿说的那样。“说着,便暗暗向杏儿使眼色。
杏儿忙道:“是啊,奴婢只是一面之辞,公主千万不要当真。”
月瑶独自在榻上冷笑,半晌才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既然他不适合做皇上,就该让他去干自己该做的事。”
鸳鸯心下一惊,随即笑道:“公主不是还说我们姑爷也不适合做皇上吗?这不是当得好好的吗?也没出什么差错。”
“那是因为有本宫扶持。”她这话说得直白,鸳鸯脸上讪了讪,不再接话。
阿良道:“现在人也送来了,公主看奴婢还有必要回到南秦吗?”
“当然要回,那边的事还没完呢!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罢,过两天再走。”月瑶当下吩咐人收拾客房带他下去。
阿良默默应了一声,转身退出殿外。
“你也下去休息罢。”她转而对杏儿道,杏点点头,谢恩退下。
直到殿里只剩鸳鸯与自己,她转身看了看她,笑着道:“你在担心什么?南秦与北齐的纷争是迟早的,你以为有我这个和亲的公主他们就会放过南秦这块肥肉吗?”
“公主你在说什么呢?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要攻占南秦领土,分明是你……”她说到这里便不再说,黯然低下头去。
月瑶只是笑笑,并没责怪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有时候……有些你认为永远都不会做的事或许在某一天清醒之后,也会去做。
漆黑的树林里不时传来狼叫声,大队人马连夜赶路,抵达一个普通的村落。
众兵防护的马车上,南诺天闭眸靠着,显得十分疲惫。
“皇上。”外头传来一道清冷语声,南诺天睁开眸,眸子里精光一如从前凛冽,瞬时少了刚才颓废错觉。
“有消息吗?”他问。
“没有,这家人并不知道娘娘去处,听他们说她家的女儿也很久都没消息了,只知道陪嫁去了南秦后就没信了,以为死了,谁知道前几天有人送来许多银子,说是女儿的朋友,从此就再没见过了。”
南诺天眸中划过一丝失望神情,重新闭了眸道:“回去罢。”
第84章 今非昔比
冷珏迟疑的看着低垂的轿帘,良久才问,“是回宫吗?”
“回宫。”里头一声沙哑的声音后便再也没声息了,冷珏转身上了马,带领人马原路返回,他走几步,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幢得紧闭家门的院子,难免失望。
当初皇上说要出宫寻找,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还以为有些牵连的,没想到只是一个宫女的家人,他有些震惊,她能对一个宫女这么好,可是对爱她的人却很残忍,她宁愿不爱也不愿意两个相爱后无果,更加失望。
他叹了口气,策马扬长而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走了半个月,宫里早就乱了套,皇上回来后一病不起,大事当不了家,只得让丞相代为理政,小事自己解决,大事来禀。
偌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清苦药味,低垂的帘幔,香炉里燃着沉息香。
冷珏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站在床边,“皇上,太白山的人已经回来了,孝文太后那里没有人,雍王爷没有回去。”
帐子里一声叹息,南诺天撑着坐起身来,“两个人真的海角天涯去了吗?”
冷珏低着头不敢答话,半晌才道:“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相信也走不远,不如我们往近处找找罢,或许还有些希望。”
南诺天隔着帘幔看他一眼,笑得有些苍凉,“那块令牌真的是在广濪宫捡到的吗?”
冷珏微一怔,目光染上痛苦,“皇上不相信卑职?”
“不是。“南诺天笑一声,转身向里睡去。
冷珏呆呆的站在他身后,直到殿外更漏响过三遍才退去。
南诺天在床上动了动。
这一天,被人遗忘了很久的留芳殿突然热闹起来,半个时辰前,宫中传说皇上会来,疯颠痴傻的女人们急忙找脂抹粉,把凌乱的发梳得服服帖帖,从柜子里找出最干净的一件穿上,然后站到廊下等着。
姒云湖动也不动,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她们忙乱的样子发笑,李嬷嬷走过来,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脸上突然有了笑容,走过来道:“云湖姑娘,皇上这次来难道是来找您的?”
“我怎么知道。”云湖冷声道,一语把她呛回去。
李嬷嬷脸色一沉,很快恢复自然,从身后宫女那里端过托盘,“皇上要来了,大家都在梳妆打扮,这是奴婢给您准备的衣服,热水也准备好了,云湖姑娘洗个澡换身衣服,安安心心的等皇上来接不是更好吗?”
云湖这才转头看她一眼,脸上笑容讽刺,眸子像刀子一个剜得人生疼,李嬷嬷被她的目光吓得一惊,退后道:“奴婢半点没有私心,全是为姑娘好。”
云湖一笑不说话,慢慢站起身来,李嬷嬷见她有意和解,于是忙陪着笑脸指点,“往这边走,奴婢都备好了,还特地备了宫里娘娘们用的香料,只等姑娘人到就可以洗了。”
云湖一路走着,抬头看到不远处树上的红丝带,有几枚红得格外鲜艳,在发白褪色的丝带中间十分显眼,丁点的功夫,她们已系上了新的愿望。
她低下头,转身拐进回廊另一侧。
门口轿子刚刚停稳,就有内侍在旁高呼皇上驾到。
随行宫人打开门,洞开的院门里头,几个女人从柱子后探头探脑的出来,再一遛烟跑回屋里,李嬷嬷一路喝斥着走过来,给皇上请了安,低头站在那里道:“奴婢有失远迎,还望皇上见谅。”
南诺天下了轿,冰蓝的眸子在她身上落定一秒,重又收回,淡淡的开了口,“姒云湖呢?”
“已经梳洗好了在等皇上呢!”
南诺天眸光沉了沉,不知怎么听着这话就觉得不舒服,李嬷嬷也察觉到了,连忙改口道:“在这里呆久了,身上会有一股霉味,梳洗一下免得熏着皇上,另外也是对皇上的尊重。”
南诺天哼一声,不说话,冷珏上前道:“前面带路。”
李嬷嬷觑着皇上脸色,再看这位说话的也非同小可,立刻便笑着作了个请的姿势,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南诺天步伐沉稳的走着,窗格里露出期盼的目光,他没有转头看,一直上了回廊,冷珏无声的跟在身后,等到时,便加快两步上去开门。
云湖就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旁边桌子上是宫女新送来的茶,上好的碧罗春,她已许久不曾闻到茶香味,随手端起来放到面前闻一闻,舒淡的香味迫入鼻间,她微微笑了,沉醉在自己的的世界里难以自拨,连来了人都没察觉。
或许是她根本就没打算理来人。
南诺天进了殿,第一眼看见得像是她脸上的伤,高高綩起的发,脸上狰狞一览无余,冷珏也看到了,眸光一由得沉了沉。
“真是稀客!”云湖笑着道,缓缓睁开眸,用僵直的侧身对着客人,并没有要起的意思。
李嬷嬷看了半天觉得气氛不对,紧走两步上前道:“姑娘,这是皇上,还不快起来行礼。”
云湖冷笑一声,仍旧不动弹,“这位皇上曾经是我的夫君。”
一语惊人,在场的连冷珏在内都不由得替她出了一把冷汗,转身看着南诺天,他反倒十分平静,缓身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你们都下去罢!留冷珏一个侍候就好。”
李嬷嬷福了福身,听话的带了门出去,守在门外。
等人都走后,南诺天的目光才从她脸上收回,低头笑了一声。
云湖转身看着他,“皇上笑什么?”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他冷冷开了口,冰蓝的眸子里燃着怒火,这是他愤怒的前兆,与她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她深知,可是却不顾,像是故意要惹怒他。
云湖放了茶盏,赞一口好茶,“别管怎么弄的,反正姒倾城深信是皇上所为,皇上是个残忍的人,这点小事应该是你能做得出来的。”
她笑起来,更显得狰狞,笑脸吟吟的样子仿佛在说着最无邪的话,而南诺天却越来越激动,情绪在胸腔里来回碰撞,被他按压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道,惹来云湖更大声的笑,“皇上难道不明白吗?我们是仇人,只要你幸福我就觉得不舒服,所以要让你痛苦。”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他目光凛然,已起杀机。
云湖转身看一眼,不屑的道:“如果你想杀我,当年就杀了,何必留到今天。”
“或许今非昔比呢?”
“哈,皇上杀了我,谁帮你解答心中疑惑?”她若有所指的看着他,脸上笑意高深漠测,南诺天轻轻笑了,“看来留芳殿的生活并没有让你失了天性,你还跟从前一样。”
云湖随意摆弄着裙子上的流苏,良久才道:“我是没变,可是皇上变了,变得可以为一个女人失去自我,我替你可悲。”她转身看着他,眸子里刚才笑意全无,只剩下一种彻骨的恨,愈来愈浓。
南诺天不以为意的轻笑,“在留芳殿里也能知道这么多外面的消息,云湖,看来你还没死心。”
“我为何要死心?你不是来找我了吗?”她脸上现出一抹得意的笑,眸光有意无意瞥向一旁冷珏,笑着道:“不惜撒下弥天大谎,用冷珏作为诱饵放到她身边,如果皇上这么爱我的话,我也会逃。”
南诺天脸上笑意收敛,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和痛苦,他冷冷的站起身道:“帮我找到她,你就能走出这里。”
云湖脸上露出笑容,心想他终于开了口,她转身看着他道:“皇上干嘛急着走呀,难道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吗?”
“你最好别太过份。”他冷言警告,云湖满不在乎的道:“我已经是现在这样了,难道还能有比这更糟的吗?”
“瑞儿还在塞外,如果你不想他死,最好马上闭嘴。”他阴着脸向门口走去,冷珏上前拉开门,躬着身子候他。
云湖气得语噎,转眼看到冷珏,又笑道:“冷大人,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吗?怎么到头来还是帮着你的主子陷她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冷珏原本要走,听她叫他于是停下脚步道:“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我好歹是倾城的姐姐,看到你们这么明里暗里捉弄她,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难过啊!”她作出伤心的表情,起身来到他面前,“冷大人,怪不得我妹妹不喜欢你,因为她喜欢纯洁无暇的爱,可是你们这些人的爱都不纯粹,所以你们谁都得不到她。”
冷珏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
云湖挑挑眉,等着他开口,“如果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闻言,冷珏终于松了口,“你刚才说谁都得不到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里也包括雍王爷吗?”
云湖突然笑起来,笑得有些得意,有些讽刺,她脸上狰狞的的疤痕在他眼前乱颤,他直觉收了目光,低下头去。
等了足有两分钟的时间,她才平静了下来,笑着道:“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南宫月了,这个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陷进这样的僵局呢?除非他有了更好的打算,不然,他还会乖乖的在太白山里做他的雍王。”
“你的意思是雍王不是跟贵妃娘娘一起逃走的?”冷珏脸上划过惊诧,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他激动的,如果知道不是私奔,那起码将来找到贵妃的时候,皇上也可以网开一面,不至于弄得太惨烈。
第85章 我要后位
云湖紧紧盯着他脸上神色变化,笑得高深漠测,“冷大人,你很忠诚。”
她突然的话让冷珏无以作答,只得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忠诚的可以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搭进去,所以就是愚忠。”
冷珏冷冷的看着她,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精明女人脸上才有的笑意,她们一生致力于自己的私心利欲上,往往都有一种世俗的眼神,犹其是她们在谋划某件事情的时候,那么眼神最浓郁,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包括倾城,只是……她与她们唯一不同的是她很冷,并不像她们这样热忠。
“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她道。
云湖故作神秘的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是愚蠢的时候,当你最忠于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也是最愚蠢的时候,所以我说你是愚忠。”
冷珏看着她不说话,转身要走。
这一次,云湖不再拦,只是在他身后笑道:“以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我还是那句话,知无不言。”
冷珏没有理她,加快脚步出了门。
南诺天在轿子里倚着,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雍王爷不是跟贵妃娘娘一起走的,他们同时失踪,可能是碰巧了。”
昏暗的光线里,南诺天眸子里划过一丝光亮,随即便恢复平静,他沉声道:“回宫罢!”
冷珏不再说什么,吩咐起轿回鳳宫。
一路无语。
原本等着皇上召见的女人,眼看着皇上来,再走,居然正眼都不看自己,
在皇上走后不禁委屈得哭起来,一起跑到院子里撒疯撒颠,被李嬷嬷一顿喝斥回房,她自己转身往后厢房走去,脸上扬仰着喜悦的笑容。
“嬷嬷,那支人参可是嬷嬷珍藏的,真的要拿支炖给那丫头吃吗?”身后一个宫女问,李嬷嬷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你炖就炖,她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贵人,说不定她出去了回头一高兴,能把我们调离这人神不近的鬼地方呢!”
她抬头看看留芳殿四下冷清的院墙,曾经做梦都想走出这里,耐何这梦也做了几十年了,她还是在这里,没有变,变得只是青春不在,她从豆蔻少女到现在年过半百,已经没有多少憧憬了,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留芳殿,再也不用看到这些疯颠的女人。
想到这里,李嬷嬷不禁加快了脚步,身后宫女转身折回去炖汤。
李嬷嬷来到房前,并不急着进去,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云湖微侧了眸,笑着道:“鬼鬼祟祟干什么?”
李嬷嬷脸一红,直起身子道:“奴婢是怕扰了姑娘休息。”
云湖不说话,冷冷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李嬷嬷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我让她们给姑娘炖了人参鸡汤,一会送来给姑娘喝。”
“谢了。”仍是冷冷的腔调,李嬷嬷脸上尴尬,低下头道:“那姑娘请先歇着,奴婢这就告退了。”
“慢着。”
李嬷嬷转身看着她,有些意外,“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我问你,贵妃娘娘当日是什么时候发现失踪的,城门宫门处有什么风声没有?”
见是问话,于是李嬷嬷便又走回来,笑着道:“一点风声都没有,上天入地一般,连雍王爷都失踪的蹊跷,好像都长欢欢翅膀飞了。”
云湖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半晌才接着道:“雍王爷当日都去过哪?”
“这奴婢哪知道啊,奴婢天天在这留芳殿里,跟姑娘一样所以消息都是听来的,不见得准,如果姑娘真得想问,奴婢可以找个人出去打听一下。”
云湖不理她,而是问:“听说雍王这次进宫住的是灏阳宫?”
李嬷嬷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恢复平静,“姑娘真是神通广大,这样的消息连奴婢都不知道,姑娘却已经知道了。”
云湖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眉峰淡淡扫她一眼,笑道:“只是偶尔听说,不值什么,你去灏阳宫打听一下,问王爷最后一次出门是去了哪里?”
李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躬身领命退下。
临走还转身看着,云湖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她这才走了。
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云湖松了一口气,起身进了房。
这是留芳殿给她新换的房,比之前那个要好得多,虽还是简陋,可至少干净了些,卧室里一面铜镜格外显眼,镜边镶嵌着夜明珠,不知是哪个嫔妃的赏赐,也被她搬来讨好。
云湖笑一声,慢慢在镜前坐下,镜子里那张脸早已不如从前漂亮,美丽,半边脸上狰狞的伤痕连她自己猛然看到时都害怕,她手指抚上脸颊,脚尖凹凸触感,随着她的笑,殿里发出一声近似哭的声响,凄凄然,空荡荡。
近傍晚时,李嬷嬷才回来,一遛烟进了后厢房,“姑娘,打听到了。”
云湖正坐在桌边喝鸡汤,闻言抬了头,“说罢。“
“王爷最后一次出门是贵妃娘娘失踪的前一天,听宫里侍候的人说王爷说是想要随便走走,并没带其他人,只带着随自己一同来的几个人就走了,灏阳殿有个叫芙蓉的宫女,最是好事的,她平时听闻王爷跟贵妃娘娘的传言,就跟几个人一起打赌,说王爷必定是去了广濪宫,其他人不信,她自己一气就跟着过去了……”
她说到这里便停下不说,云湖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说了?”
李嬷嬷朝后看了看,见没人才走过来俯在她耳边道:“再没回来过。”
云湖心下一惊,脸上不动声色,笑着道:“再没回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死了吗?”
李嬷嬷摇摇头,“没人知道,宫里出了事上下都瞒着不敢告诉皇上,反正只是一个宫女,宫里这么多人,生病死的大有人在,于是就给上边报说病逝,实际上是那天失踪了,大晚上的,也没人敢再去找,于是就这么放着了。”
云湖脸色变了变,笑着道:“那这么说,这件事连皇上都不知道吗?”
“是啊,要知道因为打赌丢了小命,那一起的几个人全都得担着责任,谁敢说?”
“你确定他们不是在骗你吗?”云湖不信的看着她,李嬷嬷直起身,带着几分冷笑又几分吹嘘道:“别的不敢说,奴婢虽是留芳殿的人,论起品阶也是个嬷嬷,加上人缘好,宫里人对奴婢还都礼让几分的。”
云湖听了想笑,忍住道:“哦,看来在留芳殿也不影响嬷嬷威望高升,那就继续留在这里罢!”
李嬷嬷一听愣了,忙上前拉着她衣袖道:“姑娘可别呀,奴婢就等着有朝一日从这里出去呢,您将来得皇上信任,也一定别忘了奴婢呀!”
云湖冷笑不说话,低头喝一口温热的鸡汤,用帕子擦擦嘴角油脂,“我知道你,你派人去告诉皇上,就说我有话要说,皇上自会明白。”
“不如奴婢亲自去说?”
“也好。”云湖漫不经心应一声,抬头理了理鬓角,缓缓站起身来。
李嬷嬷赶忙小心掺扶着,一路送回寝室才退下,邀功心切,也顾不上提灯笼,脚下生风往天胤宫传信。
冷珏看到来人,已明白了两三分,冷冷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告诉皇上。”
李嬷嬷带着讨好的笑,立在阶下,“有劳大人了,奴婢在此谢过。”
她期盼的看着他离去。
不消片刻的功夫,里头走出来几个人奔走相忙,一翻交待后就有轿子抬到了门口,南诺天围着厚厚的披风被人掺扶着出来上了轿。
“前头带路。”他虚弱但威严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李嬷嬷愣了愣,急忙弯下身子应一声,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冷珏随侍一旁,等出了天胤宫便加快脚步赶上李嬷嬷,问道:“你说云湖姑娘有话要跟皇上的说,是关于什么的?”
李嬷嬷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的道:“云湖姑娘只是奴婢带话,没告诉奴婢说什么?”
“她这两天都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只是偶尔心情好就出来晒太阳。”她仍旧笑着道,眸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欲言又止。
“冷大人,奴婢一眼看着大人就知道大人是个好人,奴婢最是喜欢像大人这样的,官大又不嫌弃下人。”
冷珏冷冷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看得出来大人很关心云湖姑娘的事,如果奴婢说了,大人能不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把奴婢调个轻松的差事,只要不是留芳殿哪里都好。”最后一句,她近乎急切的说。
冷珏看了看她道:“如果你说的有利用价值,我会考虑跟皇上谏言的。”
李嬷嬷一看有机会,于是笑得更加谄媚,“云湖姑娘的面相就是大福大贵之相,”说到这里,想到她脸上伤痕,于是转言道:“虽现在破了相,可阻止不了姑娘好命,现在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奴婢也替她高兴。”
“说正事。”冷珏不耐烦的打断道。
李嬷嬷讪讪笑了笑,“是是,姑娘说凡在树了系了红丝带的女人都会死,所以她没系。”
冷珏冷着脸转头看她,眸子里已有愠怒,“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别说了。”说着转身就走,李嬷嬷情急拉住他,“不是的,大人,奴婢还有一个重大的秘密没有跟大人说。”
“是什么?”
第86章 心痛
李嬷嬷有些迟疑,四下看了看,见其他们都远远的落在后面,于是道:“奴婢只是觉得蹊跷,云湖姑娘幽居留芳殿,一些连奴婢都不知道的消息她却知道,还有……这姑娘神出鬼没,有时候我去殿里找她不见人影,等我一转身她却出现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千真万确,奴婢怎么敢骗大人,只是这种事情不好说,或许是奴婢眼花了也不一定,云湖姑娘现在是皇上眼中的红人。”
冷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你放心,这件事你知我知,再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她连声道,抬头看看已快到留芳殿了,于是冷珏自觉得退回到轿子前,转头看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他暗暗松了口气。
云湖独自坐在太阳下,闭眸养神,身边矮桌上放着瓜果茶点,现在她的身份已经十分特殊了,待遇自然也变得不同,一旁几个疯颠的女人被宫人赶开,仍旧恋恋不舍的盯着桌子上的点心看,云湖看一眼,随手扔了几个过去,女人们上去疯抢,她就独自笑了,有种逗狗的乐趣。
一旁宫人仍旧是把那些人给赶走了。
她仰头看着天上浮云轻叹。
“叹什么?”身后熟悉的男声响起,她头也不回,笑道:“叹天算不如人算。”
“怎么讲?”
南诺天在她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冰蓝的眸子盯着她,如果不是刻意回忆,他真得记不得曾几何时,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是他的女人,仿佛已经过了一个轮回那么遥远,让人记不清。
云湖笑了笑道:“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
“你让人找朕过来,怎么?是已经想到她在哪了吗?”
“如果不是,也不敢劳动皇上大驾。”她顺着他的话说,脸上波澜不起,南诺天垂眸笑了,“那就快说罢,你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我有条件。”云湖冷冷的道,挑衅似的看着他的脸。
南诺天似乎并不惊讶,一笑道:“人还没找到就提条件,说罢,什么条件,只要你说得对朕就考虑一下,如果不对,你知道下场。”
他用同样的语调,眉目间十分挑衅。
云湖不以为意的冷笑,“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如果皇上找到了人,我要我的孩子,还要这空悬的后位。”
南诺天像是听到了生平最好笑的笑话,仰天笑出声来,“你真是敢开口,竟然要后位?”
云湖平静得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才道:“有什么不可?反正皇上找不到那个女人,谁做都一样,何不就成全了我,我们好歹也曾经夫妻一场。”
南诺天冷笑,“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你知道朕的脾气。”
“知道,那皇上也一定知道我的脾气,如果皇上不答应我,那么你就永远找不到她。”她冷笑看着她,微挑的眉峰露着凌厉。
南诺天脸上笑容一点点湮去,化为一种深凉,“你当真?”
“当真。”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知道,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皇上从前能要了我的命,现在也一样,没什么差别,但是从前我能得到后位,今天我也能。”
南诺天终于被她气笑了,“你就这么有自信。”
“当然,我可不像那个女的,要什么纯洁的爱情,哈,这世上哪还有爱情,只有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权利才是真的。”她发出一声极不屑的笑来。
南诺天不说话,盯着她看了良久才道:“只要你能找到人,朕就答应你。”
云湖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得意自不言表,她转身看着他道:“这个交易皇上并没有赔本,你要回的是你的女人和孩子。”
南诺天低头笑一声,不接话,云湖接着道:“不管那孩子是谁的,皇上都要把她找回来放在自己身边,舍不得杀就得留在自己身边,就像当年我父皇那么讨厌倾城,却还要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男人的尊严?”他冷笑。
云湖不动声色看着他,“皇上觉得我说错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笑。”
南诺天转头看她一眼,眸子里若有深意,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向门外走去,“把她带走,另择一处地方。”他冷声吩咐着。
云湖急忙起身道:“不用了,皇上接我走那天,必需是要八抬大轿抬到中宫殿,这之前我就住在这里。”
南诺天转过身,“你不是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吗?”
“但我更想风风光光的走。”
南诺天不说话,重新折回来,一手拉了拉身了披风,“那就在这里说罢!”他脸上有一种忍耐的表情,她看出来了,于是笑着道:“皇上是闻不惯这里的气味吗?”
“这殿里熏的是什么香?”他冷声问,目光在殿里搜寻着,从刚进门时起他就发现殿里有种味道,十分刺鼻。
“只不过是一种江湖术士的东西而已。”她随口解释着,漫不经心的走到一旁香炉旁用手煽了煽,那味道果然浓了些。
南诺天微微皱了眉,听出她言下之意,“江湖术士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自然有法子。”她不以为意的道,抬头看到他脸上冷漠表情,她笑了笑,“皇上去过广濪宫吗?”
“你说呢?”他冷冷的看着她。
云湖收了目光,接着道:“广濪宫是从前孝文太后居所,为前朝所造,只因贵妃娘娘说在保持原貌,所以里头陈设家具都按从前的样式,从没动过。”
“那又怎样?”他终露出一丝不寻常的表情,缓身在椅上坐下,听她说话。
云湖走过来,“贵妃娘娘孝心可嘉,只是皇上难道一点都没怀疑过她吗?
一个女人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凭空消失后没留下一点珠丝马迹。”
“你是说广濪宫里有暗道吗?”
“想必是有的。”她语声淡淡的,在他一旁的位置坐下,头慢慢靠到他的肩膀上,“皇上,没有人对您是真心的,到头来只有我姒云湖可以救您于危难之中。”
“废话少说。”南诺天厌恶的甩开她,云湖重新靠上来,楚楚可怜的道:“皇上好绝情哪,人家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等了您这么多年,就只换来你这样的对待吗?”
“那是你自找的。”
“如果不是我答应三皇子与景太妃的要求,皇上以为景太妃那老我狐狸能那么容易就相信我们吗?”她苦笑着抬头看他“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皇上能够成就大业吗?”
“够了,朕要天下用不着一个女人用身子来换。”他绝情的道,云湖脸色黯了黯,露出苦笑,“不是女人的身子,是因为我可怜的瑞儿,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做保障,三皇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我扶皇上上位,他一定会自己做皇帝的。”
南诺天转身看着她,她凄凉发笑的样子确实有些可怜,他有些心软,细想一下,景太妃是不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她是不会与他联手,扶他上位的。
云湖低头觑着他脸上神色,见心动,立刻又靠过来,“皇上,您就不能原谅臣妾吗?臣妾已经为了你变成现在这样,您就不能看在我从前的功劳的份上忘掉那些恩怨吗?”
南诺天刚刚蒙生的一点怜悯化为乌有,冷冷的道:“现在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说正事罢!”
他一直在想着广濪宫暗道的事。
云湖脸上露出失望神色,抬头看着他,“皇上就真的这么绝情吗?”
他冷冷的不说话。
云湖冷笑,良久才道:“广濪宫有暗道,但是我不知道在哪,皇上自己派人去找罢,顺着暗道的方向找出去,应该就离她所在的位置不远了,她不会出了南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至于雍王爷……”
她稍顿,带着一丝期望转头看向他,当看到到他脸上冷漠时她凄凉的笑了,垂眸道:“两个人私奔,一定要另找活路,雍王可能去求能够与他合作的的人了,皇上不用找他,等到时机成熟,他自然会回来与皇上决一高下。”
南诺天默默听着,等她说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有暗道的?”
“猜的。”
南诺天不信的摇头,脸上是一种深恶痛绝后的平静,“是南宫月告诉你的对吗?”
云湖挑了挑眉,转头看着他不语。
他亦不语,冰蓝色的眸子里情绪变化漠测,良久才笑一声,起身向门外走去。
“那臣妾就在这里等着皇上的八抬大轿来接。”云湖在他身后道,高扬的嗓间似乎是要让留芳殿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一样,南诺天没有转身,径直走了。
云湖在他身后微笑,脸上笑意让人捉摸不定。
冷珏转身看她一眼,匆匆跟上去。
云湖仰天笑着,笑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为一种凄凉的哀鸣!
黑暗深邃的涌道里,墙上火把都是铁铸的,看上去古老而斑驳,空气里的味道跟在留芳殿里闻到的味道一样,南诺天皱了皱眉。
一队侍卫在前点亮墙上火把,一队遁后,冷珏近身护卫,小心翼翼的掺扶着,“皇上,看来她说的不错,这里果然有暗道。”
第87章 垂帘
南诺天冷着脸不说话,这个广濪宫因为是孝文太后的东西,所以他一直不屑于关注,没想到这里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现在让他觉得心中抑郁的是,这个秘密倾城知道,南宫月知道,就连姒云湖都知道,而他,这个一国之君居然不知道。
真是可笑。
他自嘲的笑一声,笑声带着喉咙深处的一阵刺激,他咳起来,冷珏担忧的看着他,“皇上,这里的味道怕有诡异,不如您先退出去,让卑职带人去寻找?”
他摆摆手,良久才平静了下来,“不用,朕还撑得住。”
冷珏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条幽长黑暗的涌道在地下绵延着,直通向城外一片树林,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他无法想像从前修建这个暗道究竟花了工匠多少时间,但不可忽略的是,他佩服孝文太后的谋略,在寝宫修建暗道,不管何时发生宫变,
她都有时间逃生。
南诺天眉头紧皱,跟着前边的人出了暗道,当他站到那片树林的时候不禁有些熟悉。
冷珏也觉到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的景像,想了想道:“山的另一边,是从前的山洞吗?”
南诺天没有回答,只是长叹,能想的地方都想到的,却偏偏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看到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冷珏便知道他也看出来了,于是不再说话,转身吩咐人四下戒备,自己走上前道:“皇上,现在就要过去吗?还是等卑职回宫召集人马后再去。”
南诺天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她就在山的另一边。
“不,我们回去罢。”他道,转身往回走。
冷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回去?”
“对,回去。”他紧了紧身上披风,重新进了暗道,冷珏跟上去道:“皇上不去找贵妃娘娘了吗?”
“只要知道她安全就好了,既然她不想在朕身回鳳宫连,那就让她在那里待着罢,只要她觉得开心。”他凄凉的语声让人不忍听,冷珏眼睛发酸,转过身去。
南诺天孤独萧条的背景在火光下显得如此单薄,没了往日威武神气,冷珏抬头看着他,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南诺天,竟然这么让人心酸。
他默默跟上去,小心在旁掺扶着,他病中虚弱,身子无力的靠在他手臂上,借着他一点力慢慢往回走。
回到宫中,他便一头睡到床上,不吃不喝,直睡了三天三夜,这三天里冷珏日日夜夜守在旁边,他知道他的心思,他是真的伤心了。
原以为跟着别人私奔的女人却一直待在自己第一次与她见面的地方,她一直都留在他身边,可是他却怀疑她,不信她,他怨她不说明,可是更责怪自己。
不愿意面对事实,所以病了。
冷珏立在床边看了一会,默默退出门外,向留芳殿走去。
今非夕彼,云湖已再不是从前的罪妃姒云湖,而是未来的皇后,留芳殿宫人竭尽所能的讨好她,吃穿用度也都按嫔妃的额度办。
冷珏走进去,看到她正躺在椅上晒太阳,旁边宫人捶着腿。
“好惬意啊!”他语气里不无讽刺的道,云湖睁开眼,看到他便笑了,一抹淡淡冰凉笑意漾在唇边,随手挥退宫人,坐起身道:“冷大人怎么来了?皇上没来吗?”
她朝他身后看着,空无一人,眸子里现出失望,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掩饰失望,一边吩咐人给冷大人倒茶。
“不必了,我问句话就走。”冷珏打断她道,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
“你从前告诉我雍王爷不是跟贵妃娘娘一起私奔的,为什么那天对皇上却是另一种说辞。”
云湖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我说的只是可能,可能是私奔,也可能不是。”
“你明知道那样说会让皇上误会。”他目光带着恨意,紧紧盯着她。
云湖抬头看一眼,对他眸子里的恨意视而不见,仍旧笑着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相信,又怎么敢怪别人误导他。”
“你……”冷珏被她一语呛回去,无言以对,云湖笑着道:“冷大人不是也不相信她吗?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一语戳在心尖痛处,冷珏心头猛得揪紧,感觉一种痛彻心扉,“不要说了。”
他转身看着她,充血的双眼看起来格外吓人,然云湖只是轻笑,笑声冷脆好听,容貌毁了,可她还有举世无双的嗓音。
“已成事实,多说无益,大人以后还是好自为之罢,只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才不容易走弯路,走错路。”她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道,沉默的表情没有半点笑意。
冷珏微侧身,看着她的脸,“你说什么?”
云湖笑着道:“大人暨越了本份。”
冷珏有一瞬间的沉默,脸上冰冷化为沉默,他慢慢低下头往外走去。
云湖看着他的背影,不拦也不叫,只说:“大人以后有事不明白,还可以来请教。”
仿佛邀约,但听的那人一转身已上了回廊。
红唇绽起一抹笑,云湖转身在榻上坐下,“来人。”
李嬷嬷的身子随召出现在殿里,脸上带着十二分讨好的神色,云湖转眸,目光深深看着他,长时间而坚定,仿佛势必要将她这个人看得透测。
李嬷嬷被看得发毛,直觉得低下头,“姑娘有何吩咐?”
“李嬷嬷,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道,不敢抬头。
云湖冷笑一声,身子靠在椅靠上,“多嘴多舌,为了一点利益不惜出卖自己的主子,这样的人我一定不会手软,多嘴说割舌,多事就打断双腿。”
李嬷嬷心下一惊,屈身跪到地上,“姑娘,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实在不敢有外心,不信姑娘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李……”
云湖冷哼,“真让我我打听,你就是死一百次也够了。”
刚才冷大人一来,她就觉得心里不安,刚才跟她在屋子里谈了这么半天,也不知说了什么,但直觉不对,李嬷嬷自知有把柄落到了她手里,做贼心虚,她也不敢争辫,只说,“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何等精明一个人,云湖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罢,若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谢姑娘恩典。”她磕头谢恩退下。
云湖起身向里走去,长长披帛拖拽身后。
黯黑的夜,没有月色,三更天,内宫大院里突然***动起来,宫人手忙脚乱的点了百余宫灯,照得天空如同白昼,灯火通明中,南诺天围着厚裘坐在亭子里,手里一杯热酒不知何时已变凉,他也不喝,只管握在手心里,似乎是想要用身子将它温热。
“几更了。”他问,微瞌的眸还能透见一点深沉的蓝光,几日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下床,冷珏低声回道:“三更了皇上。”
这一次,南诺天完全闭了眸,仿佛舒心的叹一声道:“她该睡了。”
冷珏心中发酸,“皇上,晚上天凉,我们回房睡罢?”
“在屋里待久了人会发霉的。”
“可是皇上病中,万一再着了凉那就不好办了。”他好言劝道,看着椅上躺着的那人,一个月下来,他已消瘦了很多,憔悴的面容不堪一击。
南诺天闭眸睡着,冷珏以为他睡着了,上前盖被子的时候他却开口道:“听说北齐宫变,一向身子健好的皇上突然病逝,太后娘娘也一病不起,现在由月瑶主持朝政。”
冷珏微低了头,这件事原来瞒着的,不知怎么让他知道了。
“是的皇上,月瑶公主的手腕坚强,朝中元老也都服她,现在局面还算稳定,只是有人怀疑皇上死于非命,为这个起兵,不过短时间内应该起不了什么风浪,听说,齐国的兵权大政现在空悬,有百万士兵调度不动。”
“哦?是吗?”南诺天微抬了眸,冰蓝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晶璀好看。
“是的,也正因为此,齐国朝廷现在动荡不安,都为那百万兵权争吵不休……”
“有储君吗?”南诺天突然问道,冷珏怔了怔,道:“有一个妾生的儿子,才六岁,前两天继了位,太后垂帘听政。”
南诺天突然笑了,蓝眸里现出一丝酸楚,“朕这个女儿从小听话,善良,但是论心计绝不输任何人,她若认真恨起一个人来,定会让他死。”
无端端说起“死”字,大半夜的让人听了心惊,冷珏黯然叹一声,“皇上,是卑职对不起公主,如果当初不是卑职执意伤害,公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请皇上责罚……”
“你有什么错?”南诺天苦笑,接着道:“有现在的局面都是朕一手造成的,真正应该受到责罚的是朕。”
“皇上……”他想劝,可是张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去。
南诺天抬眸看着天,漆黑的天空仿佛一张黑色的幕布,洞黑的没有一丝瑕疵,一点污浊。
冷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方向有他惦念着的人,虽然他不肯去见她,但是他知道,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想她。
南诺天收回目光,揉着发疼的额角,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动作。
“皇上不舒服吗?”冷珏担忧的道,走上前。
南诺天抬了抬手道:“不碍事,你下去休息罢。”
“卑职不困。”
第88章 原谅
南诺天不再说话,闭了眸躺下,安稳的表情仿佛睡着了。
冷珏默默退到一旁,转眸看四下林立的宫人,皇上不睡,大家自是不敢睡,只是今天晚上天胤太亮了,直照得人心里空白,低头看看睡着的那人,他无声的叹口气。
最近不知怎么了,皇上总是嫌暗,大白天的也在点灯,偶尔夜里醒来,也要吩咐宫女点上所有的灯,太医说这是一种恐惧的表现,可是……他不知道他怕什么?
怕死?还是怕失去倾城?
看榻上那人睡着了,他随手召来一个人吩咐道:“好生看着,若等下皇上醒了,就劝他回房去睡。”
长相清秀的宫女应了一声,随即站到一旁,冷珏出了亭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
夜里的树林显得静谧,四下有野兽出没,粗犷的吼声震荡山谷,他握紧手里的剑,举着火把一个人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清尘)
薇静给杯子里续上热水,重新将水壶挂到火上架子,她端了茶杯走过来,
“公主,都四更天了,睡一会罢?”
“我不困。”我声音微弱,怕惊着熟睡中的孩子。
静翘首看了一眼,低压声音道:“小公主今天晚上睡得安稳。”
“恩,可能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我道,抽身坐起身,静过来掺扶我起身,欲言又止的道:“一个小人爱也难为她了,这山洞了常年不见天光,
连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孩子。”
我转身在椅上坐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并不接话,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言里言外的劝我回宫,我启会不知,只是既然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不是寻常人家的离家出走,也不是吵架回娘家,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南诺天会给我定什么罪?赎乱宫闱?欺君之罪?可是没有,除了最先几天的大规模搜索,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动静了,我放心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就这么一点地位,他竟找都不找。
无意间我已叹息出声,浓浓愁绪锁在眉间。
静跟着叹了一声,“公主,我们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跟皇上吵架也总得有个头,过几天不如故意放出点风声,让皇上的人找到这里,我们就着台阶下去,回宫罢!”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垂眸苦笑,抬头看看洞开的石门,外面火光隐隐映见一个人影,“进来罢!”
阿九走进来,躬身对我行了个礼,“卑职给娘娘请安。”
“几时回来的?”我问,脸上换上一副笑容,静默然退到一旁。
“刚刚。”
我眸色黯了黯,不动声色的放下杯子,“出什么事了吗?”
我直觉是出事了,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大半夜急着来见我。
阿九犹豫的看我一眼道:“公主,齐国皇上病逝,由六岁小皇子继位,太后垂帘听政,现在朝中动荡不安,已没有人能稳定局面了。”
我心中一沉,略有惊讶,想想倒也肆然了,笑着道:“我那懦弱的哥哥终于死在了女人手里,玉太后呢?也死了吗?”
静担忧的看我一眼,重新低下头去。
我不动声色笑着,我知道是我口中冰冷的死字吓到她了。
“病中。”他简短的回道。
闻言,我仰身靠在椅子上,眸子里情绪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她倒命大。”
“公主……”阿九唤我一声,欲言又止。
我侧眸看着他,“想说什么?”
“卑职这次在齐国无意间看到了雍王的人。”说完,他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
我脸上一抹笑渐渐化去,眸子里情绪也似冻住,南宫月的人也都由孝文太后一手调教,阿九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他出现在那里让我很不安。
我冷声道:“当真?”
“千真万确。”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月瑶临去时仇恨的目光,此次皇后逝世,宫人派人去齐报丧,只是那边却没有任何回应,连一封信都没有,以月瑶的性格,越是平静就代表越严重。
我突然害怕起来,一种无声的预谋正在酝酿中。
“公主,月瑶公主这两年变得不可小觑,整整一个齐朝都被她掌控在手里,现在虽然动荡,但她手段颇高,几个带头挑事的元老大臣被她当众免职处斩,另立新人,现在朝中已没有敢再作乱,相信离她主持朝政的日子应该不远了,但是,一个女人……如果卑职猜的没错的话,王爷应该早就跟她有某种约定。”
他湮了后半句话没说,我低下头微笑,心中苦涩蔓延开来,是啊,一个女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把持朝政,宫变之日一手遮天,这是一个微弱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尽管她聪明,可没有有力的后盾是无论如何也成就不了的。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帮她,那人有丰厚的治国经验,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的达成目的。
“阿九,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吗?一个女人在短短两年间变得这么强大?”我语声淡淡的道,神色里有掩盖不住的疲倦。
他低着头不说话,算作默认,我苦笑了一声道:“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那卑职先行退下。”他恭敬的对我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干净的石室里弥漫着淡淡青苔腥味,尽管点着火也烘不走那种味道,静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说道:“公主,看来北齐要面临大难了。”
“当初玉淑妃仗着父皇宠爱,迷惑圣心,执意立自己那懦弱的儿子为王,现在……是她遭报应的时候了。”我冷笑着道,眸子里淡默的神色让静伤心,她担忧的看着我,“公主,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这么看着不管哪,那可是先皇一手创下的基业,就这么毁到别人手里,让他在天上看着也不能闭眼。”
“这是他自找的。”我仍旧冷冷冰冰。
静无声的叹息,“公主,不管如何皇上都是信任公主的。”
我心头沉了沉,无声的闭上眸,“我累了,想要睡会。”
“那奴婢扶公主上床去睡。”
“不必了,等下就天亮了。”我搁在扶上的手指微动了动,静不再说话,去床上拿了一条薄裘给我盖上,悄然退下室外。
我闭着眸靠着,听着火堆里木材燃烧时噼啪声响,心也不觉沉了下来,重重的落到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那是他的女儿,让我如何下得了手。
他是孝文太后的亲孙子,我又怎么能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可是另一面,那个江山是父皇一生都拼命要维护的基业,我是他的女儿,又怎能辜负他。
突然之间,我觉得眼前黯了黯,接着是静略有担忧的声音,“公主,公主,冷大人在外求见。”
初听冷大人,我有些恍惚,睁开眼道:“哪个冷大人?”
“冷珏。”
我的心呼的撞到嗓子眼,眸子里升起惊讶神色,他怎么找到这里?
“冷大人一个人来的。”她补充道。
我这才平静了下来,坐起身道:“让他进来。”
静领命转身退下,不一会,外头响起脚步声,冷珏高大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门口,“卑职见过贵妃娘娘。”
他穿着黑色披风,形容显得有些憔悴。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吗?”我开门见山的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低着头道:“一个月前,皇上也知道。”
我闻言震了震,故作镇定的笑道:“他怎么没来抓我回去?”
我语气里半讽半嘲,唇边苦涩笑意也渐渐化为冷哼,冷珏抬头看我一眼,小声道:“皇上他病了。”
我闻言沉默,一抹冷笑凝在腮边。
他病了,我是知道的,只是亲耳听冷珏说出还是有些心痛,那个男人无非是爱得深沉了些,霸道了些,可终究是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
“是吗?”我语声淡淡的道,重新靠到椅上,“你是瞒着他来的吗?”
“是,卑职想求娘娘回去。”他看着我道,目光灼灼看着我,我低下头,视而不见,冷笑着道:“如果不是他步步相逼,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娘娘一点都不了解皇上,他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在意娘娘,皇上也很喜欢小公主,经常抱在手里爱不肆手,他要的只是你一句承诺。”他痛苦的看着我,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意外,心中生出凌厉的痛。
我抬头看着他。
“娘娘,皇上真的很爱小公主。”他强调的道。
我喉头发酸,眼睛泛起泪光,凄凉的笑着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已经太迟了。”
“只要娘娘肯回去,皇上会感激娘娘的,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他激动的走上前道,连静都在一旁劝道:“是呀公主,皇上的一片心意公主也都看到了,哪有夫妻不吵架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低下头苦笑,漠然摇着头,“回不去了,就算皇上肯不追究,只那背后的流言蜚语就能要了我的命。”
冷珏脸上露出失望表情,“真的不可挽回了吗?”
我冷漠的摇头,“不能。”
他默默看了我良久,突然叹了一声,“自从皇后娘娘死后,丞相大人借着皇上病中,带头在朝中作乱,现在朝中很不太平,如果娘娘再不回去,皇上只怕再也起不来了。”
“你放心,他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自己的江山的。”我轻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身下裘绒。
第89章 游戏
静看出我的动容,上前道:“公主,丞相大人是皇后的父亲,现在皇后漠明奇妙死了他怎能甘心,多年来积蓄的力量已非同小可,当初就是他辅佐皇上继的位,现在自然也有办法扭转乾坤,公主看在往日情份上,还是回去罢。”
我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漠然起身向里走去。
薇静黯然叹气,转头看向一旁冷珏,“冷大人,你看这……?”
“没关系,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他苦笑着道,目光一直盯着那抹纯白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那我送您回去罢?”她小声道,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冷珏转身出了石室,直到外面没有任何声响,我才叹口气,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发呆。
我该原谅你爹吗?孩子。
月瑶与南宫月联手,速度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很快便稳定了局面,同时让人心惊的是,南宫月由默默无闻竟堂堂被封为摄政王,北齐太后不顾吃人的流言执意己见,带着六岁的小皇上主坐朝堂,下旨让摄政王带三十万精兵出征,正式向南秦下了战书。
消息传到南秦,南诺天坐在床上,半晌才笑一声,连带咳出血来,医女离得近,看得真切,心下一惊正要尖叫,被皇上凛然的眼神吓住,叫声湮在喉咙深处,再也不敢叫出来。
南诺天用帕子擦擦嘴角,不动声色的把染血的手帕握在手心里。
丞相大人侍立床前,谏言道:“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个孩子,皇上不可当真。”
这分明是护短,南诺天不理,冷笑道:“但南宫月不是孩子。”
一句话让丞相无言以对,眼前这个脸带病容的男人,看上去像是气数已尽,但是他知道,只要他睁开眼便可以扼断两朝江山,当初连亲生的叔侄父皇甚至是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结发妻都可以一手杀掉,更何况现在那个不怎么疼爱的女儿。
他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
炎丞相脸上露出一丝忧伤,低下头去。
南诺天淡淡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岳父大人,朕病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在朝中把持着,听说你现在在朝中一呼百应,威望很高。”
炎丞相心下一惊,有些惶恐的道:“臣只是做了自己应尽的职责。”
南诺天冷笑,不置可否,“北齐挑衅,这次就派冷大人出征,岳父大人任军师,随同作战,你看如何?”
“这……”炎丞相看着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皇上有令,他身为臣子便只有听从的份,可是这一次,这场仗分明是场残酷的屠戮,凌迟对方的时候,也凌迟自己。
他有些犹豫,南诺天笑着道:“怎么?岳父大人不愿意吗?”
“不是,臣遵旨,皇上万岁万万岁。”他屈身跪到地上,以额触地,南诺天微微笑了,脸上带着薄凉笑意闭了眸,“退下罢,明日启程。”
“这么快?”炎丞相再次心惊,南诺天只是淡淡的道:“早日解决了,朕也能早日安心。”
“那……如果胜了,皇上打算怎么办?”他迟疑的问道。
“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攻占城池,攻帝京。”
“可是……坐在宫里的人是月瑶啊!”
“可以留她性命。”
“那雍王呢?”
“处死。”他眼也不睁的道,漠然摆摆手,“下去罢,如果不明白的,冷大人会告诉你。”
炎丞相脸色黯了下来,听这口气分明是让他退居二线,所有事情都得向冷大人请教,可他堂常一个开国元老,刨去国丈这一身份不说,也还是个丞相,怎么能听任一个区区郞中令的指挥?
抬眼再看榻上那人,已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已经睡着了。
“微臣告退。”他叹一声,无耐的起身离去,迎头撞见欲进门的冷珏,想起刚才的闷气,他不由的对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冷珏不明所以,漠明其妙的看了看,转身进了殿。
“皇上……”他俯在床边道。
听到他的声音,南诺天睁开眼,“人带来了吗?”
“没有,孝文太后抵死不肯进宫,山里地势险要,她手下的人都经过特别训练,身手智慧了得,我们的人虽然多,可是对地势不熟悉,一时间几乎全折在了山里。”
南诺天冷笑,一抹讽刺浮上眼角,“看来她还真是根难拨的刺。”
“皇上想要杀掉孝文太后?”冷珏有些惊讶,从前不管怎么样,皇上对孝文太后都还有一点感情,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态度却有些不同了。
南诺天摇摇头,“不杀她,留着她还有用处。”
“那……现在怎么办?”
“再多派些人手,一定要把太后娘娘“请”回来。”他故意加重请字的力道,冷珏心下会意,奉命离去。
南诺天独自坐在病床上,蓝眸里满是疲惫,医女端着药碗进来,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清苦药味,他微微皱了眉,有些不悦的道:“朕说了今天不喝药。”
“皇上的身子现在一日不如一日,不喝药怎么行?”医女好言劝道,一边把药碗呈过来,南诺天不耐烦一手打掉她手里的药碗,“退下。”
医女吓得惊怔,被他突然而来的怒气骇到,再不敢多言,小心拾了地上碎瓷默默退下。
他长舒一口气,仰身靠到厚枕上,从没觉得这么累,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这短短几天内暴发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着,你越要逃,就缠上你。
留芳殿清静了几日,云湖惬意得倚上榻上,微睁的眸子里流光一闪,抬眼看着欲出门的那人,“站住。”
李嬷嬷身子定在门旁,不敢出也不敢进,转过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让你去找皇上你去了吗?”
“皇上身子不适,天胤宫打发王公公出来回话,说是过些日子再处理姑娘的事。”她小声道。
云湖闻言冷哼,“早就料到了,他想要过河拆桥,没那么容易。”她冰冷的眼神让人望而怯步,阴狠发笑的样子犹如妖孽。
李嬷嬷头皮发麻,直觉的低下身子,“姑娘若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云湖冷眼觑着她,良久笑道:“你怕什么?”
自从那天她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好像被吓着了,能躲便躲,很少出现在眼前。
“没,没有。”李嬷嬷惶恐的低着头。
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烦,她不耐烦的挥挥手,“退下罢。”
李嬷嬷如获大赦,一遛烟跑出去。
云湖厌恶的看一眼,重新闭上眸。
北齐国界军防慎严,边塞要地有重兵重重把守,临近黄昏,帐篷周围燃起篝火,将军大帐里,一个意外到来的人让南宫月发笑。
月瑶围在宽大的黑袍下,风帽挡了脸。
南宫月象征性的对她福福身,“见过太后娘娘。”
“免礼。”月瑶冷声道,亟步进了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坐下,“南秦应战了,你有几层把握?”
“我们只有三十万人马,南秦兵力强大,胜算的可能不太多。”他如实说道。
月瑶低下头沉吟,半晌才道:“既然知道兵力不够,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急着起兵,不等本宫找到那百万兵权再动身?”
“这次的目的不是赢,敲山震虎足矣。”他脸上笑意高深漠测,月瑶冷哼,“我北齐的兵力不是让你用来玩游戏的。”
“臣并不是在玩游戏。”
“那你是在干什么?敲山震虚,凭白送了三十万人马?”
“亲生女儿起兵讨伐,这本身就是一个打击,一举击碎你父皇的意志不正是你的本意吗?太后娘娘,难道你改变主意了吗?”
“本宫没有。”
南宫月轻叹,“微臣还以为太后娘娘心软了,不肯对父皇起兵了呢?”
月瑶脸色徒然一凛,冷冷看着他,“以后少在本宫说父皇这两个字,倒是你,如果到时南诺天搬出你那心爱的女人亲自求情,你不要动摇才是。”
看她认真了,南宫月不由笑了,走过去侧身在桌上坐了,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我是没问题,就怕你到时看到父皇忍不住心软,你别忘了这是我们的交易,你要南秦疆土,我要北齐与那个女人。”
“自然不会忘。”
“那就都别揭对方痛处。”
“是你先提的。”月瑶冷冷的看着她,放下风帽,风帽下精致发髻略显凌乱,有几丝散发垂落颊边,他伸手给她掠去,月瑶身子往后一靠,打掉他的手道:“别碰我。”
南宫月仰身一笑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那样最好。”她凛看着他,戒备的往后退了退。
南宫月抽身坐好,目光转向门口,“来人,给太后娘娘奉茶。”
月瑶一掌拍在他后背,“你故意的对不对?明知道本宫这次出来是瞒着宫里的还这样大呼小叫?”
南宫月揉着后背,不以为意的道:“这里都是我的亲信,是不会说出去的。”
“那也不行。”
“好好……”南宫月妥协的道,坐桌上跳下来,终于正儿八经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月瑶看他一眼,冷笑道:“从前听说你善心无害,一心向佛,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利欲攻心?”
她语气里半讽半嘲,南宫月轻笑,并不介意,还言道:“那太后娘娘呢?从前也是纯真善良的女子,怎么嫁到北齐后竟然成了第二个孝文太后?真是让人又惊又叹。”
“你……”月瑶气得瞠目结舌。
第90章 好久不见
南宫月像没事人一样翘着腿。
月瑶原本沉着脸,自己沉默了一会却突然笑了,云淡风轻的道:“是啊,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做到太后的位置,母仪天下?”
南宫月诧异的转身看她,啧啧叹着,“阔别三日,真是不可小觑。”
“你也一样。”她冷冷的回敬。
幽凉的夜风划过深宫,冲破留芳殿残破的窗棂,云湖只身立在窗边,身上披着一件单薄外袍,她仰头看着天,看到天上高悬的明月那一刻突然有些恍惚。
一直以为留芳殿的夜空是没有月的。
宫人进来催请几次早点安息,她只是默默站着,似乎在等什么。
外面更陋三遍,外头廊下终于传来脚步声。
“你来了。”她对着窗外道。
一抹熟悉的男声出现在窗户外边,“临出发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尽管问。”
“南宫月与北齐联手攻打南秦的事你知道吗?”
“听说了。”她语声淡淡的,声调里没有起伏。
“如果这次他输了,就是整条命。”冷珏微微叹息,背靠着墙,仰头看着天上薄凉月色出神,她比他想像中的冷静多了。
“你要不了他的命。”她笑了笑,把握十足的道。
冷珏亦微笑,“你怎么那么肯定?要知道整个北齐现在朝中可调度的只有一半的兵力,另外一半兵权不知落在谁的手中,就连太后都调动不得。”
“输赢没关系,他要的只是这场仗本身的意义。”她淡淡的道,语声似一声叹息。
冷珏疑惑的看着她,“这场仗的意义?”
“对,亲生女儿与父亲对抗的意义。”云湖笑得凄凉,抬头望着天,“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南宫月,我十三岁跟了他,如今几年过去,他虽然看上去软弱,但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一定会。”
冷珏冷笑,“他早就不再是从前的南宫月了,他现在已经不软弱了。”
云湖亦冷笑,“他从没变过,你们都被他骗了,他骨子里的邪恶与睿智是你们没人能比得上的,所以他会成为现在的南宫月,而你们……只是他指尖的棋。”
冷珏心中一沉,目光变得凝重,“如果他从前就是这样聪明,那为什么会把江山平白送给我家七少?”
“不是送,而是借。”
“借?”冷珏更为惊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镇定,自若,眸子里更是平静无波,看来她不是撒谎,他有些失望。
“对,皇位,江山,从来都是强者的战利品,先皇天性善良,人是好人,但治国无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皇后是没个心机的,不过问政事,但孝文太后深知这样下去的后果,也曾劝过,但往往却是劝后果就越严重,所以她当初要带着倾城走,太后走后,大家更是不敢说话,好不容易等到他驾崩时,国库已经亏空了,所有兵权都在别人手里,而宫里能调度的只有十万羽林军,呵,跟南诺天强大的兵力比起来,这简直就是讽刺。”她低下头苦笑,笑得有些凄凉。
冷珏默默看着她,她静了一会,突然转头看着他道:“其实,大人你不是应该见识过他的精明吗?”
“我?”冷珏一时转不过思绪。
“对啊,如果不是那枚令牌,事情又怎么会急转而下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又怎么能有机会与月瑶联手?”
……
她笑了笑,“倾城不走,他怎么有机会扳倒南诺天?那是他的软胁,他深知这一点所以要善加利用。”她顿了一下,突然问:“皇后娘娘是怎么死的?”
“皇后两年前就患上一种……女人病,一直吃药,只是她一向心高气傲,这种事怎么肯告诉别人,所以皇上从民间找来很多神医给她医治,但是……”他说着,黯然低下头。
云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难怪的。”
“难怪什么?”
云湖笑笑不说话,转身靠在窗台上,脸上表情高深漠测。
“难怪什么?”冷珏再次问道,追着走过去,一束光影打在她完好的脸上,他在那一瞬间怔愣了,恍惚竟以为看到了倾城,那样冷漠幽凄的背影,他赶忙低下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云湖不理他,沉浸在一种自我的陶醉里,“亲生女儿突然向自己挑战,她那高傲的父皇不知作何感想?”她喃喃自语。
冷珏自责的低下头,叹声道:“如果不是当年因为我让公主跟皇上闹翻,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早知如此,我就不会那么坚持了。”
云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笑着道:“丞相大人此次与你一起出征,你要小心些。”
冷珏有些诧异,怎么她会突然关心自己?
云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的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不像宫里的人这么虚伪。”
听她当面夸自己,冷珏还是有些不适应,一样尴尬的低下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云湖小声道:“怎么世上的好男人都只喜欢她一个人。”
冷珏抬头看着她,知道她指的是谁,但是却不说话。
云湖凄凉的笑了笑,语声重新化为冰冷,“只可惜好人没好报。”
冷珏脱口而出道:“其实你并不坏。”
她闻言怔了怔,突然笑起来,讽刺的道:“所以我变成现在这样。”
“等到事情过去,相信皇上会给你找一个好归宿的,至于后位,你就……放弃罢!”他犹豫了很久,选了一个折中的词,希望可以不伤害到她。
云湖徒然变了脸色,冷笑道:“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立我为后对不对?”
冷珏沉默不说话,她自嘲的笑笑,仰天笑出声来,看着她失望背影,冷珏有些不忍,后悔自己刚才说话太快,安慰道:“但皇上一定会把孩子还给你的。”
“让我跟孩子去民间清苦度日吗?让街坊四邻都笑话他有个丑陋无比的娘吗?”
“你怎么那么想?皇上一定会妥善安排的。”
云湖冷笑,眸峰凛冽看他一眼,“他自身都难保,要怎么妥善安排我们母子?”
“对方那么点兵力,我一定不会输的。”他肯定道,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云湖渐渐微笑,用一种极为讽刺的声音道:“可是他手里有他的软胁,南诺天输定了。”
冷珏怔愣着,突然想起来什么,拨腿就往外走。
云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身后传来,“已经晚了,如果我没猜错,他今天天黑之前就已经把人带走了。”
冷珏停下来,慢慢转过身,眸子里生出一种浓仇,“为什么你现在才说?”
云湖冷笑,漫不经心的拂着袖袍上的一道金丝镶成的棱边,“如果今晚之前南诺天用八抬大轿接我住进中宫殿,我可能会告诉他,但是我等了一整晚他都没有来,冷大人,人不能太贪心,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了,剩下的就让你自己慢慢去琢磨罢!”
“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冷珏失望的摇头,先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原来只是错觉而已,她还是从前的云湖,不是恶人,但也绝不善良。
云湖不以为意的冷笑,“在你们眼中我是善是恶又有什么关系呢?自从嫁到这里,我的母后与父皇就再没管过我,没人管我的死活,我不过是她们谋得江山时利用过的一个工具。”冷珏见她这样,也说不出话来。
她脸上笑意变得凄凉,转身看着远方天空,接着道:“我远在边塞的孩子只能靠我,所以我不能死。”
她手指抚过脸上那道伤疤,慢慢低下头去。
冷珏叹口气不再说话,转身向黑暗的回廊走去。
(倾城)
黄昏时,日落西山,林子里野兽活跃起来,身手矫捷的穿梭在厚厚的落叶里,发出沙沙声响。
远处,一行不速之客正往山上的方向行进,几个侍卫执盾当先开道,身后是更多人马,因为了解敌人,所以轻而易举的避掉许多暗藏的机关,借着幕夜掩盖顺利上了山。
外面***动声起,薇静匆匆从外进来,“公主,有人攻入。”
我从床上撑起身子,“是宫里的吗?”
静摇着头道:“不像,穿着夜行衣,阿九在山下设的机关全被他们破解了,现在人已经快到山洞口了,阿九带一路人挡在那里,要我回来带公主和小公主一起抄小路下山。”
我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神色不由变得凝重,弯腰抱起正在熟睡的长姬,用薄裘包起来,静在一旁整理出几样要用的东西包成一个包袱,走过来道:“我已收拾好了,现在就走罢!”
我点点头,抱着孩子往外走。
她点了一支火把走在前面。
临到洞口时,已经听到了前方厮杀声传来,我皱了皱眉,转道向另一个出口去。
“好久不见。”
一道邪媚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我徒然一惊站在那里,静也吃了一惊,举着火把照向后方,南宫月围着宽大的黑袍从暗处出来,走到我身后。
我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生至头顶,“是好久不见。”
他微低了低身子,凑到我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我熟悉的兰香。”
我侧身躲开,冷冷的道:“王爷带着人打到门口是什么意思?哦不,现在应该叫你摄政王了罢?”
我目光讽刺的转身看着他。
第91章 塞外
他低头看我一眼,手指伸向我手里抱着的孩子,“这就是你跟那个男人生的孽种吗?”
“你干什么?”我反应很大的抱着孩子退开几步,警觉得看着他,“不要动我的孩子,这跟她无关。”
南宫月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连笑容都变得僵硬,“你没吃那些药?我说过不准你生他的孩子。”他突然擒住我的肩,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
孩子被突然的震荡吵醒,在被子里哭起来。
“静,把孩子抱走。”我叫一声愣在那里的静,她回过神来,丢了火把冲上来抢过我手里的孩子,“王爷,我家公主也很无耐,在宫里很多地方身不由己。”
“那是她不想,如果她想,怎么还会让这孩子生下来?你忘了你跟孝文太后的约定了吗?”他低头看着我,瞪得通红的眼睛有些骇人,我本能的别过脸去,对静道:“别说了,你抱着孩子先走。”
“他走不了。”南宫月冷冷的道,门口随即出来两个黑衣人,两把刀迫在静左右,她慌乱的看着我,“公主,现在怎么办?”
“你先跟他们走。”我无耐的道,转而向一旁的南宫月道:“孝文太后的约定里没有我不准生孩子这一项。”
“姒倾城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生了孩子就不可能下手了。”他冷笑,笑得有些凄凉。
静看了看我们,抱着孩子转身出去。
我看着她离去,暗暗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
“跟我走。”他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大力得仿佛要把我揉进他体内,我疼得皱眉,左右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的控制,但只是徒劳,我绝望的叹息,“去哪?”
“北齐。”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冷笑出声,“南宫月,你的胃口未免太大,连我父皇的基业都不放过。”
“如果不是你不听话,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情况?”他手指在我颊边划过,深凉触感带来我内心的战栗,直觉让人想要逃。
我侧过脸,冷笑着道:“把颠覆江山的使命诸加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你让我怎么做?南诺天不是傻子。”
南宫月发出一声冷笑,“再精明的男人面对这样美色都按耐不住?他起初不傻,可现在还不是傻傻的爱上了你?”
我提了提气,突然无言以对。
“你知道我坐在漫天飞雪里祈祷你平安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时是什么心情吗?很想死,很想让你死。”他用力扳过我的身子,坚硬的的手指力量紧紧扣住我肩钾骨骼,硌得生疼,我紧紧蹙了眉,“你放开我。”
“你讨厌我?”他眸子里划过一丝伤痛。
我冷冷的道:“对,讨厌现在的你,邪恶冰冷残忍。”
“南诺天比我更甚,你为什么喜欢他?”
“他至少不像你这样无所不用其极,你连月瑶那么善良的女人都要利用。”我眸光冰冷望定他,无意音流露出的仇恨让他痛心,“早知道你会爱上他,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皇阿奶让你留在他身边。”
我心中苦笑,不作回应。
当初,当初若不是他太过绝情,放弃,我也不会变成现在两难的局面。
“你从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人,孝文太后把我接到北齐,无非是觉得我小时气概万千,有计策懂谋略,正适合在动荡不安的南秦朝堂做一颗可以随意指派的棋子,而你娶我,不过是因为听从太后的话,你什么时候真正在乎过我?”我苦笑着转头看向他,“我孤苦无依的时候以为这个善良的夫君可以让我靠一靠,当年奉太后娘娘旨意,毅然进宫救你全身而退,可你呢?你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就把我放到宫里,你让我怎么办?”
不知不觉,眼角已落下了泪,当舔嗜到盐涩滋味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竟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一击,连被抛弃时都不曾流泪,现在却哭了。
我低下头,连忙擦去脸上的眼泪。
南宫月显然也被我突然的反应吓到了,他收起眸中峰茫,语声变得温柔,“倾城……”
我仰起头呼气,定了定神,“都过去了,现在我只希望你看在往日情份下放过我跟孩子,至于北齐疆土,你还是放弃罢,那是我父皇的东西。”
“我从没想过要北齐,那不过是迂回之策。”他亟亟在我耳道,试图缓的气氛。
我冷笑,“南宫月,你不要骗我,如果你真的不打算要那片疆土就不会费尽心机坐到现在摄政王的位置,月瑶虽然有点小智慧,可是跟你这样的老手比起来她还是太傻了。”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印象?”他显得有些伤心。
我冷冷的别过脸,“对,从前善良的南宫月已经死了。”
“倾城,你太不了解我了。”他黯然摇着头,目光突然变得坚决,“既然冷血无情残忍的罪名都背上了,那不如就照你说的做,也不枉这个名声。”
我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被他一掌打在后颈,慢慢失去失觉。
他温柔的接住我的身子,临近昏厥时,我听到他模糊不清的语声,“倾城,我从来没想过抛弃你,如果你恨我,那也是因为我太爱你。”
塞外夜里起了风,初春夜里北方的气候还是冷的,临战前,三三两两士兵围在篝火旁烤着火,大家都没有说话,听身后马车响起来。
众人往后看去,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军礼,“摄政王。”
闻讯赶来的月瑶盯着他怀里抱着人一阵冷笑,“你这是对待人质的方法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上宾呢?”
“她是尊贵的人质,太后娘娘。”南宫月没好气的道,理都不理她,侧身进了帐。
身后随之而来的是薇静,她手里还抱着孩子,看到她,月瑶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薇静走到跟前,对她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公主。”
月瑶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薇静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心里惊叹,果然是不同了,刚才若不是听南宫月叫她太后娘娘,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华衣美服的女子真的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月瑶公主。
薇静站了一会,收了思绪进帐。
南秦整兵出发,临行前,抱病卧床几个月的皇上亲自送到宫门口。
“皇上保重。”冷珏抱拳道,抬头看着憔悴不堪的皇上,心里发酸发堵,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默然转身离去。
南诺天在他身后道:“见到月瑶告诉她朕不恨她。”
冷珏长时间隐忍的情绪终于崩不住了,他转身跪到地上,“皇上,您就在宫里好好养病,不管发生什么事,卑职都会活着回来复命。”
南诺天笑笑不说话,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一旁炎丞相躬身上前正要说话,冷珏一把把他拦下,冷冷的道:“我们走。”
南诺天笑着挥挥手,“去罢。”
炎丞相转头看着他凌厉的目光,终于闭口不再说话,转身上了车,冷珏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宫。
出了城门,炎丞相挑开车帘道:“北齐送书,押贵妃娘娘为人质的事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皇上的身子不适合出征。”冷珏冷冷的道,平稳驾着马。
“老夫年事已高,也不适合出征。”炎丞相冷笑道,捋捋花白的胡子。
冷珏转头看他一眼,用同样的声调道:“丞相大人就当是去看看外孙女,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炎丞相不说话,心里暗暗冷笑,此次出征,表面说是协助作战,可是他心知肚明,南诺天是把他当成了人质押过去,月瑶再怎么样,对他这个外公还是不忍下手的。
他冷冷的看他一眼,放下帘子不再说话。
冷珏不以为意,用马背在马屁股上打了一下,马儿飞快的跑开。
等我醒来时,已经身在齐军大营,看到一旁的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随即又睁开眼,“孩子呢?”
静对我露出一抹微笑,“放心,孩子在小床上睡觉。”
我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还好。”
“王爷这两天对奴婢很客气,对公主也很好,想必是没有恶意的。”她在我耳边道,端过一旁的碗,“公主睡了几天了,喝点粥罢,刚刚让她们端下去热过。”
我低头看了一眼,撑着发疼的额角坐起身,“这几天孩子怎么吃奶?”
“营里养了奶羊。”
我在心中冷笑,“看来他早有打算。”
静怯懦的看着我的脸色,小声道:“公主,月瑶公主也在营里。”
我有些诧异,随即沉下目光,“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月瑶公主了。”
“没错,本宫不再是从前那个傻傻的被人欺骗被人利用的月瑶了。”外头一道清冷语声传来,两个宫人挑开门帘,月瑶围着一件雍荣的裘衣走进来,浑身的装束无懈可击,这分明是一个仪态万千的年轻太后,就连眸子里冽气都同死去的皇后如出一辙。
“月瑶。”我轻轻唤了一声,静端着粥碗退到一旁。
“别叫我。”她冷冷的道,脸上厌恶的神情让我伤心,我知道我总有一天面对她,从她做了这太后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们是敌对的双方了,不是因为冷珏,而是……她抢了父皇的江山。
第92章 路途跋涉
她扶着宫女在一旁铺着兽皮的榻上坐下,“我只是来问你,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病殁。”我缓缓吐出两个字,看着她脸上挑衅的表情。
她冷笑,“别人说病殁还可,如果你说,本宫一定不信。”
这时,站在门口一个宫女低着头走进来,看清来人,我有些欣慰,“杏儿,你果然安全抵达了,还以为路上会有翻周折呢?”
“谢贵妃娘娘惦记,多亏了娘娘当初的成全,奴婢才能跟公主主仆团聚。”她语声冷冷的,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热恪,一直低头。
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月瑶冷声道:“杏儿,既然她不说,那就由你来告诉她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杏儿不动声色的向前两步,语声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平静,她道:“皇后娘娘当初因为一念之差给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下了药,被贵妃娘娘发现后,娘娘便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皇上一怒之下就让娘娘服下她原本给你用的慢性毒药,所以才死的。”她说到最后,突然抬头看着我,眸子里两人道仇恨的光让我无言以对。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觉得难以接受,皇后下毒不假,我也知道这件事,可是……我从没在南诺天面前提过要至皇后于死地,我不知道她是被南诺天逼着服下慢性毒性死的。
“杏儿,你怎么能血口喷人?”静率先在旁道,转身看向月瑶,“月瑶公主,我家公主从来没有在皇上面前说皇后娘娘一句坏话,在她病危之时公主学求皇上念在从前的份上饶她一次,至于她是不是服慢性毒性死的,这就得问杏儿了……”她敌意的瞅着面前一脸冰冷神色的杏儿,“你拍着良心说,皇后娘娘东窗事发真的是因为我家娘娘跟皇上告状吗?”
“是不是你们最清楚,干嘛问我。”杏儿低着头小声道。
“你……”
我一阵气结,打断静道:“别说了。”
静不甘心的退到身后,还在愤愤不平的道:“公主,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了。”我冷声道,转身看着一副等好戏看的月瑶,“多说无益,皇后娘娘的死因我是真的不知道,这里最清楚的人我相信应该只有杏儿一人,至于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更是无稽之谈,她下毒不假,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月瑶冷笑。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靖王是怎么死的?”我眸峰划过冰冷,深深流连在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这张脸,我也曾见识到它真实的一面,只是是现在,在浓厚色彩下它已失了原本真实面貌了。
月瑶不以为意的冷哼道:“这些话不该由你来置问本宫。”
“那该由谁来?他虽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终究还是血浓于水,当初玉淑妃送我跟云湖来南秦和亲,我这个做妹妹的,替她问问她的亲哥哥是怎么死的有什么错?”我好整以暇看着她。
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笑着道:“错就错在你已经是南秦的人,而不是北齐的。”
“是吗?”我不以为意的轻笑,仰身靠到身后织金锦靠上,“月瑶,南宫月答应你的条件是什么?”
她被我突然这一问吓到,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这不关你的事。”
“他答应你给你南秦的疆土还是北齐的?”我接着问道。
她有些气急败坏,站起身道:“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
“如果是南秦的,我告诉你你拿不到,如果是北齐的,我告诉你你也拿不到,尽最大的努力你最后无非能得到的就是你父皇对你这个女儿的失望与伤心。”
“我会要了他的命。”她红唇翕合,唇齿间蹦出来的这句话让我心惊,良久才反应过来,垂眸笑道:“他可是你的亲爹。”
“他才不是我爹,我没有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爹。”她眸中恨意浓深,如一只恨急了的兽,我担忧的看着她,心一寸一寸痛,这个从小只有母亲在身旁的女人,可想而知母亲的死对她打击有多大,可是提到母亲生死她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我不禁在心里叹息,深知这样反常是因为真的伤了心,看看眼前的局面,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不是吗?
我在心里苦笑一声,默默低下头去。
不知是因为吵闹声惊着了,还是饿了,长姬在小床上哭了起来,我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掀被下床,走过去将她抱起,“宝贝不哭,娘在这儿。”
“奴婢去准备羊奶。”静在一旁道。
我点点头,轻轻掂着孩子。
“这就是我的妹妹吗?”月瑶冷声道,目光漫不经心落在长姬身上。
“是的。”我淡淡的道,抱着孩子站在小床边,跟她之间还有一段绝对安全的距离,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对谁都存着戒心,生怕他们伤到我的长姬。
月瑶淡淡看了我一眼,笑着道:“你躲那么远干嘛,怕我了吃了它?”
我冷冷的不置可否,她冷哼一声,起身向外走去,走时冷冷丢下话,“收拾一下跟我进宫。”
“我不是应该留在这里被当作人质吗?”我冷笑着道。
她停下脚步看着我,眸子里一丝讽刺若有似无,“你很想留在这里吗?想跟南宫月在一起?你到底爱的是谁?不是我南秦的那人吗?”
那人,听到这个称谓我便笑了,从亲眼看到母亲惨死的那一幕起,我心中便没有父皇,有的只是“那人”。如今从他口里听到同样的称谓,心里不禁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笑什么?”她盯着我的脸。
“没什么。”我淡淡垂下目光,她站了一会,转身出去。
我随即跌坐在小床上,勉强把孩子放到一旁,深深低着头。
静端了新鲜的羊奶进来,见到这样忙放了碗过来,“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头晕。”
“可能是饿的,公主昏睡了几天水米不进,奴婢这就让人去给夫人准备吃的。”她说着就往外走,我直起身子,看着旁边蹬着着小腿的长姬苦笑,南宫月怕路上周折便给我下了迷药,一路昏睡到北齐,他不知道,其实我是不会反抗的,因为长姬还在他手里。
可能是因为母女的天性,几日不见长姬对我十分亲腻,可爱的小脸冲我微微笑了笑,粉红的牙床露出来,我欣尉的将头枕到她身边,长叹一声。
不管怎么说,我还有长姬。
她用小手摸摸我的脸,吚吚呀呀不知说着什么,总之高兴极了,我就那样躺在她身边睡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简单喝了些粥,静刚刚收拾好东西,外面便已派人来催请了,临走时,我并没有见到南宫月,空旷的山谷里到处都是士兵与战马,白色浓烟飘在上空,我与静上了车,马车缓缓启程,跟着前边那辆装点豪华的马车出了军营,一直向北齐帝京驶去。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已是物是人非,到处都让人伤心。
静挑帘看看外面,有些兴奋的道:“公主快看,这是小时候我们经常玩捉迷藏的地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语声淡淡的道:“是吗?”
倒是怀里的孩子兴奋不已,手脚并用扒着静的的身子,要到她那里去,我只好放了手,静接过孩子逗着,两个人笑成一片。
我若有所思看着他们,唇边笑意不觉间已变得僵硬,我笑不出来,我曾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没想到还有今天。
这里的每个角落里有充斥着回忆,那些悲伤的再也不愿意想来的事走马灯一样遏止不住,一幕幕出现在我眼前。
姒倾城,你又回来了。
从那些恨你的,你恨的,差不多都死了,可你为何不开心?为何?
我在心里苦笑两声,慢慢低下头去。
静转身看着我,“公主,你又想起从前的往事了?”
“静,难道你听不到娘哀求的声音吗?”
薇静沉默不语,黯然低下头去。
我凄凉的笑着,透过掀起的轿宽看着外面深红宫墙与擦身而过的宫女内侍,竟没一个认识的,我有些失望。
“公主还是想念这里的对吗”静微微笑了。
我也笑了,看着这好似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地方出神,有很多时候,连我都分不清这是哪里?像是北齐,可有时候又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当朝太后是一个叫月瑶的南秦公主。
“月瑶公主这次对我们还算客气,想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静以为我在担心这个,小声安慰,我笑了笑,目光落在一旁无忧无虑玩得正开心的长姬身上,黯然道:“我倒不怕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长姬还太小。”
静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不过月瑶公主本性善良。”
“可越是善良的人一但走进极端就越会做出一些让人害怕的事。”
“公主,你就别担心了,不是还有王爷在吗?”
突然提起南宫月,我沉默了,收了目光不再说话,静自知失言,也转过身,兀自逗着孩子玩,偌大的深宫大院,直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地方,下了车,看到眼前这幢大殿,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讽刺。
第93章 长公主
这是南宫偏院,十年来这里似乎没人住过,院子里杂草丛生,枯黄的,蔓过人腰的蒿草因春天的到来,根底又生出矮小的绿色新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荒凉阴湿的气味,和着浓浓的腐烂味十分刺鼻。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静有些怨气。
月瑶在身后冷笑道:“你们从前不就是住这里吗?”
静抱着孩子退下,怯懦的看我一眼,不敢接话,我笑着道:“这里很好,我们就住这里,但是我奶水不够,希望……”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她打断我道,漠然转过身。
我正要说话,一直站在旁没说话的鸳鸯小声劝道:“公主,就算不看到贵妃娘娘的份上,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做。”
之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就见过她,这个丫头并不像平常那些宫女刁钻,十分知进退,懂道理,听她这样说,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感激。
月瑶冷笑道:“怎么,你还真当她是我妹妹?”
“公主,小公主明明就是妹妹啊!”她试图再说,月瑶却不听,飞快的转身上了车,鸳鸯抱歉的看着我,“对不起贵妃娘娘,我会再劝劝她的。”
“谢谢你。”我真诚的道。
“奴婢怎么受得起,公主别见外,这里我会吩咐人过来打扫的,一些日常的东西等会也会送来,娘娘就先委屈一下,奴婢告辞了。”说着,她就对我福了福身。
我点头笑笑,“去罢。”
她转身出了门,静走过来道:“鸳鸯丫头倒比她的主子强多了。”
我不说话,转身看着院子里的荒草发愁,“今天晚上怕是不能睡觉了,没想到兜了一圈我又回到这里了,还是没变,还是南宫偏院。”
我自嘲的笑笑,静将孩子抱到我手里,“娘娘先抱着,奴婢去拨草。”
“那么高壮的草你怎么拨得动?”我拉住她道,“等着他们来弄罢!”
直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见几个粗使的小太监带着工具来割草,三下五除二就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一间屋子,放下带来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便离开了。
静忙着在里屋铺床,我抱着孩子站在大厅里。
“希望今天不下雨。”我自言自语的道,抬头看着屋顶几个大洞。
静收拾完床铺,又点了些香,屋子里就显得清爽多了,“公主,天色不早了,奴婢去烧点热水洗洗睡罢?长姬怎么哭了?”她走过来道,抱过孩子。
“饿的罢,我奶水不够。”我无耐的坐在那里,半开的衣襟露出里面藕色内衣,望着哭喊的长姬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委屈的趴到静怀里。
薇静一边拍着孩子一边道:“要不?我去煮点面糊?”
我低着头不吭声,心底很愧疚,我这个做娘的没有能够好好尽到母亲的责任。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奴婢来迟了。”
鸳鸯的身子随即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用一盅新鲜的羊奶,“来迟了,小公主早饿了罢?”
她一边说着,人已进了殿。
我转身合上衣襟迎出去,“真是谢谢你,鸳鸯,让我说什么好呢?”
“娘娘什么都不用说,奴婢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外头院子里我让他们送来了两只奶羊,以后有什么缺的就让人去告诉我,我给娘娘置办。”
我眼眶微潮,转身要哭,她赶忙上前拦住,“快别这样,奴婢还有事要求娘娘呢!”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
“还求娘娘不要跟我家公主计较,她小孩子心性,只是图一时心快,可是……我没想到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将来若真有什么意外,还请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至于让公主太为难。”
“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那就好,奴婢谢过娘娘,那就先告辞了。”她笑着对我点点头,又向一旁的静打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静端了羊奶在一旁喂孩子,欣慰的道:“总算还有一个没有失去理智的。”
我笑笑不说话,弯下身子看孩子在静怀里贪婪的喝着羊奶。
前方的战火飘不到万里之外的天空,北齐宫阙安宁,太后垂帘听政,六岁的小皇上在朝堂上玩着一方精美砚台,底下群臣皱眉看一眼,敢怒不敢言。
月瑶隔帘觑一眼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旁边内侍急忙躬身上前道:
“皇上……这个东西不好玩的。”
他小心翼翼把砚台从小皇上手里拿下递给一旁宫人,又转身对太后娘娘示意,月瑶搁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摆了两下让他退下,冷声对大臣们道:“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如果还没有人交出那百万兵权,本宫就只好按国法办事,以失职罪处,陈大人……”
她眸峰凌厉扫过,兵部侍郎陈忠德战战兢兢站出来,为难的道:“启禀太后,早在上一任李大人时,那百万兵权就已经交了出来,自微臣接手,从没听说过还有百万兵权一说,微臣真的不知道下落。”
“李大人现在何在?”
“已经告老还乡了。”
“来人,即刻去请李大人过来。”
陈忠德面带难色,迟疑了一会才道:“李大人去年已经抱病辞世了。”
轻纱后头一声冷笑,遥遥映见一个绰约人影,太后娘娘笑着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在这个时候死。”
这语声半讽半嘲,陈大人惶恐的低下头,不敢应声。
太后娘娘美目转了转,定到另一人身上,“梁太尉,你身为三朝元老,你应该听说有百万兵权一说罢?”
“微臣听说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气态轩昂从人群中走出来。
月瑶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朝中最近谈虎色变,人人避而不谈,居然还有一人敢承认。
“那你可知道那百万兵权的下落?”她含笑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丝丝探究。
“臣不知道。”梁文卿气定神闲的道,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与其他人的惶恐比起来,他倒显得十分大方。
月瑶眸子里划过一抹笑意,“你敢戏弄本宫?”
“微臣不敢,微臣确实知道百万兵权一事,但也确实不知道兵权下落。”
他不慌不忙的道,并没有因凤颜威怒就害怕。
一股气血冲到脑子里,月瑶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拍案起身道:“好你个梁文卿,竟敢咬文嚼字戏弄宫?来人,把他押进天牢。”
“请问太后,臣犯了什么罪。”
“藐视上典。”
“退朝。”她冷冷的道,先行从帘后撤离,鸳鸯急忙跟过去劝道:“公主,梁大人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党羽众多,这样做会失了人心的。”
月瑶冷哼,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就因为他是三朝元老,就以为本宫不敢对他怎么样?本宫就是要杀一儆百,看谁以后还敢对我挑衅!”
她愤愤的甩袖离去,鸳鸯站在原地,看着她冷冷的背影叹息出声,是从何时候,这个从小照顾长大的公主就已经变得快让她不敢认了。
她转身往回走去,小皇上还在那里。
还没进殿就听到梁大人的骂声,“国之不幸啊,国之不幸,皇上……皇上你睁开眼睛看看,她是怎么对待老臣的。”
他口里的皇上自然不是六岁的小皇上,更不是靖王,而是已经过世的齐王,倾城公主的父皇,从前听说齐王昏庸无道,但起码还能撑住这一片江山,怎奈何天不怜惜,如今这两位,连带姑爷都不是做皇上的那块料,难怪要国破,难怪灭亡。
她低下头就当听不见,独自过去抱了玩耍的小皇帝从后门离去。
回宫几日,我身子已渐渐好些,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去看玉淑妃。
不管如何?她都是唯一一个可以告诉我些实情的人。
玉淑妃住在上阳宫,原本辉煌的宫殿因主人的迫落而变得萧条,再没有往日的荣耀与尊贵不可侵犯的气势。
一个扫地的宫女见我进来,冷声冷色的上前道:“你是哪位?”
静气愤,上前要说出我的身份,可是话到口边又为难,说是南秦贵妃?太后娘娘请回宫的可不是贵妃,是个人质,说是倾城公主?这个小宫女看着还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哪里会记得有什么倾城公主,正为难的时候,身后一道尖细的嗓音扬起,“放肆,还不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听到这个称谓薇静笑了,转身看着来人道:“王公公,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此王公公非彼王公公,他是父皇的帖身大总管,自小便照顾父皇起居,我微微点了点头,“王公公好。”
看到故人,他心中一时委屈,一时感慨,不免落下泪来,“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扫地的小宫女见到这样忙丢了扫把跪下,“奴婢该死,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识出长公主,请公主恕罪。”
王公公厉声喝她退下,热情的招呼我们进了殿,边走边道:“自从皇上崩后,娘娘就一病不起,刚吃了药躺下。”
我心里酸涩,淡淡哦一声转身进了殿,宫中陈设极至奢靡,这个跟随我父皇大半生的女人还是坚持着她从前的习惯,喜欢金银珠翠,奢华珍宝,更喜欢无上的权利,所以她费尽心机的害死我母亲,送云湖与我争夺后位,最后又逼迫父皇立她那软弱无能的儿子为王,如今落得这样下场,一定是她没有想到的。
第94章 绝情
空气里飘着浓郁的桂花香,里头含着一点清苦药味,侍药宫人端着空药碗出来,俯身对我行了个礼,然后从侧门出去。
我抬了抬眸,似漫不经心的在椅上坐下,问道:“靖王得的是什么病?”
我目光落定在一旁琴架上,上面已落了一层尘埃,想必是有些时日没人动过了。
王公公神色一惊,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他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笑了笑,若有所指的朝里看了看,“怎么?连你都不知道吗?还是怕淑妃娘娘听了生气?”
时过境迁,我还是习惯叫她淑妃,仿佛时光还定格在我被她欺凌压榨的那些年,王公公有些尴尬的道:“殿下,这……”
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打断他的解释,接着是那熟悉中带着苍老的声音,“这么多年,你这张嘴尖酸刻薄倒一点没变?”
“淑妃娘娘也没变,还是那样老奸巨猾,明明醒着却装睡着了。”我冷冷回敬。
她笑一声,接着便又咳起来,“既然你特地来看哀家落迫的样子,那就成全你好了,进来罢!”
我抬眸看一眼他,起身进了内阁,王公公讪讪的低下头。
薇静抱着孩子与他在外间说话。
寝室里一张红木凤榻,明黄色帐幔下是大镶大滚的宫制丝被,被面上绣着象征富贵吉祥的牡丹花,老了的淑妃娘娘就靠在床榻上,往日柔媚的眸子如今已显浑浊,总之不像往日那么明亮,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昏暗,屋子里沉沉色调。
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我也吓了一跳,放眼的烫金瓷,深红被,明明五采斑斓,怎么却被我看作是昏暗?
我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她,她亦抬眸看着我,松弛的皮肤在眼角形成几道规则的纹路,我们就这样互相打量着,像注视一个久违的朋友。
“淑妃娘娘也老了,越发难看了。”我冷冷的道,平静的语调没有起伏,看着她病怏怏的笑容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从前与我对峙的女人终于败下阵来,输了,也老了。
“倾城公主长大了,越来越像你娘了。”她用同样的语调道,满含讽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浑浊,却有着透人内心的尖锐,这是一个久经磨砺的老女人的眼神。
我笑了笑,在床边一张凳子上坐下,“我替云湖来看看你,她在冷宫里一直想念着你。”
玉淑妃低头轻笑,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痛楚,“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现在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不用你讽刺就很可怜。”
“你当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不以为意的轻笑,看着我的眼睛道,“你父皇临死前说,如果你是男孩就好了。”
她眸子里突然而来的真诚让我下意识的想要回避,我冷冷的转过头,“就算男孩也一样是孽种。”
“如果是男孩,这北齐的江山就有救了。”她并不介意我的冷漠,枯瘦的手指慢慢移过来,抓住我放在腿上的手。
我抽回手,“别碰我。”
她有些伤心,黯然收回手,“倾城,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放下从前的恩怨吗?”
“如果娘可以起死回生的话或许还可以。”我冷冷的道,心在那一刻慢慢变疼,埋了十来年的伤疤重新被揭露出来,以为早已完好,可是一碰还是会痛。
回到北齐后,我每个晚上都会做梦,就像当年一样被噩梦惊醒,我像疯子一样光着脚跑到院子里,跑到门边,却挣扎着再也动不了,只能呆呆的站在月光下看着空旷熟悉的院落发呆。
有一个方向,是可以找到娘的,只是我不敢去而已。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或许我还是会走这一条路。”她苦笑着道,定定的看着眼前帐幔,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笑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不怒反笑,“年少轻狂时,谁没有一些信仰,拼尽一生为自己而活难道不值得吗?哀家宁愿活得快活,也不愿畏畏缩缩一辈子。”
“可你争了大半辈子,现在不一样畏畏缩缩吗?”我讽刺的道。
她不以为意的笑一声,不屑的冷哼,“你懂什么?至少我辉煌过。”
我冷笑,“以后我会让你更辉煌,你死时,我一定会安排风光大葬。”
“埋在你父皇身边。”她补充道,浑烛的眸子透过外头一点日光望定我,她眸子里颜色浅了,是一个淡淡的棕色,入眼望去十分吓人。
我抽回目光,“父皇身边的位置是献皇后的。”
“我以为你会说是你母亲。”
“我母亲不屑跟他同葬。”我声线里透露出恨意,她笑了笑,转开话题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次回来做什么?”
我冷着脸不说话,她笑着道:“我都听说了,你们南秦的人还真是好笑,你那位从前的姑爷自己在位时不显山露水,倒来北齐撒泼。”
“玉淑妃一辈子机关算尽,赢到了最后,终于扶持儿子做了九五至尊,到头来怎么会被栽在两个毛头小子手里?这不是太可笑了吗?”我冷笑着道,语气里讽刺意味十足。
她冷眼瞅着我,笑吟吟的眸子里情绪变幻莫测,良久才道:“那你呢?自峙聪明清高,与众不同,到头来还不是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场。”
“你怎么知道我孤身一人?”我冷笑道,脸上笑容僵硬,有种逞强的尴尬。
她仰天笑一声,抬手拂了拂落在眼前的碎发,“你的两个好姑爷都是好强要胜,自命不凡的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统治江山,他们也有着共同的天性,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最好的下场不过就是两败俱伤,而你……作何选择?”
“这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我冷声道,不觉间已变了脸色。
她笑了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谢谢,用不着,你顾好你自己罢!”
她垂眸笑了笑,搁在被上的手指干瘦如柴,无论如何我都难以想像得出她从前妖颜媚惑的样子,我记得的只是她脸上完美无暇的笑,还有眸子里若有似无的峰茫。
“淑妃娘娘好生歇着罢,我会再来看你。”我起身往外走去,她从背后拉住我,枯瘦的手指硌在我腕上,冰凉凌厉触感让我心惊,猛得抽回手。
“云湖怎么样了?”她问,语声里带一丝难得的关切,是母亲对女儿的怜惜之情,只是在我听来却有些讽刺。
我转身看着她,“还没死。”
“她在冷宫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她黯然垂了眸。
我冷笑,“当被淑妃娘娘送她去南秦,只是希望将来可以多一个像南秦这么强大的后盾做靠山,你没想到会这样罢?”
“我只是没想到南诺天那么绝情。”
她提起南诺天,口气如早已熟识的朋友,我心下一哂,不动声色看着她道:“看来淑妃娘娘很了解南诺天。”
“不,我一点都不了解他,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让云湖去南秦,现在落到这样地步,那可怜的孩子心里一定怨我了。”
“姐姐不会的,为了淑妃娘娘她什么都舍得下。”我口中难得一句姐姐,却叫得冷冷冰冰,玉淑妃听到里头讥讽意味,不免苦笑,“我知道我对不起那孩子。”
我冷笑不说话,看着窗外长桌上一盆开得鲜活的蓝色小花,养在黯沉空气里的植物,开出的花也如被薄雾浸透了一般,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我走过去,摘掉它一片叶子闻了闻,“淑妃娘娘还能养花?”
“不过是放着应景。”她淡淡的道,目光平静的看着我,“倾城,可惜你父皇直到临死也没有看到你长大后的样子。”
“他是不愿意见到我的。”我冷笑道,随手将叶子丢到地上。
“他只是害怕见到你。”她用过来人的口气道,仿佛想对我说些什么,而我却不再听,转身向外走去,“好生养着罢!”
“倾城……”她在后头叫一声,我理都没理,飞快的出了上阳宫。
薇静不明所以,正在说话,见我急匆匆的走了也连忙跟王公公道了别,抱着孩子追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公主走得这么急。”
“没什么。”我淡淡的道。
她担忧的看着我脸上神色,不再问,我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沿途宫人擦身而过,对我露出奇怪的目光,他们不认得我是谁,只是从衣着是判定出我的身份是高是低,然后对应等级做出该有的反应,微笑,点头,福身行礼,或退避一旁。
一不留神间,一个小身影窜到脚边,我低头看了看,不觉笑了,“怎么一个人乱跑?宫女呢?奶娘呢?”
穿着龙袍的小男孩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很快躲到一处假山后面。
我站在那里看几个老嬷嬷匆匆找过来,问我,“见到皇上了吗?”
我摇摇头,“没见。”
为首的嬷嬷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静手里抱着的孩子便住了口,转身往回走,另一个嬷嬷对她道:“秋娘,可能皇上跑到那边园子里玩秋千了,我们去哪里找找罢?”
秋娘点点头,上了回廊往前走,临走还不住转身看着我。
我对她笑笑,看到我脸上的笑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惊吓得睁大眼,然后拨腿就跑,我漠名奇妙站在那里,“她怎么像见了鬼一样。”
第95章 刮目相看
静顺着她走的方向看去,摇摇头道:“不知道。”
躲在假山后的小皇上放心的走出来,小小的个子负着手,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我道:“你救了朕一命,说罢,你想要什么?朕会满足你一个愿望。”
我莞尔笑了,静也跟着笑起来,对我道:“这就是靖王唯一的子嗣。”
我蹲下身子拉着他的小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放肆,朕的名字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他愠怒的样子颇有几分皇上的味道,我笑了笑,瞅着他道:“那皇上要怎么样才会告诉我呢?”
他仰着头想了一会,指着长姬道:“你让她跟我玩我就告诉你。”
“妹妹太小,还不会玩。”我笑着头,摸摸他的头。他不自然的甩开我,“男女有别,不许随便摸朕的头。”
我笑了笑,收回手。
“那你让我摸摸她。”他想了想道,盯着长嫉红扑扑的小脸蛋,长姬也看着他,可能小孩子间比较好交流。
静低下身子,把长姬抱到他勾得着的高度。
他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在长姬脸上摸了摸,“长大了做朕的皇后如何?”
他小小年纪一语惊人,我与静对视一眼,不觉笑了,“好了,现在你总该告诉你你叫什么了罢?”我把他拉到身边问道。
他倒不食言,大声念出三个字,“姒天罡,那她叫什么?”
静在一旁道:“小公主叫长姬。”
他高兴起来,跳着道:“我要跟长姬玩……”
天罡?我看着欢喜雀跃的小皇上,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有种奇怪的感觉划过心头,“天罡,刚才找你的那个嬷嬷是谁呀?”
“是奶娘。”他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她总是让人读书写字,很烦。”他做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从我手里挣脱出来,“你住哪宫,以后朕去找她玩?”
我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南宫偏院。”
抬眼看那边几个嬷嬷已经重新找了回来,于是我笑着道:“我们改天再见。”说着,我便带着带静另一个方向去。
秋娘大老远就叫道:“小祖宗,让奴婢好找,那是谁?以后不要跟不认识的人随便玩。”她把小皇帝拉进怀里。
“她不是随便的人,她是长姬的娘。”
“长姬是谁?”秋娘疑惑的问一声,抬头看了看,怒声训斥旁边几个宫人,“你们以后看好皇上,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嬷嬷。”秋娘拉着小皇上往回走。
我转过头,若有所思。
静看了看道:“公主在想什么?”
“那个嬷嬷。”
“公主觉得她有问题吗?”
我摇摇头,“只是有些奇怪她的反应,可能是我多虑了罢?”
静低头想了想,突然叫道:“可能是把公主当成是娘娘了,小姐长得跟娘娘很像,若不是仔细看是会认错的。”
“哦?是吗?”我手抚着脸轻笑,神色淡淡的。
静抱着长姬在前面走着,我默默跟在后面。
硝烟弥漫的战场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道,临近黄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地上黑压压的躺着一片尸体,十来个人留下来清理战场。
天上盘旋不散的秃鹰伺机俯冲下来拽掉死尸身上一片皮肉旋而飞走,底下的人挥着刀追过去那鹰已不见了踪影。
残酷的战争背后是利欲熏天的仇恨,月瑶独自坐在榻上冷笑,目光定格在手里信函上。
鸳鸯端着茶从外进来,笑着道:“公主笑什么?”
“信上说,冷珏身负重伤。”
闻言,鸳鸯心下一沉,放下茶盏道:“公主,冷大人受伤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那个负心人死不足惜。”她冰冷的眸光坚硬异常,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谁又能想得到,她也曾深爱过那个男人。
鸳鸯怯弱的看着他,“我就是要让他死,他跟南诺天都该死。”
一些话已劝过千万遍,可当局者执迷不悟,沉浸在自己的仇恨当中无法自拨,她只有叹息,鸳鸯小声道:“公主,嫁到北齐这些年来,公主其实一直都没忘记冷大人对吗?那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非要看到对方的尸首才肯原谅吗?”
“永远都原谅不了。”她声线因用力而沙哑,睁大的眼睛里滴下两颗晶滢的泪,硕大泪滴顺着脸颊流下来,没入衣领,她动都不动。
鸳鸯叹息着不再说话,默默递过来几个折子,“这是刚刚送来的奏折,几个大臣不满意公主把梁大人关进天牢,联名上书,您看怎么处理?”
“不理。”
“那怎么行?都是在朝中很有威望的大臣,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肯定会出更大的事,不如公主就放了梁大人,关他一次,吓唬吓唬,杀一儆百的效果想必也达到了,就不用太认真了。”
“现在放出来他会更得意。”
“公主……”
“不要再说了。”月瑶起身往里走去,长长披帛拖拽身后。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天上月色薄凉。
万里之外的南秦也不平静,战败消息传到宫里,南诺天有些意外,挑挑眉道:“伤势严重吗?”
“没有性命危险,但暂时应该不能再战了。”王公公道,神色担忧的觑着他,“皇上,冷大人一向足智多谋,跟着皇上久经沙场,这次怎么会输了呢?”
南诺天苦笑着摇头,“难道是南宫月真得另人刮目相看了吗?”
他脸上露出一抹兴趣,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起身道:“备轿,去留芳殿。”
王公公本能的应一声,下一秒才回过神来,听出是留芳殿后不免心惊,“天晚了,皇上去那里干什么?”
“王公公也怕那里的鬼魂吗?”他冷笑道。
“奴才不是怕,只是皇上身子刚刚好了一点不能吹风。”
“不用多说了。”南诺天冷声打断他,脸上表情坚决,王公公只好不再说什么,转身下去备轿。
黑暗的宫墙间,四个宫女挑灯在前,轿子平稳跟在后面。
南诺天原本闭眸靠着,像是受到某种感召般突然睁开眼,挑开轿帘看着眼前紧闭的宫门,冰蓝的眸子里现出浓郁色彩,淡而忧伤。
侍轿而行的王公公顺着皇上的视线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叹息,广濪宫里烛火俱熄,早已没了往日生气,这地方他也曾为皇上突然兴起的赏赐而跑断了腿,现在再也不用送了,人都走了。
头顶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南诺天放下轿帘,重新闭眸靠着。
深夜,洞开的留芳殿大门如张开血盆大口,遥遥已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哭喊声,越到深夜越是凄凉,白天疯傻痴颠的女子到了晚上就恐惧万分,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外面的冤魂给吃了。
云湖独自坐在妆镜前,听外头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哭喊,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漫不经心梳着头,桃木梳子划过浓密的发丝,吱吱的声音因静谧而放大,如同她心底空洞的回声,敲得人耳膜生疼。
这是寂寞,她知道。
微微发疼,她知道。
残碎的半边脸永远都无法弥补,她知道。
然而……不后悔,因为母亲从小就告诉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从六岁就知道权利是很美好的东西,而至高无上更是她一生的追求。
外间桌上放着宫女刚刚送来的药汤,殿里也点着微苦的沉息香,她不知
道最近是怎么了?总也睡不着,仿佛整个神经都在崩直着,亢奋着,像是弥留之人的回光反照,异常强烈。
她起身走到外间,端起桌子上浓黑的药一口喝完,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她凝神听了一会,放了碗道:“什么人?”
廊下无人应声,一个宫女推开门。
看到进来的那人,云湖脸上显过一丝惊喜,然而只是一闪而逝,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将空药碗推到花瓶后,笑着道:“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不欢迎吗?”南诺天淡淡笑着,步伐沉稳的走进来,宫女默默带上门出去。
云湖冷笑,侧身让到一旁,“怎么会?皇上九五之尊,整个南秦疆土无论你想去哪里都没人敢拦。”
南诺天无暇理会她口气里的讽刺,转身在椅上坐下,“这个宫里现在只剩你我二人了。”
“不是还有梅淑妃跟大皇子吗?”她坐到另一回边。
南诺天垂眸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笑什么?”云湖扭头看着他。
南诺天脸上笑意不减,冰蓝的眸子晶璀好看,“朕在想,如果十年前选择的不是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云湖闻言一怔,随即冷笑,“如果不是,现在皇上或许还是睿王,没有任何改变。”
“又或许是另一种结果。”他淡然道。
这样期许与假设让她冷笑不已,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南诺天,你是在妄想,当初如果没有景太妃与我母后在北齐的支持,你以为你能顺利继位吗?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卑鄙,居然过河拆桥。”她眸子里突然崩射出一种仇恨。
他低下头,用一种淡然的语调道:“那你呢?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云湖突然语噎,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朕在等你解释。”他笑看着她,眸子里吟吟笑意,和着冰蓝色泽是一种别样的威胁,她内心战栗。
“这没什么好说的。”云湖冷冷的别过脸去,披在肩上的长发划过肩头,挡了她半张脸。
第96章 以少胜多
南诺天冷笑,收回目光仰身靠到椅背上,高大的身子占据整个椅子,“云湖,如果你不是这么不择手段,或许你会更幸福。”
云湖讽刺的冷笑,“在留芳殿里幸福吗?”
“不,可以找一个爱你的人一起过,或是回到北齐,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目光变得迷离,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你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我与母后费尽心机帮你夺了皇位,到头来我却什么都没得到,空手回到北齐,南诺天你太自私了。”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转头的时候长发在空中甩出弧线。
南诺天不以为意的冷笑。
云湖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声问:“你什么时候实现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
“别装傻。”她冷哼。
“朕还没有见到她的人,等见到了再说。”他缓声道,闻着殿里熟悉的沉息香味,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云湖眸光变得凌厉,情绪崩了一会突然肆然开,笑着道:“没关系,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
南诺天转头看她一眼,笑着道:“你又想到什么办法嫁祸?上次可以自己毁容,这一次要自杀吗?”
他笑里讽刺意味十足,半讽半嘲的口吻让她恼羞成怒。
“你就等着让我自杀对吗?我偏不。”
南诺天不以为意的冷笑。
她接着道:“我会等着看,看你们一个个死掉。”
她浑身散发的仇恨与凛然的气势让人看了心惊,南诺天不由沉下脸色,“你疯了。”
“我是疯了,所以我才会一次次的相信你,你从没想过要把皇后的位置给我对吗?”她冷声置问,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
南诺天不说话,冷冷的别过脸。
云湖苦笑一声,有些凄凉的道:“你是想留给姒倾城对吗?只是可惜,她现在已经是属于南宫月的了,你输了南诺天,从你留她在宫里那一天起就输了。”
“你把话说清楚。”南诺天突然直起身子,神色凝重的看着她,云湖故作惊奇,“你还不知道吗?南宫月早已经把倾城和他的孩子接走了,难道冷珏没告诉你吗?”
南诺天脸色微沉,突然变得愤怒,他冷冷的站起身,高大身子逼迫近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巨大阴影笼罩下来,云湖的身子不觉向后退了退,“皇上病的时候。”
“为什么不来禀告?”他冰蓝的眸子里燃着怒火,紧紧盯她的脸。
云湖有些胆怯,但转念一想又无畏了,冷冷笑着道:“我为什么告诉你?你又给了我什么?我天天在这里等着皇上实现自己当初的承诺,可是你没来,这是你自找的。”
她脸上笑容带着复仇后的快感,极具讽刺。
“啪!”随着一声脆响,云湖尖叫一声向后跌去,连带身后桌子一同倒下,她捂着脸摔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凭什么打我?”她良久才反应过来,披散着发从地上坐起来,有着疯子一样的愤怒与颠狂。
“别逼朕杀了你。”南诺天冷冷看着他,目光里的恨意让人心惊,云湖看一眼,已怯懦了,低下头不敢说话,他看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见皇上怒气冲冲出来,王公公赶忙迎上前道:“皇上,要走了吗?奴才这就吩咐备轿。”
“你回来。”低沉的嗓音压仰着愤怒,王公公心里一沉,惴惴不安的走过来,“皇上……”
“你早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禀告?”
王公公不敢说话,怯懦的低下头,悄悄朝殿里看去,当他看到云湖狼狈的坐在地上时便什么都明白了,结结巴巴的道:“知,知道什么?”
“她们母子现在人在哪?”
“这……”他迟疑着,抬头看到他脸上愤怒的表情才终于松了口,“听说已经在北齐皇宫了,皇上不要担心,冷大人会妥善处理的。”
他说完,怯懦的看着他。
南诺天沉着脸一语不发,转身向外走去。
王公公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一边招呼宫女跟上去挑灯照路。
一行人悄无声息来,慌慌张张走,如临大祸,李嬷嬷从黯中出来,看一眼还坐在地上的云湖,惊吓的走过去,“呦,这是怎么了?姑娘快起来。”
她将云湖拉起来送回寝室,又命人把桌子扶起来。
“姑娘在这里坐会,奴婢去给你找药。”她扶着她在椅上坐下,自己转身出去找了条毛巾拧干,又拿了些消肿的膏药重新转进来。
寝室里窗户开着,有阵风吹起帘幔,兜头包过来,隔着轻纱看到她落漠坐着的身影,凌乱的长发披泄身后,李嬷嬷吓得后退一步,直觉见到了鬼。
“嬷嬷怎么了?”一个宫女扶住她问。
李嬷嬷回过神来,摆摆手说没事,又站了一会才进去道:“姑娘别伤心,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愤,将来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是多久?”云湖冷笑着道,随着嘴唇颤动,唇角渗出一道鲜血,脸上伤疤也裂开一道口子,此刻正往外流着血,她却浑然不觉痛。
李嬷嬷低下身子为她擦试,又是一惊,看到她脸上的伤口,她染着血的牙齿如同嗜血的恶鬼……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嬷嬷惶恐的后退。
云湖抬头看她一眼,笑着道:“我很丑吗?”
“姑娘,你,你流的血是黑色的。”她颤颤魏魏的道,声线因恐惧而颤抖着。
云湖一怔,随即冷笑,手指沾了脸上一点鲜血放到面前看了看,不以为意的低喃:“你怕什么?药喝多了,自然就会变成黑色。”
“那,那是什么药?”李嬷嬷目光下意识的搜寻着什么着,最终定格在窗下长桌上放着的小花上面,蓝色小花。
云湖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冰冷坚硬,她冷冷的道:“李嬷嬷,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别问。”
觑得她眸中凛色,李嬷嬷吓得连忙低下头,“奴婢记住了。”
“今天发生的事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奴,奴婢知道。”
“滚出去。”她冷冷的收回目光。
李嬷嬷吓得拨腿往外走,走了一半又想起什么来,小心翼翼把手里的湿毛巾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门。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身影,云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她起身走到妆镜前,就
着灯光仔细看脸上流下的黑色血液。
那是一种浓稠的液体,诡异的黑色如同黯夜下的的幽灵,散发淡淡蓝光。
窗下长桌上一盆蓝色小花开得正艳。
随着夜越来越黑,南秦宫门缓缓开启,一纵神秘的队伍慢慢出了宫门,消失在空无一人的街头。
(倾城)
我浑身大汗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
“公主,怎么了?”睡在小床上的静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我。
我摇着头道:“没事,你睡罢!”
“公主这两天总是睡不好,不如我明天去找鸳鸯,让她去太医院给公主开点安神的药。”
“不用了,本来就寄人篱下,何必再自找麻烦呢?”我渐渐平静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头看睡在里面的长姬,她睡得安稳。
我放下心来,披了外袍掀被下了床。
“你去哪公主?”
“睡不着,出去走走。”
我随手关了门,披着外袍走到院子里,夜风吹过,热汗浸透凉风,我浑身打了个战,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不安,一颗心咚咚跳得人心慌,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这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彻夜难眠,独自在院子里坐到天亮,第二天就觉得头重脚轻,想是受了风寒,静一面嗔怪一面去煮了姜汤端给我,我喝了汤躺下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头有些动静,我睁开眼道:“是谁在外面?”
“是鸳鸯姑娘。”静小声道,挑帘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鸳鸯,她走到床边对我福了福身,“扰了殿下休息,奴婢该死。”
她已改了称谓,随众人一起称长公主。
前几日宫里只知道多了几个人却不知道是谁,后来月瑶不知从哪里来了主意,亲口在朝堂上称长公主回乡省亲,于是我便名正言顺了。
我坐起身,“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犹豫着不说,转头看了静一眼,我笑道:“尽管说罢,我这点病不碍事。”
静不满的道:“公主总是逞强。”
“哪里是逞强,是事实。”我笑着道,转头看着鸳鸯道:“说罢。”
鸳鸯低着头道:“前方传来消息,我军大胜。”
我脸上笑容湮去,神色渐渐黯下来,大胜,说明南秦战败,“那边伤亡重吗?”
鸳鸯抬头看我一眼,心知肚明我真正要问的是什么?有些担忧的道:“冷大人受了伤。”
“重吗?”
“挺重的。”
“这次去出征北齐派出了多少兵力?”我问,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深红帐幔。
她想了想,如实说道:“不足十五万。”
“对方呢?”
“二十万。”她的声音更小了些。
我冷笑出声,半含讽刺的目光转到她脸上,“以少胜多,摄政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鸳鸯低下头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公主病了,奴婢去太医院给公主找太医来。”
“不用了。”我冷声打断她,“鸳鸯,你来告诉我这个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她迟疑着不肯说,良久才艰难的开了口,道:“冷大人受了伤却不肯回去养伤,仍在战场上坚持着,而我家公主也不肯撤兵,如果拖下去,冷大人的伤势可能会恶化。”
第97章 摄政王
“是你家公主不肯撤兵,还是摄政王不肯放弃?”我看着她问。
“是……公主。”
我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无力的闭上眸,“赶尽杀绝是她的本意吗?”
鸳鸯冲我摇头,解释道:“不是,奴婢这几天看我家公主不吃不喝的,心里也很难过,只是死撑着不肯松口罢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我转身看着她,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凄凉。
鸳鸯不说话,不解的看着我。
我轻笑,重新躺回床上,“你走罢,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那就放着不管吗?”鸳鸯激动起来。
我无力的笑笑,翻身背对她道:“或果真的撑不下去,也只是命中注定。”
鸳鸯不再说话,定定的看着我的背影,可能是觉得我太绝情,太冷血,又或许是因第一次看到我的冷漠绝然,她动容,却无耐,转身向外走去,落漠的身影让人怜惜,静把她送到门外,回来道:“公主还在生冷大人的气吗?”
“生什么气?”我无力的叹一声道,重新睁开眸。
“既然不生气那为什么不去帮着劝劝月瑶公主,冷大人现在处境危险,雍王如果趁现在动手,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公主难道一点都不
担心吗?”
我笑而不语,突然问道:“你见南宫月从前打过仗吗?”
静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道:“没有。”
“那冷珏呢?”我接着问。
“冷大人自小就跟着皇上一起南征北战,沙场经验十足,武功也了得,是个难得的将士人才,所以皇上才会一直留在身边重用。”
“刚才鸳鸯说北齐只去了不足十五万兵力,而南秦有二十万,却输了,你
说这是因为什么?”我扭头看着她,微挑的眉满是戏谑。
静想了想,如梦初醒的道:“是因为我们。”
我肆然笑了,深深叹一口气,“所以我不能去求月瑶,那样只会让她更恨我,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收场。”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冷大人死吗?”她有些难过,黯然垂了眸。
我微微笑了笑,安慰道:“你放心,南诺天不会让他死的,冷珏自己也不会就那么轻易死掉的。”
静自己想了一会才算安心了些,拧拧手里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子。
我疲惫的闭上眼,重新睡去,梦里不断萦绕在脑中的画面是他最后的绝然的背影,高大的身子越走越远,我拼命追赶过去,想要看清那是谁,却最终追不上他的步伐。
他走到悬崖边时,身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看,毅然跳下去,我惊吓的张大双眼,听到他嗓音低沉的回声,幽荡荡飘在山谷。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身子止不住颤抖。
我以为我早已忘了当初那个懦弱善良的笑容,那个没有任何欲念的男子,可是原来没有,他一直在我心底。
然而逝去的人只能用来凭吊,他于我便是如此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我独自在黑暗中醒来,再睡去,再醒来,然后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前方的战事没有停息,宫中的自然也不会停止,梁文卿被打入天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朝中诸多怨言,连名上书的折子一本接一本,月瑶着力查办几个,试图杀鸡儆猴,然而杀小鸡儆不了大猴,事情越来越严重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无法,只得放了梁大人,人是放了,却被免去官职回家静养。
太尉掌管国家军事,这么大的官说免就免了,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太后娘娘将自己信得过的亲信提上去。
此时我病已好了大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墙角杨树下栓着两头奶羊。
我缓缓瞌了眸,似睡非睡听薇静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宫里的锁事,良久才笑一声道:“皇后娘娘当初也是如此罢?”
“谁?”突然提起皇后静有些疑惑,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哦,月瑶公主还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的,要不然也不会坐到如今太后的位置。”
我想了想,笑着道:“是啊小小年纪就让人不可小觑。”
“不过公主,你没发现月瑶公主现在有些慌乱吗?处理起事情远不如从前果断,这次梁大人的事情就是如此,这样收场虽结局还是一样,可是效果却大打折扣了,奴婢也是听鸳鸯说的。”末了她又补充道。
我闻言不语,默默笑着。
她从筐里挑出青草喂羊,蹲下身子道:“公主,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来北齐几天了?”我问。
静低着头算了算,道:“快两个月了,早起的时候鸳鸯还给送来了几套新制的宫装,还给小公主送了几件亲手做的小衣服,说是原本要留给她们公主生孩子时用,现在用不着了,就给我们罢。”
初听这话不觉什么,再品便有些伤感。
是啊,皇上死了,月瑶年纪轻轻做了太后,却还没有过自己的孩子,我不禁叹了口气,“如果皇后娘娘在天有灵,看到月瑶现在的情况你说她是会高兴呢?还是伤心?她心心念念要让自己的女儿争气,母仪天下,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静担忧的看着我,摇摇头道:“怎么能高兴得了呢?奴婢觉得女人还是安份做自己的事情就好,那些打仗啊!江山啊……这都是男人的事情。”
“你也这样觉得吗?静,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起身走到她身边,从筐里拿了些草喂羊,柔软的舌舔过掌心时酥酥痒痒。
静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公主,可是你现在就是在走月瑶公主的路啊!”她担忧的看着我,眸子里隐隐有些伤心。
我脸上笑容湮去,低下头道:“你多虑了,我什么都没想,也没做,我只是想带着长姬好好生活。”
“可是阿九去哪里了?”她问,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我怔愣看着她,她自知失态,抱歉的道:“对不起公主,奴婢只是担心,我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拼博动荡的生活,亲眼看到公主整夜整夜失眠,整整十年,奴婢觉得是该结束这样生活的时候了。”
我说不出话来,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两下,“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阿九不是去做坏事,我只是让他躲了起来。”
“公主不要骗奴婢了,如果不是公主另有打算,当初根本不会跟着来北齐皇宫。”她嗔怨的看着我,目光里含着淡淡忧愁。
这个跟随我十几年的女人,终于又一次让我动容,无言以对。
她苦笑着道:“公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奴婢知道公主很想为北齐做些什么,不忍心看到江山落入别人手中,可是……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又何必做一些让自己两难的事情呢?”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看着她,终于问出声来。
这一次,换她沉默了。
“孝文太后当初用七年时间培育我并不是一点条件都没有的,我欣赏她,感激她,也怕她,恨她,她对我有预谋,有要求,可她从来都不说,她越是不说就要求越多,当年太子登基我奉命回宫,临走前夜她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安心,安心……可我最后还是敌不过内心挣扎,换回了太子,如今她又是什么都没说。”我苦笑着低下头。
“孝文太后当初培育之恩,救一次太子难道还换不回来吗?再说现在她也没说话,公主先别自己找罪受,不过,您当初就不应该离开秦宫,皇上虽然在小公主的事情上错怪了公主,可是你总该给他一个机会。”
我讽刺的冷笑,“什么机会?再等下去看着长姬变成另一个我吗?”
“可是皇上必竟是小公主的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您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是孩子的爹,可是跟我没关系。”
静一惊,转头看着我,“公主……”
“我要的只是一个孩子,无关乎他爹是谁?”我用同样冷漠的语调道,空洞的眸子没有一丝神采。
静痛苦的看着我,“难道公主对皇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但笑不语,半晌才道:“静,如果我跟江山之间选其一,你说他们有谁会放弃江山选择我?”
静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我也不再说什么,笑着起身往殿里走去。
夜晚,原本平静的宫阙随着一声宫门开启的吱呀声而变得格外凝重起来,穿行在太后寝宫的宫女们步履匆忙,如履薄冰般端着热水进出大殿,里头气氛如冻住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太后娘娘紧张的看着床上那人,“他还有救吗?”
太医遗憾的摇摇头,“生还的机会不大,请娘娘做好心理准备。”
“胡说,他只是中了一箭而已。”太后厉喝声如一道疾风,迅速刮遍人群,穿透人的耳膜,殿里宫女暗暗多了份小心,端茶的手冒出冷汗。
太医也低下头,“太后,他虽然只中了一箭,可这箭正中要害,而且箭头上带着剧毒,能够活着回到宫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怎么可能?”月瑶摇着头,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是说就要胜利了吗?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你先下去罢。”鸳鸯上前禀退太医,走过来道:“公主,外面一个副官说摄政王昏迷前交给他一封信,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公主。”
第98章 不配
“副官?”月瑶有些意外。
“对,他此刻就侯在殿外。”
“让他进来。”月瑶转身在椅上坐下,桌子上烛火闪动,映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片刻的功夫,鸳鸯领着那人进殿,恭声请了安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来,“摄政王说,要卑职亲手把这封信交给太后娘娘。”
鸳鸯接了信奉上,月瑶拿着信并不急着看,而是问,“摄政王前几日来信说已经要大获全胜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这……”那人有些迟疑。
“怎么?事到如今还要隐瞒本宫?”她目光倏得转冷,跳动在眸子深处的是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
“不是的太后娘娘,摄政王说的确实是事实,对方主帅受了重伤,由副官带兵上阵,死伤惨重,原本胜利在握,可是紧要关头不知哪里冲上来一路人马,来势凶猛,身手不凡,而且颇具领导才能,只一会的功夫就有起死回生的势态,摄政王心里着急,便拿了剑自己冲上去,让左右保护的人退到身后,自己一个人和对方的人硬拼,对方那个人气宇不凡,身手了得,最主的是他们两个似乎认识,卑职原本想上去帮忙,可是摄政王三支箭射来威胁,卑职没办法只好守在原地,看着他们交手,打了一个时辰仍不分胜负,后来,不知是哪里射来一支暗箭,正中大人胸口,大人当场就跌下了马,等卑职反应过来,回头再找那个射暗箭的人时已不见了踪影。”
月瑶听完良久不语,脸上情绪复杂。
鸳鸯担忧的叫一声,“公主,那人可能是南秦皇上罢?”
“可能。”她淡淡应一声,低头拆开信,目光掠过信上为数不多的几行字,心已凄凄然,她抬眸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副官,“那这么说,是输了吗?”
“没有,现在留程将军在前方和他们周旋,娘娘放心,对方伤亡也很重,需要时间整顿兵力,一时半会我们还没有什么危险。”
“知道了,你下去罢!”她沉默了片刻道,冷冷的挥挥手。
副官谢恩退下,鸳鸯看着他身子走远,才道:“信上说了什么?”
“让那个贱人来。”她口气平静没有起伏,目光也似平静秋水,只是单单那个贱字让人心惊,鸳鸯转身看着道:“公主?”
“让那个贱人来,信上说他要见她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鸳鸯就不再说什么,匆匆忙忙跑出去叫人。
深夜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谁呀?”静披衣走到院子里,见门口火光一片不禁起了戒心,恍然如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夜里,王公公来告诉她公主远嫁南秦的消息,她怔愣着出神,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直到鸳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才从梦中惊醒,走过去开了门,“这么晚来,出了什么事吗?”
“快让长公主殿下起身跟我走,摄政王命在旦夕,临走留话说要见公主最后一面。”
听着他们的谈话声,我的身子跌到一旁,直到撑着桌面才算站稳,那一刻,身体竟像掏空了一般没有任何重量。
“公主……”静惊叫着冲进来,扶起我道:“你怎么了?”
我靠在她怀里,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如行尸走肉般来到他床边。
月瑶的声音冷冷在耳边响起,“他说要在死之前见到你。”
“他已经睁不开眼了。”我幽幽的道,目光盯着他黑紫郁浓的嘴唇,那是一种剧毒,只有那样的毒才会有这样美丽妖艳的颜色。
月瑶冷笑,侧眸朝床榻上的人看了一眼,“如果他知道自己拼了最后一口气跑回来见你,而你直到临死前都这么绝情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我默然不语,无意跟她解释,一把掀开被子,当看到他胸前已被包扎好的伤口处渗出的血同样的是那样紫郁的颜色时不禁呆住,“静……“
我仓皇的对外叫了一声,心中某种恐惧蔓延开来。
静匆匆跑进来,“怎么了公主?”
我手指着他伤口道:“这个毒……是那种吗?”
静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骇然睁大眼睛,“有点像,孝文太后说这种毒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秘方了,怎么还会有?”
她用同样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我茫然的摇头。
月瑶不解的问:“你们在说什么?他中的是什么毒?”
静怯懦的看我一眼,不敢答话,于是她将目光转到我身上,“他中的是什么毒?你有解毒的办法对不对?”
我苦笑着,黯然垂了眸,“就算有解毒的办法也晚了,配制解药的办法不光残忍,而且……需要半年的时间,他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就是说还有解救的办法了?”月瑶看到一丝希望,眼睛也跟着亮起来,我抬头看着她,有些挖苦的道:“你怕他死吗?”
她脸上神色怔了怔,立刻变得愤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你南宫月瑶的今天,你现在地位还没稳定,你怕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给你出谋划策,辅佐江山了对吗?”
“你以为凭他……”
“别告诉我说这一切成绩都是由你自己创造的,月瑶,你母后教给你的东西还太少,你撑不起这半片江山。”我打断她道,脸上笑意带着讽刺。
她脸色由红转白,重重喘着气,“住口,不许你提我母亲,你不配提她,还有这半片江山我南宫月瑶到底撑不撑得起来也不是由你来定的,姒倾城,你不配。”
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道:“不管我配不配这些都是事实,不管你从前,或者他从前用了什么方法帮你杀掉了皇上,但请记住,这北齐的天还姓姒,永远不会姓南宫,或是姓炎。”
“你在胡说什么?”她别过目光,脸上明显划过一丝慌乱。
我笑着道:“炎丞相在南秦收兵买马,难道不是为了辅佐你这个外孙女继位吗?”
“姒倾城,你别太过份了……”她提高音量道,怒火一触即发。
我不以为意的冷笑,丝毫不将她的怒气放在眼里,“好好做你的太后,辅佐天儿,如果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收了脸上笑意,眸子里冰冷神色连静都被吓了一跳,“公主……”
我转身吩咐道:“回去把灵丹取来,那个可以暂时续命。”
静点点头,飞快的跑出去,我转身坐到床边,动手解南宫月身上的纱布,
月瑶暂时收了怒气,在旁道:“你想干什么?”
“拿剪刀。”我冷声道。
“你……”她刚刚压下的怒气再次窜起来,想要发火,但看我表情认真,于是忍着气到一旁找了把剪刀递过来,我小心避开他的伤口剪开纱布。
太医刚才已对伤口做过处理,溃烂处的腐肉已被挖出,洒了金创药,却止不住血,稍一动就会有紫郁的液体流出,像种染料,而不是血。
看到这样场面,月瑶一阵恶心,别过脸去,“你倒是什么都会。”
她不无讽刺的道,我笑了笑,用同样的语调道:“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
“是啊,母亲如果也可以学点医术的话就不用中了你的招了。”她冷笑着道,眼底的伤楚无法掩盖,我转头看她一眼,没有哼声。
她直到现在都还恨我,可见冷珏的事对她伤害有多大,而我这个恶人的形像也休想抹去。
“冷大人的伤势很重,如果你真的关心南宫月的话那又怎么能对冷珏那么残忍。”我静了片刻道,幽凉的语声漫不经心,掏出随身带着的药瓶在他伤口处洒了一些,原本还往外渗血的伤口很快就止了血。
月瑶看得惊奇,问:“那是什么?”
“止血的。”我淡淡的道,重新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做好这一切我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她道:“为什么避开我的话?”
“什么?”她故作不知。
我冷笑,“冷大人的事你听说了吗?”
“你指哪件。”
“宫刑。”我避重就轻的道,她笑了笑,不置可否,“不管他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了。”
“可是与我有关。”我抬头看着她。
她对上我的目光,用我先才的语调道:“你指什么?”
“你父皇的自负与多疑,还有他不惜一切代价的绝然。”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用不着跟我说。”她冷冷的转过目光,在一旁椅上坐下,桌子上的茶早已放凉,她并不介意,端起来喝了一口,脸色才稍稍平静了些。
我笑了笑道:“从前的事不用说了,那现在我们就来谈谈眼下的事。”
她一语不发,漠然等着我开口。
“小皇上的亲娘呢?”我问,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这是我回宫以来一直没有问的问题,宫里的人仿佛也都刻意回避着这件事,对外声称是小皇上亲生母亲的的妾室直到现在也没有露面,没有说死,也没有名份,可是按理说,那才是真正的太后。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我们北齐的事。”她冷冷的别过脸,刻竟避开话题。
我轻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北齐长公主的身份是你这位太后亲口在朝上宣告于众的。”
她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笑话,就算是长公主也管不到太后头上。”
目前是。”我冷冷的道,她转身看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但笑不语,漠然低下头。
第99章 解药
她起身走到我面前,咄咄逼人的道:“姒倾城,你把话说清楚。”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难道你还想骑到本宫头上来?”她终于笑了,讽刺的语气让人从心中生起凉意,我抬头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看到了死去的皇后娘娘。
原来她真的跟她母亲很像。
“如果你愿意,等下就跟我一起回南秦见你父皇,相信他会原谅你的。”
她闻言一怔,笑着道:“本宫用不着他的原谅,既然做了我就从没想过后悔。”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帮不了你了。”我有些失望的道。
她不以为意的笑着,目光转向窗外。
过了片刻,静送了灵丹过来,“还剩下不多,能维持十天左右。”
我轻轻叹了口气,“差不多了,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把装着丹药的瓶子递给月瑶,“我回来之前这些药每天喂一粒。”
“你要回去见那人?”她并不接药,而是抬头问。
我垂眸笑了,转眸看了床上那人一眼,笑着道:“你不是不愿意让他死吗?”
“他会给你解药吗?”
“他没解药,我是回去找孝文太后。”我淡淡的道,把药硬塞到她手里,“让人备车罢,再晚就来不及了。”
“回去抱上长姬,我在太后寝宫等你。”我转身对静说,漠然向门口走去。
月瑶半天才反应过来,追出来在我身后叫道:“你去太后寝宫干什么?不是说来不及了吗?”
我不理她,人已出了门口,被外面凉风一吹竟然有些晕眩,静上前扶住我道:“公主,你还好罢?”
“只是有些头晕,没事。”我安慰她道,努头抬起头,先前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突然决了堤,再也撑不下去,我黯然叹口气,心微微发疼。
从他选择离开的那一刻,我便装作他死了,那个善良的男人再也不存在,可是假想的死亡与真正的死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我从没想过他会死,
更没想到的是,他死前挣扎着要回来见我一面。
见面,是要说什么?
对不起吗?还是要说我一直爱着你。
我在心里苦笑出声,爱在这一刻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心中涩苦,微微发疼,痛的不过是我们萍水相逢的那段姻缘,孝文太后一意孤行的成全,到头来成全却是两个人的排斥与拒绝。强加的后冠并不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曾有过的感动也是刹那的一瞬间,短暂得没有任何力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静,孝文太后说过那药没有解药会必死无疑对吗?”我手捂着胸口道,试探的口吻还带着些许期望。
静看了看我,有些不忍的道:“没错公主,如果没有解药王爷必死无疑。”
我沉默着不接话,她小心翼翼觑着我的脸色,“公主,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冷血无情,可其实你是最善良的人,谁都不忍心伤害。”
“我只是在报恩而已。”
“一次还不够吗?”
“不够,他若死了孝文太后就没有希望了,我不能让她伤心。”
“可是公主明明讨厌孝文太后。”
我苦笑着,目光在那一刻岑寂,“我更讨厌父皇,可我终究是他养大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北齐被人夺去,孝文太后是讨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教会我很多,尽管那些本事有时候恶毒得可以害死很多人,可是……如果不会,那死的就是自己。”
静不再说话,出了宫门扶我上马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公主,你去玉淑妃那里做什么?”
“有点事。”我淡淡的道,弯下身子上了轿,轿子平稳的离去,静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回南宫偏院抱孩子。
三更天,太后寝宫却仍旧亮着灯,我进门时王公公惊讶的看着我,转身就要通禀,我抬手拦下,冷冷的道:“不用,我自己进去。”
王公公艰难的闭了口,默默退到一边。
我走进去,看到坐在窗边的玉淑妃,她寝衣外面披着外袍,长发被夜风吹起,显得有些凌乱,直到我走近才发现,惊讶的道:“你怎么来了?”
“淑妃娘娘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我语声淡淡的道,垂眸看着她手里一盆花,她察觉到我的意图,刚想藏时我已快一步拿在手里,看着它微微发蓝的叶子笑道:“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她想都没想的道,脸上划过一丝慌乱的表情,很快便又被笑容湮去。
我抬眸看着她脸上笑意,“看来是我小看了淑妃娘娘了,这样巨毒的植物现在已经差不多要绝迹了,而它的功效与用途更是没几个人知道,可幽居深宫的淑妃娘娘却了若指掌,真是让人佩服。”
她冷笑一声,脸上有种豁出去的肆然,“你在说什么,哀家听不懂。”
“不懂?”我微微一诧,用一种格外温柔的声音问:“解药在哪?”
她转头看着我,当看到我脸上的冰冷与漠然时终于笑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怎么知道解药在哪?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放箭的人是你派去的罢?”我接着道,丝毫不理会她的狡辩。
“我不知道。”
“这宫里除了你玉淑妃谁还有这种本事?装着病恹恹,关键时刻却能给人至命一击,这不是你的惯用技俩吗?”
“我不知道。”她斜睨着我,起身要走,我一把将她按回去,她有些心惊看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告诉我解药在哪?”我冷声道,紧盯着她的目光绝然而坚定,从来没有这么恨过,玉淑妃在我手下微微挣扎,皱眉道:“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你这个孽种没有资格这么对哀家说话。”
我出手很快,反手给了她一掌,她顺势倒在地上,这一掌让她惊怔,“你敢打我?”
她一翻身从地上起来,冲过来就打,我反手扣住她手腕,尖长的指甲没入肉里。
她疼得皱眉,尖叫着道:“放手,你这个贱人。”
我纹丝未动,冷笑着道:“这世上现在没人敢叫我孽种。”
她讽刺的笑出声,凌乱的发丝披散肩上,显得有些骇人,“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女人,现在你已不是南秦的贵妃,就算南宫月瑶承认了你这长公主的身份又能如何?”
“能杀了你。”我语声轻淡,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仿佛在说着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玉淑妃看着我脸上冰冷笑意,终于害怕起来,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别胡来,连南宫月瑶都不敢动哀家,你敢……”
我冷笑,狠狠的放了手,“动你又如何?”
她顺势又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揉着发疼的手腕盯着我看了半天,笑道:“好啊,那你就杀了哀家,反正杀了我南宫月也要陪葬。”
我冷笑着,心底划过一丝痛楚,“果然是你。”
“是我又怎样?难道我做错了吗?北齐现在落入别人手中,南宫月瑶串通废太子来北齐做孽,一步步得到皇位,哀家侍候你父皇一辈子,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入别人手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我冷眼看着她,不置不词,她笑了笑,接着道:“你这个做女儿的不管,可哀家却不能不管,皇上跟我好歹夫妻一场,哀家做不到像你这样冷血。”
“是我冷血吗?”我语声清冷的道,她有些诧异,转头看着我,“难道不是吗?众所周知倾城公主视自己的父皇仇人一般,恨不得亲手杀了他,现在他死了,你也差不多该解恨了,难道非要让他必生精力得到的江山也输给别人才甘心吗?”
我不理她的话,再一次问:“是我冷血吗?”
玉淑妃终于住了口,沉下目光看我。
“是我冷血还是玉淑妃你这个做母亲的冷血?我想不到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让唯一的女儿去送死?”
她眼神慌乱的低下头,“你在胡说什么?”
“你还装傻?云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服毒,因为她想要用自己的血来做出那珍贵残忍的解药?”
我像是一个突然清醒过来的傻子,仇恨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残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让云湖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低头看着手里那盆兰色小花,它看似娇小无害然而却是世间最毒的植物,长在阴湿没有阳光的山谷里,利用毒舌毒蜘蛛毒蜈蚣的血浇养,开出的花
是惨白中带着莹如宝石的蓝色,用这个特殊的花做药引熬成的药可以让人变得百毒不侵,但她本身却要被药浸噬,一些多余的药会自动的撑破皮肤留出体外。
云湖脸上的伤不是她自己弄的,更不是南诺天做的,而是因为她吃药。
可是这一切……直到刚才那一瞬间我才回想过来,我失望的闭上眸,浓浓的苦涩滋蔓延心头。
玉淑妃也安静了下来,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我只是在帮她。”
“帮她?”我讽刺的冷笑出声。
她漠然看看我脸上讽刺,用一副平静的语调道:“对,帮她。”
她的这种平静让我意外,止了脸上笑意,“你到底在执迷不悟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错事?”
第100章 回宫
“我不知道,你去找她罢,很快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她漠然起身向床边走去,挨了打的侧脸肿起来,她也不去理,仿佛已被人抽空了灵魂。
看着她落漠离去的身影,我有些后悔,或许是我说话太重了,伤到了她,可是……这样残忍的事实让我怎么能够接受。
我怔愣的站在原地,直到静从外进来,“公主,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罢?”
“嗯,把这个带走。”我应一声,把手里的花递给她,静看到我手里的花后也吃了一惊,难以至信的道:“宫里怎么会有这个?是谁的?”
我若有所指的朝里看了一眼,“还能有谁?我们走罢。”
静暗暗乍舌,一路忍着直到上了车才问:“还魂草不是早就没人敢用了吗?玉淑妃竟然还知道这个?”
我抱着长姬叹息出声,“还魂草是后来的说法,最早以前,这是大理国民间流传出来的一种巫术,手段残忍高深,利用自身的血肉为代价向人施盅,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宫里去,一些嫔妃就用此方法害人,从而达到自己的想要的一切权利,因为手段残忍,都是用身边最亲信的人制成药引,所以后来大理国烧毁所有文字资料也杀死了大批会巫术的术士,并且严禁人流传此药方,违者斩,大肆杀了一批人后终于见了成效,后来就再没有人敢用,我也是在山里的时候听孝文太后说起过,现在看来解药是在云湖身上,所以她又赢了。”
话说到最后,我显得十分无耐。
静摇着头道:“可是云湖公主她想要什么呢?那个解药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孝文太后就解药是由施盅的人本身来定,但往往都不是一次两次可以解得掉的!有的时候可能会是一生,所以施盅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担心自己会被杀死,因为如果她死了,相对的人也一样会死。”
“可是……那如果她想要皇位呢?”静迟疑着道,担忧的看着我的脸。
我不由的一怔,也被她这这个猜测吓到,可转念一想,也大有可能,“如果她想要皇位我拿什么给她呢?南诺天一定不会让位。”
静想了想,安慰我道:“刚才是奴婢瞎说的,或许她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想要皇位呢,无非就是后位还有远在边塞的大皇子瑞儿。”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公主在担心什么?”
我低头叹一声道:“不管她要皇位还是后位我都给不起,一切都得由南诺天来定,可是他……怎么可能为了南宫月放弃这一切呢?”
“说的也是……必竟他们争了这么年了,关系一向不好,再加上公主这次不告而别,皇上对公主本来就心存怨恨,哪里会管他死活呢?”静也跟着叹气。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一夜无眠,颠波的马车上,长姬睡得也很不安稳,时常起来哭闹,我轻声安慰着她,想想将要面对的她的父亲,竟然连一点勇气都没有。
我开不了口,说不出那句:“恳请你救救他。”
……
边塞军营里硝烟滚滚,昨日战火弥散不去,和着南风一起吹来的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股血腥味,我微微皱了皱眉,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进了帐,在奖军大帐中我见到了他,几个月下来他瘦了,也憔悴了,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用最恭敬的姿势跪在他脚下,他如看戏一般看着我,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你来做什么?替你的心上人求朕撤兵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居然能让一向高傲自负的你下跪?”他紧紧盯着我的脸,目光仿佛带着一道钩子,盯得人无处躲藏。
我下意识的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臣妾是想求皇上准臣妾回宫。”
“哪个宫?”他带着嘲讽的语声道,眸色暗了暗。
哪个宫?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痛,哪个宫,显然已不把我当成是他的女人,我忍着泪,在心中跟自己挣扎着,半晌说不出话,他不耐烦的冷笑,“怎么?让你说句话这么难?”
“不是。”
“那为什么迟迟不说,你放心,朕从前说过只要你开口,只要朕能办到就一定帮你,今天这句话还管用,不过以后就不知道了。”他自嘲的笑笑,
说话的语气有些哀伤。
“为什么?”我抬头看着他。
“什么为什么?”他也看着我,目光只是轻轻一触便慌忙闪开,这种排斥的感觉让我不能接受,静抱着长姬站在一旁边,不敢哼声。
“为什么还要这样?你不是恨我吗?我跟长姬”我补充道,不自觉得看向一旁天真的长姬,她趴在静怀里,茫然的看着我们,小小的她还不懂得大人间的恩怨,可是从今天起,她便真的失去了父亲。
南诺天目光刻意回避着她,冷冷的道:“为了从前的情份罢!”
我不禁苦笑,觉得心里像是压个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来,连笑都变得吃力,我跪在地上的双腿因为哽咽而颤抖,“谢谢你。”
他冷笑,若有似无的转过目光,“不用谢,说罢,你想干什么?”
“臣妾想回宫。”
“以后就不要用这个称谓了,你不是朕的妾。”
我的眼泪就在那一刻滚了下来,心仿佛也跌进无底深渊,努力笑着说好,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笑得多么苍白无力。
“我要见了云湖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小声道。
他有些意外,挑挑眉道:“你要见她?”
“对。”
他沉默半晌,终于问道:“南宫月死了吗?”
这是他一直想问而没有问的,我知道,这是他想知道却又怕知道的,我知道,可是南诺天……对不起,事到如今好像所有的话都变得多余起来。
“没有。”我低着头道。
他笑一声,半晌不说话,“那就好,这件事不是朕的本意,我也不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我打断他道,“我知道不是你,我要尽快见到云湖,所以现在不能多耽搁。”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我,不再问,冷声吩咐一旁的人给我准备相关的东西,随之站起身,当他走过静身边时,长姬突然伸手打了他一下,南诺天脚步顿了顿,我紧张的看着他们,然而他却最终没有转过头去看看长姬,漠然离去。
长姬看看他,转身又趴到静肩膀上,我低头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一抬头却看到了冷珏。
他脸色惨白站在那里,光着的上身只披了一件外袍,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公主。”他叫一声,沉痛的语声让我凝噎,我走过去看着他,“伤势重吗?”
“还好,你终于回来了。”他笑着道,难掩脸上喜悦表情,而我却说不出话来,我怎么能告诉我我不是回来,而是走得更远。
冷珏转头看看屋里,“皇上呢?怎么没见?”
“出去了。”我避重就轻的道,刻意躲开他的目光,静抱着孩子过来,对他福福身,“奴婢见过冷大人,您多保重。”
“保重。”我亦说了一句,侧身出了帐,前面几个人过来请道:“公主,马车已经准备好,皇上同你们一起回宫。”
我面无表情的嗯一声,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我从车帘里看向身后,冷珏还站在那里,茫然的表情显然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快会知道。
我转身坐好,不觉叹息出声。
“你说我这样做对吗?”我问,接过孩子。
静上了车道:“什么对不对的?”
我苦笑着低下头,“不管对不对,反正都做了。”
直到这时,静才终于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她小声道:“公主心善,不忍心看到王爷就这么死掉很正常啊。”
“不是。”我摇摇头。
“不是?”静有些疑惑,我道:“对,不是,我不是心善,而是……忘不了十年前的情份。”
情份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就像刚刚南诺天说,为了往日的情份。
夫妻一场,说不出我心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总觉得够了,然而等到分别时又依依不舍,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公主,奴婢刚刚看到皇上的眼神,真的好伤心,可是他冷笑着,让人看不到他的痛苦,公主你也一样,你们是同样自负又倔强的人。”
“是吗?”我苦笑着低下头。
“是的,刚刚长姬碰到皇上的时候,他明明很感动却没有停留。”
我淡淡听着不置可否,半晌才突然说了一句,“可能就像南宫月说的,有了孩子一切都变了,不再是从前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王爷跟公主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也早该变了,现在
不一样为了他赴汤蹈火吗?”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遇到南宫月之前,我渴望爱,相信爱,遇到南诺天之后我排斥爱,不要爱,怎么能一样呢?”我笑着道,凄凉发笑的样子有些可怜。
静看一眼,沉默的低下头去。
我将长姬放到腿上,看着她有些相似的容貌发呆。
留芳殿时很长时间都没有热闹过,看着来来往往穿梭的宫女,疯颠痴傻的废妃尖叫声跑来跑去,被嬷嬷挥打着赶进房里。
第101章 久违的冷漠
云湖神色淡淡的坐在窗边,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只说,“你回来啦!”
“对,回来了。”我漠然应着,缓缓走到她身边,
她长发掩了半边容貌,用完好的另一边侧脸对着我,一切仿佛从前般。
“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因为你放不下南宫月。”
“可是你似乎押错宝了,我什么都没有,就算我放不下南宫月也不能给你你想要的。”
“用不着你,自然有人舍不得你。”
“你是指南诺天吗?”我问,有些讽刺的笑了。
她转身看我一眼,露出狰狞的侧脸,近乎阴紫的半边脸肿得骇人,我惊吓得后退一步,看到我的反应她不禁笑了,仰天笑出声来,“怎么?我很可怕吗?”
“很可怕。”我几乎本能的发出声音。
内心的恐惧逐渐蔓延至心头,这不是我所认识的云湖,她惨烈的容貌与幽冷的气势分明就是一个恶鬼,从前听人说在留芳殿住久了就会变得怪异又可怕,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回头看窗外那些被嬷嬷驱赶进殿的女子,哪个不是疯疯颠颠,神智不清。
我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她,“云湖,你母后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把手上的那盆小花放到桌子上,她远远看一眼,冷笑道:“她死了吗?”
这一问让我心惊,可以为了母妃远赴万里,可以为了她做一切事情的女儿如今怎么能问出这样冷漠的话来。
“她没死。”
她淡淡哦一声,“我还当她死了呢?”她抬头看看我,换了副口吻道:“姒倾城,我从小就知道你很聪明,如果换作别人恐怕她等不到你找来解药南宫月就已经死了,可是你我不担心,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想得到。”
“你就是在等我想到这些吗?”
“对呀,这个过程比我活了这些年的任何时候都有意思,看着你跟南诺天分分和和,争吵不休我就特别舒心,我想我是病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快乐。”她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难以置信的摇头,“你是病了,病的不轻。”
她不以为意的笑一声,满不在乎的道:“不管你怎么说都没用,南宫月的命现在在我手上,如果想要他活,你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不就不会回来了,还带着那盆破花是想要证明什么?你用不着这么做,我承认我是对他下了盅,可那又怎样?你耐我何?”她挑衅的目光带着浓浓怨恨,那半边脸上,眼睛因充血而胀得通红。
我别过目光,逃避的躲开她阴狠的注视,“废话少说,说你的条件罢。”
“你去死,你死我就救他。”她想都没想的道,我心下一哂,抬头看着她,看到我脸上惊讶的表情她便笑了,仰天笑道:“你放心罢姒倾城,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够跟我斗的人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你以为你活的就有意思了?”
“当然,如果我得了天下,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当到她口中天下二字,我的心便沉了,我沉下目光,试探的问道:“你要天下?”
“对,我要这天下,要我的儿子,还要你死,但不是现在死,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心甘心愿的死。”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唇齿间崩射出的恨意让我心惊。
“你疯了。”我看着她道。
“我是疯了,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我赢了,跟我斗了这么十年来,你最终还是输了。”她长叹一声,似乎终于摆脱了某种心理包袱。
我笑着道:“事到如今输赢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冷笑着不说话,我走过去揪着她衣领把她拽起来拖到镜子前,“你看看你这张脸,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你赢了?”
她表情冷漠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素衣长裙,长发披肩,惨白面容的另一边是近似肿胀的半边脸,从前那个端庄秀丽的美人儿早已不在,可是她不在乎。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笑,吃吃笑道:“你知道吗?我会时常照镜子,每照一次镜子心中坚定的信念就越来越深,如果不是有你这样的美丽容颜像刀一样刻在我心里,寸寸凌迟着我,我早就死了,我跳了井又大声呼救,我割了腕又重新包上,你看看我这双手,这些证据都是我恨你的证据,所以我总有一天要让你死。”
她举起胳膊让我看她被刀割得斑驳不堪的手腕,我看一眼,只觉得心一阵发疼,别过脸道:“你疯了。”
她冷笑,随手拨开我抓着她的手,拍拍衣领道:“不管怎么说都好,这南秦的天下我是要定了,我要让我的儿子做秦王。”
“秦王?”我突然冷笑。
她转头看我一眼,不屑的笑着道:“你笑什么,难道让我儿子做秦王很好笑吗?”
“可南秦的天下不是我能够说给你就给你的啊。”
“你不行,南诺天可以。”
“但你觉得他能为了南宫月放手吗?”
她脸上划过一丝冷笑,有种怡然自得的样子,“那就是你的事了,反正南宫月的生死在你手中,如果你想让他死,他就死,你想让他生,就得去求南诺天。”
我低头一笑道:“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为了南宫月去求南诺天呢?你又怎么能够肯定我去求南诺天他就一定会答应呢?如果我们都不在乎南宫月,那你的牺牲不都白费了吗?”
她脸色突然变得凛冽起来,有种疯子般的觉醒,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你舍不得南宫月死,你还记得吗?你跟着孝文太后进山修练的那一天,我站在南宫月旁边看着你,你虽然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感情,也没有过份的关注他,但是你临上车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是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失望,所以我就知道,你爱上他了。”
我在心里苦笑,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就算是这样罢,可南诺天是不会答应的。”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时间不多,不要浪费在我这里。”她冷冷的转过身,看向窗外坐在树荫下的南诺天,幽幽淡淡的目光因风吹过而显得飘忽不定。
我话到口边重新咽下,漠然转身离去,窗口带来的一阵风让殿里那种清苦得发腥的药味又加重了些,我一阵作呕,加快脚步离去。
静等在外殿,见我出来忙迎上来,“怎么样?”
“她要天下。”我淡淡的道。
薇静吃惊的睁大眼,“她还真敢开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皇上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要怎么办?”
我叹口气不说话,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南诺天,他正凝神听身后宫人说些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暗。
“我们走罢!还是给彼此留一些好印象罢,他已经够恨我了。”我黯然的道,向他走过去。
静欲言又止,默默跟着出来。
我走到面前对他福了福身,“皇上,我可能还要去办些事,所以……”
“你要去哪?”他打断我道,冰蓝的眸子因压抑而沉郁,抬手挥退身边那个回话的宫人,转头看着我,“你要去哪?救你的心上人吗?”
我有些惊讶,沉默不语,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他中的毒是最烈的鹤顶红,没人能解,也是必死无疑的,所以你不要为此再浪费精力了。”他看着我道,认真的口吻让我意外。
他不是应该讽刺吗?嘲笑吗?我在心中想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对他说出实情,“可以解的,你知道大理有一种还魂草做成的蛊毒是可以以毒攻毒的吗?”
闻言,他目光沉了沉,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我身后的大殿,“你要见她就是因为她是那味药引?”
“没错,这世界现在只有姒云湖可以救南宫月。”
他仰天笑一声,有些苦涩的低下头,沉漠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我站了一会对他福福身道:“我出宫办点事,会再回来带云湖走。”
他漠然听着,不说可也不说不可,我静等了一会实在没时间再等,于是转身离去,身子走出好远我才听到他讽刺的笑声,很大声,留芳殿上空响彻了他肆意的笑。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带着我的孩子。”他最后的那句话让我心微痛,我转身看着他,“你终于承认了长姬是你的孩子。”
他冷笑,避开我的话转身吩咐道:“押入天牢,没朕的命令谁都不许去看她。”
他淡然的语声仿佛是句叹息,直到有人上来抓我跟静,我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没有开玩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挣扎着想要脱身“你要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各不相干的吗?你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朕的东西就一定要留在朕的身边。”他冷冷的道。
他漠然的语气让我绝望,退一步道:“就算是这样,也等我办完事再说,而不是现在。”
“朕才是皇上,时间不该由你来定。”
“可是南宫月他还等着解药来续命。”
南诺天笑而不语,起身向我走来,高大的身子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我本能的后退两步,看着他的脸,他脸上有一种久违的冷漠,一如当年他说杀我时那样绝然。
第102章 疯了
这才是真正的南诺天,而我一直都忘了他的本性。
“南宫月还在等着我,你让我回去,再迟就来不及了。”我放下尊严恳求道。
他冷笑,在离我三尺之遥的地方停下,“他的死活跟朕有什么关系呢?倒是你……你这副无辜的样子差点就骗过了朕放你走,姒倾城,你已经是我南诺天的女人,除非我有一天让你走,否则你永远都得留在这里。”
“不……”我直觉的摇头,难以相信眼前这混乱的状况,“不,求你让我走,我答应你我还会回来的。”
“你以为朕是乞丐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想施舍爱情的时候就施舍几分,腻了就掉头走开。”
“不是这样的。”我试图解释,他却笑得绝然,“朕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姒倾城,再也不会被你这副美丽的外表迷惑。”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这种暖昧又疏离的感觉让我心痛,我看着他眸中痛苦的情绪说不出话来。
“皇上……”静想劝解,刚刚开口便被他一口打断,“住口,把她们押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皇上,我说过了我有重要的事情……”
“晚了。”他冷冷的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漠然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被人强行拖着往外走。
云湖踉跄着跑出门外,显然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直愣愣的看着我,再看看已走远的南诺天,半天才尖叫一声,颠狂的样子吓得宫人纷纷躲开,不敢靠近。
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那么刚刚好。
我最后看一眼受不了打击而坐在地上大叫出声的云湖,转身跟着他们走了。
一些东西强求不来,既便下了血本也不能得到回报,就好像你真心爱上一个人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无耐走开。
阴暗的地牢不是没来过,只是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关多久。
“公主,或许……你想开些罢,以云湖公主开出的条件是没人能满足的,王爷是必死无疑了,相信他到了天上也会原谅公主的,您真的尽了力了。”静小心的靠过来安慰。
我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墙上熊熊燃烧的火把,不动也不说话,静紧张起来,推了推我,“公主,你别吓奴婢。”
“我知道,云湖疯了。”我终于说了一句,静欣喜的睁大眼,“对呀公主,云湖公主神智不清,那些话根本不作数,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也不是那味解药……”
我苦笑着摇头,“她疯了,可是我没疯,我从来都不敢奢望南诺天可以放弃江山去救南宫月,但是……不是完全没可能,虎毒不食子,如果能去边塞找到大皇子,说不定云湖就会就犯。”
“公主,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静有些惊讶,随即又落漠下来,“长姬公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让她在外面或许还好些,这里条件这么差一定会生病的。”我叹口气道,缓缓将身子靠到静怀里,“静,你说南宫月他会恨我吗?他去天堂的路上如果看到我的无耐或许会原谅我的罢?”
“公主,王爷一定会原谅公主的。”
“可是我害怕,我不想让他死。”
“公主,这都是命。”
“那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我茫然的看着她,静闻言震怒,突然的情绪转变让我惊诧,她扶起我的身子,认真的看着我道:“公主,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如果你死我奴婢跟小公主要怎么办?”
说着,她便伤心的哭起来,我轻轻抱住她,“静别哭,我只是说说。”
“说也不许。”
“好,以后不说。”我顺着她的话安慰,好容易她才止了哭,情绪重新稳定下来,抱着我靠在墙角,我抬起头,透过牢里唯一一个窗口看向外面明月,昏暗的颜色仿佛蒙上了一层雾,让人心中茫然。
南宫月,你一定要活着。
我在心里无数次的期盼,祈祷,就像他当年跪在雪地里求我平安产子。
我安安静静的在牢里数着日子,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我留给月瑶解药用完的那一天仍没有任何消息,我慌起来,扑到木栏边叫喊,“来人,来人,我要见皇上……”
“我要见皇上……”
空旷的牢房里没有任何回声,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一遍遍在牢里回旋,缠绕不去,突然害怕起来,我跌坐在地上,“静,他死了。”
静无声的从背后抱住我,轻轻拍着我,“公主,别闹了,我们乖乖的等皇上放人罢!”
“静,我有感觉,他真的死了。”我用力摇着她的身子,心中恐惧越来越深。
静无耐的叹气,事到如今她已经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了,因为我们都清楚,灵丹用完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没有云湖的解药,他必死无疑。
看着她默认的表情,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我颓然放开她,努力逼自己微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他死了。”
到了晚上,终于有人推开了地牢的大门,我哭闹了一天,到这时已完全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安安静静的靠在静怀里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沉稳而优雅的步调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眼前,是南诺天,我从凌乱的发丝间看着他,他立在灯光下的身影是那么威严,冰冷。
他漠然看我一眼,打开牢门道:“出来罢。”
“他死了吗?”我用同样的语调问?平静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死了。”
听到这语声我心仿佛突然沉了下来,重重砸在痛处,我不哭反笑,肆意的笑声慢慢从喉间逸出,沙哑而凄历。
南诺天站在那里看着我发颠发痴,平静的脸上全是淡漠,他漠然转身离去,几个宫人走进来掺扶,“贵妃娘娘,我们走罢。”
“别叫我贵妃娘娘,我不是……”我用尽全身力气叫喊出声,挣扎着不让人靠近。
静心疼的把我抱进怀里,“公主,公主,求你别闹了,人死不能复生。”
“放开,放开……”我用力掰开她的手,像只受了惊的小兔不住往墙角缩,“别过来,都别碰我,走开……”
静痛苦的看着我,眼泪流下来,“公主……”
“别碰我。”
我哭喊着,挣扎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一下,宫女这才上来把我扶到软轿上,抬着出去。
我奄奄一息闭着眸靠在椅上,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绝望得无以复加。
直到刚才,南诺天来告诉我他死了的时候我一直都坚信着他还活着……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
耳边仿佛还能回想起月瑶最后的话他说死之前要见你一面。
可这一切竟是事实!我不得不信。
眼角滚下的泪还带着灼的人烫,我紧咬的牙关颤抖着,一不小心就会绝了堤。
南宫月死了,尸身被孝文太后接回太白山安葬,虽然我没有看到她,但我知道,她一定对我心存怨恨,我曾经答应她要保护好南宫月,她说这是我的职责,可我失职了。
云湖用了毕生的精力与我斗,不惜用自己为代价,可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我听说她疯了,彻底疯了,整日整日在留芳殿哭喊叫骂,李嬷嬷下死力气打她,说她用了她的银子,摔破了她最珍贵的妆镜,那是某个嫔妃赏的。
我重新住回广濪宫,后殿的暗道已被堵住。
“公主,吃点东西罢!”静走过来道,把一碗不知热了多少遍的粥重新端进来。
“我不想吃。”
“公主已经三天不吃了,再这样下去怎么是好?”
“我不饿。”
静叹口气,带着哭腔道:“公主不是答应奴婢要好好活着吗?”
我笑了笑,转头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放心,我不会死的,还有长姬。”
“公主能这样想就好了,这样也好,孝文太后当年的嘱托我们也算是尽了力了,事到如今算是个了结罢!”
我淡淡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低头看着我脸上落漠神情,忍不住叹气,“你就吃一口罢,你这样不吃不喝的真得很吓人。”
“我只是心里不安,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哪怕是睡着了也好。”静放下碗,在屋子里胡乱翻找着什么,边找边自言自语的道:“那公主喝点粥,奴婢多给您点些沉息,一会就能睡着了。”
我黯然摇摇头,不说话,任她自己在一旁忙乱。
这些日子她总是为我点沉息香,可我仍是没有一点睡意,往往都是闭着眼睛听她出了房才又坐起身,我知道难为她了,可是……我没办法,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愧疚感不断折磨着我,让我日夜不安,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南宫月苍白的脸和浓艳郁紫的唇,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公主,都点上了,您快点喝了粥就上床睡觉,来……”她端起碗喂我,勺子伸到唇边,我看着她满脸的期待,只好喝了一小口。
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口一口喂着我。
勉强吃了半碗我就不再吃了,转身到床上躺着,静在外面听了一会见我睡着了就转身出去,我翻了个身,独自盯着帐子上一盏昏暗的小灯发呆,突然落下来泪来,我闭上眼,有些怜惜自己。
第103章 幸好是女儿
等到我真正能出门时,已是两个月后了,院子里半池菡萏开得喜人,粉红白绿,青波荡漾,我穿着宫人新送来的宫装坐在亭子里吹风,长姬已八个多月,正跟着奶妈在院子里玩耍。
这一次不管怎么说,他最终是没有舍得带走我的孩子,可是他的人却再也不见了,听宫里的人说皇上最近心情很好,隔几日就有一位秀女被提拨上来,在宫里傲然一段时间便不见了。
我在心里苦笑一声,帝王的恩宠从来都是这么短暂,随心所欲,拥有不变地位的人只有梅淑妃,母凭子贵,因为嘉光殿下她主坐后宫第一人的位置,人都说,那空悬的皇后位置一定是她的无疑。
我无心争宠,独自带着长姬在广濪宫度日。
阿久从远处走来,躬身站在我面前道:“娘娘,北齐兵力不足,自摄政王死后太后娘娘强撑了一段时间便撤兵了,现在冷将军也已经回朝。”
“北齐朝中安稳吗?小皇上呢?”我问,淡淡收回目光,自从上次见过那个六岁的小皇上,我就漠明对他有一种好感,真的不希望看到他为这些黑暗的权势*****熏心的人而丧命。
“失去了摄政王月瑶公主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如鱼得水了,朝中有些动乱,不过小皇上应该不会有事。”
“我让你查的那件事现在有消息吗?”我问。
他黯然摇摇头,“宫里只说是个不得宠的妾生,但一直不肯透露是谁生的,小皇上的生母好像已经死了,但现在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或许,皇上根本不是妾生。”我幽幽的道。
阿九闻言一怔,随即低下头,“也有这种可能。”
我笑了笑,转身看着他道:“辛苦你了,回去歇着罢。”
“谢娘娘,奴才告退。”他转身退下,走出两步我又突然叫住他。
“等等……”
他转身看着我,“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葬在哪了?”我沙哑着嗓音道,说话的时候手指仍不住颤抖,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不肯主动提起这件事,我以为现在会好些,却仍然这么痛。
阿九抬头看了看我,有些迟疑的道:“孝文太后没有让他入祖坟,葬在了山里一处湖边,那是王爷最喜欢去的地方。
“倾城湖?”
“对。”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再也抑制不住,倾城湖是孝文太后当年命名,她说湖水恬静而幽怜,冷漠中透着高傲,碧绿得让人疑是神水,恰恰附和我的气质,山里的日子得学会这样自己找乐子,我笑笑不说话,只是以后的日子里倒也时常去。
有什么能敌得过如今?到死时我才知道他是爱我的。
我以为那是得不到的不甘和遗憾,从没想过,原来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呵护。
“你下去罢!”我无力的道,慢慢端起杯子喝一口茶,苦涩浓郁的香味浸入心脾,清风吹干泪痕。
静走过来道:“公主,淑妃娘娘求见。”
乍听淑妃,我竟想不起是谁,沉默了一会才道:“让她进来罢。”
我已不再是从前的贵妃娘娘,也想不出她为何而来,只是随手擦擦脸上泪痕,端坐静等,片刻后一身尊贵朝服的淑妃娘娘带着两个宫女款款走来,脸上笑意无懈可击,恭声向我请安,“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玉体安康。”
“免礼,请坐。”我笑着,一边让宫人奉茶。
她笑着点点头,在我对面的座子上坐下,“前几天听说娘娘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你关心。”我随声与她周旋,一边猜测着她的来意。
如今宫里闹得最凶的无非就是皇后人选的问题,到如今看来,她莫不是那最合适的人选,难道还担心我吗?
我微微一笑,抬眸看着她道:“淑妃娘娘气色真好。”
“整日也没什么事,不像贵妃娘娘操心着诸多人的生死,从南秦到北齐,从朝堂到江山,自然要轻松得多。”她笑着说道,语气平静得让人听不出是赞是嘲,我低头笑了,心中却蔓延起苦涩,不动声色的道:“哪里像你说得那么忙,本宫也只是瞎操心罢了。”
“臣妾这么说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们女人家又何苦去操心男人的事,看娘娘现在病得弱不禁风,臣妾才斗胆劝劝,希望娘娘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她脸上真诚。
我笑着道:“不会的。”
“那就好,臣妾这次来带着些人参补品,请娘娘收下,蝶儿。”她转头唤一声,名叫蝶儿的宫女手里挺托着几支上好的千年人参走过来,“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礼。”
“一些小礼物,拿不出手,还请娘娘不要见笑才是。”梅淑妃笑着道,谦卑的语气让我暗暗吃惊,这还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梅淑妃吗?我脸上不动声色,淡淡一笑命静收下,又转回头道:“难为你来看我,谢谢你。”
“娘娘不忙谢,臣妾还有事相求呢?”
“哦?什么事?”我微微挑眉,故作不明白的看着她。
她低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说起来也挺难为情的,你也知道我身为淑妃比起娘娘的品阶还差一截,但是……”
说到这里我便已明白了她的来意,笑着道:“你放心,在皇后人选的事情上如果本宫还能说得上话就一定会帮你。”
她肆然一笑道:“人都说娘娘是玻璃心肝水晶人,果然不假。”
“哪里,嘉光殿下还好吗?怎么没见你带过来?”我笑着转开话题。提到小皇子,梅淑妃脸上是难得的得意之色,笑着道:“一岁多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闹腾的慌,我让奶妈抱着去御花园了。”
“有空带过来给我看看,好久不见了。”
“一定,那就是长姬公主吗?真可爱,女儿是娘的帖心小棉袄,娘娘真是有福之人。”她目光落定在一旁院子里玩耍的长姬身上,一脸的羡慕之色,我笑了笑,也猜不露她这奉承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好道:“本宫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想女儿可以平安长大就好。”
闻言,梅淑妃突然转头看我一眼,眼神高深漠测,笑着道:“臣妾知道这次来的冒昧,但是如果臣妾生的不是儿子的话,或许就也跟娘娘的想法一样了,可是嘉光他是皇子。”
她脸上有种无耐,还有一些苦涩。
我微微笑了,这翻话不该是由一个女人对一个女说,更不该是由一个嫔妃对一个嫔妃说,宫中诸多争斗,谁会对谁真心,可是如今听她这翻话竟让我有些惊讶,抬眸看着她,她脸上情绪镇定,并没因我的探究就慌乱,神情自若的与我对视半晌,笑着道:“臣妾只是一翻好心劝说,冷眼旁观,比娘娘看得通透,身为女人就该知道女人的本份,要不然会很累。”
“谢谢。”我笑着道,无言应答,也只能说谢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娘娘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内心争扎罢了。”
我再次暗暗乍舌,她再坐一会便起身告辞,“娘娘好生养病,臣妾有空再来探望。”
“谢谢,慢走。”我起身送她到门口,一路寒暄着,直到她上轿离去,我才慢慢转身往回走,静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抱着长姬,“淑妃娘娘来说什么了?”
“无非是大选在即,她来说让我到时多关照她。”我淡淡说着,伸手抱过长姬,“好重哦,娘都快抱不动了。”
我慎怪的道,一面逗着她,长姬咯咯笑起来,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不禁想起刚才梅淑妃的话,是啊,如果长姬是男孩,我也一定不会这么淡然的面对。
“幸好是女儿。”我喃喃的道。
静听了心惊,“公主……”
我微微一笑道:“是啊,幸好长姬是女儿,不然我真担心我没有办法保护她平安长大。”
静慢慢回味过来,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已走远的梅淑妃的轿子,“淑妃娘娘在宫里这么久,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大选在即,她手里最好的筹码就是小皇子,想必她会用心保护的。”
我笑着道:“但愿,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抱着孩子往回走,静转头看我一眼,有些不解,她快步跟上来道:“公主,难道你真的无意做皇后吗?”
“做皇后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可是如果做了皇后,小公主会更安全些。”
“都一样的。”我黯然一笑道,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有种沉沉的幸福。
晚上吃了饭,照例是没有任何事情,我早早梳洗了,命人息了外间宫灯,独自坐在灯下看书,一些早年间没时间翻看的书,这些日子闲了倒看了一多半。
第104章 皇后大选
静送了碗莲子羹进来道:“晚上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奴婢给公主做了碗莲子羹。”
我未抬头,只说,“放着罢,我等会喝。”
她搁了碗一边叮嘱我趁热喝,一边伸头过来看看我手里的书,笑着道:“怎么现在倒有兴趣看这种兵书,从前孝文太后让看公主总是推拖说看不懂的。”
“从前体会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意境。”我淡淡的道,合上书本。
静沉默了一会,听懂我话里的意思,笑着道:“公主还在想北齐的事吗?
或许月瑶公主不像我们想像中的那么不堪不击。”
“不管她怎么样,六岁的小皇子跟十几岁的太后如何能抵得过朝中那么多三朝元老的野心与几百年的宗法?”我黯然叹一声,低头喝着莲子羹。
静看着我,欣慰的叹口气,“不管怎么样,公主还是念着着先皇的嘱托的对吗,小姐在天上看到这样也会高兴的?”
“我只是不愿意看着小皇子被他们逼死。”我冷冷的道,抵御着心里慢慢升起的某种叫做亲情的东西。
“鞭长莫及,公主先管好自己眼前的事罢?”
“我有什么事?”我笑着道,推开碗擦擦嘴角,“今天的莲子羹做得不错。”
“公主别转开话题。”静慎怪的道:“公主跟皇上已经冷战了这么久了,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夫妻之间哪能永远不说话呢?”
淡淡听着不语,重新翻开书,静从我手里夺过书,“公主,奴婢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就算不想做皇后那也得找个时间跟皇上好好谈谈啊,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我无耐的叹口气,笑得有些凄凉,“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公主还在恨皇上吗?”她看着我的脸。
我摇摇头,“不,我有什么资格恨他呢?我只是没办法面对他,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得已经隔了很多阻碍,到现在已经宽得跨不过去了。”
“怎么会呢?奴婢看得出来皇上还是爱着公主的。”
“他是爱着我,可是同样可以爱很多女人。”
静一怔,有些怯懦的看着我,“公主,奴婢知道您嘴上不说,其实是挺在乎皇上的,可是……皇上是个男人,历来有哪个皇上身边不是莺艳成群,公主跟王爷的事闹到现在这样地步,皇上没有黜去公主嫔位,仍能现在这样对公主已经算不错了。”
“是不错,所以我别无所求。”
“可总也不说话,叫什么事呢?”
“静,再等一段时间,或许我就能迈得过心中那个坎。”我看着她道,微微笑了笑。
她怜爱的拍拍我的肩,“公主,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苦,小小年纪就开始为生计发愁,而奴婢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静,你只要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梅淑妃今天说的不错,女人就应该做女人自己的事,公主不该这么累的。”
“我也不想,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早就死了。”
静静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着我道:“公主,照理说北齐兵力不会那么少呀,当初先皇在时也没见过这么捉襟见肘,这次跟南秦交战,怎么输得这么惨?”
我低头笑笑,“北齐有才的将领心中都排斥太后亲政,不肯出征,而南秦由南诺天亲自出征,哪有不输的道理。”
“可是……”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可是什么?”我抬头看她一眼。
“公主,先皇留给您的那个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北齐与南秦交战的那几天阿九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笑笑不说话,看着桌子上明灭的烛火。
“公主,难道你连奴婢都瞒着吗?”
“静,当有一天事情到了该发生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现在还不行,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我真诚的看着她,试图解释,她却打断我道:“公主总是把最危险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长姬,万一有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把她抚养长大。”
我脸上认真的表情吓到了她,薇静看着我说不出话来,良久的沉默后哽咽出声,“公主,求你别说这样的话,奴婢心里不安。”
我也意识到失言,故作轻松的一笑道:“说的玩的。”
“公主最近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吓奴婢。”她委屈的低下头。
我讪讪发笑,想要安慰她两句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不说话,桌子上烛火跳动,一阵风来,静警惕的看向窗外,“是谁?”
跟我时间长了,她也早已变得敏感又警惕。
我也转头看去,窗下响起低沉的男声,“我。”
听出来人声音,静低头看了看我默然退到房外,我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你伤好了吗?”
“已无大碍了。”冷珏穿着一袭黯色长袍站在窗外道,目光直直看着我。
我笑着低下头,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目光,“那就好。”
“娘娘……你好吗?”他艰难的道,满含关切的目光让我感觉尴尬,“挺好的,你刚回来应该多休息。”
我的刻意疏离显然他也看出来了,眸中划过一丝伤痛,喃喃说好,他转身往回走,漆黑的夜里亮着几盏宫灯,遥遥照亮一条弯曲在河面上的桥,他漠然离去的身影显得那样寂寥。
“冷珏。”我不忍的叫住他。
他闻言转身,眸中划过一丝惊喜,“娘娘……”
“好好照顾皇上,听说他旧疾复发,身体一直不好。”我微笑着道,事到如今或许也只有冷珏可以安慰他了。他看着我不说话,良久才沙哑着嗓音道:“我会的,娘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去罢!”
他对我行了个礼,转身消失在暗夜里。
月光宁静的挥洒下来,我独自站在窗边,一动也不动。
皇后大选在即,许多往日不相往来的嫔妃接连来送礼,无非是想让我在大选时多跟皇上美言几句,我看着殿里那些礼物发笑,转身命阿九把东西抬下去。
长姬坐在身边玩一只虎头玩具,不时抬头看我一眼,见我还在于是便又安心的玩起来,我靠在榻上看着她,笑容恬静。
“公主,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让人哭笑不得,他们不想想公主这次也有机会当选,为什么就敢肯定公主一定会从他们之中选一个荐给皇上。”静有些愤愤不平的道,把一杯茶放到我旁边桌子上。
我淡然一笑,并不接话。
她看着我道:“公主,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本来就无意要,可能她们也看出皇上是不可能把皇后的位置赐给一个曾经背叛过的女人,送礼来无非是多一条路子,想必也不光给我,是人人都送的。”
听到这里,静的情绪才稍稍好转了些,还是有些不平,“公主就是看得太淡了,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想当皇后,我看呀,也只有公主你了。”
我笑笑不说话,一边逗着长姬。
静看我漠然的样子叹气,转身出去做别的,不一会又匆匆跑回来,“公主,王公公来了。”
“哦?他来做什么?”我有些意外,最近皇上不翻牌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广濪宫了。
静高兴的把我扶起来,蹲下身子给我穿鞋,难掩脸上喜悦之色,“可能是好消息,说不定皇上还是把后位留给了公主呢?”
我垂眸一笑,原来她还是这么在乎这后位。
王公公从外进来,“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王公公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我笑着道,
静起身退到一旁,笑着寒暄:“王公公好久不来了。”
王公公脸上有些尴尬,低下头道:“是啊,最近皇上身体不好,奴才想过来看看娘娘也抽不出身。”
“那今天是……”静停下手里倒茶的动作,紧张的看着他。
王公公哦一声道:“今天是皇上让奴才来给娘娘看一份名单,就是……皇后位置也空悬了一阵了,总不能一直不选,所以皇上让奴才来问问,听听娘娘的意见。”
“哦?是吗?”我脸上不动声色,心却渐渐沉了下来,这个骄傲自负的男人,直到现在都不肯开口,他把这件事推给我决定,无非是想让我说,我想要后位。
可是他明知道我不会说的。
王公公把名单承上来,第一个的人选便是梅淑妃,我看一眼,淡淡笑着道:“那就梅淑妃罢,她必竟是嘉光殿下的生母。”
闻言,王公公有些欲言又止的道:“娘娘不再想想吗?”
“不用了,宫中历来母凭子贵,她应得的。”
“可是娘娘……”
“好了,皇上不是说想听本宫的意见吗?这就是我的意见。”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话声却是坚定的,王公公抬眸觑一眼,已明白了,我将名单重新递给他,他躬身对我行了个礼,接过道:“那奴才这就回去回皇上。”
静在一旁看得着急,上前道:“王公公,我家公主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她其实不是这样想的。”
“静……”我沉声斥道。
她转看看着我微愠的脸色不敢再说话,怯懦的退到一旁。
“那,奴才告辞了。”王公公抬头看看我,尴尬的转身退下。
第105章 真正的主人
眼睁睁看着王公公失望离去,静转身看着我直叹气,一脸无耐,“公主,难道你看不出来皇上是想和解吗?”
我咬着唇笑,不置可否。
“公主,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王爷去了,可我们的日子总得过下去。”她上前两步推着我的手,我被她摇得头晕,终于长叹一声道:“好了,我答应你过两天去找他和解。”
“可是眼前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呢?”她有些不解。
我笑了笑道:“做贵妃不好吗?并不一定要做皇后的。”
“皇后才是正室啊!”
“如果他心里有我,不管是贵妃还是皇后都是一样的。”
“公主……”她还想说什么,我抬手打断她道:“别说了。”
静不甘的闭了嘴,仍是想不通,恹恹烦闷的站在一旁。
我重新躺下,侧身看着长姬天真无邪的笑容,有些恍惚,静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要这后位,而我也不是太清楚,或许我不单单只是跟南诺天堵气,而是隐隐觉得……那样风口浪尖的位置会让我不安。
再过几日,皇后人选果然定了下来,梅淑妃笑吟吟提了许多礼来,晚上皇上摆宴歆月宫,与群臣同贺,我淡然出席,来到他下首的位置,另一边是新封的皇后,她笑着对我头,“贵妃娘娘能出席真是太好了,先听宫人说你身子不适可能来不了,本宫还遗憾呢!”
“皇后大喜的日子臣妾怎么能不来呢?刚吃了药下午睡一觉,觉得好些了于是就来了。”先才自称臣妾的人如今称了本宫,而先前以娘娘自居的我却改口称了臣妾,这转变让我暗暗发笑,不动声色的垂了眸,转身对一旁的皇上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诺天漠然喝着酒,似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理也不理,我有些尴尬,抱着孩子站在那里,最后,还是皇后娘娘笑着打圆场,“皇上可能喝多了,你快入座罢!”
我笑着点点头,缓缓入坐。
宫人新奉了香茶,我端起来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中的战栗,可是徒劳,我手指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心痛还是因为那无边无际蔓延开来的荒凉的触感,我竟握不牢杯子,失神的瞬间杯子滚落地上,滴溜溜在地上打着转,一曲宫乐刚好停了,满殿里寂静无声,只听到杯子转动的声音,我讪讪低下头。
静弯身将杯子捡起来,小声道:“公主,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勉强对她挤出一抹笑,僵硬的表情连我自己都觉得不自然,她担忧的看着我,“公主,如果觉得不舒服等会奴婢就跟皇上说说,我们先回去。”
“好。”我笑着点点头,一抬眸就看到南诺天的目光牢牢钉在我脸上,我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殿里重新响起乐声,于是众人转了目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听曲赏舞。
皇后娘娘赏了一盘新进的宫廷糕点,我隔着桌子点头谢恩,她微微笑了,回过身有意无意的看一眼端坐的皇上,试探的问道:“皇上,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能不能把跟贵妃娘娘从前的恩怨放下呢?”
南诺天盯着底下舞姬,眼都不曾抬一下,冷冷的道:“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得你来管?退下。”
隔着不远的距离,这样冷漠伤人的话一字不落落入我耳中,我坐在那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心中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重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皇后娘娘脸上笑容凝住,讪讪的抽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看得出来她很伤心,唇角笑容颤抖着,默默低下头去。
我把长姬交给静,“抱她回去先睡。”
“那公主自己在这儿?”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淡淡笑道:“放心罢,还有阿九,有事我会叫他。”
“好罢。”她终于放了心,抱着长姬转身离开。
我独自坐在案边,总觉得大家的目光都紧盯着我,看笑话似的,于是我也笑,只不过是苦笑,独自挣扎了许久,我才终于鼓起勇气,端起茶杯朝上,“皇上,今天是皇上册后的大喜之日,臣妾以茶代酒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杯。”
南诺天慢慢转过眸,脸上笑意飘忽不定,似嘲讽似冷笑,良久才道:“何必以茶代酒,又不是不能喝。”
他出口便是咄咄逼人,我无言以对,只得低下头,皇后娘娘吃了先才一瘪,现在也不敢多说,只是注视着我和他的脸色。
我笑着道:“不过只是形式,一样的祝福。”
“那可不同,今天是朕册后大喜之日,贵妃娘娘怎么能喝茶呢?来人,换酒。”他冷声吩咐,随即就有宫女过来为我倒酒,我看着他眸中戏谑的神色,不知该怎么办,直到酒杯端到眼前,“贵妃娘娘,请罢。”
他一口一个贵妃娘娘,刺耳至极,我无耐的接过酒杯,讪然对皇后笑了笑,举杯干尽,皇后娘娘也十分不悦,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一杯喝尽接着是第二杯,“这杯是朕敬你的。”
他喝完,随即又倒满。
“臣妾何德何能,敢让皇上敬酒。”我惶恐的低着头,他笑了笑道:“正因为你这份谦卑与知书达礼让朕不得不谢你。”
听出他话中意思,我不由的笑了,当着一旁的皇后娘娘更觉得尴尬,只求快点结束,于是很快的端起杯子喝下,南诺天笑了笑,自己也干了,转头看着皇后道:“你也该谢谢贵妃娘娘呢?”
“臣妾……”皇后原本还能免强笑笑,到如今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恨意,又羞又恼的盯着我,冷冷说了一句,“谢贵妃娘娘。”
我暗暗叫苦,南诺天终于又给我结了一门怨,仰头喝了那杯苦酒,我笑着道:“臣妾不胜酒力,还请皇上恩准先行回宫。”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才冷冷的嗯一声,我如获大赦,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朝皇后福了福身,转身逃也似的离开大殿,出了歆月宫,我便再也抑制不住心底苦涩,眼泪滚落眼角,阿九默默的跟在身后。
远离热闹的歆月宫,我边哭边走,不知不觉来到留芳殿,隔墙依旧能听到里头疯妇的叫喊声,夹杂在那些声音当中的语声有一道我是熟悉的。
姒倾城,你这个骗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靠在院墙上默默听着,有些失魂落魄。
阿九默默走过来,“娘娘,天晚了,我们回去罢。”
我呆呆的站着,许久才道:“阿九,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吗?”
“有罢,看经书上有说人死后有下地狱有上天堂之说,坏人会下十八层地狱受百般折磨把在世上造的孽犯的罪全部还完,好人就会上天堂做神仙。”他用知道的为数不多的知识为我解释着,我听了发笑,抬头看着他,“那你说,我是好人坏人?”
他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意识到我会这么问,“娘娘当然是好人啊!”
“可是我杀过人。”
“那……是不得已。”他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借口,我仰天笑一声,缓缓摇头,“杀人不过是为了自己可以活得长久一点。”
“娘娘,好人和坏人不是用杀没杀过人来决定的。”
“那是要什么来决定?”我看着他道,阿九低下头不敢与我的对视,“至少娘娘从来没有想过害人。”
我笑着不说话,抬头望月的样子有些寂寥,月至中天,墙那头的哭喊声却丝毫没有减弱,我静静听着,似乎这是一种可以让人直视内心的咒语,越是往下听,就越是清醒。
这辈子不是没害过人,只是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为了私心,还是为了别的?国恨家仇从我嫁到南秦的那天就已经从孝文太后肩上转移到我肩上,
可是想必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因为我并没有如她所愿做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女人,她一生的尊严不允许宫倾朝变,而南诺天恰恰挑衅了她的尊严,只是……南宫月已经死了,她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我与她的交易,
亦或者是她诸加在我身上的使命,已经不作数了,我轻松了,没有阻跘了,可是为何我还是不开心,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有些愧疚,这种愧疚在每次面对南诺天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浓烈,我不得不面对过往。
眼前再次浮现南宫月苍白容颜,我心口微微发疼,低下头叹息,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最后移动时,脚已麻木,我身子一歪靠到墙上,阿九慌忙过来掺扶,“娘娘,您没事罢?不如奴才背您回去罢?”
他做势蹲下来,我本能摆摆手,后退一步道:“起来罢,我还能走,只是有些脚麻。”
“娘娘,奴才不过是一个……太监,没人会说闲话的。”他艰难的说出那二字,天色太黑,我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但直觉是种伤害,我不再说话,顺从的趴到他的背上,“谢谢你,阿九,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我。”
第106章 出手教训
“孝文太后把奴才赐给了娘娘,娘娘就是奴才的主人,这辈子奴才的使命就是照顾娘娘。”他背起我慢慢往回走,我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一种安全,笑着道:“可是孝文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啊!是她栽培了你。”
阿九顿了顿道:“娘娘,我想道你想说什么,太后娘娘虽是主子,可是这些年来她老人家从没说过娘娘半个字,一直以来都让奴才听从娘娘吩咐差谴。”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嘲的笑笑,他慌忙解释道:
“不是的,只是……太后娘娘虽是女人,可也有一种属于男人在气量与原则。”
“那这么说她把你放在我身边不是为了监视我,而纯粹是为了保护我照顾我吗?”我笑着道,眸子里有种邪味的笑。
阿九沉默了,良久不作声。
我垂眸一笑,接着道:“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她是恨惨了我,当年的养育之恩我也无以为报,如果她有一天想要我的命,倒是可以随手拿去。”
“娘娘,不会有那一天的。”阿九忍不住道,我冷笑“你怎么知道,南宫月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子。”
“可是娘娘也是太后娘娘一直视亲孙女来养的,她不忍心下手的。”
我垂眸看着他,终于不再说话,长时间的沉默后是无耐的叹息,“阿九,我知道我对不起她,现在,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弥补她的话,我一定会做。”
阿九顿了顿道:“太后娘娘现在挺孤独的。”
孤独,乍听这个词竟让我吓了一跳,是啊,她原本应子孙满堂,高坐太后之位享受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却要独自在深山中苟活。
如今连唯一的亲人死了,她一定绝望了,伤心了,我突然想起初来南秦时第一次看见孝文太后的场景,她风韵犹存和谒可亲的笑容……
“阿九,难为她是个女人……”我声音有些哽咽,因为我发现无论再怎么不情愿,我都无法忽视一个事实她教会了我太多生存的道理,尽管那是些冷血残忍的事实。
阿九低下头苦笑,“是啊,孝文太后其实挺苦的,犹其是王爷去世后只剩她一个人在山中,奴才上次回去看见她一下子老了不少。”
“我该找时间回去看看她。”我叹口气道。
“不要,娘娘。”阿九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掩饰,尴尬的笑两声道:“没有什么,只是皇上现在跟娘娘的关系紧张,上次皇上强行去山里带人,太后娘娘动用兵力抵挡,如果这次娘娘提出去山里看太后,势必又是一场气生,娘娘,奴才怕皇上心中会更有怨言,影响你们的感情。”他小心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冷笑道:“我们之间不是我去不去看孝文太后就能解决的。”
“至少不会再加深。”
“不可能了。”我绝望的摇摇头,“我们之间这样已经算是最坏的了,没有比这更坏的。”
阿九无耐的笑笑,“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心里还是爱着娘娘的。”
我在心里苦笑出声,无言以对,他顿了顿道:“南秦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南秦了,因为政治分烈朝中势力也越来越分散,就拿上次北齐的例子来说,皇上可以调派的将领居然只有冷大人一个,其他的都在炎丞相手中。”
“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我语声淡淡的问。
“只是想让娘娘清楚,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凄凉一笑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不让他为我的事烦恼。”
阿九扭头看我一眼,摇摇头道:“娘娘嘴上说的好,真正做到还是不行。”
“被你看出来了。”我尴尬的笑笑,难得说了一句玩笑话,阿九也跟着笑起来,“其实娘娘这次不做皇后是对的。”
“哦?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奴才只是在山里的时候听孝文太后无意间说过一两句,她说如果娘娘这次做了皇后,那就断了他的念想了。”
“念想?谁的?”我不禁疑惑起来,认真看着他的脸,阿九被我盯得低下头,“奴才也不知道,您知道我现在是娘娘身边的人,所以太后她老人家说话偶尔也避晦着我。”
我目光慢慢沉了下来,不再说话,阿九也不再说,默默背着我往广濪宫走。
走近歆月宫时还能听到里面还有宫乐声缓缓传出,想是宴会还没有结束,我闭上眸,将头搁到阿九的肩膀上睡着。
我累了,谁都不要叫醒我。
迷茫的眼睛分不清方向,我站在空无一人的三叉路口,默默看着身边流逝而过的人影,一遍又一遍,我很想拉住他问问这是哪里?可是他不停留,冷冷的坐我身边飘过。
“你站住,站住……”
白衣人高大的身子转过来,似曾相识的容貌让我心惊,直觉睁大眼,“南宫月……”
他唇边牵出一抹冷漠的笑,邪意冰冷的让人想要惊呼。
我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脚下跘着石块跌倒地上,他冷眼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唇角笑意越来越浓,“倾城,你过得好吗?”
“好吗?”
好吗,我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跳快得承受不住,我霍的坐起身,睁开眼,却看到静担忧的脸,“公主,你又做噩梦了。”
“我怎么回来的。”我扶着额角问。
“公主难不成真的喝醉了?是皇后派轿子送公主回来的啊。”静笑着道,转身去桌子上倒了杯茶,重新转回来将我扶起,“喝口水罢,公主想必是真醉了。”
我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愣愣的坐在那里,“你说是皇后派轿子送的?”
“对啊。”静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惊诧。
我慌忙掀被下床,赤着脚在殿里走来走去,“阿九呢?”
“阿九送公主回来后就回去睡觉了啊,公主找他有事吗?”静问,慢慢走
过来扶住我,“公主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静扶着我在椅上坐下,把茶递过来,“先喝口水。”
我顺从的接了杯子喝一口,仍是迷惑,“你刚才不是说皇后娘娘派轿子送回来的吗?”
“对啊,阿九一直护送回来的。”她道,直到这时我紧张的情绪才稍稍好转了些,放心的吐口气,“哦,是这样呀!”
可能我昨天真的喝醉了,我暗暗想着,抬头看着静道:“几更了?”
“天快亮了,公主要不要再睡会?”她询问的看着我,我摇摇头,“算了,服侍我更衣罢。”
静应了声,转身去衣柜里挑了件素绿色的宫装走过来,“这件衣服还是先那位皇后娘娘在时送给公主的,一次都没穿过。”
我淡淡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应,静看着我的脸色道:“公主,月瑶公主如今也是骑在虎背,上下不得。”
“我也帮不了她。”我依旧淡漠。
静顿了顿,“公主,听说那边朝上如今拥护玉淑妃的挺多的,她也渐渐开始出来走动了,月瑶公主必竟人小不更事,再这样下去一定出乱子的。”
我漠然不理,静说了一会便闭了嘴,默默去外面叫人给我打洗脸水。
皇后大典刚过,按理皇上应该在中宫殿,可是一大早就听说皇上昨天并没在中宫殿,而是去了新宠的良贵人那里。
我搁了汤勺起身,抽出帕子擦擦嘴角,“以后皇上的是非不许说。”
静怯懦的看我一眼,想要顶嘴,眼睛看着我身后突然不出声了。
“怎么了?”我疑惑的转头看去,见皇后娘娘气势汹汹的站在身后,我也不由惊得后退一步,心想皇后娘娘怎么走路没声音,另一面又想薇静的话到底被她听去了多少?不管怎么样都是心虚一分,我笑着迎过去道:“娘娘怎么这么早来,臣妾没有出去迎接,真是失礼。”
她冷冷一笑,挥手挡开我的热络,“姒倾城,你平日里就是这么跟宫女一起议论本宫是非的吗?”
说着便抬手挥过来,我毫无防备,被她一掌打到地上,额角重重得磕在桌角上,静惊怔得睁大眼,慌忙过来扶我,“公主你没事罢?,您怎么能打人呢?”她置问的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脸上笑容越来越阴郁,笑着走过来。将一支只纹珠绣履踩在她肩上,“本宫说话,哪里容得你一个宫女插嘴。”
我听不清她们在争执些什么,只是觉得头晕沉沉,浓稠液体缓缓顺着额角流下来,空气里瞬时有血腥味弥漫开来,四下宫女吓理退到一旁。
薇静必竟是宫女,说了一句便也不敢再说,只用身子护着我,“说娘娘是非的人是我,跟我家公主没有关系,皇后娘娘若真想罚谁,那就罚奴婢罢!”
皇后冷笑一声,抬脚把她踢到一旁,“本宫喜欢教训谁用得着你来教?”
“你……”静气得无语,扭头看着我,“公主。”
我无力的对她摆摆手,仍旧抽着额角,“下去罢。”
“可是公主……”她还想再说什么,话没说完便被皇后随身带来的嬷嬷们拖下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又有经验,很快就把静制得服服帖帖,动也不能动。
我有些心疼的看了被她们压制在地上的静一眼,转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一大早就来广濪宫打人,未免有失体统。”
第107章 息事宁人
“谁说本宫是来打人的?只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教训一下那些嘴碎的人而已。”她冷笑着道,回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看桌子上我吃剩一半的鲫鱼粥,“贵妃娘娘真会享福,大早上便鲫鱼粥。”
我冷冷的别过脸,不想理她。
皇后不怒反笑,嘴角笑意阴邪得吓人,“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前皇后逝世时皇上悲痛欲绝,当即下令宫中斋戒半年以示哀悼。”
我心下一哂,终于被她气笑了,哪次宫里死人不是说斋戒,可是当着人不吃,背地里谁会在乎这些。我抬头看着她,冷笑道:“可是现在早已过了半年了。”
“你敢顶嘴?”她眼睛瞬间睁大,抬手就把那半碗粥砸到我身上。
我尖叫一声,刚好被碗砸到脸上,碗里残留的冷粥湿淋淋的从头上流下来,幸好冷了,我暗暗后怕的同时,心里不禁腾起一阵怒火。
在我记忆里,也只有六岁那年父皇当众打我的印象,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敢给这样侮辱我,我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紧紧握住双拳。
皇后接了宫人递来的帕子擦着手指,一面笑吟吟看着我,“怎么?生气了?不服吗?你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臣妾没忘自己的身份,倒是皇后娘娘……你该给自己留点面子,留点身份。”我眸光凛冽望向她,脸上是难掩的愤怒。
她清冷一笑,不以为意的道:“姒倾城,你很清楚本宫为什么打你?如果要怪的话就怪你当初自己太傻,居然肯把皇后的位置让给我,现在本宫打你也打得名正言顺了。”
我亦冷笑,“是啊,是名正言顺。”
她嫣地收起脸上笑意,冷冷瞅着我,“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跟个小丑似的。”我轻笑道,不禁笑出声来。
皇后脸上由红转白,拍案起身,走到我面前,“姒倾城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笑本宫,本宫现在是皇后。”
我冷笑不语,漠然站起身,慢慢擦着头上流下来的粥,狼狈不言而喻。
“公主。”静担忧的看着我,想要过来却被人狠狠压制着,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头对皇后道:“皇后一大早来只是为了教训人吗?如果是,现在也够了,你该走了。”
她看着我冷笑,红唇扯出一抹狰狞笑意,“本宫自然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说罢!”
我脸上淡漠的表情让人疑惑,她高深漠测的看着我,试探的问:“你……难道不生气吗?”
我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笑着道:“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我不会说的。”我打断她道,皇后脸上肆然一笑,有种掩不住的舒心,淡淡笑着道:“算你识相。”话落又顿了顿,“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闻言,我不觉怔了怔,笑着道:“昨天晚上不是皇后娘娘吩咐轿子送我回来的吗?怎么?不记得了?”
皇后冷笑一声,讽刺的道:“你少来,本宫看到你的时候你正一个人躺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你身边那个人不说送你回去反就在旁看着,说你喝多了犯困。”
“可能……我真的想睡罢。”我小声道,眼睛不自觉得看向一旁阿九。阿九身子缩了缩,不敢看我。
“走的那个人是谁?”她冷冷盯着我的脸。
我扭头看着她,“走的那个?”
“你别告诉本宫你不知道,本宫明明看见一个白影子。”
我的心猝然一痛,不觉摇晃,扶上旁边柱子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哪有什么白影子。”
我直觉反驳她,而心里却不由的怀疑,再次看向阿九,这一次他倒是抬了头,用一种极平静的目光回望我。我有些失望,如果他心虚的话不应该这么理直气壮的,至少该不敢看我,可是他这么平静,又让我觉得或许是皇后娘娘有些误会。
“那是人是冷珏吗?”她走近我道,威胁而冷冽的眼神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皇后娘娘看走了眼。”
“你少来,别以为皇上喜欢你你就可以在后宫为所欲为。”她顿了顿,话峰一转接着道:“不过皇上再怎么喜欢你,我看他也不会容忍得了你给他戴绿帽子。”
“皇上喜欢我吗?”我反问,脸上笑容一点点凝在唇边。
“当然喜欢……你别以为当初选后你在皇上面前举荐有功,本宫就会感激,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她话说一半突然觉出不妥,冷冷的别过脸,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自然不会奢望娘娘的感激。”我笑着道。
“那就好。”
“但也不会任人泼脏水。”我眸峰瞬间化为凌厉,转身看向她,皇后身子往后靠了靠,有些没底,正了正色道:“你说谁泼你脏水?本宫是亲眼所见。”
“那你怎么不去告诉皇上。”
“那是念在你当初举荐过本宫的份上。”
我恍然道:“哦,原来皇后娘娘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啊!臣妾还以为娘娘要恩将仇报呢?”
她极力压着怒火,脸色黑得要命,“你别以为伶牙俐齿的没人说得过你,本宫就拿你没办法。”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冷冷一笑,将手上帕子扔到桌子上,刚好落进汤碗里,飞溅起的残汤有几滴落到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皇上娘娘脸色一凛,霍得站起身抬手要打,这一次我是有准备的,哪容得她再打?
我反手扣住她手腕,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仿佛是把利刃。
皇后娘娘心下一惊,看着我道:“你想干什么?”
我冷笑,狠狠放开她道:“皇后娘娘,臣妾只是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和平相处。”
“你竟敢威胁本宫?”当着殿里宫人的面出了丑,皇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七窍生烟,冷冷瞅着我,我不以为意,看着她震怒的样子发笑,指指身后阿九,“昨天晚上是由他送臣妾回来的,到底有没有别的男人出现过他最清楚,皇后娘娘不如去问他。”
皇后看看他,再看看我,有些不情愿的走过去道:“说,昨天晚上跟贵妃娘娘私通的男人是谁?”
阿九漠然低下头,用一种冷淡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道:“没有人,娘娘说想要去御花园坐坐,于是奴才就背着娘娘过去了,谁知到了那里就睡着了。”
“你骗谁?深更半夜她喝多了不说送回去,还带她去御花园干什么?本宫明明看见有人,你别想狡辩。”
“那皇后娘娘深更半夜去御花园干什么?”阿九反问,仍是那副平淡的语调,皇后娘娘一时气噎,竟说不出话来,我在旁边冷笑,“是啊,难不成
皇后娘娘派人跟踪臣妾?”
皇后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眼神闪躲着道:“我,我…才没有。”
“没有最好,现在事情经过娘娘都知道了,那就回罢。”我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皇后娘娘挣扎了片刻,估计是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冷哼一声道:“这次就饶了你,如果再有下次,本宫做为后宫之主是决不容许有败坏皇室尊严的事情发生的。”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我漠然对她行了个礼,无意再纠缠。
她用眼神剜了我一眼,冷冷的甩袖离去,几个嬷嬷随即放开静跟着皇后走了。
因混乱而缩在角落的宫女内侍此时也从四面八方出来,手忙脚乱将殿里收拾干净后匆匆退下。
我缓缓坐下,看着面前混乱后的平静场面发呆。
薇静顾不得自己,首先跑到我跟前,“娘娘的额头都流血了,奴婢这就找人去找太医。”
“不要,那样会惊动皇上,去找药来自己包扎一下就好。”我淡淡的道,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阿九。
他微低着头,欲言又止看着我,“娘娘……”
静看看紧张对峙的我们,缓和道:“先进去梳洗一下罢。”
我没有应声,转身向后殿走去。
梳洗过后,静又给我额角伤口擦了些药,她担心的道:“要是留下疤痕,奴婢就去找皇后娘娘拼命。”
我原本恹恹的,被她这么一说倒笑了,“你拿什么跟她拼,她现在可是皇后。”
“皇后又怎么样?这件事如果告诉皇上的话准保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我脸色突然黯了下来,正色道:“静,不要告诉他。”
静停下手里上药的动作,从镜子里看着我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公主就一直叫奴婢保密,可是明明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
“息事宁人罢。”我淡淡说着,站起身,“你下去罢,让阿九进来。”
静还想说什么,见我神色不耐于是住了口,转身退下,阿九从外进来,躬身请安,“奴才给娘娘请安。”
“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带我去了哪?为什么我会在御花园?”我开门见山的道,眸峰直转至他,凛冽的似要望进人心里。
这个跟随我近十年的内侍,表面上主仆相称,但内心,他的地位与静无差,都是我最亲信也最舍不得的人。
“娘娘,昨天晚上娘娘喝多了,说想要去御花园里坐坐,于是奴才就背着娘娘去了御花园,后来不知怎么的,皇后娘娘就来了……”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
第108章 质问
“那……我们是先去留芳殿吗?”
“娘娘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去留芳殿。”
这句话给我惊讶不亚于以往任何激烈的时候,我怔愣了,难以置信看着他,“你说没有?”
“是的,出了歆月宫我们就往御花园去了。”他表情仍旧平静,而我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低下头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难道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梦,我真的喝醉了?”
看出我的怀疑,阿九道:“娘娘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昨晚当值的宫人,冷宫入夜守卫森严,去没去过留芳殿一问便知。”
我抬头看着他,他脸上神色确实不像是说谎,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三杯酒竟能让我醉到这种地位,“你下去罢,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是,娘娘。”他没有一丝辩驳,漠然退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紧闭的殿门上映着他欣长身影,慢慢拐过回廊去了。
或许我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叹口气,仰身躺到榻上。
新封的皇后娘娘处处要领先,处处要出头,比先那位要嚣张跋扈的多,宫里嫔妃无不被她施了下马威,一个个收拾得服服帖帖,往日老人也都尽着息事宁人的的份上不向皇上告状,但新提拨上来的嫔妃里头,也有年轻气盛不服教的,趁夜里侍寑的功夫便一状把皇后娘娘这几天的“罪行”一翻哭诉告诉了皇上。
我起初不觉得什么,只是出了上次的事后就吩咐宫里人不要乱嚼宫里的是非,可是连日来觉得宫里清静了许多,便叫过静问道:“这几天怎么没听说皇后娘娘打谁?”
“公主不是吩咐奴婢们不要乱嚼舌根吗?奴婢们哪敢乱说。”她一口一个奴婢,我沉下脸斥道:“贫嘴。”
静这才笑了笑,往我茶杯里续了些热水,“听说不知是谁告了状,说皇后娘娘把贵妃娘娘的头给打破了,皇上挺生气,当即就罚皇后默抄经文三百遍,那金刚经那么厚,够她抄几日了。”她说话的时候口气里难掩得意,一面觑着的我神色道:“公主不高兴吗?皇上这可是为公主出头啊。”
我半晌不语,过了许久才说一句,“我也抄过经文。”
静不由的也怔了,干笑两声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提它做什么?现在除了皇上没人能再让公主受委屈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吩咐道:“你去准备些皇上爱吃的东西,等会送过去给他,听说皇上近来身子不适。”
“公主不亲自送过去吗?”静试探的问道,脸上难掩期待神色。
我低下头,“皇上可能不想见到我。”
“如果不想见就不会一听说公主您挨了打便勃然大怒,当场罚皇后娘娘抄经文,您要知道,这罚是小,可面子是大,皇后娘娘这次虽只是抄了经文,可在后宫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看她以后还敢来广濪宫闹事。”静鼻子里冷哼,怡然自得。
我看着她,无耐的叹气。
又延捱了一会,见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静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转身离开,我独自坐在殿里,吩咐宫女把长姬抱来,这几天忙于别的一直没有好好抱抱她,不消片刻,奶妈抱着的长姬进了殿,我笑着迎过去,“长姬,娘的乖宝贝。”
她兴奋的伸着手,我抱过来亲了一会,抬头看着蕙恩,“辛苦你了。”
“哪里。”她谦卑的道,用一种十分关切的目光看着长姬,这是一种假装不来的关切,我有些感动,“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姐姐,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
“奴婢能够照顾小公主是几世修来的福份,怎么还敢求娘娘帮忙,我家那个姐姐不在秦朝,谢娘娘关心。”
“不在秦朝?你们不是秦人吗?”我有些疑惑,一边逗着长姬,几日没见她对我十分亲腻,抱着不撒手。
“对啊,奴婢跟娘娘一样是齐人,我那夫家是秦人,所以……”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起初不经意,听说是齐人也不由的吃了一惊,笑着道:“难怪的,一见你就有种亲切的感觉,原来你也是远嫁至此。”
她脸上浮现起淡淡的忧伤,一脸羡慕的看着我道:“是啊,不过奴婢比不了夫人有福气,嫁过来没几年就死了夫君,娘娘现在有皇上疼爱,又有小公主在身边,真是幸福。”
我心中苦笑,也不能说什么,只好道:“以后有好人家,本宫会给你留意着的。”
“不要公主,奴婢要留在娘娘身边照顾小公主。”她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宫里吗?你可知道宫里有多寂寞?”
我想她应该知道宫里的生活是多么可怕,我原还想将来找个机会把她送出去,没想到她居然不愿意走。
“不会,在娘娘身边很好。”她笑着道,一脸真诚的看着我,看着她期盼的目光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笑着道:“好罢,你愿意就留下罢。”
“谢娘娘。”她恭身行礼,我点点头道:“你先下去罢,我想多跟孩子待一会,你等会再来带她。”
“好的娘娘。”她看了长姬一眼,转身退下。
我躺在榻上陪长姬玩,殿里宫人默默站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脚步声,我没回身已猜出是谁,懒懒的问一声,“急匆匆的,怎么了?”
静走过来俯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有些惊讶,坐起身子道:“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听说这次就是她向皇上告了状,最近在宫里红得不行,皇上也挺宠她,娘娘看要不要见一下。”静询问的看着我,我想了想,整整被长姬抓皱的衣衫,“让她进来罢。”
静领了命退下,转而蕙恩便进来了,“娘娘有客,奴婢就先把小公主抱走了。”
我笑着说好,可是她上来抱时长姬拉着我的衣领怎么也不肯走,我无耐的笑笑,“算了罢,就让她在这儿罢。”
蕙恩点头应了一声,默默退到一旁。
外头殿里响起一串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一种属于女人身上的棉软的香味。
良贵人一身素色宫装缓缓进了殿,南诺天最近新宠了很多嫔妃,都是些新面孔,我见都没见过,不过这个贵人倒真是有几分姿色,容貌属上上层。
“臣妾婉荣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躬身行礼,均是气态祥和,一丝不苟。
我心里渐渐生起一种好感,笑着点点头,“免礼,赐座。”
她落落大方谢了恩,在椅上坐下,“臣妾今天冒昧打扰,还请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哪里,本宫近来病中不常出门,难为你有心来看。”我笑着与她敷衍,目光地紧紧盯着她的脸,她也同样打量着我,明眸皓齿,粉黛生香,一双凤眼更是明亮的紧,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像是会说话。
“好一个美人儿啊,难怪皇上念念不忘。”我笑赞。
她垂眸一笑,掩口道:“哪里比得娘娘国色天香,人都说贵妃娘娘生得美貌绝伦,举世无双,今日见了果然不假。”
我笑笑不说话,她转身吩咐随行来的宫人,“给娘娘带了一些补品,还请娘娘收下。”
“谢谢。”我转身命人收下。
“娘娘不看看是什么吗?”她突然问道,我一怔,倒也想起来,笑着道:“看我,都忘了贵妃一片心意。”
良贵人嘴上不说什么,脸色却微微沉了沉,我将这丝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掀开盖着的红绸,不出所料的是几支灵芝,我笑着道:“谢贵人一片好心,本宫收下了。”
她依旧笑得从容,“臣妾听人说贵妃娘娘近来身子不适,特地命人准备了来献给娘娘,希望娘娘早日康复。”
“谢谢。”
她一笑,接着道:“不为别的,只是皇上日里夜里叫的都是娘娘的名字,臣妾心里不舒服,十分不舒服。”
不知何时,她脸上笑意就添上了一分冰冷,我后知后觉,才知道人家这是才示威了,不由的沉下脸来,冷笑道:“贵人娘娘今天是来置问本宫吗?”
她没有一丝畏惧迎上我,“岂敢,只是不愿意看到皇上为了一个不值得她爱的女人伤心。”
静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上前道:“贵人娘娘身为嫔妃说话该知道分寸,别仗着皇上宠了几天就不把人放在眼里。”
良贵人斯条慢理的转头看着她,“那你身为奴婢对我这嫔妃是不是该懂得礼数呢?还是你的主子教你要狗仗人势?”
“你……”静气得一口噎住,说不上话来。
我垂眸笑一声,“好一副伶牙俐齿。”
良贵人冷笑,“听说贵妃娘娘当日就是凭着伶牙俐齿迷住皇上的。”
“这些都是皇上告诉你的吗?”我问,眸色不由黯了下来,她转头看我一眼,不以为意的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你爱皇上吗?”我接着道,这一次她有些惊奇,讽刺的笑起来,“贵妃娘娘问得奇怪,这宫里哪个女人不爱皇上。”
第109章 太迟了
我淡淡哦一声,笑着道:“怎么爱的是皇上吗?难道不是皇上能给的无上权利与荣耀?”
她闻言不说话,用一种笃深的目光看着我。
我笑了笑,接着道:“好好爱皇上罢!有你在他身边,本宫很放心。”
她不解的看了我半天,终于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玩我吗?”
“当然不。”
“难道我这么跟你闹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漠然摇摇头,她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本宫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皇上的,他身边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那贵妃娘娘呢?”
我被她问得无言以对,低头笑着道:“不该你知道的别问,退下罢,本宫累了。”
我庸怠的挥手赶人,良贵人站起身,仍不愿走,“你把话说清楚。”
“放肆,再敢无理就别怪本宫不念情面。”我沉声道,已黯下脸色,阿九随即挡在我面前,看到他凛然气势,良贵人有些退缩了,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狠狠撂下话,“快把身子养好,别让皇上天天担心着。”
我低头笑笑,不置可否,等她人走远了,静才不满的大叫,“好一个无理的丫头,竟敢对我……”
她话说到一半,便不知该怎么接下来,只好叹气,我低头逗着长姬,一边道:“怎么?头一次碰到这么伶牙俐齿的,连你都对付不了了。”
静有些挫败,“是啊,谁能想得到那么小的丫头,一张嘴就咄咄逼人,让人接不上话来。”
我轻笑,“我倒是挺欣赏她的。”
“为什么?她这么没有教养公主居然还欣赏她?”她不解的看着我,我淡淡的道:“对呀,至少她很真诚,不像宫里的其他女人,对皇上虚情假意的,也难怪他会钟情于她。”
“公主是指皇上吗?最近倒是听说皇上对这个贵人非同一般,可能也正是因为她善解人意罢!”
我笑笑,不置可否,静追问道:“公主怎么不说话呀,今天被人打到门上来了还不动声色,难道真想让宫里全部的人都来欺负吗?”
“她没欺负我啊,她临走不是还让人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吗?”我淡淡笑着。静一阵气噎,生气的道:“可是你听听那丫头的口气,苦大仇深,像是谁欠了她二百吊。”
“静,你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奴婢……”她急得说不出话来,我笑着转头看她一眼,“好了,命人准备午膳罢,我跟长姬都饿了。”
静这才想起来中午了,慌忙下去催膳。
我把长姬抱起来,在殿里来回掂着。
刚才良贵人大闹一场并没让我觉得受了冷落,反倒十分高兴,南诺天终于找到了可以真心爱着他的那个人,刚才恍惚的那一瞬间,我才突然明白,
原来我一直在等这个人的出现,好像能减轻我的罪恶感一样。
他需要人照顾,而我却无力承担。
我走到窗边,看外面一池莲花开得正艳,淡淡的荷香味溢满整个院子,一个内侍走进来躬身回道:“娘娘,那几样吃的已经送到天胤宫了。”
“皇上吃了吗?”我问,并没转身。
“没吃。”他回道,我淡淡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内侍识趣的退下不再哼声,我低头看着一脸无邪笑容的长姬,“你爹他还在生我们气。”
长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突然叹了一口气趴到我怀里不动了,十分忧虑,我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抬起头,满目苍凉。
晚上,王公公匆匆跑来广濪宫,我有些意外,一边套上外袍一边走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公公一脸焦急的看着我,“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闻言一怔,诧异,“怎么会?不就是偶感风寒吗?”
“不是风寒,皇上早年间四处征战留下的病根到现在都还没被袪,前些日子内忧外患,加上又亲自出征受了些风寒,于是回来就一直病着,也不尽心让人医治,拖到今日,中午时突然吐了血,奴才瞒着贵人娘娘来告诉您的,希望您能去看看皇上。”
身上外袍划落地上,我怔愣的站在那里。
“娘娘,求您了。”他急得上来拉我衣袖,我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怎么会那么严重?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起初只是小恙,奴才也以为只是小恙,再说皇上一直挺硬朗的,他一直说自己没事,不让太医诊治,所以奴才就没在意,可以自从上次病了之后现在也有半年多了,一直不见好,所以才重视起来。”他带着哭腔道,我有些慌了,立时吩咐静准备轿子往天胤宫赶。
许久不曾来过他的寝宫,如今这里竟让我有些陌生,良贵人坐在皇上床边尽心喂药,见我进来不由一怔,念在皇上在旁边,所以她站起身,好歹对我行了个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话落眼睛就一直盯着我身后的王公公,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我没理她,直接走到床边,“皇上……”
南诺天苍白的脸色让我心下骇然,一种恐惧从内心深处缓缓生出来,他漠然盯着前方,连看都不看我,“你来干什么?”
如此的疏让让我心痛,不由哽咽,“听说皇上病了……”
他淡然一笑,仍旧冷漠,“朕没事,你回去罢。”
“皇上……”我近乎恳求的看着他,王公公见机带着人一起退下,良贵妃拗了拗,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走了。
我坐到良贵人刚才的位置,端起一旁药碗,“吃药罢!等皇上吃了药我就走。”
他转头看我一眼,突然讽刺的笑了,“既然要走,那你干嘛还要来?来看我现在狼狈的样子吗?”
他眸中闪动的泪光吓到了我,这一次,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残忍,竟然不明白他说的一切只是气话,逼得他说出这样无助的话,心中苦笑,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不起。”我放下碗叹气,眼泪也随之落下来。
我轻轻把他抱进怀里,“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都是我的错。”
南诺天不说话,深深闭上眸,一滴晶滢的液体自他腮边划下。
我手指濡湿,酸涩一直蔓延到心里。
怎么能?又怎么忍心?
堂堂七尺男儿,九五之尊,此时窝在我怀里他竟然哭了,无声落泪的样子让我心疼,我紧紧抱着他,喃喃说着对不起,却感觉这句话越来越苍白,无力,心中的恐惧不断不断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后悔……
“皇上,我们以后不要吵了好吗?”我用乞求的口吻道,他湿润的蓝眸里含着淡淡优伤,良久才摇着头道:“太迟了。”
“不迟,不迟皇上,以后我再也不舍你生气,再也不故意不理你,再也不自作主张,皇上……不迟。”我焦急的争辩,慢慢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他伸手抱住我,久违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只是……疏离。
“倾城,太迟了。”
“求你别这样说。”
“朕曾经想,到底你身上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人欲罢不能,后来才知道……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中了你的毒。”他突然在我耳边道,沙哑的语声有些低沉,我抬头看着他,竟然有些不认识了,“皇上……”
他笑了笑,又恢复从前的南诺天,“你走罢,朕不想再看到你。”
“为什么?”
“不想再中你的毒。”
“皇上,求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了,对不起。”我亟亟对他解释,可是他冷漠的推开我,“走罢。”
“我不走,皇上病好之前我不会走。”我坚决的站在他床边,几次试图碰他都被他冷冷甩开,“滚……”
我流着泪跪到他的床边,哽咽的抑制不住,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冷漠的背影动了动,随即化为沉寂,我就这样跪在他床边,也不知跪了多久,哭了多久,终于累了,我沉沉睡着了,感觉身子暖了些,不自觉得朝那温暖的地方靠了靠。
等醒来,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到了床上,我动了动身子,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别动。”
“皇上……”我惊吓转过头,看到他略显疲倦的脸。
“别动,睡罢。”他眸子里蓝光一现随即又闭上。
我心里有些高兴,小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他只是叹气不说话,我扭头看了看他,有些失落的闭上眼。
他的手无声的从身后环住我的腰,紧紧把我的身子朝他怀里帖着,当感觉到身后异样的灼热时我不由的惊呼一声,脸红的捂住口。
“说了让你别动的。”他慎怪又亲腻的在我耳边道,略带沙哑的嗓音磁性十足。
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动一下。
“怎么了?”他问。
“耳朵痒。”我缩在他怀里道,他轻声笑了笑,有些感叹,“朕以为直到死之前都见不到你了呢?”
我突然转过身捂住他的嘴,正色道:“皇上,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他低沉的笑两了两声,抬头看着我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我问。
第110章 突然昏倒
他低头笑笑不说话,只是将我抱得更紧,更帖合,紧到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小变化,每一次都让人心惊肉跳。
我顿了顿,终于问出口,“皇上……你是恨我吗?”
他轻笑一声,“对。”
我的心微微发疼,低下头道:“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皇上的。”
“倾城,我喜欢你冷笑而凛冽的叫我南诺天。”
“诺天,你恨我吗?”
“不恨。”
我不由的笑了,原来他只是让我叫他诺天,心沉沉的落了地,有些轻松,
“那皇上也要答应我好好养病。”
他蓝色的眸子沉了沉,笑着说好。
我狐疑的看着他,始终还是不忍心打破今天晚上难得的平和,主动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皇上,我们再生个儿子罢,长姬一个人寂寞。”
南诺天不置可否,手指慢慢划进我衣下,隔着一层亵衣抚摸我的身子,当他手指掠过双腿间敏感处,我心下一惊,跟着叹息出声,“皇上……”
“倾城,你想要儿子吗?”
“想让长姬有个伴。”我如实的道,抬眸看着他,幽暗的光影笼罩他的脸,冰蓝的眸子里有着漠明的情绪,“倾城,你要离开吗?”
他突然问道,不由让我惊愣,摇头道:“不啊,我哪都不去。”
“可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长姬怎么会孤单?”他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酸涩,紧紧抱住他,“我哪都不去,永远陪在皇上身边。”
他肆然笑了,双手放到我腰上把我拉近他的身体,“那……就是你重男轻女。”
“不啊,我一样很爱长姬。”他顾左右而言他,让我不由的沉下目光,
“皇上,你不想让我生儿子对吗?一开始就不想。”
“朕只是不希望你太累。”他含糊的解释着,一手已伸到我衣下,我双手抵挡着,“可是皇后娘娘不也生了皇子吗?”
“你不懂。”
“究竟怎么了?”
他不再说话,手指一颗一颗解开我衣钮,埋头进去亲吻,细密的吻带着颤抖的呼吸落在肌肤,我微微战栗,暂时的让思绪化为空白,沉沦进他给予的宠爱里无法自拨。有时我想,我们是怎么了?怎么能疏离那么久,越走越远,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他生病,让我切实体会到失去的恐惧我想我还是会执着于那些微不足道的事,对,跟他的生命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
肌肤相亲的快感抚慰不了曾经受伤的灵魂,他爱着我,却也恨着我。
他将我的身子翻转过来,衣衫褪至腰下,温暖的男性胸膛紧紧帖合后背,我低喘,“皇上,我不是想生儿子夺皇位。”
“朕知道。”他沙哑的声音回应着,随着爱欲升起而越来越迷惑,他倾身过来吻着我敏感的背,手指划过肩头,越来越下,挤进床与身体中间抚摸我胸前饱满的双峰,许久不曾有过快感,许久不曾被人这么抚弄。
我迷离了,被诱惑了,我紧咬着唇,轻轻在他身下喘息。
南诺天另一只手慢慢伸进衣裙下,去解那仅剩的最后一道屏障,我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意外竟这么期待。
紧存的理智在望见他胸前缠着的纱布时徒然苏醒,欲念戛然而止,我撑起身子看他,“你的伤?”
他漠然笑笑,接着刚刚被打断的动作,“不碍事的。”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被他用吻堵住口,“嘘……”
我有些自责,也有些愧疚,上次战场上他与南宫月打斗时两个人都受了伤,可是我回宫后只顾着想念死去的南宫月,竟然一点都不关心他,难怪
他恨。也难怪他怨。
我转过身,轻轻抱住他的头,“对不起……”
他顿了顿,将细密的吻落在我胸前,“不要说对不起,就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我罢。”
“会的,一定会。”我发誓般举起手,又被他按回去,这一次他显得十分愉悦,快速抽掉已被解开的衣裙扔到旁边,俯身下来,我感受到腿间那种欲冲破进来的力量与灼热,微微红了脸,刚要低下头,却被他手指挑起。
他如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般紧紧打量着我的脸,然后在唇上印下深吻,挑逗的舌在我口中来去自如,纠缠我与他交缠。
我放弃的退缩,他轻笑的抽回身子,改用另一种方式逗我。
我被他逗弄得浑身无力,理智已迫至大脑,全都化作指尖的灼热与颤抖,我抬眸看着同样饥渴的他,他冰蓝的眸子里显现出一种迫切。
我只觉得煎熬,浑身燥热不已,忍不住轻咛。
他看着我的表情,终于觉得已将我挑逗得差不多了,重新覆身上来,我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和身下膨胀。
我轻轻闭上眸,他小心翼翼的爱抚着我,然后试探的进入,并不如想像中的顺利,他微微皱了眉,“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紧?”
我起初不知道他指什么,直到看到他戏谑的表情后才恍然明白,红着脸拉过一旁被子盖住自己。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挺身,我忍不住低喊出声,突然被填满的时候感觉满足而又飘然。
爱欲浓时,他俯在我耳边低喃着什么,我听不清,直觉那是一种爱抚,昏沉沉睡去,等到天快亮时,有人来催请皇上上朝,我才从梦中醒来,身边人已不在,我独自躺在床上,闻着床褥上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有种幸福的感觉浓浓将我包围。
各自走远太远,是该回来了。
直到昨天听王公公说他病危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怕失去他,从前的种种在面对生死挑战时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我在乎的,只是他。
我轻轻叹一声,翻了个身向里睡去,刚要闭眸就听帐外传来薇静的声音,直到这时我才想起她来,昨天一起来的,后来我在这里睡下就把她忘了。
我暗暗自责着,应了一声,“静,是你吗?”
“公主醒了吗?皇上快要下朝了,您该起来了。”她道,上来将床帐左右挂起,扶我起床,我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静微微笑了笑,打趣的道:
“公主一大早就脸红什么?也不怕奴婢笑话。”
“静……”我嗔怪的瞅着她,静呵呵笑着,蹲下身子给我着履,穿好鞋,又将带来的衣服给我穿上。
“昨天晚上你……睡哪?”我不好意思的问道。
静不以为意,随口应了一句,“就在外头将就一晚上。”
“难为你了。”我抱歉的道,静一边给我更衣,顿了顿道:“不止我呢,王公公,良贵人都在外头将就着。”
我暗暗乍舌,“怎么会?”
“良贵人一直不肯走,她不走王公公自然也不敢走,我因为担心公主所以一直在外守着,良贵人的眼睛恨不得吃了奴婢。”薇有些不悦的道,不过语气却是轻快的。
我笑一声,将外袍套上,“看到良贵人生气你就高兴了?”
静低头笑笑,倒也不否认,“本来嘛,皇上哪里轮得到她来侍候,是她自己认不清分寸,还真当皇上离不开她了呢?”
她因为上次争吵时吃了亏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现在很刻薄的回敬了几句,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听着,刚刚梳洗完毕,就听见外头吵闹声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进了外殿,我正要走过去,静拦住我道:“公主在这待着,奴婢先出去看看。”
走到门口,王公公便一个踉跄跌进门来,道:“贵妃娘娘,皇上突昏倒在朝上。”
我惊怔的站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手忙脚乱把昏迷的
南诺天抬进殿来,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身子向后倒去。
“公主,你怎么了?”静眼前手快过来掺扶住我。
我昏沉沉摇着头,“没事,扶我过去看皇上。”
王公公看到这样,在旁急道:“娘娘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罢,都怪奴才多嘴。”
我勉强睁开眸,看着他道:“不怪你。”
那边床上,宫人正手忙脚乱的把南诺天放置好,我扶着静走过去,刚转了身,就听到身后一道尖厉的女声传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请太医?”皇后娘娘喝斥道,不知何时已进了殿,转身看到我在这里,显得并不惊奇,冷笑着道:“明知道皇上身子不好,还缠着皇上宠幸,真是不知羞耻。”
我一时语噎,脸胀得通红,却无从反驳,静想为我抱不平,被我拦下去。
皇后娘娘瞅了静一眼,笑着道:“怎么?前几天才教训了良贵人,如今又要来教训本宫吗?”
静憋着气,低下头不接话,我缓身挡在静身前,笑着道:“良贵人的事不过是静一时护主心切,拌了几句嘴,皇后娘娘就记心了。”
皇后看都不看我,头仰得高高的,冷哼,“她一个奴才倒在跟主子拌嘴,贵妃娘娘,你仗着皇上宠爱,连自己的奴才都提拨得跟主子一样地位,真是让人难不记心。”
我被她一句话呛回来,站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转身想要去看皇上病情。
“站住,你这妖女以后不要碰皇上。”良贵人眼睛肿肿的从外头进来,看我目光似是看一个仇人。
第111章 大胤王朝
我微微蹙了眉,感觉胸口怒火直窜上窜下,憋得难受。
我深深呼了口气,按下所有火气。
静在旁拉了拉我,眼睛看向床的方向,“公主……”
南诺天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冷眼看向这边,脸上似压着怒火,皇后与良贵人当即低下头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南诺天的目光最定在我身上,语气是一道喃喃的低沉,“过来。”
我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刚才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决了堤,我缓缓走过去跪到床边。
他怜惜的看着我,以指腹拭去我脸上泪痕,“傻瓜,哭什么?”
我哽咽的说不出话,他冷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
“皇上,臣妾已经喧了太医。”皇后道。
南诺天冷冷的看着她,眸峰似一道刀子,皇后觑一眼,已低下头,“出去,朕没事。”
皇后娘娘当众受了委屈,眼眶红红的,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我靠在床边,拉着他的手枕着,“皇上,你的病该喧太医看看。”
“只是太累了,没什么大事。”
他依旧风清云淡,毫不在意,我抬头看着他,用一种认真的表情,“皇上,看在我跟孩子的份上你也一定要不要瞒我好吗?就让太医来看看!”
“朕说了没事,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他脸上现出一丝不悦,叹了口气,我直起身子道:“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愿意看到万一发生。”
听到这里他才终于不再说什么,伸手把我拉进怀里,“倾城,朕没事。”
“那为什么会突然昏倒,昨天还吐了血。”我将头靠进他怀里
“只是累的。”他淡淡一语带过,转开话题道:“去把长姬抱来罢,朕想看看她。”
“皇上……”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却闭了眸不愿听下去,我无耐的叹气,直起身子,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劝他,只好出去吩咐人去把长姬抱来。
长时间不见,长姬对他已经陌生了,南诺天躺在床上逗着她玩,这场面温馨得让人感觉不真实,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掐自己的掌心,生怕会是场梦,静走过来低声道:“公主,看皇上多爱小公主。”
“是啊。”我幽幽应声,目光一直看着那边父女二人。
静跟着叹了口气,“眼看皇上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再不医治恐怕就很难有希望了,奴婢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不肯把自己生病的消息透露给外面,刚才还听王公公说,皇上命他放出风声,就说今早在朝上昏倒是因为昨晚上一夜没睡。”
“是吗?”我神色倏的紧崩起来,转头看着她,静点点头,“对,皇上近来病重的消息只宫里几个帖身的人知道,其他都是严密封锁的。”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抬头再看那边二人,已经再也笑不出来。
“跟我出来。”我小声道,悄无声息的转身出了门,静默默跟出来,带上门,“公主,怎么了?”
我不哼声,一直往外走,直到拐过回廊,想着离寝宫该有一段距离时才停下来道:“去把王公公叫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静抬头看着我脸上凝重的神色,不再说什么,转身下去叫人。
我顺势坐在廊下,默默看着天胤宫四下景色,这里比不得广濪宫山水景色,皇上寝宫,处处透露着沉稳大气,庄严不可侵犯。
片刻后,王公公被带到,躬身对我请了安,“不知娘娘召见奴才有何吩咐。”
“皇上一直没有就医吗?”我开门见山的问,王公公顿了顿,小声回道:“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也医过,那时看的是外伤,后来经袁太医诊治,好像说过一次皇上内有恶疾,奴才当时再要多问,皇上就打住了,不知跟袁太医说了什么,这件事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袁太医也不再说什么。”
“那袁太医应该知道皇上得的是什么病喽?”我看着他问。
王公公不确定的点点头,“应该是知道的,只是……皇上既然下令不让说,不管是谁袁太医都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愚忠吗?”我冷笑,王公公尴尬的低下头,摇摇头道:“也不是,袁太医在皇上还是睿亲王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侍候了,只听皇上一个人的调谴,其他人生病是请都请不动的。”
我有些诧异,哦一声道:“有这回事?”“对,所以娘娘不要想从袁太医口里问出什么,除非是皇上自己想说。”
我顿了顿,转开话题道:“这件事先不说,我问你,朝中最近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有倒是有,只是暂时影响不到我朝,不过……北齐因为朝中不稳暂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但是边塞几个小国突然都遭到强大对手的攻击,溃不成军,听说有几个已被吞并。”
“是什么人干的?”我问。
王公公摇摇头,“不知道,只听说带头的那人好像是叫什么夜王,没人听说过,好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也没人知道这股子兵力是从哪来的,不过看得出来都是经过强力训练的,所以、桑、纣、武、粤都很快被它吞掉。”
我低着头沉思,“夜王?”
“对,他吞并了周围几个小国,重建了大胤王朝,今早上派使臣来给皇上请安,所以皇上才会一口气上不来,昏倒过去。”
“大胤王朝?”我更是疑惑,暗暗有些懊恼,我只顾着跟皇上堵气,连发生了这么大事都不知道,想必他的压力应该很大的。
“是,皇上可能就是忧心这个,所以才会让人封锁消息,因为一但传出局势不稳的消息,那夜王一定会抓住时机起兵,到时南秦溃败几乎已成定局,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加上又合并几个小国,兵力更是强,所以皇上才会这么忧心。”
我抬头看着他,不免愠怒,“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王公公被我问得怔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在,有些讪讪的,“皇上跟娘娘堵气,吩咐奴才不要多嘴。”
我话到嘴边,又全部咽下,还能说什么呢?一切都只怪我。
我默默坐了一会,对他道:“你下去罢。”
“是,奴才告退。”他躬身退下。
静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摇着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难怪皇上会忧心至此。”
“是啊,可我还跟他吵架堵气。”我有些自责的道,静反应过来,笑着安慰道:“身为一国之君本来就会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公主也不必太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劝皇上好好看病。”
“依我看,他是了解自己的病情的,只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听王公公说药也一直吃,都是由袁太医熬好了让人送过来。”我无耐的叹气,静看了看我,跟着叹一声,“或许皇上是不愿意让公主跟着操心罢了。”
我默默坐着不说话,半晌吩咐:“叫阿九来见我。”
静顿了顿,“公主想做什么?”
“我想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淡淡的道。
静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最终没有说出口,转身退下,我独自坐在廊下吹风,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阿九急忙忙赶来,“娘娘召奴才有何吩咐?”
“阿九,上次我让你带着令牌密秘去召集百万人马,以备不时之需,现在都弄好了吗?”
“娘娘现在要用吗?”他抬头看着我。
我摇摇头,“现在不,但要随时准备着。”
“那些人马不是齐王留着将来有人造反的时候让公主带着回去救国的吗?如果现在调度万一将来北齐有事公主要怎么办?”
“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我苦笑。
阿九微微叹气,低下头道:“人是没问题,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听公主一声令下就会出动,不过……公主还是再想想罢!”
我顿了顿道:“最近边塞出现一支漠明奇妙的队伍,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吞并了周边几个小国,这件事你知道吗?”
阿九闻言一怔,有些闪躲的道:“听说了。”
“你有什么看法?”
“奴才觉得可能是某个民间组织罢?公主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让奴才调兵过来救援吗?”他抬头看着我,我笑着道:“这个不足矣吗?这个大胤朝势力日益庞大,总有一天会威胁到我们。”
“娘娘多虑了,秦朝也属大国,他们轻易不敢动的。”
“希望如此罢。”我笑一声,看着他道:“行了,你下去罢!有事情我会再叫你。”
“是,奴才告退。”阿九对我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临走时又转身看了我一眼,我看着他,只觉得今天的阿九不同以往,但也说不上是哪点,抬头看看天色已不早,我理了理情绪,起身进了殿,长姬玩累了,就躺在南诺天旁边睡着了,见我进来,他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嘘,刚睡着。”
我点点头,走近他道:“皇上抱了这么半天也应该累了,臣妾把她抱走,皇上好好休息罢。”
“不要,她在这里不碍事的。”他笑着道,抬头看着我,“你去哪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我不禁摸了摸脸,“气色不好吗?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热的。”
第112章 大海捞针
他看着我不说话,掀被下床,我忙蹲下身子给他穿靴,扶着他来到外殿。
南诺天压抑的咳了几声,缓身在榻上坐下,“别担心。”
我抬头看他一眼,垂眸笑了,心中苦涩滋味不断蔓延开来,我不敢看他太地苍白疲倦的脸,怕自己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别担心,朕不会有事的。”南诺天接着道,把我拉进他怀里,他温暖略显无力的手紧紧包住我的手,“倾城,我不会丢下你跟长姬的。”
眼泪滚落眼角,悲伤弥散开来,我哽咽着扑进他怀里,“你说的,一定不要食言。”
“不食言。”他温和的笑着,轻轻抚着我的发。
我窝在他怀里压抑的哭着,肩膀颤抖着,几次开口都哽咽的语不成声,他轻轻拥住我,“傻瓜,别哭……朕不会死。”
“南,南诺天,如果你骗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喃喃笑着,不应声,却将我抱得更紧。
黄昏的斜阳缓缓照进殿里,一室金黄的余辉,他的侧脸沉浸在这样眩目的光影里,如刀削般完美无缺,我仰头看着他,久久不动。
他看着外头靛蓝的天空,久久不语,我就这样看着他,他就这样看着天,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愿说,我便不问,只是南诺天……我已经爱上你了怎么办?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不……我在心里摇摇头,我一定不会让他死,我不想再偿试失去亲人的痛苦,犹其那个人是南诺天,我孩子的父亲。
过了许久,他才收了目光,低头看到我在看他,温和的笑了笑道:“倾城,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只要你肯说,我便听。”我依旧看着他,他笑得有些凄凉,目光仿佛随着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地方,缓缓告诉我:
我的母妃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她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恩怨分明,她总是对人笑,无休无止的笑,跪拜,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不停被人欺负,皇后,嫔妃,太后娘娘也不喜欢她,可是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都不告诉父皇,父皇也从来不知道他宠爱的妃子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我很想带母妃出宫去,远离这个万恶的后宫,可是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时,她却摇摇头说她不愿意离开。
宫里但凡是皇子,但凡有皇子的无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可以继承皇位,可是母妃从来不表露出这一想法,她总是说,只要我平平安安活着就好,但有些时候命运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我不想做皇上,可父皇却很喜欢我,在他死时写下诏书立我为王,可是……当时的太子并不是我,而是南宫月的父亲,先皇,南宫月的母后为了争夺皇位亲自逼死我母亲,用我的生命相要,逼母亲放弃我的皇位,母妃本就无意让我做皇上,我也无意做。
可是看她们那样咄咄逼人我就不禁想,如果我做了皇上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子了,于是我就拼命反抗,告诉他们如果不让我做皇上我就把她们逼迫我让位的事情说出来。
皇后慌了,下令把我关进地牢,又把我母妃软禁起来,直等父皇出了殡才把我从牢里放出来,可是我出来后怎么找都找不到母妃,宫里的人说,我母妃跟着父皇去了,我那时已经懂得殉葬的含义,可是我不信,我四处疯找,不见母妃半点影子,直到这时我才信了,而先皇也继了位了,孝文太后对此一直执默许的态度,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我去问她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她只是看着我叹气,当即封我为睿王,赐了封地,可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我要的只是我母妃而已。”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我问。
他顿了顿道:“是南宫月不小心刺的。”
“不小心?”我有些诧异,他笑着道:“对,南宫月那时还是小孩子,我当时因为恨他父母,所以连带他一并恨着,不过后来不了,我发现他跟他的父母不一样,他很善良,因为小时毁了我的容便一直觉得愧对我,直到……我夺了他的皇位,夺了你。”
说到这里他便停下不说了,表情显得十分忧伤,我仰头看着他道:“南诺天,你认为你是从他手里夺的我吗?”
“难道不是吗?”
我看着他冰蓝的眸子,也疑惑了,或许是夺了,因为我最初是南宫月的太子妃。
“可你第一次见我时说,我原来是属于你的女人。”
“那是如果,如果南宫月的父亲不夺我的皇位你就会是我的皇妃。”
“如果不是南宫月懦弱的性格,或许孝文太后也不会看中我做他的太子妃。”
他想了想,笑着道:“对,所以你最初还是属于他的,是我记错了。”
我看着他低下头苦笑的样子,有些心疼,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说到那里。”
“我没有多心。”他对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倾城,别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不像你,朕还是喜欢你咬牙切齿叫朕南诺天的样子。”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他亦看着我微笑,似乎十分享受这难得温馨的场面。
夜里,我陪他用了晚膳,又看了一会奏折便服侍他躺下睡了,看他睡离了,我便放了帐子走出来,王公公等在殿外。
“皇上睡了,若晚上醒来你就告诉他我先送长姬回广濪宫了,晚一会再过来。”我对他道,王公公点头应着,“奴才知道了,娘娘安心的去罢。”
我不放心的朝里看看,这才转身走了。
出了天胤宫,我抱着长姬坐在轿子上缓缓往回走,静在外面道:“公主侍候皇上这两天,一定累坏了。”
“不累。”如果能这样侍候一辈子我也愿意,我在心里加一句,转头看看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静低头苦笑,“公主越来越让人害怕了,奴婢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就想出这么多。”
我自嘲的笑一声,撑着额角道:“这几天精神太紧张了?没什么事就好。”
静顿了顿,“要说事倒还真有一件,只是小事,公主不用那么紧张。”她见我刚刚放松下来便又直身子不禁加了一句,我笑了笑,放松下来,“什么事?”
“就是先公主让打听齐朝小皇子的事,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了,原来小皇子真的不是由妃子所生,是靖王当初在外面寻花问柳时不小心留下的种,淑妃娘娘一向心高气傲的,怎么肯承认她的身份,于是小皇子的母亲便一直在民间生活,回来的人说,起初是住在北齐帝京的,后来不知怎么回来那一家子人就全部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哪了?”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好像是叫柳思思。”
“多大岁数,什么相貌,身材,都没有消息吗?”
“没人知道,这位思思姑娘家里请了几个用人侍候着,自己几乎不出门,几个同住的邻居都说没见过,最后还是去问了曾经窑子里的老鸨才知道,老鸨说这位姑娘人长得标致,犹其一双眼睛最是漂亮,气质低婉娴静。”
“那老鸨不知道她多少岁吗?”
“老鸨说当初捡回来时就是孤儿,她一年收养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女儿,哪里还记得她的岁数,只是当年思思的赎金比较多所以才记住,要不然谁还知道她是谁?”
我不禁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道:“这大海掏针的,到哪去找?”
静看了看我,不禁问道:“公主为什么非得找小皇子的母亲呢?就算是生母,可是现在玉淑妃主持朝政,如果淑妃娘娘不同意,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摇摇头,苦笑着道:“静,你还记得我们见到天罡时的样子吗?”
“记得啊,怎么了?”静不解的看着我。
“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旁边有个叫秋娘的奶娘,原本,我只是想弄清楚奶娘的身份,后来去调查的人回来禀报说奶娘是从民间一户人家找来的,可是但凡奶娘,不是应该是结过婚生过子的女人吗?可秋娘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所以我以为她便是天罡的亲娘,但后来被否定了,她不是……时间上不对。”
静越听越疑惑,“公主在怀疑她什么?”
“她的眼神,她第一次见我显得十分惊吓,仿佛见到了鬼,凭我直觉她应该是见过我的,或者是知道我些什么,要不然为什么那么怕我?”
“公主在两朝是出了名的女中英雄,她多看两眼也正常啊。”静不以为意,想了想又道:“不过小皇子的确是挺可爱的,我们长姬长大了说不定真的能许给他呢?”
我低下头轻笑,“你还记得小孩子的玩笑话?”
“公主不也觉得好小皇子好吗?我们家长姬许给他,应该挺般配的。”静自己想着,已经觉得十分高兴。
我顿了顿道:“静,这两天怎么不见冷大人?”
“哦,冷大人被皇上派出去了,好像是守在边塞,怎么公主想找他吗?”
我见她话里有话,不禁疑惑,“怎么?要是我想找他有办法吗?”
第113章 江神医
“冷大人走之前交给奴婢一个信鸽,如果公主真的有急事可以通过信鸽找他。”静一本正经的道,我却笑了,“不行,万一被人中途射下来吃了怎么办?”
静听了也不由笑了,看着我道:“哪能啊,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信鸽,要不然冷大人也不会交给奴婢,或者公主要是真的着急就让阿九亲自去送一趟。”
“我要阿九还有别的任务。”我道,静想了想,“那就再等等,如果那里没什么事的话冷大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现在也只有等他回来了。”我道。
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放了轿帘,轿子平缓的往前走着,我抱着熟睡的长姬听着外头遥遥传来的更陋声,三更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轿子颠得厉害,我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眸,沉沉睡去……
昏暗的的三叉路口,月白色的身影由远至近,缓缓来到我面前,昏暗不清的光线遮挡了他的容颜,我看不清,却极力想要弄清他是谁?
是南宫月吗?我试探的问,白衣人不吭声,冷冷站立。
是你吗?南宫月,我接着问,他仍旧不吭声,白色身影突然靠近,如一只穿梭在夜空的幽灵,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后退,想要尖叫,却怎么都动不了,他用冰凉的手指触碰我的脸,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南宫月……我的语声颤抖。
一道阴沉的笑声后,是那声似曾相似的问话,“倾城,你过得好吗?”
我低喊一声,从梦中惊醒,静担忧的掀起轿帘,“公主,到了。”
我满头大汗,良久才回过神来,静看出我的异常,问道:“又做梦了?公主最近太过操劳了,该好好休息,不如天胤宫那边今天就不要过去了,奴婢去跟王公公交待一声,等明天睡醒了再过去侍候不迟。
“不……”我撑着额头,幽幽叹一声,“他需要我。”
“公主……奴婢真不知道是该为你高兴还是……”
“静,我腿麻,你先把长姬抱出去。”我打断她道,静叹口气,见我不愿
听于是也不再多说,抱了长姬交给迎出来的奶娘,又转身过来扶我,“公主小心。”
我扶着她下了轿,对还站在一旁的蕙恩道:“你带她下去睡罢,这里没事了。”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娘娘歇着。”蕙恩恭敬的对我福了福,带着两个宫女挑灯带路,往西厢房走去,我扶着静重新上了轿,“回天胤宫。”
南诺天依旧坚持每天上朝下朝,我默默看着他憔悴的背影,几次想要上去告诉他,不要怕,有我呢?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他是一个那么自负又骄傲的人,一定不愿意接受我的施舍,何况,如果他知道那百万人马是父皇留给我在北齐有人谋位篡位的时候用的,他一定不肯。
我叹口气,依在榻上看看外面天色,“该下朝了。”
静也朝外看看,“对,等会就该回来了,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备膳。”
“去罢,袁太医的药送来了吗?”我想起来又问道,静摇摇头,“没有,今儿不知是怎么了,袁太医往常都很准时的。”
“是吗,备轿,我要去看看。”我坐起身。
静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公主,你想去……”
“我只是去看看。”
“可是皇上明明不许。”
我叹口气不说话,转身往外走去,静眼见劝说无效,只得命人备了顶轿子,“如果皇上回来就先侍候他用膳,就说我回广濪宫看长姬。”
“公主放心走罢,奴婢知道该怎么说。”
我放心的点点头,放了轿帘离去。
太医院位于宫里正北,还没到便闻到一股子浓郁清苦的药味,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晒药,我独自走进去,没有让人跟,也没让人通禀。
偌大空寂的殿里,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正在屋子里配药,一味味计量都认真秤过,我慢慢走过去,一一看着他秤好放在桌子上的各味药材,最后目光定格在几块赤红上。
他显然还没有发现我,只顾低头配药,末了便隔着窗对外吩咐道:“灵儿,皇上的药煎好没?”
“快好了。”
“都怪你打翻药碗,今个儿送迟了。”他怪道,脸色沉了沉。
外头一个怯懦的声音,“奴才知错了,请师傅责罚。”
“回头再罚你。”老者说着便叹了一口气,低头拨弄着那些药材,恍惚眼角瞥见一个火红身影,他转过头,惊吓得后退一步,“贵妃娘娘,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吓着你了。”我淡然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拿起桌子上一味药材仔细看着。
袁太医显得有些慌乱,强作镇定道:“娘娘,这都是药材,没什么好看的。”
我转身不理他,接着问:“你跟皇上多久了?”
“加上侍候静妃娘娘,该有十几年了。”他回道,目光一直盯着我的手所到之处,我一味味检点着桌子上的药,猜测越来越接近真相,心就越来越痛。
我抬眸看着他,“袁太医,皇上他还能活多久?”
他被我这一问吓到,良久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娘娘真会说笑,皇上身子好好的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那这是什么?”我举起手中几味药材,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然后低下头,“娘娘,臣对皇上忠心耿耿。”
“你再忠心,医术不济也救不了他的命。”我发狠的道,徒然生出愤怒,将那几味药材扔到桌子上,“丹石续命,如饱鸠止渴,如果不是我今天亲
眼看到,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袁太医吓得扑通跪下,低着头道:“娘娘,老臣绝不敢拿皇上的命开玩笑,这法子是皇上自己要我给他用的,他说只要撑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我心中苦笑,他说撑过这段日子,还会有然后吗?还会好吗?
看到我冷冷发笑的样子,袁太医心下一冷,也不敢再说话,深深俯在地上以额触地。
“他生的是什么病?”我冷声问。
“是往年旧疾没有好好医治,旧病加新患,再加上常年为国忧心,前几日又受了些伤,皇上的身子突然就变得不好了”
“不好了……”我看着他喃喃念着。
“对,不好了,臣也只有这么医术了,就像娘娘说的,救不了皇上的命,可是……现在问题是皇上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为国忧心。”
闻言,我心中生起一丝希望,回身在椅上坐下,“那就是说如果他好好医治是可以有办法医好的吗?”
“对,也不是没办法,不过得找一个人。”
“谁?”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抬头看我一眼道:“这个人想必娘娘也认识,
娘娘既然能认得药材说明是懂些医术的,臣往年听说宫里有个神医名叫花江郎,人称江神医,当年孝文太后不惜代价将此人留在宫中,后来进山修练时把这个人也带走了,如果臣猜的不错,娘娘的这些医术都是由他所教罢?”
我点点头,“没错,他是在山里,本宫跟他学的也只是一点普通的医理,不能治病救人,你提到他,莫非是他可以救皇上?”
袁太医低下头,“如果他不行,就再没人可以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皇上提议呢?就任他这么拖着,天天服这些丹石,日子久了恐怕就再也没有希望了。”我不解的看着他,袁太医摇头叹气,“皇上怎么肯,现在南秦正是危难的时候让他丢下这么多事不理自己去山里医治……再说,皇上跟孝文太后的关系娘娘也是知道的,江神医是孝文太后的人,他肯不肯给皇上医治,孝文太后肯不肯,这都是后话。”
我低下头,也是,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依南诺天的脾气,他怎么肯低声下气的去求孝文太后呢?而孝文太后因为南宫月的事,又怎么肯救他。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我能说服孝文太后,现在还有时间吗?”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过了三个月就是华佗在世在救不了皇上的,娘娘尽量劝皇上在三月之内进山医治罢,至于这丹石之药,眼下还是不得不用的。”
“适当减少剂量罢,今天我来的事不告诉皇上。”我吩咐道,起身往外走去。
“娘娘放心,臣一定不会说,不过娘娘一定要记住,三个月……”
他在我身后不断强调三月之期,我心里空荡荡,又沉甸甸,说不出的难受。
回到天胤宫,南诺天已经下了朝,埋头坐在那里批阅奏折,我走上前从他手里抽走折子,“皇上用膳了吗?”
他这才注意到我,抬起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没有,在等你。”
我心里发酸,叹息一声,“我不是让静告诉你我回去看孩子了,让她服侍皇上先吃吗?”
“没有你在也没有胃口。”他笑着道,走下来吩咐宫人摆膳,“长姬好吗?其实你可以把她抱过来这边,朕也挺想她。”
“皇上身子不适需要多休息,她太吵了。”
“没关系。”他冰蓝的眸子里显现温情,我看着他,竟然有一丝迷惑,疑惑,这还是从前那个神秘阴霾的南诺天吗?怎么变得这样温柔?让我承受不住。
第114章 失踪
我宁愿看他冰冷无情的样子,看他凛然漠视的样子。
他拉着我进了膳厅,宫人摆了碗筷退下。
我盛了一勺虾球放到他碗里,“皇上快吃啊,等这么久想必饿了。”
他勉强吃一口便放下筷子。
“怎么了?”我看着他忧虑的样子,恨不得可以亲自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没什么事,只是没有胃口。”他小声道,笑得有些勉强。
我走过去轻轻扶住他的肩,“皇上,如果有什么忧心的事可以告诉我,臣妾帮您分担。”
“你一个妇道人家,朕怎么忍心让你跟着操心。”
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妇道人家几个字,我不由的笑了,是啊,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看到我脸上笑意,他不解的道:“笑什么?”
“没什么,皇上,嘉光殿下应该快满周岁了罢?”我转了个话题,他想了想,沉吟了一句,“可能罢!”
我顿了顿道:“皇上……不喜欢嘉光殿下吗?”
“只是亲密不起来而已,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罢,快凉了。”他挥挥手道,显得有些烦乱,重新拿着筷子吃饭。
我不再说话,在他旁边坐下默默吃饭,等到他吃完起身要走的时候我突然道:“皇上,给嘉光殿下摆个周岁酒罢。”
南诺天怔了一会,半晌才道:“随你的便。”
说完便扶着宫女出了膳阁,我独自坐在桌旁,食不知味。
静走上前为我盛汤,叹气道:“皇上不愿意提起嘉光殿下无非是因为不喜欢他母亲,有哪个当爹的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呢?况且皇上就这么一个独子。”
我沉默不语,低头吃了饭。静顿了顿,又道:“公主怎么会想起来给嘉光殿下摆满月酒?”
“皇后娘娘跟皇上的关系日益恶化,她虽不招人待见,可必竟还是嘉光殿下的娘,将来万一有个不测,她可就是太后啊!”
“太后?”静讽刺的笑一声,“如果她做了太后这南秦的天下指不定几天就得被人拿下,大胤朝虎视眈眈盯了这么久,这下还不乐开怀了。”
提到大胤朝,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阿九回来了吗?夜王的身份查明了吗?”
“阿九还没回来,这次不知怎么回来,耽误了这么几天,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罢?”静也跟着担心起来,我摇摇头,“他带去的二十人都是武功极好的高手,就算碰到什么状况也应该能轻松应对,不会有事的。”
“那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我黯然摇摇头,放下筷子站起身,“你等会去告诉内务府,这月十五是嘉光殿下周岁生日,让他们筹备一下。”
“好,奴婢知道了。”静有些不甘愿,恹恹的应了一声,我无耐的看看她,转身出去。
又过了几天阿九才终于回来了,我把他召到跟前,“路上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晚?”
“没有什么事?只是现在国中动荡,到处都是乱民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奴才带几个人进了大胤国,可是因为乱党太多,大胤国皇宫守卫森严,平常人等根本靠近不得半分,奴才……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他有些愧疚,俯身站在殿下。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你没什么事就好,查不到也没关系。”
“娘娘,奴才回京时听到消息,大胤国陛下似乎有跟南秦起兵的意图,现在正在边关要塞囤积兵力,我国形势很不利,恰巧被他围在中间,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北齐。”
我浑身一震,突然紧张起来,“是吗?你还听到什么消息?”
“奴才只是回来的途中听到一些,相信最清楚的人应该是皇上。”
我低下头苦笑,不再说话,阿九默默站了一会,看着我道:“娘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告退了。”
“好罢,你去罢!”
阿九转身退下,留下我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宫里面,今天我难得回天胤宫,皇上早早吃了药睡下,静去奶妈那里抱孩子,她走进来看到只有我一人,不禁奇道:“阿九呢?娘娘心心念念盼着他回来怎么就说了这么一会话就让他走了?”
“没什么,他路上没出事,一切正常。”我淡淡的道。
静抱了长姬走过来,长姬高兴得扑到我怀里,我把她抱过来亲了几下,放在腿上。
“那公主怎么这么不高兴?这不是好事吗?”
“阿九说那个大胤国果然有意攻打秦国,它强占了四个小国,把南秦围在中间,北齐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静听完也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道:“或许秦与齐合力,会更强大一些。”
“但愿到时候北齐朝政稳定,那样才能联手。”我幽幽叹着。
静有些不解,“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低着头不语,她顿了顿道:“公主,北齐传说消失不见的百万兵权在公主手里罢?”
我有些惊讶,抬头看她一眼,不觉吃笑。
“公主别笑,是不是真的?”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敏感?”我逃避着她的问题,不是不愿承认,而是实在无力面对太多现实的劝阻,我知道,如果她知道那百万兵权在我手里一定会劝我救北齐而不是南秦,可是……兵临城下,没得选择。
静见我态度,已猜出八九分,低下头叹气,“看来果真不假了。”
“静,我自有分寸。”我看着她道,试图安慰,她却抬头对我露出微笑,“公主,奴婢知道您的苦衷,曲线救国也未偿不可,大胤国如果真的有意攻打南秦,那么现在溃不成军的北齐就更是他的囊中之物,或许救了南秦,北齐才有救。”
我无摇着头叹息,“我是怕北齐朝中不稳,无意抵御外敌,刚好让人家专了空子,等我再去救,就晚了,再说,救得了北边救不了南边,总得失去一个,哪个都是心头肉,都个都放不下。”
静想了想,跟着叹息。
我低头看看趴在怀里的长姬,她对我露出一抹无邪的笑容,这才是安慰。
我不觉笑了,就算再累只要看到长姬平安快乐的笑容,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娘娘今天还要去天胤宫吗?”静在一旁问。
我顿了顿,道:“还是去罢,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晚上我在身边,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那好罢,奴婢让人去备轿子。”
嘉光殿下周岁生日那天,我并没有出席,知道她不爱看到我,何必去讨她的不快,我极力劝着皇上过去,早早喂他吃了药,又派轿子送到皇后那边后我便带着静回了广濪宫。
门口宫女见我回来有些惊讶,“娘娘怎么没有去参加嘉光殿下的周岁洒宴?”
“有些累,回来看看长姬。”我笑着道,缓身进了门,一边问道:“奶妈呢?”
“奶妈早上说有些事要出宫半天,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宫女说道,一边招呼旁边的人去把小公主抱来。
我淡淡哦了一声,也不进殿,就在外头的石桌旁坐下。
静笑着道:“奶妈进宫一年多从没出过宫,这次倒是希奇了。”
“可能是宫里太闷了罢。”我笑着道,抬头看看池子里的莲花,等了许久
也不见宫女带长姬过来,我有些着急,站起身道:“怎以还不过来。”
静往那边看了看道:“公主坐着,奴婢过去看看。”
我随口应了一声,她转身退下,不一会急匆匆的跑过来,后来跟着一个哭啼啼的宫女,那人我认识,是我拨给奶妈身边帮着她照料长姬的,叫红霞。
我心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长姬呢?”
静预言又指,推推旁边红霞道:“说话呀!”
红霞被她一推,跪到地上,“娘娘,长姬公主不见了。”
我的心一沉,颓然坐到椅上,果真……我冷笑,“是奶妈抱走了吗?”
红霞摇摇头,“不是,奶妈说要走的时候公主还好好的在屋里睡觉,奴婢
见公主睡着了就出去了一会,等回来公主就不见了,起先奴婢还当是绿歌
抱出去玩了,谁知等了半天绿歌回来手里没有抱小公主,奴婢就急了,跟绿歌把宫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小公主人影……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
她哭着扑到我脚下。
我咽了一口气,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奶妈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就走了。”
“那为什么找不到小公主现在才来告诉我?”我豁得站起身,吓得红霞徒然后退,害怕的躲到薇静身后。
薇静看了看她,走过来扶住我,“公主不要太着急,她一个妇道人家走不远的,不如现在就派阿九出去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回来。”
我无力的摇摇头,“她要真的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的话为什么还要抱走长姬?”
“那公主觉得她是什么人?”静也跟着紧张起来,一面吩咐人去把阿九找来。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抬头看着地上吓得颤抖的红霞,“别哭了,现在我问你,平日里你跟奶妈在一起时间最久,她平常都做些什么?”
第115章 嘉光殿下
我正在烦闷的时候,经她这样哭哭啼啼不禁更加心乱,我嫌恶的看她一眼,“你退下罢,回头找你算帐。”
红霞如获大赦,磕了头谢恩退下。
“公主,奴婢觉得奶妈是不会伤害小公主的,您暂且放心。”静小声劝道,抬头看见阿九过来,默默退到一旁。
“娘娘,奴才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奴才也有责任,娘娘不在宫中按理奴才应该看好小公主的,可是……奴才现在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出发?”他手扶刀柄站在我面前。http:///
我抬头看看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把她找回来。”
我语声沙哑无力,阿九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拱手道:“奴才一定帮娘娘把小公主找回来。”
“去罢,多带些人,先不要惊动宫里。”
阿九走后,静忍不住问道:“公主,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要告诉皇上?”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
“公主……”静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绿歌一路叫着跑过来,“娘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我强打了精神问,实在没有力气。
“嘉光殿下突然口吐白末不醒人事。”
“什么?”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顺势倒在一旁,静慌忙扶住我的身子,“公主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手指无力的指着绿歌,“你把话说完。”
绿歌见我这样,静了静气道:“嘉光殿下……死了。”
“死了?”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静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今天是嘉光殿下的周岁酒,这……”
“中宫殿里的人说殿下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到中午时就不行的,皇后娘娘现在哭得不醒人事……”
“那皇上呢?”我问。
“皇上也挺难过的,一直坐着不说话。”
我叹息一声,吩咐道:“备轿,我们过去看看。”
“娘娘不要去。”绿歌阻止道,欲言又止,我身子重新落下,看着她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她看看我,良久才道:“因,因为皇后娘娘说嘉光殿下的死是因为早上吃了广濪宫早上送去给殿下的一块寿糕。”
“胡说,本宫什么时候让人送过寿糕。”我有些想笑,但转念一想,“是她……”
绿歌一直觑着我的脸色,见我想起来,于是道:“对,就是妈奶送去的,今早大起的时候,她让我看着孩子,自己亲自去做了寿糕,她说娘娘照顾皇上没有精力,她就代娘娘做些寿糕送过去,也是一份心意。”
我怔愣的坐在那里,突然有些想笑。
蕙恩啊蕙恩,没想到最后却是她给了我这么致命的一击。
静在一旁道:“看来这奶妈混进宫来确实是有些目的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漠然摇着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绿歌见我不动声色,着急的道:“娘娘要快想对策,不如就把小公主一并失终的事情告诉皇上罢,这事不是娘娘做的,我们的小公主也不见了啊。
我苦笑着,无耐的叹气,“你觉得她们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相信?”
“妈奶一个妇道人家,为什么杀了小皇子又抱走小公主,她是什么目的?倒是皇上……他有理由相信这是我叛变的前兆。”
静担忧的看着我,“公主,或许没你想挪么糟。”
“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静。”我转头看着她,她低了眸,不再说话。
远处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最响亮的,是皇后娘娘嘶哑又尖锐的骂声,“姒倾城,你给我滚出来。”
我默默站起身,看着衣衫凌乱,眼睛瞪得通红的皇后娘娘走过来,她见了我,立刻像疯子一样扑过来,“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这个妖女。”
“放手,皇后娘娘,这跟我家娘娘没关系。”静在一旁拉她,被皇后反手打了一巴掌跌在地上,我漠然站着,被她拉着领口,“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你总该知道你的奶妈是怎么回事罢?”南诺天的声音沉稳中夹着一丝愤怒,我抬头看见他,他漠然冷冽的眼神,我顿时觉得百口漠辩。
“皇上,长姬也不见了。”我看着他道,他脸上划过一丝惊慌,担忧,随即是冷笑,“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他脸上笑意更浓,让我心痛,“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朕,为什么是嘉光死后?”
他一字一句的问,我无言以对,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皇后娘娘拉扯着我,口沫横飞,“你这个贱人,你好狠的心哪!你居然对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下手。”
她的唾沫飞溅在我脸上,我漠然抬起袖子擦擦脸,苦笑不已。
“你为什么不解释?”南诺天冷冷的看着我,我凄凉的笑了笑,“奶妈是我自己找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真的无意伤害皇后娘娘的孩子,我也是回宫后刚刚得知长姬跟着她一起失踪了,接着就有人来告诉我嘉光殿下因为吃了广濪宫送的寿糕猝死,那些寿糕也不是我让她送去的。”我转头看着南诺天。
他看着我,冰蓝的眸子似在将我穿透,良久才道:“真的是这样吗?”
“皇上,你别信她,她们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害死我的孩子,嘉光……”
皇后娘娘拉着我不撒手,狠狠甩了我一耳光,我捂着脸跌到静旁边,她心疼的扶住我,“公主。”
薇静膝行上前,拉着他的袍摆,哭道:“皇上,公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如果不相信她的话那还有谁可以相信她啊,她可是长姬公主的亲娘,怎么会忍心用自己的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我漠然低着头,眼眶湿润却坚持着不让眼泪落下,最让我痛的,不是她这一巴掌,而是南诺天不信的目光,那才是真正的刀子,一点点凌迟着我的心。
我知道我们的感情过于脆弱,经不起大风大浪,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南诺天看着我,良久才转身往回走,没有任何表示,皇后娘娘跟在他身后哭诉,“皇上,您要为可怜的嘉光做主啊,他也是您的孩子,皇上……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南诺天没有理她,只是默默走着,背影显得很凄凉。
我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的身影。
“公主,你的脸都肿了!“静走过来把我扶起,心疼的道,我默不作声,她和绿歌一起把我扶进殿,找了消肿的药膏给我敷脸。
“公主,别想太多了,皇上只是一时气急了。”她小声劝道。
我苦笑着低下头,终于说一句,“我不恨他。”
“那……”
“我只是恨我自己,怎么会让事情变得这么糟。”
“谁又能想到奶妈居然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静跟着叹气,转身把药膏放到桌子上,扶我起身,“公主先进去躺会罢。”
“不用,你下去罢。”我无力的道,仰身靠到榻上。
薇静想了想,不再说什么,转身退下。
至晚间,皇后娘娘才终于被人劝说下不再哭闹,南诺天没有任何表态,也不再用我侍药,宫里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大事,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静悄的殿里有了声响,静扶着一盏灯走进来,“公主,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微胖的身影走在后面,恭声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皇上让奴才来请娘娘过去。”
我抬了抬眸,冷笑,“叫我去干什么?”
“皇上好像有话说,”话落,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娘娘,您就体谅体谅皇上罢,皇上现在光为国事就操不完的心。”
我苦笑着不说话,他接着道:“其实皇上并没有真正怀疑娘娘,只是当时的情况,要知道,嘉光殿下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可能一时气糊涂了,”末了他又加一句,“看在皇上还在病中的份上,娘娘过去看看皇上罢。”
我抬头看着他,“皇上并没有让你过来,是你自作主张来的对吗?”
王公公眼神有些慌乱,低下头道:“其实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回去后就一直不声不响的坐在殿里,谁都不让进去,奴才是担心皇上所以才……斗胆还请娘娘”
静看了看我,劝道:“是啊,皇上还在病中,公主就不要跟皇上置气了,过去看看罢。”
我暂且不语,看着王公公道:“那你告诉我,朝中局势现在怎么样?”
“这……”王公公有些犹豫。
“到这时都不说吗?”
离袁太医说的三月之期已不差几日,我怕现再不安排后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自从前皇后去世后,炎丞相就一直对皇上耿耿于怀,加上月瑶公主上次起兵,炎丞相亲自出征,从那时候起他就有意在朝中拉拢势力,皇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是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只怕也没时间了,所以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今天可以保全娘娘与小皇子的命,只是……昨天小皇子突然猝死,皇上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
“保全我跟小皇子?”我有些诧异,坐起身。
第116章 胜者为王
王公公自知说漏了嘴,于是也不再隐瞒,叹一声道:“皇上的心思娘娘应该早就知道的,这宫中皇上最放心不下娘娘,如果将来皇上真有什么不策……”
说到这里,他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已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大家闭口不谈,可不代表不知道。
我微微叹息,看来他早就安排好了后事。
“备轿,去天胤宫。”我站起身道,王公公脸上现出喜悦,高兴的连忙过来掺扶,静转身出去备轿。
黑暗的房间里,他单薄伶仃身影站在窗前,一袭白袍披在身上,听到脚步声,他略带沙哑的嗓音道:“朕不是说了不准进来吗?滚出去……”
“是我。”我走过去。
他身子顿了顿,显得些意外,转过身没有说话。
“皇上,您身子不好不该在窗边吹风。”我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
他低头看着我,突然叹了一声,语声凄凉,“倾城,你不恨我吗?”
“不恨。”我微微笑了笑,从刚才进门时看到他孤单站在窗边的身影时起,我便再也恨不起来。
“皇上,臣妾已经派人去找长姬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疼吗?”他手指抚上我的脸颊。
我笑了笑,闪躲开,“已经不疼了。”
“朕今天……”
“不用说了皇上,臣妾都知道,换了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怀疑的,何况……蕙恩这个人确实是个谜,没人知道她的来路。”
“那你当初为何会找她?”
“臣妾当初是因为……”
我话音未落就看见王公公肥胖的身子跌进门来,急匆匆的喊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刚刚接到冷大人边塞急报,大胤国未下战书就开始攻打了,冷大人现在抵死守在边关……皇上。”
南诺天脸色变得刷白,一丝凛色划过眸子,“立刻传朕旨意,调集朝中所有兵力赶赴弛援。”
“皇上不要着急,先听他说。”我轻声安慰,扶着他到一边位子上坐下。
王公公面露难色道:“皇上,现在边塞的二十万兵力根本不能阻止得了大胤国的强大,其他的就只有莫将军手里的三十万,还有三十万兵权在丞相大人手上,十万羽林军是万万不能动的,将来万一真的被攻打入京,这宫里的人或许还有条生路。”
“如炎丞相入宫,如果他不交出兵权就当即处死。”南诺天简洁的道。
近距离下,我可以看到他焦急的表情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有些不忍,扶着他的肩道:“皇上不可莽撞,他手里的兵权是从当年太宗皇帝在时就赐下的,也正因为他有三十万兵权当年才能助皇上登上皇位,如今那些人已经跟着他这么多年了,如果就这样把他给处死了,那些人必定会心中不服的,到时一乱再加一乱,我们不更没有胜算了。”
南诺天沉吟着不说话,脸色铁青。
我转身对王公公道:“先调十万人马到前线应急,朝中可用的将军还有谁?”
“只有莫将军,梁将军,程将军三人可用。”
“派将军去。梁将军程将军随时待命。”
“那……”王公公欲言又止,看着我道:“娘娘,炎丞相呢?”
“暂且不动,敌人未必知道他与皇上的过结,有他的三十万兵力也好压压对方气势。”我平静的道,转身看着南诺天,“皇上,您觉得这样行吗?”
“你按贵妃娘娘说的办。”他沉声道,语声里难掩疲惫,我对王公公点了点头,他行了个礼躬身退下。
南诺天低沉叹息,缓缓倚在榻上。
“皇上。”我轻轻唤他,在旁边坐下,他没有睁眼,问:“什么事?”
“皇上的病也是时候医治了。”离那三月之期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担忧,很怕有一天睡醒了就过去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阴沉的脸上总算露出一抹笑意,抬眸看着我道:“你去找过袁太医?”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笑了笑道:“你不该去找他的,朕不想你为朕操心。”
“对不起……”
我真诚的道,端起一旁茶盏递过去,“皇上,喝口茶罢!”
他低头看了看,想要拒绝,但看我一脸期待只好端起来喝了几口,重新递给我,“今天换了新茶吗?口味不一样了。”
“对,换了岑州新贡的明前茶。”我笑着道。
“倾城,多派些人去找长姬……”
“臣妾知道。”
“倾城,谢谢你没有离开我。”
“是臣妾要谢谢你。”
“倾城,朕困了……”
那就睡罢……我在心里叹息出声,轻轻抚上他憔悴的脸,南诺天,别怪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进来罢。”我沉声道。门外随即进来几个人,静首先道:“公主,车都准备好了,可以随时上路。”
我点点头,转身看向一旁王公公,“我不在的这几天就有劳你了。”
“放心罢娘娘,奴才一定把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撑几天应该没问题,不过娘娘……孝文太后肯回来吗”
“她必竟是南秦的太后,不会眼睁睁看着南秦覆灭的。”我叹息着道,低头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南诺天,“把皇上扶到车上。”
“是。”
几个内侍应声上来,小心翼翼抬南诺天扶出去,王公公跟过去侍候着。
静走过来,有些担忧的道:“公主也要去吗?”
“对。”
静良久不语,我抬头看着她,“怎么?怕我去了回不来?”
“是啊,王爷的说不定孝文太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公主,要是她以皇上的命为要挟,我想公主一定会舍弃自己罢!”说到最后她已哽咽。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她两下,“放心,还有长姬没找到,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悠远绵长的官道上,马车飞快急驰,我抱着南诺天坐在车里,一度以为这是通往海角天涯。
将近天明的时候我们到了太白山,山中守卫拦住去路,“车里是什么人?”
我掀了帘,冷冷的道:“进去通禀,我是姒倾城。”
那人跟事伴交接了一下目光,随即一个人跑了进去,另一人留在原地看地,过了一会那人回来道:“太后娘娘有命,放行。”
我放轿帘重新坐一,马车缓缓驶进深山。
许久曾来过,再来已今非夕彼。
明丽山光下,倾城湖恬静如水,湖面上倒映着一个绰约人影,她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仿佛是很久了,连发上都沾了露水。
我走过去,屈身跪到地上,“臣妾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孝文太后未转身,语声仍旧清脆悦耳,“你回来了!”
“是的,臣妾回来了。”
仿佛是许多年以前,她也是在这里告诉我,尽管去,别担忧,不管发生什么事,哀家都会平平安安把你接回来。
如今我回来了,却是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我无颜面对她。
孝文太后笑一声,慢慢转身看着我道:“抬起头来。”
我从地上缓缓抬起头,看见她美丽而又憔悴的脸,她老了,是一种精神上的老,这个发现让我感觉心痛,在我心里,她似乎像神一样泰然,荣辱不惊,也不会老。
“你如今回来干什么?看我这个老太婆如何苟延残喘吗?”她脸上微微一抹笑意,是对着我,可我却觉得是种折磨。
这个我曾经恨过她给我太多包袱与压力的女人,必竟也曾教养过我,给我关怀与温情,我心里升起一抹酸涩,“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回来了。”
她冷笑,“听说你带了快死的南诺天,怎么?是要把这个逆贼交给哀家处置吗?”
“不……”
“哦?那是干什么?”她微微挑起眉,眸子里精光一闪,还是从前的孝文太后,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我低下头,“臣妾请太后娘娘救救他,他好歹也是南宫家的人,是太宗皇帝的孩子,尽管他有错,可是……那是因为帝王家欠他的。”
孝文太后看着我,突然笑起来,“倾城,哀家记得告诉过你,这世上没有谁欠谁,犹其在家国天下的大背景下,没有欠,只有胜。”
“胜者为王,所以他当年登上王位没有错啊!”
“那南宫月呢?”她突然问道,语气之轻。
我看着她,突然无言以对,她笑一声,接着道:“你要可怜南诺天,而哀家却不得不为我的孙子考虑。”
我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百年青松下一个新起的坟,看得出来每日都有人精心打扫,坟头的土整齐干净。
孝文太后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笑着道:“是啊,他已经死了,所以哀家
再争什么也没有用,他想做皇上,你想做贞女,那你们就一道去做好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怪她说话刻薄,至少她没有赶我走。
“太后娘娘,臣妾让你救的不止是南诺天,还有南秦。”
“是因为大胤国进攻的事吗?”她看着我道,我点点头,“既然太后娘娘都知道了,那就不用我多说了,以南诺天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再为国忧心,皇后娘娘刚刚失去了小皇子,也不不是可以主坐朝堂的人,所以……臣妾想请……”
第117章 很傻很天真
“那你呢?”她打断我道。
“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况且仅以贵妃的身份不足以服众,唯今只有太后娘娘可以让南秦起死回生。”
孝文太后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冷笑。
我膝行上前两步,拉着她裙摆,“太后娘娘,不看在南诺天的份上,也要看在太宗皇帝的份上,南诺天也是他的孩子啊。”
“当年哀家不杀他,正是因为看在他是太宗皇帝的孩子。”
“那太后娘娘为什么不能再可怜他一次呢?”
“因为他现在不可怜,倾城,你知道皇室最要不得的是什么吗?”
我仰头看着她,不解的摇头。
“是篡政,当年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这么做,如今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太后娘娘这么说的时候深深看着我,可是我那时只顾着南诺天生死,没有听懂她的话。
我直起身子,“那您要怎么样才可以救南诺天呢?”
“如果南诺天跟南秦选一个呢?”
“我……”我沉默了,如果他醒来却失去江山,那他一定会难过,可是如果江山留住他却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孝文太后看着我,丝毫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冷笑,“倾城,你知道哀家当初为什么不让你爱上任何人吗?”
我直直的看着她。
“因为人一但爱上就变得愚钝,刚才哀家问你南秦与南诺天你选哪一个?可是你不知道,你应该选南诺天,因为无论如何哀家都不忍心看太宗皇帝的绩业毁于一旦。”
“太后娘娘……”
“你能走到今天这步,也正是因为你感情用事,如果不是这样,你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也不会……被人逼迫到现在两难的境地,如果你爱不是南诺天,如果你想要南秦的江山,哀家或许还可以原谅你的背叛,但是如今……你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得这么被动,七年的培育哀家想看到的不是现在的你。”
“太后娘娘,我知道我对不起南宫月……”
“你没有对不起南宫月,他有他命里的造化,哀家只是同情弱者却不会帮助弱者,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南诺天篡政哀家却无动于衷,就如你所看到的,南宫月当初不适合做皇上,可是他却爱上了你……”
我突然问:“那太后娘娘当初为什么选我做太子妃?”
“因为你是一个适合辅佐江山的女人,南宫做不了天下的皇上,就不能再拥有你了,可是他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他去找你?不让他再爱你,他跟你一样糊涂!所以他现在死了”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若真说起来你对不起的也只是你自己。”
到此时,我才知道她原来从没来恨过南诺天,也没有认真帮过南宫月,她只是做她的太后,做她该做的事情,不去管,不去问,到真正该她出手的时候还是会去救南秦,这才是她的使命,这才是她应该做的,她希望我成为她那样的女人,可是我做不来,所以她失望,然而……
然而凭我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历,要如何懂得一个一生都活在江山宫杀中的女人的心呢?
“臣妾知道自己对不南太后娘娘,可是……如果你可以救南诺天,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要,就算傻,也让我傻最后一次好吗?”我真诚的看着她。
孝文太后漠然笑了,拿开我抓着她裙摆的手,缓缓走向不远处南宫月的坟,我以为她会停下,可是她却一直穿过坟走了,良久,她的声音幽怨的飘过来,“孽缘啊!”
我在心里问自己,孽缘吗?
是的。
我站起身,缓缓走到南宫月的坟旁,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走开。
山里的大殿丝毫不比宫里的逊色,风影怡人,我慢慢走在干净的亭院里,往日回忆不断在脑海里闪过。
远处一片孩子的笑声传来,我站在那里循声望去。
孝文太后帖身嬷嬷碧月停下来,看着我道:“贵妃娘娘,怎么不走了?”
“那是谁的孩子?”
碧月脸上停留笑意,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笑道:“娘娘不觉得眼熟吗?”
“是南宫瑞?”
“是啊,太后娘娘念他年小就早早接过府中来养了?”她淡淡说着,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却震惊,不禁感叹,难怪她有如今的地位,那是因为任何人都敌不过她的冷静,善于利用。
碧月深深看着我的脸,“贵妃娘娘怎么了?”
“没事。”我低下头。
孝文太后终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明日便同我一起启程回宫,晚上,我来到
她的房间,殿里点着淡淡的兰香,太后娘娘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瞌着眸。
“太后娘娘……”我走过去。
听到声音,她只是抬了抬眸,重新闭上,“有什么事吗?”
“臣妾……想知道南诺天还有救吗?”
“有没有得看江神医的态度?
我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安,试探的问:“江神医不是一直听太后娘娘的安排吗?”
孝文太后冷笑一声,终于睁开眼,缓缓坐起身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呢?”
“臣妾……”
“你无颜面对他?”
……
孝文太后微微叹息,看着我道:“去罢,他是不会跟你计较的,虽然他喜
欢南宫月,可是也很关心你,你走了这么多年也该去看看他了。”
我眼眶有些湿润,走过去跪到她脚下,“对不起。”
她低头笑笑,爱怜的在我肩上拍了两下,“或许是哀家太自私,对你要求太多,你本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能够有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一个爱你的人,为爱的人不惜所有的付出,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恭喜的事情,哀家不恨你,倾城……”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苦笑了两声,“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眼泪滚落眼角,我只能不住跟她说着对不起。
一切只是因为我自己太狭隘。
“时候不早了,快过去罢,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再见他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孝文太后催促着,亲自扶我起来。
我眼角泪痕未干,被她一路推出去,待到门口时我突然转身问她,“太后娘娘,您为什么要把南宫瑞接过来?”
她微一怔,反应过来,笑着道:“因为哀家一度觉得当初选错了人,如果换作是姒云湖或许还会好些,她比你冷静。”
我惭愧的低下头,她并没有回答我,可是我已明白。
她安慰的拍拍我,“去罢,去看看江神医,顺便……看看南诺天,哀家就不去了,反正他也不愿意看到我。”
“不会的太后娘娘……”
她将食指点在我唇上,“去罢,今天过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幽静的山谷里药味弥散开来,偏僻的药房里还亮着灯,我轻轻推门进去,江神医略显苍老的身影在灯光下忙碌着。
“是谁?”他虽老了,可是耳力丝毫不比年轻人的差。
我勉强撑了一抹笑出来,“是我,爷爷。”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身子僵了僵,没有说话。
我有些尴尬,尽量让自己显得自在些,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爷爷,不孝女倾城来看您来了。”
他叹口气,终于转身看我一眼,“瘦了,在宫里都不吃饭吗?”
我的眼泪当时就涌了出来,窝在他肩膀上哭了,“对不起爷爷,这么久没回来看您。”
“我这把老骨头用不着你看,你该回来看看太后,她总是念叨着你,每次阿九回来送消息时她都表现得淡淡的,可是一听说你在宫里受了苦就要难过好几天。”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对不起爷爷,我对不起你们。”
“傻孩子,谁要你说对不起,不过你送来的那个人……”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遗憾的摇头叹气。
“求你救救他,这世上除了爷爷再没有人能救他了。”我慌忙求道,屈身就要跪下,他拦住我道:“求我也没用,现在他还在昏迷,如果醒来知道你私自把他送来这里,政权交给孝文太后,他肯定会不愿意。”
“不会的,我早就想好了,到时你把这个交给他就好了。”我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交给他。
他接过去,有些不解的看着我,“这是什么?”
“是传国宝玺,有了这个他会安心的。”
“可是你……”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找到孩子我就会回来陪他。”
江神医看着我,还是有些担心,我扶着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爷爷不用担心,皇上不糊涂,现在没有人比太后娘娘更适合的人选,他会懂得的。”
江神医微微叹气,“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如果到时皇上果真跟太后娘娘对立起来,你要站在哪一边?”
“我……”我沉默了,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笑了,“是啊,太后娘娘不是你的亲奶奶,但是她一直把你当亲孙女看,在我看来你在太后心里跟南宫月这孩子的地位没什么两样,这次为了南宫月她虽然并不恨你,可是将来如果因为皇上……你伤到她的心。”
“爷爷,太后说她并不讨厌皇上。”
“可你总得想着皇上对太后娘娘的恨。”
闻言,我突然抬头看着他,是啊,我竟忘了这一点,南诺天对孝文太后的恨是我无法忽视,也不敢忽视的。
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
第118章 丑八怪
江神医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些都是后话,你进去看看他罢!”
我默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眸光掠过桌子上一瓶雪白冒着类的瓶子,我好奇的走过去,“爷爷这是什么?”
说着手就要去碰,江神医大惊,飞快拦住我的手,“别碰。”
我吓了一跳,缩回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爷爷你那么紧张?”
他抬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你进去罢。”
我识趣的闭口不再问,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寒玉床上,南诺天静静躺着,他还在昏迷中。
我走过去轻轻趴在他的胸口上听了听,刚才进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害怕他已经死了,听到他的心跳声我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诺天,你好好在待这里,等我长到长姬就会回来陪你。”
我一直以为我会回来,可是……那是最后一面。
我最后一眼看到他。
外头清光冷月,夜风凛凛,又是一年秋来到,我转身出了江神医的药房,独自走在静俏月下,去了倾城湖。
南宫月就躺在湖边,我想我这辈子注定要辜负了哪个人,我自知罪孽深重,然而……我心目中最不想伤害的却也是那人。
十年前温柔垂眸一笑,换的是我们之间短暂的缘,他无缘得到我,我无缘追随他,我们就如同开在池岸边的还魂草,彼岸花,你来我往,永远没有交集。
这天下不是某个人的天,也不是我辅佐的天,我想我终究是个女人,下辈子仍是女人,而那个男人……借尸还了魂。
在山里住了十几年的孝文太后突然搬师回朝,朝中文武百官无不震惊,炎丞相为首的各元老率先前去探望,太后娘娘接见了文武百官却独独不见丞相大人。
炎丞相一时慌乱无措,徘徊在广濪宫前进退不是。
一直到夜里三更时,太后娘娘懿旨传出来,宣逆臣觐见。
逆臣,听到这个称谓,炎丞相就慌了,立时小心翼翼的跟着宫女身后进了殿,惶恐跪地请了安,“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依在雕花鸾榻上,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底下何人?”
“臣……”
“逆臣……”太后娘娘打断他道,凌厉峰锐目光深深钉在他脸上,炎丞相心下一惊,深深叩倒在地,“太后娘娘,逆臣知罪。”
“是吗?那就说说你犯了什么罪?”太后娘娘好整以暇看着他,续着长长寇丹的手指轻轻敲打紫檀木扶手,寂静殿里这声响空洞清脆,如敲在瓷上。
炎丞相后背冒出冷汗,也不敢抬头,“臣不该扰乱朝廷纲常。”
太后仰天笑一声道:“知罪就好。”
“臣自年轻时就跟着太宗皇帝,现在太后回来,臣自当忠心耿耿孝敬太后娘娘,绝无二心。”炎丞相跪地表忠,孝文太后只是轻冽一笑,“你太糊涂,意气用事,可知道这南秦不是你们炎家家事,皇上再有错,你的女儿死得再冤枉,也不该由你这个臣来对他声讨,他除去是你女儿的女婿,另一面,他是这南秦的君,是南秦的皇上。”
“臣知错。”
“你手中三十万兵权是当年太宗皇帝以护国有功赏给你的,如今哀家代他收回,你……没意见罢?”她眼睛看着他。
炎丞相惶惶摇头,“臣没意见。”
短短一月间,朝中一切恢复了正常,孝文太后以皇上养病为由独揽朝政,臣下不敢有怨言,这必竟是辅佐了历代四个皇上的女人,没人会,也没人敢有怨言。
炎丞相交了兵,朝中乱党自行解除,辞官的辞官,还乡的还乡,太后娘娘仁慈不杀已是最大的恩典。
由炎丞相交上来的三十万大军南下,竭力阻止外敌进攻,皇后娘娘失了皇子大吵大闹,如今也仿佛定住一般,没了声响。
我想南秦是缺不了孝文太后的,也只有她可以有这样的威严与气魄。
时至中天,我换一身朝服前往正殿请安,太后娘娘回宫后依旧搬入广濪宫,我原本是要搬走的,可是太后娘娘说有我在还有人说说话,于是准我住在偏殿。
一路穿过回廊,曲桥,来到正殿,太后娘娘正坐在那里批阅奏折,认真的表情,紧蹙的眉,一切都那么从容,这画面没什么不妥,好像就该是这样。
我在心里叹一声,笑着走了殿,“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平身。”她说着话,仍旧未抬头。
我走过去站在她旁边,端过一旁宫女手里的茶盏亲自奉上去,“太后娘娘,您在这里坐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
太后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看到我,笑着道:“倾城你来啦!”
“对,太后娘娘召臣妾来有什么急事吗?”
她顿了顿,从奏折中抽出一本递给我,“北齐政变,现在朝中分为对立两派,一派支持太后月瑶,一派支持太皇太后。”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不震惊,低下头笑了一声,笑得有些显苦涩。
孝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倾城,你怎么想?”
我低着头道:“臣妾想请求回北齐一趟。”
“你确实该回去一趟了。”她笑着道,我有些诧异,抬头看着她,“太后娘娘,你……”
她从抽出封用火漆封口已被人拆开的信,递过来,“今天早上有人送的,没有留名,但我想你应该能看得懂。”
小公主的命应该比我的女儿和外孙子的命值钱。
信里短短的一句话,我已听出口气来,“是玉淑妃。”
孝文太后淡淡的端着花杯喝茶,良久才笑着道:“云湖嫁到南秦也没享什么福,如今走就走了,可怜北齐太后一片爱女心切,不过云湖那张脸……”
“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我问。
她笑了笑,点头,“听说了,或许江神医可以有些办法,哀家想她也一定想先去看看她的孩子,你先把她送到山里,带着信物去北齐接回长姬公主,一路动荡不安,齐太后狡诈多端,还是小心点好。”
“还是太后娘娘想的周全。”我低着头,顿了顿道:“太后,南宫瑞……”
我话未说完,太后就笑着道:“你不要多心,当初月瑶利用蛊毒陷害南宫月,原本哀是要把他送来换回月儿一条命,可是没等送,他就已经死了……”
“太后娘娘,臣妾……”我有些自责。
“你不要说了,现在接回长姬最重要。”她脸上慈祥笑意让我觉得更加愧疚,俯到她肩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太后娘娘,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的话,我想我愿意。”
“你现在该做的就是把长姬公主接回来。”她宽容的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
我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但是我听到她抽泣了两声,她哭了。
留芳殿里一如往常冷清,云湖失了势,李嬷嬷也不再对她关爱有加,时常拳脚相加,兴致来了便要拿她出气。
“贱人,在老娘这里骗吃骗喝,让你端个茶还把杯子打了,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废物一个,丑八怪。”
“你说话啊,你哑了?还不过来把碎瓷片捡起来?”
“你聋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摔打声,叫骂声,良久无声,静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公主,我们进去罢。”
她扶着我来到门口,轻轻推开门。
李嬷嬷看到我有些吃惊,扬起的鞭子停在那里,“贵,贵妃娘娘。
“李嬷嬷往日都是这么教训留芳殿里的主子吗?”
李嬷嬷回过神来,立时跪到地上,惶惶不安,“奴婢该死,娘娘饶命。”
我不理她,接着道:“她们虽是被废了位,可还是你的主子。”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娘娘。”她亟亟解释,我轻笑,缓缓在椅上坐下,“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闻言,李嬷嬷脸上一惊,以额触地道:“娘娘,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罢,奴婢是一时糊涂。”
我冷笑,目光瞟一眼缩在地上的姒云湖,重新落在李嬷嬷脸上,“只怕你教训的不止她一人罢?留芳殿里哪个人不受你迫害?”
“娘娘……”
“住口,静……”我转头看一眼,静已明白我的意思,转身出去,不一会就带了两个内庭侍卫,连拉带扯的把李嬷嬷弄了出去。
“仗责五十。”我冷冷的道。
静看一眼我脸上阴骛的表情,没有说什么,转身退下。
房间里恢复了一片宁静,云湖坐在地上,不动也不说话,仿佛被时间定住了,我看着她,她掩盖在发丝下的半张脸……
丑八怪,我想李嬷嬷刚才的话一定伤到了她,可是她却无动于衷。
“云湖?”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昏暗的角落里发出簌簌声响,她抬头看着我,发丝下传出一声冷笑,空洞的似没有份量,“你来啦!”
依旧这声问话,疏淡中又有种亲人的漠然,我看着她叹息出声,“我来带你去看你的孩子。”
听到孩子,她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眸子里的闪着晶亮的光,“孩子?”
“对,瑞儿,他很好,被孝文太后接去山里养着,现在碍于身份他仍在山里没有跟来,你去看看他罢!”
第119章 百日恩
云湖脸上升起一惊喜,站起身,随即又冷漠了下来,“你会有这么好?”
她怀疑的看着我,我冷笑,“当然不会这么好。”
“你是有条件的?”她冷冷的看着我的脸,我低头笑着道:“不是我有条件,而是你的母妃玉淑妃,她派人抢走了我的孩子,要我用你跟南宫瑞来交换。”
“怪不得,我就说你没有这么好心。”她得意的冷笑,披头散发的走过来,“我听宫里人说南诺天死了?这事可当真?”
“皇上只是去养病而已。”
“养病还需要藏起来吗?”她不信的摇头,嘴角慢慢上扬,牵出一抹恐怖的笑。
我一骇,连忙低下头,她脸上笑意慢慢褪去,看着我的脸道:“怎么?被吓到了?”
是的,我是被吓到的,刚才的那一瞬间我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或者,她根本就已经成了魔鬼,可她明明还是云湖,是云湖的声音,清幽淡雅。
她盯着我看了良久,仰天笑一声道:“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你有今天全是你自己造成的,给你一点时间你收拾一下跟我走罢,今晚就启程。”我冷声道,起身走到一旁。
她冷笑着,转身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没什么好说的,你完全是一个疯子。”我冷声道,向门口走去,她有着疯子一样的觉察与速度,闪身挡到我面前,“不准走。”
我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你告诉我,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你说呀!”她拉扯着我不住摇晃,我用力挣脱她的手,大声道:“是啊,像个疯子一样,很可怕,很难看。”
我以为她会大喊大叫,可是她却不动一动,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松了手,我揉着被她抓得青紫的胳膊,有些不忍,“我刚才是气话,你体上的伤都是因为体内有毒才这样,是可以医治的,跟我走罢,我们去找瑞儿。”
“你放开我……”她突然大叫起来,用力甩开我的手,“我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见我儿子,我会吓死他的,姒倾城你是故意的,你让我用这副容貌去见瑞儿,让他知道他有个像疯子一样的娘……”
“云湖,我说过你脸上的伤或许是可以医好的。”
“或许,只是或许而已。”她抓住我话里的语病不放,我无耐的看着她,“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当初那么做?害人害己。”
“住口,不要说,你滚,滚……”
她发起疯来,推着我往门外送,一路把桌子上东西全部挥到地上,长长袖摆沾着水滴,一种走到门口。
我被她推到门外,“你闹什么?究竟去不去见瑞儿。”
“不去,不去,我没脸见他。”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身子堵着门,无力的滑落到地上,我有些无耐的站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这个女人,再也恨不起来。
我承认当初她对南宫月下蛊时我真的很恨她,可是今天看到她为了孩子变得这么凄惨无助,我突然觉得她也很可怜。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命里所有的苦难全是由心中的怨恨累积。
“云湖,山里有个江神医,或许可以治好你的脸,我们到山里可以先治病,你偷偷看看她,等伤好了再跟他相认……我就在外面马车上等你,你快点出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说完,我又站了一会仍不见里面有动静,于是默默的转身往外走去。
静见我出来忙迎上来,“云湖公主呢?”
“还在里面?”我淡淡的道。
“那我们……”
“等着罢,她冷静一下应该就会好了。”我道,扶着她的手上了车,静等在外面,不时向里看一眼。
我倚在车橼上,轻轻闭上眸,不知长姬怎么样了,从前我不担心是因为我相信蕙恩还不会伤害她,可现在不同了,有了玉淑妃。而另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是……蕙恩怎么会跟玉淑妃连在一起,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啊。
我沉沉叹一声,静在外担忧的道:“公主,你不要担心了,小公主会没事的。”
“你说蕙恩是什么人?”我问,仍旧闭着眸。
静想了想道:“可能是玉淑妃早早安排过来的人罢!”
“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阿九会介绍她进宫?”
闻言,我沉默了,静也沉默了,我们相照不宣的闭了口,谁都不愿意相信那最不愿意成真的可能性。
等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后,云湖终于出来了,静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披风给她围上,扶上了车,随后自己也上了车。
马车缓缓行走,云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三天后我们到了山谷,云湖自下车时起就变得格外小心,一双露在披风外头的眼睛四下搜寻着什么。
“别找了,我事先吩咐人带他去后山玩了,现在我们先去江神医那。”我在旁道,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不说话,依依不舍的跟着我下了桥。
万幸的是,云湖幸好没有再喝那些药,如今停了几个月她体内的毒没有再加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是可以恢复的,只是脸上的伤就算冶好了也会留下一道疤痕,我暗暗松了口气,抬头看头云湖,“你就安心住在这里罢!”
她低着头不说话,许久,披风下才传出一声轻语,“把这个给母后,她会明白的。”
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绣帕,上面绣着蝶恋花的图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让静收起来,对她道:“好了,我走了。”
“要去北齐吗?听说那里现在现正起内哄。”
她话没有说完,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回身在椅上坐下,轻笑:“在担心你母亲吗?她在朝几十年势力自然要比月瑶大得多,你过虑了。”
“过虑?”她看着我轻笑出声,“月瑶也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是那样当年又怎么会发生那件事?”
她指的是月瑶起兵攻南秦的事。
我微微笑了笑,低着头不说话,她看着我道:“怎么?说到痛处了?”
“痛处,你指什么?”我故作不知,漠然笑着道。
她冷笑,“南宫月啊。”
我抬眸看着她,她裹在黑色披风下的脸只余一双眼睛,吟吟带着笑,我也笑,“你到现在提起南宫月居然这么冷静?”
“难不成让我哭吗?”她冷笑,转身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原以为你到现在好歹会有些悔改之心,可是你居然还是这样?”
“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你跟他呢?你还不是丢下他自己幸福去了。”
“他与我的恩怨不是你能够懂的。”我说,眼光有些闪躲。
她盯着我道:“我是不懂,但当初我决对没有让他死的打算,一切都只是意外,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漠然不理,是我猜错了你,所以他死了。”
“你怎么能把责任丢给我?”我有些恼,起身要走,她语声淡淡的道:“你也对他愧疚不是吗?要不然你走什么?心虚了?”
“我才不是。”我转身看着她,“是因为我没时间耽搁了。”
这一次她不辩驳,笑得高深漠测。
“你为什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我冷冷的道,转身谢过江神医出来。
静早已等在门外,“公主,阿九已经到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马上出发。”
静走来扶着我慢慢走着,欲言又止的道:“公主,不去看看皇上吗?”
“不了,等接了长姬回来再去。”
时间伧促我没有耽搁,很快又上了路,带着云湖给我的信物,我想玉淑妃应该懂得轻重,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但愿。
况且她现在应该没精力管这些,北齐动荡,而我……是该行使自己使命的时候了,那人临死前给我百万大军不是因为他信任我,而是因为除了我没有别的可以托付的人,他一生都活在自己的帝王世界里,没有顶撞,没有忤逆,也没有真心,唯一一个对他真心的女人被被他亲手杀死了,所以他寂寞,孤独,直至死。
这个结局是悲惨的,也是既定的。
“公主……”
帘外一道语声打破回忆,我淡淡应一声,“什么事?”
“我们已经到了北齐地界了,我们的人马都按公主要求的在周未驻扎了下来,原本守在边关的驻军已经全军赴没,按公主的要求并没有处死,全部押禁了起来,现在只等公主一声令下就进城,”阿九隔帘道。
“我们的人马在哪?”我撩帘道,看向四周空空如也的疆土。
阿九转身对手下示意,侍卫策马跑到不远处一个山坡吹起号角。
号角声响,我就看到原本空空旷的地面上涌出黑鸦鸦许多人,呼声雷动。
我放下心来,轻轻摆了手,阿九打了手势示意,随即便安静了下来,我笑着道:“有劳你了阿九。”
“奴才惶恐。”
我放了帘,马车重新向前行驶,沿途看到街边乞讨妇人小孩和烧毁的村庄,民不聊生,生灵涂碳。
我不禁叹气。
静担忧的看了我一眼,道:“公主,两国相争,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我在想如果父皇看到这个场面他会作何感想?”我轻轻笑了笑。
“皇上一定会伤心的。”
“可这都是他造成的。”
“公主,哪个国家没有皇位相争谋反的事?这不是皇上的错。”
我柔了揉发疼的额角,轻轻叹气,“或许罢,我有点累了。”
第120章 上部结局
我不愿再多说什么,低头靠在静的肩膀上睡着。
皇城里也是一派撩乱,月瑶已经被玉淑妃“赶”到行宫去住,马车经过一翻盘问放了行,直至太皇太后娘娘寝宫我稍整一下下了车。
早有宫人迎出来,“是长公主殿下罢?”
我淡淡看她一眼不说话,宫女倒乖觉,笑着道:“想必是了,请跟奴婢来罢,太皇太后老早就等着呢!”
我一语不发跟着她进了殿,玉淑妃靠在榻上,精气神比上一次见到时已好多了,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闪着精光。
“你来啦。”
“你女儿也爱说这句话。”我笑着道,随意在一旁椅上坐下。
玉淑妃笑一声,扶着宫女坐起身,“人带来了吗?”
“我要先看到我的女儿。”
“我也要先看到我的女儿和外孙。”她笑着道,冷眼瞅着我,我转身对一旁的静示意,她走过去把云湖交给我的信物递给她。
“这是云湖公主让我转交给你的。”
看到丝帕玉淑妃显得激动起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原来这帕子上面绣着的蝶恋花,花代表玉淑妃,而绕在花旁边的小蝴蝶代表着月瑶,怪不得
这画面看上去温暖又忧伤。
“她现在人呢?”玉淑妃抬头看着我。
“她中毒太深,不能操劳,我已把她们母子送到山里医治,等她体内的毒完全解了就会带着孩子来北齐探望你。”
玉淑妃闻言从榻上站起身,“我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的女儿呢?”我无所谓的道,目光在四下搜寻着。
“我说过如果我见不到我的女儿是不会把长姬交给你的。”
“那太皇太后你是要这北齐的皇位呢?还是要长姬?”我也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她。
她看我一眼,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玉淑妃看看这个。”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这掌管天百万兵权的令牌我相信她应该认得。
果然,玉淑妃看到令牌显得有些吃惊,不可思议的道:“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好整以暇看着她,“你是奇怪为什么我这个不受宠的女儿会有他留下来的百万兵权对吗?或者,他又怎么会留给我而不是给你?”
她看着我不说话,我笑了笑,接着道:“因为他不相信你。”
“你胡说。”玉淑妃徒然升起愤怒,她心心念念以为被自己收得服服帖帖的皇上如今却不相信她,这不可能。
“可这是事实。”我笑着道,扬了扬手中令牌,拉着她走到门外,“如果你不信,你就去天上问问他。”
她用力甩开我的手,“你放开我,别以小拿着块小小的令牌就可以对本宫放肆。”
我低头笑着不说话,她神色慌乱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重新站在我面前,“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吗?”
“不然呢?要我调动人马攻城吗?淑妃娘娘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最近边关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玉淑妃看着我,脸上表情由不信转为惊骇。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发笑,笑得好不得意,十几年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北齐朝中消失的百万兵权突然跟着着长公主一同回来,朝中那寥寥十几万人马的纷争终于在面对百万大军的这一刻默然举了白旗,我站在熟悉的的大殿里,抚摸着落满尘埃的家具。
桐莘宫,我与母妃生活的地方,自从她死后就再无人踏进,父皇也从来不来,这个地方仿佛早已被人遗忘了,但其实,我们不过是无颜踏进来。
父皇因为愧疚,我因为不够资格。
我一直想,等我报了仇的就可以堂堂正正来见母亲,可是如今来了,可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呢?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能够杀死玉淑妃。
静递了帕子过来,我才知道我不知何时已经哭了。
“公主,不要难过了,如今我们衣锦还乡,再不是从前被人欺负的小公主了,小姐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静安慰道。
我低头笑了笑,是啊,长公主手中握着百万兵权,再不是从前那个被人欺负孤苦无依的小公主了,娘,你在天上看见了吗?
静顿了顿道:“公主,为什么不让月瑶垂帘,而是玉淑妃呢?”
“月瑶到底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得。”我淡淡的道,抬头看着墙上被阳光照出的斑驳影子。
“可是玉淑妃为人太霸道,也太阴狠了。”
“这样的人才适合,月瑶太善良了。”
闻言,静低下头笑了,“月瑶公主只是太意气用事。”
我笑了笑不说话,一个宫女跑进来道:“长公主殿下,人已经带来了。”我转身看过去,一全熟悉的身影延捱着进了殿,屈身跪到我面前,“娘娘……”
“蕙恩,我们又见面了。”我笑着道,眸子里却有一抹冷光,她抬头看我一眼,随即便又低下,“奴婢知道对不起娘娘。”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她低头跪在我脚下,直到此刻仍旧平静得让人心惊,温柔低婉……
“你是柳思思?”我突然回味过来。
她默然点了点头。
“你是小皇上的娘?”我继续问。
她低着头哭了,终于说道:“对,我就是柳思思,天罡的娘,对不起娘娘,让您伤心了,辜负了您的嘱托,可是我没有办法,太皇太后说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就永远不让我见到孩子,不过您放心,小公主好好的,奴婢不敢对小公主不好……”
话未说完,我便看到六七岁大的小皇上牵着一个刚会走的小女娃走了进来,长姬看到我,立刻甩开天罡的手,吚吚呀呀叫着,高兴的跑过来。
我许久才回味过来,原来她叫的是娘……
“长姬……”我一把将她抱起来,揉进怀中。
静跟着在旁落泪,“现在好了,母女团聚了。”
天罡走到蕙恩身边,可怜兮兮的咬着指头问,“她要来带长姬走吗?”
蕙恩点点头,“她是小公主的娘。”
“可是我舍不得长姬。”小皇上身子一扭,跑过来拉着我的裙摆道:“姑母,我不想让她走,你让她留下来陪朕。”
我低下头看着才刚满七岁的皇上,无耐的笑了,“如果有缘,你们会再见的。”
清晨阳光缓缓升起,照在紫金琉璃瓦上煜煜生辉,我穿降黄深重的朝服跟在小皇上身后缓缓登上汉白玉台阶,长长裙幅迤逦身后。
头上琉金珠饰敲打在颊边,我微微有些恍惚,竟记不起这是在何时,是在南秦?还是在北齐?还在十年前我被父皇当廷责打的宫宴?
十年前凄凉离京的倾城公主,如今以长公主身份回来,已是不可小觑。
我站在高高的台阶下,傲然看向底下群臣。这些原本轻看我的臣民现在全倒在我脚下,而这一切都是父皇给的,我的苦难也全是由他给的。
我仰头看着天,父皇,母亲,你们在天上快活吗?
齐庆元年,连续了半年之久的内战终于结束了,长公主于大殿上将手中百万兵权交由朝廷,太皇太后追封死去的辰妃为德善皇后。
一切似乎都那么完美,圆满。
我抱着长姬坐在辇上,由重兵护卫缓缓出了城,路上百姓夹道欢呼。
听着外头这语声,我轻轻笑了。
“阿九……”我轻轻唤了一声。
阿九策马过来,“公主何事?”
“我听大胤国近日停战静观?”
阿九沉默了一会道:“对,似乎有些顾虑。”
“你还没有查到那夜王的来历吗?”
“没有。”
我有些失望,默默坐回去,“没事了,你下去罢。”
阿九徘徊在马车旁边不肯走,递进来一个水壶道:“前面就要出北齐了,公主喝点水好好休息罢,有奴才在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我接过水壶,他转身退下。
静在一旁笑着道:“看来我们从前是白担心了,阿九很忠心的。”
“是啊,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自嘲的笑笑,扭开盖子喝了几口水。
马车摇摇晃晃,我昏昏欲睡,撑着一会,终于睡下了。这一睡,就是……一辈子。
姒倾城的一辈子已经过完了,活下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公主,外面有动静,好像来了乱党。”静担忧的在耳边低喊,可是我已睁不开眼。
平静的夜里飞来长箭,洞穿车壁而过,深深刺入人心肺。
而沉睡的人毫无动静。
阿九信誓旦旦保证不用担忧,可夜里时分荒芜的山上突然来了乱贼,惊扰的马车飞快奔驰。马车外一片打斗声,马车里悄然无声音,有的只是一个女人对着一个女人的哭泣,弱小的长姬俯在一动不动的女子身上哭喊。
可无论她再怎么喊她都已经不能睁开眼看她。
长公主背上一支长箭触目惊心,这一箭要了她的命?不然,她睡得沉息,连痛都不觉的。
一夜杀戮后只剩下几个活口,静抱着长姬看着满地的尸体发呆,良久,才叫出声,跪到地上“公主,你让我怎么跟皇上交待……”
长姬跟着哭起来,嘤嘤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躺在一旁的女子,“娘……”
她一动不动。
阿九提着染血的长刀站在一旁,刚毅的脸上流下泪水,冲淡一滴血渍。
长公主回京途中遭遇乱贼死于非命,没有任何征兆,随行小公主和宫女安全返回南秦,长公主遗体一路送回南秦,孝文太后当即无语,默默坐了一天一夜,而后吩咐风光大葬。
风华绝代的女子猝然长逝,这一年,她只有十九,大家只记得这女子美丽,只记得她善良,消息传往北齐,一片哀声,遗憾,连一向忌讳提起长公主的玉淑妃都默默流了泪,可能她难过的是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自此后,一路追随她的帖身侍卫阿九也失踪了,再没出现在宫里,薇静说,他因为自责没脸再待在宫里,孝文太后无声叹息,消息一路封锁,相信如果不是那人自己走出来,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死了的消息。
可是这个期限是多久?他终究有病愈的一天,他终究要为她痛彻心扉。
平淡清幽的山谷里,他轻轻咳了一声,终于从沉睡中醒过来。
江神医走过去,“皇上,你醒了?”
生命的轮回,有时让人无法琢磨,可是她确实死了,他活了过来。
她留给他的是刚刚会走路的女儿,她曾说,长姬,长长久久,然而还是去了。
冷珏独自站在皇陵外围,对着新竖起的长帆发呆,皇陵上空飞着无数白色鸽子,他留了白鸽给她,让她有事可以飞鸽传书让他知道,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如今,他放了这么多鸽子上天,她能懂得他的心思吗?
“坏人……”冷珏喃喃说一句,眼泪滚落眼角。
他抬头看着天,绝望而痛苦。
你可知道,我一直深爱着你。
第121章 头牌
大胤国嘉庆二年,国泰民安,热闹的街头人群纷纷朝一座二层小楼望去,今儿个是怡香院头牌歌伎姬无双封牌半月后第一次出来接客,照例是价高者得,人们挤破了头要去看看这绝世美人儿到底长的什么样,然挤了进去无非也只能看到檐下翠亭里那雪白香帕下隐隐一张容颜,郁金香汁浸染过的丹红裙上散发淡淡香味。
台下已叫到了一百两银子一支曲的价码,老鸨子翠姨扭动着身子上楼来,俯在身侧回道:“无双姑娘,宗亲俯的王爷出一百两让姑娘唱一曲《阳春白雪》。
我淡淡倚在榻上,听底下人高声哄台,良久才说一句,“翠姨今儿个是怎么了?才一百两就要撩牌子。”
翠姨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无耐的道:“他是宗亲府的王爷嘛,不好推拖。”
我冷笑,换了个姿势倚着,“夏日郁蒸,心绪烦闷,恐怕唱不出《阳春白雪》的韵味。”
翠姨脸色一黯,又涏上笑脸,“无双姑娘,你就给我一个面子罢,京城这一带都属宗亲府的地盘,得罪了王爷以后怡香院的日子还怎么好过得了,就是你……无双姑娘也得巴结着他啊!”
我微转了眸,看向她,平淡似湖水的眸了里并无半点颜色,也无半点情绪,“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一句话,让翠姨脸上笑意全无,想要发作,但看看一旁抱胸而站的阿宝又按耐住了,他脸上冰冷的铁面具罩住半张脸,如一尊门神般瘆人,她可是见识过他的功夫的,一转身只好悻悻的下了楼,片刻,底下传来宗亲府王爷大喝厉喝的声音,我一手扶了扶面纱,从榻上坐起身来。
“兴致全无,回房罢。”我庸懒的打个呵欠,伸出青葱一般的手,被一双厚实的大手扶住,“无双姑娘小心。”
阿宝扶着我起身下楼,娟丫头手棒着香炉跟在后头,炉子里燃着郁金香草的香末,我也不知为何要时常熏着这香,仿佛若没有眼睛就会变得疼痛。
我眼睛干涸。
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是盲女,是不入流的歌女,这些我都知道,我独独不知道阿宝的相貌,他戴着铁面具,人人都怕他,可他对我是极好的,却又不像是亲人的好,倒像是主仆,这种生份让我有时心痛。
我轻轻转头看了看他,我知道我看不到,我只是想离他近些。
他照例低下了头,“姑娘有何吩咐?”
往常我看他,必有话说。
今儿个却无语,我笑了笑,重新转过头,想了句话,“我想出去走走。”
“好。”
好,他总是说好,只要我有要求,他永远不会拒绝,我想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下给我。
拥挤混乱的门前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静止不动,看向身后,翠姨正极力平复大家的情绪,突然见到这样也有些奇怪,转身看到我,惊吓又笑嘻嘻的走过来道:“无双姑娘怎么下来了?”
说着就对一旁正生气的宗亲府王爷道:“王爷你看,无双姑娘亲自下来向王爷赔罪了呢!”
王爷穿一身紫色长袍站在当下,阴郁的脸色刚有回暖的意思,我就笑着道:“王爷是懂风雅之人,想必也懂得小女子的心思,这楼下闹哄哄,小女实在唱不出《阳春白雪》歌里那欢乐喜悦的韵味,便唱了也是敷衍,不如改天小女有兴致了亲自为王爷唱一曲如何?”
一开口已四下无声,这清冷的语声连我自己都陌生,是何时加了敷衍,加了虚假,加了笑意?
欢场上的女人想必不过也大都是如此,我的清高也仅止于此了,我不能清高至极,客人会烦,我会饿死,我不能像皇后般尊贵,母仪天下,我只能做这怡香院的头牌,凭一身艺伎换取银钱度日,阿宝说我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比不得一般歌伎,可我觉得我跟她们没什么两样,一样倚门卖笑,低贱。
王爷顿了顿,一副沉稳粗喉对我道:“果然没雅兴?”
“当真没雅兴。”
四下空气变得凝窒,气氛紧张起来,眼明的人已远远退开,又舍不得离去,直往我脸上瞧,我盖了面纱也无所惧,淡淡然站着凭人看,反正不过是被人看的。
翠姨暗暗拉了我一把,“无双,不得无礼。”
我漠然不理。
隔了半晌,王爷一声冷笑道:“本王给你一分薄面,你就不知好歹,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的主?”
说着,就要来扯我的面纱,我好似没有愄惧的站在那里,不闪也不躲,一旁老鸨子被吓得半死,铮……王爷中指上带的硕大一枚玉戒磕上坚硬刀鞘上,瞬间碎成两半,王爷脸上铁青的吓人,“你竟然敢对本王动粗?”
“王爷不能对无双姑娘无礼……”阿宝无所谓的声音。
老鸨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冲上去道:“阿宝你疯了?怎么敢对王爷无礼?
还不快向王爷赔礼道歉?”
阿宝冷着脸一语不发,似没听见一样。
翠姨气极,拽着我的袖子道:“他只听你的,快拦下他。”
第二章不过一个瞎子
我无动于衷站在那里,指尖生出一种凌厉的力道,狠狠掐进掌心。
往常,这样事情不是没有过,势必会闹得不欢而散,翠姨对此很烦,可我能给她挣的银子远比仅仅几副桌椅破瓷瓶的价钱要多得多,我冷然笑着,“叫他住手,然后让这些人欺负我一个瞎子吗?”
我将那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刺耳,仿佛胸中隐藏的痛意全在语声里传出,我听到了众人唏嘘的声音,还有隐约中一声低沉的叹息,这是谁?他怜惜我?
“来人……”王爷的声音很冷漠,我退后三步。
阿宝低喊一声,刀已出鞘,冲了上去,翠姨扶着我往后退,“人都死了?保护无双姑娘。”
我知道她保护我不过是为了保住饭碗,可是从内心深处我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两年前我无依无靠时,是她收留了我跟阿宝,我默默低下了头。听场地上一片打斗声,阿宝武功高强,可最终敌不过宗亲府王爷的百十号人马,一柱香的时间后也终于败下阵来,被人制服。
“不要碰她。”他痛苦的高喊,嘶裂的声音让我心中一痛,喉中泛起酸涩,
“放开他。”
我听到自己微弱的不值一提的声音。
前方有脚步声靠近,然后是纷杂的脚步声,我知道他们靠了过来。翠姨挡在我身前,勉强笑着道:“王爷,她年少不更事您就原谅她这一次罢,再说王爷是有身份的人,如果强人所难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滚开。”
翠姨被他一脚踢开。
我站在当下,已能闻到一种陌生男人身上散开的气味,恶狠狠的冲撞嗅觉,
“放了他。”我抬起头道,脸上面纱被人扯下,屋子里响起一片惊呼。
他们这群人终于如愿以偿了,看到了我最狼狈最凄惨的样子,我跌坐在地上,凄凉的笑了,哭了,我仅有的自尊都藏在面纱下,不愿意揭开面纱不过是不愿意让人看到我空洞没有任何色彩眸子,这是一双死人的眸子。
“为什么非要把我变得这么悲惨?”我笑着道,似在自言自语,翠姨无叹的看着我,再看看一旁已急红了眼的王爷,摇头。
“果然是倾城绝色。”王爷赞叹,猥琐的伸出手。
眼泪滚落眼角,我死心的闭上眼,意外竟没有迎来那人的侵犯,而是个低沉的声音,“不要碰他。”
紧接着才听到王爷凄惨的叫声,“我的手,我的手指……”
地上淋淋一片血渍,还有两根断指,飞刀仍钉在柱子里颤抖着,众人惊呼,这人的功夫了得,然后纷纷看向这突然跳出来的男子。
这是那声叹息的主人。
我可以肯定。
“不要碰她。”他再次重复道,已经来到我面前,一阵优然的香味随之而来,与旁然不同,不俗。
冠玉白袍,一向仗势欺人的王爷抬头见了这人容貌,惊呼一声,也不顾疼痛竟然跪到地上,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皇……”
他摆摆手,让他退下。
“你叫什么名字”他用冰凉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目光深深审视着,我能感觉到两道热流在我脸上来回打量,我有些恐惧,本能的往后退缩,“放开我。”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加重手下力道,另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怀里,不让我后退。
“不……”
“说……”
一旁翠姨代我回道:“她叫无双,姬无双。”
他看都没看他,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脸,语气带一种王者的霸气与冷冽,“我要她自己说。”
翠姨生走风月场多年,自然眼力不凡,看得出这人来头不小,于是小心翼翼退到一旁不再吭声。
我被他抓在手下,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看不到他容貌,只能凭感觉知道这是一个阴郁冰冷的男人,不可能怜香惜玉。
“我叫姬无双。”我认命的道。
“多大了?”
“十八。”
“那个带面具的是你的妓夫?”
第122章 阉人
“是我的男人。”我故意说道,用一种反抗的口吻,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羞辱阿宝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无情冷笑,坚硬有力的手指将我下颌捏得生疼,我怀疑他想杀了我。
想不明白他这种恨从何而来?
“确定他是你的男人?如果死那我现在就杀了他。”他笑着说道,虽是笑着,可听得出来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怕了,本能的摇头,“不要。”
“那他到底是不是你的男人?”
“不是。”
“那是什么?”
“是哥哥。”
“我不喜欢听人说谎,现在是两次,事不过三,若还有第三次他一样得死,现在我再问一遍,他是你什么人?”
我恨过,却从来没有这么恨透了一个人的邪恶。
“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仆人。”我大声冲着他喊,最后两个字化作很小声很小声,阿宝说他是我的仆人,可是我一直不信,可他确实这样说。
陌生男子侧过脸,反而笑了,放开我起身道:“她的赎金是多少?”
翠姨还在一旁怔愣着,没有听到他的话,隔了半晌才慌忙笑着道:“这位公子想为无双姑娘赎身?您也知道无双姑娘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我也就指着她呢?恐怕不能赎身……”
她说到最后已经很小声,低着头不敢看他冰冷的目光。
陌生男子冷笑着不说话,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翠姨身子向后退着,有些颤抖,“这位公子……”
“如果我一定要她呢?”男子冷笑,笑得张狂又自信。
原本跪在地上的王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起身跑过来,对着翠姨耳旁说了些什么,翠姨吓得眼睛张大,当时跪到地上,“草民刚才有眼无珠,竟不知道是圣驾。”
众人惊呼圣驾,纷纷跪倒,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我抬起头,迷茫的眸子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我知道,这个站在我身旁的男人是夜王,那个只用一年时间就平定四个国家,并稳定大胤国地位的强大男人。
但更另我奇怪的是,这一次阿宝是沉默的,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往常如果有人提出赎身,他会极力阻止的,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不说……
那么我呢?我能反抗吗?
大概不能,因为连翠姨都开了口,我本就是她手里的姑娘,价高者得,赎身也一样,当初可以挑价,现在不行了,只因那人是皇上。
“跟朕走。”他用冰冷的手掌拉住我的手腕,这是圣上的手,掌控一朝江山命脉的手,他拉着我慢慢往门外走去。
我停了思绪,认命的跟着他走,每一步都迈得小心,双手摸索着,走得极慢。他走了几步就有些烦了,一把将我抱起来,“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我有些脸红,也有些难过,他何不直接说我是个瞎子。
他走到中间停下,冷冷的对旁道:“既是她的恩人,就一同进宫罢!”
阿宝没有说话,粗气喘气的声音已能让我辩出他强忍的怒气。
“阿宝。”我轻轻叫他一声,不用多说,他会懂得我的意思,这是我们多年的默契,阿宝长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道:“遵旨。”
“遵旨?”夜王脸上露出笑容,“你不是普通的百姓,因为百姓不懂得用遵旨二字。”
阿宝顿了顿道:“从前从过军。”
夜王恍然哦一声,笑得高深漠测,转头看着他道:“刚才看那一身功夫,想必是将军以上的人才?”
“没有,草民的功夫是跟师父学的。”
“你师父是何人?”
“也是一介草民。”
阿宝十分知进退,两下里敷衍的滴水不透,夜王收了笑,也不再问什么,因为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抱着我转身上了早已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里是一阵陌生的香味。
我漠然靠在一旁,离他远远的,渐渐觉得眼睛干涩的疼痛,才想起来,我突然直起身子,“我的香炉。”
“什么香炉?”夜王低沉的男声传来,离我不到咫尺的距离。
“我的香炉。”
后头一阵马蹄声闯过来,夜王神色沉了沉,将我拉进怀里。
他这无意间的动作又让我疑惑,他是在保护我?我随即便摇头,堂堂皇上,凭什么对一个刚刚见面的女子这么用心?他接我进宫不过是为了我头牌歌妓的名头,和世间绝少的容貌,但不可忽略的是我是瞎子。
所以不可能。
外头一阵混乱后车帘外响起阿宝的声音,还有我熟悉的郁金香草的香味,“无双姑娘……”
我一下子坐起来,有些欣喜,似是有了种安全感,“阿宝,我在。”
我摸索着爬到车边,还没挨着帘子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拉住,夜王冷冷的把我往身后的方向按下,单手挑起轿帘,接进小香炉。
“你指的就是这个香炉吗?”他看都没看阿宝。
我堵气别过脸,不肯应声,他倒不在乎,随手把香炉放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道:“这个香炉对你很重要吗?”
我仍旧淡淡的,无意回答他,只是注意听外头动静,阿宝很快便被他们赶出外围去了。
我的心像是沉到谷底,再无希望,恹恹的靠在车壁上。
我知道他在看我,执着而深邃,可我不理他。
他用手指挑起我鬓边的发丝,“姬无双,朕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我冷冷的别过脸。
他手指紧扣我下巴,毫不怜香惜玉的逼我转头面对他,可其实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是不想离他太近,他身上有种迫人的气势,很强大,很压抑,让人喘不过气,“对,香炉对我很重要。”我冷冷的道,他闻言轻笑,手掌在烟上来回扇了两下,“这是什么香味,很特别,跟你身上的香味一样。”
“郁金草香。”
“不对。”他直觉的否认。
“就是郁金草香。”我冷冷的道,很快又转过头,他一手扶正的我身子,邪笑着道:“怎么?跟朕进宫你不乐意吗?”
听到这里我才突然怔住,才发现我一直在排斥着这个男人,可我不是应该对他巴结讨好,敷衍应酬吗?他是皇上啊!
我冷笑着不说话,他将我拉进怀里,“说话。”
“乐不乐意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歌妓,价高者得,今天皇上是最大的客人,得到我是应当的。”
他哈哈笑起来,“你竟然把朕比做嫖客。”
“事实上跟嫖客没什么两样。”我冷笑。
他将目光定格在我脸上,突然不动了,“倾城……”
倾城,他在叫哪个女人,语气温柔得让人生嫉,但决对不是我。
“倾城是谁?”我忍不住问道。
夜王怔一下,回过神来,冷冽的把我推开,“记住,以后朕没有让你开口说话的时候不准说话。”
与先前的口吻截然不同,陌生又疏离。
我黯然一会,自嘲的笑了,我何必难过?我离他远远的靠着,直至进了宫,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大胤国皇宫,奢靡华丽,若真要说它与外面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身份变了,从前,我属于很多男人,只要银子出得够就可以,现在,我只属于一个男人。
其他都没变,女人争斗,猜嫉排挤,一路从怡香院混到头牌,我不怕。我怕的是阿宝,他是一个男人,是不能待在宫里的,若非要待就必需做内侍。可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皇上赐下的关雎宫位于宫中正北,紧挨着一处芙蓉园,与其他嫔妃的住所离得挺远,清静,没什么不好。
我扶着宫女的手腕慢慢在院子里来回走着,仍旧走得很慢,“苏苏,阿宝去了多久?该回来了。”
苏苏并其他四十八个宫女,二十四个内侍是皇上一同赐下的宫人。
苏苏抬头看看天色,回道:“走了也有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
“他回得来吗?”我问,心已经揪了起来,昨天晚上入宫时,皇上问是愿做侍卫到宫门听差?还是愿做内侍陪在姬美人身边?他选了后者,就必需要行宫刑,两个时辰前被来的几个内侍拖走,到现在都不见回来。
我不禁开始担心,听说有些是当场就疼死了。
“阿宝武功高强,体质比一般人要好,应该没有问题的。”苏苏安慰我,招手唤来其他宫人扶着我在院子里的小桌旁坐下,“娘娘坐下歇歇罢,都站了两个时辰了,脚也累了。”
“我不累。”我挣扎着站起来。
苏苏道:“娘娘就坐下罢,奴婢这就去看看,看是怎么回来?”
我这才慢慢坐了下来,“那你快去快回。”
苏苏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紫儿倒了茶小心翼翼递到我手里,“娘娘,你长得真好看。”
我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宫里这么多美人,何在乎我一个?”
“是真的,娘娘是宫里嫔妃中最漂亮的,连皇后娘娘都不及呢?也怪不得皇上要执意把娘娘带回宫,他们都说……”
她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惊吓的捂了口,我笑了笑道:“怎么不说了?”
第123章 云妃
相较于苏苏,紫儿是没有任何心机的直率人。
“奴婢说错话了。”
“没有,对自己的主子说实话是对的。”
她看着我,良久又不确定的道:“真的吗?”
我笑着点点头,轻抿一口茶,“真的,说罢。”
“她们都说娘娘出身不好,而且身体还有残疾,皇上不知怎么会看上娘娘,可是自从昨儿个奴婢见了娘娘,奴婢就明白了,她们无论哪个都敌不上娘娘一半的美,皇上喜欢娘娘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那些从前说娘娘坏话的人,昨天见了娘娘的美貌也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低头笑笑不语,她看着我问:“娘娘,奴婢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说错,紫儿。”
她开心的笑起来,轻轻在我肩上揉着,“娘娘不用太担心了,阿宝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我终于笑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娘娘面善,佛祖一定会保佑娘娘的。”说完,她就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很无邪。
我被她逗笑了,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
苏苏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急匆匆跑回来,跌进门来道:“娘娘,皇上召娘娘去勤政殿。”
我刚刚被阿紫扶到屋子里榻上躺下,闻言坐起身道:“发生什么事了?阿宝呢?”
“阿宝暂时被押在牢里,皇上说有话要问娘娘,让奴婢这就来通传。”她紧张的说道,同紫儿两个一左一右将我扶起来。
我的心如同悬在半空中,忽上忽下,一时没了主意,忙下了榻跟他们出去。
勤政殿里气氛凝窒,没有丝毫活跃的空气,我走进去,如同进了监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扶着苏苏进了殿,跪地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抬起头来。”顶上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抬起头,“不知皇上召见何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开门见山问道,一旁的皇后笑着缓和气氛道:“皇上,先不要动气嘛!也不一定就是贼寇,现在家里没钱,自小把孩子阉了送进宫做太监的也很多,况且前两年战乱,流失在外的宫人也多,何必这么认真呢?”
“退下。”夜王冷声道,皇后讪讪闭了口,退到自己的位子上。
“你跟阿宝究竟是什么人?从哪来?”他接着问道。
我听皇后口吻似乎懂了一点,难道阿宝早已是阉人了吗?我平复了下思绪,顿了顿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冷笑,从椅上下来,慢慢靠近我,我本能的往后退了退,抓住苏苏的手,苏苏扶住我,“娘娘别怕,奴婢在。”
“啊……”苏苏尖叫一声,被皇上一脚踢出去老远,“滚开。”
“苏苏……”我惊叫一声,循声摸索过去,夜王从背后捉住我,手掌紧紧扣住我肩膀,声音已在耳旁,“你去哪?朕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我重复的道,用力在他手下挣扎。
“那他为什么是个阉人?”
肩胛处尖锐的痛感传来,我忍不住冲他低吼,“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把阿宝怎么样了?”
双手胡乱在眼前挥打,他轻而易举控制住我,冷笑,“怎么,你心疼他了?”
“放开我,混蛋。”我低头在他胳膊上咬下,他低喊一声把我甩到旁边,额头磕在桌沿,我只觉得头疼欲裂,晕得厉害,周围是苏苏的尖叫,皇后的惊吓与担忧,“来人……快喧太医。”
迷蒙中,我看到他眼中的惊吓,他急心走过来抱住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别死,别死……”
最后一点意识里,我知道他又把我当成了那个叫倾城的女人。
她死了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没有回声。
醒来时,已身在床上,皇上疲惫的靠在床边,一只手还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撑着额角坐起身。
轻微的动作惊扰他,夜王醒过来,“你醒了?”
声线中柔情残存还在,我却觉得有些尴尬,低下头没说话。
他顿了顿道:“你额角的伤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会好。”
我淡淡恩一声,冲外唤道:“来人,苏苏。”
“你想干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口渴。”
“我去给你倒水。”
我有些惊讶,坐在床上没有动,他很快倒了一杯水过来,亲自吹凉了喂到我唇边,“慢点喝。”
这样的待遇让我心惊,感叹那个女人竟然那么大魔力,让平凡如我的人也能享受到夜王的怜爱。
我低头喝了几口,推杯子道:“谢谢。”
他闻言怔了一下,苦笑着道:“你不怪朕吗?”
转眼间已换了称谓,先前的我与此时的朕,分明是两个人,或许是他又意识过来,我不是倾城,我是姬无双。
我有些失落,笑着道:“一点小伤而已,我只是不明白皇上的情绪为什么变得那么快,让人适应不了。”
他低下头笑笑,隔了良久才道:“或许是朕一意希望你会是另一个人,会有另一个身份,后来发现不是,所以受不了。”
“皇上希望我是倾城对吗?”我接得飞快,说完又有些后悔,懊恼的低下头,怪自己太莽撞,不过好在这次他没生气。
他低头看看我,笑着道:“你跟她一样聪明。”
他居然这样说,让我很意外,忍不住问道:“我长得也像她对吗?”
他笑得有些凄凉,转身看向窗外明月,“对,你长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你的身份与年龄,如果不是你的眼睛,朕真的以为是她死而复生了,可是……不可能,两年前的今天,她也十八岁,朕亲眼看到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哀伤,触动一个女人心底的柔软,我忍不住怜悯,安慰道:“她在天上也一定希望皇上过得好,不愿意皇上天天这样伤心。”
他苦笑着摇摇头,“不……”
“不?”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可是他不再说什么,扶我躺下,“睡罢,阿宝明天就会回来。”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寝宫。
苏苏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娘娘,药熬好了,吃了药再睡罢!”
我一语不发,漠然坐在那里任她摆布着,苏苏把一块手帕垫到我衣襟,小心翼翼的喂着药。
“娘娘,你怎么了?”她担忧的问。
我顿了顿,笑道:“你知道皇上心里装着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闻言,苏苏有些怔愣,良久才笑着道:“大概就是皇上寝宫里挂着的那幅画像,跟娘娘简直一模一样。”
“画像?”
“对,改天娘娘有机会去皇上寝宫就会看见……”说到这里,她意识到失言,連忙转言道:“总之跟娘娘很像。”
“那她……死了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头两年皇上心情一直不好,整日失魂落魄的,盯着那幅画像发呆,后来天下人广召美女入宫,充实后宫,皇上这才好了一些,不过还是不能受到刺激,只要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都会变得很暴燥,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敢过问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事,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或能是皇上从前的相好罢,可惜皇上如今富贵了,她却没有好命跟着享福,说起来,皇上也是痴情的人,今天无意间伤了娘娘,娘娘也不要怪皇上!”
“苏苏……”我打断她道。
苏苏止了话头,抬头看着我,“怎么了娘娘?”
“你怎么这么了解皇上?”我笑着道,唇角带着淡淡笑意,苏苏愣了愣,一笑道:“哦,奴婢从前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因为娘娘进宫皇上怕没有帖心可用的人,所以就派奴婢过来服侍娘娘。”
她回答的大方,没有丝毫破绽。
我淡淡笑了笑,“难怪的。”
她也笑了笑,不再说话,低着头认真喂药。
吃了药服侍我躺下,一夜无话。
皇后娘娘是纣国公主,国破时被皇上献给了夜王,条件是留下纣国一脉后人,那个受到重大挫折而精神错乱的太子被远远的送到京外静养,皇后娘娘将传国宝玺献给夜王,同时献上的还有自己的身子,这就是条件。
念着哥哥,她倒也时常去看,可终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不是从前白璧无瑕的流烟公主。
我躺在榻上,静静听苏苏说着这些宫中往事,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苏苏走到一旁给我倒了杯茶端过来,“娘娘喝些水罢,阿宝等下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门外一阵熟悉的气味传来,那是阿宝身上的清冷气味,带着地牢的阴湿。
“无双姑娘……”他跑进来。
苏苏也显得挺开心,连忙过来扶我起身,阿宝走过来,跪在我脚下,“让姑娘担心了。”
“你回来就好。”我笑着道,手搁在他掌心,十分安心。
“我……”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摇摇头,打断他道:“什么都不用说了,都过去了。”
我不想听他为什么会是阉人,他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124章 千金难求
苏苏在旁道:“以后可不能再叫无双姑娘了,皇上赐了美人封号,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称娘娘罢!”
“娘娘。”阿宝跟着叫了一声,显得有些别扭。
我笑了笑,打破尴尬,“先回去休息罢,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谢娘娘。”
我脸上笑容微僵,低下头,听了这么多年无双姑娘,突然改了称谓,竟没从前亲切了。
紫儿走进来,领着阿宝下去,苏苏扶我起身道:“娘娘,今天天气挺好的,不如奴婢扶您出去走走罢!也好晒晒太阳。”
“去芙蓉园罢。”我笑着道,我知道隔壁有个芙蓉园,每日都有淡淡的花香随风送来,把院子熏得也十分怡人。
苏苏脸上露为为难之色,“那里啊……”
“怎么,不行吗?”我转身看着她,明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可是苏苏还是不知不觉的低下头,“那处园子里的芙蓉树是前两年皇上亲手种的,除了皇上自己,和平时打扫的宫人,那处园子是不准嫔妃们进去的。”
“哦,有这回事?”我有些惊讶,越是不让进,反而越来了兴趣,我笑着道:“我们只在外面走走就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那个叫倾城的女人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嫉妒。
我低下头,打乱心中的思绪。
苏苏扶着我向外走去,这是进宫以来第一次这闲的在宫里行走,也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妃子了。
“娘娘,你不用怕有奴婢扶着你呢?”苏苏在旁小心安慰,看得出来我在戒备,事实上,除了阿九我谁都不相信,尽管被掺扶可还是不信任,要自己摸索着前行。
我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呦,姬美人。”
前头一道冷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苏苏在我耳边道:“是云妃娘娘,皇上近来挺宠的一个妃子。”
我点点头,走过去行了礼,“见过云妃娘娘。”
她不冷不淡的嗯一声,笑道:“也来逛园子吗?”
“是,我……”
“那不如一起罢?”她道,没有给我张口的机会,我转身看看一旁的苏苏,只好应下来,“那好罢!”
“走罢!”她仰着高傲的头颅从我面前走过,身后宫女也高傲的走过去,像喊一只小狗,我在心里冷笑,默默跟过去。
她们走了一会,转身看我还在身后老远,于是高喊,“喂,你走快一点行不行,这样怎么逛园子?”
一副嫌恶的口吻把我的自尊心都踩到脚底下,我淡淡笑着,慢慢走过去。
她等我走近了,又冷笑道:“眼睛看不见,难道腿脚也不好使了吗?”
苏苏在旁看不惯,正要发作,我拦住她道:“我们走罢!”
云妃娘娘原来想趁兴再多说几句,见我不声不响,也不恼,只好不再说什么,愤愤的朝前走了。
御花园里林荫曼妙,有微风迎面吹来,一路走来额上早已渗出细密汗珠,被风吹过,清新舒爽的感觉让人暂时忘了先前的不快。
云妃娘娘带着宫女走在前面,隔着一段距离,苏苏忍不住抱怨道:“刚才云妃娘娘说话也太难听了。”
“她是正二品,我不过是从六品,受一点委屈也没什么。”我淡淡笑着。
苏苏听了泄气,忍不住道:“奴婢扶持了那么多主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娘娘这样宠辱不惊,把什么都看得这么淡的人。”
我笑笑不说话。
云妃着宫女催促着,“你们快点跟上来,前边有新开的莲花,云妃娘娘想要游湖,在船上等你们。”
御花园里有一处青湖,面积不大,却也怡人,池水里种了许多睡莲,夏日荷花盛开,给郁热的天气增添了一抹淡雅。
苏苏扶着我跟上去,云妃娘娘已经坐在了船里。
岸上几个宫女候着,远远的就迎上来,扶着我上了船,船上摆着桌椅茶水,云妃娘娘看着我道:“这湖上风景挺好的,我们不如坐船罢。”
我点点头,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看着我,突然冷笑,“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色你也看不见。”
“好景致在臣妾心里。”我道,她微一怔,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几分雅性?听说你是怡香院的头牌歌妓,想必唱歌挺好听的,唱一曲给本宫听听。”
“臣妾嗓子不舒服。”我回绝道,平静的眸子直视她,没有一丝情绪。
云妃脸色微沉,冷哼一声,“进了宫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娘娘了,一点也不把人放在眼里。”
“臣妾在宫外时也不是谁说让唱就唱的。”我脸色依旧平静,苏苏在旁插话道:“云妃娘娘,我家娘娘大病初愈,不适合操劳。”
“唱支曲子能有多操劳,在宫外不就是个歌妓吗?谁有钱就可以听,难不成是见本宫没有给银子,所以不肯唱吗?。”云妃转过脸冷笑。
我低头笑了笑,道:“如果云妃娘娘非要这么说,那臣妾也不好再辩驳。”
“那这么说是这样喽?”她眼神突然变得光亮起来,似乎就是在等我这句话,眸子里夹带着一丝峰茫,细碎射在人心尖。
我端坐冷笑,“是这样。”
“那好,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唱,本宫出得起银子,一并的,需要什么乐器?
本宫也让人带过来。”她认真叫板,当下就叫来宫女,“胭脂,你去把贵妃娘娘叫过来。”
我有些诧异,“叫贵妃娘娘来做什么?”
“好让她做个证啊,你说了只要本宫出得起银子你就唱,当下如果本宫出了银子你却不唱,我们两个人旁边也没个证人,到时就是去皇后娘娘那里评里也没证据,不好说话。”
“你有意见吗?”她冷眼瞅着我问,我无所谓的摇摇头,“没意见。”
“那你需要什么?”
“一支琵琶就好。”
“那好,脂胭,快去快回。”她得意的吩咐道,红唇旁一丝冷笑让人心惊,灼烈的毒。
苏苏暗中拉我衣服,我轻轻拍她手背,对她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她无耐的在旁叹气,再看对面兴致勃勃的云妃娘娘,怎么都放不下心来,我闲情淡淡的坐着喝茶。
胭脂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带着如约而至的贵妃娘娘,从贵妃寝宫到御花园,少说也得一柱香的时间,如今不过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想必这也是早就预谋好的,想到这里,我不觉低下头笑了。
一道尖细缠着柔媚的女声,“两个人雅兴真好,游船唱曲,还带上我这闲人。”
一路招呼着走过来,已上了船,我同云妃一起站起来请安,“贵妃娘娘吉祥,万福金安。”
云妃与她熟稔,只是微一福身,便走过去掺扶着道:“臣妾一般也不敢打扰贵妃娘娘静休,只是今天跟姬美人一道游园,无意间聊到唱曲,美人就说从前在宫外一般人也听不到她唱歌,臣妾今天斗胆舍财,想求美人唱一曲,不敢独享,特地叫上贵妃娘娘。”
“呦,这可是难得开口的怡香院头牌,妹妹,我们今天有耳福了。”
两个人彼此敷衍的滴水不透,我淡淡站着,笑着,听她们说完才笑着道:“不过是民间谣传,不可信以为真。”
“那美人娘娘千金难求一曲这总是事实罢?”云妃瞅着我问。
我低下头不置可否。
胭脂把带来的琵琶交到苏苏手中。
贵妃娘娘笑着坐过来,“本宫倒也听说过,说是京城宗亲府的王爷重金求一曲,美人娘娘不肯开口,底下人跟王府冲突起来,皇上才英雄救美,真是好一段佳话呀!”
说话间透出酸酸的口气,我笑着,不置一词。
云妃忙接话道:“是啊,臣妾也听说了,美人娘娘真是好大的谱啊!”
“只是不愿跟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屈身献艺。”我笑着道,贵妃娘娘脸色凛下来,搁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胸口不住的起伏,似乎压下的某种火气。
云妃娘娘怒道:“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知道王爷是谁吗?”
“哦?是谁?”我转身看着她。
云妃正要开口,贵妃娘娘打断她道:“好了,废话少说,开始罢,不是要游湖吗?”
云妃见贵妃娘娘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下死劲剜了我一眼,转身吩咐宫人开船。
船慢慢在湖面上划行,我坐在那里,知道她们两个都在看我,长时间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我已习惯了,并没觉得怎么样。
船划中湖中心时,云妃道:“从这看景致不错,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罢?美人娘娘觉得如何?这阳光明媚,正是唱曲的好地方。
“云妃娘娘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唱呢?”我冷笑,抬头迎着吹来的微风叹息,真是好个天气,如果不是旁边有他们吵拢,恐怕会更舒适。
我有些遗憾。
“因为不管你开价要多少银子,本宫都出得起。”她语气里难免有得意之色。
我冷笑,低下头,“美人一曲千金难求,世人总以为求的只是那一曲,其实不知,求的是歌女心中的甘愿。”
第125章 芙蓉园
我慢慢抬起头,目光平静的与她们相对,接着道:“如果我愿意,即便是送他千金又如何?可如果我不愿意,既便是把大胤国国玺承上,也一定不愿意。”
贵妃娘娘率先反应过来,笑道:“那这么说,我们两个都是俗人喽?”
云妃在旁冷笑,“好大的口气,大胤国国玺,亏你也敢张得开口。”
“臣妾有什么不敢,皇上召臣妾入宫并不是做宫里的歌女。”我笑着道,面不改色心不跳。
贵妃娘娘目光深深盯着我的脸,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二人有意侮辱你?我们不过是雅兴好想让你唱一曲,是你自己端着驾子不敢唱,说要千金来求,现在千金有了,你却说,千金难求一曲,难求的是你甘愿的心。”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贵妃娘娘轻笑,戴了珠翠的发髻整齐干净,微一摇,有丁咚声响摇过,云妃看着我道:“真是初生的赎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宫里还是你们怡香院呢?也不看谁在这里,也敢驳回,本宫先说愿意掏银子不过是觉得有趣,没想到你还越发端起架子来了。”
“不识好歹。”贵妃娘娘冷哼,吩咐宫人把船摇回岸边。
空气十分凝窒,气氛尴尬了起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宫人屏息站着,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我仍旧闲情淡淡的笑着,心情似乎很好,
我扶着苏苏起身,来到船头的位置,船摇过时,偶尔有清香的莲花与莲叶打到手背上,“拿琵琶来。”我说。
苏苏一怔,问道:“娘娘要琵琶吗?”
我点点头,里面生气的两个人抬头看看我,对视一眼,也十分不解。
我接了琵琶,转身对她们二人福福身,,然后坐到船头弹唱起来,一曲《醉清风》与此时此景正相宜。
我歌声清脆悠远,飘酒在偌大河面上随风送往四面八方,京城名妓姬无双的歌声,即便是进了宫,也仍旧不过是下等的歌。
我心中苦涩,越笑越甜。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觉会了用笑伪装,越是难过,就越笑得滟,越是苦涩,就越要甜蜜。
一曲终,苏苏在旁为我鼓掌,“娘娘唱得真好,天下一等一的歌喉。”
我转身对她们二人福了福,“献丑了。”
贵妃娘娘勉强拍了两下手,阴阳怪气的道:“果然好嗓子,云妃,这下你的千金可是非出不可了,人家都唱了。”
云妃脸色很难看,“说罢,你要多少?”
“臣妾只要娘娘头上一支钗。”
“你眼光可真好,这还是皇上赏给本宫的呢?”话落,她也觉出不对劲来,笑道:“差点忘了,你是瞎子看不到。”
我脸上笑容湮没,微微抬了头,“那为何你们二人就不能放过一个瞎子呢?处处与她作对,故意羞辱她。”
这话似乎太过直接了,她二人脸上表情变得不自然,贵妃娘娘不屑的出了一气,丢了手里一颗葡萄,站起身道:“本宫只是来听一曲,凭白的就被说在是欺负人,这话若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了得,算了,不掺和你们的事了。”
贵妃连忙撇清了自己,船靠了岸就扶着宫人上岸离去。
“臣妾恭送贵妃娘娘。”云妃在她身后道,恭敬的一福身,转身面对我时脸上笑意已经不在,恶狠狠的道:“什么欺负你,不过就是让你唱了一支曲,也没白唱,本宫也是出了银子的。”说着就把头上的钗拨下来拍在桌子上,又道:“皇上亲赐的,给你好了,瞎子……”
她转身带着二胭脂离开,我抱着琵琶站在船头,只觉得有些臊热,口渴。
苏苏担忧的看着我,“娘娘,你没事罢?”
“没事,给我倒杯茶。”我道,扶着她到桌边坐下,苏苏将琵琶放到一旁,倒了杯茶送进我手里,“娘娘别生气,这两个人在宫里向来如此的,仗着皇上宠爱经常欺负新进的嫔妃,宫里的人没少被她们戏弄。”
我低头喝着茶,不置一词,仿佛没有听见,半晌才说一句,“贵妃娘娘的娘家是哪里?”
“这……”苏苏有些迟疑,转身看看四下没人,才道:“正是宗亲府的老王爷。”
我冷笑,搁了茶杯,“难怪的。”
“不过娘娘不用怕,宗亲府的王爷,说来好听,其实大胤刚刚开国,哪来的王爷,不过是从前投靠过来的大臣,皇上好心赏了身份,这位王爷也十分懂事,就趁机献上自己的女儿,一进宫就被封贵妃,难免娇惯。”
我坐在那里默默听着,站起身道:“我们回去罢。”
苏苏应了一声,掺扶着我上了岸。
回去的路上,闻见淡淡的芙蓉香味,我脚步不由的跟着香味过去,放开苏苏的手,自己摸索走着走以墙边,把脸帖在温热的墙上。
“娘娘,你这是干什么?”苏苏有些不解。
我转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听……花在哭。”
墙那一头的芙蓉花枝颤了颤,轻微的响声传来,我并听不到,我听到的只是自己心哭泣的声音。
苏苏心中一酸,红了眼眶,“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刚才受了委屈,奴婢开始以为娘娘就不唱了呢,可是谁知……”
我凄凉笑道:“我想不唱,可是……怎么能不唱,我不过是宫里一个小小的妃子,敌不过她们家世强大。”
“娘娘放心,以后如果有这种事奴婢一定会通禀皇上,不让娘娘受委屈。”
她亟亟的道,一边把我扶过来,“娘娘别这样,奴婢看着心疼。”
“不要去告诉皇上。”我正色道。
苏苏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变得凝重,只好点头道:“好好,奴婢不说,我们回宫罢。”
她扶着我慢慢走着,低垂的袖袍下,一支琉璃金簪被我牢牢握在手中,微刺的手掌不觉得疼痛。
入夜的宫里格外宁静,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更声,空空寂寂,我闭着眸,独自躺在寝室里,手里抱着香炉。
外头一声极细小的脚步声传来,我警觉得睁开眼,“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回声,直至他的身子靠近,一支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别怕。”
是皇上。
我放松下来,连忙起身行礼,他拉住我道:“不用多礼了,你行动不便躺着就好了。”
“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我直起身子道,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个男人深夜去找女人,还能有什么事?
长时间在妓院待着,对那些男女之事也早已懂得,我脸上微红,低下头去。
他笑看着我,语声变得更加怜爱,“别怕,朕只是想……看看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有些艰难,手指怜惜的抚过我的脸庞,细微又轻巧的爱抚,我有些慌乱,急忙低下头,他手指轻抬,让我以仰视的姿势伏在他脚下。
“你的眼睛是天生就盲,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问,目光仍在我脸上流连不去,我能感受到这目光的灼热。
我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从前看得见的,可是看得见的记忆也都不在了,所以……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也不记得自己的样子?”
我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失落,可是不知为什么失落,后来才知道,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想知道倾城的相貌,她们说我跟她长得像,那必定是有几分像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她有几分渊缘。
“记忆不在了?”他有些疑惑。
“对,阿宝说几年前我受了重伤,救活了之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如实的告诉他,想要从他手中脱离,强迫被抬高的姿势真的很难受,他显然也察觉到我的异样,放开我道:“怎么受的伤?”
我脱离了他掌心,立刻就躲得远远的,看到我慌忙逃离的样子,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表情。
我抬头看着他道:“我跟父母一起搬往杨州的时候路上碰到山贼,爹爹和娘亲都被贼寇杀死了,阿宝是家里的护院,极力救出了我,然后我们就流落到了京城,怡香院。”
不知是我说话时的悲伤语气,还是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夜王竟然突然拉起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拿起一旁的外袍帮我披上,抱着我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把香炉拿给我,“抱着。”
我听话的把香炉抱在怀里,被他抱着出了门,几个宫女前头挑灯照路,昏黄的光晕也照着他的脸,棱色分明的轮廓,身上微微的龙涏香,让我第一次觉得阿宝之外的人身上也可以让我有这种安全感,温暖。
我轻轻把头靠近他怀里,心里有些乱,他对我好,不过是沾了倾城的光,身边环绕着淡淡的芙蓉花香,还有男子身上阳麝气息,我不尽有些恍惚,脑子里闪过一个奇异的画面,那时我们都还小,似乎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可是脑海里他们的相貌如此清晰。
“到了。”他俯在我耳边道,打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到了吗?”
话落就闻到一阵扑鼻的清香,“这是芙蓉园吗?”
第126章 引路
“对。”他回道,把我放下来,我抱着香炉站在地上,只觉得被一片花海包围着,周身都是香,一种温软的女人香,苏苏的话不觉又在我耳朵回荡起来,芙蓉园里的花是皇上亲手种的,为那个叫倾城的女人。
现在,他为什么让我来呢?
我低下头笑了,有些苦涩,“冷香怡人,夜里的香味比白天更浓郁。”
他笑着不说话,转身吩咐宫人出去,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道:“皇上,还是让奴才留下来给皇上点灯罢。”
“不用,退下。”
“这……”太监有些为难,“这园子里乌漆麻黑的,万一皇上跟娘娘有个什么闪失。”
“行了,退下。”夜王冷声道,宫人不再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人退下。
园子里空气清新,因为不常有人来,被园丁打扫的井井有条,花枝剪得整齐有序,他拉着我往园子深处走去,黑暗中,我依旧走得慢。
这一次他却不再抱我,任凭我慢慢来,耐心的牵着我的手在黑暗的芙蓉园中行走,这感觉好得异常,怪异,我的手搁在他掌心,一颗心跳得厉害,仿佛时刻我就是那个名唤倾城的女子,一步一步接受着夜王的关爱。
可我深知,我分明不是她,这梦迟早要醒。
“不要怕,往前走。”他的声音轻柔,男性的低沉。
我咬着唇不说话,试着大胆走快了一些,脚下很顺,并没有搁跘着。
他借着月色为我移开路面上细小的障碍物,用脚划过地面,哪怕是小树叶都要一并踢开,我能听到鞋底磨着地面的沙沙声。
“皇上,我们要去哪?”
“你只要跟朕走就行。”他低着头道,注意力放在脚下。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心疼,仿佛是很早很早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告诉过我,别怕,去罢。
我抬头看着他,他温热的气息迎面扑过来,甘冽清香。
“跟着你走下去,会是天堂吗?”我脱口而出道,仿佛大脑不受控制,他微微一怔,抬头看着我,“你……”
我慌忙低下头,“臣妾失言了。”
“没有,倾城……”他突然把我抱进怀里,紧紧的,狠狠的揉进身体,“倾城,朕再也不会放开你。”
我的心微微有些苦涩,被他抱得发疼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知道他又把我当成了倾城,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温热气息呼在我柔软的颈,感觉微妙,我似乎听见了他的哭泣声,手指不自觉得抚上他的脸,我想知道,这个男人的相貌。
可是当我刚刚碰到他的脸时,他就一把将我甩开,我惊吓着跌坐在地上,香炉也一同滚落。
“别碰我。”他怒吼。
“皇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转变这么快,无助的坐在地上,身体的疼痛与心中的苦涩一起袭向心尖,我哭了。
第二次受到这样冷落,突如其来的好,又突如其来的疏离。
“对不起,臣妾告退。”我强忍着哭声道,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香炉就跌跌撞撞的往回走,手背与胳膊被花枝挂破了皮,流了血,我拼了命的往外走,急着要摆脱这种侮辱感。
“等等……”他从身后追上来。
我心下一惊,走得更急,一脚踩空摔在花丛下,“啊,好痛。”
他大步追上来,扶我起来,“你还好吗?”
“别碰我。”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道:“皇上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把我一个人扔在关雎宫,不要关心我,也不要半夜三更带我出来赏什么花,明明知道我看不见,明明知道我不是倾城,打一巴掌揉三揉,我不是皇上的玩物。”
他叹口气,有些无耐的看着我,“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皇上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想把自己变得这么悲哀,每次都要做别人的替身,才能享受到皇上的温存,等皇上惊醒的时候,我就会变回我自己,被冷漠,被伤害,如果是这样……我求你让我出宫。”
我认真的口气让他没有想到,沉默了许久才道:“先起来。”
“不要扶我,我自己可以。”我倔强的说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还是忍不住扶了我一把,“别这样,你会伤到自己的。”
“真正伤到我的不是这些带刺的花枝,而是皇上的喜怒无常。”我看着他道,苦笑的语气显得有些凄凉。
他顿了顿道:“对不起。”
我冷笑,“又把我当成她了吗?皇上不用说对不起,这点伤害我不在乎。”
他低下头笑了笑,有些苦涩,“朕承认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着她一样,你们之间有一种漠明相同的东西,不止是相貌,有时候……特别是你沉默不说话,或者是冷笑着倔强的对朕挑衅时,都像极了她,所以我……情不自禁。”
“好一个情不自禁。”我笑着低下头,浓浓苦涩蔓延心头,又喜又悲,我喜的是自己并没输掉清高姿态,同她一样,可悲的是他一句情不自禁却还是因为她,到头来,我还是替身。
他看着我不说话,伸手过来扶着我,这一次不管我怎么甩都甩不开,只好认命的被他拉着,“朕送你回去。”
“不用送,我自己走。”我倔强又坚持,他有些无耐的摇了摇头,“那好,你自己走。”
他放开我的手,回去捡了香炉走在前边,我摸索着走在后头,一步一步走得很难难,却依然坚持着。
我想,我的尊严是不容这样被践踏的,如果再有第三次,就是死我也要出宫去,管他是皇上还是夜王。
他走得很慢,几乎是挪着,香炉里淡淡郁金草香飘过来,我有些安心,直走到宫门口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抱着香炉走前面,他是用香味在为我引路。
门口宫人围上来侍候,“皇上……”
“退下。”他冷冷的道,没有让宫人照路,把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仍旧自己牵引着我慢慢往关雎宫走。
我沿墙根走着,比园子里石子路上要好走得多。
他不远不近的走在前边,这感觉微妙又怪异,心头似压了块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我尽量不与他正面相对,免得尴尬。
走了一会,他突然挡到我的面前,“小心,前面有石狮子。”
我有些惊讶,随即冷静下来,“到了?”
只有宫门口才会有石狮子。
他嗯了一声,身子却不动,“前面有台阶,朕抱你回去罢!”
“不用,叫阿宝出来接我就行。”我冷冷的拒绝,闪身走开,他快一步挡在我身前,突然把我横抱起来,“别闹了,朕送你回去。”
我挣扎了几下,见敌不过,只好安安份份被他抱着,里头苏苏听见动静,挑着灯出来,她还没睡,身后跟着阿宝,面具下,他的目光忧虑的看着我,终于忍不住上前,“交给奴才罢。”
“闪开。”夜王冷冷的道,脸色不善,苏苏忙打叉道:“折腾了大半夜,快进屋罢,皇上小心。”
她在前面不心照着路,一边暗暗把阿宝拉到身后,交待,“你先回房罢。”
阿宝没有回去,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我们进了房。
夜王抱着我径直进了寝殿,放到床上,“去打盆热水,找些消肿的膏药。”
苏苏这才看到我手上,脖子上,胸前的伤痕,惊诧之余忙转身下去找药,他小心帮我去了外袍,“尊严就那么重要吗?”
我在心中苦笑,别过脸去,“皇上九五至尊,如何能体会到天天被人嘲笑,侮辱的感觉。”
“有人侮辱你吗?”他问。
我有些闪躲,“除了皇上。”
他顿了顿,低沉的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叹口气道:“放心,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这是承诺吗?我转身看着他,竟然有些高兴,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即逝,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种错觉,他承诺也只是为了倾城。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看着我问,手指轻轻抬起我下巴,他总是喜欢以这样的方向逼我看着他,疏不知这是我最尴尬的姿势,因为我看不到,近距离下,无限放大的不过是我灰暗没有光彩的瞳孔。
他却丝毫也不介意,认真盯着我的脸,“你知道吗?你长得很美。”
这句话,曾很多次听别人说过,只是今天从他口中听到,居然是别样的滋味,我有些脸红,低下头去。
他扣住我下巴,“你低头的动作也很美。”
我脸上更红,躲也没处躲,“跟她像吗?”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笑一声道:“你这样咄咄逼人的感觉也挺像她。”
“但我不是她。”
“朕知道。”
“更不愿做她的替身。”
“你是姬无双,你永远都代替不了她。”他一字一句看着我道,指尖力量变得重些,我忍不住皱眉,“你弄疼我了。”
“朕只是想让你记住,她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这话让人啼笑皆非,我冷笑道:“我从来也不奢望可以代替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入宫,是皇上一意孤行人人抢了人进宫,又百般折磨。”
第127章 我是谁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在大胤,就是朕的人。”他说的理所当然,口吻是一幅居高临下,我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竟无言以对。
他也在床边坐下,不再说话。
苏苏送了热水和药膏,见气氛不对,笑着缓和道:“皇上,刚刚皇后派人来找皇上,奴婢回说皇上带着娘娘出去赏月了,也不知说错话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看着皇上的脸色,到底是常在身边侍候的人,有几分了解他的脾性,夜王笑一声,没有说话,亲自接了毛巾为我擦洗。
“我自己来。”我躲闪着。
“坐好。”他冷冷的道,低着头认真给我擦洗,又小心翼翼的帮我伤口上了药,到胸口时,他有些犹豫,然后伸手解我外袍,我大惊,身子下往后躲,“你要干什么?”
苏苏忍不住笑了,赶忙止住,恭声道:“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她默默转身出去,带上门。
我离他远远的坐着,丝毫不放松警觉,他无耐的叹气,一只腿放到床上,倾身抓我过来,“只是上药而已。”
我抓着床幔不放,身子极力往里躲,“我自己来就好。”
“你看得见吗?”他道,我突然怔住了,说不出话来,他轻轻把我抱出来,“对不起……”
然后就开始小心的帮我解开衣带,雪白中衣划落下来,露出粉红色的肚兜,光洁无暇的背部暴露在他眼前,我听见他喘息声沉了沉,有些压抑,他用指腹沾了药膏轻揉的给我伤口上药,虽然他动作轻柔,之于我却是煎熬。
“皇上不嫌弃我是瞎子吗?”我突然问道。
他怔了怔,指下动作同时停住,“看不看得见有什么关系吗?”
“或者你体会不到看不见东西的感觉,世界一片黑暗。”我凄凉的说道,笑得也有些苦涩。
他顿了顿,道:“上天给你美丽的容貌,身体,总要收回一些什么,这样才公平嘛!”
我苦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手指在我身体上轻轻磨挲,直至清凉的药膏变得灼热,伤口处微微刺痛,我蹙了眉,咬着唇不出声。
他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疼吗?”
“还好。”我艰难的发声,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笑起来,“早知道现在的痛苦刚才就不会那么倔强了。”
“现在的痛不算什么。”我冷冷的道。
昏黄的灯晕下,我的肌肤是淡淡的藕荷色,夜风微凉破窗而入,我打了个冷战,身子抖了一下,他扶住我的肩膀,“冷吗?”
我摇摇头。
“倔强,有意思……”他轻笑,温热的气息扑到我脸上。
我垂眸轻笑,“怎么,又跟她相似吗?”
唇角冷笑慢慢漾开,他笑而不语,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我的脸颊,脖子,胸前,直至往下,“或许,你是老天补偿给联的。”
这动作太过暖昧,我急忙按住他的手,“不要……”
四周的空气很安静,他呼吸声很轻,不说话,也不动,我亦不敢动,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时间就这样静止着,过了许久,一个温软的东西落在我的唇上,只是轻轻一点。
我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想要躲时已来不及了,他的唇再次落了下来,磁性的嗓音性感至极,“无双,或许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朕的补偿。”
他喃喃说着,辱舌挑逗着我,我的思绪已经不能自控,感受他温柔的同时亦有些迷茫,他说,我是上天给他的补偿,是否就代表,他已经决定让我代替那个女人的位置?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过而,我还是被吓到了,难道内心深处,我一直在渴望着代替那个女人进驻皇上的心吗?
不……
我慌忙摇了摇头,夜王用手捧着我的脸道:“怎么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轻轻吻着我的额头,我的脸,眸,唇……“别怕,有朕在,以后如果谁再欺负你,不要瞒着。”
他略微粗糙的大掌划过我光洁的后背,带来我的战栗。
我有些怔愣……随即笑道:“皇上在哪里听的谣言?”
“朕都听苏苏说了,你还撒谎。”他惩罚性的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我低喊一声,把头埋进被褥里。
“你是联女人,就算要欺负也只能是联。”他宣誓性的道,将我推倒在床上,一只手抽开肚兜的带子。
“皇上,我……”
他高大的身子压下来,阻断我所有的思绪,从进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当它真正到来时,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趴在他身下,身体与身体的帖合是那么紧密,记忆里,除了阿宝以外,这是第一个与我肌肤之亲的男子,我有些害怕,身子不住的颤抖。
他的吻轻轻落在我背上,带来酥麻感觉,“别怕。”
“我不怕。”我颤抖着声音道。
他轻笑,“就是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笑我死的要面子,我在心里苦笑,真的不怕,可是仿佛我的身子已经不是我的了,它忍不住颤抖,似乎很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排斥,又恐惧着,就像往年我做过的梦一样,害怕得让人恨不得马上清醒。
我咬了咬唇,让自己变得清醒了点。
他的体温紧紧包围着我,男子身上阳麝味道缠绵,。
我转过头道:“或许我怕的是将来。”
“将来?”他抬起头道,有些不解。
“是啊,时间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很多时候都让人身不由已,情不自禁的改变初衷。”
他直起身子,似乎懂了一点,轻笑着将头搁在我后肩上,“看来怡香院教会了你很多东西。”
这话是讽刺吗?我自嘲的笑笑,不再说话。
入宫后第一夜的缱绻,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他身上承欢,爱欲交织的瞬间,闭上眸眼前就会浮现一些可怕的画面,无底深渊,任我怎么爬都爬不上来。
他似乎对我很珍惜,轻柔的让我心动,怀疑竟没有一丝疼痛。
外面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风从洞天的窗户吹进来,吹透汗湿的衣衫,我从混沌中醒过来,看到一张似曾相似的脸。
梦魇……
我被一种隐隐的感觉惊醒,睁开眼。
“你醒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指仍在我胸前抚弄着。
我想起来发生的事情,有些脸红,“皇上……”
他从身后抱住我,将我拉进他怀里,用低哑的嗓音问,“你第一个男人是谁?”
我心下一哂,转身问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失去记忆常识总不会失去,女人的第一次是会落红的。”他笑着道,笑声邪魅的另人害怕。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记忆里我一直守身如玉,可他说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难道真的不是吗?
看着我惊怔的表情,他笑着道:“你这么惊讶?难道连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侍候过多少个男人了?”
我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起身就要下床,他用半个身子压着我,同时扳过我的脸,“朕既然敢把你从怡香院接回来,自然就不在乎你是不是清白的,只是想知道你第一个男人是谁?”
他气息越来越逼近,越来越沉重,压在我身上如同巨石般让人承受不住,我知道我惹怒了他。
他手指划过肌肤的冰凉触感似乎是一道横流,直冲撞入心,“说话。”
我咬着唇,将头深深埋进被褥里,想必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刚刚与自己欢爱过的男子转过身就问她侍候过多少个男人?
我冷笑着道:“身为怡香院头牌,阅人无数,我哪里会记得这些小事。”我故意说的轻松,心却在一点占揪紧。
他的身子慢慢抽离,坐起身,我如肆重负,“所以说,皇上既然敢把我从怡香院接进来,难道还在乎这些吗?”
她学着他的口气道,围着被子坐起身,挡了些许春光,光洁的肩头散发诱人的光泽,帐子里昏黄光影透过红鸾喜帐撒进来。
他冷笑一声,然后起身下床,我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是脚步声,他就这样走了。
我独自坐了一会,轻轻把身子倒在床上,心中有种悲凉的感觉慢慢升起。
外头脚步声传来,接着是苏苏担忧的声音,隔着门问,“娘娘,您没事罢?要不要奴婢进来看看?”
“不要,去把阿宝叫来。”我冷声道,眼角泪水滚落下来。
苏苏迟疑了一会,转过身,终究还是忍不住对我道:“娘娘别在意,皇上这样是因为在乎娘娘。”
“我知道。”我道,我伤心的不是他的冷漠,我难过,是因为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苍白,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觉得失去记忆有什么不好?可是今天我才发现,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会让你变得无助。
苏苏闻言,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娘娘能想得开就好,奴婢这就下去让阿宝过来,娘娘请稍等片刻。”
我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觉得身子在痛,那些被他亲吻爱抚过的地方如针扎一般疼痛。
第128章 面具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这是练过功夫的人才会有的轻巧,夜王的脚步声也轻微,我能迅速发现他,只是因为目盲,耳力自然比别人好,另外,他身上有种香味是别人没有的。
龙涏香,只有皇上可以熏染,可是知为何,我总觉得从前不知在哪闻到过,这种味道让我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或者说是,亲切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容易对他产生幻觉的原因。
阿宝说,我是个无心的女人,因为他从来不见我对哪个男子动心,怡香院来来往往的客人中,也不乏文雅之士,可是我却一直冷冷淡淡,遇到夜王的那天,我确定我是有些感觉的。
轻微的一声轻叹,夹杂在空气里的淡淡香味……
“娘娘。”
阿宝略显阴柔的嗓音响起,打乱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从床上直起身子,“阿宝,我从前……有过几个男人?”
阿宝惊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隔着红色鸾帐,他看到的只是一抹模糊的影子,我长发披泄在肩头。、
“娘娘,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苦笑一声,接着问道:“因为我想知道我失忆之前是不是有过男人?或者,很多个?”
阿宝顿了顿道:“是皇上为此生气了吗?”
我沉默不语,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娘娘,不如奴才带您走罢?我们不在宫里受气,去哪里都行?”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凄凉的笑着,学着夜王的口吻,如果他想找到我是很容易的,如果我走出去,就不再是他的姬美人,而是一个罪人,他可以用任何一个理由杀了我,可这种死法似乎窝囊了点。
“娘娘,我们可以回南秦。”他心急脱口而出,我有些惊讶,因为他说的是回,而不是去。我神色凝重起来,正色看着他道:“阿宝,你不是一直说我是纣国人吗?当初国乱时跟着家里逃往北齐,路上遇到劫匪。”
“是的,奴才是这样说没错。”他显然有些紧张,连口气都变得慌乱。
我冷冷的道,“你过来。”
他依言缓缓走到我面前,“娘娘……”
“我问你,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我的声音是冰冷的,往常对他就算再怎么生气,我也会和颜悦色说话,今天不同。
他听出来,看出来,于是低下头,怯懦的道:“娘娘,奴才没有瞒着娘娘什么?只是……一些事情娘娘还是不知道的好,失去记忆或许也是种幸福,那些从前不快乐的记忆就一并消失好了。”
“你说得轻巧。”我冷笑着,抓着被子的手不断收紧,看样子,我是真的有什么不快乐的过往了。
如果我失忆之前就是人尽可夫的妓女,那么……
浴火重生?怎么可能,呵,那些加诸在我身上的污点是不可能因为我从了良就消失的。
我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抬头看着他道:“你快点告诉我,我从前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会……不是处子呢?”
我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阿宝低着头迟疑着道:“娘娘……”
“说……”我冷冷的道,态度很明显,他看了我一会,终于放弃了,松了口道:“好罢,奴才就把从前的事都告诉娘娘,只是……娘娘别太难过,都过去了。”
“好,你说罢。”
“娘娘从前许过人家的,有一个女儿,可是那孩子,还有姑爷都在那声劫难中一起死了……”
他说完,就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
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疑惑,“死了?”
心像是突然裂开了口子,撕裂般的疼痛压仰而沉重,没有发泄的途径,只能压回去,原来,我是有夫君跟孩子的,只是他们都死了,我也不记得他们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种疏离了灵魂的痛。
我抬起头,再次问:“死了?”
阿宝被我恍惚的语声吓道,担忧的近前两步,“娘娘,您没事罢?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您就当从来没有过好了。”
“这些为什么你从前不告诉我呢?”我有些痛苦道,嗓音厮哑着,“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早知是这样的话那我死也不会进宫的,我们走。”
说着,我就要坐床上下来,四下找着衣服披上,阿宝慌乱无措,隔帘劝道:“娘娘……就算要走我们也要商量个对策,就这样走了夜王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不管,什么都不管,阿宝你带我走。”我摸索着从床上找了个外袍披上,匆匆走出来,衣衫凌乱,长发凌乱,空灵瞪着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
阿宝不忍看,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我披上,“娘娘,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奴才也不想看到娘娘在宫里受人欺负。”
“可你已经适应了宫里的生活,一口一个奴才,娘娘,仿佛是很早以前就懂得宫中的规矩的老人。”我讽刺的道,语声里夹着冷笑。
阿宝顿了顿,也不解释,只道:“在宫里您就是娘娘,出了宫您就是无双姑娘,奴才不管是在哪里都是娘娘的奴才。”
“可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这是我一直想问而没有问的,他说他是家里的护院,然依着夜王的分折,他懂武功,懂礼数,而且还是个阉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是护院呢?做一个区区护院也太屈才了不是吗?
闻言,阿宝抬头看了一我眼,显得紧张起来,“娘娘,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在我身边,你只告诉我我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后来你又告诉我我有夫君和女儿,可是都死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带着哭声说的,情绪异常激动。
阿宝拉着我的,似乎安抚,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吼,“别碰我,你告诉你,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娘娘……”他无力的看着我。
我歇斯底里的哭着,颓败的坐到地上,也不管地上冰凉,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我头脑清醒点。
我看不见,记不起,脑子里空白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我很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却没人告诉我。
我痛苦的抱着头。阿宝蹲下身子道:“娘娘,你就当阿宝是娘娘身边的一条狗罢,不用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身边,你不用知道,就当是赎罪好了,这辈子誓死守卫娘娘的安全就是阿宝的职责。”
我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他,“你好残忍,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告诉我?你还想让我变得多么悲哀才肯说”
“阿宝都说过了,姑爷和小小姐都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我们孤苦二人。”他用平静的语声道,掏出帕子为我拭泪,“别哭了,奴才扶您到床上。”
我无声的坐在那里,任凭他抱着我往床边走去。
他轻轻把我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我,“睡罢,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明天一切都会好的,这是他时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今天再听,却是一种敷衍的感觉,我已不信任,我伸出手,刚好摸到他冰凉的铁面具。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戴着面具吗?”
“因为阿宝长得丑。”他笑着道,一如从前的回答。
我笑了笑,也不再问,“你下去罢。”
他看得出我脸上的失落,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退下了,红鸾帐子重新落下,帐子里一片昏黄的晕,我手指在平坦的小腹上摸索着,原来我生过孩子,我在心里苦笑一声,将身子蜷曲起来,深深埋进去,被子里有他的味道,很浓很浓。
我已是有夫之妇,我有女儿。
我脑子里不停不停的闪过这两句话,直到天快亮时才睡过去,苏苏没有叫醒我,直到下午时才醒过来。
睁开眼,仍能记起昨天的噩梦。
苏苏端着热水走进来,“娘娘醒了?”
“苏苏,阿宝呢?”我撑起身子问,昨天他说,明天就会好的,我总觉得不安,苏苏笑着道:“在外面候着呢,昨天晚上他怕娘娘做噩梦,一直就守在门外呢?娘娘要叫他吗?”
“不,不用了。”我放下心来,掀被下了床,苏苏蹲下身子为我穿鞋,一边道:“皇上着人来交待,等娘娘醒了,就到勤政殿去。”
闻言,我有些怔愣,停了半晌才道:“去干什么?”
一副冷冷冰冰的口吻,听出我的疏离,苏苏脸上笑容变得讪讪的,“娘娘还在怪皇上啊?”
我低下头不说话,她看了看我道:“娘娘别担心,去了就知道了。”
她到底没告诉我是什么事,我也不再问,梳妆好了便去了勤政殿,今天我穿了一身碧绿色的宫装,粉绿,深碧,浓墨三色依层叠近,渐变的颜色增添层次感与视觉感,上身洁白的颜色如水,我坐在轿子里听轿子吱吱呀呀的声音出神,除了只,我不知道我我还能做什么。
我看不到。
我似乎越来越在意我的目盲这件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苏苏撩起轿帘道:“娘娘,到了。”
她扶着我下了轿,一路请到殿里。
第129章 水晶佛
听一个宫人高喊美人娘娘到时,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突然很想逃,苏苏看出我的心思,安尉道:“娘娘别怕,没事的。”
我摇摇头,“我不是怕。”
“那……我们进去罢。”
她扶着我转过内阁,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贵妃,“姬美人来啦,快过来坐。”
她热情的招呼声,接着是皇后娘娘的声音,“现在该改口啦,改叫淑妃娘娘。”
我心下一惊,走过去请了安,“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免礼,平身罢。”皇后娘娘笑着招呼道,抬头对上面的皇上道:“皇上,她来了。”
夜王埋头批着奏折,抬头看了一眼她,把一旁的拍子递给身边宫人,李公公拿了折子打开,当众喧道:“美人娘娘听旨。”
“臣妾接旨。”
“姬氏美人,品行端庄,德善服人,特擢为淑妃,卿此”
公公的嗓音尖叫而高昂,我跪在地上,只觉得有些恍惚,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后他不是应该远远的把我扔到一边吗,怎么现在还封我做淑妃?我怔愣着,久久不接旨,直到李公公叫了三次,我才终于醒了过来,连忙道:“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我只顾想着,却丝毫没有察觉夜王看着我的眼神,是一种阴郁又透着浓情的眼神,皇后娘娘看看皇上的眼神,笑容微微沉寂。
贵妃娘娘察颜观色,笑着打破尴尬,“美人娘娘长得可真漂亮,那天在船上没有细看,今天一看倒觉得有几分眼熟。”
“眼熟?”我疑惑,被苏苏扶着站了起来,宫女搬了椅子放在贵妃娘娘位置的旁边,我缓缓坐下。
贵妃娘娘也走过来坐下,笑着道:“对啊,难道皇后娘娘不觉得吗?皇上寝宫里挂着的那副画像,真的好像啊,几乎是同一个人,对吗皇上。”她转身看着皇上。
夜王冷冷的看她一眼,咳一声不说话。
贵妃娘娘自知失言,尴尬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笑道:“算了,今天皇上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好了,我们姐妹几个下去喝茶说话,就不打扰皇上理政了。”说着就站了起来,苏苏也扶着我站了起来,对上行了个礼。
贵妃娘娘因为先前说错话,这会巴不得要走,于是也跟着站起来俯了俯身,“臣妾告退。”
就跟着皇后出了门,我走在最后。
“你等等。”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与昨天晚上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地点一切都变了。
此刻他是皇上,昨晚……他只是个男人,或者只是一个女人的夫君。
我停下来,转过身去,“皇上什么事?”
他把一个东西交给李公公,“这个是给你的。”
李公公捧着那块东西交到我手中,“娘娘收好,这是皇上亲自为娘娘选的紫贝珍珠手链。”
我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拿着那个份量很重的手链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道:“臣妾谢谢皇上。”
他漠然不语,重新低下头看奏折,我讪讪的站了一会,转身离去。
苏苏扶着我走到门外,高兴的道:“看罢,我是说了今天来是好事,不过……娘娘你怎么显得不高兴啊?”
我摇头苦笑,因为我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人,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和性格,他的爱与关怀也是如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让人招架不住。
苏苏看着我,“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我淡淡的道,脸上笑容越来越苦涩,凄凉,苏苏见这样,也不敢再多说话,小心翼翼扶着我往外走。
到了宫门,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的轿子还没走,皇后娘娘撩起轿帘一角,对我道:“没事的话就来我宫中坐坐罢,自从你进宫我们姐妹还没有好好聊聊。”
“是,皇后娘娘。”我顺从的答应,向她福了福身。
皇后娘娘放下轿子,缓缓离去,苏苏扶我了轿,跟在她二人的轿子后面往中宫殿去,路上苏苏几次告诉我,皇后娘娘是个有分寸的人,让我只管坐着谈笑说话就好,至于贵妃娘娘,一切都有皇后娘娘为我做主,末了她还加一句,反正现在有皇上给娘娘撑腰,以后想她也不敢欺负。
说着就笑起来,可是我笑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觉得不安。
头一次来中宫殿,殿里熏着浓郁的桂花香,一如皇后娘娘给人的感觉,华丽浓郁的色彩,高高在上的头衔,没有一处不端庄,也没有一处不尊重。
这合该是一个称职的皇后人选,纣王临死前嘱托流烟公主一定要为国留下一脉后人,尽管哥哥人志不清,可至少活着,于是流烟公主拼了命的在宫里做她的皇后娘娘,只要这个身份。
皇上的爱于她来说是份施舍,给就要,不给就不要。
苏苏说着,将我扶进殿来,皇后娘娘笑着吩咐倒茶,一面招呼我与贵妃入座,“你别客气,到这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笑着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贵妃娘娘依旧坐在身边,一双凤眸紧紧盯着我的脸,“真是越看越像。”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沉下脸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在皇上那里受了冷落到我这儿还不快闭嘴呢!”
贵妃娘娘吐吐舌头,闭了嘴,我讪讪坐着,也不好接话。
皇后娘娘转头看着我,脸上已换了笑容,“你别在意,她只是好奇而已,有口无心。”
“臣妾不会介意的。”我小声道。
皇后娘娘点点头,笑着道:“前几天江南新贡了几匹料子,你擢升之喜,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给你做贺礼好了。”
“臣妾何德何能,敢收皇后娘娘的礼物。”
“只不过是一点心意,你就不要推拖了,当初皇上跟我说要接一个姑娘进宫,我还在想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那天见到,果然是个美人。”
我脸上微红,低下头笑着。
她看看我,话峰一转道:“不过像你这样可以一越升到淑妃的人可不多,刚进来时也不是经过正经路数来的,现在又成了淑妃,皇上对你可说是宠爱有加,可是宫中历来树大招风,你又是个身体有障碍的……以后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尽管告诉本宫,在这后宫之中,本宫说话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她的话让我挑不出毛病,明里暗里都说了,甚至暗示我自己是个身体不好的,招架不住宫里的明争暗斗,可是她后来的那一片心意又让我不知所措,我低下头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转身吩咐宫人去将衣料取来,一面对贵妃娘娘道:“你也出点心意罢,以后大家都是姐妹。”
贵妃娘娘笑着道:“那是当然,臣妾早就准备好了。”说着就叫来宫女,
“去把今早上我备好的东西取来。”
宫女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贵妃娘娘笑着道:“是份薄礼,不承敬意,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转身看着我,意有所指,我笑着道:“还请贵妃娘娘以后多关照妹妹,必竟我是个身体有障碍的人。”
我用皇后娘娘的话说,皇后娘娘脸上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本宫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娘娘说哪里话,娘娘肯为臣妾在这宫里撑腰做主,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呢!”我低下头道。
她看了看我,转开话题,“这是本宫亲手做的芙蓉糕,你偿一偿。”
一个宫人端着一般糕点走进来,放在桌子上,贵妃娘娘自己拿了一块吃起来,一点都不见外,边吃边瞅着我。
苏苏捡了一块,放到我手里,“娘娘偿偿罢。”
我延边咬了一小口,“皇后娘娘手艺真好。”
皇后娘娘脸上露出笑容,喜道:“你喜欢啊?那本宫让他们给你包一盒,走时带回去慢慢吃。”
“谢皇后娘娘。”
吃完糕点,宫女已将几匹衣料抬了过来,均是上好的料子,我用手摸着稠料上织得细密的纹案与刺绣,笑着着道:“是鸾瑟齐鸣。”
皇后娘娘正喝茶,闻言一惊,连一旁的贵妃娘娘都显得吃惊,“你怎么能摸出是什么图案。”
我低头笑了笑,不以为意,“没有眼睛,只能用心去体会。”
皇后娘娘脸上笑容湮去,叹息着道:“也难为你了。”
贵妃娘娘换了个姿势坐,“这么说来也奇了,难怪人家说上天是公平的,夺去你一样东西,就会用另一种东西做为赔偿,淑妃你看不到,却能听得出,摸得出,也算是种本事了。”
我坐着不说话,过了一会,一个宫女捧着一件东西进来,跪到我面前。
贵妃娘娘忙介绍道:“喏,这是我给淑妃娘良的贺礼,没有皇后娘娘的珍贵,不过也是份小心意,你收下就好。”
掀开红布,底下是一座水晶雕件,紫脆通透一件水晶佛。
皇后娘娘当即笑了,“你这丫头,还说没我的珍贵,本宫只几匹料子哪敌得过你这南山紫水晶值钱。”
贵妃娘娘笑着不说话,只管盯着我的脸看。
第130章 夜王
我手指触及水晶光滑,冰凉,也十分喜欢,笑着道“我很喜欢,谢谢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冷笑道:“送你这个不为别的,听说皇上屋子里挂的那个美人是个活菩萨,整日烧香拜佛的,你不如跟她学学,那你们就完全一样了。”
“贵妃。”皇后娘娘喝了一句,她方才住了口。
我把水晶佛交给苏苏,站起身道:“谢谢皇后娘娘的款待和礼物,臣妾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贵妃娘娘。”我转身对贵妃福了福。
她冷笑着不说话,我扶着苏苏转身出去。
直到坐进轿子,我才长叹了一口气,苏苏有些担心,“娘娘别介意,贵妃娘娘可能还记着上次船上的过结,现在娘娘有皇上宠爱,以后谁都不用怕。”
我笑着不说话,她看了看我道:“娘娘,这水晶佛如果不喜欢的话奴婢回宫就给您放起来。”
“不用,就摆着罢,本宫也想念念佛,洗洗罪孽。”我笑着道。
苏苏奇怪的看我一眼,不再说话。
转眼间云妃已在我的脚下,宫中向来是这样势力的,她不得已也备了份礼物送来,我只看了一眼就让宫人收起来。
关雎宫门庭日渐旺盛起来,阿宝看着迎来送往,闲时就对着紫晶佛念经拜佛,日子过得似乎很平静,我以为他也跟我一样心态平静了,可是有一天,当他问我,“娘娘,我们还要这里待多久?”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存着要走的心。
佛珠轻捻过指音,瞬地停顿,我转身看着他,“阿宝,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娘娘开心吗?”他不答反问。
我有些恍惚,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开不开心的问题,从前在怡香院时我也不开心,可还不是待了那么久,现在宫中,也无所谓开不开心。
我笑了笑道:“阿宝,自从你进了宫就像是变了个人,平时跟我说话也少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他上前掺扶我起身,“好的,娘娘想去哪里走走?”
“去芙蓉园罢。”不知怎的,我竟脱口而出。
阿宝怔了怔,笑道:“那里听说除了皇上别人不可随便进入。”
“前几天皇上下了特许。”我淡淡的道。
阿宝脸上笑容沉寂,有些漠明的伤感,他默默扶着我往外走,顺手抱上桃花岸上的香炉,这是多年的规矩,他懂得的。
出了殿门,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也有几天不出门了。”
阿宝低头笑笑不说话,我与他默默走着,到芙蓉园门口时,守门的嬷嬷见到我来,忙笑着迎过来,“呦,淑妃娘娘来了,快请进。”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缓缓进入。
未进门时就已闻到淡淡的香味,进了园,更是怡香扑鼻。
园子里栽着青松,花香间有淡淡清新味道扑面而来,我扶着阿宝的手腕,“你觉得这里还好吗?”
“挺好的,是皇上亲手种的。”他笑着道,但我听得出来有苦涩意味。
“娘娘,前面有处凉亭,我们上去坐一会罢?”他问。
我点点头。
凉亭里桌椅被嬷嬷打扫的干干净净,恭候着皇上的驾临,或许皇上半年也不来一次,可是她们仍要打扫。
对这处芙蓉园,我脑子里的记忆就只剩下他推开我的那一刻,还有我自己的狼狈,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我转回思绪,笑着道:“阿宝,我一直都没有把你当做下人看,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奴才知道。”
“可是你直到前几天才对我说了实话,我是一个有过家世的人,还曾经有一个女儿,或许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瞒着我的东西,但是你不说我想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我不再问。”
“娘娘,奴才……”
“不要说了,我明白。”我打断他道,深呼了一口气,“可是除了宫里我们还能去哪里呢?再回怡香院?”
“出了宫我们找一处小房子,娘娘就在家里,养家糊口的事就让奴才来操心就好,可能不如现在过得富裕,可是奴才一定不会让娘娘受一点委屈的。”
我笑着摇摇头,“对于贫富享乐,我一点都不在乎。”
“那娘娘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呢?”
“我不是不愿意离开,只是不愿意再……我很累,从前在怡香院要应付不同的男人,客人,在宫里,皇上不管再怎么样?可能像现在这样过日子我觉得很好,没有一点杂念,烦忧。”
说完,连我自己都笑了。
阿宝摇头苦笑,“娘娘,你是不会撒谎的。”
我疑惑一秒,怎么真得这么明显吗?我抚着脸颊,自嘲的低下头笑了,“你总是能揭穿我最心底的秘密,让人尴尬。”
“娘娘不也一样吗?明明知道被会我揭穿,可是还要说谎话,你到底在留在宫里做什么?”他不解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一语不发。
阿宝走到我面前,屈身跪到我脚下,“娘娘,我们走罢,你想要什么阿宝都能给你,我们别在这里好吗?”
“在这里让你觉得不安吗?”我问。
他怔了怔,然后艰难的点点头,“对,会让奴才觉得不安,很不安,每天就像是睡在火山上,随时都有可能要爆发,我们都要葬身火海。”
“我跟那个女人有关系吗?”我突然问道。
阿宝吓得睁大眼,良久才道:“娘娘,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第十八章他知道
“我只是猜测。”我苦笑着低下头,“不过你为什么要觉得不安?如果我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的话?”
我语声清冽,并没半点试探的意思,可是他却慌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跪在那里,“娘娘,我……”
“阿宝,你知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过去的苦楚吗?你知道一个人看不见这个世界的苦楚吗?眼睛里没有任何色彩,我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你告诉我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凄凉的对天发笑
他怯懦的看着我,“娘娘,我知道你的苦衷,可是……不管怎么样奴才这么做都是为了娘娘好?奴才曾经说过这辈子的任务就是保护娘娘的安危,当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保护娘娘时,我会把娘娘托负给一个信得过的男人,但是这个人……应该不是夜王。”
我突然有些害怕,仿佛他死的那一天已将不远,“阿宝,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永远不再说,我谁都不需要。”
“娘娘,如果夜王可以一如既往对你好的话,那么那个人是他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奴才不安,是因为不相信他。”
“阿宝,别说了,是我误会你了。”
“你就让我说完罢,以后恐怕我们主仆再这样平心静气的聊一聊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他凄苦的道。
我有些着了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娘娘不要担心。”
“你一直说离开,走,死这样的话让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忍不住抬高音量道,他手缓缓拉住我的,“别担心,奴才这辈子只做娘娘的眼睛,娘娘的拐仗,不会走远的。”
“你不许骗我。”我几乎恳请的道,我怕了,无法想像这世上没有阿宝我会怎么样?那就真的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了。
他笑着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算做安慰,却没再说话。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自从进宫以来阿宝就变得不同了,寡言少语,宫中宫人众多,一般的我也用不着他侍候,看着平常自己要做的事换做别的宫女来做,可能他心里有些难过。
我叹了口气,“阿宝,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就去跟皇上说让他在宫里给你安排个差使。”
“不用了,奴才只想跟在娘娘的身边。”他笑着拒绝,下去摘了一只芙蓉花放到我手里,“娘娘,这就是芙蓉花。”
我手指轻轻抚摸着安柔软的花瓣,笑着道:“原来这就是芙蓉花。”
“对,就像娘娘一样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的不是应该是牡丹吗?”我笑着道。
“可是牡丹在南方不易养活,很易死,芙蓉就不同了,可以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入夜时分,廊下长灯燃起,连绵了一片火红的灯笼,阿宝扶着我慢慢走过来,苏苏站在门前翘盼着,看到我们回来,立刻跑过来道:“娘娘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
“有什么事吗?”我问,她代替了阿宝的位置,自己过来扶着我道:“皇上下午时就来了,见娘娘不在于是就出去走了走,现在回来还是不见娘娘,奴婢派人出去寻找都没找到,快急死了。”
“哦。”我淡淡应着,转身对阿宝道:“还是你来扶我罢,走得快些。”
阿宝表情微微沉了沉,没有说话,顺从的过来扶着我,苏苏只好重新让到一边,有些失落。
但有阿宝扶着,我确实快多了,于是她也不再计较,快速进去通禀了一声,我走进去,俯在殿下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第131章 紫眸
夜王坐在榻上,手指随意的拨弄着桌子上我用过的经书,水晶佛,和木鱼,见我进来并没表现过什么别的情绪,仍旧淡淡的道:“回来了?”
“恩,不知皇上来了,让皇上久等了,还请恕罪。”我低着头道。
他在木鱼上敲了几下,屋子里响起一片木鱼声,然后扔了木捶,笑道:“你还有心思摆弄这些。”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你并不像其他嫔妃一样喝茶聊天,听曲玩乐。”
“因为我看不见。”我如实说道,他脸上笑容顿了顿,低下头道:“你倒实诚,什么话都敢说。”
“别人忌讳是因为是外人,我自己对自己,还有什么好隐瞒忌讳的,那样不就成了自欺欺人吗?”我笑着道。
他也笑了,抬起头看着我,“芙蓉园好玩吗?”
我脸上笑容不禁怔住,阿九也紧张起来,怎么他知道我去了芙蓉园吗?可是苏苏说到处找不到我?
我心里思附着,不动声色,“皇上怎么知道臣妾去了芙蓉园。”
这时,苏苏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奴婢找不到呢?原来是去了那里,奴婢竟忘了,只说从前皇上不准任何人去,竟想不起来皇上前几天是有过一道特许的,真是……都是奴婢的错,让皇上久等了。”
她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我跟皇上之间无形的峰火,于是连忙止了话头,我笑着道:“不关你的事,你们都下去罢。”
阿宝握着我的手用了一点力,我小心安慰道:“没关系,你下去罢。”
他迟疑了一会,才不放心的跟着苏苏一同退下。
我站在原地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不欢迎朕吗?”
“没有。”我道。
“要是我说,我想你了呢?”他目光里闪动着一道异样的光,妖邪得让人想逃,直直望着我,我低下头,有些脸红。
他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过来罢。”
“我自己可以。”我本能的想要抽回手,他干脆一把将我抱起来,放到榻上,“要你走得走到几时?”
“我……”我无言以对,转了个话题道:“皇上怎么突然把从前那么宝贵的园子开放让人观赏。”
“也仅止于你。”他笑着道:“因为朕觉得那些花儿没人观赏也很寂寞,你也寂寞,两个寂寞的人不如互相安慰罢。”他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说的不是花,而是我们,他寂寞,我也寂寞。
可他爱的不是我。
我低下头笑一声,有些闪躲,“原来皇上也是惜花之人。”
“朕只怜世界独一无二的花。”他言语暧昧,轻佻,我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他轻笑,一手抬起我下巴,“或许你真的是她呢?”
一句话如同惊雷过耳,我身子震了震,难以置近,他轻松一笑道:“紧张什么,朕说的是或许,反正你从前是谁你也记不得了。”
“不,我记得……”我冷声道。
他有些诧异,“哦?那你从前是谁?”
我迟疑了一下,认真的道:“我从前有夫君,有孩子,我夫君和孩子也在那场事故中被贼寇杀死了,阿宝怕我伤心,就没有告诉过我,如果……”
“如果什么?”他看着我问,眸子里的颜色由浅变浓,由浅至深,徒然生出许多情绪,许多颜色,他想到了什么,又拾起了哪个希望?我不知道。
我苦笑着低下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应该进宫来,安安生生在怡香院做我的头牌也总比在这里强些。”
“你在这里受委屈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
“那……还是你骨子里本就是个荡妇,受不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受不了没有男人陪伴为你喝彩的日子?”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冷冽而讽刺
我不怒反笑,“或许罢!”
他一手扣住我肩膀,突然愤怒,“别再激我,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我知道。”我淡淡笑着道,有些凄凉的低下头,他看着我道:“你怎么了?想你的丈夫跟孩子了?”
我苦笑的摇头,“我根本就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他抬高我下巴,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又端起一旁的香炉,我再问你一次,这香炉里是什么药?”
“是郁金草香。”我回道。
他放开我,起身走到一旁,端了另一个香炉过来,放到面前让我闻了闻,“这个才是真正的郁金草香。”
我闻着那香味,果然跟我平时用的不大相同,我迷惑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我用的是什么?”
“这要问你啊!”他好笑的看着我,得新将我的香炉端起来仔细闻了闻,问:“这里头的香平时是在哪弄的?”
“不知道,都是阿宝去买的。”
“买的?”他不信的摇头,“朕找人问过了,这种香料平常的店里根本没有卖的,是经过特制调配而成的。”
我彻底迷惑了,呆呆的坐在那里,难道真如他所说,这不是郁金草香,可是阿宝为什么要骗我,在我记忆里一直有香炉在,阿宝说那是郁金草香,于是我也万分相信,我只知道没有这香,我的眼睛就会变得酸涩疼痛。
夜王认真盯着我的眼睛看着,灯光下我的瞳孔是异于常人的颜色,淡淡紫色,平时看不出,只有迎着光才会泛紫,他也必现了这个秘密,有些惊奇的
道:“你的眼睛是紫色的?”
我平淡的恩了一声,他冷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心下一哂,同样冷笑,“皇上没有问,再说……我为什么故意跑去跟人说,我的眼睛是紫色的?”
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可是正常人的眼睛是黑色,褐色,朕知道很远的国家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可那也不是紫色,你的眼睛太奇怪了。”
我有些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从前是听说过我的眼睛是紫色的,可是没人告诉我,你们的都是黑色的褐色的。”
他低下头笑了,“阿宝在哪?”说着就站起身来。
“你想……对他怎么样?不要强问,他想说的时候就会说。”我拦住他道。
他拨开我的手,“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他的,不过……或许你的眼睛是可以医好的。”
我摇摇头,“不用费心了,在宫外时阿宝遍访名医也曾经想过要为我医好眼睛,可是徒劳,大家都束手无策。”
夜王沉默了,良久才道:“就算世界上都没人能医好,有一个人一定可以的,如果到时真的没办法,朕就带你去找他。”
“是谁?”我本能的问,心里漠明升起一种感动,原来……他也不是全然不关心我。
他看出我的羞赧,仰天一笑道:“是我爷爷。”
闻言,我不禁疑惑,从没听说过夜王有亲人,他仿佛只是一个人,没有兄弟,没有父母,也没有叔伯姐妹,孤伶伶的一个人闯天下,创建大胤朝,朝中所有的王爷都是开国有功的功臣,赐皇姓夜,而后封王,此时突然听他说还有个爷爷,让人惊讶的同时又难免苦笑,是啊,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看到我脸上凄凉笑意,他重新在榻上坐下,“你怎么了?”
我咬着唇笑,慢慢的道:“阿宝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看着我,突然愣住了,仿佛陷入某种回忆里,幽深的眸子里有着鹿儿一样的温柔与怜爱,这不是他,他眼中我的不是我。
他突然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朕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只要……答应朕永远不离开,就好。”
他受了“离开”的伤害太深,所以怕我也会离开他,此刻我窝在他怀里,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夜王对倾城的爱,被我看得真真切切,现在他原封不动转加到我身上,让我这个孤苦无依的人享受同样的爱与呵护。
我感谢他,同时也害怕。
害怕这只是一时的,或者……我是怕他总有一天要醒过来,要扔下我。
在怡香院里讨生活,最能长见识,也最能让人看透这世间一切,我早已看透了,其中最明白的的便是……期望越高就越失望。
我抬起头,一滴晶滢的东西落在脸上,是他的泪水
“皇上,我不离开你。”女性天生的本性让我情不自禁抱住他,安慰他。
夜王紧紧的抱着我,口里喃喃的道:“你还有朕,不是一个人。”
窗外一道黑影黯然走开,我毫无察觉。
夜里,皇上临时有事被叫走,我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叫来苏苏。
苏苏举着灯进来,给房间点了几盏灯,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她将床帐左右掀起,分挂两旁的白玉钩上,扶我起身,“娘娘怎么了?”
“苏苏,你看我的眼睛,是紫色的吗?”我问她。
苏苏仔细看了看道:“对呀!”
我的心沉了沉,低下头去,苏苏见我失落,不禁问,“娘娘怎么了,迎着光看娘娘的眸子更美丽呢?”
我苦笑一声,“你是今天才发现的吗?”
她怔了怔,道:“从前奴婢就看见过。”
第132章 光影
我不禁诧异,抬起头,“那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没见你问我。”
“奴婢……哪敢问娘娘这么大不敬的话,不过倒是问过阿宝,他跟我说娘娘的眼睛天生就是那样的,异于常人。”
我恍然明白过来,点点头,一语不发。
她盯着我看了看,“娘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下去罢。”
苏苏应了一声,又将殿里几盏大灯吹了,执着灯慢慢退到外殿床上睡下。
夜王是说话算数的,他说一定不让我再受伤害,我以为也是跟前几次一样一时的恍惚,可是他竟然真的对我份外的好起来。
那种好几乎是一种宠溺,宫中嫔妃如数,就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能够让皇上留宿三晚以上,可是他在我这里,一睡就是两个月。
如此殊待让我何以承受,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树大招风,从前我只是擢得快了些,如今再得皇上连翻宠爱至深,宫中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到我身上。
阿宝担忧的道:“娘娘,我们进宫已经四个月了。”
我斜倚在榻上,微一沉思,笑道:“夏去秋来,是四个月了。”
“娘娘……爱上他了吗”他突然问道,这一问让我手足无措,笑着坐起身,他忙过来掺扶,我的手搭在他腕上起身,“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娘娘再也不提走的事。”他直言道。
我转身看他一眼,笑着道:“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为什么这么怕留在这里?”从前人说怕我被欺负,现在已经没人敢欺负我了,皇上也对我很好,可是你还是要走。”
他慢慢低下头去,叹息着道:“娘娘果然是爱上他了。”
我冷笑一声,我爱上他了吗?
谁知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将话题转移回来,再次问道。
面具下,他的表情是晦默的,可是隔着面具下的眼神却是清清楚楚的,一种隐忍的怒火正漰发开来。
“因为我怕娘娘会再死一次。”他大声道,带着哭腔,然后匆匆跑走了。
我愣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阿宝……”
他早已跑远了,只留下一路呛呛呛长剑碰撞的声响,那是他随身戴着的一把剑,进宫后便没有再带,今天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我慌了,连忙唤来苏苏。
“娘娘何事吩咐?”
“你去跟着他,别出意外。”
苏苏朝他跑远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对我行了个礼就快步追了出去。
我慢慢走到榻上坐下,多日以来,我也早已熟悉了宫里摆设,苏苏因我不方便,一些零碎的摆设都没有再摆,怕我碰着。
小桌上紫晶佛擦得光洁明亮,淡淡的檀香味夹杂着郁金草的香味慢慢弥散开来,我端起郁金草的香炉闻了闻。
我一直没有问阿宝,这到底是什么香?
可是如今看来,确实不是郁金草香。
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越来越牵动人心,我像是在冒一次险,正慢慢的得到答案,可是他刚才说,答案就是我……再死一次。
我拿着水晶佛的手微一沉,佛像失手落下,并没掉在地上,随即他带笑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出了神?”
夜王将佛像重新放在我手上,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想什么出了神?”
我低下头笑了笑,将佛像放到桌子上,向里推了推,“没想什么,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下朝?”
他叹一声,有些烦乱的道:“看奏折太多眼睛疼,就过来看你在干什么?殿里怎么没有一个人,苏苏呢?阿宝呢?”他环视殿里。
我喜清静,他向来是知道的,所以身体不会留太多人,顶多只是苏苏并两个宫女,我笑着道:“刚才想打坐来着,后来有点事就起来了。”
他恍然哦了一声,盯着桌子上水晶佛,“这尊佛倒是挺漂亮的,不过一般的供佛大家都会供玉佛,金佛,不知贵妃娘娘哪里弄了尊水晶佛?”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一片心意罢。”我淡淡笑着道,眼前两道暗影晃了晃,我笑着道:“你干什么?”
他一下子坐起身,扶着我的肩膀,“你看得到?”
“我……”我睁大眼睛,也突然被自己吓到了,摇着头道:“我看不见,我只是觉得有光影,一明一暗。”
他有些欣喜,“或许你的眼睛真的能治好的。”
“是吗?”我笑着道,并没太多惊讶。
他看着我道:“怎么?眼睛有希望治好你不高兴吗?”
“没有,臣妾高兴。”我不想再就此多谈下去,俯身靠在他怀里,静静靠着,他轻轻拍着我的身子。
这种感觉很微妙,似乎我们早已是相识相伴了多年的两个人,如今人老珠黄,斜阳西下,一起相偎着静静过日子。
我的心有一刻恍惚,笑起来,“皇上,倾城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低头看我一眼,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从前,我刻意回避着她,但现在,我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过往,仿佛那是一种对我记忆空白的填充。
他想了想,身子重新靠在后面,有些感慨的道:“她是一个聪明又冷漠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冷傲,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媚态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有些沉默,低下头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如果皇上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臣妾只是随口问问。”我笑着道,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他看出来,笑着将我拥进怀里,缓缓的道:“认识她时,朕还很小,她的聪明与理智还有美貌让人望而怯步,再见她时,大局已定,她注定了不属于朕,于是我冷落她,疏远她,害怕爱上彼此,那样会很煎熬,到后来直到把她推进别人的怀抱,再后来我想再把她要回来,却晚了,太晚了,经历了一翻生死之后,当我觉得有能力接她回来的时候,却传来她的死讯,真真切切,她死了……”
他说这话时,显得十分落漠与忧伤,褐色的眸子闪着一丝痛楚,连叹息声都颤抖了。
“她爱上了别人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声遗憾的叹息。
我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男人似乎都这样。”
他忍不住轻笑,将我拉进怀里,“你似乎很懂得男人。”
“不,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笑着道,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涏香味,“皇上,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
“熟悉?”
“对,很熟悉。”我点点头道,对他透出一抹微笑,或许我前世真是一个妃子,常年伴着皇上,闻着他身上的龙涏香味,为他穿衣,喂他吃饭,为他歌舞,而后龙颜一笑,红颜一世矣。
他笑而不语,手指穿过我发丝,感觉指尖细腻丝滑的触感,“无双,你身上似乎有许多迷。”
“或许我只是个平凡女子。”我苦笑着道。
“你一定不是。”此时,他笃定的态度不知从何而来,但仿佛真的断定了我不是,或者……他希望我不是平凡的女子。
我笑了笑,并没有揭穿彼此的内心深处的声音。
傍晚时分,他方才离去,临走告诉我说晚上等我。我脸上微红,低下头去,他哈哈大笑着出了殿门。
苏苏早已在殿里候了多时了,我唤她过来,“阿宝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娘娘让他来回话吗?”
“不用,让他歇着罢!”我急忙道,起身下了榻,苏苏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上前掺扶。
我没有胃口用晚膳,早早让人梳洗了上床,殿里亮着灯,我让苏苏点了所有灯,我坐在床上,手指在眼前来回晃着,果然有微弱的光影。
我不觉笑了笑,苏苏端茶过来,笑着道:“娘娘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我低下头不说话,接过茶喝了一口,问道:“皇上这两天似乎情绪不高,是朝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皇上继位快三年了,还是没有子嗣,朝中大臣借此为由,让皇上广纳秀女,可是宫中秀女早已多得数不过来了,他们无非是想让皇上纳几个自己的亲信入宫,皇上不应。”苏苏道。
我淡淡哦了一声,接着问:“只有这些吗?我觉得皇上很忧虑。”
苏苏低头想了想道:“哦,还有一件,南秦来使求见,就住在宫里,皇上一直不肯见他,平时只让下人传话,很奇怪,平时对别国的来使,皇上也都召见的,如果真要有什么忧虑的话,应该就是这件了。”
我想了想,对他道:“皇上为何不见,从前大胤与南秦有过节吗?”
苏苏摇摇头,“这就是关键啊,并没一点过节的,按皇上平时待人处事的样子应该不会做这得罪人的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偏偏不见这位使臣。”
我点点头,“或许有他的想法罢!”
苏苏接过茶盏,我放松的靠在枕上,微微闭了眸,“算了,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去把我的佛珠拿来。”
第133章 长白山
苏苏笑一声,放下茶盏去取佛珠,少倾走过来将佛珠递到我手上,“娘娘还真的认真念起经来了。”
我轻笑,“洗清前尘罪孽嘛!”
佛球轻轻在指尖滚过,我心里念的并不是佛经,而是漠明有种好奇,也有些期待
至三更天时,皇上才过来,我已睡着了,听苏苏说他只是坐了一会就走了,隔天就召见了南秦的使臣。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谁想刚刚坐下,宫人就急急忙忙跑来告诉,勤政殿出事了,现在很混乱,皇上接见使臣后两人竟然大打出手,皇上下令不准人上去插手,宫人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看着皇上与那个人打斗。”
听到这个消息,我急得从椅上站起来,“现在皇上人呢?”
“不分高下,还在那僵持着。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当即道:“备轿,去勤政殿。”
“娘娘不能去。”阿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亟亟拉着我的手,我徒然一惊,往常他即便再急,也不会如此鲁莽
我抬头,“阿宝……”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放开我的手,却依旧不肯让步,“娘娘,你不能去,那里很危险。”
“宫里这么多侍卫,哪里有什么危险。”我语声平静的道,只是试探。
他顿了顿道:“刀剑无眼。”
这时,过来禀报此事的李公公也过来道:“是呀娘娘,奴才在底下看着也十分惊险,两个人站在屋顶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不过幸好皇上轻松不错,可是……那位使臣听说是个将军,功力也不在话下,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说着,便摇头叹气。
“是啊娘娘,别过去了,皇上不会有事的。”阿宝道,身子挡在前面,我想了想,回身在榻上坐下,“那就不去好了。”
阿宝长长的叹了一声,我接着道:“你们都下去罢,阿宝留下。”
苏苏与李公公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请了安慢慢退下,阿宝怯懦的看着我,
“娘娘,你有话就说罢。”
我冷冷笑了,“我没话说。”
事到如今还用说什么呢?他分明就是有事瞒我,只是他不肯说,我问又有何用?
阿宝往前挪了两步,跪到我脚下,“娘娘……”
我的心微微疼痛,这个男人不论在何时都对我恭顺有加,可是自从进了宫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事事变得敏感,小心。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不问,只是因为我害怕,一直视为亲人的人,当有一天成了仇人,那种滋味一定比死还难
我无助,恐惧。静静的坐在大殿里,身边香炉里腾腾升起不知道名的一味香,从前以为是郁金草,可它根本不是。
我手指摸索着,找到香炉,轻轻提起来闻了闻,“即便它是毒药,那又何何?”
阿宝听着我的话,突然吓到我,“娘娘……”
“什么都不要说,阿宝,当有一天它真得隐藏不了的时候再说,或者,一辈子都不要说。”
勤政殿里那一仗直到傍晚时才结束,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大家都以为皇上会把这个人押进地牢,或者当即处死,可是没有,两人打了一场,又一起去清泉池泡了温泉。
或许,那人是皇上的仇人。
或许,他们是仇人之前还是朋友。
这些都不得而知,阿宝不准我去勤政殿,我便没有去,带着他与苏苏默默在院子里散步,透透气也好,心里那么多迷团都快憋死了,胀死了。
中宫殿宫人送来皇后娘娘赐下的两道菜,一道八宝鸭子,一道翡翠虾球,我命人提进去,打赏了送来的宫人,又道:“皇后娘娘太多礼了,连着送了几天饭菜,我的身子早好了,回去告诉娘娘,以后就不要费心了。”
“我家娘娘说了,淑妃娘娘现在侍候皇上操劳,应该多进补才是,明个儿有长白山来的人参,说还要给娘娘炖了补身。”
长白山,这个名字从脑子里一闪而过,竟然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长白山是哪?”
我不禁问道。
苏苏长年在宫中,自然是不知道,阿宝张了张嘴,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那宫人道:“长白山在南秦,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山。”
我恍然哦了一声,点点头,笑着道:“回去代我向皇后娘娘问好。”
他谢了赏钱,转身退下。
苏苏扶着我往里走去,“该用晚膳了,我们进去罢。”
我不说话,回头看了看阿宝,他远远的跟在后头。
入夜后宫里显得更加金壁辉煌,万盏宫灯凌乱散于宫中各个角落,就连最没落的冷宫都遥遥照得见,我叹一声,扶着苏苏进了膳阁
晚上,直到很晚,勤政殿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以为他今晚不会来了,于是梳洗了躺下睡了。
到四更天时,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夜王被两个宫人掺扶着摇摇晃晃的过来了,满身酒气,口里含混不清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苏苏帮着把他扶到床上,脱了靴。
李公公转过身,叹声道:“皇上喝多了,今天夜里娘娘恐怕是休息不好了。”
“没关系,是跟南秦使臣一起喝的吗?”
“不是,南秦使臣刚才已经收拾东西走了,皇上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闷酒,刚才直嚷着娘娘的名字,所以奴才就送到这里来了,要不然……也不会来打扰娘娘休息。”
我苦笑一声,转头看看床上不醒人事的他,虽然不清楚,可是倾城跟无双,这两个字差之千里,我怎能听不出?
我低下头笑了。
皇上原本躺着,突然从床上一跃起来,叫着“倾城,别走……”
这一声,分外清楚,李公公有些尴尬,红着脸要解释,我打断他道:“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罢,你放心罢,皇上就留在这里罢!”
他顿了顿道:“还是算了,奴才就在外头守着好了,万一皇上醒来要茶要水的,娘娘身子不便,皇上用惯了奴才侍候,别人怕不顺手
“也好。”我点点头道。
于是他跟苏苏一起帮皇上脱了衣服,换了寝衣,又仔细的擦了脸,方才退出去,也不敢走远,就站在帘后听吩。
“倾城,倾城……不要走。”
他不断呢喃着倾城的名字,痛苦的在床上翻滚,紧紧抓着我的手,“倾城,是我错了,求你不要走。”
我坐在那里,手臂被他抓出一道道青紫伤痛也不觉得痛,一颗心摇摇欲坠!飘飘荡荡跌入谷底。
我轻轻抱着他,安慰的拍着他的背,“别怕,我不走,不走。”
于是他便真的相信我是倾城,窝在我怀里委屈的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男人哭,他颤抖的肩膀和滢滢的泪都让我心疼不已,我怎么能够怪他太爱那个女人?不能。
“她没有走,只是离得远了些。”我安慰着他,同时也在安慰我自己,他爱着她,说明他是个用情至深的男子,值得托付。
托付,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个想法时,我也被吓了一跳。
搁在他背在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惊怔了一秒,重新回过神来,对自己嘲讽一笑,姬无双,你怎么可以这么容易的就对一个男人动心?他对你好,不过因为你长得像他逝去的情人,并不是真的爱你
我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着,直到最后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究竟是倾城,还是无双。
外头,李公公与苏苏对视一眼,互相叹息。
他闹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才哭着沉沉睡去,我仰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被他压得发麻的手脚,起床下了床。
我趿着鞋缓缓走到外头,苏苏与李公公两人一夜未睡,困得直打盹,一睁眼看到我,全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掺扶着道:“娘娘,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备水,我想沐浴。”
苏苏怔了怔了,看了一眼李公公,最后恭敬的下去备水。
我坐在温热的泉水里,闭着眸,仿佛快要舒适得睡着了。
苏苏往里加了些香料,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娘,睡着了吗?”
我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方向靠着,“什么事?”
苏苏吓了一跳,笑着道:“还以为您睡着了呢,娘娘,今天奴婢给您换了香料,觉着怎么样?
她将一个白瓷瓶子打开,倒了些进来,屋子里顿时有种清苦的味道弥散开来,我不禁皱了眉,问:“这是什么香料,怎么这么苦?”
“这不是香料啦!是药。”她慌忙解释着。
我微一怔,接着问,“什么药。”
“是……是助孕的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两颊飞红。
我也有些尴尬,干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苏苏帮我揉着双肩,“娘娘,宫里的嫔妃都没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现在皇上独宠娘娘,要是娘娘能怀上龙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淡笑不语,漠不应声。
她看看我的脸色,接着道:“娘娘,难道娘娘不愿意给皇上生儿育女吗?”
我摇摇头,仍旧不说话。
第134章 大喜
“那娘娘怎么突然这么不开心?”她不解的看着我,我垂眸笑了,浓浓苦涩蔓延心头,缓缓的道:“阿宝说我从前有过一个女儿。”
苏苏恍然哦了一声,安慰道:“娘娘不用太伤心,娘娘面相不俗,必不是凡人,能与娘娘有母女缘份,那孩子也一定不是凡人,或许她只是下凡与跟娘娘了断前尘恩怨,反正娘娘还年轻,皇上也向强力壮的,以后还能再生,奴婢听人说这药挺管用的,娘娘用几次,肯定能怀上。”
“要真是这么有用,那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怎么到现在都没怀上。”我轻笑。
“这个……”苏苏迟疑着道:“皇上很少留宿中宫与贵妃住处。”
我有些惊讶,睁开眸,“怎么……难道从前都没有夫妻之实吗?”
苏苏摇摇头,“没有。”
我难以置信的怔在那里,这怎么可能,从前只听说皇上不留宿,可惯例的照样翻牌子啊,怎么可能没有夫妻之实?
苏苏接着道:“三品以上的嫔妃,皇上每每事后都会赐一避孕草药,但三品以下,皇上本就对这种事不是太热衷,就更不可能自己提出要求,所以宫里到现在都没有子嗣。”
“为什么三品以上的嫔妃皇上都会赐下避孕草药呢?”我实在有些不解。
苏苏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耐,“娘娘刚进宫很多事情不知道,表面上皇上统一四国,大胤现在很强大,可是朝中官员不能团结,零散党羽纠结,皇上现在着力打击乱党,派出许多兵力,仍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后与贵妃,都是纣国后人,云妃,是越国公主,还有朝中那些王爷,全都是当年投靠了来皇上收下的同谋,可是当初是同谋,现在谁又能保证没有外心呢?皇上不得已纳了后宫,可是却不想让她们母凭子贵,将来用孩子做为要挟,所以,娘娘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娘娘,你能理解皇上的心吗?他其实挺苦的,一个人孤苦伶仃,从哪来也没人知道,自打娘娘来了以后话才多起来,从前,对我们下人都不理不睬的,一天里除了必要的,鲜少说句闲话,就是对皇后娘娘也是如此,两夫妻之间从没聊过天,皇后娘娘怨也怨在这里。”
我脸上笑意薄凉,挑了些水在身上,“哦?平时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人,没看出她与皇上哪里不和,也没看出她有怨气?”
“皇后娘娘这人挺怪的,我们做下人的,也难得见她红过脸,都是和颜悦色的。”她笑着道,转身过去取了浴巾。
“起来罢,娘娘也去睡会,省得白天没有精神。”她将我扶起来,小心披了浴巾,外袍,扶我进了寝室,换上寝衣。
皇上睡得沉沉的,呼吸声均匀,仿佛十分满足,我在他旁边躺下来,轻轻盖上被子。
他侧卧着,突然翻了个身面向我。
我有些惊讶,随即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到我的唇上,轻轻着,“去哪了?”
他沙哑着嗓音道,我慌忙低头,被他快一步挡下,轻轻抬着我下巴,将吻加深,“朕昨天喝多了,有什么没说什么?”
“没有。”
他没有说话,翻身压到我身上,一支手已经开始解我衣纽。
我有些慌,双手挡在胸前,他笑着一一拨开我的手指,“特地用了助孕的草药不就是为了怀孕吗?朕给你。
我脸上一阵臊热,无法解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皇上……怎么知道?”我尴尬的问。
他轻笑,埋头进我颈窝深吸了一口气,“这种东西皇后跟贵妃每次都用,朕厌烦极了,可是她们乐此不疲,明明知道还是会喝下避孕草药,却还要助孕,朕不管,就由着她们去罢!
“那臣妾现在也用,皇上会不会也烦臣妾?”我自嘲的笑笑。
他扣住我下巴,在唇上印了一吻,“不会
这答案让我意外,抬起头道:“为什么?”
“因为朕……也想要个孩子,一个人的感觉实在不好。”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叹息着说的,他深深埋首于我胸前,感受着他沉重的叹息,吐纳,那是一个男人压抑的叹息声。
“倾城,给朕生个孩子罢!”他带着叹息说,不知不觉的唤出她的名字。
我咬着唇笑,没有揭穿他,双手自然的放开,他轻轻解开的衣纽,在胸前吻了吻,“有了孩子,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腥红的帐幔缓缓垂落下来,隔了外头天光,也隔了世人的目光,我躺在他身下,承受着他给我的快乐与痛苦,这个驰骋在我身上的妖冶男子,帝王的尊贵与冷傲下的外表下,其实不过是个需要关怀的孩子。
刚刚泡过的药香味,随着激情蒸发,腾出一种浓郁的暖昧气息,我手指轻轻抚上小腹,平坦光滑的没有一丝赘肉,谁又能想到,我曾经是个孩子的母亲呢?
我轻轻闭上眼,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爱,欲有时是可以分开的。
秋日的光景越来越浓,上一次南秦使者带来的冲击很快就过去了,夜王还是从前的夜王,冷漠中透着忧郁,偶尔一声叹息便能让人忍不住将心沉下几分,和他一起叹息。
我坐在关雎宫清静的佛堂里慢慢捻着佛珠,心无杂念
“娘娘,奴才有话要跟娘娘说。”阿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指间微停,未转身道:“什么事说罢。”
“娘娘,炉子里用的香料快没了,奴才得出宫一趟。
入宫时带来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总是他在张罗,现在听说要出宫买香料我心下微微一哂,不动声色的笑道:“好啊,让苏苏给你取对牌,早去早回。”
他低下头道:“娘娘不用操心奴才,奴才可能得有几天不在宫里,娘娘在自己保护好自己。”
“好。”难以掩下心头突如而来的一击,这一句好湮去往年所有感情与寄托,没有牵挂,只是冷冷冰冰一句话,一个字。
听出我的殊离,他站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铁面具下低沉的呼息仿佛撞着人心,沉重而压仰,良久,我才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娘娘保重。”
尔后,重重在地上对我磕了个头,转身飞快的离去。
我站起身,发麻的双脚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也忘了自己是个看不见的,疯一样追到门口,直到跘着门槛跌坐在地上。
“阿宝……”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快要分别的感觉,失去的痛再次凌驾而来,我坐在地上,听着外头轻巧的没不带尘樱的风声,我知道他要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一个人慢慢挪回佛堂,抱着桌子上的香炉发呆。
清静的佛堂里弥散淡淡的檀香味,本应让人心如止水,可是我坐在这里,佛前,只是觉得孤单,太过孤单。
阿宝终于是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那种寂寞是透过骨子里的一种病,可以让人完全麻木,连痛都觉得是苍白的,天渐渐黑下来,一束光影慢慢出现在我眼前,是苏苏来掌灯了,她看着我,轻轻叫了一声,“娘娘,你怎以哭了。”
“阿宝走了吗?”我不答反问。
苏苏点点头,将宫灯放到桌子上,扶我起来,“对,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让我好好照顾娘娘。”
“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吗?”我突然变得有些欣喜,苏苏奇怪看着我,笑着道:“对,娘娘就别担心了。”她小声安慰着,一路把我扶进膳阁,“今天皇后娘娘又派人送了人参鸡汤,娘娘正好这几天精神不好,正该补一下。”
我没有说话,默默坐下喝汤。
苏苏察颜观色,也已看出几分,在旁侍候着,难免叹息,悄悄吩咐了宫人去请皇上过来。
我想我还是太脆弱了,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哭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皇上,他走了。”
“朕知道了,如果你想让他回来,朕可以现在就派人把他带回来。”
“不……”我摇着头,“让他走罢,他待在这里不开心。”
皇上搂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怕,你还有朕,将来,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是他给我的承诺吗?我俯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分辨不清,哪一次的加速是因为疼我,哪一次,是因为爱我?
阿宝一走便是半个月,我在宫里的日子变得更加无聊,好在,我终于怀孕了,太医请过脉简直大喜,连忙跪地磕头,仿佛遇到了千年不遇的喜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一语即闭,满殿的欢呼声,宫女内侍纷纷过来,跪了一地,“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坐在紫金桐雕就的鸾榻上,也微微觉得有些喜悦,嘴角牵出了一抹微笑,“赏……”
半个时辰后,皇上匆匆赶过来,沿路听见他的笑声,“无双,你真是朕的福星,无双……”
他一把将我抱起来,在殿里转着圈,喜悦自是不言而喻,我微微扶了额角,有些头晕,他看出我的不适,抱着我在榻上坐下,关怀的道:“怎以了?都怪不好,忘了你身子凌弱。”
第135章 冤家路窄
“不怪皇上。”我低头笑着,有种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有一种漠明的寄托感,虽然我知道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臣妾怀孕,皇上真的高兴吗?”
“当然是真的。”他想都没想的道,扶正我的身子,“无双,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问,显得生疏。”
“还有怀疑。”我接着他的话头道,从前,也不是没体会过同样的滋味。
他笑了笑,停了半晌道:“我们孩子快要出生了,等朕忙完手头的事,就带你去治眼睛,一定要让你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
我只是轻轻笑了笑,仿佛他说的事离我很遥远,完全不可能实现。
“你不信吗?你的眼睛如果可以看到光影的话爷爷说一定可以治好的。”他看着我道,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点点头,“我信。”
“可你不开心。”他担忧的看着我,有些怜惜的把我揽进怀里,“他走了,朕知道你挺难过,不过现在好了,你有孩子了。”
我脸上笑容沉寂,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小腹,是啊,我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亲人了。
我喜得龙孕,各宫来贺,皇后娘娘自是不在话下,关切的带了许多补品来看我,还准我不用再过去请安,就在家安心养胎。
我笑着谢了恩,又接受了各宫嫔妃的恭贺,收了礼,几个平日不大来往的妃子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去了,留下的只云妃,贵妃与皇后
我有种三面受敌的感觉,自从听苏苏说他们是从前逝去国家的公主,我便开始戒备了,上一次,皇后娘娘说树大招风,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别人还可,倒是她们三个是无论如何都会对我有些恨的。
同样身为女人,我可以体会那种强制不准生育的痛苦,天下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皇上这样做是残忍了些,可是治国平天下,是不能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
我笑着吩咐苏苏给娘娘们上茶,果品,一面在下首的位置坐下,笑着道:“多谢姐姐们关心,臣妾惶恐。”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位置,笑吟吟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翻最后目光落在我还平坦的小腹上,“能为皇室诞下子嗣是你的福份,皇上也对你疼爱有加,往后,这大胤的将来还要靠你”
我连忙低下头,“娘娘怎么说这种话,臣妾何德何能。”
她笑了笑,有些尴尬的看看其他二位,没有言破,我已懂。
打断她道:“娘娘,皇上只是一时的,将来还是有机会的,皇后娘娘的孩子才是大胤的嫡子,才能继承大统。”
她笑了笑,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你好好养身子罢,以后有什么缺的,少的就着人来告诉本宫。”
“多谢皇后娘娘。”
贵妃娘娘自打进了门,说了声恭喜后就再没开过口,听不到她那尖细带着研媚的声音竟然让我有些惶恐,仿佛那声音随时能从背后跳出来吓我,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华丽里透着一丝阴霾。
殿里有种奇怪的香味。甘辛的。
云妃因从前过节,现在品阶又比我低了一层,自然也不敢多说。就只皇后娘娘无所顾忌。呜呜
我有意活跃气氛,于是让苏苏准备了许多果品。
苏苏道:“这可是我家娘娘从宫外请的师傅做的。”
“哦?是什么好东西。”皇后娘娘来了兴趣,看着盘子里花花绿绿,造型别致的糕点。
“这个是花粉酥,这个是光酥饼。”苏苏一一介绍道。
皇后娘娘捡了一块偿偿,也觉得挺新鲜,“还真是没有吃过。”
贵妃娘娘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道:“皇后娘娘自没没吃过啦,这些糕点都是南方的小吃,我们这边,除了皇上知道,赏下来,否则谁能吃得到,也就是淑妃娘娘从前在宫外见多识广,才知道有这么些好东西,还特特请了厨子做来吃,真是好福气啊。”
一开口,我才知道原来是酒味。
这话说得半讽半嘲,让气氛有些尴尬,皇后娘娘低斥她一声,“你又喝多了?在这里犯浑。”转身对我道:“你别在意,她最近家里有事心情不好,时常一个人喝闷酒,喝多了说两句浑话,你就当她是撒酒疯好了。
我笑了笑,“怎么会,苏苏,去备解酒茶来。”
“放屁。”贵妃娘娘突然勃然大怒,站起身道:“本宫没醉。”
我怔了怔,不觉得气,倒是笑了。
旁边皇后娘娘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云妃远远的躲开,不惹火上身,苏苏走过来护着我,我笑了笑,让她退下。
贵妃娘娘走过来道:“姬无双,你真以为怀了皇上的孩子就可以随意捉弄嘲笑本宫吗?”
“臣妾从来没有那么想,只是觉得贵妃娘娘喝了酒可能胃不适,好心好意让人备解酒茶,没想到还惹得贵妃娘娘生气,真是罪该万死。”我笑吟吟看着她,不慌也不忙。
皇后娘娘过来拉住她,“贵妃,少在这时胡闹,也不看看地方。”
“哈,这是什么地方?我倒要看看。”贵妃一声冷笑,四下环视着,不屑的道:“也不过就是关雎宫,也不过是皇上多来了几次,可本宫还是正一品的贵妃,她不过是淑妃。”
她气狠狠的道,几次要冲过来,都被皇后娘娘按下。
我平静坐着,“臣妾一直尊称贵妃娘娘姐姐。”
“少来,别叫我姐姐。”她冲着我道,满口的酒气,瞪得通红的眸子里彰显着愤怒,这才是一个人的真性情,相反的,皇后娘娘那么从容淡定,才是该让人怀疑才对。
皇后抱歉的对我笑笑,转身召来宫人,“送贵妃娘娘回去。”
贵妃挣扎着不肯走,一把将一个稍显凌弱的宫女掀翻在地,她走过来,冲着我道:“你笑什么?”
我冷笑着耸肩,不置可否。
贵妃娘娘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就要冲过来,皇后在旁好歹拦下,赶忙命人架了出去,人走后,云妃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摇头叹了一声。
皇后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对着我道:“宗亲府王爷最近因为乱党的事被皇上暂时押进了大牢,她做为女儿不能救父亲出来,自然有些烦乱,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
我有些意外,原来是这样,笑着低下头道:“臣妾不敢跟贵妃娘娘计较。”
“你懂事就好。”她欣慰的笑道,转身吩咐一旁宫人,“既然你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养着身子,这还是本宫年初祭祖时求的护身符,现在……给你罢!”
她显得有些无耐,长叹一声,“好了,不多打扰了,云妃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
“谢皇后娘娘。”我恭身行了个礼,亲自送到门口,她说什么也不肯让送了,于是我只好回来坐着,让苏苏把她们送出去。
我坐在殿里,手里拿着护身符闻了闻,苏苏正巧进来,笑着道:“有什么味道吗?想必里面也不过是张符纸。”
我摇摇头,“有些香味道。
苏苏接过来看了看,小心翼翼打开,笑着道:“里面果然是张纸,不过……这不是平安符,是观音送子图。”
苏苏抬头看着我,有些担忧。
我怔了一会,反而笑了,原来是这样,先前怀疑皇后的心不觉少了几分。我笑着道:“搁起来罢!”
苏苏转身刚要走,我却突然叫住了她,她疑惑的转过身,“娘娘还有事吗?”
“阿宝走时留下的那些郁金草香,还剩多少?”
“足够用一年的了。”她笑着道。
我的心微微沉了沉,不再说话,摆手让她退下,自己仰身靠在榻上,殿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感慨,突然很想弄明白阿宝身上的迷团,包括他脸上那个面具,还有这香炉里的郁金草到底是什么
可是他走了,逃亡一样的逃走了,走之前还告诉我这生的使命就是保护我安全,这不是太讽刺了吗?我不觉笑出声来,沉寂的殿里响起空旷的回声
为了能够早日带着我去医治眼疾,夜王最近总是忙到很晚才回来,他回来时,我往往已经睡着了,我醒时,他已走了
日子平静的一天天过下去,仿佛这是这样了,要过一辈子。
我挑了个不错的天气,带着苏苏出去散步,走在满地落叶的石子路上,火红的枫树下,两个人正在说笑,一边拿着鱼食喂鱼,临岸看湖面上的水里的鱼争人武部着过来夺食,也十分有趣,听到响动,她朝这边看了看。
“是贵妃与云妃娘娘。”苏苏靠近我道。
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上前对贵妃娘娘请了安,云妃亦对我请了安。
我笑着道:“免礼,这么巧在这里碰上。”
贵妃娘娘冷笑,“冤家路窄。”
云妃笑着道:“贵妃娘娘心情不好,臣妾陪娘娘出来走走。”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没等她再说什么,我便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我先告辞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贵妃娘娘笑着道:“你跑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吗?”
第136章 劫难
我笑了笑,冷声道:“只是贵妃娘娘心烦,臣妾嘴拙愚笨,怕再惹您生气。”
她仰身一笑道:“是怕再让你唱歌罢?”
我笑着,不置可否,她接着道:“听说皇上要带你去治眼疾?”
我不置可否,唇边笑意湮去了几分,她看关餐,冷笑道:“还真是这样?哈,果然不愧是怡香院里出来的,皇上都被你迷成这样,不惜放下这么大一个国家不去理,却偏要带你去看什么眼疾?真是意想天开,瞎了那么多年,就是华佗在世也不见得能医好你的病。”
苏苏听不过去,小声道:“只是试一试,我家娘娘的眼睛也不是天生就盲,是后来受伤所致,再说,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不管究竟能不能医好,去试一试总是好的。”
贵妃娘娘冷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从前见你在皇上跟前也没这么向着皇上过,现在处处向着她,一口一个我家娘娘我家娘娘。”
“她就是奴婢的主子嘛!”苏苏小声咕哝一句,躲到我身后。
我笑着道:“言重了,她不过是个下人,贵妃娘娘何必跟她动气。”
“本宫才没那么闲功夫。”她冷笑道,把手里的鱼食一下全部扔到水里,一群火红的鲤鱼涌在一起争着,被跃出水面,飞溅起的水花落到我脸颊上,我一惊,忙向后退了一步,苏苏扶着我道:“娘娘小心,这岸边护栏矮,还是往里站些罢!”
贵妃娘娘原本转身欲走,却又突然不走了,看着苏苏道:“我倒想起来,上一次在关雎宫,你端上来糕点的叫什么名字来着,突然很想吃。”
“是花粉酥,光酥饼。”苏苏回道。
贵妃娘娘哦了一声,若有所指的道:“唉,满宫里也只有淑妃娘娘有福气,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我心下会意,笑着道:“贵妃娘娘喜欢,回头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她笑着道:“难为你有心,苏苏,那边凉亭里有我放的鱼食,你去帮我取过来。”苏苏犹豫的看看我,有些担忧,贵妃冷笑道:“怎么?怕我趁你不在吃了你家娘娘?”
“不是不是。”苏苏慌忙解释,话说成这样,也不能再推拖了,苏苏只好转身去取鱼食,跑得飞快。
秋高气爽,吹吹风感觉还挺好,我不觉叹了一声,脚步向里移了三分,扶着栏杆站在那里,湖面上有股腥甜的湿气。
贵妃娘娘与云妃站在旁边赏鱼,偶尔谈笑几句也都是小声的,仿佛有意要忽略我,我也不在乎,反正没有她故意找茬,反倒自在些。
正想着,贵妃娘娘突然向我这里移了过来道:“淑妃,你来看看这些鲤鱼,像开在水下的菊花一样,漂亮极了。”
她拉着我的手往里走了几步,把云妃赶开,“你到那边去。”
云妃似乎被她欺负惯了,就是这样也不生气,默默的退到一旁。
我有些无耐,苦笑,“再美的景色我也看不到,娘娘就别拿我逗趣了。”
贵妃拉着我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着道:“呦,本宫一时高兴,竟然忘了,不过说起来你的眼睛完全不像瞎子的眼睛一样无神,相反的倒有几分灵动,犹其是动的时候,就跟能看到东西一样。”
我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云妃在旁符和着道:“是呀淑妃娘娘,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真像皇上说的那样,医好也是有希望的。”
我漫不经心听着她们谈话,只期望苏苏能够赶快回来,离开这个地方,耳边突然静了下来,没有半点声音,先前还唧唧杂杂说个不停的两个人现在也没了声响,我有些差异,试着叫了一声,“贵妃娘娘……云妃……”
没人应声,寂寥的空气里有丝轻微的风声,我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茫然的转过身,“你们在哪?”
四周还是没有声息,我有些慌乱,不自觉的要往前走,刚刚迈出脚就听到贵妃娘娘放肆的笑声,“人家不都说瞎子的听力好吗?怎么你竟听不出我们在哪?”
我有种被捉弄的感觉,脸色胀得通红。
贵妃娘娘笑了几声,突然走过来一把将我身子推向湖面,“贱人,我问你,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说我父亲的坏话,所以他才遭此劫难。”
“贵妃娘娘在说什么,我与王爷没有半点仇怨,为什么要害他?”我本能的抓着扶手,才不至于让身子完全栽下去。
贵妃娘娘掐着我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把我置于死地,连声音都颤抖了,因愤怒而岔了音,听上去有些恐怖,她冷笑着道:“原来你早知道我父亲就是宗亲王爷,哈,原来真的是你。”
“是我什么?”我被她问的漠明奇妙。
“我父亲在朝为官多年,虽不曾有过什么大功,但一直恪守本份,这一次无端让人嫁上结私乱党的罪名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你记着当年父亲怡香院里那一仇,不知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皇上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笑,想要摆脱她的魔爪,可是她力气出奇的大,另一支手飞快的给了我一掌,“贱人,还在狡辩,如果不是你父皇今天也不会被皇上处死。”
处死?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惊讶了,也难怪她的火气,可是另一面,我又想这个女子是多么另人惊叹,父亲被处死的当天,她还有心在这里赏花赏鱼,难怪我看不出,最近因为怀孕,一些事情苏苏能隐瞒的便隐瞒,说是怕影响我心情。
可是今天听到这个消息,我不免怪她。
分心的瞬间,贵妃抓在我脖子上的手突然加重了几分,把我往湖里推。
云妃在旁尖叫,左右看看,见没人才大着胆子上前,“贵妃娘娘,万万使不得,你这样做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你闪开,胆小的家伙。”贵妃一把将她推开,鄙夷的啐一口。
云妃拉着她的胳膊道:“贵妃娘娘,王爷已经死了,节哀罢,你就算是杀了她也没用。”
这句话,初听没什么,但再一想便不由让人发笑,我低头苦笑。
贵妃看着我脸上笑意,恨的道:“你笑什么?终于露出你本来的面目了,听到我父亲死的消息你很高兴罢?”
云妃适时在旁道:“贵妃娘娘,快放手罢,她现在怀了皇上的龙种,万一不小心让她跌下去,那可是一尸两命。”
贵妃娘娘被她这一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吼,“我就是要让她死。”
我感觉身上突然多了两双手。
云妃上来劝道:“别这样。”
可是我分明感觉到另外一股力量也在把我往湖里推。
我觉得有人在在我脚上用力踩了一脚,我尖叫一声,脚下失去支撑,身子随之腾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人推下去。
湖面上响起一声巨响,深秋天气,我只觉得浑身冰凉,身子慢慢往下沉,眼前一片黑暗,没入水底时,肺像是快要炸开一样,难受的要命,我睁开眼,素来是一片黑暗的眼前突然有了一丝光亮,滢滢的白光。
像是上天对我的呼唤。
我听到贵妃在岸上冷笑,“杀了她,大不了一死。”
旁边的云妃没有声息,我似乎看到了她嘴角扬起笑意,得意的笑。
我在水里挣扎着,越来越往下沉,当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的时候,我知道我快要死了,眼前一幕幕掠过的景象让我瞬间失神,我看到一个蓝眸的男子,他身边站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遥遥的站在远方看着我,另一边,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妖冶的男子迎风而立,远远的看着一座皇陵。
四周漫天飘着冥钱。
蓝眸男子说:“三年了,今天是你的忌日,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倾城……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倾城,我的脑子瞬间炸了开来,他居然叫我倾城。
三岁的女童跪在地上对我磕了三个头,叫一声,“母妃……”
这就是我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吗?我有些疑惑,转过头,站在另一边的妖冶男子脸上带着愁绪,眼睛微微犯红,用一种痛苦的沙哑的嗓音道:“倾城,对不起。”
他的声音,让我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有些迷茫,恍惚中身子已落入湖底,冰凉的湖水冲击着大脑神经,我缓缓闭上眼……
“皇上,太医已经在歇力医治,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逃过这一劫的。”皇后娘娘在旁劝道。
皇上坐在床边,阴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底下,苏苏跪在地上哭诉着:“奴婢奉贵妃娘娘的命回去取鱼食,回来就看到贵妃娘娘与云妃娘娘在在岸边喊人,才知道娘娘掉进湖里了。”
“谁让你去取鱼食的,你不知道淑妃眼睛看不到,行动不便吗?”夜王脸上表情阴郁,冷冽的目光扫向她。
苏苏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奴婢不想去的,可是娘娘怕贵妃怪罪就吩咐奴婢快去快回,我看看河边有护栏,就想着跑快一点或许没事的,没想到才走开没一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第137章 远赴南秦
“带贵妃与去妃进来。”夜王冷冷的道,苏苏含泪退到一旁,担忧的看着床上不醒人事的人儿。
贵妃娘娘被人押进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怎么,她死了吗?”
她站在那里道,挑眉看着床上的人,有种负仇的快感。一句话惹怒龙颜,夜王反手给了她一掌,将她打倒在地,“住口,不许你咒她。”
贵妃被他打了,仍旧笑着,满不在乎的坐地上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渍,笑着道:“人们不是说她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吗?如果臣妾随便咒两句她就死了,那不成了笑话了?”
“你到现在还不悔改。”夜王冷声道。
贵妃娘娘轻笑,转身看一眼一直跪在旁不敢说话的云妃,“你怕什么,有什么事本宫顶着。”
云妃直到此时仍是不敢说话,恭恭敬敬跪在那里,显得很惶恐,劝道:“贵妃娘娘何必说气话,皇上深明大义,一定会还娘娘一个清白的,确实是挣扎中淑妃自己失足跌进水里的。”
夜王冰冷的眸子里现出一丝疑惑,转身看着她,“你说什么?淑妃自己跌进湖中?她明知道自己眼睛不好,怎么会往湖边去?”
云妃惶恐的低下头道:“没有,是贵妃娘娘与淑妃因为一些小事争吵起来,两个人拉扯了几下,臣妾赶忙过去拦住,就见淑妃娘娘气不过,反手就给了奴婢一巴掌,皇上看,现在还有红印呢?不过……臣妾一点都不怪淑妃娘娘,现在只希望她赶快活过来,那样……就能还我二人清白了。”
皇后娘娘没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贵妃娘娘嘴唇动了动,也说不出话来,是啊,她这翻话说得让人无可挑剔,贵妃心中隐隐也觉得了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没有完全的把握。
她分明说了还我们的清白,但是她又分明说了是她与她争吵,而她只是过去劝架,可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云妃在她与淑妃挣扎的过程当中,她有一次不小心回头,确实看到了她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这唬不了人的。
然后,她就听到淑妃尖叫了一声,似乎十分痛苦,她吓了一跳,手下已经没有用力推了,可是淑妃却猛的向后一倒,贵妃娘娘摇摇头,有些理不清头绪。
不过她确实佩服她的,她慢慢转过头,看看云妃脸上红肿的五个指印。
当初她还不理解,为什么她让要她狠狠的打她一巴掌,可是现在懂了。
夜王脸色深沉,看了看她脸上的红指痕,冷冷的道:“空口无凭,这件事情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来人,先把她们二人软禁起来,没有朕的命令谁
都不许去看望,包括你,皇后。”
皇后低下头道:“是,臣妾知道。”
贵妃娘娘冷笑着,没有反抗与没有挣扎,很从容的被带下去。
云妃对皇上皇后行了个礼,端端正正的走出去,身后侍卫也不敢上去强拉,只得默默跟着。
等她们走后,皇后娘娘才道:“依臣妾看,这件事情非常蹊跷,淑妃娘娘平白无故怎么可能就掉下去,再者,就算跳下去也不会隔了这么久才喊人。”
夜王沉着脸,没有说话转身看看内室,气氛依旧十分紧张,医女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清苦药味。
苏苏人屏风后头出来,躬身道:“皇上,陈太医说想看看娘娘平日用的香是什么香?”
“不是早让他看过了吗?”
“太医说先前只说不是郁金草,可一直也没有细究那是什么,现在看淑妃娘娘症状异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哦?拿给他看。”他吩着着,自己也跟进来,皇后娘娘默然跟进去,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她的脸色那样苍白。
陈太医并其他几个一齐跪下行了礼,皇上宣:“平身。”
转身在床边一张绣橔上坐了下来,“她的病情怎样?”
“回皇上话,淑妃娘娘身怀有孕,突然遭此劫难,原本已无力回天,但是刚才宫女将娘娘平日用的香端过来,没一会的功夫,娘娘就渐渐又有了脉博,臣觉得奇怪所以想看看那里头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
“你说是那个香救了她?”皇上转身看看他,有些吃惊。
“是啊,以往,据臣所知道的只有九转还魂丹才有续命的功效,可是娘娘的这味香似乎也有这功效。”太医说着,捋着长须,十分不解。
苏苏将香料取过来,陈太医拈了一点在手里搓开,闻了闻,惊奇,“难道是午夜魔竽?”
“午夜魔芋午夜盛开,开在几千年都没人能够上去的雪山之颠,此花可以续命,就算是心跳停止了也可以救活,但是去的人九死一生,活下来,也未必能够走出回来,所以即便大家知道这种东西可以续命,但也没几个人敢偿试,除非是那人有足够胆量与气魄,或者是……死也甘愿,否则,没人愿意冒这个险的。十几年前,纣国国王知道天命不远,于是派了几千精兵上山采花,结果,全部死在了山山上,连尸体都没有能够找回来,此后,再没人敢提上山采花的事了,臣之所以了解,是因为祖父从前就是纣国太医。”陈太医没了又解释道。
夜王听了,转身看看床上的她,眼神有些负杂。
皇后娘娘也上去拈了一点闻闻,啧嘈惊叹,“竟有这样的事,天下人求一味都求不来的东西,她居然能天天当做熏香用,这到底是谁给她的?”
“对,不过可能正是因为用这药续命,所以娘娘眼睛才看不见,这药对于老迈的人来说可以口服续命,可是对于受重法无法医治的人就只能用熏香的办法打通身体经脉关节,长时间方可起死回生,当然,是药三分毒,熏久了,自然就会让眼睛失明,停药后就会恢复光明,不过……现在看来娘娘的病情应该是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要不然,给她用药的那人也早就会停了,那么娘娘的眼睛自然而然就会看见,微臣看来,那个人应该是世间神医,医术远远在微臣之上,如果能够请他过来救娘娘一命,那么娘娘身体的疾病应该很快就能消失。”
陈太医说完,紧紧盯着皇上的脸色。
夜王看着床上闭上眼一动不动的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你们都退下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皇后娘娘率先反应过来,笑着道:“都下去罢,让皇上和淑妃娘娘单独待一会。”
蟋蟋簌簌的声响后,房间里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他因紧张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从床上将她抱起来,颤抖着双手解她的扣子,往常很容易就能解下来的衣纽,这一次却怎么能解不开。
他的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
他期待着,又害怕着,整个心都悬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才解开她的衣服,慢慢将她的身子转过去,几个月的相处,他却从没有注意过她的身子,在他眼中只有她这张与她完全相似的脸。
她光滑洁白的背后,肩胛处一个深红的圆点,触目惊心,那是一个足以致命的伤口,箭伤。
“无双……”他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紧紧抱着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你是倾城吗?我的倾城。”他一遍一遍在她耳边问,可是她醒不过来,任由他在她怀里哭泣,落泪,问她是不是倾城?
曾经有一刻,他甚至怀疑这是老天的安排,冥冥中又让她回到了他身边,可是……当年,他明明亲眼看到倾城下葬,黄土盖了棺木,她怎么可能重生呢?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管你是不是倾城,这一次我都不会再放开你,无双,我带你回南秦,爷爷一定可以救你。”
他自言自语的道。
感觉身下人微微动了动,他惊了一跳,连忙叫太医,同时将她的衣服重新穿好。
陈太医随几个医女匆匆跑进来,“皇上。”
“她刚才动了,好像醒了。”他下了床道。
陈太医走来,掰开她的眼睛看了看,笑道:“不错皇上,娘娘是恢复了生命迹象,不过要真正醒过来,应该还得有几天,这魔芋之花虽然神奇,可是也需要时间。”
夜王长长舒了一口气,陈太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一眼,笑着道:“皇上放心罢,娘娘肚子时的孩子暂时无碍,不过要尽快把娘娘的病治好,否则对胎儿会有影响的。”
夜王点点头,陈太医又恭声道:“臣已经让人备好了汤药,等会喂下去,明日臣再来看娘娘。”
“好。”
陈太医躬身退出去,皇后娘娘从外进来,往床上看了看道:“听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皇上这下该放心了,云妃贵妃他们,还是从轻处理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夜王冷冷的道,脸上阴郁的表情吓人,皇后看了看,将下半句话湮了下去,没再说。
第138章 南秦帝宫
当我醒来时,已是十天后的事了,我睁开眼,一道朦胧的光线露过眼睛,殿里有郁金草的香味,还有我熟悉的龙涏香味,他趴在我床边睡着我。
夜王醒过来,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你醒了,无双。”
无双,头一次听他叫对了我的名字,竟让我有些激动,低下头道:“皇上怎么睡在这里?”
他没说话,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以后再也不许吓朕,不许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朕受不了了无双,如果你再离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眼眶红了,心中一种浓浓的悲情蔓延开来,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其寮不过是个可怜的男人,虽要人疼惜。
我轻轻抱住他,“再也不会了,只要皇上记得,我是谁?”
“朕知道,从前总是不经意间伤害到你,以后……我们再也不提她了,好吗?”他顿了顿,仿佛做这个决定十分痛苦,从他微微的叹息声中,我能休会到那种绝然的痛。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倾城,可是……他愿意骗骗我,这也是好的,证明他开始在乎我的感受了不是吗?
我微微笑了笑,将脸帖进他胸膛,“皇上,臣妾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他微微粗糙的手掌在我背上来回抚摸着。
“臣妾梦见一处皇陵,有两个男人都在忌拜她,说过几天就是她的忌日,还有一个小女孩。”
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不动了,我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声,不免担忧,轻轻推了推他,“皇上,你怎么了?”
夜王推开我,就着不太明亮的光线认认真真看着我的脸,任何一点细节都不放过,我被他奇怪的行动弄得不知所措,只好任他摆布。
“皇上……”
过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道:“无双,或许你真的是上天怜惜朕,补偿给朕的。”
我笑了笑,“或许罢。”
他时常说这句话,渐渐的,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再过十天,夜王处理好宫里的事情,亲自带着我前往南秦,南秦,这两个字是那么熟悉,我似乎很久以前就知道,漠明的亲切。
在到达南秦疆土的时候,我又有一些紧张。
华丽的马车缓缓前行,前后有羽林军护卫,宫女内侍随辇而行。
我将头靠在他怀里,围着厚裘的身子臊热如一团火,他的手隔着衣衫抚弄我,几近折磨,一路上都不得安生。
我以为在宫里挡下就没事了,可没想到他在车上也不安份,我有些无力,只能趴在他怀里无助的道:
“皇上,不要……”
“无双,朕已经忍了好多天了。”他用邪魅的嗓音道,说着,就开始脱我的衣服,将我轻轻的放到铺着裘褥的地上,撩起裙子,褪下亵裤,然后又去解开自己的裤扣。
我的身体越来越热,渐渐开始想要妥协了,我躺在他身下,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娇渴。
他在我唇上吻了吻,将舌头伸进我口中挑逗,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朕会轻点的,不会伤到我们的孩子。”他撑起身子,俯在我耳边道。
一句话提醒了我,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我突然坐起身,“不可以,你会伤到孩子的。”
“朕说了会轻点的。”他小声哄着,再次把我按到褥里,向子随即压了下来,光洁的下身,我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我看着他,最后一次确定,“真的没事?”
“没事的,太医都是骗人的。”他开始教化我,同时手也没闲着,扶着身子不断在我身上来回磨噌着,直到我忍不住轻咛出声。
我听到外头一个宫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王皱下眉,隔帘吩咐道:“如数人退出五米以外!”
李公公在外应了一声,挥赶着宫人退出去。
我想我的脸现在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罢!
“皇上,以后在宫人面前臣妾的脸面往哪放?”我懊恼的道,他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亲,“有朕在,你怕什么?”
“若你哪天不在了呢?”
原本一句无心的话,他却突然紧张起来,捂住我的口,“无双,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朕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朕。”
我眼眶红了红,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不会的,我跟孩子一定会在皇上身边。”
他低下头,轻柔的印上我的唇,“无双,这次去南秦可能会碰上一些让你困扰的事,不过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朕。”
我有些疑惑,“困扰?”
“对,因为倾城是南秦的人,所以他们见到你一定会以为你是倾城,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个人不对你怎么样就好了。”
“那个人是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邪味的道,手指原本在我身上抚弄,突然有些急切的抽出手,用力挺进。
我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口,他笑着在我耳边道:“别怕,他们都退出五米开外,不会听到的。”
说着,就用力撞了我一下,我忍不住叫出声,“皇上,小心孩子。“
他闭上眸,显得十分痛苦,该死。
只能小心翼翼,轻轻的对我,不能飞跃驰骋的失落,尽然表现出来,他喘着气对我说:“折磨死了。“
我咬着唇不说话。
他看我一眼,突然用力抱着我,另一手抬高我的腿……
碧蓝的天空如洗,几支孤雁哀叫着飞过去,飞向不知名的远方,斜阳*****山尖,整个幕色都笼罩下来,天渐渐要黑了,这个夜,他们就要在南秦的地界上过了,随行而来的有朝里最精状的士兵,皇上平时最信任的宫人,只是大家不懂,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南秦,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车里的人沉寂在爱欲里,没有声息,天虽然黑了,但她与他的的纠葛,没有完。
南秦帝宫,一只鴿飞进来,落在殿里的的鸾岸上,雪白的鸽了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一直静静看着墙上壁画的男子,仿佛也在替他怜惜。
他抓过鸽子取了信展开看看,就着烛台点燃,丢进脚下的火盆里焚烧成灰。
他抬头看看壁上挂着的画像,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走出去,门口的宫人躬身请安,“将军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冷珏脸色沉了沉,拉上房门去了广濪宫。
夜里的广濪宫,偌大空寂,四下林立的宫人仿佛都只是魂,行动没有一点声息,太后娘娘若不召见,多半几个时辰都不会讲一句话,冷珏进来,不禁心中感叹,也只有太后,才能调教出这样的奴婢。
他跟着宫人进了殿太后娘娘倚在一处榻个看书,前面地上放着火盆,虽不至寒秋腊月,可入了夜还是有几分凉意的。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嗯,你来啦。”太后搁了书卷欠起身。
冷珏低着头道:“不知娘娘这么晚召见所为何事?”
太后娘娘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温热的香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她觉得好些了,方才道:“冷大人,我从来不把你当外人的,上次派你去大胤你应该就能看得出本宫对你的信任。”
“为臣知道。”
“可是皇上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跟他说?”她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和善,却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冰冷,仿佛是这目光太过锐利的事,可她已经凭着这双美目征服了天下,冷珏抬头看了看她,无从回答,只好道:“刚才有飞鸽传书过来,夜王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进京,臣会趁这几天告诉皇上实情的。”
太后娘娘点点头,“当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看他那个样子,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身为祖母,我确实做不到,可是……那孩子野心勃勃,最终是没有让我失望,现在他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领土,虽不是秦王,可我觉得,先皇在天上看着也不会怪罪我的。”
“太后娘娘的苦衷,臣明白。”冷珏低着头道,平淡的口吻里听不出情绪,但看得出,他对这个叱咤风云半个世纪的女人,还是十分敬重的。
孝文太后半天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冷珏不明白她的目光,只得低下头,“太后娘娘,臣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我只是感叹,这些年幸好有你,要不然……诺天那孩子应该早就缓不过来了。”
“娘娘,皇上并不是看在臣的份上才震作,而是……看在长姬公主的份上,
幸好有那孩子在,要不然……算了,都过去了。”他突然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太后懂他的心意,于是也不再问,转过身道:“你下去罢,我相信你会知道该怎么跟皇上说的。”
“是,微臣告退。”
冷珏恭身退出来,碧珠一种将他送出大门,笑着道:“奴婢早已跟园子里的人说好了,十八日一大早就会将祭祀用的兰花送到大人宫里。”
冷珏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谢谢你。”
碧珠笑着低下头,“冷大人一个大男人在宫里,旁边纵然有帖心的宫女,可怎么能懂得大人要什么?倾城公主同我家娘娘一样,生平只爱兰花,这点,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片心意。
第139章 好母亲
冷珏心里忽的一沉,有些伤感,“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他对她抱拳躬身一拜。
碧珠笑着道:“好了,快去罢。”
冷珏从广濪宫出来,便径直去了勤政殿,大殿里宫内明亮,看来皇上还没睡,他走到门口,抬手屏退了宫人。
“皇上。”他躬身俯在殿下。
南诺天疲惫的撑着额角,抬眼看到他,“这么晚来,有事吗?”
冷珏走近了些,看到他唇边细密的胡茬,疲惫的神色让人心中不禁动容,“皇上,您也该注意下身体。”他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
南诺天笑了笑,“后宫就是她的忌日,朕想快些把手里的事情都处理下,然后可以好好陪陪她。
“皇上,贵妃娘娘在天上看到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会伤心的。”
南诺天冷声笑了笑,缓身站起来,藏蓝色的袍子印着华丽的龙纹,黑色披风一如他本身的色彩,阴郁而冷傲。
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人不犹的对他生畏,冷珏向前走了两步,“皇上,臣有话要说。”
“说罢,朕知道你有事要说。”
冷珏顿了顿道:“前不久太后娘娘下旨让臣做为使者出访南秦。”
他说完,便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南诺天只是淡淡笑着,脸上并没有现出过多的情绪。
冷珏忍不住叫道:“皇上,你有在听吗?”
“我知道。”他淡淡说着。
冷珏怔了怔,“皇上……知道?”
南诺天转身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也给他倒了一杯,“坐下喝杯茶罢!”
冷珏依言坐下,端着茶,眼睛却依旧盯着他。南诺天吹着水面上的浮叶,喝了一口道:“大胤国夜王,赤手空拳夺天下,朕早就对他有些好奇,只是当初听说是他,也有些惊讶,可是后来不了……因为朕想起了太后娘娘,南宫月死后,孝文太后似乎太平静了些……”
“皇上,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太后娘娘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平衡南宫月与皇上之间的矛盾,一山不容二虎,他现在有自己的国家,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南诺天低下头笑着,半晌不语。
冷珏看着他,“皇上……”
“朕只是觉得从前小看了他,没想到会变得那么强大。”
“或许……是受了刺激。”
“失去倾城的刺激?”他笑着道,故作轻松。
冷珏知道他心中苦涩,于是道:“皇上,都过去了,臣听说他不日就要回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到时皇上打算怎么做?”
“他来给太后请安,难道朕还能赶他走吗?”
“我是说……”
“如果他要去看倾城的话,决对不可以。”他的眸光突然变得冷冽,连语气都变得硬起来。
冷珏忍不住叹了一声,“皇上,听说他这次因来不光是因为要给太后娘娘请安,他还带了一位妃子,听说是不久前从青楼里接出来的京城名妓,夜王十分喜欢她,只是可惜……她患有眼疾。”
“是个瞎子?”南诺天有些诧异,“怎么南宫月有这样的嗜好?不光喜欢妓女,还是个盲女,朕倒是对那个女人感些兴趣,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竟然可以让南宫月忘掉姒倾城,去宠爱她。”
冷珏顿了顿道:“听说是有几分姿色的。”
“哦?是吗?他们人到哪了?”他突然问道,冷珏措手不及,神色慌乱的道:“这……臣。”
“说罢,他们到哪了?如果不是不得不说,你也不会过来,想必他们现在已经进了南秦的界线。”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冷珏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他们确实已经进了南秦的地界,应该不日就会进京。”
“进京那日,朕要亲自迎接。”南诺天冷声道。
冷珏有些吃惊,“皇上,这……”
“吩咐下去罢,当年,确实是朕夺了他的皇位和女人,对不起他,现在人都死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恩怨了,如果可以重归于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皇上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那臣就吩咐下去。”
“去罢。”
冷珏恭身退出去,南诺天重又回到御岸后,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他轻叹一声,转身要唤宫人,低头却看到冷珏的披肩,他笑了笑,这么久以来,跟着他的还是只有他一人。
“来人,备轿。”
门外宫人推门进来,又匆匆退出去。
长平宫里灯火已息,一个嬷嬷从外迎出来,躬身请安,“皇上。”
“起来罢,静,孩子呢?”
“刚刚睡下,先还吵着皇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过来看她。”薇静笑着回道,跟着他进了内殿。
静悄的殿里,帐子里一个女童安稳的睡着,她与她像极了的五官让他心中一阵叹息。走过去为她盖了盖被子,“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薇静想了想道:“早上跟晚上都吃得不多,不过中午吃了太后娘娘着人送过来的几块糕点,跟着姑姑们学琴,学舞,一样都没落下,小公主聪明伶俐,学得很快,连姑姑都夸呢!”
南诺天笑了笑,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她像她娘一样聪明。”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小心,可她还是醒了,长姬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眼前的人,一把扑到他怀里,“父皇,你一整天都没有来,儿臣还以为你不要儿臣了呢?”
“怎么会!”他笑着道,心中却升起一种疼痛。
小小的长姬没有母亲的关爱,时刻担忧着父亲会抛弃她,她小小的心灵受挫,他知道,却无可耐何。
他轻轻为她盖了盖被子,转身看着薇静,“过几天,就是她母亲的忌日,你准备一下,也该带着她一起去看看了。”
“皇上放心罢,奴婢早就准备……好了。”薇静说到一半,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南诺天看她一眼,眼眶红了红,低下头道:“你照顾她那么久,她喜欢什么你应该知道的,长姬……要好言对她说,别让她太受刺激。”
薇静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有些感慨,“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好言劝说,小公主那么大了,一定懂得公主……的一片苦心。”
南诺天有些尴尬,却不能陪她一起哭,于是站起身道:“好好照顾她,改日朕再过来。”
他说着,便转身走过去,原本在床上睡着的长姬公主突然掀起被子跳下床来,“父皇别走。”
南诺天转身看着她,她光着脚下床,也顾不上地上冰凉,大大的眼睛,红红可爱的嘴,还有眸子里一种坚强的苦楚,她与她如出一辙,让人心痛,南诺天弯腰将她抱起来,“长姬,你醒来了。”
“父皇好坏,一整天都不来看长姬,长姬一直在宫中苦等。”她趴在他床里撒娇,南诺天心中苦笑,解释道:“父皇是怕吵着你休息。”
“难道父皇不用休息的吗为什么总是趁儿臣睡着时过来。”她撅着可爱的小嘴问,南诺天无以回答,只得干笑。
她双手捧着他满是胡茬的脸,有些心疼的道:“父皇,你该多注意自己的形像了,再这样下去,跟儿臣走在一起,人家会说父皇好老的。”
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南诺天苦笑,摸摸自己的下巴,“是的,父皇知道的,等下回去一定刮郁子,不让女儿丢人。”
“父皇也该再找个男人,不然人家会说父皇没有魅力了。”她小大人的表情让薇静哭笑不得,只得抱下她道:“公主,别扰皇上了,我们下来回去睡觉罢!”
长姬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我不嘛,我要跟父皇在一起,父皇一个人太孤单了,长大了我要嫁给他。”
南诺天哭笑不得,只得抱着她道:“长姬是个好孩子。”
“母亲不是个好女人,我要代替她疼惜父皇。”
南诺天一怔,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长姬,你母亲是个好女人。”他用认真的口吻对她道。
长姬小脸一拉,撇着嘴道:“我母亲不是个好女人,她丢下了父皇。”
南诺天突然觉得心中一动,有些苦楚,抱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语重心长的道:“长姬,你母亲……是天下最伟大的母亲,她善良,无害,一生都在为别人贡献,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得,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了不起到抛弃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吗?”
南诺天无语,看着她,她才只是三岁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震惊,薇静上前想要抱走她,长姬死命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不嘛,奶妈,你就让我多跟父皇待一会嘛,他一个男人,会很孤单的。”
南诺天苦笑一声,无以回答。
长姬道:“父皇,将来我一定不会抛弃你,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南诺天简直哭笑不得,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孩子,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不明白。”
”
第140章 久违
“但至少我不会抛下我的孩子。”看似坚强的长姬公主,此时眼眶是红的,撇着嘴,很快就要哭了,她委曲的把头靠在父皇怀里,“父皇,你去宠幸宫里的女子罢,儿臣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孤苦无助,儿臣心疼。”
南诺天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低下头,长叹一声,“长姬,你母亲是个好女人,将来你会懂得她的苦心的。”
好大一会子,他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句话,长姬看着她,突然停止了批评她母亲,她将头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父皇,母亲是个好女人,可是……她走了,你也该活下去。”
一个三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他震惊了。
“你跟奶娘的话我都听到了,母亲死了,不是暂时离开。”她冷笑着道,流着泪,眼角却带着笑意。
薇静动容,别过脸去抹眼泪。
南诺天声息颤抖着,长叹了一声,“长姬,是父皇对不起你。”
“父皇,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再这样下去,只是对不起你自己,母亲在天上看着也会伤心的。”她帮她擦眼泪,一边用袖子抹去自己的泪水,“父皇带我去看母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
“好,父皇带你去看她,现在你乖乖睡觉。”他轻哄,一面往床边走去,长姬紧紧扒在他身上愿放手,“父皇,今天儿臣想要跟您一起睡。”
她稚嫩的童声让南诺天哭笑不得,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仅有的女儿,可是……宫里祖制哪有女儿跟父皇同睡一床,就是民间也不行。
薇静沉了脸,上前道:“小公主,父皇操劳国事,今天晚上就跟奶娘睡如何?让皇上快回去忙罢!”
“我不嘛,我就要跟父皇一起睡,父皇一个人太孤单了。”长姬执意不肯撒手,连薇静都没办法,只能抱歉的看着皇上,“皇上,这……”
“没关系,今天晚上就让她跟朕一起睡罢。”他说着,便坐下来,开始角领口扣子。
长姬一下子高兴起来,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两口,“父皇,长大了我给你当妃子。”
南诺天只觉得哭笑不得,连一旁的宫人都忍唆不禁。
薇静取了一床被子过来,“那……皇上今晚就不走了吗?”
“不走了。”他笑着道,脱了靴子上床,长姬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父皇,以后也要跟长姬一起睡,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她撒娇的道,一边冲薇静眨眨眼,做了个胜利的表情,薇静无可耐何的摇头,帮他们两个盖好盖子,放了帐子出去。
好久时间,还能听到里头长姬不停的说话声。
“父皇,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我长大你让我做你的妃子好吗?”
皇上不说话,只是轻笑。
长姬搂着他道:“父皇,我长大了一定比母亲更漂亮,比她更温柔,决对不会丢下你一个先走。”
帐子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薇静也跟着叹息出声,抬头看看窗外明月,再过两天就是公主的祭辰,这些年来,她总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天,看着小公主一天天长大,看着皇上独自一人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借由政事让自己忘掉失去她的痛苦,可是……每当他看着小公主时,那种伤痛的眼神骗不了人,她知道公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于她也是如此,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可是……当年公主倒在她怀里时,她的心跳了跳,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死了,死得突然,让她淬不及防,没有一点准备。
直到葬礼上,看到她苍白容颜躺上华丽的棺木里,缓缓盖上盖子,钉了桃木钉,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后娘娘主持了葬礼,稳定了江山,半年后皇上痊愈回来,听到的是她的死讯,还有她留给他的一岁大的孩子。
他抱着她,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没有一丝空隙,急促的喘了几声,然后咚得倒下了,昏迷不醒。
再怎么难熬也过来了,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却全然变了个人,后宫佳丽,太后娘娘也选了不知多少进来,可是他碰都不碰。
后宫没有子嗣,太后娘娘急得无法,皇后也毫无办法,当年嘉光殿下的死至今提起还是她心头的一块痛处。
或许,这就是南秦的命数?薇静摇摇头,再次轻叹一声,那个发誓要活得万民敬仰的公主已经离她远去了,她儿时的梦想实现了,却永远的去了,想想……那些名利恩怨不过都是身外物,哪里比得上自身的幸福呢?
公主当初不懂得,现在在天上可曾看得通透?她仰起头看着天,薄凉的月普照大地,没有半点温暖。
她转身回自己的小床上睡了。
夜王亲自驾临南秦,南秦皇上亲迎出城外,两个久违的人再次相见,南诺天坐在马上看着他,轻笑着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南宫月笑着道,对他抱拳。
孝文太后从凤辇上下来,微微湿润的眼眶看着自己的孙子,“月儿,你回来啦!”
南宫月翻身下马,跪到地上,“皇阿奶,孙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你回来就好。”孝文太后亲自将他抚起来,看看他身后的马车,“你带来的那位女子呢?”
“她有些累,在车上睡着了。”他笑着道,说话的同时瞟了一眼南诺天,眼神有些怪怪的。
南诺天看不懂,也有些好奇那个女子,听这样说,便放了思绪不再想,道:“太后,我们进宫再说罢。”
“好,好。”太后娘娘扶着南宫月的手,“好久不见,跟奶奶同坐一辆车进宫,我们顺便说说话。”
她拉着他往车边走,南宫月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皇阿奶,她……身子不便,眼睛不好,还怀着身孕,孩儿不放心。”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笑容,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来,孝文太后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只听说他爱上了一个盲歌妓,却不曾想竟爱到这样?
她心中叹息一声,失落不言而喻,勉强笑着道:“无防,你先安顿好她,我们进宫也可以慢慢聊。“
她放开他的手。
南宫月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南诺天坐在马上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探究着,南宫月对他笑了笑,动作利落的上了车。
南诺天低着头,若有所思,骑着一头棕红色的千里名驹缓缓走着,今日他特地骑了马,太后娘娘后头的一顶小轿子里,长姬伸出半个身子来,“父皇,我也要骑马。”
南诺天的思绪暂时被打乱,他笑着策马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身前,长姬紧紧抱着他的腰,“父皇,那个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南诺天向身后的轿子看了一眼,“是一位女子。”
长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问,只管看着城里的光风,高兴雀跃着。
轿子里,听到一个小女孩的笑声,我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不知为何,竟然激动不已,其实,我没睡着,我只是不想在这么我人的目光下,任他们打量与议论。
夜王抱着我的身子,“怎么了?”
“没怎么,皇上,为什么你叫南秦的太后娘娘做皇阿奶?”我笑着问。
他沉思了一会道:“她是我奶奶。”
“那爷爷启不就是太上皇?”我为自己这个推算惊讶万分,他笑了笑道:“不是,江爷爷是位天下难得的神医,因为自小一起生活,所以我叫他爷爷,从前……她也跟我一起叫他爷爷的,他看到你一定很吃惊。”
他口里的她我知道是谁,垂下目光道:“是吗?”
然后便不再说话,马车缓缓走着。
南秦帝宫备了酒宴歌舞为夜王接风,我们被暂时安排到颢阳殿居住。
有宫女送来太后娘娘赏下的衣服,首饰,苏苏上前一一接过来,笑着道:“娘娘,今天就让奴婢给您换上南秦的服饰看看,一定也很漂亮。”
大胤的服饰比较保守,据说南秦的宫装华丽飘柔,女子喜欢把头发留下一些披在肩上,綩上漂亮的簪子,耳饰,眉心点上花钿,这是时下最漂亮的装扮。
苏苏从太后娘娘赏下的宫装里挑了一件洁白的宫装,周边有绯红绣着凤纹的丝带妆点,腰间的丝带也是洁白的滢光面料,与裙身的纱质不同,苏苏手法精练的系上流苏,蝴蝶结,将我微微拢起的小腹遮掩起来,一点都看不出是怀了孕的,我垂下手,宽大的广袖垂落下来。
苏苏为我在眉心点上一点金色的梅花花钿,化了精致淡雅的妆容,胸前衣领开得低低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抚着衣襟道:“这样……会不会太露了。”
“不会的,奴婢见秦宫里的人都这么穿的,连宫女也是这样的装扮,衣服纹饰鲜亮,比我们平时穿的样式要好看多了。”苏苏劝道,一面在盒子里选着
钗环为我戴上,笑着道:“今天晚上娘娘必定要艳冠群芳了。”
我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141章 眼疾
晚上,夜王同我一起出现在大殿里,“皇阿奶,就这是我说的那位女子,她叫姬无双。”
夜王向大家介绍着我。
我笑着福了福身,却发现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就连宫乐声都停止了,我尴尬的收了笑容,脸上有些红,夜王的手轻揽在我腰间,小声告诉我别怕,然后抬头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很奇怪,我起初也奇怪,可是……就是这么巧,老天居然赏给了我一模一样的女子。”
“公主……”我听到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奴婢是薇静啊,公主。”
“她不是。”另一道冰冷的女声传来,很威严,很冷默,比先前的要苍老一点,应该是太后。“她不是倾城,倾城早已死了。”
薇静脸上挂着泪痕看向太后,“这……”
“她不是……”太后娘娘重复着,嘴唇有些颤抖,圆睁的双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
夜王拉着我的手道:“皇阿奶,她确实不是倾城,她叫姬无双,现在是我的淑妃,我这次回来是想让江爷爷帮她治眼疾。”
孝文太后点点头,“知道了,你带着她坐罢。”
说着便看了看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皇上,她小声对他道:“她不是,只不过是长得像罢了。”
南诺天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我的脸。
过了许久,大家才又重新恢复了刚才喜悦的气氛,一路谈笑着,欣赏着歌舞,吃着宫女端上来的新鲜的果品,糕点。
我坐在那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我,虽然大家都极力装作正常的坐在那里吃喝谈笑,可是无意间眸光还是会落到我身上,
仿佛我是个怪物一样。
我低着头,有些紧张,“皇上,难道我真的那么像倾城?”
“是的,你非常像。”
“倾城是秦皇的贵妃吗?”我曾经记得他说是的,那么现在秦皇看着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不禁有些好奇。
夜王低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怜爱的揽着我的腰,“无双,关于倾城的事太复杂,以后朕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靠进他怀里。
我感动身后有人动我,转过头,一个稚嫩的声音道:“静说你长得像极了我母妃。”
我有些诧异,这个陌生小女孩的声音让我感到漠明的亲切,笑着道:“是吗?那你一定跟你母妃长得像喽?”
我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她躲闪的退出一步,我手下抓了空,尴尬的愣在那里,用笑容掩饰着。
这时,夜王突然捉住我的手道:“她是倾城的孩子长姬公主,你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拉我起身对太后娘娘行了个礼,“皇阿奶,无双身怀有孕加上连日操劳有些累,孩儿先送她回去,再过来陪皇阿奶聊天。”
太后娘娘脸上笑容僵了僵,回过神时仍旧是一幅和谒的口吻,“好,去罢。”她挥挥手。
夜王拉着我躬身告退。
回到颢阳殿,他便吩咐人给我梳洗,“无双,你先睡,朕去陪皇阿奶说话,一会就回来……若不回来,你也不要等。”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我听话的点点头,“好。”
他低头在我我额上亲了亲,“等朕回来。”
苏苏端了热水来给我梳洗,一边道:“娘娘,刚才奴婢在旁边瞧得真真切切,秦皇看着娘娘的眼神都变了,看来娘娘真得很像倾城姑娘了。”
“是吗?”我笑了笑,手指不觉抚上颊边,
“对啊!”
梳洗过后,苏苏扶我上了床,“娘娘先等一下,炉里的香用完了,奴婢去换了就回来。”
“去罢。”我笑着点点头。
她转身退下,殿里恢复一片宁静,我坐上床上,闻着周边家具散发出来的香檀木的气息,这不是大胤国的花香,可我却觉得似乎对这种香味更熟悉。
远远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很轻,此人若不是会武,那么必定很瘦。
“喂,你看不见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来,我不觉笑了,“原来是你啊!你叫长姬?”
她不回答,也不眼生,自己爬上我的床,坐到我身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道:“你果然跟母妃很像。”
我低头笑了笑,“你今年多大?”
“三岁半。”
“你母妃去世的时候你多大?”
“大概一岁。”
“那你怎么知道我跟你母妃很像?”我笑着问道,在她身上,脸上摸索着,可能因为自己也快当娘的关系,我对这孩子分外亲近。
这一次,她没有闪躲,乖乖的坐在那里让我摸,伸手握住我的手,放到她脸上,“父皇房里有一张母妃的画像,我见过的,你摸摸看,父皇说我长大了也是大美人呢!”
闻言,我忍不住轻笑,“你真不像是三岁的孩子。”
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父皇说我随母妃,我母妃六岁时也不像六岁的孩子,聪明又可怜。”
我脸上笑容慢慢湮去,“可怜?”
“对,我母妃是个可怜的女人,父皇也是个可怜的男人。”她小大人的口气让我再次轻笑出声,“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宫里的太傅只教我琴棋书画,我现在看女戒。”
“那你知道女戒的意思吗?”
“女戒是教导女子要三从四德,三从是指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指妇德,妇容,妇言,妇工……”
我满意的点点头,脱口问道:“那你知道七出吗?”
长姬一怔,看着我道:“七出是指不顺父母,无子,妒,淫,有恶疾,口多言,盗窃……”
听着她用稚嫩的语声背着七出之条,我心里有种漠明又奇怪的感觉,像一道暖流流过心涧,微微有些热,而后又涩……
我把她揽进怀里,“这些……是谁教你的。”
她乖乖的趴在我怀里,拉起我的发丝闻闻,“好香啊!没人教我啊,无意间听说过一遍。”
我的心随之颤了颤,接着问:“那你……可知道七出的意思吗?”
“如果女子犯了如上一种,丈夫都有理由休了她。”她笑着道,把玩着我的头发,“你叫无双是吗?”
我笑着点点头,“对。”
“我母妃叫姒倾城,过两天就是她的祭日,到时父皇会带我一起去皇陵看她,我是第一次去看她。”
“你母妃在天上看到你这么懂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轻轻揉着她柔软的发。
她仰头看看我,“你的眼睛很漂亮,是紫色。”
我苦笑,“可我看不见。”
“会看见的,我刚才听见他们说话,说你的眼睛有可能看好的,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母妃,你一定吓一跳的,你们真的很像。”
我认真的点点头,“好,如果眼睛治好了,你就带我去见见你母妃。”
“其实……算了。”她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
我疑惑的坐在那里,“怎么了?其实什么?”
“算了,以后我再告诉你,你睡罢,我要走了,不然等下她们发现就惨了。”她跳下床,推着我躺下,帮我盖了盖被子,“我回头再来看你,你应该会在宫里住些日子罢?”
“可能。”我不确定的道。
她想了想,“治病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们来日方长,再见。”说着,小小的身子利落的闪开宫人的视线跑出了寝殿。
“再见……”我冲着她离去的方向低喃,若有所思,回想她刚才与自己年龄不符的话,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苏苏小心的捧着香炉进来放到我枕边,“娘娘,奴婢就在外面,有事您就叫奴婢。”
我淡淡恩一声。
她放了帐子退下。我将香炉抱进怀里,来秦宫的第一晚,我失眠了。
到四更天时夜王才回来,上了床便紧紧抱住我。
“怎么了?”我有些担忧。
“没什么,只是隔了这么久突然回来,感觉有些奇怪。”他俯在我耳边低喃,显得十分痛苦,我转过身,轻轻将他搂进怀里,“皇上,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
“叫我南宫月。”他沙哑着声音道,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原来他叫南宫月,南宫……果然是南秦的人。
虽然他没有对我说出实情,可是从片片面面的诉说中也能想像得出他与这南秦皇宫之间的纠葛,逼退一个人独闯江山,当年的那份孤独,无助,得是受了多么大一份创伤才能下此决心哪!
我在心里叹息出声,轻声安慰道:“月,我们现在不是一样也很好吗?”
他勉强笑了笑,“对,我们现在很好,可是无双,我突然很想哭……”
他无助的伏在我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你……想到了倾城?”
“这里的一切都有她的影子……”他痛苦的闭上眸,将我抱得更紧些。
我在心里微微叹息,无声陪着他。
隔天一早,我刚刚梳洗完毕,便有嬷嬷来请,说太后娘娘邀我一同去进早膳,我有些诧异,昨夜一夜没睡,疲惫的撑着身子起来,“太后娘娘太客气了,我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第142章 一模一样
“娘娘昨天晚上就吩咐了,不光备了南秦的特色美食,还特地备了大胤那边传统食物,就怕娘娘吃不惯。”嬷嬷笑着道,亲自过来扶我,一双眼睛不住在我脸上打量着,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轻笑着低下头。
“怎么嬷嬷也好奇我究竟是不是倾城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已经习惯了别人拿我当倾城。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唐突了娘娘,只因奴婢从倾城公主很小时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可是见了娘娘连我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另有其人,所以就……”她说到这里,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我笑着道:“无防的,或许我跟她真得长得很像罢!”
她低头笑了笑,扶着我往外走,“娘娘小心,吃了饭娘娘还能陪太后娘娘逛逛园子,听听戏,你一来呀她老人家可高兴了,生怕招待不周。”
“太后娘娘这么客气让我做晚辈的怎么承受得起。”
“您就全当是代倾城公主受用了罢,反正也欠她的。”她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的看看我,我低头笑着,只当没有注意,她方才放下心来,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的扶着我上了轿。
来到太后寝宫,我请了安,太后娘娘便热络的走下来,亲自拉着我的手扶我在椅子上坐下,“快坐,你不方便还让你来回跑真是过意不去,可我这个老太婆看见你真的打心眼里喜欢,想跟你多说说话,你别介意才是。”
“怎么会。”我笑着低下头。
她看着我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月儿那孩子自小就命苦,后来阴差阳错的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唉……不过好在大家都过得挺好,我这个女流之辈也没有别的能耐,能做的也只能这么多了。”
“臣妾很早就听说过太后娘娘的名头,十分敬佩。”
“哦?是吗?不过是一些虚名罢了。”她爽朗的笑道,笑声慈谒又好听,淡淡里又透着威严。
我敛襟颔首坐在那里,说不得,也有几分紧张。
“无双你也在啊!”身后一个稚嫩的语声响起,我一阵欣喜,转过身去,她已跑到了我跟前,“昨晚睡得好吗?”
我点点头,“你呢?”
她也点点头,“嗯,睡得不是太好,不过……父皇,你快过来。”
她突然冲着后头喊道,我脸上笑容怔住,有些尴尬,听到殿里的人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平身。”
太后娘娘笑着道:“今天这么早就下早朝了?”
“恩。”他只是淡淡的恩一声,缓缓的步伐越来越靠近,长姬跑过去硬拖着他过来,“父皇你快看,是不是跟你房里的那幅画像一模一样,不过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见过皇上,皇上万福。”我屈身对他福了福。
他没说话,目光一直盯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与旁人不同,这目光让我觉得紧张,我低下头,觉得有些尴尬,他显得也意识到我的躲闪,抽回目光道:“多礼了,坐罢。”
“谢皇上。”我小声道。
长姬两手摇着他道:“父皇,我说的没错罢!”
“父皇……”
她一直问着,想让他回答,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回答,长姬有些失望,赌气走到太后身边,“皇阿奶,你说,她是不是跟我母妃一模一样?”
孝文太后点点头,安慰她道:“对,淑妃娘娘与你母妃长得很像,都一样漂亮。”
长姬这才满意的笑起来,“我就说嘛!”
孝文太后笑着对我道:“你别介意,她从很小就没了娘,一直跟着我,见到你难免觉得亲切些,扰着你了。”
我连忙摆手道:“哪里,太后娘娘想多了,一点都不烦,臣妾也很喜欢她。”
“那你能一直留下来住吗?宫里有很多房子,你想住哪里都可以。”长姬插话道,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这……”我尴尬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秦皇低沉的声音传来,“长姬听话,乖乖坐下用膳。”
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威严而……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用寂寞来形容他的声音,像是孤寂了许久的声音,一个人忍受了许多痛苦与煎熬到今天。
长姬失望的泄口气,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那我就坐这里好了。”
“长姬,不要胡闹。”秦皇的声音含着愠怒,我忙道:“算了,就让她坐在这里罢!”
孝文太后也附和道:“算了算了,她喜欢淑妃娘娘,就让她坐在那里罢!”
秦皇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长姬高兴的呵呵笑着,往我这边移了移。
整个用膳的过程,秦皇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太后与长姬公主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末了,一个宫女来带长姬公主回房,对我福了福身,“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这个声音我是认识的,昨天晚上在宴上她那一声痛苦的低唤还犹在耳边,我有些动容,站起身道:“快免礼。”
“静。”长姬起身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道:“静,你刚才去哪了?”
“奴婢去给公主取外袍,等下要去寺里烧香,怕你着凉。”静声音低柔,微微颔了首,显得有些不自在。
长姬看看父皇,又看着我道:“你要去吗?”
我摇摇头,她有些失望,“那好罢,我先走了。”
她小声说着,走到那边对皇上和太后行了个礼然后跟着静出了殿,我笑着道:“公主小小年纪就知道烧香拜佛,一心向善真是难得。”
太后娘娘一笑,叹着气道:“是去为她娘祈福的。”
闻言,我脸上笑容不觉怔住,也漠漠低下头去,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太后娘娘指了一盘小菜让宫人端过来给我偿偿。
我低头谢了恩。
秦皇站起来道:“你们慢用,朕吃饱了有事就先走了。”
我连忙放了筷子站起身,“恭送皇上。”
他低着头,连看都不看我转身出了殿,一种熟悉的龙涏香味从我面前飘过,与南宫月的不同,带着一种陌生的冷冽。
吃过饭,太后娘娘又派了轿子送我回颢阳殿,回去时,南宫月就已醒来了,屏退了宫人,独自坐在大殿里,见我进来便走过来道:“听宫女产,是太后娘娘叫你过去了?”
苏苏默默退让一旁,南宫月扶着我在椅上坐下,“是啊,太后娘娘对我很好,皇上也去了,陪我们一起用了膳。”
南宫月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看着我道:“无双,昨天皇阿奶就已派人进山接江爷爷进宫,他来了,你的眼睛就很快可以治好了。”
我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从来了南秦,我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奇怪而压仰,像是有种东西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挣不脱,我痛苦的摇了摇头,挥去那种痛苦的感觉。
南宫月紧张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头疼。”
“来人……”他对外召来宫人,“去喧太医过来。”
我拦下他道:“不用了,这是老毛病。”
“还是让他们看看,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他安抚的道,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太后过来看后,还是跟从前一样束手无策,查不出什么原因,只说可能是休息不好导致的头疼,开了安镇定安神的药。
喂我吃了药,南宫月将空碗递给一旁苏苏,“你先睡会,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我点点头,轻轻闭上眼。
他坐在那里看了我许久,才起身离去。
听到他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时,我才欠起身唤道:“苏苏,拿我的水晶佛来。”
苏苏撩帘进来,皱眉道:“娘娘病成这样还要颂经?”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自己掀被下了床,苏苏见我这样,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去将水晶佛摆了出来,点上檀香,摆了圃团,木鱼。
我跪到上面,虔诚的拜了拜。
看到我认真的样子,苏苏只是在旁摇头。
我默默颂着经文,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长姬公主的话来,她确实是个可爱的小丫头,聪明又懂事,我抚摸着自己微微拢起肚子,如果将来我也能生一个像她那样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苏苏漠明奇妙的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低头捻着佛珠,才稍微平静了下心情,脑海里却又突然浮起另一个声音,他低沉而沙哑的嗓音让人心疼,透露出一种凄凉的孤独感。
我心头有些发热,握着佛珠的手不禁收紧。
察觉出我的异样,苏苏連忙上前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摇摇头,扶着她站起身,“我累了,扶我上床睡觉罢。”
她也没有多想什么,小心的扶我向内阁走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南宫月还没有回来,我重新梳洗了让她们带我出去走走,我没有乘轿,扶着苏苏缓缓的在宫里走着。
苏苏小心掺扶着,“娘娘想要去哪?”
“无所谓哪,走走也好。”
第143章 默默
“娘娘来了南秦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失落了,是不习惯吗?”苏苏担忧的道,看着我的脸。
我垂眸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多事了。”
“奴婢担心娘娘嘛!”她笑着道,突然不说话了,我停下来问道:“怎么不走了?”
苏苏默默退到身后,然后我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卑职见过淑妃娘娘。”
我闻到一股好闻的迷迭香味,漠明让人觉得安心。
“你是……”我戒备的站在那里。
他笑着道:“卑职叫冷珏。”
“你好。”我笑着对他点点头,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娘娘不必多礼,您……这是要去哪?”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走走。”
“那要不要卑职带路?”他热情的道,说着便将手中的剑交给后来随从,
“你们都回去罢。”
“是,将军大人。”整齐的声音后,随从们恭身退去,冷珏高大的身子来到我身前,“那不如就去御花园里逛逛罢!”
“那就有劳你了冷将军!”我笑着对他颔颔首,冷珏有些尴尬,“娘娘叫我冷珏就行。”
“好,冷公子。”
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笑了,“娘娘太客气了,我们走罢!”
他负着手缓缓在前走着,走得很慢,不时回头看我一眼,苏苏一边小心掺扶着我,一边笑着道:“冷将军,上次去大胤的使者可就是您?”
冷珏一愣,转过身道:“正是在下。”
苏苏连忙不敢当,“将军大人好武艺,要知道能与我们皇上过招的人可没几个!”
“夜王功夫确实了得。”冷珏笑着道。
继续往前走着。
苏苏低下头不再说话,不动声色的在我手心捏了一下,我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告诉我他就是那个敢与南宫月大打出手的男子。
我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冷公子,你这一身功夫是自小就开始学了罢?”
“对,自小就跟皇上在一起练功习武,哦,我指的是秦皇。”他补充道,转身看了看我。
我笑道:“那冷公子自小是跟皇上一起长大喽?”
“对。”他道。
“难怪,那你应该也跟夜王很熟罢?”我笑了笑,缓缓走在他身后,前面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良久无声音。
我也停了下来,“冷……”
“倾城……”他低喃的声音让我到口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尴尬的低下头,“冷公子,我不是倾城。”
他也突然意识过来,干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我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把我当成是倾城。”
虽然我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可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尴尬,冷珏看着我道:“你确实很像贵妃娘娘。”
“夜王说他从小是跟倾城和秦皇一起长大的,如果你一直在皇上身边的话,那你也一定对倾城很熟悉喽?”我故作轻松的道,慢慢向前走着。
他没有说话,尾随身后。
临冬的气侯,冷风夹着呼呼的声音吹过来,卷起我的长发与披风。
良久,他才道:“你说的没错。”
“倾城真幸福,能够拥有像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不禁羡慕的道,微微笑了笑。他看着我苦笑,没有解释。
南秦的御花园与大胤的没什么不同,花鸟鱼虫,竹栅栏里圈养着两只鹤,另一边有几只驯鹿,大概是供平时嫔妃们赏玩的,皮毛都涮洗的十分干净。
冷珏从玫瑰丛中摘了一朵,双手奉上,“娘娘喜欢什么花?”
我将玫瑰放到鼻下闻了闻,脱口而出道:“兰花。”
“她也喜欢兰花。”他像是本能的说道,说完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仍旧带着我往前走着,苏苏担忧的看了看我的脸色,没有说话。
他将我领到一间花室里,刚刚打开门,就有一股清香淡雅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是皇上亲手建的兰花房,在这里有数千种兰花的品种。”
我暗暗乍舌,虽看不见壮观的场面,可是光闻到那种似是而非的香味就够让人心动不已的了,我有些兴奋,伸出手慢慢摸索着那些精贵的花叶,“是为了倾城种的吗?”
冷珏没有说话,算做漠认。
我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向前走了两步道:“有这么多呵护她的人,为什么她还会死呢?”
一句话说出口,就连苏苏都怔住了,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样欠考虑的话,而我却淡淡笑着,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冷珏手里端着一盆刚刚开好的蝴蝶兰,慢慢转头看着我,一笑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我笑着道,脸上难掩冰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来到这兰花房,听着他说他们三个与倾城的故事,就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刻薄起来,我不该是这样的女人啊?
我在心里问自己,慢慢低下了头,“谢谢冷公子带着我逛御花园,还有这些珍贵的兰花,我先告辞了。”
他没有拦我,只是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我。
我扶着苏苏出了花房,长舒了一口气。
“娘娘怎么了?”苏苏担忧的看着我,我没吭声,只是惴着心事默默走着。
回到颢阳殿,我便命人将紫晶佛拿了出来,却不再颂经,只是抱着它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苏苏进来看了几次都不敢上前打扰,小心的将香炉放到我旁边就退下了。
傍晚的时候,外头响起嘈杂声。
“倾城在房里吗?”
“回公主,我家娘娘睡下了,还请改天再来罢!”苏苏恭声道,抬头看见跟
在小公主身后的薇静。
薇静脸上神色僵了僵,咬着唇没有说话。
长姬脸上有些失落,向里看了看,“她怎么睡了呢?我特地让马车快些跑才赶回来,她怎么睡了呢?那……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就好,我不吵她。”
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苏苏,苏苏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薇静,为难的道:“嬷嬷,我家娘娘真得睡下了,她现在是双身子,比不得从前,所以还请嬷
嬷……”
话说到这里,薇静已经很明白了,上前道:“公主,你不能再去打扰淑妃娘娘了,跟我回去。”
“不嘛,倾城并不讨厌我。”
“那也不能去,公主今天还有一个时辰的琴没练。”
“那些曲子我已经会了,薇静,你就让我进去嘛!”
“不行,跟我走。”
她拖着长姬往外走,长姬抱着柱子不肯撒手,苏苏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嬷嬷,长姬公主她也是好意,只是我家娘娘今天累着了,所以……还请回去罢!”
薇静沉默着,脸色惨白,突然发狠抱起长姬快步离去。
“我不走,静,你放我下来,我不走……”长姬在她怀里挣扎着,叫着,终于被抱走了。
我站在窗边,静静听着外头谈话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重新悄无声息的走回去在榻上躺下,水晶佛在怀里捂得温热,我头有些发沉,慢慢睡去。
梦里,我再次见到了那个蓝眸的男子,他目光伤痛的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我伸手想要抓住他,抓到的却只是空气。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漠然飘走。
我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坐起身,吓得浑身是汗。
黑暗中一双温暖的手抱住我,“做噩梦了?”
“皇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南宫月从身后抱住我,轻笑,“回来有一会了,见你睡着了就没打扰。”
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下慢慢下划至微微凸起的小腹,“无双,明天就是她的祭日,所以明天朕可能不能陪你。”
我装作不介意的笑了笑,“你去罢,理应去看看她的。”
话是这样说,可我的心里却慢慢变得苦涩起来,搁在水晶佛上的手指不觉紧握,他将头埋进我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了熏香吗?”
“没有。”
“那怎么有种兰香味。”他疑惑的扳过我的身子,又俯在我胸前闻了闻,确定的道:“确实有种兰香味。”
我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坐起身子,像是十分惊恐。
我察觉出异样,也跟着坐起身,“皇上,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没什么,你睡罢,朕出去走走。”
说着,他便掀被下了榻,我独自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愣了半晌,才又默默躺下,直觉告诉我,他在怕着什么?可是……是什么呢?
我脑子昏沉沉的有些疼,不消片刻,便又睡去。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隔天一早,我醒来,唤了苏苏进来帮我梳洗,她进来将床帐左右掀起,一边道:“娘娘,皇上已经随皇上他们一道出发了。”
“我知道。”我淡淡应了一声。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蹲下身子为我着履,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我换了一身精致水波纹皱纱裙子,艳紫色华现宫装。
苏苏帮我捥了个双蝶髻,又在头发上添了狐毛制成的花样为装饰,冬天里看着去既暖和,又有点仙家飘缈若尘的气质。
第144章 通透
我站起身道:“取狐裘来。”
苏苏微一怔,问道:“娘娘要狐裘做什么?”
我没说话,意思很明显,她站了一会,只好默默进去取了狐裘帮我披上,我扶着她站起身,“备轿,去广濪宫。“
“今天太后娘娘并无召见。”
“多嘴。”我终于忍不住斥了一声,苏苏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命人将轿子抬来,我坐了轿子往广濪宫去。
今天是倾城的祭日,秦皇,夜王,冷珏,还有长姬公主都会去,可是太后却不一定,到了广濪宫,宫人通禀后我进了殿。
听到这声通禀,我便知道我猜对了,脸上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微笑。
孝文太后见我过来,脸上堆起笑意,随又热情的迎了下来,“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扶着我在椅上坐下,盯着我看了一会道:“今天是倾城的祭日,他们都去看望她了,难怪你过来,是一个人在宫里寂寞罢?”
“没有,臣妾只是来碰碰运气,怕您也一同去呢,谁知没有。”我似漫不经心的说着,缓缓落了坐。
太后娘娘良久无声,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半晌才笑一声道:“用过早膳了吗?”她故意岔开了话题。
“用过了。”我笑着道。
她笑着吩咐宫人倒茶来,我伸手解开披风的带子,苏苏帮我脱了披风,孝文太后转过身,这才看到我一直抱在手里的水晶佛,她一怔,问道:“你抱着这个做什么?”
“这几天觉得心里不安,所以还是抱着可靠些。”
太后笑了笑,回身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想到你也是信佛之人。“
“嗯,臣妾现在念金刚经,可以净化心灵,怡养身心。”
“哦?你都从中悟出了什么?”她笑望着我,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滢滢的光。
我对她俯了俯首,“佛说,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磐,是名少欲。”
太后娘娘听了,半晌不语,许久笑着道:“你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这么精深的佛法,突然让你一个有患有疾的人悟了出来。”
“这经里说的,没有眼睛的人必定要比有眼睛的人看得通透些,太后娘娘坐在一朝最高贵的位置上,为国家皇室安危操心,眼睛很多,自然禅不透这些。”我笑着道,语气十分温和。
可是太后娘娘脸上笑容却渐渐沉了下来,“倾城。”
她突然叫了一声。
“臣妾叫无双。”我不卑不亢的道。
她仰天一笑道:“对不起,哀家又忍不住以为你是她,因为你们确实太像了。”
“没关系。”我低下头。
这时,宫女奉茶过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尴尬,太后娘娘将茶吹凉了放到我手中,“喝罢,是上好的云雾。”
我点头谢过,喝了一小口,慢慢的问道:“太后娘娘,难道你对我一点看法都没有吗?”
孝文太后刚要喝茶,茶碗端到口边,复又放下,看着我道:“无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怪哀家哪里对你不周吗?如果是你就说出来,我一定会让她们办得好好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我摇摇头,“不是的,正是因为太后娘娘对臣妾太好了,所以让臣妾觉得不安。”
“不安?为什么?”
我苦笑一声道:“众所周知,我是民间花坊出身,而且还患有眼产疾,只因为与倾城长得相像,被皇上宠爱,纳为淑妃,可是……太后娘娘却从未嫌弃过我,这太不寻常了。”
“无双,你是怀疑哀家对你的心意吗?”
“没有怀疑过,只是觉得不可思义。”
她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某些伤痛的往事,看着我的脸说不出话来,我低下头,“太后娘娘,臣妾知道自己配不上皇上……”
“没有无双,有你在他身边,哀家也放心了,是哀家欠他的。”她语气十分伤感,轻轻拉住我的手,沉重的,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手背。
我能感受到这份爱的力量,沉沉的。
我低头笑了笑道:“是种补偿吗?”
太后娘娘的动作焉地停了,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笑着道:“听起来像是弥补他的,而皇上也说过,或许我是上天对他的补偿,太后,倾城到底是谁?她与皇上与秦皇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无双,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臣妾想知道自己究竟代替了谁的位置,那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用真诚的口吻道。
太后娘娘迟疑了片刻,只肯告诉我,“她是一个为南秦江山付出生命的女子,哀家会一辈子尊敬她。”
听到这里,我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中了脑子,沉痛之余怔愣不能动弹,一种瞑瞑中的暗示让我觉得残忍万分,不敢正视。
站起身道:“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
“无双,你可以再坐一会,反正哀家也没什么事?”
“走了,改日再来。”
我逃也似的在拉住苏苏的手,走出门外。
太后娘娘看着我仓皇逃离的背影出神。
苏苏扶着我,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不敢多问,我出来的太急,连披风都来不及穿上,出了门便有一股冷风扑面过来,浑身刺骨的寒冷。
苏苏将狐裘给我披上,认真系着带子,一面看着我的脸色道:“娘娘,您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苍白。”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看出我的异常,于是也不再多问,叫了轿子过来扶我上轿离去。
路上,我靠在轿子里若有所思,突然听到外头苏苏叫了一声,“静嬷嬷,怎么在这里碰到?好巧啊!”
我直身身子,却听见苏苏又道:“静嬷嬷?你……”
停了好大一会,外头都没有半点声音,我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
苏苏有些失落的走过来回道:“奴婢见到公主随身的静嬷嬷,跟她打招呼,可是她只是看了一眼奴婢,匆匆就走了,理也不理。”
我沉默了一会,语声平淡的道:“走罢!”
苏苏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冷漠,她委屈的看了一眼轿子,只得低下头走了。
今天是倾城的祭日,宫里少了音乐声,也听不见宫女的嘻笑声,就连御花园里都是一片清静,大家脸上都没有喜色,似乎在倾城的祭日,连笑都是不允许的。
我独自坐在凉亭里听着耳边轻微的风声,与鸟儿稀疏的叫声若有所思,苏苏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我,“娘娘,您都坐了一个时辰了,现在天凉我们还是
快回去罢!要是您冻病了,皇上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苏苏,想再坐一会。”我语声沙哑,苏苏心疼的看着我,知道我主意已定,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站到我身后,挡住了一些冷风。
过了不知多久,后面传来了脚步声,苏苏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悄悄告诉我,“是静嬷嬷。东|方小说|网”
苏苏默然退到一旁,因为刚才的事还在耿耿于怀,薇静走上来,对她点点头,然后又恭恭敬敬对我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静嬷嬷,有什么事吗?”我笑着问。
“江神医进宫了,太后娘娘让奴婢过来请淑妃娘娘过去。”她低着头小声回道,不敢看我。
我有些高兴,“真的吗?”
“是的娘娘,轿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移驾广濪宫。”
苏苏也挺高兴,忘了刚才与静的不怜惜,过来掺扶住我,“娘娘这样好了,江神医一来,娘娘的眼睛也快该治好了,到时,就能看见这美丽的世界了。”
我心头一震,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说美丽的世界才会这样,无从再想,她已扶着我下了台阶。
薇静默默的跟在身后,将移落的香炉端上来,“娘娘,你的香炉掉了。”
直到这时苏苏才想起来,“呦,奴婢只顾着高兴,连香炉都忘了,谢谢静嬷嬷。”她笑着接过来递给一旁的小宫女。
我也对她点点头,“谢谢你静。”
以往,我一直都称她静嬷嬷,突然听我叫静,她的眼神变得惊讶,又有些伤痛,慌忙低下头择路而逃。
我与苏苏漠明奇妙的站在原地。
“娘娘,我们走罢。”苏苏道,扶着我往轿子旁边走去。
广濪宫里,还没进殿就听到里头传来太后娘娘的笑声,“快过来让太奶奶看看,瑞儿都这么大了,果然长得一表人才。”
“太奶奶。”一个岁的小男孩恭敬的叫了一声。
“瑞儿,把你准备给皇阿奶的礼物拿出来。”旁边一个女声道,孩子听话的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双手捧着献给太后,“太奶奶,这是孙儿自己写的字,祝太奶奶万寿无疆。”
太后娘娘发出一阵喜悦的笑,轻轻拍着他的头,“好孩子。”
“淑妃娘娘到。”宫人的通禀声打乱我的思绪,我整了整衣衫,低头头走进去,“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与上次一样,热闹的殿里瞬间恢复了宁静,静得让人可怕。
“这就是无双。”太后娘娘笑着对旁介绍。
第145章 不可思议
“见过淑妃娘娘,瑞儿,你该叫婶娘。”一个女人拉着孩子道。瑞儿走过来对我行了个礼,“见过姨娘。”
太后娘娘又道:“这是云湖姑娘,这是已故梁王的小世子瑞儿。”
“你们好。”我微微低了下头。
太后娘娘又接我到一个老者的面前道:“这位就是江神医。”
这时,我才知道屋子里原来还有一个人,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漠漠的看着我,此时,方躬身行了个礼,“老夫见过淑妃娘娘。”
“免礼。”我连忙道,伸了手要掺扶,他苍劲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很用力,又好像是无意间用了力道,我疼得皱了眉,抽回手,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失礼了,忙松开我道:“对不起娘娘,老夫……一时失神。”
“没关系。”我揉着被他握得生疼的腕子。
太后娘在旁笑着道:“连你也被吓到了,呵,哀家初见她时也以为是倾城,可是不是,她只是孤苦无依,后被月儿捡进宫的一个苦命女子,身患眼疾,如今有了身孕,月儿想要让你看看,如果能治好她的眼睛这当然是好事一件。”
她转身看向江神医。
江神医低着头道:“臣尽力。”
说完,就让人扶我进了内室,躺到一张准备好的床榻上,他让人照了宫灯进来放在床边,又让苏苏将香炉留下,退出去。
“娘娘不用怕,只是检查,我问娘娘的话也要如实说,这样……如能对病情有利,老夫才能对症下药。”他平稳的道。
我听话的点点头。
“娘娘用这熏香多久了?”
“两年。”
“给你香的那人呢?”
“他……不知去哪了?”我如实说道,心微微有些刺痛。
“不过江神医你怎么会这么问?你认识阿宝吗?”我突然想起来问道。
江神医不说话,将一个瓷瓶放到我鼻子下边让我闻了闻,道:“感觉怎么样?”
我闻出来是一种奇异的香味,凉凉的,有些刺痛,“有些痛,感觉眼睛清凉了一些。”
他笑着道:“现在是为娘娘的眼睛祛毒,会有一些疼痛,忍一下就好了。”
“那……”我有些顾虑,他打断我道:“娘娘,老夫要为娘娘看病,得脱掉外袍,所以……”
我微微有些脸红,却没有拒绝,安静的翻过身去让他看我背上的伤口,“三年前我受了重伤,幸亏我的仆人上山采了午夜魔竽我才能活下来,但也因为此落了目盲。”
江太医脱下我的外袍,看到肩胛骨下侧有一点圆型的红肉,是结成痂的伤疤,他点点头道:“是足以至命的箭伤?”
“对。”
他突然话峰一转道:“但如果是箭伤的话娘娘早该好了,午夜魔竽的功效绝对不会这会慢,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要了娘娘的命,既然娘娘不肯说实话,老夫也无从下手。”
他重新将我的外袍盖上去,开始放下袖子。
我急忙解释道:“江神医,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自从受了重伤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前发生过什么?我全忘记了?”
他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我,“你说,你失忆了?”
我点点头,“对,完全记不得从前的事,所以,我不知道我除了受伤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那,你的仆人也失忆了吗?”
“他没有。”
江神医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我小声道:“是不是只有他回来才能找到我的病因?
“不是的娘娘。”他摇摇头,“娘娘的病因老夫大概已猜的**,只是……要他回来才能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我急忙问道。
他看我一眼,却不答,只是告诉我:“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娘娘体内是中了毒,那种毒没有解药是不能完全祛除的,所以他才不惜让娘娘目盲也要用午夜魔竽帮娘娘祛毒。”
我摇着摇,越来越不明白,“难道世上就没有解药吗?”
江神医看着我,再次陷入沉默,他不愿说,于是我也不再问,重新趴回到床上,“江神医,我的眼睛能治好吗?”
“可以。”他肯定的给了我答复。
我趴到床上不再说话,江神医仔细对我的做了一翻检查后便转身出去向太后娘娘复命,而我独自躺在床上突然落下泪来。
阿宝,他不知去了哪里?我知道他轻易不会离开我的,除非是不得已。
“阿宝,你在哪?”我对着空屋子里低喃。
外头殿里静俏俏的,只能听到江神医低微的说话声,还有太后娘娘咳嗽的声音,刚刚见到的云湖姑娘和瑞儿不知是走了?还是没有出声,听不见半点动静。
气氛似乎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那味香确实功效很强,我眼睛刺痛的受不了。
这时,一个清怜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倾城……”
我心下一惊,掀开被子,“我不是倾城,你是……”
“我是云湖啊,妹妹。”她的声音很好听,如果唱歌的话应该也是头牌的料子,只是我看不见她的长相。
刚才的小男孩道:“娘,你叫妹妹,那她就是姨母了?”
“她不是,她现在嫁给了你叔叔,就是婶娘。”
瑞儿点点头,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云湖慢慢走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道:“妹妹,你我相处了那么多年,别人认不出你,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她确信无疑的道:“当初说你中箭身亡,我根本就不信,原来你真的跑去和南宫月私奔了,可见你心里头最爱的人还是他,南诺天为了你差点死了,可你还是不爱他,感情的事还真是奇妙,就像我……现在带着瑞儿独自生活,也挺快活,如果不是孝文太后让我们母子回京,我们还会在长白山里住着,过得逍遥自在的生活,这一切都要谢谢你,妹妹。”
她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恭敬的对我福福身,“谢谢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可人都是自私的。”
说完,她便拉着瑞儿转身离去。
我怔愣的坐在那里,还没有弄清楚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可人都是自私的……
外头突然响起一片杂乱的声音,我疑惑时,苏苏已经进来了,立在床头小声
唤道:“娘娘,奴婢扶您起来罢?太后娘娘突然身子不突服,倒下了。”
“倒下了?”我有些吃惊。
“是啊,突然就晕倒了,不知江神医对她说了什么。”苏苏也十分疑惑,蹲下身子为我穿了鞋,扶我起身道:“娘娘,碧月嬷嬷说太后娘娘不碍事,让
我们不要进去请安了,就走好了。”
我点点头,跟着她出了广濪宫。
傍晚时,按昭江神医的吩咐,有人送了汤药来,随之送来的还有中午走时了带的香炉,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一下午都没有用郁金草香熏了。
“奴婢叫碧月,以后每日三副都会按时送药来,娘娘吃了药,再加上香熏,眼疾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了。”一个宫女俯在殿下道。
我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帖身宫女,于是笑着道:“有劳嬷嬷了。”
“哪里。”她客气的道,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我看了一会,直到苏苏请她坐下喝茶时,方才清醒过来,尴尬的低下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淑妃娘娘的孩子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
“哦,听说大胤也没有子嗣,这一回娘娘如果能一举诞下男嗣,对朝廷来说也算是有功之人了。”她不愧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几十年的宫人,比一般人的眼界高远了些,并没谈天说地,而是直指皇嗣。
我淡淡笑着,“皇嗣对于朝廷来说自然很重要,可是……做为一个女人来说,我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皇上也跟我的想法一样。”
碧月掩口笑一声,端起茶碗,摇头叹气,“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以为那孩子会成熟些,却还跟从前一样,重感情。”
“嬷嬷从小看着皇上长大,一定比我更了解皇上。”我笑着道。
她喝了一口茶,将茶碗端在手里看着我道:“那是从前,现在他变了,奴婢也看不通透了,不过淑妃娘娘,大概你也听说了,皇上与倾城姑娘之间一段孽缘成就了现在两国的局面,如若不然,夜王会是南秦的皇上,但是……当初倾城抵死为现在的秦皇保住了他的皇位,只为这一份情,太后娘娘才不忍心再让她在天上失望,看到夜王现在在大胤为君,稳定朝纲故然很好,可毕竟是远离他乡,太后娘娘希望娘娘可以尽可能多的给予皇上关爱,就当是替她老人家照顾皇上了。”
“这是自然。”我低下头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南宫月居然位份重要到这样地步,我一直以为他是被排挤出宫的皇子,没想到太后娘娘这么看中他。
看出我的意外,碧月笑着道:“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吗?”
“有一点。”我低头笑着。
“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淑妃娘娘的眼疾治好以后,就会看清这个世界了。”
第146章 好人
“慢走,苏苏你去送送碧月嬷嬷。”我跟着起身吩咐道。
“告辞。”碧月恭敬的对我了行了个礼,转身跟着苏苏出去。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缓缓坐到椅上,有宫女将药碗奉过来,“请娘娘趁热把药喝了罢!”
我端起碗来一口喝尽,也不觉得苦,宫女接着奉上酸梅,我吃了一颗,挥手让她退下,自己慢慢躺到温软的榻上,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祭祀的人陆续回来,南宫月回到宫里,听苏苏说了今天的事,却只是将我轻轻揽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我屏退了宫人,笑着道:“怎么了?”
他将头靠在我怀里,搂得紧紧的,一声也不吭。
我也不再问,两个人静静躺了一晚,直到凌晨该起床时,他才将我身了转过来,看着我道:“无双,我们回朝罢!”
“为什么?是宫里有事吗?”我不解。
他有些迟疑,半晌才道:“我们出来也有十天了,大胤朝纲比不得南秦,正是乱党肆虐的时候,我怕有人趁机谋反。”
来之前,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安排,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可是我没揭穿,只是笑着说,“那好罢,反正江神医说我的病已无大碍,只要按时吃药就可好了。”
“那明天我去跟皇阿奶说。”
“好。”
他无声的笑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负。
天一亮,他就起床去了广濪宫,我慢慢坐起身唤苏苏进来为我梳洗,她看到我肿肿的眼睛问,“娘娘昨晚没睡好吗?”
我低头笑了笑,“昨天祭祀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苏立刻显得惊讶,“娘娘怎么知道?是皇上告诉娘娘的吗?”
我摇摇头道:“皇上没说,是我的感觉。”
“哦,这样啊,不过娘娘真的猜中了,昨天听说皇上与秦皇上皇陵大打出手了,好像是秦皇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倾城?然而皇上说不是,后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就争吵开来,两个人在倾城姑娘的坟前大打出手。”苏苏一边说,一边扶我起床,我淡淡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扶着我在妆镜前坐下,怯懦的看着我,“娘娘,是奴婢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笑着道。
“那娘娘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没有一点血色。”她担忧看着我,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尴尬的道:“是吗?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罢!”
她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又捡了些宫里的趣事说给我听,“你知道吗娘娘,昨天见到的云湖姑娘,听说要被太后娘娘封为贵妃了,倾城姑娘原本是南秦的贵妃,但是她死后,贵妃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可是听说这云湖姑娘的身份特殊,这一次封她做贵妃,只是因为太后娘娘想要她的孩子,南秦皇嗣没有男嗣,只有一个长姬公主,大臣们以此做文章,为了堵住众人的口,太后娘娘才下此旨意,听说秦皇也答应了。”
第四十六章绯红宫装
我搁在腿上的手焉地收紧,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苏苏吓了一跳,退开一步道:“娘娘,你怎么了?”
我额上冷汗涔涔,扶着额角道:“没事,刚才走神了。”
我将手肘搁到桌子上,闭眸养神,当她说到云湖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一个女人的影子来,可她……长发凌乱,半张脸都残破不堪,这怎么可能是云湖,可我灵魂的下意识里,分明就是在告诉我,这就是云湖。
我靠了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苏苏给我倒了杯热茶,我喝了一口,缓和了下情绪。
苏苏也不敢再跟我说什么,默默的梳了头,选了一套绯红宫装给我换上,“我们大胤讲究素雅,可是南秦皇室嫔妃全都是大红大紫的,十分华丽,昨个儿宫里又给娘娘送来了几套新制的宫装,奴婢见这套绯红的挺好,不如给娘娘换上试试?也喜庆些。”
我没说话,点头应允,她高高兴兴的给我换了宫装,赞叹道:“娘娘真漂亮。”
说着便扶我出了寝宫,随意吃了些东西后,我便吩咐苏苏去取紫晶佛来,苏苏一面应着,一面进去取来交给我,“娘娘最近是怎么了?行动都要带紫晶佛?”
“可能觉得安心罢!”我淡淡笑着,缓身在榻上躺下,可能是怀孕的关系,我总是觉得很累,别人有的害喜呕吐等反应,我一样都没有。
苏苏把碧月送过来的香点上,又将火盆向里挪了挪,直起身,便看到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她愣了一下,“长姬公主,静嬷嬷。”
薇静回过神来,忙道:“哦,公主一定要过来,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让她尽量不吵到娘娘的,苏苏姑娘,你就让我们……”
她说这话的语气仿佛是乞求一般,我心上凌厉的痛,像是针扎一样。
“这……”苏苏为难的看着我。
我坐起身道:“快进来罢,苏苏奉茶。”
“可是……”苏苏知道我有意让她回避,还想再说什么,我扬手打断她道:“还不退下。”
看我变了脸色,她这才咬着唇退下去倒茶,十分委屈。
我笑着招招手,“长姬,过来我身边坐。”这一次,长姬不像前几次活泼,小心翼翼的坐在我旁边,不敢坐得太近,看得出来薇静来之前提醒过她什么。
我显得有些尴尬,歉意的对薇静道:“我的丫头担心我的身子,护主心切,无意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嬷嬷不要跟她计较。”
薇静并不接话,沉默了半晌道:“娘娘穿绯红真好看。”
我一怔,拉拉身上的宫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听说南秦后宫喜大红大紫,我也只是入乡随俗而已,让嬷嬷见笑。”
“哪里,娘娘不用这么客气,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当受不起。”她低下头道,语气十分恭敬。
我笑了笑,怜爱的抚摸着长姬的柔软的发,“你虽然是个下人,可是看得出来皇上和太后都十气器重于你,并没把你当下人看待。”
长姬受到**,不自觉得把身子靠进我怀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忙抽身坐好,我奇道:“怎么了?过来。”
长姬怯懦的看了一眼薇静,小声的道:“静说不让我太缠着你,怕你讨厌我。”
她怯懦的口吻让我心疼,忍不住把她抱起来搁到腿上,怜爱的搂在怀里,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爱还来不及,真希望将来我也能生一个像你这个懂事可爱的孩子。”
“你有宝宝了吗?”她天真的问道。
我低头笑了笑,把她的小手放到我肚子上,“对呀,它还很小,在我肚子里。”
长姬摸到我凸起的肚子,有些兴奋的道:“真的呀,静,你来摸摸看,无双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薇静只是淡淡看着我们,没有说话。
长姬兴奋的自己玩了一会,又显得有些失落,“你有了孩子,就会忘记长姬了罢?”
“怎么会?长姬这么可爱。”
“小宝宝她好幸福,生下来有娘疼。”她认真的说道,将头靠在我怀里,就像南宫月每次受伤时将头靠在我怀里一样,我轻轻搂着她,哽咽的道:“长姬,你想娘吗?”
她认真的点点头,“嗯,十分想,昨天第一次去墓地里看她,她一个人的坟孤伶伶竖在那里,周围是气派的装饰,还有守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娘好可怜,一个人住在那里。”
她的天真的说着,我终于接不上话来,只能紧紧的搂着她,对薇静道:“你家公主生前一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薇静笑着道:“我家公主总说她罪孽深重,可其实……她才是最可怜的人,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
她顿了顿又道:“娘娘,你穿红色宫装真好看。”
她再次说道,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突然想到什么,“是……倾城喜欢穿红色?”
薇静点点头,“是啊,我家小姐喜红色。”
“我……”我尴尬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怪不得她进门时便表现得有些异常,我也开始感觉到有些异样,因为此刻我分明是取代了倾城的位置,抱着她的孩子,与她的仆人温和聊天。
如果她活着,也应该是这样一幅场景罢?
我在心里想着,长姬乖巧的偎到我怀里说:“无双,你是个好人。”
我不由的轻笑,“哪里看出来的?”
“因为宫里的嫔妃都不喜欢我,她们只有父皇在的时候才会抱着我玩,可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对我很好。”
“公主……”薇静在旁喝住她。
无双用天真的眼神看着她道:“静,无双是不会对外说的。”
“公主,这些事不用对淑妃娘娘说。”
“这些不事不用对父皇说,也不用对皇阿奶说,现在,也不用对无双说,那我要隐瞒到什么时候?静。”
静的声音明显缓和了下来,“公主,以后她们会对公主好的。”
“我不要她们,我不喜欢她们,我只要父皇就好。”长姬大声的说着,从我腿上跳了下来,“屋子里太闷了,我带你出去玩。”
第147章 别叫叔叔
“公主,淑妃娘娘身子不便,不能到处跑。”薇静不好意思的道,忙过来扶住我。
我笑着道:“不防事的。“
“对,有我做无双的拐杖。”她走到前面,小手轻轻拉着我的大手,“走罢。”
我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很温馨,也没有从前的担忧,我起身跟着她出了殿门,薇静不放心,一直小心在旁侍候着。
到门口时,苏苏惊讶的上前道:“娘娘要去哪?”
“静,你就留在宫里,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奴婢也跟着去罢,娘娘一个人怎么行?”
“没关系,有静嬷嬷跟公主,我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如果皇上先回来,你就告诉他,公主带我出去闲逛了。”
苏苏犹豫着,最后躬身退到一旁。
“你放心罢,有我在她不会被欺负的。”长姬保证道,拉着我往门口走去,静对苏苏点了点头,快步跟上来。
苏苏担忧的站在那里,长时间不肯退去。
隆冬时节,园子里的花草都败落了,只有一片梅园里的梅树开得正好,娇艳欲滴的红梅,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长姬走得很慢,体帖我行动不便,“无双,你喜欢兰花吗?”她问
“喜欢。”
“我母妃也喜欢,昨天我特意准备了兰花,好多好多,围了整个外陵。”她夸张的用手比了比,然后看着我的脸道:“只可惜昨天你没有去,昨天父皇与夜王打了起来。”
她的声音明显落漠了下来。
薇静走上前道:“公主,不要说了。”
“静,我从来不觉得无双是外人。”
“那也不能说,这些事不该是你小孩子家操心的。”薇静厉声道,一边歉意的对我道:“不好意思淑妃娘娘,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别见怪。”
“不会的,那他们为什么打起来?”我忍不住问道。
长姬道:“好像因为母妃,父皇与夜王吵了起来,夜王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父皇,母妃也不会死,父皇说他诈死,我也不懂得,反正他们吵得很凶,最后干脆大打出手。”
“公主,不要再说了。”
“你让她说。”我冷声道,表情异常严肃,薇静看了看我的脸色,隐忍着退到一旁。
长姬接着道:“父皇还提到你,说如果被他查到你的真实身份,一定不会罢休,夜王说你只是跟母妃长得像而已,决对不是我母妃。”
说到这里薇静突然冲上来捂住她的口,“长姬,不要说了,再说我要生气了。”
长姬看了她欲发怒的表情,终于怯懦的低下头,“好了,我不说了。”
我怔愣的站在那里,“静嬷嬷,倾城公主是怎么死的?”
静迟疑的道:“淑妃娘娘,这些事都过去了,我家公主当年……死在奴婢的怀里,所以……虽然看到您也会觉得是公主死而复生,但是……那种几率很小很小,皇上与夜王之间的恩怨也是日久天长的,娘娘不必为这件事忧虑。”
很明显的,她想将这件事情抹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又觉得她好像想让我知道点什么?
“奴婢扶您走罢,去前面梅园坐坐。”她上前掺扶住我,长姬在另一边拉着我慢慢走着,这一次,她没再说话,只是很安静的走着。
她们带着我在梅园里的一个石桌边坐下,周围是淡淡的梅花香,有落樱从树上缓缓飘落,薇静从怀里掏出一串水晶珠子道:“这是我家公主生前用过的,前几天看娘娘出来总喜欢抱着水晶佛,也是向佛之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送给娘娘罢,也算是这次来奴婢给娘娘的一点心意,祝您早日康复。”
“谢谢。”我向她点点头,手里细细的抚摸着那串珠子,渐渐摸到下面一块比较大的坠子。
“是紫晶雁。”她补充道。
我微微笑了笑,“虽然我看不见,但一定很漂亮。”
“有江神医在,娘娘很快就能看见了。”
我脸上露出落漠的神情,“只可惜,看不到你们了,我可能要走了,再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你要走了吗?”长姬拉着我手,紧张的问。
我笑着摸摸她的刚刚齐肩的头发,“是啊,要走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确定,可能会再回来?也可能再也不会来了。”我遗憾的道,突然有些不舍,紧紧的抱住她,“长姬要听父皇的话,要听静嬷嬷的话,长大了嫁个好人家,幸福过一辈子。”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问:“那我能去找你吗?”
“这……”我有些为难,却不忍心让她伤心,最后还是薇静上前道:“公主,放心罢,如果你与淑妃娘娘有缘,还会再见的。”
我不知道她口中所谓的有缘是什么意思?跟着点点头道:“对,等你长大了,欢迎你去大胤找我。”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罢。”
“皇上……”薇静居然站起身道。
跟着,长姬也撇开我跑过去,“父皇,你怎么也在,我带无双出来玩。”
“你应该叫她嫂子。”他语声淡淡的道,听得出来有一丝疲惫,我站起身,
“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坐罢。”他并没架子,客气的让我坐下,自己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不知怎么?刚才听说了长姬的话,再见他我觉得浑身不自在,默默低头坐着。
长姬笑着道:“我叫无双她最喜欢,对罢无双。“
“对。”我笑着点点头,他沉闷的笑一声,有些无耐的看着她,“你呀,都是朕把你惯坏了。”
“父皇哪里惯我了。”长姬笑着道,默默靠到我身边,我的手很自然的就搂着她,“小公主自小没有娘,看得出来皇上很疼她,想要把她缺失的都补回来。”
他看着我,良久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惑的低下头去。
薇静笑着对皇上道:“是啊,皇上对小公主太放纵了,她今天在淑妃娘娘面前胡说,奴婢拦都拦不住。
“她都说了什么?”他的语声低沉,似乎是刚刚睡醒般庸怠,有种男性特有的古磁性嗓音。
“她什么都没说。”我急着打断道。
秦皇转头看我一眼,若有所思,“听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
我摇摇头道:“或许罢。”
南宫月只说要走,还没告诉我确切时候,想必他已经跟秦皇说过了,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我心里暗暗思符着。
他再一次沉默了,我无措的坐那里,突然觉得手被一双粗糙温暖的大手碰触,我浑身一震,他已飞快的抽走了我手中的紫晶雁,“这是……”
“是奴婢送给淑妃娘娘的。”薇静抢着道。
我话到嘴边重新咽下,秦皇笑着道:“哦?是吗?”
他目光在薇静的脸上扫视一遍,然后站起身道:“你过来朕还没有好好招待过你,不防今天就带你一块转转罢?闲着也挺无聊的。”
薇静与长姬一左一右扶着我起身。
“父皇,带我们去兰花房。”长姬叫着道。
“兰花房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看芙蓉园。”
“芙蓉园?”我有些惊讶,“冬天也可以开花吗?”
“是皇上特地命人培育的,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静在一旁代答,我突然想起大胤的芙蓉园,想到苏苏说的,倾城公主最爱芙蓉花。可是刚刚……长姬分明说,她母妃最爱的是兰花。
“啊……”我出神的时候跘到自己的脚,身子向前跌去。
“娘娘……”
“无双……”
我紧紧闭着眼,等待撕心裂肺的痛,可是没有,我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秦皇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没事罢?”
“没事。”我尴尬推开他,脸上和片滚烫。
我的手被他大掌抓住,“这里地面不平,你眼睛看不见不方便,就别顾什么礼仪了。”
他不容分说将我抱起来,双脚突然腾空,我吓得抓住他衣襟,“皇上……”
我听到他沉重的叹息声,然后默默的抱着我往园子深处走。
身后,薇静拉着长姬慢慢跟着,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我突然觉得很别
扭,在他怀里挣扎着,“皇上,还是放我下来罢。”
“你怕被他看到怪你吗?”他笑着道,声音里的冷漠与先前的温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我无言以对。
他笑着道:“怎么了?是朕说的话让你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只是突然感觉奇怪。”
他笑了笑,平稳的抱着我缓缓走在落樱嫔纷的园子里,我低下头,便能闻到他身上男子独有的阳麝味道,与南宫月身上的味道很像,因为都有龙涏香,又很不同,因为他们一个钢毅,一妖邪,“你叫姬无双对吗?”他问。
“对。”我点点头。
“怡香院的头牌歌妓……”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着,我有些尴尬,“是啊,臣妾不过是柳巷出身。”
“你何必敏感,朕又没在乎你的身份。”
“看得出来,按理说,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叔叔,可是皇上现在这样抱着我……完全没把皇室礼节放在眼里,秦皇果然是不拘小节。”
“哈哈哈……”他高兴的笑起来,低下头道:“别叫叔叔,怪异。”
第148章 复明
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嘴唇帖着我的耳朵,有种奇怪的感觉划过全身,我不由自主的缩了下头,他轻笑,告诉我:“我叫南诺天。”
“南诺天……”我低低咀嚼着这三个字,总觉得在哪听过。
他走到一处地方,突然将我放下来,转身对后面两人道:“你们进去罢!”
“父皇不来吗?”长姬仰着头问。
南诺天温和的弯下身子冲她笑道:“父皇还有事情要忙,你们进去罢!”
他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拍了拍,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跟我说,这那么走了,我感到漠明其妙,脸上浮现讪笑。
长姬过来牵着我的手,“我们进去罢,父皇他总是这个样子,玩到一半就走了。”
薇静跟在旁边没有说话,默默掺扶着我。
冬日的芙蓉园,连香味都是冷的,我低着头,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若有所思,长姬兴奋的给我讲着好玩的事,最后见我一言不发,不禁有些失落,“无双,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明天就要走了,有些舍不得。”我淡淡笑着,伸手接了一片花瓣,清新甜香的味道迫入鼻间。
薇静却什么都没说,扶着我逛完了园子,他们又把我送到宫门口,临走时,她将刚才南诺天从我手中拿走的水晶雁重新戴到我脖子上,“娘娘好好戴着它,会保佑你的。”
“谢谢。”我低下头道。
“娘娘保重。”
“无双再见。”
薇静拉着长姬渐渐走远,苏苏的声音从身后响想,“娘娘,你总算回来了,皇上早就回来了,见娘娘不在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好吓人。”
我转过身,“我让你说我去逛园子了你没说吗?”
“奴,奴婢说了,可是皇上还是很生气。”苏苏怯懦的说着,抬头注意到我脖子上的紫晶雁,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
“是平安符。”我脱口而出道,说完,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苏苏不再发问,扶着我进了殿,殿里的气氛很沉重,打一进门,我便感觉有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我,不知何时,苏苏已放了手,我听到门关闭的声音,我独自站在殿中央,凉气透过青灰色地砖慢慢传便全身。
他轻柔冷俏的声音:“去哪了?”
直觉这是鬼魅。我身子猝然凉了一下,语声颤抖,“皇上,臣妾刚才陪长姬逛园子去了,皇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没有脚步声,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手臂有力的箍住我的身子,喧誓着占有,而语声却是温柔的,低得仿佛听不见,“朕不想你再见她们。”
脸上讪笑慢慢湮去,我平静的道:“明天不就走了吗?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你遗憾吗?”
“不,臣妾只是很喜欢长姬那孩子,可能是因为自已也快当母亲了,看到她没有母亲就忍不住想要加倍的疼她。”我轻轻将头靠到他肩上,“皇上,我们走罢。”
这个倾城活过的国家,藏着太多秘密,来到这里后我分明能感受到南宫月变了,变得敏感脆弱,他突然的怪异让我受不了,心里恐惧万分,而我最近时常做梦,那些梦境缠缠绕绕,瑰丽漠明,却分明是一出天人两隔的悲剧,这不是好兆头。
他轻轻在我脖子上吻着,“好,我已经跟皇阿奶辞过行了,明天一早就上路。”
我点点头,长叹一声。
他抱起我往床边走去……
晚上,我沐浴在洒了南秦特有芷兰香的沐桶里,轻轻闭着眸。
“娘娘,奴婢给娘娘请安。”苏苏跪在湿地上请安。
我睁开眸,身子掩在氤氲的水气中,看不出表情,“苏苏,本宫自打进宫就是由你服侍,也敬你三分,但是,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仍是奴仆,没有本宫的命令擅自做主赶走客人,你可知罪?”
苏苏显得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跪在地上道:“娘娘冰雪聪明,奴才怎么敢欺瞒皇上,得罪客人?只是……”
“是皇上跟你说了什么吗?”我打断她道。
“这……“她面露难色。
我冷笑一声道:“苏苏,事到如今你还没瞒我?”
“不是的不是的娘娘,自打皇上把奴婢拨给娘娘用,奴婢就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可是皇上……皇上到底是主子,他下令,奴婢怎么敢不从?”
“他说什么?”我搁在水下的手不禁收紧,心也提了起来。
“皇上说以后长姬公主来找娘娘,不是,是不论南秦宫中谁找娘娘,就连太后娘娘召见,也全都推掉,今天如果不是……娘娘执意要去……”
“你还会把她们赶走对吗?”我冷笑着道。
苏苏抬头看着我,惊慌无措的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我冷哼不语,长长叹了一口气,上次在房里,听着苏苏赶走薇静和长姬,我便知道一定是南宫月说了什么,要不然苏苏不会这么大胆。
可是南宫月为什么要这么呢?我十分不解。
“算了,扶我起来。”我良久才道,慢慢从水里站起身。
空气的凉意袭来,我浑身泛起凉意,肌肤起了一层微小的颗粒,苏苏将一条干净的白狐裘痰给我披上,我一手抓住毯子,转过屏风往寝室走去。
苏苏站在原地不动,突然叫了我一声,“娘娘。“
“怎么?”我转身看着她。
她张大嘴,显得十分惊异,“您……您的眼睛能看见了吗?怎么?轻而易举就躲过屏风?”
直到这时,我才警觉过来,伸手放在眼前晃晃,是有光影可以看到的,比从前看到的更加清晰些,甚至可以看到屏风上淡淡的蓝色。
我高兴的笑起来,“苏苏,江神医的药真管用。”
“娘娘真的能看见了?”她兴奋的跑到我跟前,“那么您能看见奴婢吗?”
“只是一个影子。”我顿了顿,如实的说道。
她没有太过失落,笑着道:“还好,这才用药几天就有这样的成效,再过几天,娘娘一定就能复明了,奴婢扶您,这个好消息皇上听了一定很高兴。”
帘幔低垂的房间里,苏苏高兴的禀报睡在床上皇上,“皇上,娘娘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影子了。”
南宫月的身子腾的从床上起来,“真的吗?无双。”
“真的。”我笑着道,慢慢走到他身边,臣妾现在可以看见略微的颜色和人影。”
他将我抱到床上,“那你可以看到朕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吗?”
“当然是锦黄喽。”我笑着道。
“太好了,哈哈哈。”他高兴的大笑,光着脚下床抱着我在屋子里旋转,
“无双,无双,我们明天就回大胤。”
我笑着,脸上不自觉得暗了暗,我想起了另一个温柔的怀抱。
“皇上,秦皇是皇上的皇叔对吗?”我小声问道,他停下来,低头看了看我,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不要提他。”
我讪讪的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说话,他回去在床上坐下,抱着我道:“无双,朕与他之间的过节是你所不能理解的。”
“为了倾城吗?”我冷笑着道。
他顿了顿,道:“就算是罢?天色不早了,我们睡罢,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他抱着我慢慢躺下,我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他抱着我,一夜无语。
第二天早晨,出行的队伍已早早准备好,太后娘娘亲自送到宫门外,“月儿,等孩子出生一定要来住告诉哀家。”
“我会的皇阿奶,你回去罢。”
长姬拉着我依依不舍的道:“无双,等我长大的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去大胤找你。”
“好啊,你一定要来。”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隐约已可以看到一个可爱女孩的样子,我在心里叹息一声,漠明的有些伤感。
她摸了摸我的肚子,“无双,你的孩子真幸福。”
我突然觉得喉头发紧,有些哽咽,紧紧把她搂进怀里,“我也希望可以是你娘,长大了一定要幸福。”
她用小手抹了抹眼泪,“再见。”
说完便躲到薇静身后不肯出来,静嬷嬷笑着道:“娘娘保重。”
“保重。”
我披着御寒的狐裘,在宫人的掺扶下来到南宫月身边,孝文太后看到我,只是微叹一声,“皇上今天有要事不能过来相送,你要保重身子。”
“太后娘娘也要保重。”
“姐姐……”身后一个清伶的女声介入,我身子微微一震,是她。
云湖携瑞皇子慢慢走上前,福了福身子,“臣妾见过夜王,见过姐姐。”
我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见南宫月说:“她不是你姐姐。”
“是不是臣妾的姐姐夜王恐怕说了不算。”云湖笑着道,一双美丽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我低下头。
孝文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喝道:“退下。”
“那夜王与姐姐一路保重,希望姐姐可以为夜王陛下生个皇子,那样,就有好戏瞧了。”她笑着道。
孝文太后这次脸色真的变了,大声道:“还不退下在干什么?云湖。”
”
第149章 影子
云湖被太后指责,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仍旧笑得灿烂如花,默默带着瑞儿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南宫月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身子的颤抖,他在怕什么?不过是云湖一句玩笑知而已,我静了静心,突然发现颤抖的不只他一个,还有我。
我也怕。
“你们走罢。”太后娘娘换了副和谒的口吻,但明显已较从前生硬了,她转过脸,刻意避开我的脸。
我躬身对她行了个礼,“太后娘娘再见。”
我与南宫月上了车,马车缓缓往宫门驶去,长长的仪仗后头,我听见长姬心痛的哭声,我手抚上胸口,隐隐作痛。
南宫月无声的将我拉进他怀里,“别太在意云湖的话。”
“她是什么人?”
“她是个身份特殊的女人?”他叹着气道。
我笑了笑,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说她的孩子是梁王的,如今被秦皇过继做义子。”
南宫月摇摇头,苦笑一声,“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没人知道,可能知道的人只有她自己。”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一齐聚拢过来,想要帮我冲破脑子里的阻碍。
我摇摇头。他立刻紧张起来,关切的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努力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趴到他怀里,走罢,走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我在心里暗暗想着,也不再去打听云湖的事。
回到大胤,宫里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南宫月应我的请求放出了贵妃和云妃,皇后娘娘听说我的眼睛已经成功快要复明,也十分高兴,找了一天下午约过去一道用膳。
我因为长路跋涉十分劳累,便让苏苏去回说身子不适,改日再约。
当时没想什么,晚上苏苏来为我添茶时担忧的道:“娘娘推了皇后的邀约不怕娘娘怪罪吗?”
“要怪罪也不止这理由的,我怕她饭里有毒。”我笑着道,伸手看着光影下里那些长长的影子。
我的眼睛正一点点恢复,现在已经比前几天有更大的进步,不光能看到颜色,人的轮廓都渐渐清晰了起来。
看来江神医说的果然不假,我的眼睛之所以会盲是因为中毒,解毒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苏苏倒茶的动作停下来,诧异的看着我,“娘娘。”
我笑着道:“怎么?吓着你了?”
“没有。”她重新低下头,将杯子里续满水,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是纣国公主,想必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我不置可否,语声淡淡的道:“苏苏,你进宫多久了?”
“很久了。”
“你见过死人吗?”
她再次被我的话吓到,手指颤抖的把茶捧到我面前,“奴婢……没有。”
我冷笑,并不接茶杯,“放着罢,本宫不渴。”
她听话的把茶杯放下,我接着道:“如果你没有见地死人,是不会明白死去的人心中的不甘的,如果不死一回,是看不透这个世界的。”
苏苏看着我,眼睛越睁越大。
“娘娘,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如奴婢去叫太医来给娘娘瞧瞧罢?”她询问的道,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
我突然笑起来,显得十分高兴。
她吓得后退一步。
半晌,我才止了笑,转身看她一眼道:“苏苏,你觉得本宫有病吗?”
“奴婢不敢。”
我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起身进了内阁,她站在原地看着我,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恐惧。
夜幕笼罩了大地,大胤国的夜与南秦没什么不同,我命人在殿里熏了兰香,又着人撤下过于厚重的帘幔,换成轻薄的绢纱,白色与粉色垂幔中间加一层珠帘,人来时有叮当声响。连床幔也换成鲜艳的腥红色。
原本因为我目盲而撤下的繁杂摆设也全都搬了出来,我站在殿里,手指抚摸过因搁置已久而变得透凉的楠木翔鸾屏风,它仿佛也在埋怨着主人的抛弃,我轻轻问道:“皇上呢?”
“在……皇后娘娘那里。”苏苏犹豫的道。
“皇后娘娘病了吗?我接着问。
“没有。”
“那就奇了,皇上从前没特别重要的事是不会去中宫殿的。”我歪着头想,转头看向一旁的苏苏,她的身子明显缩了缩。
我笑道:“本宫只是看你一眼,你怕什么?”
“娘娘的眼睛像是正常人一般灵活。”
“只是一些影子而已。”我笑着道,“还是,你有什么瞒着本宫,心虚,所以才会害怕。”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她咚的跪到地上,显得十分慌乱。
我笑着道:“只是说着玩的,起来罢!”
她惶惶不安的站起身,我伸出手,“扶我回去休息罢。”
她抬起头,又是一脸惊异,自从我能看到些影子后,就极少再扶着她的手走路,大多数时候是她在前面带路,见我递出手,她忙不迭的接过去,小心扶
着我放回寝宫。
我独自躺在床上,闻着屋子里淡淡的兰香味发呆,鸾帐外珠帘响了一声,我欠起身道:“是谁?”
外头没有回答,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到帐子上,随即是他低哑的声音,“皇后病了。”
“哦?果真病了?”听出是谁,我便放下心来,重新躺回去。
南宫月掀了帐子坐在床边,看着我的脸道:“你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嗯,似乎又看得清晰了些。”
“那就好。”他道,脱了靴子与外袍上床来,我身子向里滚了滚,自动让出了位置,我们像是老夫老妻般,已经十分熟悉彼此的存在。
他在我身边躺下,很自然的把我搂进怀里,我趴在他身上,手指轻轻在他胸肌上描绘着,“皇后娘娘是什么病?”
“风寒。”
“不是怀孕了吗?”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惊异,“你……”
“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嘻嘻笑起来,趴到他身上,“皇上,孩子再过几个月就出世了,帮他取个名字罢?”
他沉默了半天,叹一声,“你说的不错,皇后是怀孕了。”
我直起身子,显然也被自己的乱猜吓了一跳,竟然猜准了,“是皇上的药不管用吗?”
他苦笑着摇头,“自从你进了宫,朕就鲜少去她那里,现在有了三个月大的孩子,你说会是谁的?”
我恍然哦了一声,淡淡的说一句,“那就只能死了。”
南宫月搂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来,他推开我,“你……你说什么?”
“那就只能死喽?皇上,她身为皇后却做了这样败德的事情,除了死还有什么活路?”
他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我,良久才道:“今天苏苏去勤政殿禀报,说你有些不
舒服,你哪里不舒服。”
“臣妾很好,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天真的道,看到他越紧张,我心里便越觉得好玩,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里似乎容入了另一个灵魂,或者,那便是真正的我,我不由自主的改变着。
可能连我自己都觉得惊奇,但是这种思路清晰,一语中的的感觉又超呼想像
的惬意,
我总觉得,是瞑瞑中有人在左右着我的思绪。
“皇上,臣妾刚才说让您帮孩子取个名字。”我岔开话题道,他轻叹一声,搂着我,“朕早就想好了,就叫明儿罢!”
“明儿?”我疑惑,仰头看着他。
他点点头道:“明儿,光明,不好吗?”
他低头询问我,我摇摇头,“挺好的,光明,明天,将来。”
他笑了笑,将我抱得更紧些,“或许你说的对,皇后娘娘是该死了,可是……纣国的后人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他们借由这件事情起兵,到时国中又是一次动乱,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叹了口气,显得十分忧愁。
我默默听着,一语不发,他也觉出我无意评说,于是道:“睡罢,这些都不用你来操心。”
我乖乖的闭上眼,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涏香味安心入眠。
夜的黑暗中,光明显得格外显眼,漆黑的床帐中闪着滢滢的紫光,照亮一段纤细的美颈。
南宫月欠起身,看着眼前奇怪的景象若有所思。
装饰奢靡的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早晨的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点点金光,草叶上凝结着露珠,鸟儿停在窗边歌唱着不肯走,仿佛鸟儿是有灵性的,也觉察出这一天的与众不同。
我光着脚走下床,冰凉的地板刺激着神经,我异常兴奋,对一切都是新奇的,白色的纱幔,紫色的水晶珠帘,腥红色的帐幔还残留昨日温存的气息,暖而馥郁,我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寝宫转着圈,连脚下的冰凉都觉得是种享受,我看到一旁贞静的妆台,走过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望得出神。
原来我长得是这个样子,我的眼睛是美丽的凤眼,即便不笑也给你媚惑的感觉,我的脸形是小巧的鹅蛋脸,额头饱满,下巴尖俏,小巧而高挺的鼻子拥有完美的侧脸。
这就是姒倾城,这就是姬无双。
我手指抚摸着我的肚子,轻轻笑了,“明儿。”
苏苏端着热水进来,唤我起床,一抬头看到站在那里的我,吓得睁大了眼睛,“娘娘,你……”
第150章 是你
“我复明了。”我温柔的看着她,苏苏五官不算太漂亮,但却生得白净,一副小巧依人的样子。
她眼睛放出一道光,立刻放下脸盆跑过来,“真的吗?能看见奴婢吗?”
“能看见你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肌肤。”我笑着道。
她听到这个喜讯,也顾不了礼仪,跑出去告诉早上正忙着打扫的宫人们,然后又派人去告诉正在上早朝的皇上。
不一会,南宫月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无双,你看得见了?”
我站起身,笑盈盈的走过去,“臣妾见过皇上。”
他伸手扶我起来,抬眸的瞬间,我才发现,这个与我温存并且孕有一子的男人如此俊美,眸子里温柔可见,五官有种夺人心魄的忧雅。
“皇上……”我轻轻叫了一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突然笑起来,一把将我抱起来,在屋子里转着圈,“无双,朕真是太高兴了。”
我靠在他怀里,是呀,倾城的幻影已经消失了,南秦的梦,秦皇的暗示也都消失了,就让我好好做夜王的妃罢!想起那天下午,他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身后,紧紧箍着我身子的的情景,我至今还觉得战栗,那是一种接近死神的威逼,我隐隐有种感觉,如果我背叛他,离开他,他便会像那天一样和我同归于尽。
他有这种架势,也大有这种痴狂。
我扶住额角,有些晕眩,他放我下来道:“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
他还是不放心,转身吩咐宫人喧太医过来,直到太医说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又叮嘱我不要乱跑,在宫里好好休息等语,然后便被宫人叫了去。
盲了那么多年,突然能够看见这个世界,我兴奋异常,根本睡不着,从床上坐起身道:“苏苏,为我更衣。”
苏苏笑着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瓶刚刚采下的的芙蓉花,摆在妆台上道:“这是贵妃娘娘着人送来的,说恭贺娘娘重见光明,说怕娘娘见到自己不喜欢就不进来了,另一个,云妃娘娘送了几匹宫里新样式的宫装,也是让娘娘收下就好,不敢进来打扰娘娘休息。”
她拍拍手,外头的宫女端着拖盘进来,里头盛着色彩鲜艳的宫装,我趿了鞋走过去,挑起衣服一角,突然想起什么道:“去找一身绯红色的宫装。”
“绯红?对了,在南秦时太后娘娘赏下的衣服也都带回来了,不如就穿秦装如何?”苏苏建议道。
我想了想道:“好,去取来。”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看自己穿绯红宫装的样子,听说那才就是倾城的样子。
苏苏取来宫装,又将我头发放下来,“奴婢给娘娘再梳个样式罢,妆容再略改下,这样才能与这件宫装的华丽气质相配。”
我点头应允,默默坐在那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苏用一双巧手为我盘了精致的发髻,插上数根黄金长簪,鬓边垂落的发丝轻柔多姿,略过脸庞时有些痒,我偏过头,正好对上苏苏出神的目光。
“怎么了?”我问。
她手里拿着一对翡翠耳饰,回过神来后,一一为我戴上,讪笑着道:“这样一打扮让奴婢突然想起了天上的神女。”
“神女?”我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掺扶我起身,“娘娘是要出去走走吗?”
“对,出去走走。”我笑着道,突然想起什么,“我的水晶雁呢?”
苏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低下头道:“奴婢没见到。”
我狐疑的看着她,没有哼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她提着裙摆追上来,“娘娘,你要去哪里?”
“勤政殿。”
我冷冷的吐出三个字,走得飞快。
苏苏小跑着追在身后,“娘娘,你去找皇上干什么?”
印象里,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又好像没有来过,皇上并没有在宫中,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我想如果这是山洞的话,
我也能很轻易就认出谁在这里住过,我们已经太熟悉彼此的体味了。
我打量着他的宫殿,目光突然定格在墙上一幅画上,不禁笑起来,“如果说我像神女的话,那画上的女子就是神女的画像了。东方|小说网|”
苏苏怯懦的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我苦笑着低下头,同时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我走过去,手指刚刚碰到紫晶雁,门外就传来皇上驾至通禀声。
我下意识的收回手,身子像被定住一样站在那里。
南宫月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袍子从外进来,看得出来十分匆忙,他连披风都没有穿,“无双……”
他声音有些低喘,惶惑的目光看着我。
我俯下身子对他行礼,“皇上,臣妾见过皇上。”
“啊,你怎么过来了?”他走过来,把我拉到远离桌子的位置,我身子被他拉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那个紫晶雁。
“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看着我问,仍旧显得十分不安,连声音都结巴了。
“我……”我用手指指那边。
他脸上强装的笑意渐渐散去,仿佛唯一的希望破灭,露出失望的表情,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不起,那个水晶雁你不准戴。”
“为什么?”我直直的追问他,无所畏惧,自从复明后,我的胆子似乎也跟着大起来,不……
我从前也很大胆,只是那是一种冰冷的对抗,而现在则是对峙。
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呀?那是蕙恩送给我的礼物,是护身符。”
“那不是护身符。”他肯定的告诉我,“无双,朕送你回宫。”他抱着我往回走,小心避开我的肚子。
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把它还给我。”
“无双,听话。”
苏苏站在一旁,吓得不敢上前来,南宫月强制性的把我抱出勤政殿,又一路抱回关雎宫,他说的一切我都听不进去,我只知道他拿走了我一样东西,漠明奇妙又势在必得,务必夺走。
我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宽大的袖袍拂过,桌子上一尊精美的的玉瓷瓶应声而落,凌厉的碎瓷声吓得我浑身一震,同时愣在那里的还有身子刚刚走到门口的南宫月。
他转身看着我,身后的日光照住他高大的身影,映下一片黑影,我遥遥看着他,只觉得那是一团黑,我怀疑自己眼睛又不好使了。
“把它还给我。”
“只是一个水晶雁你就那么在乎吗?”他痛苦的看着我,我冷笑,“是啊,只是一个水晶雁皇上又为什么那么在乎?我在乎是因为那是长姬送我的礼物,蕙恩说是护身符。”
“恐怕不止罢?”他冷笑着道,脸上划过一丝讽刺。
我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摇着头,喃喃的道:“你真是被惯坏了。”
我如一只发怒的母兽一样站在那里,不肯退怯,他失望的看我一眼,冷哼道:“那是倾城的东西,你不配戴。”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针扎了,打了个机灵。
他冷冷的转身走了,我就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苏苏过来叫我,“娘娘,娘娘……”
我失魂落魄披头散发的跳上床,把床帐胡乱扯下来,掀开被子把自己窝在里面,“啊……”
我痛苦的大叫。
“娘娘,娘娘您没事罢?”苏苏的声音是一声悲悯的叹息。
如他所说,我是太放肆了,所以他要惩罚我,至晚间时,外头长廊下宫灯一片通明,我躲在漆黑的被子里里,听太监用一种尖细的嗓音在外喧读,
“则,关雎宫侍女减半,内侍减半,留用宫人每月俸银减半,淑妃娘娘每季宫装递减为三套,俸银全部收回,膳食照旧……”
他一句一句念着,我盘腿坐在被子里咯咯笑着,还好,还好他没有把我给孩子的膳食减掉,他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太监喧完旨,站在床前不敢就走,试探的叫着,“娘娘,娘娘?您要不……就出来接个旨罢,奴才也好交待。”
我没有哼声,喧旨的太监看看一旁的苏苏,为难的道:“苏姑娘,要不然我就先走了,您好好劝劝娘娘,不过是去跟皇上认个错就好了,何必委屈自己呢?例来哪个妃子敢跟皇上这样叫板?”
苏苏陪着笑脸道:“是是,奴婢知道。”
“那……我就先走。”他转头看一眼低垂的帘幔,摇了摇头,将手上圣旨交给苏苏,然后仰着肥胖的下巴出了大殿。
苏苏执着圣旨挪到床边,“娘娘……该用晚膳了。”
她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便自己退下去了。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我掀开被子,看见腥红帐幔下自己瘦弱的影子,终于明白了一点,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南宫月再也没来过关雎宫,其他人也不来,我整日都在这个狭小的犯围里活动,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这些不快。
偶然心情好时,我也会抱着八个月的肚子坐在微凉的石凳上。看着从隔壁飘来来的芙蓉花瓣发呆,直到一双绣鞋映入视线。
“是你?”我抬头看见来人,有些诧异。
第151章 背叛
虽然进入春季,但贵妃娘娘仍旧披了披风,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娘娘快要临盆了罢?”
因为前几次的纠葛,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也不想见到她,况且我现在的样子估计她是来兴灾乐祸的,我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她不以为意的笑着道:“皇上也真狠心,把你这样一位美人就扔在这里,不闻也不问,从前当成宝,我们姐妹还以为淑妃娘娘要一辈子荣宠了,没成想帝王的恩宠也不过是短暂的黄粱一梦。”
我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
她在我身后冷笑道:“别急着走呀,我是来告诉你一件秘密的。”
听她说是秘密,我便又重新坐了下来,冷冷看着她,“什么秘密。”
她故作神秘的看了我一眼,并不急于说,而是道:“你还记得阿宝吗?想要见他吗?”
“你知道他在哪?快说。”我看着她,十分激动。
她好整以暇坐在那里,冷哼一声道:“当然知道,不过娘娘听了恐怕要伤心的。”
“我为什么要伤心?”
“被深爱的男人一再伤害的滋味简直比刀割还难受。”她掩着口,兴灾乐祸的笑起来。
我冷冷看着她。
她笑够了,直起身子道:“在地牢里,如果娘娘去求救皇上说不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地牢?皇上为什么要把阿宝关进地牢?”我站起身,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她轻笑着,“可能是因为怕娘娘知道什么罢?”
我咬着唇若有所思,她接着道:“对了,从前送了娘娘一件水晶佛,娘娘还记得吗?”
“记得。”我道,狐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紫水晶,而我旋即就想起了那个紫晶雁。
“臣妾也是刚刚得知,原来紫水晶还有另外一个奇效,那就是可以帮你恢复记忆,所以臣妾想着,算是送对人了,娘娘失去从前的记忆一定很痛苦,又怕娘娘不知道这功效不用,所以现在来告诉一声,与多水晶接触,渐渐的会帮娘娘恢复记忆的。“话说到这里,她便停了下来,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看到我惊奇的睁大眼,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十分惬意的道:“人家都说娘娘长得像倾城,可是那倾城的故事娘娘一样不知道罢?”
我如实的摇着头,“我确实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吗?”
“哦?这样的话那夜王从前是南秦的皇上一事娘娘想必也不知道罢?”她冷眼瞅着我,红唇扯出一抹艳丽的笑。
“南秦的皇上?”
“对,南秦的皇上,你想不到罢?十几年前,八岁的北齐公主姒倾城被南秦孝文太后钦点为孙媳,嫁的就是现在的夜王,当时的太子,然而太子登基不久便皇步夺了帝位,后被人杀死,后来被高人救活,又经高人指点,才有了现在的夜王,现在的大胤,而那姒倾城,城破之时用自已为代价救出废皇,甘愿做秦皇宫最卑贱的妃,日久生情,后被秦皇收为贵妃,百般荣宠,然而……红颜祸水,终究是被人用毒箭射杀,她死了,天下才太平了三年。”
她说完,看着我脸上错鄂的表情发笑,“怎么?吓着你了?”
我摇摇头,“不是,你刚刚说死而复生??”
“是啊,雪山有种花叫午夜魔竽,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可是……”
“可是什么?”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还有一样东西也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只可惜,那件东西十足宝贵,大概几百年才会有那么一件出来,所以能得到死而复生机会的人很少。”
“你想说什么?难道皇上就是靠那个死而复生的吗?”我看着她,难以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事情是我闻所未闻的。
她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果然聪明,难道上一次太医没有跟你说这午夜魔芋的特性吗?如果皇上用的是那个,也跟你一样,盲了。”
“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冷眼看着他,突然觉得手指有些发抖,搁在腿上不住颤抖。
“哈哈哈,以后自然会知道的,不过现在,娘娘当务之急不是管这些。”她仰天笑着。
“那是什么?”
“阿宝啊,”她笑了笑,“今天先说这些,剩下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不过……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我告诉你这么多秘密,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
“说罢。”原本我还想再听她说下去,但看出她是有意要卖个关子,于是也不再问,但内心深处,好像我也是怕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低头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指,知道恐惧是发自内心的。
“皇上会怎么处置皇后娘娘?”她换下嘻笑的口吻,正色道。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是说她该死了吗?”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着我,听到这句话,我突然睁大眼睛,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躬身站在远处的苏苏。
贵妃娘娘起身绕到我身前,挡了我视线,没有一丝慌乱与我对视,“多念念经罢,洗清罪孽。”
她感叹着,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身子走到门口时又听她说,“皇后娘娘死了,才有看头。”
我慢慢站起身,看着她离去的背京发呆。远处,苏苏站在廊下看过来,怯懦的躲在柱子后头。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究竟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入色,宫中掌灯,苏苏还是跟往常一样侍候我梳洗,只是脸上多了丝惶恐,她手指颤抖着为我解开盘发,去了钗环,“娘娘,奴婢扶你上床歇息罢?”她声若坟咛的说。
我冷冷的站起身,走到床边,“苏苏,既然你有办法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贵妃娘娘,那么也一定有办法让皇上也知道。”
“奴,奴婢知罪。”她惶恐的跪到地上,“可是娘娘,贵妃娘娘她握了奴婢家人的性命,奴婢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她就要杀了他们。”
我冷笑,伸手拈了帐幔上一缕流苏拿在手里把玩着,“我要见皇上。”
“娘娘……”她为难的看着我,脸上带着泪。
我扭头的绝决让她眸子里露出一丝伤痛,低下头道:“皇上不在宫里,已经走了近一个月了。”
闻言,我不禁吃惊,丢了流苏问,“他去哪了?”
“前阵子南秦来了封信,皇上见到信后十分忧虑,没过几天就御驾亲征去了南秦,听说没有入宫,直接去了太白山。“
我不禁疑惑起来,站在那里久久不语,苏苏小心看着我的脸色,“娘娘,皇上走时特别交代要好好侍候娘娘。”
我讽刺的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他恨不得杀了我。”
“不是的,那封信的内容好像跟娘娘有关,所以皇上才会这么忧虑。”她小声辩解着,看我脸色越来越黯,终于没再说下去。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些赌气的道:“难道怪秦皇对倾城的感情诸加到我身上吗?呵!”
苏苏担忧的看着我,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口。
我低头看她一眼道:“那现在宫中没有人喽?皇后娘娘呢?”
“被幽禁在宫中,封锁了消息,不许任何人传出宫外。”
我缓身在床上坐下,想了想道:“去把水佛拿过来。”
苏苏用一种奇怪的眼睛看着我,见我看她,又慌忙低下头,“娘娘……真的要听贵妃娘娘的话吗?”
“我不是听她的话,我只是想清楚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我的目光陷入幽远,苏苏叹了口气,起身去将水晶佛拿过来交给我,“娘娘,紫水晶确实有让人恢复记忆的功效不错,可是……那是一种特殊的水晶,就像在南秦时,薇静送给娘娘的那块水晶雁,这只是普通的南山紫水晶,就算有这个功效,也是很小的,如果娘娘想要早日恢复记忆,不如去把那块紫晶雁找回来。”
我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她,“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因为……奴婢的爷爷是乡野医生,奴婢小时跟着他,所以懂得一点。”
“那么你……当初见到我时……”
“奴婢只是知道紫水晶,和一些普通毒剂的知识,其他的一概不知,也看不出人生的什么病,中的什么毒,也不知如何研制。”她摆摆手道,显得很惶恐。
我不信的看着她,“这些事情你跟贵妃娘娘说过吗?”
她摇摇头,“没有,所以贵妃娘娘才会以为紫晶佛可以让娘娘恢复记忆,其实,那种机会是很小的。”
我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她是你的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反倒告诉我?”
苏苏尴尬的垂了眸,咬着唇不说话。
我转身看她一眼,也觉得自己伤害到她了,竟然有些心疼,转了话题道:“你真的不懂制毒吗?
“真的不懂,不过奴婢有些好奇,娘娘今天……怎么一眼就看出那是贵妃娘娘?”她睁着奇异的大眼睛看着我,我不禁怔愣,是啊,我为什么能认出那是贵妃娘娘,自从我复明后,是没有见过她的,只是听过声音,可她当时并没先开口说话。
第152章 平安符
我仔细回忆着什么,最后喃喃的道:“她身上有股淡雅的香味,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一种……一种药味,所以我记得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苏苏低下头道:“可能是因为贵妃娘娘最近经常在药房。”
“在药房做什么?”
“贵妃娘娘喜欢研制香料。”
“哦,是这样。”我点点头,脱了鞋躺到床上,“你下去罢,如果皇上回来就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苏苏听话的道,上来帮我将床帐放下,我抱着水晶佛翻身转向里,没再看她一眼,这个背叛了我的宫女,我没办法惩罚她,也不能赶她走,因为除了她我在这里不认识第二个人。
我心里升起一种可悲的情感,借着帐下昏黄的光晕看着在灯下闪闪发光的紫水晶,从外表并看不出它与那块紫晶雁有什么不同,可是苏苏却能轻易的就分出它们的不同。
我咬着唇,若有所思。
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还没有皇上回宫有消息,我心情烦燥,几次走到门口都被守在门口的士卫拦下,苏苏扶我回来殿里坐下,倒了杯茶送过来,“娘娘不要再这样了,他们受到皇上的圣旨,除了皇上恩准,否则你是走不出去的。”
“那为什么贵妃娘娘能进来?”我冷笑着道,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这茶里怎么有股酸梅的味道?”
“是奴婢加的,奴婢看娘娘最近烦闷,特地加了酸梅去火。”她微笑着垂了眸。
这份用心让我有感动,却因为上次的事还对她有些顾忌,说不出感谢的话,我尴尬的放下茶盏,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苏苏也看出我有意疏远,脸上浮现一抹受伤的神情,悄悄退到大殿外。东方|小说网|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那杯剩了一半的酸梅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后,终于传出皇上回京的消息,苏苏兴奋的跑来告诉我,“娘娘,皇上回京了,很快就要进宫了,奴婢帮娘娘梳洗打扮一下,等会皇上是必定要来看娘娘的。”
我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一抹笑意,从桌前站起身,但很快,我又意识到什么,冷着脸重新坐下,“我已用不着刻意迎合他了。”
苏苏脸上笑容僵了僵,走过来道:“娘娘,你还在为皇上把你关起来的事生气啊?”
我摇着头不说话。
她小心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
一整天,我在宫里都失魂落魄的,到晚间要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皇上午时就已进宫了,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来。
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两个时辰,听着外头更声响了三下,终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叫来苏苏,“命他们上了门闩罢。”
苏苏看出我脸上落漠的神情,体帖的道:“或许,皇上有些累了,等明天,皇上一定过来。”
我苦笑着摇摇头,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调了数百个士卫守住关雎宫,以防我逃跑,我被关在这里,像是犯了重罪的囚犯,没有自由。
我起身走内殿走去,白色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隔外空灵,如一只荡在午夜的空闺幽魂。
睡梦里,我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带着伤痛目光的蓝眸男子,还有那可怜孩子的声音,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我是你们口中的倾城吗?为什么这些话要对着我说出来?”
半大的孩子点点头,“你是。”
“你是。”那个男人符和道,我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跌坐到地上,惊吓的看着眼前两个人,这时,我才看清,在他们身后的地方,竟然站着南宫月,他远远的看着我,脸上露出伤痛的神色,伸长的手指似乎想要摸到我,但他却越来越远去,如会飞身的神灵,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啊……”我尖叫着从梦里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我低喘着,想要下床去倒水喝,却突然发现外面站着一个影子,我尖叫一声,身子本能的退向床的最里边,“是谁?”
外头的黑影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
我知道他不是南宫月,不由得更加紧张,“你是谁?再不出声我喊人了?”
外头人一声轻笑,笑得鬼魅又残酷,“你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背叛我?编出这些谎言只是为了要逃离我回到他的身边吗?姒倾城,亦或……姬无双。”
他终于说话了。
这语声让我紧张,我确信是在哪里听过的,可是那个人……难道从梦里苏醒过来了吗?我紧张的头上渗出汗水,连声音都颤抖了,“我不是姒倾城。”
“你是……”他发出一声幽叹,十分肯定的道。
我恐惧的摇摇头,“我不是,我只是姬无双。”
他冷笑一声,“好罢,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带你走。”
我听到衣摆拖逦地面的声音,他没有脚步声,我的判断来缘于一种熟悉的香味越来越远,才知道他走远了。
我回过神来,拉开床帐,看到外头空无一人,惨白的月光照在地面上,那里确实立着过一个男人,可是他消失不见了,我不信,又光着脚跳下床推开窗户,宫里一片寂静,连一声响声都没有。
我怀疑这一切不是真的,掐掐自己的脸,“啊……”
我会痛,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去,重新躺到床上,今天关雎宫的守卫有百十来个,如果他是真的人,那么一定武功高强,要不然不可能这样轻易的躲过守卫的目光闯进来。
我用被子卷住自己,默默安慰自己,可能他只是个幽灵。
我是在做梦,在做梦……
我不住在心里默念着,到早晨醒来时,头昏昏沉的,抱着重不堪负的肚子唤道:“苏苏……”
“娘娘起床了?”苏苏走进来,将帐子左右掀起。
“嗯,我有些头晕,去帮我倒杯水来。”我从床上坐起身,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我身后,摸摸我的额头道:“有些发烧了,娘娘昨天睡得不好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走过去倒了杯茶过来,又担忧的道:“娘娘,奴婢去禀报皇上宣个太医来罢?娘娘快要临盆了,若有什么差迟的话奴婢担当不起。”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着了凉,没什么大碍的。”我漫不经心的说着,看着她站着的那位地方发呆。苏苏也注意到了,莫明奇妙的望着自己脚下道:
“娘娘,奴婢的鞋有什么问题吗?”
我微微有些发愣,没有听见她的话,直到她走过来。东|方小说|网“娘娘,奴婢去找太医过来,你先躺在休息。”
她撤了身后枕头,扶我躺下,我没有挣扎,扶着疼痛的额头,浑身无力的躺到床上,她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转身退下。
我轻轻叹一声,难道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梦吗?可我真实的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让我忍不住恐惧。
我闭上眼,昏昏欲睡。
搁在肚子上的手指感受到里面小家伙的踢蹬,最近,他开始调皮起来,仿佛急不可耐的要跳出来了。
我笑了笑,一种幸福的感觉浮上心头,暂时压了心中的不安感。
过了一会,太医来了,认真的把了脉,跪在床前道:“娘娘感染了风寒,快要临盆了再用药对胎儿不好,臣给娘娘开一些温补的方子。”
“嗯,有劳了。”我躺在床上道,隔了一层床幔,我看见他对我拜了拜,然后跟在宫女的身后出去,苏苏走上来,掀开帐幔扶我坐起身,“娘娘,以后夜里奴婢就还像从前一样睡在脚榻上罢,省得娘娘受风寒。”
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可是抬头看到她的脸,我便想起她从前的背叛,强忍着没有将感谢的话说出口,从前我眼睛看不见时,她总是睡在脚榻上,如果我有事,叫一声她就起来了。
可是现在……
我在心里叹一声,无力的靠在枕头上。
她见我无意要说话,于是低下头道:“奴婢去给娘娘熬些滋补的燕窝粥。”说着,便转身退下。
我转眼看着她单薄怯懦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终是不忍心,况且她是真心待我的,虽然曾经受贵妃娘娘主使背叛,可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精心的照顾着我,没有一丝差迟。
我想了一会,疲惫的闭上眼。
过了一会,我听到殿里想起脚步声,没有睁眼,问道:“是苏苏吗?”
没有回声,我不禁睁开眼,看到南宫月穿着一袭月白袍子站在床前,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我,“你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
他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心疼的目光让我心中的怨恨顿时消失不见,却不肯原谅,冷冷的别过脸去。“别碰我。”
他眸子里划过一丝伤痛,讪讪的收回手,“朕知道你还在生气,为了一个紫晶雁我们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不值得,朕现在把它还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紫晶雁放到我的手上,“拿着罢,朕也希望这是你的护身符,可以让你平平安安。”
第153章 一尸两命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它交给我,这么轻而易举,甘心情愿,可是南宫月,难道你真的不懂吗?让我觉得痛苦的不是这块紫晶雁,而是你的那句,“你不配。”
我冷笑着低下头,将紫晶雁握在手中,“除了这个,难道皇上没有别的话要对臣妾说的吗?”
他缓身在我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有,这次朕去南秦是……”
“不是南秦。”我冷声打断,目光凌厉望着他,他看到我因仇恨而瞪得通红的眼睛,显得有些难过,仰天吐了一口气,“是阿宝吗?”
“对,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我以为他失踪了,没想到你是把他关了起来,你好残忍,明知道阿宝对我的重要性。”我几乎哭了,一想到他这么伤害我,就觉得心像刀扎一样难受,我那么相信他,自从怀孕以来,我一度以为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他……伤透了我。
他没有辩解,只是轻轻的说:“朕没有伤害他。“
“可你把他关了起来。”
“朕也没有办法,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他风轻云淡的表情让我受不了,终于坐起身子,大吼道:“你到底要强迫他做什么?他不是你可以左右得了的,他只听我的。”
“他是只听你的。”他苦笑着道,突然伸出手,望着我脸上晶莹的泪滴出神,“你是为朕哭的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今天怪怪的,一直显得伤痛而忧郁,眸子里时时泛起泪光,像是即将生离死别。
“你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他抽回手,笑着道:“过几天,朕就让他来照顾你。”
“我……”我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以为要大闹一场,没想到这么容易他就答应了,可是他当初为什么要关住他。
“你……真的要放了他?”我不确定的道。
他笑着点点头,“恩,再关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就像你说的,他只听你的,朕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冷眼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我一会,低笑着没有说话,站起身道:“你的眼睛恢复正常的褐色,很美……好好休息罢,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转身离去,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伤痛而又怜惜,似乎隐约泛着泪光,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却转身走了。
我焦急的直起身子想要追过去,可又赌气闭了口,好罢,走罢,我是不想见到你,永远也不见。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的心像是落进了谷底,十分低落。
低头看着手上的紫晶雁,它在灯下散发一种晶滢的紫光。是水晶佛所没有的,怪不得苏苏说它们不一样。
我怀着心事躺下,很快便睡着了,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梦变得越来越真实,有时候躺着,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皇后娘娘被幽禁了两个多月后,虽然我被关在这里,可仍能感觉到大胤的天似乎变得不平凡了。
苏苏的话变得越来越少,时常现出忧虑的神情,自从贵妃娘娘来过之后我是很少再主动跟她说话的,只是今天,看着她一人已经在院子里发了一下午呆了,仍不见动一下,于是我忍不住,撑着笨重的身子走到她身后唤道:“苏苏,你有心事吗?”
她回过神来,惶恐的跪到地上,“娘娘。”
“起来罢。”我慢慢说着,在一旁的花架下坐了,已经入春了,天气也不那么冷了,今天天气不错,坐在这里晒晒也挺好。
她坐地上站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娘娘,奴婢总觉得宫里要出事了?”
“何以这么想?”
“皇上前些天不在朝中,奴婢隐约听到贵妃娘娘她们说朝廷有人想要谋权篡政,还说,那个被南秦轰出来的皇上……不配做大胤的皇上,还说……要为死去的人们报仇。”
我听着她的话,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这些话千真万确?”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他们还说,派进宫的三个女人根本不被皇上看在眼里,还说让一个瞎子得了龙宠……”她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
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本宫如今已不是瞎子了,恐怕他们又要失望了,再说,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的话,当年就不会丢掉江山了,现在连国号都被除了,拿什么复国?”
“他们有的,听说后继的皇上人选就是皇后娘娘的哥哥,那个神智有些不正常的王爷。”
“扶上去,无非也是被人利用罢了。”我冷笑,笑意越来越浅,想想也对,大胤国根基不稳,加之皇上连着这么多天都不理朝政,势必有人钻空子的,可是……我相信南宫月有办法稳定朝纲。就如他一人统一四国。
我垂了眸,小声道:“苏苏,当年夜王凭一已之力创造了大胤,这点这事情他会处理的。”
我轻轻抚摸着肚子,在安慰她,同时也在安慰我自己。
苏苏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的道:“当年皇上有百万兵权,如今,他已没有那么强劲的后盾了。”
我轻笑,以玩笑的口吻道:“是吗?”
苏苏怯懦的看着我:“娘娘,你没发现守在门外的侍卫又增多了吗?”
我扭头看着墙头延伸出来的红翎,笑着道:“是啊,是又多了,小小的关雎宫,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身怀六甲的女人,皇上居然要这么多人来看着我?真是可笑。”
“不是的娘娘。”苏苏摇摇头,“事实上皇上只是在保护娘娘,皇上不在宫的日子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关雎宫,将来就算朝中真的发生什么变故,门口的这些人也会歇力保全娘娘与未出生孩子的安全。”
“是吗?”我苦笑着低下头,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解释的理由,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升起一种莫明的情愫,我站起身,向里走去,苏苏跟在身后道:“娘娘,听说贵妃娘娘已经被王爷接回府中,另外,皇后娘娘近来茶饭不思,早上的时候我见有太医匆匆从门过经过,像是中宫殿出了大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冷漠的道,轻轻抚摸着肚子。
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至今仍是个迷,她抵死都不肯说,这份执着与坚贞让我佩服,顿了顿又道:“她的孩子有几个月了?”
“发现时就有三个多月了,现在应该也有五个多月了罢?”她看着我的脸道:“娘娘,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突然扶住胸口,说不出为什么,我突然变得有些恐惧,皇后娘娘的孩子就像一个梦魇一样。
苏苏走过来小心扶着我,“奴婢送您回去歇着罢,外面起风了。”
我不作声,默默进了殿。
南宫月回宫后,只过来看了我一次很快就走了,想想,难免有些失落,像是被人遗弃了。
我唉叹一声,翻了个身,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爱睡,有时候坐着就打着盹来。而宫里这些乱如麻的往事与恩怨,我也不怨再去多想。
昏昏欲睡时,苏苏的焦急的声音一路传进殿来,“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死了。”
乍听死这个字,我吓得浑身一震,撑着身子坐起来,“你说什么?”
苏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站在床前,仍显得心魂未定,“皇后娘娘被皇上幽禁宫中,又背负着的罪名与压力,不吃不喝,今早上突然说肚子痛,叫了太医去诊治,后来又接来产婆,最后说是胎死腹中,皇后娘娘身子极弱,太医不敢用药催下死胎,接生婆也不敢下手,最后,皇后娘娘就那么……死了,一尸两命。”
听着她一口气说完,我身子晃了晃,有些晕眩,勉强撑着发疼的额角,下午一直不明白心中的担忧从何而来,现在我知道了。
皇后娘娘是牵到了整件事情的命脉,她的死必定会引起朝中的骚动,可是……如今怎么办?我抓着苏苏的手,问道:“皇上现在在哪?”
“听说消息不知怎么走露了出去,或者是贵妃娘娘……”她突然想起来,接着道:“一定是贵妃娘娘跟他们说了,所以现在朝中大臣们全都在勤政殿外头的院子里跪地不起,说要皇上给个说法,要么就退位,将皇位让给傻王爷,要么就……”她说到这里有些迟疑,怯懦的看了我一眼。
“要么就怎样?”我焦急的问。
她为难的看着我,“他们说,要么就处死娘娘。”
闻言,我怔愣了足足三秒方才反应过来,一笑道:“要皇上处死我?”
“对。”
“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关着门在屋子里,外面有守卫不准人冲进去,可是……奴婢听说好几天皇上都不上朝了,而那些大臣们就一直在勤政殿外静坐着,不肯走,现在形势非常紧张,如果皇上真跟大臣们冲突起来,到时一定会被逼宫的。”她焦急的道,紧张的看着我。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一边下床一边道:“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第154章 缘分已尽
“不要娘娘,现在大臣们要联名处死娘娘,这个时候您再过去,一定会出现大乱子的。”
“我不管,拿衣服来。”我语气坚定的道,冷冷的表情没有太多情绪,苏苏觑一眼,默默低了头认命的去取来宫装为我换上。
她扶着我往外走,一路上都不说话,前面两个小宫女提着灯笼在前,照亮脚下的路,我慢慢走着,心中情绪万千,往事如走马灯浮上心头,挥之不去,
说到底,我还是担心他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开了宫门,守卫严谨的侍卫盯着我们,最后认出我来,躬下身子道:“卑职参见淑妃娘娘。”
“我要去见皇上。”我直言道,不想再浪费辱舌。
“这……”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皇上有令,没有他的旨意淑妃娘娘不准出宫一步。”
我脸色转为冰冷,淡淡笑意浮于唇角,上前两步看着他道:“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这……”他低下头,不敢哼声。
苏苏上前道:“梁参军,你就帮帮我们罢,皇上现在宫中有大臣们静坐逼宫,淑妃娘娘是因为担心皇上。”
梁参军面露难色,无耐的对她摊摊手,“苏苏姑娘,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奉命行事,现在形势紧张,可是早在前几天皇上来看望淑妃娘娘的时候就吩咐过卑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娘娘踏出这里一步,除非……”
“除非什么?”我紧张的问,明显感觉到他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他低着头道:“除非南秦的人过来接娘娘离开。”
“南秦?”
“对,南秦,皇上说如果宫里有什么事的话,要我们抵死守住关雎宫,直到南秦派人来接娘娘。”
我的心摇摇欲坠,抬头看着天上一轮被乌云遮挡的月亮,昏沉沉,让人心情也似蒙了一层灰。
漆黑的夜空里,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怎么了?一阵暖一阵凉,一下天堂一下地狱,我扶着苏苏站定,觉得我快要死了,呼息困难,脑子像是被人狠狠撞开了一道口子,撕扯着,碰撞着,疼痛随即袭来。
“啊……”这时,身后一身闷哼,接着,挑灯的宫人倒在地上,胸口一只长箭刺入,箭身犯着青光,看得出来上面有剧毒,是一滴至命的那种。
“戒备,有刺客。“四下慌乱起来,梁参军喝令一声,四下侍卫戒备起来,他趁机将我推进门内,”娘娘就在里面别出来。”
我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宫女,另一个宫女浑身发抖坐在那里哭泣,苏苏抱着我,感觉到我身子的颤抖,“娘娘别怕,别怕。”
我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子里急光电掣般出现的画面如浪潮般袭来,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我接受不了,痛苦的抱着头,“不要……”
“娘娘,你怎么了?别吓奴婢。”苏苏哭着道,冲对面吓傻的宫女大喊,“哭什么,还不去宫里叫人扶娘娘进去?”
小宫女这才醒过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进去。
黑暗冰凉的地面上,平躺在那里中箭身亡的女子,仿佛我是见过的,仿佛那就是我……
我惶恐的看着这诡异的画面,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身体流出来。
我咬着唇,终于忍不住那些不断在我脑子里来回变幻挣扎跳脱着的痛苦,叫喊出声,“南诺天……”
昏睡之际,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他轻轻抱起我,“马车在外面,快点跟我走,趁现在还能走。”
“阿宝……”我语声模糊,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阿宝的容颜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的脸显得憔悴许多,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娘娘别怕,阿宝回来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安心的闭上眼。
东方升起一轮旭日,将一层金光散在宏伟的殿檐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的战火笼罩了整个后宫,人人惶惶不安,皇城里,百姓四下逃窜,给逼进宫的士兵们让出空地,起兵已势必行的事,然而夜王仍不肯露面。
我坐在飞驰的马上车,撩帘看到外面熟悉的身影,重新闭上眸。
苏苏怜惜的搂着我,“再忍一忍娘娘,很快就到了南秦的地界,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身下,一片鲜红的血渍赫然刺目,阿宝驾着车,飞快的向前驶去,我将紫晶雁紧紧握在手中。
薇静说,它是我的护身符。
暮春时节,南秦又添一桩喜事,浓浓的喜气蔓延了整个宫廷,碧落居里,皇室添丁,太后娘娘忙着上下张罗的同时,又在一旁露出忧愁的情绪,碧珠走上去道:“太后娘娘,既然瞒不住,不防就直说了罢。”
“算了……”她摆摆手道,转身离开宫殿,碧珠独自站在那里,看着床上仍旧不醒人事的人儿,默默叹着气。
另一边,长姬与薇静趴在小床边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长姬忍不住用小手摸摸宝宝可爱的小脸,“静,这是无双的孩子呀……好漂亮。”
“是啊,好漂亮。”
“无双以后就住在宫里不走了罢?”
“是啊,不走了。”
长姬抬起头,终于察觉出她的异样,“静,你怎么了?”
薇静勉强挤出一抹笑,摸摸她的小脸,“公主,这是你的弟弟。”
长姬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会把无双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没错,不过……她似乎生病了,她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她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沉睡在床上的人。
薇静跟着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公主……”她轻轻唤了一声。
“恩?什么事?”长姬仰着头无邪的望着她。
薇静低头看她一眼,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般闭上眼,咬着牙道:“她不叫无双,她叫姒倾城,她是你的亲娘……”
长姬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转身跑出去。
薇静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轻轻弯下身子帮她掖了掖被角,眸光有意无意的忽略她太过苍白的脸,似乎……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一样。
她颤抖着将手放到她鼻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有呼息。
感觉到身后有些异动,她忙直起身子,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人,不知他已站了多久,憔悴的面容显得十分疲惫。
“皇上。”她躬下身子行礼。
南诺天看着床上那人,慢慢走进来,“她怎么样了?”
“吃了太医开的药似乎有些成效,只是身子太虚弱了,又加上生产,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他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太后娘娘来过了吗?”
“来了一会又走了,太后娘娘似乎挺伤心的,时常看着孩子落眼泪,对了,太后娘娘还亲自给孩子起名叫做月儿。”
南诺天默默听着,漫不经心的道:“这些就都听她的罢。”
“是皇上,不过……娘娘醒来要怎么跟她说呢?”
“什么都不用说。”
薇静抬起头,用异样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下去罢。”他冷冷的道。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南诺天的心微微有些刺痛,仍曾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却神奇般的回来了。
他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是上天的捉弄,一次又一次的错身走开,只是这一次……会再是短暂的相遇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抚过她脸上光洁的肌肤,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她走。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苍白如雪,静静的躺在素净的床褥里,紫闭的眸……安静又祥和,再没有往日嚣张与咄咄逼人,他长时间看着她,陷入某种久远的沉思。
凤鸣宫里,新封的贵妃娘娘坐在紫金鸾榻上,微长的凤眸轻挑,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你说什么?她生了一个男孩?”
“对,是一个男孩,很健康。”
贵妃娘娘如听了什么讽刺的话一样,放肆的大笑起来,重重将茶杯搁到桌子上,轻溅出的水花湿了她罗袖也不察觉,只是笑着,吃吃的望着远处天空某一处发着呆,底下人不敢哼声,四下宫人都吓得后退一步。
贵妃娘娘脸上斜长的一道疤痕,因笑容而更显得诡异又骇人。
殿外,一个身穿锦服的男孩跑进来,“娘,孩儿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来看看。”
见已经被封为瑞皇子的儿子仪表堂堂,云湖脸上撤下愠怒之色,换上一脸温和笑意,把孩子揽进怀里,“儿子,娘没事,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娘为什么不舒服。”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仍是个孩子,他用一种童真的目光看着娘,云湖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因为有人要来抢你的位置了。”
瑞儿低头想了想,“娘是说那个突然住进宫女人生下来的孩了吗?又不是皇上的,娘心急什么?”
云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皇上的?”
“不是说是从大胤逃难过来的吗?现在大胤陷入战乱危机,皇上还特地派了冷将军过去帮忙。”
第155章 最美丽的公主
云湖若有所思,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你不懂的,有些时候男人是个傻瓜。”
瑞儿看着她,一时也猜不透娘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偎进她怀里不再说话,云湖命人端了点心茶水过来,一一拿给他吃。
这么多年了,她仍保持着这个习惯。
往年日子清苦,她寄人篱下,总以为孩子饿,有什么好吃的也第一想到给他,那是她能为儿子做的唯一事情,可现在不同了。
她低头看着乖巧吃着点心的儿子,这个跟着她,因为是私生子而倍受冷落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向往,可是凭空地又杀回来一个孩子,那个女人也跟着杀回来了。
她说过了,往日的恩情她已谢过。
如今再要跟她做对,可不会念在往日恩情上放她一马,不可能。
她姒云湖一辈子的任务就是与姒倾城为敌,这是她老早便知道的,等哪一天,她死了,她才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这儿南秦后宫,再也没有太多的威胁,让她吃不下,睡不着……
宛若一条不安的毛毛虫,时刻担忧着被螳螂杀死,。
她伸手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一道冷笑划过眼眸。趁着月色显得诡异三分,瑞儿在她怀里动了动,如同在她心头动了动,她将他抱得更紧,“儿子,娘一定会给你这天下的一切。”
碧落居里弥散着清苦的药香味,殿里宫人端着热水来来回回穿梭于内寝殿里,苏苏接过一盆热水进了殿,对坐在妆镜前的女子道:“娘娘,小皇子很健康,长得跟皇上一模一样。”
我呆呆坐着,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一言不发,紧咬的唇颤抖着。
苏苏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不禁湮去,在心里叹一声,拧了条热毛巾走过去,仔细为我擦着手,“娘娘,您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好,这一切都是老天注定的,不是你的错。”
“可这分明都是我的错。”我喃喃的道,转头看看安睡在小床上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睡得很沉,睡梦里都在笑。
我起身走过去,静静看着它,它好小啊!
“娘娘你看,孩子多可爱啊!”苏苏在旁道,我沉着脸没有说话,逃似的往床边走去,“你退下罢,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娘娘刚刚醒来,好歹吃了药再睡罢。”她劝道。
我伸手放下帐幔,将她隔在外面,冷声道:“退下。”
苏苏担忧的看着我,转身再看看小床上的孩子,唉叹着退下去。我独自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自己,我都做了什么?难道这真是上天的安排吗?让我去找南宫月,然后生下他的孩子。
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吗?我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夜的宁静让心里的伤痛与孤单更加显露出来,殿里静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我掀开帐子,慢慢走到小床边把孩子抱起来,他的小嘴动了动,又歪着头睡下。
我抱着他,终是心里不忍,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夜的凉风吹送进来,窗外一个黯影静静站在窗边,也不知站了多久,此刻无声热退下。
我养了一个月,身子渐渐好些了,也开始下床走动,今天风和日丽,我命宫女们搬了把软椅放在檐下太阳地里,我围一件披风坐在太阳底下,苍白的脸被阳光照得如透明的般。
薇静带着长姬走过来,老远就看到我,长姬松开她的手跑过来,“无双,你病好了吗?”
“好了。”我微笑着道,伸手摸摸她红通通的小脸。扭头看向身后的薇静,恢复记忆以来,我原先想的那种痛哭着相认,重逢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尴尬,大家心中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薇静对我仍然很好,每日都带着孩子过来看我,但是却没有再提回到我身边照顾我,长姬也是,虽然还如表面一般亲近,但是每当她站得远远的,仰视着我的脸时眸子里闪过的那种伤痛情绪便让我知道,她也有怨的。
隐约中,这层疏远让我接受不了,看着她,心里便有种隐痛。
薇静手里提着食盒,走到一旁倒一碗人参鸡汤端给我,“娘娘,趁热喝了罢,这里面加了人参,当归,喝了有助您恢复身子。”
“谢谢。”我笑着道,接过鸡汤小口小口喝着。
喝到第三口时,我便再也喝不下去了,讪讪的笑着道:“我……没胃口。”
薇静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很快便消失不见,仍旧笑着道:“没关系,可能不合胃口,奴婢改开再换一味汤熬着。”
“不用了静,挺麻烦的。”我与她之间都有一种陌生感,话刚说完,看到她脸上的脸落神情,我便有些懊恼,无措的看着她,也不知要如何解释,
“静,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真的没胃口,就别麻烦做这些事情了。”
“我知道,娘娘。”她低着头道,卑微的姿态让我心中更加内纠,我叹一声道:“过来。”
她依言缓缓走到我面前,我轻轻抱住她,“静,别叫娘娘,还跟从前那样叫我。”
她突然哭起来,窝在我怀里,肩膀不住颤抖着,“公主,奴婢就知道是您,第一眼见到您时,就知道那是公主……”
“我知道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特意送紫晶雁。”
“公主,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轻声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没有,是我对不起你跟孩子,这些年来你们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我腾出一只手揽过手姬,她哽咽着要哭,我摇摇头道:“别哭,都怪娘不好,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拉着我袖摆,“他们都笑话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眼泪无声的落下。
苏苏站在远处,看着我们主仆母女三人抱团痛苦的样子,不敢上前来,我的心微微痛着,将来,我要面对的还有更多。
暮春的季节里,杨柳枝轻颤,落樱缤纷落下来,和着脚下尘土一起幻化成泥,多么美丽的逝去啊!
我带着长姬慢慢走在御花园里,微凉的风扑面而来,舒适的让人不禁闭起眼睛,长姬拉着我的手道:“无双,这次,你就再也不走了罢?”
我怔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南诺天没有说要我留下,可是我不留下还能去哪呢?南宫月那里肯定是不会再去了,我与他的恩恩怨怨也从此划上句号罢?
他把我当成另外的女子,我不认得他。
所以我说或许这真的是上天有意的安排,要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里重逢,生子,或许也曾相爱过,虐过……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声风花雪月,短暂相逝。
花开花落,不过是你来我往间清冷一笑,人来人去,不过是缘份尽处一点怜悯,我不可怜自己,却也不能遗忘前尘的恩怨。
我苦笑着不说话,薇静看出我的尴尬,代为答道:“长姬,公主再也不走了,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用上从前的称呼,我心里掠过一丝暖意,轻笑着道:“静,或许我留不下来。”
薇静突然紧张起来,上前两步道:“您要去哪?”
我转头看着她,眸子里有丝怜悯,才几年时间而已,她眼角就有细细的纹路出来,发丝也不如从前黑亮,我知道她受苦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呢?”
“可从前不是公主的错,您失忆了。”她急着帮我解释,我轻笑一声,
“静,如果人人都能像你那样想就好了,可是没有,南秦皇室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女人的,太后娘娘也不会的。”
“公主,太后娘娘现在不问政事,一切全凭皇上作主,她就是心里有些发堵,也是没有权利把您赶出宫外的。”
我摇摇头,“你不懂的,太后娘娘最在乎的不是儿女情长,也不是你情我愿,她老人家心里想着万民苍生,与我们是不同的。”
静看着我,突然停下来不走了。
长姬似懂非懂的看着我们,“无双,如果皇阿奶要你走的话,我也不会留在宫里。”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还要做南秦最美丽的公主呢?”
“没有你在,我还不是一样被人欺负和瞧不起?我才不要。”我亲昵的偎在我手上,我低头看着她,脸上有一丝无耐。
“静,我们走罢。“我转身对她道。
薇静跟过来,脸上仍旧挥不去那抹忧愁,我故作轻松的拉着她的手,“来罢,今天就开开心心的玩,好久没有这么快活了,有你还有长姬陪着。”
她只是看着我,脸上没有笑意。
我讪讪的收了笑容,也不再说话。
远处,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子迎面而来,我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竟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她看到我也不吃惊,仿佛是有备而来,笑吟吟的走过来道:“这不是妹妹吗?身子已大好了吗”我还想说去看看呢?”
云湖带着宫人走过来,一身华服相称下,她面容显得十分年轻,如果忽略掉她脸上那道疤痕,应该也算是位美女。
第156章 野心
我微微福了福身,“见过贵妃娘娘。”
听说她已被封为贵妃娘娘,太后娘娘看中她的孩子,虽不是皇上亲出,但也有先皇的血统,过继为子封住大臣们的口,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暗暗为太后娘娘这一举动拍手,同时又暗暗担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云湖,她的野心,决不会因为一次挫折就改变。
她看着我的脸,眸子里露出笑容,“看到妹妹重新回来,本宫心里真是很高兴,当初听到妹妹死讯时,我便不相信,如今看来,果然是有诈,妹妹天庇神佑,哪能那么容易就死掉了,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果不其然,现在妹妹又回来了。”
我有些尴尬,低着头道:“只是有高人相助而已。”
“哦?是哪位高人?本宫听说是真的死了,后来被魔竽之花救活,才有了今天的姬无双。”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的脸。
我微微笑着,“是的,那位高人,其实就是当年的阿九。”
“阿九?”她闻言,突然笑起来,讽刺的笑声穿过云层,穿透耳膜,一向不喜欢这个女人,原以为那次之后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好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我心里不免有些感叹。哪里有真情呢?当下的恩情并不能抵挡得了往日的怨恨,她还是恨我的。
我转眸看着她,等她笑够了才道:“不打扰姐姐逛园子了,妹妹就先告退了。”说着,我便转身离去。
“慢着。”她大声喝道。
我不由的停下脚下,“姐姐还有事吗?”
她笑着,绕到我身前,“多年不见难道妹妹就这么急着走?就不想问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摇摇头,“不想。”
“你就这么绝情?”她脸上露出一种伤痛神情,我苦笑着低下头,“因为我看到姐姐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仇恨,可我已经不觉得自己欠你什么了。”
“你……”她瞪着我说不出话来,我轻笑,斗嘴赢了也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种落漠,“姐姐,我已无力再争什么,所以,别把我当成是敌人,我不是,如果我有心要赢什么,早在当年就不会救你。”
“你以为你真的救了我吗?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全是被你害的!”
她指着自己的脸,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我转身看着她,用一种怜悯的口气道:“如果不是你当年私心太重,怎么会有今天?”
她瞪着我,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东|方小说|网
我一手拉着孩子转身离去,身后,响起她痛苦的大叫声。
长姬害怕的抱着我的腿,“她怎么害成那样?平时对下人,对宫嫔们都十分有礼貌,十分端庄,连皇阿奶都夸她,可是今天就跟魔鬼一样。”
她不解的瞅着我,我笑了笑道:“有些时候仇恨能改变一个人。”
长姬不懂的摇摇头,薇静在旁道:“公主不用担心,宫里皇后娘娘与其他嫔妃如果可以生下子嗣的话,瑞皇子是没有机会做太子的。”
提到太子,我突然想到了我出生刚刚满月的孩子,烦乱的说道:“谁做太子都不关我的事。”
我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回到碧落居,便察觉出气氛不对,几个宫女看到我,便低着头又退回到角落里不敢出来,仿佛有意回避着我。
我走进殿,看到坐在那里的嬷嬷,这人我是认识的,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碧珠,她笑着站起身,“娘娘回来啦?”
“不敢当,还是叫我倾城罢。”如今我已没有身份,南宫月给的那个,我不想要。
她看到我的心思,低头笑着道:“娘娘这是何必呢?不管您在哪?称一声娘娘总不为过的。”
“还是叫我倾城罢。”我坚决的道,“嬷嬷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脸上笑意深厚,施的淡妆的脸上有几道皱纹,扶着我在榻上坐下,一边道:“娘娘身子不好,照顾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恐力不从心,太后娘娘体恤到这一点,就想说把接到身边亲自养着,况且……”
她看着我的脸,迟疑了一下又道:“况且,那孩子对娘娘与皇上,奴婢是说秦皇,将来的发展大有不利,不如就这样,两下里都安心,您说呢?”
她询问的看着我的脸,一听说要把孩子带走,我突然激动起来,大声道:“不行。”
一旁的薇静被我突然的反应吓到,将长姬拉进怀里哄着,带她出去。
碧珠到底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遇事不惊慌,仍旧一脸平和的笑着,轻轻把我按回到榻上,“娘娘不必激动,太后娘娘也是为了娘娘日后着想,看现在的形式,皇上这几天就在筹备着要给娘娘正式册封,到时不管一个什么位份,也都是皇上的妃子,可是这孩子却不是皇上的孩子,宫里的人是什么样娘娘不是不知道,别说是一个孩子,就是娘娘这三年来做过歌妓,夜王淑妃这些名头就能让她们这些人找着理由将娘娘说得一无是处,到时娘娘在宫中如何立足?”
她语重心长的道,轻轻在我肩上拍了两下,“看得出来娘娘对皇上还是有感情的,就是不为别人想,也得为皇上想,就算皇上容得下这孩子,可是世人的目光让他如何接受,他到底是个男人。”
到底是个男人,这句话彻底打乱了我的心,那孩子我虽然对他也有些怨,觉得不该生下它,可是……一想到它无辜的眼神,还有那小小的模样,我如何受得了把它交给别的抚养?
我摇着头,“不行,孩子是我的。”
碧珠脸上露出一丝无耐神情,叹口气道:“太后娘娘主意已定,恐怕娘娘就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那是她的从孙子,你与皇上以后会对他如何她不知道?可是她老人家一定会对孩子好的。”
她看着我,希望我能明白太后的苦心。
我怔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往里走去,我转过云母屏风进了内殿,发现小床上空空如也,孩子平时用的玩具,小衣服也都不见了,安静的屋子现出死样的沉寂,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被人抽掉了灵魂,豁然转身看向碧珠,她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怔,低下头道:“这,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所以,您还是接受现实罢。”
“我的孩子呢?你把他带到哪去了?”我失控的大声问道。
碧珠蹙眉看着我道:“娘娘,孩子在太后娘娘那里,他不会有事的,太后娘娘一定会对他好的,你就放心好了。”
“你让我怎么放心?”我几乎是用吼的,转身就要往外走,碧珠闪身挡到我面前,拉扯住我的胳膊,“别去,与太后娘娘为敌是不理智的。”
“我不想与她做对,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孩子。”
“不可能的倾城。”她摇着头道,突然唤我的小名,这让我一时怔愣,呆呆的看着她,先前的怒气也慢慢降了下来。
是啊,是姒倾城,从前多么想弄清楚那是个怎样的女人,可是现在……我竟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倾城,现在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那你也一定知道太后娘娘的处事作风,她决定的事情是没人可以改变的,况且……她老人家对你也算是宽容了。”
宽容,我知道她的意思,我不断不断周旋于他们叔侄之间,江山颠覆,城池败落的时候一再被当做战利品被人收留,继而成为宠妃,我有时也怀疑自己的一生是否真如戏文里说的那里,红颜祸水。
太后娘娘比我更清楚这祸水的含义。
这已不是十几年前,我不是八岁的北齐公主,也再也帮不了她了,我成了祸水,太后娘娘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变了,家国天下,她知道轻重,我不过是个女人,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可以贡选入宫,然而……她即便觉得我是个祸水也没有杀了我,这就是她的宽容。
我苦笑着低下头,身子也无力的坐到地上,碧珠看着我伤心的样子,有些不忍,蹲下身子道:“娘娘,孩子不会有事的。”
“碧珠,我知道太后娘娘带走它那就代表它不再属于我了。”我悲怆的说道,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碧珠叹了口气,站起身,“或许这样也好,它走了你便可以忘掉那个男人的一切,好好的跟着皇上在宫里生活,太后娘娘再过些日子就会带着孩子回长白山了,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你会恢复你淑妃娘娘的嫔位……”她无耐的看着我,末了又加一句,“皇上不记前嫌,还会对你好的。”
心痛,无以覆加,听着她这些话,我觉得无地自容。
是的,我是曾经想过如果没有生下它该多好,她的话完全敲在我的肋骨上,沉重而正中要害,让我体味痛苦的同时狠狠的骂自己,这是报应!
碧珠站起身,“好好保重罢,你的身子还有没完全恢复,地上太凉,倾城,我自小看着你长大,原想着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坚强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感情用事。”
第157章 逃过一劫
她居高临下看着我,我低头看着地面,苦笑不已,“是啊,我学不会冷血,我拼命想要变成像孝文太后那样的女人,可是不能。”
“太后娘娘也并不是刀枪不入,南宫月那孩子便是她的死穴,她最疼爱这个略显软弱又十分善良的孩子,可是到最后……竟不能保护他。”她不无遗憾的道。
我一时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只是看着空着的小床发呆。
她站一会,便转身走了。
我独自坐在殿里,薇静从外进来,看到我坐在地上赶忙过来扶我起身,“公主,孩子被带走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又是这句话,我将脸埋进手里,痛苦的低喊,“别说,别说了……”
“好好好,奴婢不说,奴婢扶您起来。”她小心掺扶着我起身到床上坐着,又去一旁倒了杯热茶奉过来,“公主,我把长姬送回去了,今天晚上如果公主觉得心情不好的话那奴婢就留在这里陪你。”
我呆愣愣的不说话,她看着我,转过身去抹眼泪。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将身子摔到柔软的床褥上……生不如死。
孩子被抱走的前几天里,我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发傻发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适应晚上没有孩子哭喊的日子,那些小床与玩具我没让他们收起来,仍旧摆在原处,看到的时候心还是会微微的痛,只是已开始慢慢接受现实了。
碧珠说的不错,它走了也好。这是我与南宫月之间唯一的牵跘,如果他将来过来要人,我也好有所推拖。
一想到南宫月的样子,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爱,也不是恨,那是一种欲孽纠缠,爱恨轮回的交错,就好像,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可是却永远都纠缠不清。
我深深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伸出手,苍白的指上涂了鲜红的蔻丹,好歹有些生气,早上涂的时候苏苏说,娘娘好久不曾染指甲了,怎么突然想起来?
我笑笑不说话,我不能告诉她,我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活人。
然而,却掩不住越来越憔悴的面容。
我靠在门框上发着呆,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绰绰的人影,朦胧的明黄色彩。
“怎么站在这里?”低哑的男声缓缓传来,我转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看着他忘了说话。
他笑着,一手环过我的腰,搂着我进了殿,就像还是从前一样和善,自然,“你身子还没有好,别站在门口吹风,宫女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把主子一个人扔在屋子里。”
“是我让他们退下的。”我怯懦的道,一直低着头。
他讪讪的笑了笑,回身在榻上坐下,也拉着我坐下。
“最近朕太忙了,没顾得上来看你,你不会生气罢?”
“不会”
他看着我,洋装的自然也终于撑不下去,两人气氛陷入尴尬,他沉沉的叹口气,松开我的腰,“倾城,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低下头,眼泪落到织锦的棉垫上。自从来了南秦我还从没有见过他,我曾经想过很多次我们重逢的场面,也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没想到是这么平和,他依然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我,蓝眸里划过深情,脸上那道疤痕还在,因为看久了,也不觉得恐怖,他与云湖的那道不同,她的太过狰狞,而他的……却像是久年之前的一次伤害,看了便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伸手揽过我的肩,“别哭。”
我靠在他怀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令我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他叹息一声,“一切都过去了……”
落日的余辉铺洒进殿,金色笼罩着殿里陈设,轻柔的帘幔随风拂动,屏风上祥云层层交错,仿佛……时间就这么可以洗刷掉一切。
他的侧脸线条美好,略带笑意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你当年,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我低头想了想,恢复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段记忆,我仰头看着他道:“不知道,是阿宝救了我,就是当年的阿九。”
他闻言垂了眸,笑道:“怪不得自那之后便找不到他的人影,原来是独自带你走了。”
我从他话里听出玄机,直起身道:“对了,阿宝现在在哪?”
我这才想起来,好像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南诺天摇摇头,“你不是说他失踪了吗?”
“可是后来是他送我回的南秦的啊?”我一脸迷茫的看着同样的迷茫的他,南诺天沉吟了半天,站起身道:“送你回来的是那个宫女,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什么男人。”
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我明明记得昏睡时曾听到了他的声音,不会错的。
我再次在心里强调,跟着站起身。
南诺天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担忧的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摇着头道:“我一直以为他在你那里。”
南诺天愣了一下,笑道:“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不过你放心,朕等下回宫就派人下去搜寻,应该可以找得到的。”
我沉默不语,轻轻靠近他怀里,“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轻笑一声,温柔的把我抱进怀里,“你知道吗?看到南宫月牵着你的手走的时候,朕当时就想,那个女人一定是倾城,可是他拼命说不是。”
“所以你们就在皇陵大打出手吗?”我反问。
他苦笑的摇摇头,“不止为了这个,我们之间的恩怨总有一天要爆发的,那次是借机罢,打一场反倒轻松了很多。”
他如肆重负般,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顿了顿道:“南宫月之前有一次回到南秦,你知道吗?”
总觉得在他面前提起南宫月有些尴尬,可是他似乎不介意,沉吟了一会道:“朕知道他来了,可是他没进宫,只是去了太白山找江神医,另外……太后娘娘也跟着去了一趟,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直到这次你逃难回来,她的精神才算是好了一点,偶尔也到院子里坐坐。”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着我道:“倾城,孩子的事朕已经听说了。”
提起孩子,我脸上笑容变得讪讪的,不知如何作答,却鬼使神差般的问,“如果让你接受他,你可以吗?”
他愣了愣,揽住我肩膀的手渐渐松开,“我从没有说过不要他。”
“可是有他在,我总觉得亏欠你。”我如实说道,抬头看着他的脸,他脸上伤痛的神情让人怜惜,紧皱的眉头仿佛有万千心事,我忍不住伸手帮他拂平。
“诺天,我舍不得太后娘娘把孩子带走。”
“朕知道。”他捉住我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着,“朕回头去跟太后娘娘说说,或许可以让她改变主意。”
“恩……”我乖顺的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若有所思。
皇上走后,我便叫来了苏苏,她垂首站在那里,“娘娘叫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苏苏,阿宝呢?”我直接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如果说我因为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忘记了阿宝,可是她不应该忘啊,她一定知道的。
苏苏看着我,显得有些惶恐。
“娘娘,奴婢怎么会知道阿宝在哪呢?或许还在大胤的地牢罢?”她一脸的无知与惶恐,我不禁开始怀疑,难道那天的记忆真的是我在做梦吗?
我低着头,陷入沉思。
她担忧的看着我道:“娘娘,你怎么突然想起问奴婢阿宝呢?”
我摇摇头不说话,她接着道:“刚才天胤宫传来旨意,说皇上晚上要来,要奴婢扶持娘娘沐浴更衣。”
“哦。”我竟然有些紧张起来,紧紧攥着拳头,也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目光惶惑的不知要看向何处。
苏苏上前扶我起身,“娘娘,热水已经备好了……”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扶着我往内殿后室的浴室走去。
她精心在水里放了我喜欢的兰香,又加了一些花瓣,我坐在水里,任她为我洗着身子,此刻,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从前效忠的皇上换了他人,再扶侍我侍寝,也跟我的心情一样尴尬罢?
“苏苏。”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没有抬头,仔细的给我梳着头,“嗯?怎么了娘娘?”
“你想回大胤吗?我记得贵妃娘娘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我语声平和的道,没有任何言外之音,可是她却紧张起来,忙屈身跪到地上,“娘娘,只那一次,奴婢对娘娘是衷心的,请您不要赶我走,因为就算我回去贵妃娘娘也不会要我了。”
“为什么?”
“她不会相信跟在别人身边这么久的人还不会变心,而事实上,我确实已经不再衷于她了。”
“是吗?”我轻笑,“如此轻易就背叛了主子的人,我也不敢用哪!”我遗憾的叹口气,拿一缕发丝在手把玩着,我突然想起了贵妃娘娘在次到关雎宫时说的话,她说,南宫月是因为服用了一味特殊的东西才能够起死回生。
第158章 小丑
“苏苏,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告诉我夜王吃的那味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是什么?”她说过懂得一些药理,而且跟着贵妃娘娘那么久,应该知道的。
苏苏面露难色看着我,“娘娘,那味东西现在世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了,就算您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只是想知道它与魔竽之花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可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完全没有副作用。”而我也因此而付出了眼睛不是吗?
可他是好好的。
苏苏想了想道:“是红蛛。”
“红蛛?”我有些疑惑,这名字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
“对,也是雪山的产物,长在悬崖洞里,生有巨毒,而且只能用雌蛛,它长到千岁的时候,体内会结出灵珠,那个,就是可以让人起死回复的妙药,只不过……必须得很小心取出灵珠,因为一但不小心戳破红蛛的内脏,剧毒就会染上灵珠,那就没用了,奴婢说过只懂得一些毒物的知识,红蛛是剧毒的产物,所以才会知道它还有这一特性。”
“那这些是你告诉贵妃娘娘的吗?”我问,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贵妃娘娘生性好疑,早在皇上去南秦的时候,她便已猜到皇上的身份,依此推理下去,就知道他是南秦从前被推下位的皇上不错了。”
我低着头沉思着,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沐浴更衣后,我坐在妆镜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镜面,苏苏将殿里点了熏香,走过来道:“娘娘,您还在想那红蛛呢?”
我笑一声,“没有,在想别的。”
我敷衍的道,收了思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晚为了迎接皇上,苏苏特别为我施了淡粉,额间点着花钿,宫装也换成粉色,整个人娇艳欲滴,可人极了。
她在旁忙碌着,一边道:别想了,皇上是吉人自有天相,才会刚好碰到那只红蛛的灵珠,现在想再找另外一枚,那是不可能了,除非皇上自己死掉,把灵珠拿出来。”
我微微怔了一下,从镜子里看着她道:“你说什么,拿出来的还能用吗?”
“对啊!那枚灵珠是可以延用的,如果皇上体内的不是现从雪山上找的,那便是从别人体内取出的,反正……是十分宝贝的东西。”她说到这里便停下,怯懦的看着我,“娘娘,您还要赶奴婢走吗?”
她的目光十分可怜,我不禁摇摇头,对她露出一抹微笑,“不了,你想留在这里就留下罢!”
不管怎么说,她照顾我还是十分用心的。
我在心里叹一声,从镜前站起身,“几更了?”
“快三更了,刚刚人来说皇上临时有点事,可能来得晚些,说娘娘要是困了就别等了,皇上来时自然会来。”
我苦笑一声,他或许也跟我一样尴尬罢!这样也好,两个人彼此再给对方一点时间罢。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转过身道:“那睡罢。”
殿里冷辉照射,月寒如水,青袅烟雾里萦绕着淡淡的兰花香,低垂的帘幔拂动,我起床下了榻,独自在殿里走着,看着屋子里几近奢靡的摆设,心里却是凉的,仍几何时,这些东西于我来说已经变得那么淡薄了。
桌子上一瓶白玉兰是傍晚上刚送来的,粉白的颜色,娇艳的花瓣,我漫不经揪着花瓣,等回过神,几枝玉兰已经秃了。我怔怔的站了一会,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敞开的帐子可以清晰的看到烟雾在灯光下汇成千万种形状,流云般姿态让人心生烦索。
一个男人的肚量该盛不下像我这样的女人罢?
我苦笑一声,翻身向里睡去。
“睡不着吗?”刚刚转过身就听到他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浑身一惊,从床上坐起身,“皇上……”
“临走时又碰到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来晚了,朕已经跟他们说过不用等了,你为什么不睡。”他走过来,路上不经意间看到桌子上残破的花瓣,眸色黯了黯,重新浮现笑容,走到我身边道:“不喜白玉兰吗?”
“我……”我无言以对,脸上露出尴尬神情。
他脸上笑容温和,脱了靴上床,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睡罢……”
我低着头给他宽衣,一粒粒解开扣子,好像再自然不过,他捉住我的手道:“今天真的是有事。”
“我知道。”我低着头道,将他外衹褪下,露出里面明白中衣。
他顿了顿道:“睡罢……”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尴尬的跟着他躺下。一整夜相安无事,他只是轻轻抱着我。
因晚上没睡好,到早上起来时感觉眼睛酸涩不已,他早早上朝离去,苏苏来服侍我起床时看到我的脸不禁惊呼一声,随即低下头要笑,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惊得不敢说话,默默把我扶到镜子前,看到自己被画得像个小丑一样。墨笔点的黑鼻头,嘴巴两边还有三根猫须。
我不禁笑出声来,“怎么会这样?”
“奴婢不知道。”苏苏忍住笑,转身去拿热毛巾,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瓶白玉兰,福身站在门口道:“奴婢奉皇上命来给娘娘送白玉兰花。”
我赶忙转过身,淡淡的道:“哦,放着罢。”
苏苏过去接了花瓶摆到掉子上,小宫女站在那里仍不敢走,接着说道:“皇上还说……娘娘昨天很漂亮。”
我站在那里,又是咬牙又是笑,只得说:“知道了。”
她迟疑了一会,又道:“皇上还说,娘娘的“妆”不要卸,皇上很快就回来。”
我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暖流,语声沙哑的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她这才对我行了个礼,“是的,奴婢这就告退。”
她转身退出去。苏苏背对着我扭毛巾,一直不发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妆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息出礼,昨晚一直失眠,这是他什么时候画的呢?我笑着,心情不自觉的好起来。
连看自己的大花脸也觉得挺好的,回过神时,苏苏还在那里洗着毛巾,一下一下放进水里,再拿上来拧干,再放进去。
看见她出神,我不禁叫了一声,“苏苏,你怎么了?”
她吓得一惊,手上毛巾落进水盆里,溅了一地的水花,她连忙弯身将毛巾捡起来,惶恐站在那里,“对不起娘娘,奴婢这就去换新的。”
“苏苏,你怎么了?”我看着她道,渐渐察觉出异样。
她看我的眼神明显是慌张的,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我疑惑的看着她,苏苏低着头,小声道:“奴婢没什么,娘娘不用担心,奴婢这就去换毛巾。“她说着就逃一般的往外跑。
我起身叫住她,“苏苏,你过来。”
她停在那里,脚步迟疑的转过身,“娘娘……”
“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觉得在这里侍候另外的主人。”
“奴婢没有,救娘娘别赶奴婢走。”她惶恐的跪下。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可耐何,缓身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我不会怪你的。”
试想一下就知道,南宫月还在大胤国奋力为保住皇位战争,而我却在这里与南诺天卿卿我我。
“娘娘,奴婢只是个下人,没有权力有想法。”她怯懦的道。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南诺天说是不让洗脸,我还是洗了,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地的奴才宫女,怎么能让他们看见我那么可笑的样子?
我找来别的宫女为我梳了头,换了套颜色素牙的宫装换上,才叫过苏苏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你心里想什么就告诉我。”
她手里仍旧拿着那块脏了的毛巾,手指被水浸的红红的。
我有些不忍,蹙眉道:“放下它罢,过来坐。”
她依言将毛巾放到一边桌子上,并不敢坐,只是站到我面前,“娘娘,奴婢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时还不适应,您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我脸上笑容突然变得沉寂起来,“连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何况是你,就算是因为失忆才发生那样的事情,可是……必竟是事实,面对皇上,我也有尴尬,不知如何面对。”我说到中间的时,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失忆才会对南宫月产生感情?
那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便将注意力转到别处。
苏苏低着头,“奴婢知道。”
我站起身往外走着,“跟我来罢,我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的广濪宫松树荫郁,芙蓉花开,池里的鲤鱼也显得十分灵活,走上桥面的时候可以听到鱼跃出水面的声响。
我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那一片的红,如同开在水底的菊花一样美艳。
碧珠前头走着,回过头来看着我道:“这里鲤鱼都是太后娘娘平日没事自己养的,很漂亮罢?”
第159章 要回孩子
“恩,很漂亮。”我笑着道,跟在她身后默默走着,她带着我转过回廊,上了前面大殿,直逼里面一幢两层高的小楼,“太后娘娘的佛堂设在后殿,清雅娴静,平时也没人敢来打扰,她老人家就带带孩子,念念经文,现在不理政事,日子也得也极自在,只是呢?还是不如在山里好,总是念叨着要回去。”
我的脸色不自觉的沉下来,她注意到了,也不点破,只是加快了脚步上楼,我漫不经心跟在后面,一不小心磕到了膝盖,低呼一声坐到楼梯上,碧珠紧张的过来问:“没磕坏罢?”
我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嬷嬷,看在小时候的情份上,看在您从前照顾过我一场的情份上,你跟太后娘娘说说,把孩子还给我罢!”
她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叹气道:“不行的,皇上来说过一次,被太后娘娘历声反驳了。”
“太后娘娘为什么执意要带走孩子呢?连皇上都容得下她,那还有什么不妥的呢?”
碧珠只是摇头,低头检察着我的腿,“动一下,看看骨头有事没?”
“可以,碧珠……”
“不要再说了娘娘,过几天你就要被册为淑妃了,恢复了身份,这孩子对您没好处的,还是让太后娘娘代为扶养罢。”
“我担心。”
“您担心什么呢?这是南宫月那孩子唯一的骨血,她还能亏待他吗?”她扶着我站起身,“你的腿摔坏了,行礼也不便,要不今天就不要进去了,改天
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说着就要带我下楼,我急忙拉着她的手,“不要嬷嬷,带我去,我想见孩子一面,就见一面好了,只一面。”
她无耐的看着我,“总归不能留在身边,还见他干什么,徒增感情,惹得自己伤心。”
我默默低下头,没有反驳。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走罢,太后娘娘也正好想要见你一面。”
“太后娘娘见我干什么?”我不禁诧异,自从回来后她一直避讳跟我直接面对面的,虽然还是病着的时候也常常赐下补品,可是……那种讨厌感,或者,是恨感从来没有消失过。
我忐忑的跟着她上了楼,清幽的佛堂里没有一丝杂声,木鱼敲了几下停住,太后娘娘未转身,道:“过来了。”
想必刚才已有人通禀过了。
我小心翼翼上前行了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打扰娘娘静修,实有不敬。”
“没关系,坐罢,哀家还有一段经文没有念完,碧珠,你先带她到侧殿里等着,我等会过去。”
“是娘娘。”碧珠恭声道,引着我进了偏房,一间干净明亮的禅房,榻上摆了两个榻榻米,中间是一张方形的矮桌。
桌上一张棋盘,袅袅升起的檀木香,这不禁让我想起八光时的光景,我被派到天云寺寻找想要落发出家的太子殿下,我的脑子里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很快便将这刚起的回忆按压下去,我转身对碧珠道:“你刚才说太后娘也有事找我,她老人家找我做什么?”
“大概是关于一些大胤的事罢?奴婢也不知道。”她含糊其辞,不肯多说,我点点头。
“娘娘先坐罢,奴婢给您倒上茶,太后娘娘等会就来。”她扶着我在其中一个榻榻米上坐下,碧珠将棋盘收起来,换上茶水点心和水果,“娘娘慢用,奴婢就先告退了。”
“好的。”我对她点点头。
碧珠出门带上房门,我坐在那里打量着这间极朴素的屋子,想着等下要面临的太后娘娘,不禁心里没谱,她一直是喜欢南宫月多过南诺天的,现在我因着阿宝的救援从那里脱离出来,回到南秦,失去的记忆也都恢复了,于她和南宫月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老人家爱屋及乌,同样的,现在也应该是恨着我的。
我怕她那紧紧盯着你的眼神,也怕她冷冷淡淡的口吻,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当初我走投无路是是她一次次救了我,八岁时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我不会来到南秦,那么或许现在不定随便嫁了个什么人,一辈子就完了,南诺天大病,朝中动乱那次,如果不是她答应回来主坐宫中,南诺天不会顺顺利利活下来。
换言之,如果她不答应救南诺天的话,如果她那时存有私心要南宫月回来,那次就可以,不过……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月死而复生,一个身子都放僵了的人,这天下除了太后娘娘庞大的关系网,谁能有这个办法让他生?夜王是南宫月的事实她一定是知道的。
她知道,可是她没说。
南诺天也许是怀疑过的,也没说。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只有我……我的死因至今是个谜,死而复生却落到了南宫月的地盘,这件事也是个谜,所以我迫切的想知道阿宝在哪里?
正想的出神间,门外响起了隐隐的脚步声,我连忙起身在门口侯着。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太后娘娘扶着碧珠的手腕从门外款款进来,年过半百的年纪,仍旧腰身灵动,她抬眸看我一眼,是那种冰冷的眼神,我不觉向后缩了缩,对她行了个礼,“太后娘娘……”
她恩了一声,回身在榻榻米上坐下,“你也坐罢。”
我惶恐的在另一边坐下,她低头看到桌子上茶水未动,说道:“这是为着你来,特意取出来的明前新茶。”
“谢太后娘娘荣宠,臣妾……”
“别客气,”她打断我道,伸手将茶盏推到我面前,“喝罢。”
我低头看看那碗浓茶,再看看太后娘娘阴沉的脸色,只好端起来喝了几口,皱了眉,不知为什么这浓茶极苦,有一种药味,我咳了几声,放下茶盏道:“太后娘娘,茶里放了什么?好苦啊!”
“是吗?”她轻淡的说着,端起我喝过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道:“哀家喝一点都不苦。”
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惶恐的看着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离座跪到她面前:“太后娘娘,臣妾知道自己给您惹了不少麻烦,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失忆了。”
她白润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看着我的样子十分慈祥,仿佛刚才那种像疯子一样的感觉只是错觉,我不禁怔愣。
她笑着道:“倾城,哀家什么都没说。”
“是的,您什么都没说,可是……孩子,您不该带走她。”我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说完便紧紧盯着她的脸。
太后娘娘脸上笑意不减,丝毫不因情绪而改变脸色,这是长久以来在宫中得到的习惯,也是经验财富,好的教养应该说的就是这种,我想我还没有达到这种水平,我太意气用事了,就像刚才。
太后娘娘轻轻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节拍,硕大圆润的玉扳指与楠木扣响时是一种清脆的声响,寂静殿里听得人森然心寂。
我的心微微沉了沉,深怪自己鲁莽,一旁的碧珠也暗暗对我使眼色。
我低头跪在那里道:“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
“知错?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她笑着问我,怡然的表情仿佛是在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
“臣妾不该让太后娘娘这么为难。”我小声道。
她点点头,“还有呢?”
“不该对太后娘娘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小时,娘娘曾教过我,不管对谁都不要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喜怒哀乐,要让他们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我说到最后已经越来越小声。
她看着我,微微笑了,“你的真实想法便是要回孩子,对吗?”
我咬着唇不说话,太后娘娘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双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我能听到吞咽时的声音,咕噜,咕噜……
这是何其难得的场面,太后娘娘教养很好,哪里会在人前发生这种不雅的声音,这说明她现在心情烦乱到了极点,或者说她已经快要发火了。
我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如果听候发落的犯人,虽没被人挷了手脚,却也着实跑不了了。
嘭……的一声,杯子放了下来。太后娘娘笑着道:“那孩子,你说句实话,你心里真的爱它吗?想要它吗?”
“想。”
“你待它会像待长姬一样好吗?”
听到长姬,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太后道:“就像我不在的这些年里,太后娘娘虽然并不十分喜欢我,但对我的孩子还是很照顾的,那个人……我虽不喜欢他,可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还是会尽到母亲的责任的。“
太后娘娘发出冷笑,“倾城,仅仅一个母亲的责任,这界限很大,你给他吃饭穿衣,也是尽到了责任,你给他唱歌玩耍也是尽到了责任,可是……你将来还是会生下南诺天的孩子,皇上的孩子必定才是正主,那个时候,你要月儿往哪里去?他的爹不是当今圣上,自他出声时起就会因着你这个母亲而遭到大家各种各样的诽议,你觉得他能健康成长吗?”
第160章 隐现的杀机
“那太后娘娘带他走了就没事了吗?就没人议论了吗?”
“我会跟他说他的爹娘是很平凡的百姓,都死了。”
听到这个死字,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太后娘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她说死的时候,我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杀机,这丝杀机如夜里的月华一样光亮夺人。
“太后娘娘……”我惶惶的叫道。
她低头觑了我一眼,冷笑,“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觉得自己的命运悲惨。”
“可他不悲惨哪?”我还想说什么,碧珠上前拦住我,笑着道:“娘娘怎么忘了,来这里正事还没说呢?”
她暗中对我使眼色,然后又讪笑着退到一旁。我只好不再说什么,默默跪在那里,太后娘娘长叹一声,微闭的眸中看不出思绪,“倾城,你辜负了哀家对你的一片信任,你说过你不再伤害南宫月的。”
“我也不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更何况我什么都不记得。”
“失忆不是你的借口。”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三倍,我惊吓的坐在那里,“太后……”
她对我摇摇头,目光里露出一丝怜惜,轻轻对我伸出来,“过来。”
太后娘娘变幻漠测的情绪让我无所适从,只得依言挪到她脚下,她伸手拉住我的手,“哀家对不住你,你小小年纪就过来,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可是倾城……如果你不背叛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我无言以对,她说的背叛是指我爱上了南诺天,而不是一心一意扶持南宫月,可是人的感情哪是人本身能左右得了呢?我在心打个问号,茫然的垂下目光,我不是孝文太后,也做不了第二个孝文太后。
她拉着我的手,不住的摩挲着,“哀家有些后悔当初钦点了你。”
“臣妾让太后娘娘失望了。”
“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自打听说了你在北齐的遭遇后,哀家心里生出一种心疼,觉得跟你很有缘份,也直觉你可以扶持月儿登上九五至尊,可如果我早知道是现在这样一种纠葛的局面的话,怎么都不愿意的……”
她喃喃摇着头,显得十分痛苦,眼角甚至还带着一滴泪珠,我吓得不敢哼声,她低头看着我,“可是……有时候自己喜爱的东西也会成为自己的烦恼,你明白吗?”
她真诚的看着我的眼睛,我急忙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
太后娘娘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名,“你现在这么听话是为了想见孩子对吗?”
我惊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她自己笑一声,身子向后靠了靠,“如果我说,把孩子给你,你永远离开皇宫,愿意吗?”
我看着她,无动于衷,她顿了顿又道:“你还是舍不下宫里的舒服生活与男人的宠爱对罢?”
“我……臣妾只是舍不下长姬。”我低着头道。
她很快接,“那把长姬也给你。”
我抬头看着她,这下再也没话说了,她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你啊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呢?”
“臣妾只是……”
“不用解释。”她冷冷的打断。
“那娘娘能不能让我看孩子一眼?”我乞求的看着她,孝文太后居高临下看着我,突然一笑道:“不行。”
她拒绝得又狠又快,我跪在那里不知所措,愣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碧珠上前道:“娘娘起来罢,您身子刚刚恢复,地上挺凉的。”
我木纳的被她扶着站起身,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对坐,却并不敢抬头,太后娘娘慢慢喝着茶,将一样样小点心推到我面前。
“吃罢,没有毒,你做好准备罢,过几天皇上册封于你嫔位,可是你的身份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说是倾城,姒倾城已经是死了的人了,做了夜王的妃,再回过头来做秦皇的妃,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于你,于皇上,于南秦都不利,况且你既便是失忆,那边也有一个名份在,南宫月一天不死,你便是他一天的妃子,至于你们的孩子……也是不可忽略的事实,如果你想跟着南诺天,就必须有一个新的身份,说罢,你想要什么身份?。”
她抬头问我,我一言不发。
她笑着道:“怎么?你不会是已经忘了还有一个南宫月呢罢?”
“臣妾没忘。”
“那你是以为他就会在战场上死了不回来了吗?”她将死字咬得格外清晰,将手里拿着的一块小点心捏成了酥,我突然害怕起来,站起身不住后退,“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就只是纯粹的忘了他。”
“我是不愿意想起。”
卡嚓的脆想声,那声点心已被她完全捏成了粉末,“你知道吗?忘掉比不愿想起更加的残忍。”
我摇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碧珠这时上前道:“好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娘娘就先回去罢,回头有空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奴婢扶您下去。”
说着,便过来扶我,太后娘娘也没有异议,只是坐在那里,眼睛瞪着某个地方出神,我挣开碧珠的手,“太后娘娘,让我见一面孩子。”
太后娘娘无动于衷。
“求你只让我看一眼就好,远远的看着,只要见他没事我就走。”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丝反应,冷笑着缓缓抬眸看着我,“他能有什么事?难道哀家还会害他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慌忙解释。
碧珠死死拉着我往外拖,“走罢走罢,今天太后娘娘心情不好,改天再来罢。”
太后娘娘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眸子里闪现而过的恨意让我忍不住有些战栗,被碧珠一路拉了出来,下了楼,她便道:“别跟她计较,太后娘娘这次受了过大的刺激。”
“她有些反常。”我喃喃的道。
她转头看我一眼,笑着道:“你也看出来了?是的,太后娘娘受了过大的刺激神智有些昏沉,这几天,就要把江神医请过来给太后娘娘瞧瞧。”
“花爷爷?”我眼睛突然亮起来。
碧珠点点头道:“是啊,上次给你医失忆症的时候你也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候你不记得他,这次过来你们可以聚一聚了。”
我默不哼声,心里想着心事,她送我出了宫门,苏苏已在门外候着,见我出来忙上前掺扶。
“那娘娘慢走,奴婢先下去了。”碧珠转身告退。
苏苏扶着我慢慢走着,见我愣愣的不说话,不禁问道:“娘娘,你怎么了?太后娘娘不让见孩子吗?”
我苦涩的摇摇头。
她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下次再来试试罢,皇上这会说不定也下朝了,我们快回去罢。”
“苏苏,你真的没看见阿宝吗?可是那天我真的看到他了呀?”我喃喃的道,惶惑的看着前面被阳光照射的惨白的地面。
苏苏没有说话,默默低下了头。
我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的反常,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她,问道:“你有事瞒我?”
苏苏眼角流下眼泪,委屈的看着我,“娘娘,阿宝确实回来过,是他送我们来了南秦,可是……在边界处就被人截下带走了,阿宝不让奴婢把这件事情告诉娘娘,连见过都不准说”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带他走的人是谁?是太后娘娘吗?”
碧珠摇摇头,不肯说。
“不是她,难道是皇上吗?”问出这句话时,我还是在心里打了个冷战,决对不可以是他。
苏苏慢慢摇了摇头,我的心落了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个人是宫里的吗?”
“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他们来的人多,穿着黑色统一服饰,不过腰间的配剑是不像是一般百姓可以有的,想必身份不一般,来接人时也只说自己是奉宫命来接娘娘入宫,阿宝武功很好,可是看到那些人上前来带他走,他居然一点都不反抗,就那么认命的跟他们走了。”
“阿宝是自愿的?”我疑惑。
“阿宝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苏苏看着我道,微微在我手里挣扎了一下,我回过神来,放开她,她的手腕上已有红色的抓痕,“对不起,弄疼你了。”
“奴婢没关系。”苏苏怯懦的道。
心中思绪万千,我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正渐渐的成为事实,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突然调头往回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还是不能就这样去见她,见了又如何?她根本不在乎的。
苏苏怯懦的过来,“娘娘,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回宫。”我冷冷的道。
回到碧落居时,南诺天果然已经下朝了,已经换下了朝服,穿一身舒适的的长袍,没系腰带,也没穿靴子,盘腿在榻上坐着看折子,露出袍子底下雪白的袜子。
我走过去,福身对他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他抬头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些许探究,“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
“可能是口渴,有些沙哑。”我胡乱敷衍了一句,低下头去。
第161章 地牢
他不信的看着我,招招手道:“过来坐罢,朕等了你半天,听说你去太后娘娘那里了?是在那里受委屈了吗?”
“不是。”我摇头。
他轻笑,端起自己的茶杯送到我口边,“喝口茶润润罢,你的声音听起来真的让人担忧。”
我依言喝了一小口,推开杯子道:“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这件事你知道吗?”
南诺天显得有些诧异,随即冷笑,“那么一个逞强好胜的女人,一辈子都不肯落人后,怎么也会生病呢?朕还以为她会长生不老呢?”
他开玩笑,我却没有一丝笑意,仍旧正色道:“碧珠说太后娘娘生病是因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是因为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太后娘娘那样慌乱又神精错乱的表情,我有些心疼,她必竟照料了我那么多年。
南诺天看着我,摇了摇头,“你还不足矣。”
“不足矣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问,只是他却不再说话,一把将我按到榻上,“别想那么多了行吗?我们这么久没见,该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一定受了很多苦罢?”
我鼻子酸酸的,他没有介意我的不衷,竟然还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帖在他心脏的位置,“没有受苦,皇上你呢?你是怎么过的?”
“浑浑噩噩。”
“长姬她……一直都是由你来照顾的吗?那孩子现在满口的小大人口气,让人哭笑不得。”我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没到达眼底,南诺天叹了口气,拉过我鬓边的头发轻轻在手心里拨弄着,“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
儿时的记忆仿佛都随着他一句话慢慢彰显了出来,原本只是深埋在那里轻轻浅浅的一点凸起,我垂下目光轻笑。
他看着我道:“长姬不光长得跟你很像,就连性格也一样坚强,越挫越勇。”
我突然抬起头道:“我有点想她了,皇上,让他们去接长姬过来罢!”
南诺天脸上露出一抹极难看的神情,蹙眉道:“干嘛让她来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好不容易才单独聚一次。”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的心事也都暂时放下,捧着他的脸道:“那是我们的孩子呀,你还吃醋。”
“是因为你走的时间太长了,这次哪也不许去了。”他认真的道,脸上完全没有开玩笑的神情。
我脸上笑意渐渐散去,变得讪讪的,低下头道:“是我不好。”
“我没在怪你倾城,只是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他真诚的看着我道。
我想用笑来掩饰尴尬,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抬头对着宫人吩咐:“来人,去把长姬公主接过来。”
帖身内侍陈公公领命退下。
我静静靠在他身上,从他手里把头发抽回来,重新理顺,正色道:“皇上,今天太后娘娘说起册封时的名字问题,她说要给我新的身份。”
南诺天沉吟着道:“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不禁苦笑,“是啊,一切全凭她做主就好了,不过……名份对我来说不重要,如果可以的话,就让臣妾在宫里做个普通人罢!”
我真诚的看着他,他轻笑起来,“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见我并没有开玩笑的神情,于是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是太后娘娘说什么了吗?”
“她没说,只是臣妾自己觉得不必要为名份的事大费周章。”
“可是你知道现在连云湖都做了贵妃,而你有亲生的长姬,宫里唯一有子嗣的嫔妃,如果连你都没有名份的话,在宫里可能会遭人欺负的。”
“有皇上在,谁敢欺负我。”我撒娇的偎进他怀里,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阿宝的事,如果我真想找到他,那仅凭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
“皇上……”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低头看着我,“又怎么了?”
“关于阿宝……您是次不是说帮我找找看吗?现在有消息了吗?”
他遗憾的摇摇头,“如果说他进京的话那么应该有人见过的,可是至现在都还没有查到一丁点线索。”
“皇上查不到是因为他根本没进京,因为他在边界的时候就被一纵陌生的黑衣人给带走了,看得出来那些人来头不小,阿宝对他们也并不陌生,所以……臣妾怀疑是宫里的人。“我一口气说完,十分忧虑。
他闻思沉思了良久,想了想道:“如果有,那就只有她了……”
跟我想的一样,他也怀疑是她。
他轻笑起来,眸子里现出一道冰冷的光,“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这样。”
“皇上想到了什么?”我看着他问。
“如果太后娘娘把他关进地牢里,那朕永远都不会去那里找的,而且太后娘娘的人出入宫自由,也很少有人排查,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也是正常的。”
“皇上确定他在地牢吗?”我直起身子问,显得兴奋不已。
他冲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应该错不了的,你放心,朕这就派人去看看。”说着,他便叫来宫人速速去地牢查看。
我因为心急,跟着起身道:“不如臣妾一起去。”
“你怕我不告诉你?”他看着我道,脸上带着笑,我没空跟他开玩笑,如实说道:“太后娘娘消息灵通,说不定我们这边说要去看,等人确定了阿宝确实是在牢里,等我们再到时,阿宝已经被转移走了。”
他想了一会,“说的也是,那朕就跟你一起去罢!”他跟着站起身,一旁的宫人连忙取来衣服帮他换上。
“你们要去哪?”门外一个稚嫩的语声响起。
我转过身,把她抱起来,“长姬,我跟你父皇去一会就回来,你先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好吗?”
她不满的撅起嘴,“好不容易叫人家来了,你们却走了。”
“就等一会嘛,好不好?”我跟她商量着,长姬转头看看正在更衣的南诺天,再看看我,妥协的道:“好罢,看在你们刚才那么亲密的份上,就容你们单独待一会罢,反正我知道有时候你们大人需要私人的时间。”
闻言,我与南诺天对视一眼,不禁笑起来,我轻轻捏着长姬的鼻子,笑着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静,薇静脸上微微带着笑,也显得十分喜悦,这时,連忙摆着手,“奴婢没有教……”
我与南诺天共乘一顶轿子,缓缓往地牢去,路上,我心中十分忐忑,南诺天紧紧握着我的手,“别怕,不管真相是什么?朕都会在你身边的。”
我心中苦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道:“皇上不觉得臣妾当年死得蹊跷吗?”
他想了想,“朕当时醒过来,回宫后听到你的消息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现在看来是蹊跷了些。”
他低头看着我,“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
“臣妾没有一点头绪,只是觉得当时有阿宝保驾,一般的刺客根本就不能靠近马车分毫,就是用箭,箭程也要在百米之内,依着当时的情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觉得蹊跷,要说是怀疑是何人所为?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摇摇头道,有些遗憾。
他在我背上轻拍着,“当年让你受委屈了,倾城,如果不是你朕的这条命也早就没了,所以……你说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何况你是身不由己。”
这翻话,直到此时才告诉我,我不免有些触动,微微红了眼眶,“皇上,夫妻之间,又何需说这种话呢?”
他淡淡笑了几声,有些感慨的道:“幸好你有幸回来了,等找到阿宝,朕一定要好好赏他。”
地牢里阴湿气重,守门的宫人见到皇上突然驾临也似乎吓了一跳,紧张无措的跪下请安,“不知皇上与娘娘驾临,卑职有失远迎。”
“打开门。”南诺天冷声道,将我搂在身侧。
“不,不知皇上有何事要进地牢。”其中一人道。
我冷笑,“难道皇上为什么来要跟你禀报吗?”
“奴,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知道了皇上想提哪位犯人,也好心里有个准备,等下去哪里提人,也好先安排下。”他解释着,一直不敢抬头直视龙颜,放在地上的两只手臂微微颤抖着。
我转身看南诺天一眼,他笑着点头对我示意,于是我接着道:“前几日太后娘娘应该送进来过一位犯人,头戴铁面具。”
闻言,他二人脸上露出惊吓的表情,对视一眼,又匆匆的低下了头。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看着他们这样反应,那人应该就是在地牢里没错了,“皇上要提审的犯人就是他,开门罢!”
两人跪在那里,仍是不敢动。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们道:“怎么?皇上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难道非得等太后娘娘来了才开门吗?”
“不,不是的娘娘。”一个侍卫道,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双手颤抖的去开牢门,然后便恭候在旁。
第162章 真相大白
南诺天盯着这个开门的侍卫多看了两眼,道:“朕好像记得你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侍卫,从前在宫里也见你去请过安。”
“卑职……是的。”他张着口无从反驳,只得承认。
我轻轻推了皇上一把,他会意,对另外一名侍卫道:“你带路。”
那侍卫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得过去拿了墙上的火把在前照路,皇上率先进了地牢,我看着还战战兢兢站在那里的侍卫道:“既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现在为何又来守着地牢?犯了宫规吗?”
“没,没有。”
“太后娘娘一向宅心仁厚,如果你不犯宫规的话如何会将你降到这里守牢门?好没道理。”我摊开手道,含笑看着他的脸。
他不安的看着我,眼神慌乱无措,“这……可能太后娘娘把奴才放到这里是因为觉得奴才更适合这里罢。”
“哦?连你也觉得在这里看守死气沉沉的地牢比在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身边侍奉还好吗?”我咄咄逼人的看着他。
他被我问急了,连声道:“卑职不知道,娘娘别问了。”
我冷笑一声,佛袖进了地牢低矮的铁门。
沿途有火把照明,长长的过道深处,一处牢房里,南诺天看着里头盘腿而坐的人道:“你是阿九?”
原本闭着眸,他突然睁开来,于凌乱的发丝下看着来人,多少年了,都不曾有人再叫他这个名字。
“还有我。”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阿九的声音,我已安心了许多,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确实在这里。
我走过去,看到了已被多日的牢狱生活折磨得骨瘦如柴的阿宝,不……是阿九,“阿九,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是谁做的?”
他身在拴着沉重的铁链,稍微一动就会发出丁当声响,他身上的衣衫倒不显得破旧,牢里的小桌上也摆着茶水与糕点,他仍旧带着面具,露在外面的眼睛现出伤痛情绪,他走过来,趴到栅栏边看着我,“娘娘……”
我心痛的看着他,“阿九,委屈你了,至今才来救你。”
他苦笑着摇摇头,语声自面具下传来,“能够再见娘娘一面奴才死也足矣了,只是……奴才曾经说的保护娘娘是奴才一辈子的使命,恐怕现在不能完成了。”
“怎么可能?你还不开门。”我转身对愣在那里的侍卫道,他惶恐的过去开了门,我冲进来,扶着阿九道:“快起来。”
他身子的全部重量都落到我身上,只是无力的被我拉扯着,仍旧坐在那里,“娘娘,别费力了,奴才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用一种凄凉的声音道。
我低头看着他无力的双腿,,白色的囚服下他脚踝处一大片瘀青还未散去,我难以致信的睁大眼睛,“太后娘娘对你用刑了?”
他苦笑,摇了摇头,只是不说话。
我抱着他,眼泪滚落眼角,“阿九,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你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为你报仇。”
他冲我摇摇头,“不要……”他转身看着还站在门外的南诺天,“皇上,奴才有些话想要跟娘娘单独说,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对他俯了俯身,南诺天担忧的看着我,“好罢,有什么话你就告诉倾城,如果真的是太后娘娘下此毒手,朕也一定不会姑息。”
阿九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南诺天微叹了一声,带着那句侍卫负手离开地牢。
我扶着阿九,捧着他的脸道:“阿九,我恢复记忆了。”
“奴才知道,那天回宫救娘娘时看到娘娘脖子上戴的紫晶雁奴才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那你呢?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脸……是为了帮我去山上采药才会弄伤的吗?”我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具,光洁的铁面具上有着金属的冰冷,遮了他所有的情绪,我伸出手去,想要摘下它来,阿九拉住我的手道:“别动娘娘,给阿九留一点尊严罢,那样丑陋的面貌奴才不好意思给娘娘看。”
“我怎么会嫌你丑呢?我只是想看看,阿九,你为我受的苦我知道,你上山采午夜魔竽救我的命我也知道,还有你被夜王……被南宫月私自关进了地牢逼供,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阿九,我会带你出去为你主持公道,你的腿我也会找尽天下名医为你医治的,一定可以再站起来的,一定可以的。”我带着哭腔道。
他却表现得十分平静,仿佛那些事情已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笑着道:“娘娘不应该谢奴才,奴才不是娘娘的恩人,当年……娘娘中毒身亡,后又被人用箭射中,都是因为奴才。”
闻言,我如五雷轰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脸上怔愣的表情,接着道:“现在娘娘回到秦皇身边,奴才就放心了,也该是时候把一切都告诉娘娘的时候了。”
“你说。”我紧是盯着他戴着铁面具的脸,连心都是颤抖的,激动不已,又期待又惶恐。
他看我一眼,娓娓道来:“当年,太后娘娘命奴才去娘娘身边服侍,确实是在奴才用心照顾娘娘的,可是……也不能拒绝服从她的命令,王爷死时,太后娘娘十分悲伤,将遗体运回后便找来江神医看还有没有办法,后来江神医用红蛛的灵珠救了王爷一条命。
但是……王爷是已死之人,当时的朝廷势力全部倾向于现在的皇上,而那时王爷又为对娘娘一往情深而最终落得满身疮孔的下场,被太后娘娘藏在山中,整日失魂落魄无所事事,太后娘娘急得无法,知道我手里当时有娘娘父皇留下的百万兵权,于是有心要激励王爷上进,于是将兵权暂时让奴才借去让王爷使用,也许是天助王爷,竟然让他屡屡获胜,仅仅用了四个月的时候就将四国收复了。
有打仗就有牺牲,娘娘去北齐交还兵权的时候,王爷已将兵力补足交还了回来,但是……王爷活过来了,可是太后娘娘仍觉得不安心,因为他总有一天还为了娘娘回来,太后娘娘于是痛下杀手,命奴才在水里放了一种叫做雪蝉毒的无色无味毒药给娘娘服下,可是太后娘娘暗中安插了人,怕娘娘不死,奴才事先就有各种方法向江神医打听死而复生的办法,知道红蛛不可多得,而还有另一种办法可以另人死而复生,于是便拼着一死去山上采了魔竽之花……后来,等娘娘的遗体运回京,看到娘娘亲自入殓后,太后娘娘才安下心来。奴才因为之前见过王爷死而复生的事情,于是就偷偷的,把娘娘从皇陵里偷了出来,娘娘口里含着明珠,所以身子得已不腐,因为太后娘娘心里有愧,急着入殓,所以更加让奴才得了便利,顺利救出娘娘。
但是留在南秦总有一天会被太后娘娘发现,而这个世界上能让太后顾忌的人也就只有王爷一人了,所以,奴才才带着娘娘去了大胤,原以为我们可以在那里平安的过一辈子,可是谁曾想,王爷与娘娘的缘份未尽,在那里又相遇了,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奴才就知道有这一天。”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凄凉的口吻道:“奴才是娘娘的仇人才是,我才是杀死娘娘的真正凶手,不是恩人。”
我此时已经完全不能自已,只能看着他,喉咙发不出声音,亦不能有所反应。
他苦笑一声,接着道:“已经成为夜王的王爷自然不能跟从前的比,而已经成为姬无双的娘娘自然不能跟姒倾城比,奴才只盼着可以有奇迹发生,可是……还是被人发现了。有人发现了娘娘的眼睛是紫色的,那么……很快就很有人知道娘娘一直用的熏香是种解药而已,从而一切都如雪昭彰,当一切都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是奴才奔赴黄泉的时候,可是娘娘……”
“奴才当时逃走并不是为了怕死,而是……有一些事情必须回来跟太后娘娘说清楚,所以才要走,不想刚刚出宫便被夜王的人抓了回来,他早就怀疑了奴才的身份,后来在牢里识破了奴才的身份后便一直把我关在那里。”
“他识破了你的身份?”我突然叫起来。
阿九看着我道:“对,虽然奴才一句话都未说,可是……他揭开了奴才的面具,瞒不了的。”
我摇着头,难以置信,“那这么说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阿九看着我,突然间变得沉默了起来,我也注意到他的变化,担忧的道:“阿九……”
“至少在娘娘陪他一起回帝京医治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是知道了的。”他幽慢的说,低垂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像是十分失落。
想着他大概是因为之前对我下毒一事深深自责,所以我道:“阿九,我不怪你,当初你也是迫不得已。”
他苦笑着摇摇头,“就算娘娘原谅了奴才,奴才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太后娘娘也不会的。”
“没关系,我今天这带你出去,她伤害不了你的。”我说着就起身检察他身上的铁链,“钥匙是在狱卒身上吗?”我问。
第163章 生而复死
他摇摇头,拉住我的手道:“娘娘别费心思了,钥匙在太后娘娘身上,这铁链没有钥匙是打不开,斩不断的。”
“我去找她要钥匙。”我丢了链子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的人,她穿着华丽的朝服站在那里。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声音都是冰冷的,“你不用去了,哀家来了。”
两个宫女搬了一把太师椅来,她缓身坐下,目光一直紧盯着我的脸,“倾城,你还是找来了这里,看样子你已什么都知道了,目光恨不得杀了哀家。”
“是啊,我是恨你,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吗?只要我救出南宫月,你就会视我为亲生女儿,就算我与南诺天感情纠缠不清,就算负了南宫月,我也还是你的亲孙女,可是……有你这样心狠手辣,可以杀死孙女的奶奶吗?”我冷声置问道。
她不怒反笑,“自古以来,红颜祸水,从上古时起就不乏这样的例子,夏桀时的龙涎,商纣王时的妲己,周幽王时的褒姒。而你姒倾城便是我南秦的祸水,如果没有你,南宫月不会想着去国中争什么,甚至他根本就不会想检做皇帝,当初是哀家愚笨,竟然以为一个女人可以辅佐江山,竟然以为你是忠心的。”
她将冷冽的目光牢牢锁在我脸上,年老的脸上因悲伤而扭曲,我低下头,不忍看,也无从面对她的目光。
是啊,当初是她给我重生的机会,我也曾答应了她要一直辅佐在南宫月身边,可是……她与我当初都没料到的是人也有感情,也会变的。
我凄苦一笑,抬头看着她道:“是我辜负了你,可是你……痛下杀手难道这就是理由吗?”
“是啊,因为只有你死了南宫月才会死了这条心,他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夜王,而南秦的一切都再也与他无关,叔侄之间没有纷争,哀家这样想错了吗?难道你非要见着他们之中哪个死了才甘心吗?”她将目光转向地上的阿九,“阿九,你当初就水该救她,反正救了也活不了多久,死而复失,失而复得,再复失,这样的情况是你想要的吗?”
阿九面对孝文太后时,是一种低微的顺从,他对我只是尊敬与仆人对主子的照顾之情,而孝文太后才是真正的他的主人。
阿九将头低得更低些,“当初太后娘娘要奴才照顾娘娘时,只告诉奴才这辈子的任务便是保她安危,奴才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哈哈哈,太后发出一声讽刺的笑,仰天笑道:“那好,原本哀家打算将你这罪人处死,现在就留你这条命,哀家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后悔?”
“奴才不明白太后娘娘所指的后悔是什么?什么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我也不解的看着她,隐隐觉得不安。
太后娘娘看着我发笑,笑意冰冷而凌厉,“姒倾城,哀家好像之前对你说过,死了,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你不肯,你以为你带着南宫月的孩子回到秦宫,南诺天便会一如既往对你好吗?你以为南宫月便会从此放开你吗?”
“我……”我无从回答。
她冷笑一声,接着道:“哀家活了这么久,后宫争斗,朝廷赎乱,江山之变……什么没经历过?哀家只是给你选了一条最好的路,可是你不走……”
她低下头,显得有些失望,停了一会又慢慢抬头看向我,眸子里现出一种伤痛,“哀真后悔当初接你过来,如果没有你,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南宫月不会做皇上,便不会有这些战争,南秦的一切都是稳定的,可是他为了你,一改往日懦弱的性格,因为想要得到你便只能做皇上。”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先前的恨意已悄失了一大半。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哀家,阿九能救你第一次,但是没有人能救你第二次。”
“你还想再杀我?”我看着她道,手指握得生紧。
她一笑道:“何需我再动手呢?哀家杀了你只不过是顺天意而已,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可以有人救你第二次,但是这一次……决没有第二个。”
她撑着扶手站起身,缓缓走进牢房,将我逼退进去。
她走到阿九身边,掏出身边的钥匙为他解开铁链,“哀家现在就放你出去,看看究竟我们之间是谁错了?”
她字字句句都透露着玄机,难道真的是天让我死吗?我摇摇头,一定不是。
“你别在这里吓唬人。”我冷冷的道,过去将阿九扶起来,她看我一眼,冷笑道:“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你不知道吗?”
“还不都是被你所害?”我冷笑着道,她不怒反笑,也不辨驳,最后还是阿九道:“这次不是太后娘娘,是奴才自知对不起太后娘娘当日教导之恩,自废了双腿。”
我转身看向孝文太后,她淡淡看我一眼,脸上表情十分平静,我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就算这次是我误会你了。“
“无所谓。”她懒懒一笑,吩咐宫人道:“将椅子抬进来,把阿九抬出去,送到娘娘的碧落居。”
随即,便走出地牢。
我飞快的跟出去,“别走,那我的孩子呢?跟着你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我不放心。”
她冷冷一笑,丝毫都不介意我话里的讽刺,扬起双手看着自己指尖的细长,与玉手的纤白,轻笑道:“哀家这双手是沾了不少鲜血,可是你姒倾城的也不干净。”
“你……”我无言以对,因为我确实也不清白。
她冷笑一声,转身看着我道:“倾城,你恨我吗”
她用一种十分认真的口吻问我,我目光中恨意明显,冷笑道:“这还用吗?”
“恨就最好了,不要可怜哀家。”她得意的笑一声,转身出了地牢,我想要跟过去,但是一想到阿九还是地牢里却暂且放下,转身进去照顾他。
出了地牢,也没见面诺天的身影,他留在那里的小太监回说皇上有些急事,回天胤宫去了。
我有些失望,突然想起太后娘娘的话你以为你带着南宫月的孩子回来,南诺天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吗?
我吩咐人小心将阿九送上轿,自己也上轿离去。
回到碧落居时,长姬还没有走,有些好奇的盯着阿九的脸问,“娘,这是谁?”
“是娘的救命恩人。”
“他的腿怎么了?”她用天真的眼神看着阿九,阿九转头看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痛苦让我有些不忍,拉过长姬道:“你下去玩罢。”
我扶着轿子送阿九进了房。
宫人小心将他抬下来,放到床上,我亲自倒了杯茶给他送去,“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可是太后娘娘说的事,奴才很担心,她一向不做没有马握的事情,也不会随随便便说话,她说了生而复死,便一定会的。东|方小说|网”
我手里杯子徒然一抖,洒了些水出来,薇静从身后走过来,接过杯子道:“还是奴婢来罢。”
她将一方丝帕塞到我手里。
薇静将茶水送过去,有些感慨的看着阿九道:“当初还以为你因为自上而下责而不辞而别,没想到你却做了这么一件伟大的事情,我替公主谢谢你。”
“如果用谢的话就不会救了。”阿九苦笑着道,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薇静道:“刚才听你们说生而复死,是什么意思?”
阿九正要说,我忙打断他道:“算了,不过是太后娘娘一时气急说的些疯话,不用去理。”
“太后娘娘也去地牢了吗?”她有些惊讶。
我冷笑道:“当然要去的,她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能不过去解释一番呢?什么上古妖姬,祸国殃民的,我才不信。”
阿九担忧的看着我,没有说话,默默低下头喝着茶。
薇静也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我讪讪的低下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公主只有在慌张与不安的时候才会说话这么刻薄。”薇静小声道。
我脸上讪讪的,对阿九道:“你好生养着罢,我回头再来看你,薇静,你先留下来照顾他。”
说完,我便转身飞快出了殿。
回到大殿,我脱了披风,坐在鸾榻上若有所思,长姬见我心情不好,也不敢上来找我,只是默默的待在一旁自己玩,时不时看我一眼。
我叹了口气,不想让她失望,于是尽量让自己笑得开心点,招招手让她过来,“长姬,到娘这边来。”
她听话的走到我身边,我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长姬想玩什么?娘陪你,要放风筝吗?”
“不要,长姬只要能在娘身边就好了。”她懂事的话让我心头一热,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亲,“女儿真乖。”
“娘是为了那个男人的事忧虑吗?”她突然问道,我有些疑惑,看着她道:“哪个男人?”
“就是上次陪娘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哪?”她天真的看着我。
我突然紧张起来,扶正她的身子问道:“长姬为什么会这么问,告诉娘。”
第164章 说中
“也不是啦,是因为薇静说娘这几天身子不适,不让我时常过来打扰,我就只好去找父皇玩啦,不过这几天去父皇那里,总是见他愁眉不展的,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什么大胤江山不保,夜王性命不保之类的话。”
“是真的吗?”我激动的握住她双肩。
长姬皱了眉道:“娘,你弄疼我了。”
我慌忙放了手,抱歉的帮她揉了揉,“对不起长姬,娘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长姬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你没说错。”我喃喃的道,脑子里思绪万千,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他有红蛛护体,一定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担心他,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死仅此而已。
夜晚,月色如水般洒进房内,添了一份清寂味道,我站在窗边看外头如墨的风景,心里也如这景一样黑暗,没有希望。
沉寂的大殿深处传来一声叹息,我从窗边转过身,看着来人,“你回来了。”
“嗯,今天有事先走了,不过,那里发生的事朕也听说了,不管怎么样,阿九活着就好,太后娘娘过几日就会回长白山了,不管怎么样,就算了罢……”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我看着他,突然苦笑了起来,“皇上,你何必这么说呢?我从来都没有要求皇上惩罚太后娘娘。”
“朕只是怕你多心。”他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膀,“进屋坐罢,窗边风凉,你身子刚好小心着凉。”
他扶着我在床边坐下,看出我神色异常,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皇上,大胤的情况怎么样了?”
自从来了这里以后,我便闭口不提大胤的事,仿佛那与我无关一样,但其实,我只是不想提到那个人,大胤国陷入战乱我是知道的,但是他从前有能力统领四国,那么这次也一定能平定下来,我从没有怀疑过他能力。
可是刚才在地牢听阿九说他当然之所以成功不是白手起家,而是拥有我的百万兵权,如今他什么都没有,又被架在那个位置上,一定不行的。
他低下头,欲言又止的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难道有什么话是皇上不想让我知道的吗?”
“朕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闻言,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果然是出事了,“那个人呢?他怎么样?”
他转身看着我,眸子里流露出来的的无耐与心痛让我惊醒,我低下头道:“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朕也不想让他死,朕知道你们之间的缘份不是说断就断得了的,不是还有月儿在吗?”
提起月儿,他的语声更加凄凉了些。
我懊悔的闭了闭眼,你都做了什么呀,姒倾城。我转身面对他,“皇上,我对他,只是纯粹的不想让他死而已,,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今天听说大胤形势不好,南宫月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求你帮帮他。”
“你放心罢,朕怎么会多心呢,如果你想要留在他身边的话,就不会拼死回到朕身边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是不求朕,朕也会帮他的,太后娘娘也会帮他的,现在冷珏在那边处理,相信很快就能平息战火了。[东^方小说网]”
“那就好。”我长长松了一口气,靠在他肩膀上,“皇上……”
“恩,什么事?”他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温和的看着我。
看到这样深情的目光,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笑着说:“没事,只是想叫叫你。”
他轻笑起来,并没有多心,从向后楼着我的腰,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
淡淡的香味,想到太后娘娘今天说的话,她说,没人能再救我第二次。
我想了一会,觉得心烦,索性不想了。
南诺天见我一会摇头一会叹气,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还在为阿九的事情烦心吗?”
“是啊,他的腿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复原。”
“试试罢,明天先叫太医过来看看,如果不行的话再召江神医出山替他看
看,如果真的没办法的话,那就是他的命,不过说起来他也真是忠心,因为你而背叛太后娘娘,便自断脚筋以谢罪,这份侠义与骨气另人佩服,如果他不是太监的话,朕还有意封他做大将军呢?”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扶我在床上躺下道“睡罢,朕只是过来看看你,一会还有事要过去处理。”
“那皇上快去罢。”
“不用,朕看着你睡着了再走。”他动作轻柔的给我盖上被子,轻轻在我额上吻了吻,“睡罢!”
我听话的闭上眼,过了不知多久,我听到他轻微的脚步声与关门声,我睁开眼,回宫这许多日子以来,他却从来没有碰过我,大概也是心存芥蒂罢?
我胡乱想着,一整夜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太后娘娘脸上冰冷的笑容就如魔咒一样,随时都可以穿过梦来将我吓醒。
梦里,我见到了浑身是血却面带笑容的南宫月,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动了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在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黑夜,一点光亮都没有,唯有他身上银白色的袍子闪烁着荧青的光,将他的脸色称得也如青色一样诡异。我害怕,不住后退,他却不住对我微笑,像是在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伸着沾满血的双手,想要触碰我,我尖叫着避开,同时尖叫着醒来,放声大哭着,我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绝望与伤心过。
苏苏提着灯进来,将殿里的烛火一一点亮,寝宫里瞬间变得明亮了。
“娘娘,你怎么了?”她掀起帐幔进来,看见我失控的大哭,心疼的抱着我,轻轻拍着,“娘娘别怕,一定是又做噩梦了,梦都是反的。”
“可,可是……我觉得那是真的,他真的死了。”我哽咽着道,忍不住大声哭起来,苏苏只得轻轻安慰着,“你是在担心夜王吗?不会的娘娘,他不会死的,他前几次都能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一定能躲过劫难的。”
不管她说什么,我心里的恐惧都越来越深,忍不住伤心,大声哭喊着,外头宫灯一路亮起来,碧落居里人心惶惶,外头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乱动,只是到黎明时分,方才止了下来。
苏苏出来谴大家回房睡觉,回来侍候我洗了脸,又喝了杯宁神的茶,“娘娘先睡会罢,奴婢就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好了,别怕。”
她安慰着扶着我躺下,我眼睛被哭得红红肿肿,对她点点头,闭着眼躺下睡觉,可能因为茶的关系,这次没再做梦,只是那从内心深处生出来的恐惧却丝毫不减,我仍是害怕的。
睡到午时便怎么都睡不着了,身子无力的躺在床上,恹恹的没有精神,第二日薇静听说后带着长姬赶过来看我,“公主,你身子怎么样?要不要召太医过来看看?”
“已经看过了,说是精神太过紧张了,没有大碍,开了几帖安神药。”我笑着道,将长姬抱到床上,她看我脸色苍白,显得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吵我,只是乖乖的靠在我身上。
苏苏搬了把椅子过来,薇静道了谢回身坐下,对我道:“公主,你一向坚强,怎么自从上次的事以后便经常做梦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解的看看我,再看看苏苏。
苏苏道:“在大胤时娘娘就时常做梦,回到南秦后好了点,谁知现在又犯病了。”
“连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吗?”薇静忧虑的道。我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做梦而已,谁不做?”
“公主睡不好影响睡眠,对身子不好。“薇静道一边帮我掖了掖被角,长姬笑着道:“娘可能是被吓的。”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被愣住了,可能是她说中了。
薇静抬头看着我,“娘娘梦里都见到了什么?”
我讪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来解围,只得道:“就是一些恐怖的画面,可能是太血腥了罢?才会被吓得睡不着。”
苏苏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长姬天真的道:“原来娘也怪怪物,跟长姬一样呢!”
我宠溺的把她搂进怀里,“是啊,娘也很胆小呢。”
薇静想了想,还是担忧的道:“再不然再找别的太医来瞧瞧罢,总是做噩梦也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再不然,请几个法师进宫作作法,驱驱妖孽也好,说不定是公主被什么妖怪缠身了。”
我不禁轻笑,“你怎么还这么迷信呀?”
“这不是迷信,从前在北齐时,宫里盛行就是法师做法,天师求雨,也很管用啊,虽然南秦不兴这个,可是从前的老法子用一下也无过啊。”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苏苏道:“或者……试一试罢。”
“我在宫里身份本来就尴尬,事情又多,能够安份守已的也就算了,现在又弄这么一出,我怕遭人话柄。”我顾虑的道,也实在无心让他们请法师,我知道自己的病在哪,我是被吓的,不是被那个画面,而是那梦里的那个人。
第165章 不必染指
薇静低头沉吟了一会,叹口气道:“既然公主不愿意,那就算了。”
“恩。”我低头道,长长的发丝披过肩头垂落胸前,长姬把玩着我的头发道:“娘,长姬想要搬过来跟你住。”
闻言,我怔了怔,笑道:“当然好啊,等册封完了你与薇静一并过来。”
这件事情南诺天跟我提过的,等册封后有了名份,才会让长姬搬过来。
“但是我想现在就过来,娘天天睡不着,或许有我在这里娘就能睡着了。”
她懂事的道,仰着头期待的看着我。
我不忍拒绝她,对薇静道:“你去跟皇上说说,今天晚上就让长姬在我这儿睡罢,不正式搬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说。”她笑着道,长姬也高兴的笑起来,伸手搂了我的脖子亲了一口,“娘,长姬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天了,能和娘睡一张床上。”
苏苏弯下身子把她的鞋脱了,抱到床上,“上去罢,不过别吵到娘娘,她头晕,晚上没有睡好。”
“我知道的苏苏,谢谢你。”
看着她听话的样子,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纵然我没在身边,她也长得乖巧懂事,那个孩子,希望也是如此罢,只要太后娘娘不是存心要他与我划清界线,小时便说一些父母双亡的话,他应该不会忘记我这个娘的。
我乐观的想着,轻轻抱着长姬在怀里拍着。
过了一会,薇静高兴的回来说,皇上准了,于是我勉强撑着起来带着长姬在房里写字,画画,她写的字还很稚嫩,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很认真在学。
薇静笑着道:“小公主就喜欢画画,她说将来要用画笔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留下来。”
我笑了笑,扶着她的手在纸上画着小鸟,外头一声贵妃娘娘到,让我一时失神,不小心在已成形的画纸上添了一道黑墨,画就这样毁了。
我抱歉的看着长姬,她委屈的撇撇嘴道:“好可惜。”
“回头娘再帮你画一只好的。”我安慰着她,一面理理衣衫,贵妃娘娘已经带着瑞皇子进了殿。
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听说妹妹昨天晚上被梦魇缠身,姐姐特地过来看看,带了一些补品。”
她示意身后宫女将端着的东西呈上给我看,我笑着道了谢,一边命人收起来,把长姬从椅上抱下来道:“快见过贵妃娘娘,见过瑞哥哥。”
“长姬给贵妃娘娘请安,见过瑞哥哥。”长姬乖巧的道,行了一个宫礼。
云湖看着她,笑道:“果真是妹妹的女儿,大方得体,瑞儿,见到姨母怎么还不请安哪?”
一直用冷冽目光看着我的瑞儿这才弯腰行了个礼,冷淡的道:“见过姨母。”
听到这声称呼,我便笑了,我没有身份,也只能叫姨母了,可是显然他对我这个姨母十分不屑,不知云湖平时都教孩子些什么,小小年纪,眸子里充满了仇恨,与谁都不亲近的样子。
我笑着道:“免礼,快坐罢,来人奉茶。”
云湖牵着孩子的手慢慢走过来,目光定格在我和长姬刚刚画的画上,欣赏的道:“呦,这是谁画的小鸡?”她尖叫起来,将画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我脸上讪讪的,长姬更是一副委屈的靠进我怀里,我轻轻安慰着她,一面笑着道:“画得不好,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哪里,这只鸡画得很传神嘛!”她嘲讽的道,一旁的瑞儿朝画上撇了一眼,不屑的道:“母妃还看出是只鸡,瑞儿觉得是四不像呢?”
“那不是鸡,是我画的神鸟。”长姬忍不住大吼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一副拉开架势保护我的样子。
我将她拉回来,“长姬,不得无理。”
云湖看着突然发飚的长姬,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哈哈笑起来,连一旁的瑞儿都跟着笑起来,冷声道:“神鸟不就是凤凰吗?哦……这样一看还真有点像神鸟了,山鸡变凤凰,还真是……哈哈哈!”
云湖笑够了,才训斥儿子,“不得无礼,瑞儿,你带长姬公主出去玩,娘有话要跟你姨母说。”
“跟着来罢。”瑞儿冷冷的看一眼长姬,扬长出了门。
薇静担忧的看着我,我对她摆摆手,“下去罢,没事的。”
宫人鱼贯退出,殿里只剩下我与她二人,我叹了口气,缓身在椅上坐下,看着那副被她称为鸡的画,笑道:“姐姐今天又来干什么?你不欠我的情,我已谨记在心了。[东^方小说网]”
“这次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她语声淡淡的道,在我对面的椅上坐下,身上墨绿与青黛相间的宫装上飞凤舞动,袖摆还缀着明亮的宝石,十分华丽,最后,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转了转头,冷笑道:“怎么样?知道了事实真相很难过罢?你没想到太后娘娘会亲手杀你罢?”
我亦冷笑,不以为意的道:“这没什么,她身为太后,与我们的立场不同,杀一个祸国妖孽能换来两国太平,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诧异的看着我,“哦?你这么理解她?那何不自杀算了,省得太后背上杀人罪名,将来让南宫月恨她。”
提起南宫月,她脸上划过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激动,我注意到了,看着她道:“死过一回还不够吗?姐姐你也一样,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不能放下那些身外之物?”
她仰身笑一声道:“南诺天爱着你,你的孩子你的未来都被安排的好好的,可是我们母子不过是寄人篱下,现在太后娘娘因为朝中无子才将我们接进宫,等将来,一个接一个的皇子降生后,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闻言,我不禁笑起来,“真是太好笑了,你的未来为什么要跟我要?我的存在能威胁到你吗?如果现在的生活还不满意的话,那从前瑞皇子被流放边关,你被关在冷宫,这样的日子来比的话是不是现在更好一些?”
她缓缓转身看着我,嘴角一抹冷笑让人不由心颤,“怎么,让我谢你吗?”
“不敢,只是让你停手,别恨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缠?”从上次她来找我我便知道我们之间不会太平,玉淑妃当年一翻交待要了云湖的一辈子的信仰把我踩在脚下便是她的信仰。
她施了脂粉的脸掩不住那道长疤,慢慢笑起来,“如果你待在大胤永不回来的话或许我们的缘份就此尽了,可是你回来了,不光回来还生了儿子。”
提起儿子,我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她转身看着我的脸道:“怎么?纠结吗?”
“没那回事。”我冷声道。
她冷笑,长叹一声道:“你放心罢,只要你不威胁到本宫,本宫是不会与你为难的,我们必竟是姐妹,这宫里的嫔妃们太多,我们联手对付外人还来不及,还要自己找事吗?我没那个心情。”
她的突然转变让我怀疑,不信的道:“刚才还威胁人,现在又说要联手对付别人,让我怎么相信你?”
“爱信不信。”她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道:“有太后娘娘在,我何需操心。”
一句话道破玄机,我不禁在心里冷笑,是啊,太后娘娘与我为敌,昨天已经放了狠话说我逃不过第二劫,云湖何必染指呢?
我低头笑着,“那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嘲笑我?恭喜我?还是……就是想来跟我吵架?”
“本宫没有你想的那么闲!”她轻笑着,缓缓站起身在殿里来回打量着,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到底是皇上宠妃,一个小小的碧落居竟然比凤鸣宫还要奢侈,姒倾城,你该得意呀?”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她也不计较,继续打量了一会,走到我面前道:“你的孩子被太后娘娘带走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我有些恼怒,冷冷的别过脸去,她轻笑道:“那孩子的爹呢?听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不是有你为他担忧吗?”我冷哼,尽力装作不介意,可是脸色却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云湖紧紧盯着我脸上表情,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必竟夫妻一场,做人何必那么绝情呢?”
我冷笑,转头看向她,“你跟他也是夫妻一场,怎么?面对从前背叛过的男人,现在看见他受苦,又有点舍不得了。”
“你别胡说。”她脸色突变,拂袖转过身,我笑着道:“如果没事的话就请走罢,我没心情跟你吵。”
“我只是来告诉你,好自为之,不要逾越了自己的本份,到时候,宫里有的是人替我收拾你。”
“谢贵妃娘娘关心,不送了。”我冷声道,转身进了内殿,她站了一会,转身离去,听见关门的声音,我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来纠缠我?
我摇摇头,有些绝望的叹气。
天色渐渐回暖了,各宫里也都一改往日沉闷气氛,似乎随着外头明丽的日光一起也变得欢快起来。
第166章 团聚
我和阿九一起坐在太阳底下,微煦的风从头顶吹过,我笑着道:“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娘娘。”他低下头道,说话时仍十分客气,我低下头苦笑,有些抱歉的道:“只是可惜没有找到神医为你医好脚伤,你一身的武艺,不该坐在椅上度过。”
他肆然一笑,显得比我豁达,“人的命天注定,当然太后娘娘救我一命,我负了她,理应偿还。”
他说得理所应当,让我也无从反驳,愚忠的阿九,到底还是救了我,这份真情让我感动,却无以为报。
“阿九,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我问。
他摇摇头道:“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太后娘娘就在奴才的亲人,只是现在他大概不想认奴才了。”
“太后娘娘……”我忍不住道,说完又迟疑,“你为什么不恨她呢?”
他抬头看我一眼,眸子里清辙无比,没有一丝感彩,他笑着道:“对于救自己一命,又把自己养育成人的恩人来说,哪里有恨呢?就算是她对你做了什么,就当是报恩罢?就像娘娘,那天在牢里,奴才没有在娘娘脸上看到一丝丝恨意,有的,也只是一时的不解,太后娘娘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王爷与皇上不再叔侄相争,那样,南秦才能稳定。站在一个太后的立场,一个维护江山的立场,她做的没有错,所以娘娘不恨太后。”
他看着我的脸,目光若有深意,我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的目光,不可否认他说的对,我是不恨太后,她派人杀了我,让我服毒,可我心里却不恨她,有的只是偶尔浮现心头的一种无耐,挥之不去。
为什么当初是她救了我,又为什么?那两个人全是她的骨肉至亲。
见我长时间不说话,阿九担忧的道:“娘娘,你怎么了,是阿九说错话了吗?”
“没有。”
我抬头看看天上耀日,只是一瞥,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我扶着额角靠在椅靠上,神智一片模糊。
阿九担心的推着我,“娘娘,你怎么了?来人,来人……”
喝完药,我含了一颗青梅在嘴里,抬头对上南诺天担心的目光,我笑着道:“真的没事啦,可能是晒了太久了,一抬头就头晕。”
刚刚突然昏倒被人送回来,召了太医开了药方,又惊动了皇上,我直到刚才才醒了,也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像是突然脑子里抽空了一般,浑身无力,不知不觉的陷入昏迷,没有任何痛楚。
南诺天看着我,紧紧扣住我的肩膀,不说话,他来了好久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一种恐惧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消失不见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将我搂进怀里道:“倾城,别再离开朕。”
我突然觉得喉头发紧,有种要哭的冲动,偎在他怀里道:“我能去哪里呢?你不是说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我吗?”
他推开我,突然认真起来,“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也记得那天晚上,在大胤的最后一晚,我做梦梦见一个黑衣男人,当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我对他却十分熟悉。
“皇上……难道那天晚上我不是做梦吗?”
“不是做梦,那天朕以别的身份跟随夜王一起入宫,你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那几天有南秦使臣入宫,不知道是皇上。”
他看着我,突然陷入了沉默,我有些不解的道:“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似乎极力想要隐瞒什么情绪,转了话题道:“朕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你罢。”
我点点头,拿过一旁的玉器将杏核吐在里面,低头的瞬间,又是一阵晕眩传来,毫无预警的身子栽到床边。
南诺天错谔的看着我,突然大喊“倾城,你怎么了……来人,喧太医。”
他抱着我使劲摇晃,我最后的一丝清醒随之沉寂。
碧落居里一片混乱,嘈杂的脚步声纷踏至床边,可以听到熟悉的一道男声,“她怎么了?不是说没有大碍只是头晕吗?”
“臣无能,确实查不出娘娘有何病?如果没有别的解释的话,那这时常就晕倒的情况可能是跟娘娘从前吃的午夜魔竽有关,娘娘必竟不是常人,重生的人体质可能异于常人。”
一阵沉默后,南诺天才道:“是……药的副作用吗?”
太医摇摇头,“不知道,死而复生的例子本就在少数,那魔竽之花能让人复生的事也鲜少有人知道,吃了它究竟有什么副作用臣也不敢肯定。”
南诺天苦笑一声,沉下脸来,“养一群太医有何用。”
底下一片太医惶恐跪倒,“求皇上恕罪。”
“滚。”
南诺天不耐烦的低吼,沉闷的语声藏着巨大愤怒,几个太医如获在赦般惶恐的退下,留下一室的静悄,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皇上……”
听到我虚弱的声音,他匆忙跑过来,“倾城,你觉得怎么样?”
“无防,就像睡了一觉一样。”我玩笑似的道,看着他满脸的担忧之色,有些心疼,“别担心,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的,如果魔竽之花有副作用,无非也就是再变盲了,不会死的。”
说到这里,我便讪讪的闭了口,原来自己心里竟然这么恐惧,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提那个字,却还是说了,下意识里便藏着这个结果,只是不肯面对罢了!
他沉痛的看着我,“朕不许你死。”
我微微笑了笑,换作一脸轻松的样子,“我也不准自己死,我们还有长姬要照顾……”
“还有月儿。”他补充道。
我有些感动,红了眼眶,“你……不嫌弃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只要是你的,就是朕的。”他在我手上吻了吻,我垂了眸,有些寂然的道:“或许南宫月也是舍不得孩子的,等他那边稳定下来,如果他要的话……”
“你舍得吗?”南诺天打断我道,紧紧盯着我的脸。
我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他必竟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要的话,我会还……给他的。”说话的同时眼泪便落了下来,分明是自欺欺人,他知道。
他在床边坐下,给我掖了掖被角,“或许……这场仗得打好多久,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安心养病罢!”
我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他低头看我一眼,笑着道:“在想什么?”
“皇上刚才说要打好久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不安,他微一怔,有些尴尬的道:“哦,是因为大胤这场仗并不是一般的仗,现在已经这么久,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双方态度都非常强硬,几个国家的元老力争要把夜王推下位,情况不容乐观,昨天冷珏还发回消息,说可能要再晚些才能回来。”
“这一次,要多谢你全力相助。”我笑着道,由衷的感谢他。
南诺天脸上笑容划过一丝苦涩意味,轻轻抬起我下巴道:“怎么?你是替他谢我吗?”
“算是罢……”
“不许。”他轻轻捏住我下颌,“你是朕的女人,不许你代表别的男人。”
我愣了一会,讪讪的低下头,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但是心里又有点甜蜜的感觉,我笑着道:“好,臣妾是皇上的女人。”
“说的这么勉强……不如来点实际的罢!”他脸上露出一抹邪味笑意,我看过,已明白几分,红刷的通红。
他脱了靴子上床来,纷落的帐幔隔了里头春光,烛影透过腥红的帐子,在另一边映出一对恩爱的身影……
清晨的凉意透过窗户吹进来,天亮了,皇上已经上朝离去,我独自站在窗边吹着风,身上只着单薄寝衣,低头闻闻,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香味。
看着太阳一点点升点,我的心里竟然一点希望都没有,昨晚太医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心里压抑的紧,我长长呼了一口气。
身后殿门轻微响动了一声,苏苏从外进来,显得十分高兴,“娘娘,你看谁来了。”
我转过身,看到薇静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我,眼眶红红的,像是才哭过。“娘娘,看看奴婢带谁来了?”
我脸上露出激动笑意,两步走上前将孩子抱进怀里,“月儿……”
薇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惜,“是皇上跟太后娘娘要过来的,皇上说娘娘这几天心情不好,或许见了孩子能够好些。”
心情不好?我转头看她一眼,想想却笑了,苦笑着……她一定也听到消息了,这个傻丫头,照顾了我一辈子,也为我操心了一辈子。
我走过去,笑着对她道:“我没事,别担心。”
静低下头,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下,“奴婢知道公主没事,一定都是太医瞎说的,如果有事的话,江神医当初怎么没说呢?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第167章 梅妃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掏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别哭……”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嘤嘤的哭了两声,门外,一个三十多的妇人走进来,躬身站在那里,“娘娘,孩子可能是饿了,让奴婢喂喂罢。”
薇静在旁道:“这是太后娘娘给孩子请的奶娘。”
我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三十多岁,但因保养得益,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的年纪,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十分华贵,干净得体,我满意的笑了笑,把孩子交到
她手上,“这些天照顾孩子,还没好好谢你呢!”
“奴婢不敢当,该的赏赐太后娘娘已经给了。”她谦卑的道,接过孩子走到一旁,我看着她站在那里喂孩子的情景,有些怔愣,薇静过来扶我坐在镜前,“奶娘人很好的,是个可靠的人。”
苏苏道:“奴婢去打洗脸水来。”说着就转身出去。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有些寂寥的道:“太后娘娘怎么突然同意把孩子还回来,她不是想以此来拿捏我吗?”
静沉默了一会,笑道:“谁知道,可能是皇上跟她说了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笑着道,静梳头动作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我道:“公主,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开玩笑的。”我从镜子里对她做了个鬼脸,笑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假,讪讪的低下头,“帮我梳个好看的发式罢!”
“是公主,奴婢一定把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会再让人把长姬接过来陪陪您,她小小年纪可是也十分知道疼人,时常吵着去广濪宫看弟弟。”
我微微笑了笑,“长姬是个懂事的孩子。东方|小说网|”
“还特别重情义,”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我看着她道:“你怎么不说了。”
薇静苦笑一声,有些担忧的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贵妃娘娘自从进宫以来似乎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其实嫔妃都好,待人处事也不像从前那么刻薄,唯独对公主还是这样,昨天瑞皇子跟长姬一道出去玩,奴婢不放心,远远跟着,看到瑞皇子不小心踩到石子摔倒了,长姬刚才还跟他吵架来着,那时却还是将他扶了起来,瑞皇子不理人,站起来就冷漠的走了,想想也是,一个小孩子家就那么冷漠,将来不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可能是他娘教的罢。”我微微叹息一声,以手指沾了些胭脂在手上化开,轻点到唇上,腮上,再敷一层薄薄的粉。
薇静看我脸色红润,一时高兴,笑着道:“不过娘娘……您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痛吗?只是晕吗?”
“是啊,每次昏过去醒来就跟睡醒了一样,也难怪太医们看不出病因。”
“或许……真的没病吗?”她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我笑着道:“本来就没病,是你们大惊小怪了。”
笑过后,心中却是一片岑寂,我知道不寻常。
薇静不再说话,帮我梳好了头,又挑了一套翡翠金珠的首饰戴上,整个人也称得华贵起来,她去柜子里帮我取衣服,隔着一道纱帘问:“公主,今天要穿什么颜色的?这么高兴,不如穿绯红的如何?”
“首饰太华贵了,再配红色显得俗艳,就挑一套素雅的罢。”
她想了想,拿了一套鹅黄色的宫装走过来,衣服上点缀的金绿镶边,正好与首饰相配,我换了宫装,在镜子里照了照,“还是静的手艺好,快把我打扮成小姑娘了。”
“公主本来就不老。”她不满的嘟起嘴。
这时,奶娘喂好了奶,把孩子抱过来给我,顺口夸赞,“娘娘真漂亮,难怪人都说是南秦第一美人。”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吃饱了正睁着眼睛看着我的月儿,一种母子连心的感觉划过,心头掠起暖意。
我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雨裳,太后娘娘吩咐以后就留在碧落居里照顾娘娘起居。”她小声回道,一直低着头。
“那就有劳你了。”我对她点点头,抱着孩子出了外殿,从出生就只在身边待了几天而已,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我还是个陌生人,不过幸好它还小,不认人,玩了一会也便熟了。
用了早膳,长姬才睡醒,被人送过来,看到我手上抱着月儿,立刻高兴的跑过来,“弟弟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上就来了,你个小懒猪,睡到这时才起来。”
“长姬冤枉,昨天瑞皇子莫明奇妙的送过来一个部画册,里头是教初学画的人手法技巧的,我想着他昨天在娘这里说的话,就发狠看了一晚上,到早上才睡下。”
“他送你画册?”我有些惊讶,长姬拉着月儿的小手玩,漫不经心的道:“是呀,可能是报答我扶他起来的恩情罢。”
我回想起静说的话,放下心来,“长姬,你该叫哥哥的,他已经过继给你父皇做了义子。”
“他看起来阴森森的,跟他娘一样,我不喜欢。”长姬直言道,费力的用小手将月儿箍在怀里,“娘,你让我抱抱弟弟。”
“不行,小心摔了,你还太小抱不动他。”
“我可以的。”她倔强的道,用小小的胳膊把月儿抱起来,月儿因她抱得舒服,不断挣扎着,长姬也正怒力把把他抱得更平稳些,两个小矮人挣扎在一起,我看着这滑稽的场面,不觉笑了。
弯腰把帮着她把月儿抱稳了,“可要小心哦,我数十下,就把弟弟还给娘。”
“好。“她嘻嘻笑起来,学着我平时抱孩子的样子掂着他,一边轻哄,“弟弟,叫姐姐。”
“一,二,三……”
我心中突然升起许多感慨,轻叹了一声,抱过月儿,“好了,时间到了。”
长姬满意的松了手,抬头看着我道:“娘,我听薇静说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娘只是奢睡。”我轻描淡写的道,轻轻摸着月儿刚刚生出柔软的发,他坐在我腿上,长姬一边跟他玩,一边道:“如果将来你有事要离开,我会照顾弟弟的。”
闻言,我突然怔愣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长姬神色平淡的对月儿微笑,像是平常一样,说出这话的同时甚至连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我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问,“长姬,如果娘离开了,你真的能照顾好弟弟吗?”
她抬眸看着我,眼眶里有些湿润,“如果娘当年抛下长姬一样抛下弟弟离开,我一定会照顾他的,不让他被人欺负。”
“那你……恨娘吗?”年幼的长姬便失去母亲,从小跟着宫女长大,虽然贵为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上疼爱有加,纵然如此,也敌不过没有亲生母亲的苦楚,这份寂寥,我明白。
她想了想,微微笑了,“不恨。”
“为什么?”我看着她问。
长姬摇着头道:“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见到无双的时候,我就知道跟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后来大家都说,无双就是娘,我当时……有一点恨,可是后来想想,娘一定是没有办法,要不然是不会抛下长姬的。”
我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长姬乖,娘一定不会再抛下你。”
“那就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她小大人般道。
一上午,难得的全家欢聚的场面,我将睡着的月儿放到小床上,帮他盖好被子,长姬扒着床边看着,我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式,“嘘,我们出去,弟弟睡了。”
我拉着她放轻手脚出了门,刚刚关上门,就听后头苏苏禀道:“娘娘,皇后娘娘来探望。”
“皇后娘娘?”
乍听皇后娘娘,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那个偷情怀了别人孩子纣国公主,而后才想起来这是在南秦,我微微诧异,“皇后娘娘?”
“娘娘忘了吗?就是当年的梅淑妃,还是娘娘把皇后的位置让出来,她才能够坐在皇后的位置。”薇静在旁提醒道。
我轻笑着,抬手理了理鬓,“怎么能忘呢?出去看看。”我领着长姬出了大殿,看到皇后娘娘坐在鸾榻上,幽闲的喝着茶,看到我,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我上前请安。
长姬也道:“长姬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淡笑着,抬了抬手,“免礼,起来罢,今天本宫过来是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来看看,怎么样?好点了吗?”
“也不是病,只是奢睡而已,时常说着话便睡着了。”我避重就轻的道,微微笑着将她打量一翻,她今天穿着碧青色织纱宫装,又加以亮紫宫纱层层点缀,头上戴凤冠,耳上缀明珠,手上也戴着一对碧绿通露的翡翠镯子,一看便知是上上品,价什不菲。
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我,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眸子里带一丝笑意,一分挑衅,却是另人看不出来的假装,表面上,皇后娘娘的亲和无可挑剔,谁都不会怀疑她的大方。
第168章 追名逐利
她身材比之前时略瘦了些,脸颊也凹进去一些,自从嘉光殿下死后,可能便再没怀孕过,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做了娘,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对她,还有什么恨意呢?
“奢睡?那口味最近有变化吗?”她轻喃着道,漫不经心的看着我脸上神色,我笑了笑,“口味倒没变。”
“许是有喜了,不如让太医来瞧瞧罢?”
“如果有喜了,昨天就会说了。”我看着她道,她眸子里精光一闪,猝然仰头一笑道:“哀家都糊涂了。”
我讪讪的笑着,对薇静道:“带长姬出去玩罢。”
薇静带着长姬对皇后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坐罢,我们也不必拘礼了。”她止了笑,平静的道。
我谢了恩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垂首坐着,皇后笑道:“怎么了?几年不见倒这么生份了。”
她的话,仿佛我们之前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样,我在心里轻笑,“哪里,臣妾不敢造次。”
“早在上次你做为大殷皇妃来南秦时本宫就觉得你不寻常,你知道那天宫里突然传出姒倾城回来的时候本宫是什么心情吗?或者说,当初传回姒倾城猝死的消息时本宫是什么心情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轻笑,感慨的道:“竟然是一样的遗憾!”
“遗憾?”我脱口而出道,随便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道:“当初因为失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后来幸亏有江神医相救,才会有机会记起自己是谁?”
我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一直以为我死时她是高兴的,我回来时她是恨的,没想到却是遗憾。
她看着我,突然笑起来,“是呀,遗憾,因为像你这样的人难得,本宫失了你在宫中,也没什么意思了,如今你回来了,这宫里才有看头。”
我低头苦笑一声,“臣妾只是本本份份做人而已。”
她摇摇手指,“那个姒云湖,只有你才是她的对手。”
我微微诧异,她这样说,那就是说自己不是对手啰,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是,云湖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对招驾的,以皇后的技俩到她面对根本不值一提,我恍然笑起来,原来,她说的遗憾是指这个呀!
她是想利用我对会云湖。东方|小说网|
“姐姐她自从带着瑞儿回宫,也只是来探望过臣妾两次,至于她……已经变了很多,连臣妾都不太了解。”
“你唬谁呀?”她盯着我道。
我苦笑,“是真的,她的性情跟从前大不相同了,再者说……大家都是姐妹,臣妾身子不适,不想让自己太累,一些名利的事也不太追究了。”我将自己的立场讲明,她眸色黯了黯,冷笑道:“怎么?你是说本宫追名逐利?”
“皇后娘娘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还有什么名利比这个重要呢?难道娘娘还用得着争什么吗?”我看着她道。
她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转过头道:“当然不用。”
“既然不用,那么姐姐她以一个罪妃的身份,可以带着瑞皇子回宫做了贵妃,相信她也是知足的。“
“姒倾城,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不知足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知道,姒云湖与我虽然形同陌路,但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直言道,正色看着她的脸,皇后看着我,猝然笑一声道:“本宫明白了。”
她站起身,冲着我道:“你们姐妹情深本宫真是羡慕,只是本宫没有那么好的亲人,唯一一个在宫中可以依靠的儿子,还被你杀死了,这份仇,本宫是一定要报的。”
“孩子不是我杀的。”
“但是是因为你而杀的。”
“根本不是,当初奶娘也抱走了长姬。”
“可她必竟没有杀死她。”她恨声道,瞪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几年来,或许她都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无法自拨。
我看着她,心底生出一丝歉意,“对不起……”
“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她冷笑道,恨声发笑的样子显得有些妖冶,有些颠狂,长长的广袖垂落下来,遮了苍白颤抖的手。
她极力忍住恨。
“姒倾城,别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本宫原谅你。”
“我从没想过你我可以相敬如宾,但至少不做仇人。”我真诚的道,转到她面前,她冷冷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我遗憾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用极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临去又丢下话,“让你那位好姐姐最好别打我后位的主意,不然……本宫拼了命也要跟她斗一回。”
我看着她华贵仓促离去的背影发呆,明紫与金珠闪烁,微微有些眩目,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我撑着额角坐下,端起桌子上已经放凉的茶水猛灌了几口,这才没有晕过去,我暖暖舒了一口气。
明亮的日头照着大理石的地板,映出一个绰绰人影,我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的人。
“冷珏……”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黑了,也瘦了,身上战袍还没卸下,手里握着配刀,对我露出一抹微笑,上前行了个礼,“见过娘娘。”
我尴尬起来,连忙扶起他道:“我现在没身份,不用多礼。”
“娘娘……”他依然执着于他的称呼,仿佛并不在意我说了什么,只是盯着我的脸,有些感慨的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讪讪的低下头,“你这个刚从大胤回来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我几乎是本能的问道,脸上担忧的神色不言而喻,冷珏微微笑了笑,低下头道:“娘娘,你是在担心夜王吗?”
“我……”我尴尬的低下头。
冷珏笑着道:“你放心,夜王没有事。”
我的心里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重重的砸在心里,我是个凡人,我不能太过冷血,只要我忍不住替那个人担心的时候,便会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如此想着,仿佛一些也都过去了,不为过。
“进来坐罢,你去见过皇上了吗?”我转身到榻上坐下,他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点点头道:“就是从那里过来的,皇上让我来看看你,说娘娘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偶尔有些头晕,你说那边情况不好,那你怎么回来了?”宫人端了茶进来,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默默退下。
冷珏道:“皇上让我回来的。”
我突然抬起头,“皇上这会让你回来?明明知道那边还是危险期”
他看到我脸上吃惊的表情,忙道:“娘娘别担心,皇上只是叫我回来交待一些事情,等一会就要走了。”
我稍稍放下心来,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也觉得有些过份,不好意思的道:“真是辛苦了,才回来,也没好好歇歇就要走了。”
“娘娘的担心是对的,现在那边局势不稳,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全军覆没了,所以卑职才要这么急的赶回去。”
“那……皇上叫你回来是吩咐什么事?”我问。
“这……”他显得有些迟疑,低下头道:“只是一些战略上的事情,娘娘就别操心了,养好身子。”
他低下头喝茶,我有些讪讪的道:“看我,最近不知怎么变得爱打听,呵呵……”
“没什么。”他也觉讪讪的,四下打量着道:“搬来这里还习惯吗?从前广濪宫的庞大辉宏,这里简直太小了。”
我无所谓的笑着道:“也还好啦,小也有小的好处,广濪宫必竟是太后娘娘的居所。”
他顿了顿道:“娘娘,太后娘娘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哦,呵呵。”我垂眸笑着,低下头,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了颤,冷珏看出我的异常,关心的道:“娘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我撑着额角道,刚才勉强压下去的晕眩感再次袭来,他上前扶着我躺下,“你歇一会,我去找太医。”
“不用去,我没事。”我强撑着道,但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时,看到满脸关切的南诺天,冷珏站在他身后。
“你醒来,感觉怎么样?”
我揉揉眼睛,笑着道:“没事,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睡了一觉。
冷珏关切的问:“如果经常这样的话就得重视了,不如召江神医过来看看,他的医术最高明。”
我笑着摇了摇头,江神医是太后娘娘的人,如果太后娘娘想让我死,她怎么肯让他来为我医治吗?只是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
南诺天看着我的脸道:“别担心,过几天朕派人去接江神医入宫。”
“不要了皇上,只是睡觉而已,没关系的。”我苦笑着,看向冷珏,“你怎么……还没走啊,不是说下午就要赶回去吗?”我看看外面点起的宫灯,想必已是晚上了。
“我……”他低下头。
第169章 探亲
我笑着道:“我没事的,别因为我耽误了大事。”我转而看着南诺天道:“我没事了,你们有事的话就去忙罢。”
“该处理的朕自会处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他帮我掖掖被角,转身吩咐宫人,“去把药端过来罢。”
我有些诧异,蹙眉道:“不是不用吃药吗?”
他轻笑,“放心,不苦的,只是良性温补的方子,现在查不出病因,也不好下药,只能把你的身子调理好。”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冷珏道:“娘娘没什么事,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南诺天道:“恩,你快上路罢,那边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立刻来信告诉朕,还有……告诉他,孩子很好。”
我搁在被子里的不禁握紧,紧紧盯着南诺天的脸,他一脸认真的神色,冷珏看看我,低下头道:“卑职会说的,娘娘保重,皇上保重。”
“路上小心。”南诺天起身在他肩膀上有力的拍了两下。
看着冷珏离去的背景,我凄凉的道:“你这么体帖,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南诺天转身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道:“你何必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月儿的父亲,现在身在战乱险境,知道自己孩子平安的话,或许对他有份激励,必竟还是要活下去啊!”
“怎么他现在活不下去了吗?”我有些诧异。
南诺天看着我脸上紧张的表情,笑起来,“没有,听冷珏说……他心情不好,鲜少说话,除了作战方面的事很少跟他说话,时常一个人坐着,似乎……因为你离开的事还没有走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字不提,好像……对你的事是默许了。”
“你说他默许了我回来?让我回来?”我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以南宫月的个性,他是不会轻易放弃我的,更何况还有月儿,可是这一次他却表现的这么大方,甚至连月儿都不过问,但我随即又想,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只顾国危,顾不得我与月儿。
南诺天看出我的心思,笑着道:“是啊,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表现的很平静,总之不愿多提。”
“那皇上这次召冷珏回来干嘛?”
他神色显得有些躲闪,避重就轻的道:“只是回来商量一些事情,再者,你生病了,只是让他回来看看你。”
我讪讪笑着,突然低下头去,冷珏对我的心思,单只看他看我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南诺天不是傻子,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大肚,冷珏是他的仆从,更难可贵的是……冷珏对自己感情的把握,南诺天相信自己的部下就如同我相信他。
“谢谢你。”我低着头道。
他轻笑着,将的拥入怀中,“等过几年平稳了,朕就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总不能让他一辈子一个人。”
“是呀,这辈子谁能找上冷珏做丈夫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我附和着道,看着帐外明灭的烛火,陷入沉思。
“再这么说朕就要吃醋了,难道嫁给朕不好吗?”他开玩笑的道。
我轻笑,“好啊,我嫁的是一国之君,是天之骄子,不是普通的男子。”
他楼着我滚到床上,帘个奉药的宫人看到这样情景也不知该进该退,最后,只好将药放到旁边小桌子上,冲里道:“皇上,药端来了,奴婢告退。”
南诺天从我身上抬起头,“朕去把药端来,你喝了药早点睡。”
他翻身下了床,将药端过来奉到我嘴边,补药里加了些红枣,不算太苦,匆匆喂我吃了药,他便走了。
我叫来苏苏道:“孩子呢?”
“娘娘病了,这边人多怕乱,已经抱到奶娘房里睡了。”
我点点头,“这样,那你下去罢!”
她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身子却突然顿住,惊恐的睁大眼睛,退进房来,“太后娘娘……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她惶恐的的后退,跪到地上,太后娘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威严的看她一眼,“平身罢。”
她扶着宫女的手腕,款款走进来。
我掀被下床,俯下身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她朝我脸上看了一眼,在椅上坐下,“听说你病了,哀家过来看看。”
“有劳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没有病,只是嗜睡。”
她轻笑一声,环顾了下房间道:“孩子呢?”
“在奶娘房里。”
“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她笑着道,淡淡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喜恶,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说,我怕她借机把月儿抱走。
她看出我的心思,笑着道:“你放心罢,哀家只是看看,既然答应了皇上把孩子还给你就一定会给你,反正你也抱不了几天了。”
如果露骨的话不禁让我心中生起寒意,蹙眉道:“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轻笑一声,用一种冰冷至极的口吻道:“你这嗜睡的毛病恐怕得要好好瞧瞧了,万一是什么不冶之症,一睡不醒……呵,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她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暗示我最近频繁昏睡不是小毛病,我心里又何偿不知道,可是……就算是又能怎样?
我苦笑一声道:“如果真的是绝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道:“你不怕死吗?”
“怕啊,怕再把长姬和月儿抛下,也怕南诺天一个人孤单生活的身影。”
“那你就不怕南宫月独自一个的凄凉?”她看着我发笑,眸子里旋即露出一丝伤痛的神情,“倾城,你到底要让哀家怎么做?”
看得出来,她对我还是有一丝感情的,必竟十几年的相处不是白费的,她曾经当我为亲孙女扶养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我牵扯到了南秦的命运,如果不是牵扯到她眼里“可怜的月儿”的话,她应该不忍心下毒手的。
总之,我不恨她。
我苦笑着道:“如果是绝症的话,这一次就不劳太后娘娘动手了。”
她看着我,没有哼声,我转身吩咐苏苏道:“没事的,去把孩子抱过来给太后娘娘瞧瞧。”
苏苏担忧的看我一眼,转身退下。
一直站在太后身后的碧珠走出来道:“娘娘,这是太后娘娘特地吩咐奴婢给您炖的补汤,趁热喝了罢。”
她将在盅热汤放到桌子上,我戒备的看了一眼。
孝文太后不说话,默默将汤盛了两碗,自己喝了其中一碗,“没毒的。”
看到她这样,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谢太后娘娘。”
我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我将汤全部喝完了,她看我一眼道:“皇上已经跟哀家说了,过几天江神医就会进宫,到时让他来给你瞧瞧,尽人事,听天命罢!”
我笑得有些凄凉,浓浓苦涩蔓延心头,小声道:“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我的病情对吗?你们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不告诉我。”
她闪躲的别过脸去,“哀家不知道,先前说的话只是气话,你别当真。”
“我知道,我知道太后娘娘只是一时心直口快,不忍心杀死臣妾的。”我喃喃的道。
她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我道:“倾城,你知道吗?你把我变得很尴尬,我没有不舍得杀你,你忘了吗?阿九就是我派去杀你的最有利的证据,你死过一次,全是拜我所赐,现在你将我说得好,你让我……情何以堪?”
第一次,我听她不用哀家不用本宫的自称,而是我。
我怔愣的看着她。
她苦笑一声,接着道:“不管你心里怎么看,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我无力捥回的了,倾城,就当是我这辈子对不起你罢。”
外头响起孩子微弱的哭声,苏苏抱着孩子进来,身后跟着奶娘。
“太后娘娘,娘娘,孩子抱来了。”
孝文太后伸手抱过孩子,脸上露出一种慈爱的神情,回想她刚才说的话,她已无力捥回了,我不禁有些惶恐,又不禁冷笑。
她抬眸看到我脸上笑意,缓声道:“你笑什么?”
我苦笑的低下头,“太后娘娘说的什么,臣妾听不懂,是你教我的,这世界上没有谁对不起谁?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她看着我,半天不说话,良久才叹一声道:“倾城,你信命吗?”
“不信。”我摇摇头。
她轻笑,低下头道:“可是哀家信,有些时候人不得不信命,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不管你做多少努力都白费,就像南宫月喜欢你,尽管哀家杀了你,你也能死而复生,尽管他死了,也能再活过来和你相遇,或许你们之间是场孽缘罢!暂不断,理还乱。”
我低着头不说话。
孩子微微的哭声传来,她走过来,将孩子放到我手上,“好好待这个孩子罢!或许他是你们之间唯一的纪念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我抬起头看着她略显苍老的背影,竟然有种无力感?
一直以来,孝文太后在我心中的形像都是无所不能的,她高大,强大,仿佛任何事情都难不倒她,也永远不会老,可是……是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老成这样了呢?
我摇了摇头。
第170章 太上皇
苏苏走过来道:“娘娘,孩子在哭,是不是该喂奶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一旁奶娘道:“孩子饿了。”
雨裳早已做好了准备,走过来接了孩子退到一旁。
殿里,孩子停止了哭声,吃奶的时候发出一种贪婪与满足的吸吮声及吞咽声,我静静的低头坐着,恍然如梦。
嫁去北齐的月瑶公主如今已是太后,与太皇太后一起扶养着年幼的皇子垂帘听政,想想,这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薇静说月瑶公主探亲回朝,我也一时想不起来。
我抱着孩子坐在那里,听她说时,眸子里微微有丝笑意,想起儿时的伙伴,往日种种,也有几声感叹。
薇静见我长时间不说话,不禁问道:“公主,奴婢的话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我回过神来。
薇静忍不住叹气道:“从前天开始公主就一时恍惚一时清醒的,公主心里在想什么呀?月瑶公主就要回来了。”
“我知道了。”我头枕着手臂,微微笑起来。
见我神色好转了些,薇静又道:“从前公主与月瑶公主闹得什么似的,不过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月瑶肯回来探望皇上,说明也一并理解了当初的事情,不会再跟公主记较了,另外,当初她被北齐太皇太后赶到行宫去住,还是公主回去救了她,恢复了她的身份与权利,她不会不记着这份恩情的。”
我淡淡笑着,仿佛她说的事情不关自己的事。
薇静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什么。
我坐在那里,恍惚记起很小的时候,与月瑶一起谈心事的事情,还觉得她是个单纯又幸福的的孩子,可是如今,命运的捉弄,把她的幸福一并洗空了,她也的单纯也一并埋没掉,徒增了许多心机与心事。
我想,她如今再不是那个单纯幸福的孩子了罢?母亲已经死了,冷战了许多年的父皇现在也终于肯回来探望了,是好事呀!
我舒心的长叹一声,眼角浮现笑意,低头看着满足的睡着觉的月儿,开始觉得有些幸福了。
这些天南诺天一下了朝处理完政事就会过来陪我们,长姬也已经搬过来一起住,如今跟着老师学习画画与书法,棋艺这些男孩子爱的东西,一些琴艺舞艺却不爱学,我每每头疼,说了好多遍女子要多学才艺,可是她说,书法也是才艺那些琴舞歌伎不过是女人为了留住男人目光才学的肤浅艺伎,不值不提,我被她噎的瞠目结舌,说不上话来,只能任由她去。
大胤方面,不时传来的战事消息也一如既往的,十天一封信,报喜不报忧,那边的形式似乎是越来越紧张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书信的内容已经日渐少了,每每只是说几个字,一切安好,安好……
不知指的是什么安好?
让人心头不由自主的牵跘着,南诺天大方的恩准那边的信可以直接送到我这里来,由我亲自来拆,每次我都会将信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当然……脸上是带着笑的,只是眸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内心的担心,经过时间的沉淀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脆弱不堪了。
我坚信可以跟他过一辈子,只要命运不再捉弄。
挑了个晴好的天气,我命人把所有的衣料都找出来给我一一过目,苏苏与薇静在旁看着我认真挑选的样子,高兴的道:“公主今天心情这么好?想做新衣服了?”
“是呀,娘娘这几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头晕症也没有再犯。”
我笑着不说话,长姬跟在我身后,手指摸索着那些织金盘凤的丝料道:“娘穿这些一定好看。”
我低头看着她,“长姬想要新衣服吗?”
她摇摇头,宫里每月都有新衣,长姬不要,娘留着自己做罢。”我笑着摇摇头,“娘也有份例,也不需要新衣服。”
薇静与苏苏面面相觑,不解的看着我,我笑着道:“月瑶在北齐穿惯了那边的衣服,这次回来想必没有准备,我给她做几身南秦的衣服,让她多住几日,就像从前一样一起说话聊天,说不定能忘掉些烦恼。”
我微微叹了一声。
薇静跟着叹一声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月瑶公主现在独自一人在那边,,想必日子过得不是太顺心,回来住几日也好。”
我有些遗憾的道:“只是可惜冷大人不在,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薇静笑着道:“如果不是月瑶现在身份,那两个人倒是很配。”
我有些感慨,挑了几匹布吩咐宫人道:“将这几块料子拿去织制司做成今夏
新款的宫装,再以我的名义定制几套相称的首饰,银子回头来我这里取。”
“是,娘娘。”宫人领了银子下去,对我行了个礼。
我回身在椅上坐下,长姬走过来靠进我怀里,默默听着我们说话,我替她整了整略凌乱的衣领,接着道:“她的身份现在名义上是太后,与太皇太后一起扶持皇上,但是实际上已经被太皇太后遣出了宫外行宫住了,名份是有,权利也有,可是她常年在宫外,这些东西有跟没有是一样的,因为没有威胁了,所以太皇太后对她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因为这样,这次才能回乡省亲。”
苏苏不知道月瑶公主的事情,只是粗略听说过一些,不禁问道:“那月瑶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吗?”
薇静摇摇头,笑着道:“现在的皇后娘娘那么年轻,哪里生得出那么大的女儿,月瑶公主是前皇后的女儿,皇后还在时就被嫁去了北齐,后来靖王驾崩,她年纪轻轻便做了太后。”
“哦,怪不得。”她恍然道。
我抬头看着她,“怪不得什么?”
“奴婢今天去御膳房里给娘娘取补药,恍惚听见有人说月瑶公主当年拥兵自重,为了皇后娘娘惨死的不惜起兵与皇上相战什么的。”
她说着话,见我与薇静的脸色慢慢变黯不由得紧张起来,惶恐的看着我道:“娘娘,是奴婢哪里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月瑶公主还是很爱自己的父皇的,她从小跟着母亲,前皇后很小便跟着皇上,皇上当年为了争天下长年在外,月瑶公主与自己的母亲感情非常好,因为受不了前皇后突然去世的消息,做了一些错事,不过都过去了。”我感叹着道。
苏苏低下头,小心的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
薇静见气氛有些尴尬,不禁上前道:“娘娘,如果月瑶公主现在的身份真的无关紧要的话,北齐太皇太后如果有意要忽略她的话,或许公主去说一说,能让月瑶公主再回来呢?”
“你说回到南秦吗?”我抬头看着她。
“是呀,回到南秦,不管是再改嫁或是留下来与娘娘做伴都是一个好办法,总比她一个人在那边要强。”她用惊喜的眼神看着我,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好消息。
我轻笑一声,有些苦涩的道:“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可是太后啊,已经是北齐的人,当年靖王死得早,没能给她留下一男半女,但就算没有子嗣,名份上,现在的北齐皇上已经过继给她为子,她改嫁的话……那不是成了笑话吗?不管她嫁给谁,那人都是北齐的太上皇啊!”
薇静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妥当,有些失落的道:“只是可怜了月瑶公主,一辈子便毁了。”
我但笑不语,抬头看着外头景致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罢。“
“好,娘娘想去哪里?”
“随便走走,不管哪里都好。”我笑着道,站起身,前几天因为头晕的症状南诺天已经不准我出门了,这几天病情好转,我也想出去走走,总在宫里闷着也挺烦的。
听说要出去玩,长姬是最高兴的,立刻便欢呼的道:“娘,我知道莲池刚刚开了荷花,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我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笑着道:“那由谁来划呢?”
“如果父皇能来划就最好了,不过他一定没空。”她有些失落的道,我笑了笑,转身吩咐道:“阿宝呢?他也在宫里闷了太久了,你们把他接过来一起去罢!”
苏苏笑着道:“奴婢去接她。”说着,就跑了出去。
薇静有些伤感的道:“只是可惜了他那双脚,那么好的武艺……”
我叹息一声,无耐的道:“这都是命罢。”
顶着晴好的太阳,我带着长姬,苏苏与薇静用轮椅推着阿宝,一行人高高兴的兴的往御花园的莲茶池边走去。
阿宝近来调养得当,身子已经恢复到从前了,双脚不能走,但他似乎也不太介意,看起来也十分开心,我欣慰的道:“阿九,看到你这样我真是高兴。”
他笑了笑道:“娘娘,奴才已经想好了,等太后娘娘回长白山时奴才便会跟她老人家一起回去。”
闻言,我吃惊的转身看着他,“你怎么?还要跟太后一起回去?”
第171章 仅有一颗
闻言,我吃惊的转身看着他,“你怎么?还要跟太后一起回去?”
他笑着低下头,一副憨厚的样子,“是呀,奴才除了太后娘娘那里,也没有更好的归宿了,娘娘这里现在已经不需要奴才了,何必再留下来添麻烦呢?”
他一翻话生份得让我心痛,“我从没觉得你是负担啊阿九,你的双腿是因为我才成现在这样的,你的余生由我来照顾也是应当的,如果你因为这个理由离开的话,你让我心里怎么能平静?”
我真诚的看着他。
阿九看着我,脸上浮现一抹凄凉的笑意,“不关娘娘的事,奴才是因为对太后娘娘心情有愧,自愿的,不管怎么说,她都对奴才有恩,我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相信娘娘也不愿意我变成那样的人,回到太后娘娘身边,才是奴才最好的归宿。”
“你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不解的看着他。这些天来我虽然不是整日陪伴在他床前,但也都天天去看望,一些吃穿用度都让人准备得妥妥当当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他觉得受冷落了,才会要离开?还是他真的觉得太后娘娘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阿九摇了摇头,笑着道:“奴才现在不能侍候人了,留在宫里也是个废人,就算是从前对娘娘有过一点恩情,但也是出于对娘娘的愧疚,您不必太放在心上,再说,有哪个奴才天天被人侍候着的。”
他脸上浮现苦涩笑意,我看着他,心头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他笑着道:“就让奴才走罢,留在这里也是尴尬,回到山里或许活得自在些。”
“你终究还是她的人。”我苦笑着,半开玩笑的道。
阿九没有笑,顿了顿道:“奴才还是太后娘娘的人,却也忠于娘娘,将来如果娘娘用得上,奴才也愿意拼了这条命再救娘娘一次。”
“一次就够了。”我打断他道,“就这一次恩情就让我还不清了,既然你觉得回到山里自在些,那我就不拦你,不过……你要记得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你的那份恩情,随时欢迎你再回来。”
他微微笑了,“好。”
“好一幅主仆情深的画面呀!”身后一道冰冷的语声响起,我转过身,看到正带着宫女款款走过来的云湖,她今天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宫装,白晰的肤色逼人,远远看去,也显得富贵无边。
“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姨母。“
我对她行了个礼,云湖走过来,冷冷看我一眼,伸手在长姬脸是摸了一把,“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去长哥哥玩呢?”
“怕打扰哥哥读书。”长姬道,闪身躲到我身后。
云湖轻笑着道:“还怕我吃了你呀?小鬼。”她慢慢抬头看着我道:“怎么,带着你的救命恩人出来逛园子呀?”
她说话的语气轻佻,冷冷看过我与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到坐在轮椅上的阿九身上,“怎么你要走了吗?不留在你的主人身边了吗?你这个救世主要是走了,她再死第二次的时候可没人能再救了。”
阿九脸上划过一丝尴尬的表情,讪讪的低下头,不想也不敢接她的话。
我冷笑着道:“贵妃娘娘真是多虑了,臣妾身子无恙,不用你操心。”
“是吗?”她冷笑着看向我,目光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翻,轻笑道:“这几日看着精神是不错,不过小心哦,可能是回光反照。”
“你太过份了。”我终于忍不住发怒,冷眼看着她,“别以为我会永远让着你。”
云湖不以为意的轻笑,向旁走了两步,看着莲池里盛开的荷花轻叹出声,
“本宫说的话你大可以不信,但是相信这里面有一个人是知道的,本宫说的对不对她心里自然有数,只是不说而已。”
她若有所指的看向苏苏,苏苏在她的目下下瑟缩了一下,躲到薇静身后,我不禁疑惑起来,看着她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仰天笑一声,十分得意的道:“一向自恃聪明的姒倾城怎么越活越笨了?难道你那股子天生的聪明劲也随着大气将尽就渐渐消散了吗?”
她讽刺的看着我,好看的眸子里划过嘲讽的凉意,我冷笑,“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她摇摇头,用一声轻柔至极的语声道:“不……这些话由本宫的口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挑个适当的时候,我想……总有一个人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因为那时,他们已经再也瞒不下去了。”
“你说的他们是指谁?”我不解的看看她脸上表情,再转身看向一直躲着不肯抬头的苏苏,仍是没有头绪。
云湖轻笑一声,转身面对我,“到时候自然你就明白了,对了,听说皇后娘娘去找过你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在商量着怎么陷害本宫?呵,不过本宫不在乎,就凭你们两只病猫还耐何不了本宫。”
她得意的轻笑,毫不掩饰对我的不屑。
我冷冷的别过脸去,不想看到她那副自恃尊贵的样子,想想那天皇后来时我还跟她说过云湖是我的姐姐这种话,真是讽刺至极。
我冷笑着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路人,若真的斗起来才有看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早死,一定会等着看你的好戏的。”
“看我与皇后娘娘吗?”她轻问。
我冷冷的不语,她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如果本宫当初还在的话,怎么都轮不到她来做皇后,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做凤凰了吗?做梦罢!她就是飞上了枝头也不过是只山鸡,本宫迟早要把她揪下来,把皇后的位置让出来。”
“那我就拭目以待喽?”我冷笑着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皇后娘娘,她们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
“你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罢?别等不到江神医来就一命呜呼了。”她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去,随行的宫人也都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跟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撤离,留下空白的一片地面,如果不是抬头还能看到她那片火红的身影,我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总是能在心情最好时碰到她,被冷嘲热讽一翻然后翩然褪怯,日出潮退一样带走我的好心情。
我无耐的叹一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
阿九小声道:“娘娘,人都走远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道:“薇静,你送长姬和阿九回去,苏苏你留下,我有话问你。”我背对着她们道。
苏苏从薇静身后走出来,怯懦的看着我,“娘娘……”
“你们都下去罢。”
薇静担忧的看我一眼,然后将阿九的轮椅掉转头,对长姬道:“小公主,过来,我们回宫去。”
长姬有些惶恐的看了我一眼,跟在静后头默默离去。
苏苏怯懦的看着我道:“娘娘,您……要跟奴婢说什么?”
“刚才贵妃娘娘的话想必你一定听到了,那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连贵妃娘娘都知道了,我却还被蒙在鼓里。”
“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我脸上表情化为阴霾,冷冷的道:“如果你还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留不得你了,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我这就把你送回大胤去。”
“不要啊娘娘,救您不要。”她扑跪到我脚步,紧紧抱着我的双腿,看起来十分可怜。
“那你还不快说……”我冷冷的转身看着她,逼自己不要心软。
她迟疑着,见我态度坚决,终于强撑不过,缓缓说道:“奴婢也是刚刚知道的,那天,就是冷大人回来那天,奴婢去皇上宫中给皇上汇报娘娘的身体状况,无意间听到皇上在大殿里对冷大人说什么天下仅有一颗的红珠,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解救办法?还有午夜魔竽只能暂缓生命,不能死而复生的话,后来就发现了贵妃娘娘,她在身后捂住奴婢的嘴,告诉奴婢不要声张,然后让我快滚,之后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意思就是说……贵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的喽?”我几乎想要笑出来,一直在心里排斥着这种结果,既便早已心中有数,也要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没想到还真如他们说的那样。
现在看来,南诺天与太后娘娘也早已知道了,冷珏也知道,说不定连皇后娘娘也知道,他们只是瞒着我而已。
我苦笑起来,苏苏惶恐的看着我的脸,“娘娘,你……皇上说了,还有红蛛可以救娘娘的命,况且现在还没有真正病发。”
“真正病发时会是什么样?苏苏,你自小跟爷爷学有药理知识,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你说只有红珠可以救我的命,可是……他们不是说那是世间仅有的一颗吗?”我缓缓的道,目光是一种死样的沉寂。
第172章 托付
苏苏在我的目光下渐渐低下了头,“看娘娘这些天来的病症,如果奴婢预料得不错的话,真正发病的时候,娘娘就会……一睡不醒了,那时,就只有红蛛才能救娘娘的命了,不过奴婢不知道什么魔竽之花只是暂缓性命,还有红蛛天下只有一颗的说法,这些世间珍贵的东西,本来能得到的人就少,用过的人更是少,所以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是有多少存在世上都是个未知数,皇上对冷大人说的话也不可全信的。”
“那你说还有谁的话可信?”我苦笑着,凄凉的看向盛开的荷花池,满园的春色在我眼里只是黑白的颜色,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悲哀的想着,浓浓苦涩浮上心头。
苏苏小声道:“娘娘,皇上一定会想必办法去救娘娘的。”
我摇摇头,“他就算有心救,可是上哪去找红蛛?”
苏苏低下头,顿了顿道:“如果有人肯让出来,娘娘就会有救了,不过……另一个人就得死。”
我身子像突然被劈到一样,慢慢转身看向她,“你是说……要用夜王体内的灵珠?”
苏苏点点头,“不过这一切只是奴婢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我摇着头,拼命拼命将脑子里那幅南宫月流着血泪望着我的画面挥去,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说让出灵珠四个字时,我脑子里就出现了南宫月苍白的脸上挂着血红的泪看着我的场面。
我恐惧的睁大眼,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身子抵住栏杆,苏苏尖叫着扑过来抱住我,“小心啊娘娘,你怎么了?别怕别怕,有奴婢在,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我不要他的灵珠……”我哭喊着道,却怎么都压不下心头的恐惧感,身子在她怀里不住颤抖着。
苏苏怜惜的看着我,“娘娘,都怪奴婢不好,这些只是奴婢一个人瞎琢磨的,或许江神医还有更好的办法也未可知,我们就等着罢,江神医过几天就会来了。”
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
已入子夜,外头寂静无声,唯有廊下宫灯透过窗缝照来一道惨白的光束,一道黯影悄悄的进了房,捏手捏脚的脱了外袍,走到床边。
“你回来了?”我突然说话将他吓了一跳,身子停在那里,转身笑着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从窗边走过来,转身看着他,冷冷的道:“在等你。”
我走到一旁将桌子,架上的宫灯一一点着,幽暗的室内明亮起来,照见屋里景象,幽幽的香雾从炉里升腾起来,他的脸湮在烟雾后,脸笑容讪讪的,起身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倾城,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是因为朕这几天回来的晚生气了吗?。”
“皇上最近总是等臣妾睡了再回来,还没醒便又走了,想跟你说说话都没有机会,只好等着。”我苦笑着道,慢慢抬头看着他。
南诺天脸上浮现苦笑,“最近朝中事物多了些,过几天,朕抽空好好陪陪你,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江神医明天就要入宫了,月瑶明天也大概可以进京了,晚上就能入宫,这下有人陪你了。”
我淡淡笑了笑,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惊喜。
他看着我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月瑶现在不知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他沉寂了一会,笑着道:“那孩子本性不坏,所以当年的事朕不与她计较,不过她能回来探亲,说明一切都想通了,最主要的是江神医明天能过来,你的病也耽搁了很久了。”
我苦笑着,沉默不语。
他看出我的异样,将我身子转过来面对他,“倾城,你……是不是有心事。”
“是有些心事。”我如实的道,抬头看着他,“皇上,臣妾已经知道了,臣妾的病大概是好不了了,您还是别费事了。”
他闻言一怔,紧张的抓着我的双肩,“倾城,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不管是谁说的,总是事实罢?”我看着他道,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南诺天沉默了半晌,笑着道:“别听人瞎说,你的病只是小恙,你不是自己也说了不疼不痒的吗?病发时就跟睡着了一样。”
正是他这份沉默,让我的心沉重的落进深渊,看来一切都是真的,我最后一丝希望落了空。
苦笑的看着他道:“可是总有一睡不醒的那一天。”
“倾城,你别瞎说。”
“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要南宫月的那颗救命的红珠,我不要……就算死也不要,所以你别费心从他那里找了。”我看着他,脸上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脸上笑意一点点湮没,用同样的语调道:“你的病情很严重这不假,但是朕没有想过要他的那颗红蛛。”
“是啊,皇上是没说,可是你知道只要南宫月知道我的病情便一定会把他自己那颗让出来给我,如果没有的话?那皇上这次叫冷珏回来又是为什么?难道不是让他将事实告诉南宫月让他自己主动来救我吗?”
我苦笑一声,用凄凉的目光看着他,“我终于知道了孝文太后为什么会那么恨我了?她是应该恨我哪!”
我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朕……”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我苦笑着道:“我不是怪皇上,我只是……不想对不起他。”
我低下头拭泪,南诺天轻轻将我搂进怀里,“朕知道,都知道……”
“那就求你不要告诉南宫月这件事情,我已经对不起他了,必竟他没有过来带走我和孩子,这一点,我就应该感谢他。”
“朕也应该感谢他。”
听到这一句话,我突然紧张的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他说这个字,他与南宫月势不两立,他谢他难道是因为南宫月已经……
我摇着头,不敢再往下想。
“你怎么了倾城?”他紧张的捧着我的脸问。
我闭上眼,“皇上,南宫月已经……死了吗?”
他看着我痛苦的表情,顿了顿道:“放心罢,有冷珏在他不会有事的,朕不是你想的那么残忍的人,不会逼他去死的。”
“可是他如果知道的话……”我痛苦的摇着头,不敢再往下说,他捧着我的脸,用一种认真的语气道:“朕向你保证永远不会主动告诉他,但是如果他知道了……也请别怀疑朕?你知道吗?当你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朕,置问是不是逼他舍弃自己的生命让出红珠时……那种感觉真的不好。”
他落漠的低下头,我心中一动,紧紧抱着他,“对不起,我只是太紧张了,没有想过这伤害了你,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太生份了,我们之间用不着对不起,也用不着谢……”
他以指按在我的唇上,将我到口的谢字堵在口里,他弯腰将我横抱起来,“你只要安心养好身子就行,这些都不用操心,天色不早了,我们先睡罢,等江神医明天来了再说,你的病情或许不像想像中那么严重,开心点,明天月瑶就要回来了,朕安排了家宴,你与云湖,皇后一起出席,带上孩子们。”
我点点头,“恩,臣妾给公主准备了几样礼物。”
“还是你帖心。”他感慨着,“皇后娘娘的事……是朕对不起这孩子,所以之前不管她做了什么,你就看在朕的面子上既往不咎罢!”
“你看我对她的态度像追究了吗?”我不满的撅起嘴,他亲亲我,笑着道:“好了,是朕错了。”
我慢慢微笑着,将心里的苦涩逼退,笑罢,姒倾城,就像这样笑,就当没有以后,开开心心的过完今天,管他明天是暴雨还是狂风……
江神医进宫,照例先去见了太后娘娘,早上便接到消息说江神医已入宫,快中午时才接到太后娘娘接见的旨意。
我妆扮好,穿一件明蓝色宫装,外头套一层银白色的纱衣,原本明亮的颜色变成了朦胧的淡蓝,头上一套黄金长簪亦十分精致。
“娘娘这几天似乎心情很好,每天花在梳妆上的功夫多了。”苏苏站在我身后道。
我笑而不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只是想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活得快乐点,多看看这个世界,如果可以,我更想找个可靠的人托负我的孩子。
我站起身道:“我们走罢。”
苏苏上前掺扶着我出了寝宫。
广濪宫里点着檀香,没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太后娘娘敲木鱼的声音。
碧珠从殿里迎出来,“快进来罢,太后娘娘等了多时了。”
我对她笑笑,低着头进了殿,“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太后娘娘道,将木鱼推到一旁,转身看着我,“你这几天气色不错,江神医来了,你进去罢,他在里头等着呢!”
“是,太后娘娘。”
我对她行了个礼,跟着碧珠进了内阁。
第173章 并无大碍
房间里,江神医穿一袭素淡的灰色袍子正认真的看一瓶泛着白液体,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他太过入神,连我走进来都不知道。
“爷爷。”我轻轻叫了一声。
他转过头,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放下手中的瓶子对我伸出手,“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我依言走过去,他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翻,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的孩子。”他怜惜的的在我背上轻拍着,不住叹息。
我笑着道:“爷爷,我还没谢你上次救了皇上的恩情呢?”
“傻孩子,你说这样的话让爷爷这张老脸往哪放呀?当初,是我……”
“不要说了,都过去了。”我打断他道,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初太后娘娘的毒药势必要跟江神医拿,可是,这件事情我已不想再提了。
我笑着道:“如果这么算的话,那从前的几次救命之恩,我怎么还呢?”
“傻孩子,爷爷难道还要让你还吗?坐下,我帮你把把脉。”
我微微笑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将手搭在我的手腕上仔细诊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收了手,抬头看着我道:“你最近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很好。”
“头晕症还犯吗?”
“前些日子犯过,这几天已经没有了,一次都没有。”
闻言,他不光不高兴,反而将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了半晌,叹着气道:“这恐怕……不好啊!”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人各有命,还是算了,爷爷,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眉头稍舒展了些,走到一旁从包袱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翻看着。
我起身跟过去,“就是……南宫月当年是爷爷救的吗?”
他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我道:“是啊!幸好他身子强壮,要不然……也活不过来。”
“那……关于红蛛的传说是真的吗?世上只有一只?”我接着问。
江神医这次干脆将书合上,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这种奇物世间鲜少,至于究竟有多少也不能确定,只是……魔竽之花能起死回生的传说却是假的,世上只知道魔竽之花可以起死回生,那些只是不明白的人口耳相传的,其实上一次在宫中见到你时,我就知道那位淑妃娘娘一定是你,因为魔竽之花的功效我知道,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娘娘。”
“那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我是姒倾城,那为什么当初不说明呢?那……皇上知道吗?”我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
“这件事只有我跟太后知道,不过……上次月儿见我时神色异常,并没有说太多话,好像有什么心事,我原本想问他几句,可是见他时常走神,也就没问,不过……你们那么像,我想所有人见了都会猜测罢?”我说完看着我的脸,停了片刻道:“你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吗?”
我点点头,“已经全好了,视力也已经恢复到从前了。”
他喃喃的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低下头,重新将书翻开,查找着什么。
“爷爷,你在找什么?”我低头看着那本厚厚的书,上面是一些植物与动物的图标,下面有文字说明,“这就是红蛛?”
我惊奇的睁大眼,怪不得叫红蛛,它通体的火红颜色,手脚上长着长长的毛发,让人毛骨悚然。
江神医点点头道:“是啊!这种东西长在阴暗潮湿的峡谷石缝里,小的不行,必须得长到几百年才能在体内结成灵珠,所以不好找啊!”
他无耐的长叹一声,我故作轻松的笑道:“人的命天注定,如果真的找不到,可能也是上天的意思。”
江神医抬头看着我,花白的头发在此刻居然那么显眼,是从何时,他已经老了呢?我记得当年我在山里跟着他上山采药时,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
我心里一酸,低下头去。
他叹着气道:“孩子,自小你就是最懂事的,上次的事你能不跟太后娘娘计较,仍然承认她是奶奶,这份宽容与大肚是常人做不到的。”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苦笑着道,是呀,人都快要死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不管是谁做错了?谁害苦了谁?都没有意义了。
他看到我脸上凄凉,难过的的道:“别这样,我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有办法的。”他低下头慌乱的书上找着什么,翻书的动作太大力,轻薄泛黄的纸张被撕烂,撕……刺耳的声音惊得他猝然停在那里。
我轻轻按住他肩膀,“爷爷,别找了,你早就早过千遍万遍了不是吗?如果有办法的话也早就找到了,你放心罢,我不怪你。”
“可是孩子……”
“嘘……”我手指点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得轻柔而美好,“好了,月瑶公主要回来了,我还要过去张罗准备,就先不陪您跟太后娘娘了,倾城在此别过。”我对他福了福身,转身退出去。
他起身追了两步,站在那里。
出了内殿,我擦干眼泪走到太后鸾榻前,“太后娘娘。”
太后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许久未动,听我叫她方才清醒过来,怔了一下道:“啊,已经诊过了吗?”
“对,已经诊过了。”
“怎么说?”
脸上浮现淡淡苦笑,我低下头道:“爷爷说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看到我脸上笑意,太后娘娘脸上表情陷入痛苦,顿了顿道:“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好好歇着罢。”
“臣妾告退。”我对她福了福身,转身走到门口时我又忍不住停下,转身问她,“太后娘娘,其实……您是舍不得我死的对吗?”
她只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我苦笑着低下头,“这样就够了,倾城还要谢谢太后娘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所以……剩下的日子里希望娘娘别那么对臣妾,您一定不知道被先前视为亲人的人所伤害的滋味。”
她坐在那里叹了一声,默默低下头去。
我转身离去,走到廊下时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苏苏小心掺扶着我,也不敢问,只是默默将帕子递过来。
我哽咽着,抬头看向天上耀日,怎么上天这么不公平,原以为回来就好,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可是却偏偏是这个结果,想到还在襁袍里的月儿和年幼的长姬,让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可能是阳光太刺眼,我突然觉得头晕,身子向后倒去。
苏苏尖叫着扶着我,“娘娘,你怎么了?来人……”
一阵混乱中,我被送回了碧落居,薇静担忧的守在床边,我睁开眼,看到她焦急的的表情,“我没事。”
我勉强笑着道,可是她却已经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俯在我手上,“奴婢还以为公主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以可能,我今晚还要参加月瑶公主的家宴呢?”我笑着道,撑着坐起身,她过来扶我起身,一边擦了眼泪道:“奴婢已经叫人去通知皇上了,也叫去了江神医过来,公主身体这样,奴婢看晚上就别过去了,想必月瑶公主知情后也不会见怪的。”
我微微蹙了眉,“静,以后我若昏倒了别通知江神医或者太后过来了,左不过就那些症状,我一会就会想的,也不要去告诉皇上,省得他担心。”
“我也担心。”一旁突然插进来一个童声,我这时才注意到,长姬不知何时就已站在床幔后头,她走过来,楚楚可怜的看着我,泪水险些落下,我微笑着道:“娘不是跟你说过吗?只是睡觉而已。”
“长姬也说过,如果娘真的没办气照顾弟弟和父皇,那这些工作都由长姬来做好了。”她半是赌气的道,我无耐的看着她,轻轻叹息。
“怎么会呢?娘还舍不得长姬。”我弯腰将她抱到床上,笑着道:“越来越重了,娘都快抱不动了。”
她这才笑起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都怪静,整天逼着我吃很多。”
“吃多了才能长高个儿啊!”我笑着道,搂着长姬,心情也渐渐舒朗了许多。
崩……的一声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我看到站在门口的南诺天,他惊怔的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恐惧,当他看到我和孩子在一起的面画时,表情才忪懈了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身子无力的靠在门框上。
我不禁感到心酸,心疼的看着他。
此刻他穿着龙袍,分明是可以权掌天下的男人,怎么在我眼中竟然那么脆弱不堪?仿佛一击便碎。
我不禁想,这个与我纠缠了一辈子却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的男人,如果我真的去了,留下他跟两个孩子……真的是太过残忍了些罢!我苦涩的想着,勉强笑了笑,“你来啦。”
他长舒了一口气,缓身走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我,只是看着,没有说一句话,薇静知趣的将长姬抱走,带着房内宫人悄悄退下。
他打量我的同时,我亦看着他,他今年,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看起不同于以往的邪魅与阴霾,看起来有一种成熟的男人味,还有……一种踏实感,让人忍不住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
第174章 回宫
我笑了笑,先开了口,“皇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山贼。”我轻笑着道,可是他脸上却毫无笑意,看我的目光疼痛而不舍。
我尴尬的低下头。
“不对,你很聪明,朕还没从见过那么聪明的八岁孩子,所以……一时心软不杀,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的结果,早在当初就应该杀了你,也好过……现在被你折磨得快疯了。”他痛苦的看着我,说话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痛。
我抬头看向他,“对不起!”
“朕说了我们之间用不着对不起。”他坐到床边,将我抱进怀里,“倾城,朕快要被你吓死了,别这样折磨我好吗?”
“对不起……”
他突然低下头吻我,狂热而急切,唇舌与我纠缠时,他模糊不清的道:“别说对不起……”
他急切的咬住我的唇,逼我张开口,舌随即探进来,如闯入了领地的侵略者,肆意而疯狂的掠夺着,他将我推到床上,身子也压下来,修长的手指急切的扯掉我身上的衣服。
“皇上……”我在自己还存有一丝理智的时候开了口。
他的吻渐渐顺着我的脖子移往胸前的敏感,用手捂住我的嘴,“别说话,享受就好,你不是说要认真过完以后的日子吗?”
我脸红的躺在那里,下意识里已觉出了他这次的疯狂,几乎比第一次要我的时候更加疯狂,有一种濒临绝境般的仓皇感,明知道时间不多了,所以才要拼命抓住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机会。
我躺在他身下,被他的吻渐渐挑逗起,不自觉得轻吟出声。
他满意的笑了笑,用宽大的手掌覆上我胸前的浑圆
“月瑶公主……的家宴几时开始?”我因他的逗弄而说不出话来,轻颤的语声连我自己都不禁替自己脸红。
他丝毫不受影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我此时已褪得差不多的身体上,一只手慢慢下移至小腹,伸进衣裙里,语声沙哑的道:“你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家宴?”
“我……”我无语。
他轻笑着,手指已探进我最私密的领地。
我忍不住蹙了眉,抓住他的手,“不要。”
他将我的手拨开,在我唇上吻了吻,“宝贝,闭上眼。”
我听话的闭了眼,耳边听到他邪味的笑意,我不禁懊恼的在心里想,刚才还以为他变得成熟可靠了,没想到邪味的天性还是没改。
我几次被他用蛮力按下后终于累得不再动弹,身体那种酥麻的感觉也随之而来,渐渐侵蚀了我的理智
他直到确定我已可以顺利的接纳他时,这才起身脱去自己的衣服,身子游移过来,轻轻在我唇上吻了吻,“倾城,你知道你有多迷人吗?”
我轻吟了一声,不说话,我被他逗弄得不住扭动身子,难过的想寻求些解脱,可是他不放过我,盯着我脸上痛苦的表情,如欣赏一幅美画,满意而又邪味,他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你知道如果没有你朕也活不下去了吗?”
我浑身一震,睁开眼,看到他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我不禁心疼的抱住他,“我会努力努力不让自己死的。”
虽然我知道,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很难保证能做到。
“你不准死,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你恨我也好,总之你不能死。”他发誓般说着,用力的进入我的身体,我被他冲撞得后退,他紧紧按着我的肩膀,不容我逃避,俯身说道:“如果跟失去你相比,我宁愿让你恨我。”
我已渐渐察觉出什么,在被他不断掠夺的同时,我睁着迷蒙的双眸看着他,这个眸子里带着泪水,带着,却还闪动着杀机的男子,真的是我的夫君吗?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来。
“诺天……不,要。”
“如果逼不得已时,朕会那么做的。”他如中了魔咒般,坚定的对我道,喘息的口吻显得有些不真实,在他不断加快的速度下,如潮水般冲过来,袭掠了理智,我不能再想下去,只能同他一起陷进去,达到一个另人尖叫的顶端。
帐外摇曳的纱幔被风吹起,入眼白茫茫一片。
月瑶公主回宫的家宴摆在了歆月宫,并没来太多人,只有皇后,贵妃,被邀出席。月瑶公主入宫,先去天胤宫参拜了太后娘娘与皇上我站在一侧,看着跪在那里的月瑶,她脸上淡淡的,认真磕了一个头,却并没有别的情感,连见到父亲的喜悦都没有。
我不禁蹙了眉。
“儿臣给皇阿奶,父皇请安。”
“免礼,平身罢,过来让皇阿奶好好瞧瞧。”孝文太后和谒的对她招招手,将她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有些感慨的道:“瘦了。”说着就要哭。
月瑶笑道:“哪里就瘦了,皇阿奶别这样,儿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孝文太后默默笑着,眨着眼睛,将还未落下的眼泪收回
她目光转向一旁坐上的皇上,有些尴尬的别过目光,笑着道:“父皇还好吗?”
“挺好。”南诺天低沉着嗓音道,但看得出来他是高兴的,眉目光一些怜惜之情不掩而喻,这是父亲对女儿的关怀。
月瑶笑了笑,转身往下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听说你身子不大好,怎么没在宫里躺着,回头我去看你就行了。”
“没有大碍,还是能出门的。”我笑着道,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打招呼,有些受宠若惊,我以为我们之间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到从前的亲密。
太后娘娘拉着她坐在腿上说话,月瑶公主也没再跟我们下面的妃嫔说话,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站了半天没有得到一句问候,心里不禁生厌。
皇后娘娘冷着脸站在一旁。
云湖靠过来,小声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和好了?不是恨不得对方死吗?”
“用不着你管。”我冷冷的道,不想跟她多说。
云湖笑一声,毫不介意的我冷漠,“怎么样?现在江神医也来了,那件事情我没骗你罢?倾城,不是我说,到头来你的事情还是我先为你操心着,这宫里有谁是真正关心你的?”
我冷冷笑了,低下头道:“是啊,姐姐可真是关心我啊!”
我讽刺的看向她,云湖目光比我的还要冷上三分,唇边笑意薄凉,“你不用恨我,我再怎么样也没想过要害死你,跟别人可不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总之我还不想让你死。”这时,她脸上流露出一种真诚,还有一丝姐妹间的感情,我不禁疑惑起来,不信的看着她。
她苦笑了一声,低下头道:“算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坏人,无所谓了,反正你的日子也不多了,我还跟你记较什么呢?”
听到这里,我便笑了,怪不得她对我的态度转变了,原来是因为知道我活不长了,没有威胁,所以才放下心来。
我冷冷发笑,长叹了一声道:“谢谢姐姐的宽宏大量。”
她斜眸睨我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冷眼看向这边,见我与云湖说话,支着耳朵,恨不得可以靠过来听清楚,当我们停下来不说话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善的瞅了我一眼。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见她。
云湖笑着道:“你别担心,你讨厌她,姐姐也不喜欢她,我会帮你除掉她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并没有讨厌她,别把你想做坏事的理由添加到我头上,妹妹经受不起。”我没好气的道。
云湖睨着对面赌气不往这边看的皇后娘娘,皮笑肉不笑的:“反正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你何必这么小心,难道还怕姐姐我到时栽脏给你吗?放心好了,你一个将死的人,还跟你计较什么呢?”
我苦笑,“是啊,你是不用跟我计较了。”
顶上皇上站起身,云湖这才退开一步,没再说话,我低下头,静听旨意。
“摆驾歆月宫。”南诺天威严的说着,高大的身子率先出了殿,月瑶扶着太后娘娘紧随其后,皇后,贵妃和我,按品阶一一出了门,上轿前往歆月宫。
一顿看似欢喜的家宴过半,我推脱身子不适,先行回了宫,认真梳洗后,长姬与月儿都已经跟着各个的奶娘回去睡了,我从架子上找了一本书,坐在灯下认真看着,连身后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听他们说你还没睡,我才进来。”月瑶的声音轻柔从身后响起,我转过头,看着她竟然有些怔愣。
半晌才笑着道:“你来了,快坐。”
我连忙吩咐宫人倒茶,她摆摆手道:“不用了,刚才喝了一肚子水,这时候还不渴。”
她回身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随手拿起我看的书翻看了看,有些诧异的道:“你读国策?”
我笑着道:“是啊,随便看看。”
她抬头看着我,眸子里若有深意的道:“你可知道一般人是不能随便看这种书的。”
我淡淡笑了笑,“知道。”
第175章 面熟
她低下头一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看来父皇真的是宠你。”
她转过头,将我的房间打量了一翻道:“住在这里不委屈吗?听说你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名份,大家只是随便叫着娘娘,却还是从前南宫月淑妃娘娘的身份。”
提起南宫月,我脸上有些尴尬,低下头道:“这些有什么重要呢?就像你现在不也懂得了这些身外物是毫无意义的吗?”
她冷笑一声,慢慢转头看向我,“你怎么知道我懂了?”
“从公主的身装扮就可以看出来,素淡不失端庄,没有遵循北齐宫廷一昧求富与贵的由头来穿衣打扮。”
她低下头苦笑,有些岑寂的道:“你以为我想这么朴素吗?那个死老太婆克扣我的俸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闻言不禁睁大眼。
她看我一眼道:“你惊讶什么?贵妃的娘不就是那么一个女人吗?”
“她克扣你的俸银难道就没人管吗?”我天真的道,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敲了敲头道:“看我,她是太后,谁管她去。”
云湖倒显得不太介意,“不过好在,宫里人的俸银她倒没有克扣,所以我那里的下人们对我还是恭敬的。”
她说话时一直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揪着上面的流苏,看上去十分落漠,我有些不忍,转身道:“去把之前准备的东相拿过来。”
“是娘娘。”苏苏转身退出去,不一会便领着几个宫人将之前我给云湖准备的礼物带了过来。
云湖看着那东西,笑着道:“怎么?是施舍给我的?”
我一时怔住,尴尬的道:“是为了月瑶公主回来,早早准备下的,想着你在那里穿惯了齐朝,回来后也该有几件南秦的装扮。”
我亲自站起身,将首饰端到她面前。
云湖用两根手指拨弄着里面做工精致的钗环,再看看那边被宫人捧着的华丽宫装,笑着道:“挺漂亮的,就收下罢。”
我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你不多心就好了,把这些送到公主处住,你们先下去罢。”
宫人收了宫装与首饰转身退下。
月瑶吟吟笑着,用一种高深漠测的眼神看着我,几年过去她确实跟从前那个小姑娘大不相同了,眉目间有着她父亲的精明与睿智。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低下头去。
月瑶哈哈一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公主的目光太犀利了。”
“你不是说过吗?你又没做亏心事,还怕人看吗?”她笑着道,起身在我房间里四下翻看着。
我起身跟过去,她走到我的妆镜前,拿起桌子上我刚刚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紫日雁左右看着,“这件东西看起来不错。”
“送给你。”
她抬头看着我,不屑的冷笑道:“怎么?又施舍我吗?”
“不是,这个是护身符,可以保佑你的。”冷珏曾经送的紫晶雁,并不是什么护身符,但是它确实求了我两次,现在我转送给她,也是希望她可以过得更好些。
月瑶冷冷的将它重新丢回到桌子上,拍拍手,似乎刚才摸了一件肮脏的东西一样,笑着道:“不需要,哀家现在活得很好。”
听她自称哀家,我不禁笑了,因为她确实太年轻了。
她转身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月瑶,你现在变得让人不敢认了,就像是受了伤的小鸟,时刻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别人,把心放得高高的,让人猜不透,也碰不着,你这样……怎么能让自己快乐呢?”
她讽刺的笑一声,走到一旁架子前,“快乐是个什么东西?你觉得哀家现在还有说快乐的资格吗?”
“为什么没有?”
她转身看着我,“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太后娘娘,以后我的生活也不过就是生老病死,还能有什么惊喜呢?”
我看着她,突然说不出话来,是啊!她身为太后又不做主,还要被玉淑妃处处刁难,日子也确实不好过,不过历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她过得不幸福,可是因为她的身份,就连皇上也不能帮她。
看到我脸上怜悯的表情,月瑶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道:“算了,天也不早了,哀家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早点睡罢。”
“等等月瑶。”我急忙拦住她。
她抬头看着我,“干什么?”
我转身取了紫晶雁交到她手上,“拿着罢,真的可以保佑你的。”
她有些不屑,但好歹没有拒绝,我欣尉的笑着道:“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跟你父皇再想想办法。”
她嘴角时刻挂着讽刺的笑意,没有说话,冷冷的转过身道:“那就谢啦,你与我父皇商量一下看怎么才能让时光倒流,看能不能把我太后娘娘的身份给抹了去!”
我语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冷哼一声,飞快的转身离去,身后宫人小跑着跟过去,薇静无声的走过来,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惋惜的道:“月瑶也挺苦的,看来她在那里没少受玉淑妃的折磨,看她小脸瘦成那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我无耐的叹息一声,回身在椅上坐下。
自从回到南秦后,这里的事情仿佛都已经与我无关了,什么地位,宠与不宠的全然不在乎,但是我忘记了,既使你停止不前了,也永远都有人在前赴后继的往上冲,不停歇。
就像云湖说的那样,皇后娘娘之所以能做上这位子不过是一时运气,因没有子嗣,皇上也不大宠爱,她在宫里的地位日渐下跌,自从云湖带着孩子回来被封为贵妃后,她的境遇就越来越不堪了,这件事,本来我没有多大的印象。
那天,我带着几样可口的小点心去云湖宫中,路上碰到一个宫女,她见到我忙低下身子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听声音,我不禁转头看向她,“你是……”
“奴婢是中宫殿的宫人香杏儿。”
“怪不得眼熟。东|方小说|网”我轻笑着,上下打量着她,她穿一身宫女的青衣,手里端着一盅补品,低并没有站在那里。
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也不失为一个心思细密的丫头,长得灵秀白净,十分检点,我点点头,满意的道:“是给皇后娘娘送补品吗?快过去罢!”
她对我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我继续往前走着,苏苏仍不时回头看着她。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苏苏的反应,“你怎么了?一直看她?”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宫女有点面熟。”她疑惑的道,低头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索性摇摇头,不想了。
我轻笑道:“刚才她不是说了吗?她是中宫殿的宫人,你当然觉得眼熟了。”
“可能罢,反正奴婢觉得眼熟。”她笑着,端着东西跟上来。
月瑶回宫暂时住在颢阳殿。
月瑶看似刚刚睡醒,有些庸怠的依在榻上,漫不经心吃着宫人递过去的水果,见到我来,她有些惊讶,欠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想着你应该还没用早膳,我让他们炖了些燕窝粥,给你送点过来。”
“哦,多谢了,搁着罢。”
我示意苏苏将粥放到桌子上,回身在椅上坐下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很没精神。”
她无所谓的笑着道:“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今天早起没有精神。”
“睡不惯罢?人刚换新地方是不能适应,过几天就好了。”我笑着道。
她转眸看我一眼,冷笑,“是啊,过几天适应了,也该走了。”
我脸上有些讪讪的,只好转开话题,“粥要趁热喝。”
“放着罢,我已经没有早上吃饭的的习惯了。”她有些淡淡的道,随手又拈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我惊怔的看着她,“你怎么……”
“就是不爱吃饭,怎么,连这个你也要管我吗?连皇后娘娘都不敢管我,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什么立场教我听话。”
她言语不善的道,有些不屑。
我冷笑着,一时也没有话说,看着她领口处露出的一点锦黄丝线,笑着道:“你以为你把自己高高架起来就没人再伤害你了吗?像个刺猥似的见人就扎,别人也会因此而疏远你。”
“我巴不得,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谢谢你的粥,没事请回罢!”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脸上有上讪讪的,冷声道:“那你就歇着罢。”
说完我便转身走了,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出来后,苏苏有些不解的道:“从前到底是有什么恩怨呀,月瑶公主看起来对娘娘成见不小,娘娘好心去看她,她竟然不领情。”
我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薇静笑着道:“从前月瑶公主与我们家公主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因为一点误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我想总有一天月瑶公主会想明白的。”
“她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只是还没办法接纳我而已。”我笑着道,看着前面一片热闹的地方问,“那是谁的宫中,那么热闹。”
薇静抬头看了看,笑着道:“公主离开这么久,竟然连凤鸣宫都不认识了。”
第176章 苦命孩子
我恍然想起来,有些自嘲的道:“对哦,原来是凤鸣宫。”
我转身往回走去,苏苏不解的道:“娘娘,不是要回宫吗?你这个去哪呀?”
“从这里走穿过御花园也可以回宫。”我没有过多的解释。
苏苏还想说什么,薇静拦住她,悄声说了些什么苏苏便不再问了,低着头跟在身后。
“怎么,路过了也不进来坐坐,急着走什么?”一道熟悉的语声从身后响起,我无耐的停下脚步,极不情愿的转过身,看着趾高气昂站在那里的云湖。
“看你那里挺忙的,没有好意思打扰。”
“一点都不打扰,今天皇后娘娘兴致好,要与本宫联合演奏一曲,你不来听听吗?”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要好了?”
我有些诧异,远远望望去,果然看到门外头有皇后娘娘的轿子在。
云湖冷笑着道:“你整天待在自己宫里,看病吃药的时间比平常睁开眼的时间都多,你当然不知道啦!”
我冷笑,“别是有什么阴谋罢?”
我想她她说过的要帮我铲锄皇后娘娘的事。
她冷哼一声,无所谓的道:“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坏人,既然你不来我就不强留你了,回头再聊罢。”
她昂着头转身离去,我对着她离去的方向福了福身,“恭送贵妃娘娘。”
我整日吃江神医给我开的补药,用他的话说,因为没有药可以救我的命,只能补养好身子,将来找到合适的的方法治疗,身子也不吃亏。
精神好些的时候,我就命人将月儿带过来自己抱着,看他长得白白胖胖的,我也觉得欣慰些,只是他太小了,太可怜了。
苏苏从外面走进来,见我盯着孩子发呆,她怯懦的道:“娘娘,您……是不是想起夜王了。”
到了南秦以后,她便不再叫南宫月为皇上了,只称夜王。
我缓缓笑着道:“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她低着头,顿了顿道:“大胤现在局势不稳定,娘娘虽然从没提过,但看得出来娘娘还是在为夜王担心的,夫妻一场娘娘心里惦着夜王也是应该的。”
“苏苏,你没有觉得我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吗?我跟了皇上,后来因为一点……一点情况,又跟夜王生了孩子,然后带着孩子跑了。”我喃喃的道,慢慢抬头看着她。
苏苏摇着头道:“不……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我苦笑着低下头,没有接话,宠溺的亲了亲月儿胖乎乎的小拳头。
她有些迟疑的道:“其实……我们做宫女的,一辈子也不可能碰见一个男人,不懂得爱情这回事,但是我也明白有些事情很难说,在大胤的时候看见夜王对娘娘跟别的嫔妃都不同,虽然刚开始时夜王对娘娘有些刻薄,但是还是能看出来,那刻薄里带着一丝探究,那时我我以为夜王对娘娘的感情可能就是爱罢!后来跟着娘娘回到南秦,看着皇上为了娘娘的病一天天消瘦下去,奴婢才知道,大概这才是爱罢?到现在连我都分不清楚哪个男人才是真的爱娘娘?”
我苦笑着摇摇头,“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只是……人的心不能分成两个,一半爱他,一半爱另一个。”
“那娘娘爱过夜王吗?”她脱口而出道。
这一问让我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尴尬的低下头。
苏苏也知道自己的话唐突了,低下头道:“奴婢暨越了。”
我摇摇头,“没有,我不回答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爱没爱过?”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她有些着急的问,期待的看着我的脸,我在她的注视下默默低下头,看着月儿那张长得与南宫月一模一样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苏苏怯懦的看着我,“娘娘……”
“我爱过,怀着月儿的时候是爱着他的。”
月儿在我怀里动了动,眨着眼睛微微笑了……我愧疚的看着他,“你笑什么呀?生下来就没见过爹的苦命孩子,说不定以后也见不到了。”
“娘娘……”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是能看到南宫月满脸上血的看着我的画面。
我长叹了一口气,“皇上呢?这么晚了还没忙完吗?”
“哦,刚才奴婢去看了,皇上好像有些要紧的政事要处理,让奴婢回来告诉娘娘要晚些回来,让娘娘不要等他先睡。”
“你去跟皇上说,他许久都不曾去过中宫殿了,你说今晚我想让月儿跟我睡,让他别过来了,对了,再去把奶娘叫过来,在殿外榻上加一床铺盖,孩子饿了好叫她。”
“这个世界上哪还有像娘娘这样的人哪,上赶着把皇上往别人怀里推。”她嗔怪的道,见我漠然不说放,叹口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吩咐。”
她走过来掺扶我起身,看到我怀里的孩子睁开眼,不禁笑着道:“娘娘,孩子醒了。”
我脸上浮起一丝甜密的笑容,“刚才就醒了。”
“可能是听到说起爹了,自然就醒了。”她脱口而出道,说完便低下头去,“娘娘,奴婢又说错话了。”
我微笑着,转头看向她,“苏苏,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你
向来是该说的话说,不该永远不会说,我知道你的心思,虽然你现在留在南秦,可是你的心一天也没有背叛过那个人,你的心里还是惦念着他的。”
苏苏惶恐的看我一眼,深深低下头,“娘娘,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过两天如果有机会,我会送你回去的。”
“娘娘……奴婢担心皇上不假,可是也舍不得娘娘。”
我无耐的叹口气,顿了顿道:“他现在在外面风餐露宿,行军打仗,身边没个人照顾一定挺不容易的,你回去,就当是替我去照顾他罢。”
苏苏睁大眼睛看着我,难以置信,“娘娘……你真的愿意我回去照顾夜王?”
我微笑的道:“当然愿意。”
“娘娘您放心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夜王。”她屈身跪下道,深深对我拜了拜。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她,没有说任何话,转身进了寝宫,她何需谢我?我又哪来脸受?
月瑶回宫三日,江神医每日都来问安请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的身子越来越好转了,从前的一日三次发病到现在三日,十日也不见发病,有时候我也怀疑是不是快要好了,可是每次见到江神医时,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暗沉,
就连南诺天也一样,鲜少有笑容。
送走了江神医,长姬也送去舞娘那里习舞,月儿刚刚吃了奶睡下,被奶娘抱走了,我独自在殿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宫女不知从哪里折来了一株红杜娟,放在紫檀木的架子上,配白瓶,看上去娇艳无比。
我起身走过去看着那样别致的红,发着呆。
明蓝色复明纱的繁复裙裾拂过地面,一双纹珠绣履踏进殿,我听到响动,转身看过去,见到皇后娘娘站在阳光里,整个人如沐春风,连笑容都比平时要深上三分,款款走过来道:“妹妹忙着呢?”
听到这声称呼我便笑了,论年龄,我还要虚长她几岁。
我微微笑着,对她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妹妹这几天气色越发好了,跟正常人也没差别,怎么不见你出宫去走走?一个人总在待在宫里也怪闷的。”她亲密的拉着我的手道,仿佛我们已是多年生死之交的老友。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娘娘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我低头笑了笑,虽然她不说,可是看今天笑得异常,也能猜得出一二分来,前几天我推说不舒服,让皇上去了皇后宫中,想必她是为这个来的。
她拉着我在榻上坐下,一边道:“这些天月瑶回宫,没有能够更多的关心你,本宫总觉得对你有愧,你这里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本宫开口。”
她环视我的房间,看了看也没缺什么,不觉讪讪的。
我笑着道:“月瑶公主难得回来一次,皇后娘娘多关心她是应该的,臣妾这里什么都不缺,若真要用时会去找娘娘要的。”
“对,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何必见外。”
我微微皱了眉,实在不想跟她多敷衍下去,“谢皇后娘娘关心。”
说完,我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一个青装宫女走进来,将一盅不知什么东西奉到我面前,“娘娘……”
我抬头看她一眼,想起来是前几天园子里见过的香杏儿。
看来她果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
“这是什么?”我疑惑的看着那碗浓黑的东西,有些犯呕。
皇后娘娘笑着道:“妹妹可别小瞧了这东西,这个是养颜美容的圣品,我现在每天都用,白肤不光比从前白了,也更加细滑了,不用脂粉都很好。”
她亲自接过来用勺子帮我吹凉,“来,快喝罢。”
“这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个样子?”我微微蹙了眉,别过脸去,实在不愿意喝。
第177章 桂花茶
皇后笑着道:“这是用乌鸡血加梅花花瓣研成的粉,再加上白芷,白芙蓉……反正十多种药材熬成的,反正好的很。”
薇静见我为难,在旁帮我解围道:“皇后娘娘,这药可不是乱吃的,我家公主现在吃补药,怕犯冲。”
皇后娘娘原本笑关上,闻言沉了脸,冷哼一声,将碗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放,
“怎么?怕我下毒害死你家公主。”
“不是不是,奴婢怎么敢有这种想法,是真的怕药相抵,不是药反而成毒了。”薇静连忙解释道,我也在旁帮着解释道:“是呀……皇后娘娘不要多想,薇静的为人你了解,她是不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少来了,本宫好心好意把这养颜圣品端过来给你,可是你不光不领情,还怀疑本宫在里面下毒,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气哼哼的站起来,端起那碗药仰头喝尽,“如果有毒,本宫今天就当场死在这里。”
“皇后娘娘说话太严重了。”我连忙跟着站起身,一面喝斥薇静,“你还不过来给皇后娘娘赔不是?”
薇静走过来,对皇后跪下,“是啊,皇后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奴婢刚才真的无意冲撞娘娘,只是无心的说了一句,娘娘别这样,如果要罚就罚奴婢好了。”
皇后低头看着她,冷冷发笑的同时我却从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苦涩,转过脸道:“你虽然是倾城身边的帖身丫头,但是说不定在皇上眼里比本宫的地位都要高上许多,本宫怎么敢罚你呢?”
“皇后娘娘……”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她落漠的背景,有些替她可怜。
皇后低下头,苦笑一声道:“算了,你起来罢,本宫不是傻子,来之前就去请教过江神医,宫里向来忌讳送吃的,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就怕你们怀疑有毒,所以自己喝了一碗,没想到在这里还要受这样有侮辱?算了……本宫走了。”
她落漠的转身向门口走去,背影看上去十分可怜。
香杏儿怯懦的看我一眼,敢怒不敢言,匆忙过去扶着自己的主子。
“皇后娘娘……”我上前追了两步,她已转身出了门,我只好无耐的站在那里,看着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薇静和皇后娘娘喝尽的药碗,碗底还残留着一些黑色液体,看上去就像是中毒后留下的血液一样。
“起来罢!”我无力的道,回身在榻上坐下。
薇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对不起公主,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别说这样的话,她无事献殷勤,被人怀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皇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人呀!”薇静低头轻笑。
我挑眉看她,“你笑什么?”
“奴婢只是觉得公主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若是换作从前,公主一定会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低头笑了。
我也不禁怔住,有些恍惚的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
薇静自知失言,忙上前打断道:“苏苏去端了桂花茶来,怎么半天不见人影?娘娘,这次的桂花茶还是月瑶公主从北齐带来的,特地留了三包给我们送来。”
我淡淡应着,门口,苏苏端着一壶茶进来,一边向后看着,“怎么皇后娘娘气呼呼的走了?又跟娘娘吵架了吗?”
薇静上前接过茶,笑着道:“皇后娘娘跟我们宫中向来是势不两立的,吵架也没什么稀奇,奇的是过来送碗补药,我没让公主喝,她就气走了。东方|小说网|”
苏苏明白过来,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空碗,“就是那个吗?”
她走过来,我笑着道:“你来的正好,取根银针来,有毒没毒一试便知。”
苏苏摇着头笑道:“娘娘错了,有些毒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有些毒必须有东西刺激才会露出毒性,比如蛇青配花茶,只用蛇青,不用花茶就没事,再比如娘娘上次用的午夜魔竽,能救人,却也是味毒药,我听爷爷说还有种药更神奇呢?只对女人有效,男人无效,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毒,也没事,可是只要那个女子一怀孕就必死无疑。”
“哦?还有这样的奇怪东西?那你见过吗?”我不禁有些诧异。
苏苏摇着头道:“只可惜我很小就离开了爷爷,到头来也没见过那些毒物,只是知道而已。
“哦,是这样啊!”我点点头,看着她,“那你看看这碗到底是有毒还是没毒。”
“娘娘已经喝了吗?”她看着空碗,皱眉。
薇静道:“没有,是皇后娘娘自己喝了,要不怎么气哼哼的走呢?”
苏苏随即放下心来,端起碗仔细看了看,闻了闻,皱着眉道:“看似没什么毒?况且如果有毒的话她也不会自己喝了。”
“说的也是,反正只要公主没事就好。”薇静也肆然了,转身下去倒茶,室里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弥散开来。
我看着那只碗,若有所思。
苏苏将碗放回到自己的托盘上,看我沉下脸,不禁担忧的问道:“娘娘怎么了?还在担心这药里有毒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苏苏没再问什么,拿了空碗退下去,薇静将新倒的茶奉过来,小心吹凉了,
“桂花茶美容养颜,不比皇后娘娘刚才那味看起来就让人没有胃口的补药差。”
我轻笑,接过来喝了一口,赞道:“还是故乡的桂花茶好喝。”
“那是当然,桂花本来就开在北齐,移植到别的地方的桂花树,就算再怎么长,也香不过北齐的去。”她得意的轻笑。
我喝了几口,将茶杯放到一旁。
薇静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道:“公主……奴婢听说……冷大人又要回来了。”
我侧身要躺,闻言直起身子道:“你说冷大人要回来了?”
“是啊,就这几天的事。”
我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喜悦,“这下好了,月瑶有机会可以见到冷大人,一定很开心,或许这就是她们之间的机缘呀。”
可是我见薇静却没有笑,她低下头,有些犹豫的道:“可是公主,冷大人三天两头回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呀!这就说明那边局势十分不稳定,或者说是……十分危急。”
我脸上笑意渐渐消散,认真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薇静惶恐退了一步,将头低得更低些,“奴婢并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这几天见皇上每天愁容不展,另外,冷大人也像是有什么事隐瞒着,难道公主没发现上次他回来匆匆就走了吗?既便说话也不会提到大胤的事。”
“这个……难道不正常吗?”我有些不解,上次冷珏回来,我因为生病一些事情都没太在意,事隔这么久,听她提起也觉得有些怪异。
“可能……是他不想让我们担心罢?”
薇静叹了口气,“希望如此罢,不过说起来也有些难办,如果夜王真有什么事的话?那偌大的大胤江山要怎么办?”
我沉着脸不说话。
薇静转身觑一眼我的脸色,忙低下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也希望夜王可以平安。”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叹息的道,起身往内殿走去。
“公主……”静惶惶叫了我一声。
大胤的江山是他一手打下的绩业,虽然起初时手段有些卑鄙,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他的高明之处呢?
为求安心,我去找了云湖。
踏进凤鸣宫,一种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她的院子里遍植花卉,蔷薇,杜娟,芙蓉各种各样……
我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起云湖变得这么爱花了呢?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罢!”云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看到她穿着打扮又是一惊,云湖穿着白色围裙,正一边往下脱手套,身后宫女帮她解了围裙,她又恢复到贵妃的模样,轻笑道:“闲着没事,侍弄一下花草也挺不错的。”
“怎么没见瑞儿?”
“去书房了,你来找我有事吗?”她将我带到一片花架下,两只藤椅轻摇,她在上面坐下,随手招呼我,“坐罢。”
我在旁边坐下,很快就有宫人奉上茶来,“娘娘请喝茶。”
云湖在旁道:“是用今早刚刚采集的露水泡的,味道挺好的,你偿偿。”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十分惬意的叹了口气。
我把茶杯推到一旁,笑着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喝茶。”
“怎么?怕我下毒呀?”她笑着道,脸上带着三分玩笑的意思,我睁大眼睛,“怎么?皇后娘娘到我那里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吗?”
她笑一声,仰身躺到椅上轻轻摇着,“这宫里只要本宫想要知道的,有什么困难的?”
“是啊,现在这宫里也只有贵妃娘娘有这份尊贵与口气了,听说你在各宫嫔妃心中的地位比皇后娘娘还要高上几分。”
“怎么?你替她不平呀?”她笑着道,闭着眸晃着椅子,十分舒适。
第178章 祭祀
我轻笑,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来,藤椅轻轻摇着,果然十分舒服,我叹一声道:“你上次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说过很多话,你指哪一句?”她漫不经心笑着,似乎全然不在意,睁开眼睛对宫人道:“你们都下去罢。”
“你说关于皇后娘娘的话……”我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
云湖想了想,笑着道:“哦,不过是玩笑的话你也当真呢?”她自己给自己的杯子里续满茶,端起来慢慢喝着。
我坐起身道:“云湖,皇后娘娘她就算坐在皇后的位置也斗不过你的,也丝毫不影响你的地位,我请你不要伤害她。”
“呦,什么时候成了救世主了?这么善良?”她讽刺的笑着,抬眸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疑惑,眸子里现出一丝探究,“倾城,你现在似乎变得没有一点追求了?跟从前的你比起来真是让人失望。”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你现在善良无害得让人心惊。”她冷笑,低头喝了一口茶,接着道:“皇后娘娘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坏,不会轻而易举就杀人,不过……我很想知道,倾城,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可以随时杀人的魔鬼?”
她凑过来,红唇牵起一抹妖冶的笑容。
这分明是一朵有毒的花,我向后靠了靠,冷笑的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清楚,用不着我说。”
她一口一个倾城让我很不舒服。
我端起茶喝了一小口,掩饰脸上的尴尬,云湖抽身坐回去,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你不会这么傻的,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何必动手?”说完,我突然怔愣了,抬头看着她。。
云湖脸上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我道:“是啊,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将死之人,皇后娘娘就是再傻她也知道,你当面伤害了她,背地里却过来求我不要伤害她?你以为……你真的是善良的好人吗?”
她声声置问到我脸上,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
云湖冷笑一声,站起身摘了架子上一朵蔷薇闻了闻,“听说冷大人要回来了?怎么,你是不是又开开始多管闲事了?那一对有缘无份的苦命人……”
我冷眼看着她,“这恐怕与你无关罢。”
“对,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你别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什么闲事都要管,有功夫我劝你多看看医书,看看世上除了南宫月体内的那枚灵珠还有什么可以救你自己的,还有……”
她转身看着我,“就算经过你的撮合他们之间真的有了那么一丁点意思,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月瑶现在的身份,她是不可能回来嫁给冷大人的,她可是北齐的太后。”
“当年一念之差,现在由你母亲辅政,月瑶在那里其实是有名无份,有名无实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又怎样?朝纲就是这样!伦理就是这样……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没有办法帮你,我劝你也不要管。”她冷冷的后退两步,转过身去,有些气愤的把架子上的花一个个摘下来扔到地上。
“云湖。”我走过去,“你母亲现在恐怕只听你的话了,月瑶在北齐可有可无,如果你肯跟你母亲说句话的话,一定可以成全他们的好事的。”
她冷笑,将手上一只蔷薇花狠狠的扔到地上,“姒倾城,你刚才还说我是随时都可以杀人的魔头,现在又来求我成全他们的好事?你以为我是你吗?”
“云湖,我知道你本意并不坏。”
她扬手打断我,有些不耐烦的道:“就算我去跟母后说,那又能怎样呢?历来的规矩还没说过太后娘娘改嫁的?除非是她死了,难道我还能让她像你一样死而复生吗?。”
她唇角现出一抹冷笑,讽刺的看着我。
我怔愣在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她冷笑着道:“所以,别白费心思了,与其让他们爱上却不能在一起,倒不如就这样错过,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要活,何必去自找麻烦呢?”
她眸子里现出一丝怜悯,对我伸出手,“过来罢,我带你去逛逛我的园子,喜欢什么花,我让人采些给你送过去插瓶。”
清晨凉爽的风中夹着云湖身上的脂粉香味和园子里清新的花香味扑面而来,苏苏担忧的看着我,我对她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跟着云湖进了后院。
身后不时飘来花香,我转过头,看着宫人抱着的大束鲜花轻笑出声。
苏苏嗔怪的道:“娘娘还笑……”
“这些都是云湖的好意,收下也好,省得他们再从园子里摘了。”我笑着道,抬头看前头空无一人的道路,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这几天宫中人这么少?”
“可能是为了宗祠那边的祭祀活动罢!”
“祭祀?是祭天求雨吗?”
苏苏摇着头,“前几天不是还下雨了吗?不是,可能是皇上为了娘娘的病设的祈福活动,娘娘不用管了,你一大早就出来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罢!”
“好罢!”
我无耐的叹了口气,默默往碧落居走着,傻瓜,如果求神真的有用的话,怎么还会有这些厮杀与死亡呢?
我的情绪突然失落起来,只管低头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变得寂静了起来,直到一双绣鞋出现在眼前。
“你低着头看什么呢?东西掉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道,我抬起头,恍然一笑,“原来是皇后娘娘,没有,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我笑着道,一边对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脸上带着笑,对昨天的事似乎没有太过记仇,脸上看不出喜恶,只是笑着道:“跟你开玩笑的,本宫刚从祭祀大典回来,过来看看贵妃娘娘,你呢?要不要一块去。”
“不了,我刚刚去过,这就走了。”我低着头道。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饶有深意的哦了一声,冷笑道:“你们是姐妹罢,想必你也经常来看她的。”
“不常来,她这次回宫这还是第一次来看她。”
“哦,这样啊。”她淡淡笑着道。
敷衍了半句,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于是对她行了个礼道:“那就不耽搁娘娘了,马上太阳出来就热了,你快去罢。”
“好好,回见。”她对我笑了笑,侧身走过去。
我突然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很香很香。
“好香啊!”我忍不住闭起眼睛,享受这十分怡人的香味,皇后娘娘脸上露出笑容,后头香杏儿对我福了福身,掩口笑着道:“娘娘自打换了香料后,连皇上都说娘娘身上的味道很香呢!”
我脸色不自觉得沉下来,皇后娘娘在前头叫一声,“香杏儿,多嘴。”
香杏儿忙对我福了福身,小跑着跟过去。
我站了一会,不觉轻笑,有什么可难过的,不是我推他过去的吗?
苏苏小心翼翼看着我脸上表情,“娘娘……”
“走罢……”我长长舒了口气,打起精神道。
苏苏不敢再说什么,默默跟在我身后走着。
回到碧落居,看到门前的轿子,我疑惑的道:“是谁来了?”
薇静迎出门来,小声对我道:“是月瑶公主。”
“她来干什么?”
“带了几身新衣服过来,没说干什么,听公主不在就独自坐在那里等着,也不让人进去,脸上带着笑,可是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挺吓人的,公主,你小心点。”她一边交待着,一边扶着我进去。
月瑶独自一人坐在殿里,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抬眸看到我,唇边扯出一抹笑意,站起身道:“你回来了?”
“不知道你来,久等了罢?”我歉意的道,看着她一身华丽的妆扮,高高捥起的头发,怪不得今天她看起来哪里不一样了?原来是点了花钿,从前只是用额珠妆饰,换成花钿整个人显年轻多了。
我笑着道:“你今天很漂亮。”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仍旧那副淡漠的口吻,“不过是随便收拾了一下,太后娘娘常说我看着像个老太婆,所以……”
她对我摊了摊手,“这些都是太后娘娘送的,和你一样,你们都看着我穿得寒酸了些,确实是给南秦丢人了。”
“月瑶……”我不禁皱了眉。
她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这儿有几件衣服,让你帮我看看,穿哪件好?”她扬手召来自己带来的宫人,几个人手里捧着宫装与相配的首饰弯腰站在我面前。
“有什么宴会吗?这些也要这么小心?”我有些意外,认真检点着那些华丽的衣饰,这些都是南秦的样式,想必是刚做的,或者是太后娘娘赏的,我那些,她没有带来。
月瑶笑着道:“没有啊,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
我不禁疑惑起来,转身看着她,月瑶目光流连在衣服上,嘴角露出喜悦的笑意,她并没注意到我的目光。
第179章 接回
“这些衣服你穿哪件都好看。”我笑着道。
闻言,月瑶抬眸看我一眼,转身走到鸾榻旁坐下,笑着道:“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冷珏他会喜欢我穿哪一件?”
我一时愕然,她轻笑着,端过一旁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怎么?你不是想让我们在一起吗?现在又不舍得了?”
“怎么会呢?”我连忙道,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而已,前几天还冷嘲热讽着自己的身份。
“冷大人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的。”我小声道。
月瑶垂眸笑了,搁了茶盏站起身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好罢,我相信你。”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我低下头,“谢谢你的信任。”
月瑶笑一声,“那我就走了,别送了。”
她一阵风似得仰着头走出去,几个宫女捧着衣服随后,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我站在那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薇静走过来,小声的道:“月瑶公主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突然想明白了罢?”
“但是她……分明是来跟公主挑衅的嘛!”薇静一边说,一边觑着我的脸色,我转身看着她,叹了口气:“她这块心病恐怕是很难去掉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公主跟皇上都也有了孩子,冷大人……对了公主,”薇静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我的衣袖道:“月瑶公主之所以还这么在意,可能是因为冷大人至今还没有结婚罢?”
我低头想了想,“或许罢。”
“那我们现在只要能给冷大人找个合适的女子成了家,那月瑶公主的心病不就结了吗?”她显得高兴起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算了,别想这些了,你去看看皇上忙完了没有,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他过来用午膳。”
“是的,奴婢这就过去,娘娘终于想通了,皇上已经好几天不过来了,一直在皇后娘娘那里。”薇静显得十分高兴,转身跑出去。
我挑挑眉,看着她的轻快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岑寂。
我想要的爱情是两个人的爱情,可是他的身份是皇上,注定了不能长厢厮守,有时候面对他,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还能这么大肚的跟人分享他多久?
三年?十年?再不然一辈子?
我摇摇头,下意识的排斥这种感觉。
菜式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皇上过来的时候已有人过来通禀,菜刚刚摆上桌,外头就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我走出去,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南诺天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也有些讪讪的,笑着道:“难得皇上有空,先吃饭罢。”
“你找朕过来有事吗?”他没有动,而是站在那里问,这份疏远让我心寒。
我转过身,尴尬的笑着道:“是有些事,不过……皇上累了一上午也该先用膳,然后再说别的事。”
可能是看到我期待的目光,他这才暂且放下姿态,长叹一声,过来搂着我的肩往膳厅去,“你瘦了。”
他走在路上,突然说道。
我笑着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啊。”
“下巴都尖了,分明就是瘦了,这几天朕没有过来,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薇静照顾得很好,我胃口也挺好。”
“那就好……明天冷珏回来。”他像是随口说道,但是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叹息。
我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我早就知道了,这次请皇上过来也是为了冷珏的事。”
他有些诧异,停下来用一种认真的表情看着我道:“他有什么事?”
我在他目光下渐渐低下头,“其实,主要是月瑶,月瑶现在在北齐的日子不好过,臣妾想把她接回来。”
南诺天长长松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某种负担,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与先前的态度也变得不同了,弯腰将我抱起来,“这些小事回头再说,先吃饭罢,朕也饿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皇上,你怎么……”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将我放到椅上,自己也坐下,心情很好的吩咐宫人道:“你们都退下罢,朕与娘娘想吃个清静饭。”
他一边说,还一边亲自将菜夹到我碗里,“多吃点,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这样前后的差别不免让我诧异,只能低头吃着饭,整个用膳的过程,他都显得十分开心,胃口也大开。
用了膳,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漱了口,他才道:“什么事,说罢。”
我擦了手,将毛巾递给宫人,转身看着他道:“就是月瑶的事,她还那么年轻,现在在北齐被齐太后左右压制,臣妾想……或许想想办法可以把她接回来,从前月瑶公主就对冷大人有些好感,现在冷大人也是一个人,如果能让两个人结为百年之好,对南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哪!”
南诺天脸上露出笑容,轻笑着道:“你怎么还有功夫操心别人,不过冷珏的心思你懂得吗?”
他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那丝笑意,我低下头道:“臣妾不知道。”
南诺天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你不知道朕知道,他的心思不在月瑶那里,就算是勉强让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不如算了,倾城,将月瑶接回来可以,可是冷珏的事情还是再想想罢。“
“怎么皇上不愿意吗?”我抬头看着他。
南诺天摇摇头,“朕愿意又有什么用?这事,你还是等冷珏回来自己跟他说罢!”
“怎么皇上不想管吗?”我有些失望的看着他。
南诺天将我搂进怀里,笑着道:“朕现在只关心你的病情,江神医已经出宫遍访名川寻找红蛛了,如果他这次能找回来的话,朕就什么都不担心了,我们以后可以再生几个孩子,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就好。”
他说的那个温馨的画面,不是没想过。
只是事到临头,总觉得有点像做梦,我淡淡笑着道:“难道有月儿和长姬还不够吗?长姬现在开始对舞艺感兴趣了,她人聪明,将来不管嫁给谁想必都能够幸福,月儿呢还小,看不出来,不过有皇上在,臣妾一点都不担心。”
南诺天脸上神色黯下来,转过我的脸道:“你担心什么?”
我摇摇头,咬着唇不说话。
他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好了,朕会把月儿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的,将来不会亏待他。”
我眼眶微红,靠进他怀里安心的闭上眸,“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私心里,月儿是我最担心的,长姬好歹有父亲,可是月儿他一个人,就算将来南宫月把他带回去也不见得好。
南宫月恨我,我怕这恨意会转加到孩子身上。
凝神间,有宫人进来禀道:“皇上,大胤传来急报,请皇上尽快过去。”
我直起身子,擦掉眼泪道:“有人找,那皇上就快过去罢,月瑶的事我会找云湖再商量一下,她是齐太后的亲生女儿,比我们的话有份量。”
“恩,这件事你着手去办就好,朕就先走了,晚一点再过来。”他交待着,站起身,我迟疑的道:“如果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
他神情微顿,站在那里看着我,眸子里神争复杂,我低下头,“没别的意思,只是……臣妾身子不大好,可能不能侍候了。”
他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薇静不够嗔怪道:“公主,你怎么跟皇上说翻脸就翻脸呀?”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那样的话惹皇上生气,你难道没看到皇上刚才脸色都变了吗?”她不解的看着我。
我苦笑着道:“该让他对我情谊渐渐消散了才对。”
“公主……”
我笑着打断她道:“与其让他忘不掉我,将来生活在痛苦里,还不如让他恨我,让他忘了我去寻找真爱。”
“公主,你这份苦心谁又能体会得到呢?皇上爱着您,就算您再怎么有意让他冷落,可是刚才您也看到了皇上痛苦的眼神,分明是种怨恨,你让他接过来活在怨恨里吗?”
“或许不像你想的那样,会很快有人代替我的位置,静,这里是皇宫,他是皇上,三宫九司十二局,哪里挑不出一个好女人?”
我苦笑着低下头,静过来掺扶我起身,“反正呀,奴婢只希望江神医能找到红蛛,其他的事什么都不想管,要知道,公主才是奴婢的一切。”
“如果我走了,照顾好长姬和月儿。”我像是呓语般说着,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苦涩。
薇静原本走着,突然停下来甩开我的手道:“公主,别说这样的话。”
我轻笑着,重新接起她的手,“人总该面对现实哪……”
“可是现实不是这样的。”
“自欺欺人才悲哀……”
第180章 比人有情义
才走了没几天的冷珏重新回朝,朝中的气氛变得不寻常起来,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太后娘娘这几天都变得勤快了起来,时常往天胤宫里走,偶尔也去月瑶
宫中,只是从来不来我这里。
我早早的派人守在天胤宫等着,如果冷大人得空就请过来,忙了一天,冷珏直到晚上才抽出空来到我这里。
这一次,他显得比上一次更加憔悴,黑黑的眼圈,疲惫的神色,明显是睡眠不足。
“卑职见过娘娘。”
“免礼,见过皇上和太后了吗?”我笑着道,一边将他让到一旁坐下,让宫人奉了茶,冷珏看我的眼神有些闪躲,笑着道:“见过了,娘娘这次让卑职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过来坐坐。”我寒暄着道,一边在想该怎么对他开口,于是吩咐宫人多上些茶点。
冷珏浑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端过去,“怎么?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啊?是吗?”他讪讪笑着,摸摸自己长满胡茬的脸,笑着道:“可能是因为没睡好罢?你呢?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我避重就轻的道,不想让他提起我的病情,于是先转了话题道:“月瑶回来了,你知道吗?”
总是要说的,不如就照直说罢,我在心里道,看着他脸。
他脸上表情十分不自然,低头笑着道:“我知道。”
“你去见过她了吗?”我紧接着问。
他显得有些尴尬,“刚才在皇上宫中时,她过去了,见了一面,这么多年来,她似乎变了不少,人也不像小孩子一样了。”
我笑着道:“那是当然,也变得更漂亮了,你不知道我……。”
“倾城……”他突然打断我,凝眉认真看着我的表情让人不由的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道。
冷珏低下头,像是十分难以启齿,踌躇了的沉默了半晌才道:“倾城,江神医回来了。”
我心里已有些预感,勉强笑着道:“哦?是吗?”
“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脸上表情十分认真,我大概已经猜出他想要说的话,有些排斥的道:“有什么话留到改天再说罢,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我先说……”
“倾城……让我说。”他突然提高音量道,我怔愣的看着他,从来没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他总是低着头,对我恭顺又温柔。
我苦笑一声,摊摊手道:“好啊,说罢。”
他歉意的抬头看我一眼,重新低下,“对不起,我不想对你这么凶的,我……一直,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可是……却让人觉得心疼,小小年纪说出那样的话,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说过,把对你的感情都埋在心里。”
我尴尬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笑着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来?一直埋在心里不好吗?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否则两个人都痛苦。”
“我……”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转身看他一眼,轻笑道:“是因为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对吗?”
他微微蹙了眉,十分痛苦的抹把脸,“不是的……”
“冷珏,你是不会撒谎的。”
“倾城,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跟你换命,我愿意救你,可是……”他痛苦的看着我。
我冷笑,扬手打断他,“别说了,我都知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了,你要说的话说完了吗?”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他的话让我怔愣,不知如何反应,这个人,明明知道一咬牙就可以过去的,明明知道只要过了今天,或许这就会成为永恒的秘密,可是他抬抬手,还是说出来了,让事实浮出了水面,按压不去心头的煎熬,我苦笑,心中涩苦也无可耐何。
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神色,我强压下心头动荡不安,冷声道:“冷珏,我会当做没有听见。”
“如果你愿意,我听你的,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从今往后,不……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会结束。”
“很好。”我微微笑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也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外头更声敲了两下,在空寂的大殿里显得十分突兀。
我吓得惊怔,回过神道:“你要说的说完了,该我说了。”
我调整好情绪,也理好方向,打算说的时候他却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你所愿,我会娶月瑶的,一定会娶她。”
听到他的回答我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一次这么顺利,往常我对他提起的时候他总是显得不耐烦的,我在心里苦笑起来,看来……
生病也有好处的,起码大家都不愿意对你太过苛刻,对你提的过份要求也极力满足,我微微笑了,“她现在的身份……有些难办,但是我会尽力为你们做些什么的……”
“不用,你好好养好身子,月瑶的事都交给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会带她回来的,我也答应你,娶她。”他眸子里坚定是我从没看过的。
我有些尴尬,低下头道:“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
冷珏看着我,有些怜惜的道:“你想知道他的事吗?”
闻言,我的手指不自觉得颤抖了一下,勉强笑着道:“不想了。”
冷珏低下头苦笑,喃喃自语的道:“他猜的果然不假,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我微怔了怔,转头看着他。
冷珏冲我一笑,“他说,如果我这么问的话,你一定会说不想,但是他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他说……这是给孩子的。”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龙型玉佩?”
“是啊,是南秦继承人的象征,历代以来只有一个,只传给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他笑着道,好像这事没什么紧要的,可是我却不能像他一样安心。
“他让你把这个东西给月儿,是什么意思?”我紧张的问道。
冷珏看着我紧张的表情,见我没有要接的意思,只得讪讪的收回手,笑着道:“别紧张,他只说这是给孩子的,其他的没有多说。”
听着这么平静的语声,我心中突然有些愧疚,是我的心太过龌龊了,他是孩子的父亲,送些东西也很正常,或许这龙形玉佩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含义。
我苦笑着道:“……他过的好吗?”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冷珏低头笑了,“怎么会好?整天带兵打仗,东奔西走的没有一天过过舒心的日子,还有……他病了,大概病的不轻。”
“什么病?”
“没什么大碍,只是他这一病吃了不少苦。”他看着我道,对上他眸子里的深意,我突然惶恐的低下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跟他相处下来,觉得他不是……坏人。”他很艰难的说道,大概是很难形容。
我笑着道:“他的本性并不坏,你知道的,从前他就是因为懦弱善良才被皇上赶走了,所以……认真说起来他还是心地善良的人。”
“看得出来。”他笑着道。
我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他,“看得出来?”
冷珏对我点点头,“军中粮食不足,我们在林子里设了很多机关捕杀猎物,有一只兔子被机关夹住,另一只兔子徘徊在旁边不肯走,当时,依他的箭法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另一只也抓住,可是他却命人放了那只被夹了脚的兔子,还为它包扎伤口上了药。”
我默默听着,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恶。
冷珏说完盯着我的脸道:“可是……最主要的不是他救了兔子,而是他后来说的那句话。”
“他说什么?”我语声岑寂的问。
冷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应该猜到了。”
他看着我,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搁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紧。
“他说兔子比人有情意。”
外面风声似乎更大了些,门窗被吹得晃动,我奇怪怎么今天这么静?静得让人心里无端端生出恐慌来。
我苦笑一声,想不出合适的话回应,只能呆呆坐着,气氛更加尴尬了些,冷珏站起身,将那块我没有伸手去接的玉佩放到桌子上,“好好休息罢,你说的事我会认真做到的,你就安心的休息罢。”
“谢谢。”
冷珏最后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真的如风中残烛般越来越淡了,有时候安静坐着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开始分不清楚,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紧紧握着那块玉,我的心竟比它还要凉。
似乎是大胤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太后娘娘心情不佳,连宫嫔们每日去请安的礼数都免了,南诺天也变得怪怪的,来我这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皇后娘娘与云湖却走动的多了。
刚刚送走了皇后娘娘,薇静抱着月儿在旁道:“皇后娘娘这几天看着气色好多了!”
“还不是因为皇上常常过去?”苏苏有些不满的道,话落又惶恐的捂住嘴,朝我看了一眼。
第181章 龙形玉佩
我埋头看一本诗集,对他们的话也闻若不闻,脸上看不出喜恶。
苏苏不好意思的对薇静吐吐舌头,退到一旁。
静见气氛尴尬起来,忙转了话题道:“听说冷大人这几天往灏阳殿走得勤快了,总算是公主的苦心没有白费。”
我低头听着,仍是没什么反应。
薇静有些讪讪的,低头看着孩子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叫起来,“呀!这不是龙形玉佩吗?公主,是皇上给孩子的吗?这下公主该放心了,有了这块玉就是储军的象征啊!”她凑过来道。
我轻笑着,用一种极轻淡的口吻一掠而过道:“不是。”
“不是?”他疑惑的看着我,愣了三秒后似乎反应了过来,闭口不再谈,只说些风轻云淡的事情。
苏苏不懂得这边的习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她有些吃惊,惶恐的看着。
我抬眸时正好迎上她询问的目光,我对她笑了笑。
苏苏慌忙低下头去。
我知道她是认得的,她也知道我知道,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目光交汇的瞬间,玄机已经昭然若揭。
薇静无声的将玉佩塞到孩子的夹层衣服里,抱着孩子走到一旁,“走,我们去看鱼儿。”
我放下手中的书,对四下宫人道:“你们都退下罢。”
“是,娘娘。”宫人鱼贯退出,我站起身,走到苏苏面前,“你猜的不错,是他给的。”
“娘娘……”她惶恐的看着我。
“你过来,我有东西交给你。”我冷冷的道,率先进了内室,苏苏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进来。
我打开柜子,从最底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箱子,放到桌子上,“这次冷大人回营你就跟着过去罢,到时,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什么?”
“不用知道那么多,只要交给他就好了,另外……有一句话帮我带给他。”
……
苏苏无声的看着我。
我苦笑着,缓身坐到妆镜前,轻轻抚摸过香檀木雕制的盒子,“帮我告诉他,孩子永远是他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回去,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指尖触动浮尘,触动心弦,可以想见一个狂风肆虐的夜晚,他一身铮铮铁骨抛妻弃子的那份恩断情绝,女人尚不足惜,但骨肉连着筋血,大无畏,无谓,他分明已经看破了尘世,而我还在红尘中浮度。
我抽回手,抬头看见桌子上烛火摇动,“起风了哪!”
我轻叹,苏苏朝后看了看,突然怔住,惊吓的后退两步,“太后娘娘……”
我未起身,坐在那里望定那片潢潢的影子,淡淡地,“苏苏你退下罢。”
苏苏怯懦的看我一眼,红烛光影里我脸色胜雪,一袭绯红宫装都衬不出的苍白,眉目越发分明。她转身退下。
太后娘娘半个身子掩在纱幔后头,没有打算走向前,只是站着,眼风横扫过来,清冷的语声道:“你还想着他吗?”
“如果我说我是想着他,太后娘娘心里是不是能好过点?”我不答反问,眼里的太后此时已褪掉所有身份的光华,只是一个凄苦的老太太,我从她脸上看到了恐慌和无助。
闻言,她低下头笑一声,木然冷视着我道:“你不能恨我。”
寥寥字句中恨意难消,怨声重掷。我如遭痛击,惶然看向她。
“你不能恨我,虎毒尚不食子,你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你不能这么残忍。”她说的诚意而饶有深意。
这里头的深意我懂。
她知道我懂,接着道:“我真的努力救过你,从知道你活着后,从那次你来北齐后我就在找治愈你的办法,可是……”
她遗憾的对我摇摇头,紧蹙的眉头深陷,那张因为保养得当至今仍显得白嫩光滑的美丽脸庞上楚楚带着泪痕,或许是刚才就哭过,也许是在对我说“你不能恨我”。
我回过目光,低头看自己苍白冰凉的指尖,惶惶的接了下半句,“可是我命该如此,对吗?”
殿里依旧平静如水,她语声穿过层层纱幔传过来,“你是明白人。”
“我明白。”我不知怎么的,喃喃应着。
地面响起嚓嚓声响,她裙裾拖着地面,步伐沉重走过来,拍了拍我单薄的肩头,手上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得我身子一沉,勉强撑住,往后想想,不是她力量大,而是我太过不堪一击了。
“只有你死了,南宫月才会放下那份赴死的心。”她幽幽的道,风声带着语声轻慢的淌过心涧,刹那间,我神魂离壳,恍惚看着大理石地板上一个绰绰的人影,头上珠环摇动不止,没有着落,上下起伏。
在我愣神的空档,她又补了一句,“放心,只是做做样子,反正你已经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虽然现在回了宫,可是还没有正式给身份,后宫的人知道你身份的也不多,大多只知道是大胤过来避难的淑妃,其实……你的生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她眼睛里密布着红血丝,连带泛着红光。
我隔了许久,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冷笑着道:“连这所剩不多的几天都等不了了吗?”
“或许他的决定也就在这几天了,我不能让任何一点出错。”
“太后娘娘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不是吗?为什么单单碰到南宫月的问题时就会变得这么不安?真的是虎毒不食子,哈,也好一句虎毒不食子,”我仰头看着她,笑意里难掩讽刺,而她似乎也不介意。
她慢慢直起身子,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处,洞开的窗外,残红的灯晕后头是无尽的黑暗,暗处传来几声猫头鹰叫,偌大宫殿,院落,闻之,也觉得有些凄凄然。
她笑一声,重又道:“你不能恨我。”
“我没有恨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步步紧逼大可不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南鳳宫月来救我,即始你不说我也早就想好了避免一些惨剧发生的办法,可是你还是来了,前尘种种你都不记得,你只记得南宫月,说起来我是一个外人,没有立场声讨这些,但是……寒心哪,枉我从前也叫一声母后,可是你从来没有拿我当亲人看待,要来就来,说杀就杀,甚至连一个理由都不给,只是你认为我祸乱江山我就是罪人,就该死,我不恨你,是因为你不配……”
我解释到一半,突然看到她平静的目光,不说了,隔了不远的距离,抬头仰视着,还是能感觉到她这丝目光的沉稳,贞静。
一种无形的力量自胸腔内慢慢滋生,由空气传染彼此。
她静默着,可是却无端得恐惧着,是我所见最为楚楚可怜的一面。
我与她虽谈不上十分了解,可是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于她,我比这世上的人更清楚她的身份,她的手段,她在我心中是高高在上,计谋筹略手腕不输男子的的不平凡女子。
只是从小看到大,她怎么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就那么站在那里,眼神中焦躁,无措,惶惑不安。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低头与我对视一眼,笑了,深深叹了一口气。
“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一切就都不重要了,什么爱恨情仇,生死相依,再大的事也大不过江山社稷,也大不了皇嗣性命。”她语重心长的道,眸子里那丝凄然慢慢扩散开来。
夜色已深,风烛半残,我目光缓缓划过她的脸,眸,最后落在一旁轻飘飘没有所依的纱幔上,帛长的纱透白莹璀,是桑蚕丝的上好料子。
“你明知道我活不到那个年纪了。”
一语出,先前的话就显得唐突了,孝文太后讪讪的发笑,上前两步,一手放到香檀木的锦盒上,“这是带给他的吗?”
我冷冷的没有接话。
她以指细细描绘着上面凹凸的纹路,笑着道:“当作遗物交给他罢。”
轻描淡写的狠。猝不及防就刺进了胸腔。
我苦笑出声。
焉地,光影里隔了一层黑,燃起一种烧肉的味,呛熏又带一丝恶臭,啪得声响。
飞蛾的尸体落到纤尘不染的桌子上。
火光炫丽还在燃着,经历一场飞蛾狂扑后又缓了过来,渐渐壮大起来,烛火依旧明亮,如果它有眼睛,定会惋惜的瞅着脚下奄奄一息的飞蛾苦笑,何苦来?只争得一瞬的注目。
潢白的殿室,没有旁人,眼前的这个人眼神惶惑,举止凄凉,脚下也如这纱幔一个轻飘飘,我勉强定住身子,发笑。东方|小说网|徒然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影,竟恍如隔世
镜子里红通通,烈泼泼的影子虚幻不堪,也如一只蜕变成蛾的蛹般,绯红的宫装飞凤翔鸾,最喜庆的颜色和刺绣,皇家讲究吉利与身份,宫装与头上钗环都按照这个等级来划分,于是我只穿凤、牡丹。研丽,骄傲,风姿绰约,嵌进绣上同样高贵的丝上,象征着这个人的身份,儿时父皇宠爱的影子已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些纷然落到我身上的滚烫热水和杯盘,还有那声声都透进心肺里的孽种……
第182章 保重
不过到底没有一直恨下去,他临死觉醒,交给我百万兵权然后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许母亲也愿谅了他,可是却没人能原谅我。
孽种的名头还是没能全部剥离,尽管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换来大家暂时的尊宠而已,回过头,还是孽种。
回首这二十多年,失宠时穿粗衣,得宠时穿绫罗,也确实什么都经过了,没什么舍不下了。
然想是想,做不出。
我站在那里,如浮世里的魂,被生生剥离了躯体,到底还是不肯离了这尘世,潢白的纱,影红的光……
桌子上垂死挣扎的蛾凄凉拍了两下翼,颓然寂寞的死去。
我摇摇欲坠,呼吸变得急促不安,伸长虚芜的手指,临了临了也捞不到一点依托,孩子们大概睡了,他应该还在处理政事……
我独自倒在地上……
耳边凄惶的一声叹,“这样也好。”
抬头看着青白的天气,如果天色,竟然没有太阳,月瑶惶惶低下头,看着不时从宫门外经过的宫女们,轻声问道:“几天了?”
“三天了。”鸳鸯道。
“情况怎样?”
略迟疑了一会,回道:“不太好,倾城公主前些日子气色极好,没再犯病,听说是那就是死前发病的症状,除非在她咽气之前找到灵珠,不过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整个宫里因为她也快要忙翻了,两人个孩子一天哭喊着,皇上也确实是为难啊……公主,你就去看看他罢。”
影红的宫装袖摆拂过廊下刚开的杜娟,月瑶轻笑道:“何需我?有冷大人在那里照顾还不够吗?”
鸳鸯欲出口的话半截咽进肚子里,有些无耐的叹口气,“人都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月瑶冷笑一声,冰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凄凉。
入夜,宫中掌灯,数万盏灯依次渐亮,远远望去,像是点燃了一条火绳子,快得目不暇接,绚丽明亮,夜里的宫更显寂静,四下里连一声响动都无,只有鸟虫啼鸣的声音,仍是凄凄。
碧落居里禁止闲阁来访,连太后娘娘都被列入了“闲客”的名单,皇上独自在殿里陪着她。
皇后娘娘带着宫女与汤药走到门口,看到门口戒备森严便明白了两三分,只是站在围墙外静静了站了一会,转身退去。
香杏儿提着食盒默默跟在身后,拐过墙角才敢发声,“娘娘,怎么不进去?”
“皇上这会想必很伤心,却也是自讨没趣而已。”
“这汤都做好了,好歹让人递进去。”
皇后娘娘低头看一眼那沉甸甸提在手上的食盒,苦笑着道:“算了,回头吃出毛病还怪到本宫头上来呢?”
香杏儿张张嘴,有些欲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皇后转眸看她一眼,笑着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自打你跟了我,本宫爱的就是你的聪明劲和干脆爽直的劲儿。”
香杏儿被她话赶话逼到死胡同,不得不说,只好低下头,用仅自己能听见的语声道:“娘娘明知如此,还为什么辛辛苦苦亲自做了送过来?”
她说的极低,可能是这夜更寂静,这话一字不差落入皇后耳中,她慢慢听着,嘴角笑意也越来越浓,隔了半晌才道:“赎罪罢,为求心安,哪里只是尽到这份心也够了,从前是我对不起她呢!”
香杏眼大眼睛看着她,有些惶恐,“娘娘……奴婢还是第一次听您这么说话,怪吓人的。”
皇后漠然笑着,走在荒寂的夜色中更显凄凉。
门口,宫女静伺着,寝殿里有淡淡的香味弥漫,空寂的房内没有响声,南诺天站在床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了,从他看到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心中能预见的未来就已然成了一片黑暗,再无希望。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未转身,问道:“怎么样?”
一声叹息后,江神医无耐的道:“老夫无能为力。”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江神医摇摇头,“没有,只有那一个办法,可是现在依太后娘娘的态度看来,是不可能了。”
“太后现在在哪?”
“在广濪宫。”他说到这里有些迟疑,顿了顿道:“其实……太后娘娘也挺难过的。”
南诺天冷笑一声,转身看着他,阴骛的脸色让人望而生怯,安静浮动在半空的缕缕烟雾仿佛也受到某种威胁般,惊诧间乱散了,扬扬洒洒。
“如果不是她过来说了那些话,倾城也不至于这样。”
江神医低下头,像是下定了某心决心似的,长叹一声道:“有些话老夫一直没有告诉皇上,就是……上一次娘娘回宫的时候,还是以大胤国淑妃回来的时候,其实她的身份就被识破了,这种病症老夫当时只是猜测,也对太后娘娘提起过,太后当时就命老夫收集可以医治的办法,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突破,不是太后娘娘不救,毕竟那是月儿的一条命,她老人家舍不得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这次的事不能全怪太后,老夫早就对皇上说过了,娘娘前些日子气色极好很少犯病,那就是濒死返照。”
南诺天心中略有所动,阴着脸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当时为什么不说出她的身份?”
“这……”江神医犹豫,“木已成舟,就算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如果当时说,那皇上和月儿势必又是一场血拼。”
南诺天冷笑又似苦笑着,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出喜恶。
“那就是说,现在朕只能看着她慢慢死去了是吗?”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他用同样无耐的语声道。
南诺天缓缓闭上眸,“还有几天。”
“最多只能撑十天,十天内找不到办法就……没有救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殿里的空气接近冰冷,江神医躬身道:“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老夫就先告退了。”
南诺天无力的摆摆手,回身在椅上坐下,看看床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的她,他的心中徒然升起恐惧,这寂静的夜也给了他太多恐惧了。
她在他心中就如一块轻薄的泡泡,美丽又轻柔,他时刻小心着,因为她会飞走,也会消失不见,一次次忍受着她带给他的煎熬,如今,她还是要走了,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搁在腿上的手指轻微的颤抖着,他深呼了一口气,搓着手,试图压下这种恐惧,门外无声息的进来一个人,停在他面前。
“皇上,现在是您拿主义的时候了。”
南诺天摇摇头,十分凄凉的道:“如果你是朕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将这个烫手的山竽扔给他,冷珏顿了顿,用一种肯定的语声道:“我会不顾一切救她。”
南诺天抬头看他一眼,凄凉的笑了,朝床上看了看道:“她说过,如果朕去逼死南宫月的话,她不会原谅朕的。”
“那就在这里等着公主死吗?”那两个字仓皇的破口而出,连他自己都顿住了,低下头道:“总之不能这么干坐着。”
南诺天没有说话,转了话题道:“你说要娶月瑶的话是真的吗?”
“皇上,你怎么知道?”冷珏惶恐的看着他,低下头道:“卑职说的话是认真的,只要月瑶公主可以脱离北齐的话,就娶。”
南诺天看着他,似是探究的拧起眉,“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朕知道你的心思并不在月瑶那里。”
冷珏脸上有些尴尬,小声道:“当初她是因为卑职才会走错路的,现在卑职有责任照顾她。”
“哈。”南诺天笑了一声,有些讽刺的道:“不怪你,怪朕,如果不是对她的母亲做了些错事,这孩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是这次回来见她的心情确实是好多了,等忙完倾城的事,朕会想办法把她接回来的,至于你说的要照顾她什么的话,如果你是真心的就好,如果不是真心的,别再去伤害她了。”
冷珏沉了默的低下头,不知该怎么来面对他,私心里,他确实不爱月瑶,只是为了床上的那个女人,他愿意去照顾她一辈子。
事实上,如果不能娶她,那么娶谁都无所谓了,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这样想着,没有注意到南诺天已站起了身,直到他沉重的大手落到肩上他才反就过来。显得仓皇。
南诺天饶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你也该走了罢?”他负手站着。
冷珏低下头,“对,卑职是过来向皇上辞行的,顺便,接苏苏姑娘走,公主交待过这次走时要带上她。”
南诺天脸色沉了沉,低头想了一会道:“好,她应该就在外面,你自己去
跟她说就好,朕就不送你了。”
冷珏苦笑着,最后向床上看了一眼,“那……卑职就告辞了,皇上保重。”
无声的默许后,冷珏退下殿去。
屋外,烈烈的寒风刺骨,他看着天上那枚被乌云半遮的月说:“收拾好了没有?”
苏苏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都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跟着我来。”冷珏道,没有向后看一眼。
第183章 等我回来
苏苏跟在他后头,穿过宫里一道道的关卡,门房,最后来到早已等在那里的车驾前,他转身对她说:“上去罢。”
“大人你呢?”她有些担忧的道。
冷珏朝那边的马仰仰首,“我骑马,我们可以要赶得快一点,路上会很辛苦,如果你有什么不适的,就叫我。”
“谢谢大人,奴婢可以吃苦。”
冷珏点点头,朝自己的马走过去,这一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如果这个恶人没人来当的话,就只有他了。
刚刚翻身上马就听到一声女人带着笑意的语声慢慢传过来,“冷大人要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吗?”
月瑶转过身,她的身子掩在一团黯影里,身后高高的红墙,冷珏猝不及防,有些意外的转身看过来。
他想了想,还是跳下马来,对她拱手道:“实在匆忙,所以没来得及,请公主见谅。”
月瑶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连一个宫女都带得走,居然没时间来见本宫?”
“月瑶……”他无耐的看着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月影花影,琳琳琅琅洒了一腔热血,独自爱了这许多年,从没听他说过一句相关的话,小时叫小公主,长大叫公主,而后到太后,她从没有认认真真的听他说一句纯粹只是自己的话。
而今在这荒凉的宫墙下听到,竟然有一丝不真实。
冷珏走过去,再叫一声,“月瑶,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办到的,只是请你……在这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照顾倾城公主,好吗?”
原来如此。
月瑶先才还如沸汤一样的心中,瞬间凉却了,她冷笑着,带几分讽刺的意味看着她,“你让我照顾她?”
“你也不用照顾,只是……如果她真的有事的话,请你劝皇上不要……尽早下葬,等我回来。”
一句短短的话,他顿了三次,迟迟说不出口,是因为想不得那画面,重温那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淡淡的晴空下,她身子掩在洁白的布里,入棺,封棺,殓葬,晴空转眼已起了雨意,棉棉的雨丝里,她安静的睡在了皇陵带走了一切。
月瑶冷笑,比先前还要冷上三分,慢慢走到他面前,淡淡的迷迭香味扑鼻而来,月光隔了重重宫阙而来,九天云外。
她抬起头,竟不认识这个男人。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他知她所指,却还是忍不住装傻,一些事情尽管埋在心底罢,他宁愿一辈子不说,也不要玷污她的名节。
“自然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那个女人?”月瑶冷声道,紧紧盯着他的脸,冷珏的轮廓鲜明的脸上渐渐起了一点笑意,冷笑,“虽然你不承认,可她现在身份你该叫她一声母亲。”
月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起来,难以自制,身旁的宫人识趣的走开,将静净留给这两个人。
“你觉得我该叫她母亲吗?”
冷珏无声。
月瑶转身看着她,“她跟我父皇的时候我要叫她母亲,那她是南宫月妻子的时候我要叫她什么?嫂子?”
这一问,连冷珏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月瑶笑着道:“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份纠结,她与我母亲的恩怨,我可以不恨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她……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她混淆视听,你没发现只要她存在一切都是乱的吗?”
冷珏闭上眼,抬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说了,这不是她的错。”
“哈,你当然认为这不是她的错,因为你心里根本就爱上了她,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你不能得到这份爱。”她转身看着他道,一字一句,如果淬了毒的针,让他痛苦万分。
冷珏深深闭上眼。
月瑶冷笑,“怎么?你不肯接爱这现实吗?如果你也像南宫月一样是一国之君的话,我想你也一定不会摆脱像南宫月一样的命运,你不甘,如果姒倾城这次不死,你一定会回来再找她的对吗?”
“你说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他有些烦乱的道,打断她,不愿再听,也不愿再与她纠缠。
月瑶上前一步挡住他去路,“等等,你让我把话说完。”
冷珏只好重新停下脚步,没有看她,“说罢!别再提她。”
月瑶冷笑,却没有再提她了,只是说:“你让我照顾她可以,但是你别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
冷珏有些惊讶,慢慢低下头,月瑶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小女儿姿态尽显,“我……愿意做你的女人,哪怕你不爱我。”
一时间,冷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内心深处的那份愧疚之情越来越浓了,他看着她道:“等我回来。”
月瑶低着头身子怔了一下,突然转身跑开。
夜空突然起了丝风,扑朔迷离。
刚才那句短得像只是吟语的话是真的吗?他说过吗?她只听见急速跑时耳边的呼呼风声,心像被挤压,仅存的点空气都被榨出去。
身后鸳鸯小跑着跟过来,尽管跑得很快了,可还是被她甩在身后。追过来,看到公主呆呆的坐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隐约有抽泣的声音。
“公主……”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月瑶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鸳鸯,如果我嫁给冷大人,你觉得我将来会幸福吗?”
鸳鸯苦笑一声道:“现在只要公主可以离开北齐,到哪里都会得到幸福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她转身看着她。
原本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鸳鸯,这下不说也不行了,只得低下头,怯懦的道:“公主已经决定了要嫁了不是吗?”
“可是我不知道……”月瑶突然站起身,惶惑不安看着她,“我不知道该不该嫁?我怕我的下场会跟母后一样凄惨。”
看着她无助的样子,鸳鸯有些心疼,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别担心,冷大人是个善良的人,公主一定会幸福的。”
月瑶畏在她怀里笑了两声,“难道父皇不是个善良的人吗?”
“皇上骨子时有股狠劲,冷大人没有,他的目光时刻都是温柔的。”她喃喃的说着,似在回忆,隔了良久又道:“太后娘娘也是善良的人。”
夜幕掩映下,在这算不得是良夜的夜里,她分明感受到了一点什么,可是却又一片空白。
伸出手,看着自己在灯光下徘徊的影子,疑真疑幻。
帘幔拂动,一个身影悄然立在身后。
“太后娘娘,冷大人已经走了。”
“嗯。”太后沉沉叹一声,显得有些恍惚,碧珠站在那晨不敢就走,关切的道:“娘娘,这次恐怕,真的过不去了呢!”
太后良久无声,只身立在灯下的身影看有些孤寂,末了突然说一句,“碧珠,你觉得哀家是不是心肠太坏了。”
“这……”
碧珠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走上前将她掺扶到椅上坐下,一边劝,“别想太多了,真尽力了,如果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太后摇摇头,用一种荒芜的声音,“她看着我,瞪着仇恨的目光,突
然……身子慢慢划落跌坐到地上,临闭上眼,她还不忘对我微笑……”
她仿佛回忆般,认真的说出这些话。
碧珠叹了口气,知道她又犯病了,于是将那碗放在那里用热水煨着的汤药端过来,这些天太后娘娘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就会变得精神恍惚,整个人也没精神,太医开了药方过来,一日三次。
她倒了碗过来,送到太后嘴边,“喝了药会好点。”
太后娘娘摇摇头,这一次十分坚决的拒绝,“我不吃药,哀家不吃药。”
“太后娘娘……”
“退下罢。”太后摆摆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碧珠无法,只得将药碗放到一旁,“那奴婢扶您去床上躺一会罢!”
她无声,默默的站起来,身子明显不如从前灵活了,缓慢的,迟疑的,仓皇的,碧珠有些不忍看,太后娘娘明显老了,再不是从前的她了。
她小心掺扶着,往里头寝殿走去。
身后些微的响动,太后警觉得停下来,转过身。
碧珠不明所以,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皇阿奶。”月瑶哭着扑过来。
碧珠不解看向同行过来的鸳鸯,鸳鸯对她摆摆手,露出我也不太清楚的表情。
“怎么了?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事吗?”
月瑶趴在太后身上只管哭着,用模糊不清的语声道:“他走了。”
太后微怔,随即才想起来是谁,笑着道:“大胤国这次从亏了他了,你放心,等事情过后,哀家是不会亏待她的,你的事,云湖也答应帮忙了,你就在家好好等着喜讯罢。”
月瑶在她怀里摇摇头,痛苦的发出声音,“不是……他让我等他……”
年老的太后想了想,突然有一些明白了,笑着道:“傻孩子。”
她轻拍着她的背,拉着她到一旁榻上坐下,“想必那个孩子也是对你有心的。”
第184章 选择
说到这里,月瑶脸上的表情怔住,冷笑着道:“皇阿奶说得对,就算他心里有我,可是……只要倾城活着,他便永远都不会对我动真情。”
太后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潢潢的灯光下,她脸上恨意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个自小在她眼中乖巧听话的孩子,确实变了呢?
变得跟她娘一样。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月瑶有些惶恐,“皇阿奶,是我说错了吗?”
太后摇摇头,有些无力回答,对碧珠吩咐道:“倒茶。”
“是,娘娘。”碧珠转身退下,鸳鸯也识趣的跟着出去。
月瑶盯着皇阿奶的脸,对她的沉默十分不解,“那您……怎么不说话。”
太后娘娘转头看她一眼,突然垂眸笑了,“红颜祸水,但是谁又能说红颜有错呢?她只是长得好看了些,得男人喜欢些罢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仿佛说的不是姒倾城,而是她自己,红唇白齿,在耀人的灯光下熠熠泛着润泽的光。月瑶有些恍惚了。
“太后娘娘,你怎么替她说话?”
与前几天的口吻截然不同,月瑶摇着头,有些不信。
孝文太后抬头看她一眼,落漠的垂下眸,“我恨她,不过是因为她扰乱了朝纲,扰乱了君心,让兄弟手足相残,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是我亲自收养扶养长大的孩子,能有多恨呢?她终究是我的孩子。”
“可是太后娘娘那天还说她只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月瑶看着她,眼睛似乎要瞪出血来。
“因为那天……冷珏说南宫月已然撑不下去了。”
月瑶冷笑一声,点点头,“我明白了,太后娘娘心目中还是倾城的地位高了一些,既便我被她骑在脖子上欺负,您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当年太后娘娘肯出来替我这个没娘的孩子主持一下公道的话,我又何偿能落到现在这么产凄惨的地步……”
她终于把这翻话说了出来,隔着几层袅缈的烟雾,她容颜也分得不是太清楚,仿佛换了个人。
孝文太后看着她,有些无耐的叹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这些吗?”
“你让我怎么放?”她冲她大吼,随即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她低下头,有些惶恐。
孝文太后微微笑了,站起身道:“回去罢,不管怎么说你的下辈子是已经可以预见的幸福,冷珏会对你好的。”
“只有姒倾城在他心里,他就永远不会真正爱上我。”
“得到他的人还不够吗?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要去告诉她,让她把冷珏的心让给我。”她说话的同时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孝文太后转过身,这才发现她不对劲,有些担忧的道:“你不要做傻事,哀家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人之将死,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哀家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
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厌恶。
这时,一直守在殿外的鸳鸯冲进来道:“太后娘娘,公主这几天因为倾城公主和冷大人的事心力憔悴
孝文太后没有哼声,转身向里走去,“带她走罢。”
月瑶遭受冷落,心凉如水,身子渐渐无力的躺到榻上,睁着迷蒙的眼睛默默流着泪,事到如今,都是她的错,她是坏人吗?怎么她所受的苦没人看得见,因为她快要死了,就连她从前犯过的错也不并原谅了吗?
可是……怎么就没人看到她的苦楚呢?
月瑶痛苦的闭上眸,“现在连皇阿奶都向着她,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依靠?”
她凄凉的说着,鸳鸯怜惜的将她身子扶起来。
“公主还有冷大人啊!”
“呵……”月瑶冷笑,“冷大人,不过是为了受她之托才愿意接受我,让我月瑶接受这样的怜悯不是太可笑了吗?我不要。”她摇着头,口气十分坚决。
鸳鸯担忧的道:“可是公主现在能怎么办呢?如果不嫁,留在南秦也好过回北齐好,公主要强,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北齐受的什么苦?可是公主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奴婢不怕吃苦,只是看着公主天天被那个太后欺压着,做粗重的活,不给饭吃,这样的日子公主还没过够吗?”
她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月瑶很快捂住她的口,“别说了,这里不是颢阳殿。”
鸳鸯忍气不说话,扶她起身,“那我们回去罢,天晚了,太后娘娘也要休息。”
月瑶无声的站起身,看了一眼那边低垂的帘幔,漠然离去。
伤心,失落,这些不足为惧,最怕的是心头那丝抹不去的迷茫感与空寂感,她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丁点的依靠都没有,只是一个人拼着,活着。
不肯屈服,不肯死去。
走在清冷的宫墙之间,一盏灯笼照见两个沉默的身影,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谁都清楚,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大家都在为姒倾城忙碌,没人理会她们。
在快要到颢阳殿的时候,月瑶发出一声轻叹,“我们回去罢。”
鸳鸯停下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公主……难道是要回北齐吗?”
月瑶苦笑一声,笑容有些不自然,她低下头道:“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初是我要嫁过去的,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也都得由我独自来承受,鸳鸯,如果你觉得那边生活得太苦的话,我可以求父皇把你我留在这里,不管一个什么理由,就说我讨厌你,嫌你服侍的不好……都行。”
“公主……”她终于被她脸上坚决的表情吓到了,空洞的眸子没有一丝希望,这种绝望的感觉,她懂。
“公主,你知道奴婢离不开您,如果你执意回去的话,那么奴婢一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就像您说的,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她用同样凄凉的语声道,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着,天上冷月,一枚孤星,这情景这样相像,这样帖合,让人感慨的想要落泪。
心酸的苦楚一点点浸入心头,落下来,是一道深邃的坑。
“公主,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连亲情都散了。”
月瑶苦笑,抬头望着天上明月,眼泪滚落下来,竟然这么凄凉,“以为回来会有些温暖,可是你看到了,父皇只是在意倾城,冷珏每次回来都要先去探问倾城的事,连一向讨厌倾城的皇阿奶到此时都开始帮着她说话,从前,视她为仇人的姒云湖现在也以姐姐的身份处处维护她,鸳鸯,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活着是死死相逼,真到死时,却又可以抛却从前的一切原谅她,想着她的好处……是不是真的只有我死了大家才会记起我?还有我这个人?”
“公主……”她想要劝,可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公主站在月下的身影如同站在悬崖边上,一咬牙,一挺身,就可以跳下去。
她有些恍惶,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公主,我们回宫罢。”
月瑶无声的跟着她走,心内早已做好了决定。
第二天天刚亮,她便去了碧落居。
现在,也只有这个地方才能找得到父皇的人。
“儿臣见过父皇。”她仍叫他父皇,只是越已经离得很远了。
“哦,月瑶,你怎么过来了?”南诺天坐在那里,一手撑着额角,显得十分疲惫,一旁宫人奉上参茶,他喝了几口,才觉得有些精神,“找父皇有事吗?”
可能是因为他语声低沉,听起来十分温柔,月瑶内心坚强融化了一些,她向内室看了一眼,小声道:“她好一点了吗?”
一句话,让南诺天沉下脸色,无耐的叹了口气,避而不谈,“这几天没能多关照你,别怪父皇。”
月瑶如遭痛击,心头涩苦,怎么偏偏她要来跟他说要走的时候他开始关心起她来?她咬着牙,摇头笑道:“没关系,儿臣已经是大人了,可以照顾自己,倒是父皇,成天为国家大事操心,一定要保重身子。”
到这时,他才听出些话外玄机,审视着她道:“你……”
月瑶对他肯定的点点头,“对,儿臣要走了,在这里也住了这么多天了,北齐还有很多处情要处理,再说……已经嫁过去了,不好在娘家住太久。”
南诺天看着女儿脸上低顺的表情,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不了解她,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对他来说只有那份抹不去的血源之亲在,对她这个人,他是完全陌生的。
“月瑶……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把你接回来住吗?你只管住下来,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再说……你走了,冷珏怎么办?他回来看到你不在?”
提到那个人,月瑶脸上神色变了变,勉强撑出一抹笑,“那些话不过是玩笑话,再说女儿在北齐挺好,还是……算了。”
南诺天微微蹙了眉,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冷珏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她慌忙解释道:“没有,只是女儿觉得清静过下辈子也不错,先皇他生前对女儿不错,我……不能负他。”
第185章 秦王
她搬出了那个人,南诺天一时无语,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想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不过北齐……朕会让云湖给她母后去封信,让她善待你,别人的话不听,云湖的话相信齐太后还是听的。”
“谢谢父皇。”她低下头道。
一身湖兰宫装的月瑶,在他眼前,到此时,方才长成了亭亭女子,南诺天心中有些愧疚,叹息的道:“好罢,什么时候动身?朕亲自去送你。”
“不用了父皇,儿臣想今天下午就动身,父皇还是上床歇息一会罢,照顾她就好了,另外,有一件东西想请父皇帮儿臣还给冷大人。”
他疑惑的看着她。
月瑶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荷包递给他,“这个东西。”
“这是……”
“你给他,他自然就明白了,另外,他托负儿臣的事恐怕也不能替他完成了,很抱歉,那么儿臣就先告退了。”她说完,很快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看着逃也似的离去的身影,南诺天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显然不正常。
他忍了忍,还是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看了看,是紫晶雁。
他直觉得看向内室,低垂的帘幔纹丝不动。
出了碧落居,月瑶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眼中的父皇是一个堂堂的男子,铮铮的汉子,可是今天看到,他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还是忍不住,他毕竟是父亲,再怎么怨也不能切断这层血缘关系,月瑶一边哭一边走,鸳鸯无耐的看着她的身影。
短短的时间内,他还是给这个让自己内心有些愧疚的女儿备了很多东西带回去,衣物财物尽有,至少可以抵挡一阵。
鸳鸯走过来,对车内的公主道:“公主,皇上赏赐了这些东西,怎么办?”
“带着罢,或许他心里可以好受些。”
鸳鸯点点头,“那奴婢就去跟他们说留下。”
公主搬师回朝,富丽的南秦宫殿显得更加寂寥了起来,离别,生死病死,都是些阴晦的词语,让人想开朗也开朗不起来。
傍晚的霞光暮染,一条路蜿蜒通往天际,颠簸的马车里,月瑶心中木然,这一走,恐怕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下辈子摔摔打打与齐太后争个你死我活,这就是她的下场,她早就想好了。
她将头靠在柔软的枕上,感受上马车前行时所带来的震荡感,还有她心跳的声音。
鸳鸯怯懦的看着她道:“公主,我们以后还可以回来。”
“回不来了。”她幽幽的叹一声。
“怎么回不来?冷大人一定会去北齐接您的。”
这一次,月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冷笑。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漫天的默暗淹没一切光明。
塞外的风沙吹起,远处号角声雷动,硝烟烟渐弥散开来,一天的战争后,入夜归于平静。
一队从战场上逃生的几个人摸着人在林子里求生,他们提着刀,走路时不敢发出太大声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被人发现。
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支带着火的箭生生钉到身后的大树上,黑暗中一切都显露了出来,几个人怔愣在站在那里,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被飞箭射中,随着几声闷响,纷纷倒下。东方|小说网|
一个有幸逃脱的人疯狂的飞奔着。
身后的战马也紧紧跟着不放弃,直到把他逼到悬崖边上,“你还跑吗?”
马上的人发了话。
衣衫已被血污染红的那个男子慢慢转过身,看着高坐在马上的人道:“你年轻力状的,老夫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就是老夫死了,这个位子你也必须让出来。”
夜空里发出几声大笑,“你说让就让,打了这么久,还不是没有结果?皇后的事情不该怪朕,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是谁的孽种,单只这项罪名就可以诛你九族,朕是看在你们当年开国有功的份上才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居然反咬一口,恩将仇报。”
男子冷笑,“恩将仇报的是你,你狼子野心,登基以来早就开始暗暗剥夺我们的权利,就算现在不杀,将来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历数的罪状一项项,听在耳里,他只觉得是在说别人的话般无关紧要,手上箭在弦上,冰冷的散发着诱人的光,等他终于说完了,南宫月的箭慢慢扬起,冷默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现在就是你的下场。”
一声闷吭后,男子倒地,身后尾随而来的人道:“丞相大人呢?”
南宫月没有说话,只是向后年了一眼,随从很快带人上去收尸,南宫月坐在马上慢慢走出林子,身后紧跟着一个侍卫,默默的,静候吩咐。
“冷大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已经在营里了,这次他应该高兴了,皇上,我们胜利了。”他喜悦的说着,可是没看到皇上脸上有半点喜悦之色,于是也收敛了。
南宫月不说话,用弓身在马身上拍了一下,马儿飞快的跑向大营。
他下了马,直入大帐。
冷珏正在整理带回来的几本书,看到他脸上沾着血迹站在那里,有此诧异,有些担忧,“你受伤了?“
“他走过来。”
南宫月摇摇头,“没有,别人的血。”他冷冷的道,看向他身后放着的几件杂物,“你从南秦回来,那个人怎么样了?”
冷珏脸上沉下来,有些不好开口,刚才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他便在想要怎么对他说,可是临到这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管说什么都是伤害。
杀一个人是罪,不想舍去自己生命去救另外一个人并不是罪。
南宫月看到他脸上犹豫之色,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坚难的开口道:“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冷珏摇摇头,将话题转开,“现在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听说丞相被杀了,我们胜利了,恭喜你呀,又可以回宫安心的做你的皇上了。”
他说话的同时口气里有些酸酸的意味。
南宫月用力扳过他的身子,“别说没用的,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很好,还让我将一个人送回来,她说这是你的人,她不愿意带着她在身边,因为时刻都会想起你。”冷珏冷声说着,对外拍拍手。
一直在外侯着的苏苏围着厚裘走进来,福了福身,“奴婢见过皇上。”
南宫月看着她,微微有些怔愣,同时明白,原来他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
“你回来了。”
他笑着道,笑空有些苦涩。
苏苏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皇上,他身上穿着的战甲早已破烂不堪,衣服也被撕了几道口子,身上飞溅的血花四射,他面容憔悴。
“皇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冷珏在旁道:“正好要回宫了,你帮皇上收拾一下,预防起见,庆功会回宫再开,今晚仍强开戒备,皇上休息罢,一切都由我来。”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转身与苏苏对视一眼,两人心下明了。
苏苏走过来,将手上抱着的檀木箱子放到桌子上,“皇上,这是娘娘让奴婢带回来给皇上的,她说您看了之后就会懂了。”
南宫月看着那个箱子,久久不语。
苏苏识趣的退下,只留他一个的大帐内瞬间显得冷静了许多,静了下来,连同他的心一起静默了。
他迟疑了很久,才将箱子打开,里头放着几件孩子的小衣服,一块刚大过他手掌的小肚兜,上面还散发着奶腥味,他将它帖到脸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风声呼啸而过,桌子上的烛火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可以清晰的听到风吹打帐壁的声音。
他握着孩子的衣服,痛苦出声她对他,到底还有些情谊。
从他知道她离开的消息后,起初十分愤怒,想要去抓她回来,紧接着丞相一干人等就在朝中动乱了起来,南秦派来冷珏助他一臂之力,说是秦皇的意思。
他当下就明白了。
他们一同来帮他,比一起杀他更折磨,要了他的命。
战事越来越逼紧,他顾不得其他,只能先保住这江山再说,中间,他也曾想过,放弃罢,当初争来不过是想让姒倾城看看,他不是一个无用的男人,现在争来也没用了,可是当他听说她生的是个男孩时,还是义无所顾的重新振作了起来,他得为他的儿子留下些什么。
再后来,他得知了她的病情……
只有他能救,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皇阿奶自不消说,一定是不肯他让出灵珠,可是秦王一下在默默注视着他,还有冷珏,他口上不说,可是从言谈中,他看得出来他对倾城有种不一样的情感,但是他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死也不肯有非份之想。
相对于他来说,他对倾城的感情是纯洁的。
一整夜的风声搅乱心神,他披着冰冷的战甲在帐子里坐了一整夜,烛台里红烛燃尽,只剩桌子上一摊红泪。
苏苏早起打了洗脸水过来,看到这样,不免吃惊,“皇上……您,一夜没睡哪?”
第186章 仅止于此
南宫月半晌不应,直到她走近了才说,“月儿他好吗?”
“孩子很好,皇上。”苏苏回道,“皇上,先过来洗把脸罢,他们已经在准备马车了,我们很快就要起程回京了。”
她扶他起身,他便起身,她送来毛巾,他便擦脸,整个人木然,完全失了心,冷珏一身完好的装束进了大帐,对着他的背影道:“我们该起程了,皇上要带什么让他们进来收拾,其他的随大军一起运回去。”
南宫月将毛巾递还给苏苏,冷声道:“不用收拾,只带上箱子就行。”
冷珏下意识的朝桌子上开着的箱子看了一眼,上面几件小孩子的衣服,他一下明白了,再看他落漠的身影,有几分同情。
男人间的义气更重于这份同情,他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先回朝将大局稳定再考虑其他的罢。”
南宫月苦笑着,没有说话。
一行人轻装出行,只带百余人马先行回宫。
沿途除了马驿换马,没有歇过一回,战乱让民不聊生,看着那些乞讨的百姓南宫月心情低落,坐在车里不信叹息。
冷珏骑马,同样高兴不起来。
他来之前打定了主意要做那个坏人,把倾城病重的消息告诉他,可是……临到说时看着他急切渴望知道她消息的脸,又说不出口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觉得他是个好人,只是有时候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看着街上一片混乱的景像,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再等等罢,等等,离十天之期还有五天。
皇上搬师回朝,一切恢复原样,发起战乱的几要员该死的死,该杀的杀,皇后娘娘已死,皇后的疯子哥哥被处绞刑,夫妻一场,贵妃娘娘与云妃只是被被削去嫔位,发配边外,为不留后患,先前那些跟着的人也都一虑被贬出宫。
这一场仗漂亮,让民心更稳定,十年之内至少不会有人再敢发难,然而赢了,他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晚上庆功宴,近千名的将领士兵一起同贺,宫宴就设在紫金銮殿前,篝火熊熊燃起,歌舞助兴,将士们开怀畅饮。换了一身龙袍的南宫月坐在高处,看着底下高兴的人群,兀自叹了一声,这一声十分轻,坐在一旁的冷珏无声无息的望着他,终于开了口,“赢了,不高兴吗?”
南宫月转身看他一眼,轻笑着低下头,“高兴。”
“那为什么还要叹气,因为倾城吗?”他问,对他扬了扬杯子,“我也来敬皇上一杯,祝大胤越来越富强。”
南宫月笑着举起身,一干而尽,“谢谢。”
一声谢,让冷珏笑了,“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谢吗?”他转身看看四周回连棉不尽的宫殿,笑着道:“后宫很快就会充实起来,佳丽三千,总有一个人皇上会喜欢的。”
南宫月苦笑着,“你是在嘲笑朕吗?”
“我怎么敢?自古以来天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不是早就注定了的吗?”他轻笑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喝下。
这个喜悦的夜里,他何偿不是像他一样,心里空落落的,一种凄凉的感觉,赢了天下输了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罢。
不知是被这气氛所感染,还是被心中那份空落折磨不堪,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用喝酒来掩饰心中的痛楚。
夜风的浸袭下,很快醉了,半醉半醒间的感觉是最好的,冷珏摇摇晃晃起身,来到他的案边,借着酒劲发难,“我再敬皇上一杯。”
“你醉了。”南宫月还有几分清醒,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冷珏轻笑,“皇上的酒量比我好。”
南宫月苦笑起来,这酒量来得让人凄凉发笑,他端起酒杯,缓缓的道:
“你知道心里没着没落的感觉吗?你们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其实不是因为灵珠,而是在这样的煎熬里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目光望向天际明月,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眉头紧蹙。
冷珏望着他,“死而复生,生的只是躯体,灵魂还是死的,刚刚被救起时在山里度过,听说她与他恩爱情深,我受不了,你知道吗?失去了所有东西,然后再被人瞧不起是什么感觉吗?痛苦。
只有皇阿奶一人陪在我身边,她告诉我,我只是太善良了,所以后来我发誓不再做善良的人,我整日喝酒,用箭射杀那些无辜的动物,直到有一天我得知阿九手中有百万兵权,我像个贼一样用卑鄙的手段把它弄到手,虽然后来还给她了,可是……盗用过的事实仍旧存在。”
“我知道她知道后一定看不起我,从花满楼里带回她时我曾一度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可是当我知道她就是倾城时我整天活在痛苦中……骗自己她就是姬无双,可是她还是走了,回到她最爱的人身边。可是在那之前,她还用恩爱的眼神看过我……”
听着他如梦呓一般缓慢诉说,冷珏再一次坚信这是个好人。
试想一样,强迫别人牺牲自己去救另外一个人,是太残忍了些。他在心中叹口气,接着喝了一杯酒。
“皇上对倾城公主的爱不输任何人,只是感情的事很难说,或许是你们今生有缘无份,下辈子罢。”他带着笑意道,说给他听的同时,仿佛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南宫月抬头看着他,“你呢?下辈子是不是还要隔过一个你?”
冷珏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有些不好思,躲避着他的目光的同时冷笑道:“皇上喝多了。”
“你很清楚我没喝多。”他笑着,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一般人不会为了一个主子这么拼命的,很多时候你去做这件事不过是顺应了你的心,就像这次来大胤帮忙,你敢说真的只是为了皇上下的令吗?”
“对。”冷珏冷声道,十分坚定。
南宫月冷笑,“真的吗?”他看着他。
冷珏在他的目光中终于低了头,苦笑着:“至少一开始时是,后来相处下来觉得你也是个可交的朋友,不知道卑职把皇上当做朋友是不是暨越了。”
南宫月在他胸前轻捶了一拳,笑着道:“你知道朕从没把你当成外人。”
冷珏笑得岑寂,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意,还有回想起他刚才诉说时悲伤的神情,他真的不能说啊!
他掩饰的低下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独自喝了一杯酒。
看着他脸上反常的表情,南宫月挑挑眉,有些不解的道:“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皇上胜了,卑职也该回宫了。”
“先不要急着走,朕想好好谢谢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罢。”他说话的同时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到他脸上一抹强撑的笑意,他有些怀疑的道:“你确定倾城没事吗?”
冷珏身子一震,良久才苦笑着道:“真的没事,临走之前她还介绍了一个女孩子给卑职。”
“是月瑶吗?”
冷珏错愕,“你怎么知道?”
南宫月轻笑着,“你忘了吗?我和她联手过,当然清楚她对你的感情,那个丫头不错,至少是真心喜欢你,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会很幸福。”
他感慨的道,冷珏有些触动,不知说什么好,在他的心里月瑶一直都是主子的身份,他对她,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后来有了倾城,他心里更是装不下别人,只是她临终所拖,他不得不去照顾她。
也算是种缘份罢,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那……皇上还记得云湖吗?”他抬起头问。
南宫月有一瞬间的沉默,接着笑道:“记得。”
“或许她是爱过皇上的。”冷珏的话让南宫月有些震憾,轻笑着道:“怎么可能,那个女人如果爱朕的话怎么还会背着朕生下别人的孩子?”
冷珏也跟着苦笑起来,“起初我也不信,可是……她在冷宫的那段时间,说出来也许皇上不信,这世上最了解倾城的人或许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云湖,皇上还记得吗?当年倾城公主和皇上闹翻时曾经离家出走过,她躲在山里,是云湖告诉我的。”
南宫月疑惑,久久说不出话来。
冷珏笑着道:“我知道你不信。”
“你跟她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南宫月笑着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
那个女人爱过他吗?他早就忘了,从她背叛他的那天起,他只记得,在倾城不在的时候是她一次又一次对她说,倾城小时如何没教养,如何无理,为达目的,无恶不作。他对她的印象,也仅止于此了。
那些男女间的事,一点都没有想过,有情如何,爱过又如何?
“我说过了,只是那次她帮过我,她现在是南秦的贵妃,带着那瑞皇子……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应该不会再害倾城了,因为她已经……”他说到这里,苦笑……,他原本想说,倾城已经用不着她害就已经快要不行了,可是话到口边,还是改了,“她现在的首要敌人是皇后。”
第187章 迷药
南宫月低下头冷笑,“她一辈子都在争,也不知道到头来争到了什么?”
“跟她母亲有关系。”
“她母亲不就是现在的齐太后吗?看到女儿变成现在这样,她高兴吗?”
冷珏摇摇头,他也难以理解她们母女的关系,那位齐太后,若说她不关心她也不是这样的,只是……想问题有些极端而已。
冷珏举起杯子,“喝酒罢,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明天再说。”
明天,便只有三天之期了,从这里赶回南秦,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只有一天的时间让他考虑了。
冷珏深深叹息一声,抬头看着那枚冰冷的弦月,皇上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走之前,看得出来他十分痛苦,两难。
一方面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另一方面,他不愿意让她恨他,细想一下,这世界是太残酷了,必然让人做出痛苦的决定才罢休,前后都是刀刃,进一步是痛,退一步,还是痛。
“今晚的月色真美呀!”他感叹。
南宫月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感伤起来?”
“我一直都这样,早年跟随皇上征战,他也时常望着明明不是很美的月色说,今晚月色真美……我想那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罢,后来终有一天成功了,就是逼你退位那天,他才真真正正的看着月亮说了一句,真美,那天才是真的美。”
提到往日痛事,现在听来已经觉不出什么了,南宫月脸上轻松笑道:“对
于他我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个适合做帝王的人。”
“其实……如果不是倾城,王爷可能会做一辈子的王爷。”
闻言,南宫月有些惊怔,手中杯子慢慢放下,“你说什么?”
“因为如果他不做皇上的话,就永远得不到倾城。”冷珏苦笑着道,在心里补充一句,所以我永远都得不到倾城。
南宫月同样冷笑,心思回到许多年前,他记得皇阿奶跟他说过,得天下者得倾城,所以他与她没缘份,叫他不要去争,可是后来他还是忍不住做了些错事,皇阿奶当时没说什么,直到他死而复生后,她才处处向着他。
木已成舟,再拦也没有用。
然,他心里知道她十分清楚,他与她无缘,所以倾城回到南秦,她一封信都没有过来,她默许了。
如同他一样,在看到她们这样义无返顾的在一起时,默许了,认输了。
想到这里,他痛苦的闭了眼睛,喝着闷酒。
情绪变幻漠测,冷珏看着他,同病相怜的苦楚让他也跟着沉默起来,一杯苦酒穿肠,肝肠寸断。
他只有一天的时间了,他知道。
夜里十分清寂,殿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床榻上的人似睡非睡的闭着眼,苏苏轻手轻脚的进来,上前看看,复又转身离去。
“站住。”
身后突如其来的语声让她惊吓的站住,心口咚咚狂跳,转过身道:“皇上,您没有睡着啊。”
南宫月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奇怪怎么喝了那么多也不醉?脑子清醒的让他想疯,越到功成名就,就越觉得心中空落,该在身边与他一起庆祝的人,一个也没有。
苏苏体帖的为他倒了杯热茶端过去,“喝些醒醒酒罢。”
他接过喝了两口,放下,“你不要骗朕,说实话,她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病都好了吗?秦皇待月儿如何?朕让冷珏带过去的东西她收到了吗?”
这一连串许许多多的问题,让苏苏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只是苦笑着道:“一切都好,请皇上放心罢,秦皇待小皇子就像是自己亲生的,再说,就算他不好,也还有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十分惦记皇上。”
提到皇阿奶,南宫朋脸上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深叹一声,他知道他对不起她,时常让她操心。
“她……身子还好吗?”他有些迟疑的问。
苏苏笑着道:“太后娘娘身子很好,皇上不用操心,倒是皇上你自己,这次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身子也得好好调养几天。”
南宫月苦笑,没有接话。
苏苏站在那里,想了又想最后怯懦的开了口,“皇上……内侍房给皇上备了暖床的侍妾,现在天气转凉,要不要让她过来?”
南宫月苦笑着道:“用不着,你下去罢,朕坐一会就睡。”
“皇上不要想太多,娘娘真的很好,真的……”她一再强调着,过来掺扶他躺下,“什么都不要想,还是先睡罢,这样奴婢才能放心。”
手指还没有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狠狠抓住,手上力道很重,仿佛她是半夜袭击的刺客,外头冷月清乐挥洒进殿,隔了不足一尺的距离,她看到了他眼中的仇恨,那恨意分明,让她胆战,“皇上……”
“你说实话,她怎么样了?”刚才听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一遍一遍的对他强调她没事,越是这样,就越是有事,他知道,这个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的丫头,当初是他派过去照顾倾城的,他怎么会不懂呢?
苏苏有些慌乱,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下头道:“皇上,真的没事,您……不要想了。”
“你还要骗朕到什么时候?”他冷冷的看着她。
不用什么威逼,这样就够了,苏苏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失了心防,身子也软软的坐在地上,一丝苦笑浮上心头,“皇上,娘娘真的没事。”
她咬死了说没事,任何他如何看着她,她都不开口。
南宫月以为诈一下会让她说实话,没想到还是这个结果,他有些安心了,慢慢躺到床上,苏苏上前扶他躺下,将枕头放到他脑后,像哄孩子一样轻声道:“睡罢皇上,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南宫月沉沉的睡去。
跳动的烛光里,茶也渐渐凉去。
入夜的宫中显得十分寂静,一盏宫灯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孤单,风吹过,灯笼摇了摇,烛火也有些要熄的样子,她慌忙护住,可还是没能挡得住强势的风,烛火熄了,挑灯的人颓败的,气愤的将灯笼扔到地上,兀自站在那里,清冷的月光下,好在还能看得见路。
苏苏在冷风中喘息了一会,慢慢将心情平静下来,继续往前走。
她咬着牙,握着拳,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后悔,就会停下来。
她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因战胜庆功,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酒精的麻醉让平时过得太压仰的人们终于得到了释放,宫中的人都睡下了,这一夜,警备松散。
这个夜,只有一人是清醒的,她独自来到一处宫门,悄悄推门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屋子里有浓浓的酒味,她估摸着这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于是走到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熏香点燃,放到离床最近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便悄然而退,然走了两步,突然离了下来。
黑暗中,那星星点点的红光被人悄然踩熄,仅有一点声响惊动了她。
苏苏转过身,看到如天神一样站在那里的冷珏,他身上衣服纹丝未动,还是那身战衣,他没睡。
苏苏变得慌张起来,转身就要跑。
冷珏上前一步,轻而易兴的捉住他,“说,你这么做的原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是皇上的主意吗?”
“不不不,不是,是我的主意。”苏苏连声道,吓得连声音都颤抖,可她是清醒的,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冷大人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那这是为什么?是我哪里得罪了小姐吗?”
“不要叫小姐,奴婢只是个丫头。”她的声音更加惶恐了些,落漠的低下头,冷珏冷知,“真有意思,一个丫头居然会毒害我,我从前对你做了什么错事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这样。”
“求你不要问了。”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交给皇上发落。”他冷笑着道,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脸,“你是苏苏?”
他这才认清她,诧异的同时又有些震惊,如果她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么倾城……
他不敢往下响,狠狠的将她丢到地上,走到一旁点亮宫灯,冷冷的坐下,“说罢,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苏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惶恐的看着他的脸,“大人,奴婢这么做只是情有苦衷,这不是什么毒药,这只是让大人可以睡得久一点的药而已。”
冷珏低头看了一眼那块还没来得及点完的香,看起来确实像她说的,不是什么毒药,“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想我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让他定夺。”
“不要大人。”苏苏慌了起来,膝行上前抱住他的腿,“不要,大人……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这个错,真的没有恶意。”
冷珏沉默不许,深深望着她,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一些不得已的苦衷的话,那为什么是他?
他不信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冷冷的站起身,苏苏死命拉住他,“求你,冷大人不要去告诉皇上,奴婢真的没有恶意。”
“那就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他冷冷的看着她。
第188章 原来
苏苏仰起头,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心中坚决一点点的化为怯懦,眼泪流了下来,“冷大人是个好人,奴婢见您也几次犹豫,所以,告诉你也无防,奴婢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冷大人把娘娘病重的事情告诉皇上,如果说了,皇上一定会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她的,可是……奴婢不想。”
冷珏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确实张不开口,可是……他心里在迟疑却不代表别人可以代他下决心,倾城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
冷珏有些讽刺的笑道:“你护主心切,这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你知道你这么做是什么罪吗?”
“什么罪都无所谓了,我不在乎。”她苦笑着,脸上有一种视生死无所谓的的凄凉,冷珏有些弄不懂了,他看着她轻叹一声。
“如果这是你的理由的话,你总该……”
“如果这是你的理由的话,你总该告诉朕为什么连朕都在这之中?”外头一道熟悉的语声传来,苏苏尺骇的张大眼,看到推门而入的人,这怎么可能?她刚才明明看到他睡着了。
“怎么,意外吗?”他微微笑着,目光从她错愕的脸上转到冷珏,“这件事情朕也不是太清楚,不过等下就会有答案了。”
冷珏有些尴尬,“刚才还怀疑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都怪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亏朕那么信任她。”他鄙夷的看着她上的她,看着这眼神,苏苏蹙了眉,心中的痛楚慢慢弥散开来,他不该恨她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冷珏低头看了看苏苏,看到她痛苦的眼神,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道:“我去外面等着。”
南宫月没有说话,缓缓走过去,在他刚才坐的位置在坐下来,“这下可以说了罢,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苏苏咬着唇跪在那里,随着他的责问而越咬越紧,直到偿到血腥滋味,她苦笑着低下了头,“皇上,奴婢真的没有恶意。”
他刚才一句这个奴才彻底让她认清了事实,明白了过来,也彻底伤透了心,原来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奴才。
她还以为跟别的宫女相比会有些不同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单单只要他近身侍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无双姑娘入宫他又怎么会单单只派他去侍候,只为他信得过她,她一直这样认为,可是在涉及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她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奴才,再不是从前那个有所不同的奴才了。
苏苏瞪着空洞的眼睛,终于笑了,“皇上,有一件事奴婢得告诉皇上,不然您一定会怪罪奴婢的,那到时,奴婢在皇上心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奴才,贱人。”
南宫月蹙了眉,“你又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呢?”
他承认刚才话说的有些过份,可是……一向机灵懂事的苏苏却做了这么让人不解的事情,他担心,所以才会一时失言。
苏苏苦笑着,“在皇上的眼里就是如此,不管怎么说,奴婢也算是做到仁之义尽了。”
她凄笑着,抬头看着他,“皇上,其实……娘娘她没剩几天了,她快死了,她身上的的精力已经越来越少,再过三天,不……两天半,她就要死了,那时,就算是有神仙也救不了了。”
闻言,南宫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眼睛看着她,那样子恐怖又吓人,可是在苏苏眼里,已经什么都不可怕了。
她微微笑着,接着道:“走之前,她嘱托过奴婢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千诉皇上,可是……奴婢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去送死,皇上不要纠结,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就算过去恐怕也晚了,所以……皇上还是安心的做大胤的皇上罢。”
寂静的殿里突然响起撑掴声,清脆又沉重的一掌下去,苏苏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一样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咬着牙没有叫出声,凄凉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对不起了皇上,没能按您说的好好照顾娘娘,因为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江神医说了,午夜魔竽只是续命的药,可是世人总以为它真的能死而复生,所以……娘娘再次生还不过是用来还前世没了的债,皇上还是死了这条心罢,难道你就不能看看眼前的人吗?”
南宫月惊怔的同时,又有些恼火,“你说什么?”
“皇上就不能看看眼前的人吗?”
她大声与他对话,有种豁出去的张狂,在看到他脸上那种痛苦却又无可耐何的表情时却又笑了,“皇上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奴婢爱着皇上,所以不忍心你去送死,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奴婢在您心中一点价值都没有,您心里只想着倾城,姒倾城,姬无双,从来都没有苏岑儿。”
苏岑儿……
听到这里,南宫月抬了眸,苏苏更加苦涩了笑了一声,“您忘了吗,那一年,宫中动乱终于在皇上进了宫后安定下来,新皇登基了,我们这些得已不死的宫女重新开始分配到各宫中,奴婢因为从前侍候过一个不得宠的小公主而被人排挤,说是不用从前的宫人,夏日雨后的莲花池畔,奴婢独自坐在岸边上新愁旧愁一起上忍不住哭了起来,那时,皇上负着手走过来,只说一句,啊,原来认错人了?”
她笑了一声,脸上甜密的表情让人心酸,“当时,皇上苦笑的表情让人一下子就记住了,奴婢告诉您奴婢叫苏岑儿,是你不喜欢这名字,说不如叫苏苏,可是……您怎么忘了呢?”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么深刻的画面,这么深刻的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她摇着头,独自苦笑着道:“真来皇上是真忘了。”
南宫月叹口气,也无从怪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不断的叹气,“苏苏……”
眼前似一阵风般掠过团黑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苏苏就已经一头撞到柱子上,头破血流,当场死了。
他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迟迟不能动弹。
冷珏听到响动推门而入,看到这样,也有些吃惊,“怎么会……变成这样?”
南宫月无耐的叹口气,不答反问,“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相信他都听到了。
冷珏微怔,转身看向他,“我……”
“为什么不早点说?”
“是倾城的意思,她不愿意让你知道。”
南宫月轻笑,笑得有些苦涩,午夜让一切都变得亦真亦幻,暗调的烛光照不清彼此脸上的神色,亦看不分明是喜是悲,看着地上尸骨未寒的的苏苏,地上一滩未干的血渍,让人觉得荒唐。
疲惫,南宫月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站起身,“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只有我才能救她。”
冷珏不说话,看着他脸上凄凉的神色难以回答,他不能告诉他,是的,只有你的命才能救他,他亦不能睁着眼睛骗她,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因为明明已经没有了。
南宫月在他肩上拍了拍,“苏苏就麻烦你了,找人来清理,好好安葬,一切费用由宫中出,做完这一切,你也好好休息罢,这么晚,打扰你了。”
突然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跟他说话,冷珏有些不适应,正要说话,他却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地上的人,冷珏无耐的叹口气,转身出去叫人收拾,安排后事,一夜无眠,第二天起床就匆匆去见皇上,可是勤政殿的人去说皇上昨天晚上已经连夜赶往南秦了。
“走了多久了?”冷珏问,心里已经掠过不好的预感。
王公公看他焦急的神色,也不敢怠慢,忙道:“走了近三个时辰了,不过皇上留了有信给大人,还交待奴才,他不在的日子,一切都由您来处理。”
冷珏蹙眉道:“信呢?”
王公公从怀里掏了信给他,看着他匆匆撕开查看,眉头越皱越紧,“大人,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冷珏看完信,对着一脸期待看着他的王公公道:“或许……是发生大事了。”
他转身看着外头渐明的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早已经到了城外了,再追也来不及了。
南秦
大事已定,心愿已了,姒倾城延捱的日子也仅剩这最后期限,一天之内想必没有什么变化,孝文太后带着碧珠,阿九,重归太白山,或许以后就会在那里安养晚年,再不纠缠俗世的事。
江神医暂留在京,如果有状况,他兴许帮得上忙。
这最后的要求,孝文太后没有拒绝,临上车,她将一封没有拆开的信交给南诺天,“帮我交给薇静。”
南诺天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你说薇静?”
“对,薇静。”孝文太后脸上笑容淡淡的,半边脸掩红绯红明丽的华盖下,“一些事情,哀家不能对死人说,但是活人应该会明白的。”
提起死人,南诺天脸上不觉变了色,有些愠怒的道:“你到现在都还在恨倾城吗?”
第189章 成全
孝文太后冷笑三声,也没有去解释,慢慢放下车帘,“保重罢,以后再有危难,如果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度过难关,也一定会帮,就当是欠你的,当年的恩恩怨怨,红尘孽缘,就让它过去罢。”
一番话说得凄凉,如吟颂……
南诺天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还有她缥缈的语声,只觉得恍如隔世,转过身,看到定定站在那里的云湖。
他对她,说不出来是哪种感觉,有时候想想,他不过是她们姐妹之间战争的战利品,可笑亦可叹,可是对于这个女人,他从来没了解过。
她站在风中,穿一身明蓝色宫装,上面覆一层银白的纱衣,头上钗环珠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吟吟望着他,“皇上……”
南诺天低下头,“什么事?”
“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你觉得南宫月他会来吗?”
南诺天抬眸看她一眼,觉得她今天很特别,往日里脸上不是明媚笑意,便是妖艳诡笑,总之是笑脸相迎,可是今天却没有,她脸色十分平静,望着远方的身影显得十分孤寂。
南诺天顺着她望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希望他来吗?”
云湖恍然一怔,低下头,“不希望。”
南诺天轻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有这份心很正常,如果倾城有知觉的话她也一定不希望他来,这世上……最希望他来的就是朕,因为朕毫无办法,一点都没有……云湖,你知道绝望的滋味吗?”
他看着她,用一种认真的表情道。云湖低下头,有些逃避的道:“臣妾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没经历过。”
她轻笑着,说得漫不经心,转过身,“走罢,外面起风了。”
南诺天站在那里没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云湖这个样子,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云湖。”
云湖转身看着他,“皇上,怎么了?”
“朕一直没有问你,当初你在山谷里,连江神医都说没有救了,可是你却自己活了下来,你是靠什么毅力?”
云湖淡淡微笑着,往事浮上心头,苦涩滋味渐渐浸满心头,她有些自嘲的道:“我哪有什么毅力,只是想着我可怜的瑞儿没有人照顾,才能活下来,皇上当初靠的,是因为要见倾城,我们都是痴情的人哪!”
她兀自叹一声,身子已经走远。
南诺天没有追过去,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云湖走出百十米,朝身后看看,已经空无一人了,她微微笑了,脸上表情十分空寂,抬头看看万里晴空,怎么她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以为努力活过来可以让自己幸福一点,却没想到,还是逃不出世俗的恩怨。
从前欠下的,终归要还。
“皇后娘娘在哪?”她道。
身后宫女回道:“在中宫殿罢,说是身子不舒服,早上请了太医过去诊脉,这会还没消息。”
云湖脚步顿了顿,转过身,“难道是有了?”
宫女抬头看她一眼,不敢接话,云湖冷笑一声,心情变得十分好,加快脚步道:“去看看。”
暮色渲染,华丽的宫殿蒙上一层浅薄灰色,显得沉郁,安静的床榻旁,南诺天静静守着,外头,江神医垂首侍立,他已经尽了力了,可是毫无办法。
时空斗转,城门吱呀开启的声音唤响所有沉睡的耳朵。
内侍匆匆跑进来,“皇上,大胤皇上到。”
“什么?”南诺天惊怔,站起身,“在哪里?”
“刚进城门,直接赶往碧落居。”
南诺天恍然而立,手指轻颤着,竟不知道如何反应,转身看着榻上安祥的面孔,有救了,可是他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薇静站在一旁,看着犹豫的他道:“皇上,或许公主有救了。”
南诺天蹙眉不语,转身叹了口气。
薇静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样的方法太过残忍,可是一线生机总比没有好,她默默转身退下去。
至少,临死之前可以见见孩子,可怜的月儿生下来连亲生父亲都没有见过。来到奶娘房里,孩子独自躺在小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自己玩着手指,奶娘不知去向,她走过去,看着还什么事都不懂的月儿,突然落下泪来。
“月儿,如果爹跟娘必须只能要一个?你会选谁?”她将他从小床上抱起来,认真的问道。
孩子懵懂无知的看着她,咧嘴笑了。
这一笑得心酸,让人不禁闭了眼,不忍看。
他闯入殿,没来及正视端坐在那里恭候已久的人,便直接向寝殿走去,南诺天快一步挡到他身前,仇人相见,没有预想的那样对立,望着彼此的时候,眼眶竟都是红的。
“朕有话要对你说。”南诺天先开了口。
南宫月冷笑,“朕不想听。”
听着对方口里的朕,南诺天突然笑了,强制性的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事到如今,我们就好好谈一次罢。”
南宫月甩开他的手,冷冷的道:“没什么好说的,我把她让给你,不是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的。”
南诺天惊怔,看着他,多日来积郁的愤怒油然而生,“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办法吗?如果我有办法救她的话哪怕是我的命,我也一定给她。”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没有什么身份了,不过是两个为爱吃尽了苦头的男人。
南宫月轻笑,一直紧崩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看着他发笑,终于觉得自己有一样东西是超过他,“你没有,我有。”
南诺天哑口无言。
“皇阿奶说得对,我不是做君王的合适人选,所以,我现把一切都恢复到原样。”南宫月冷冷的道,转身进了另一边的殿里,“跟着来罢,我也有话对你说。”
南诺月怔怔的,只能跟着他走。
殿门啪得紧闭,将刚走到门口的薇静吓得怔在那里,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一种本能促使她站在那里。
里头谈话声渐渐传出来。
“你不用觉得亏欠我,这是我亏欠她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南宫月冷冷的道,坐在那里的身子不住有些发抖。
南诺天静静的听着,看着他。
“首先,我要见我的孩子一面,其次,等我死后,大胤不能并入南秦,也不能归到南秦的麾下,另外,冷珏是个值得托负的人,大胤的王位就暂时传给他,我信得过她,但条件是他必需过继我的孩子为养子,将来,做大胤的太子,继承王位。”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认真的表情让南诺天有些无所适从,必竟,听一个活着的人交待后事是一件残忍的事。
南宫月查觉到他脸上异样的表情,停下来,苦笑着道:“怎么?让我替她去死,你良心不安吗?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倾城。”
“我知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必这么做,倾城说,她不愿意看到你为了他去送死,如果是这样,她醒来也不会原谅我的,所以,谢谢你的好心了。”
他一这刻分明是以倾城的丈夫的口气说话,让南宫月心中微恸,抬头看着他道“难道你愿意看着她死吗?”
他摇摇头,“不……我只是不想让她醒过来恨我。”
良久的沉默后,南宫月才发出一声高刺的笑意,淡淡苦涩浮上心头,“看来是我多余了,以来过来可以为她做些事情,没想到自己什么都不是。”他脸上凄凉的表情让人心酸,南诺天走过去,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我们的恩怨就过去罢,往后,还是一家人。”
南宫月轻笑,“如果不是倾城,我从来都没有当你是仇人,可是我太爱她。”
“如果不是倾城,你也一直是我眼中善良的侄子,我也太爱她,舍不得放弃,宫月,我没有你大肚,做不到放手成全爱。”
南宫月低下头苦笑,“不放手又能怎样?她心里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你,我只是多余的,自欺欺人而已。”
南诺天不知如何作答,而他已经下定了主义,叹一声道:“反正是多余的,用我这条命来换她的也是值得的,你们就说,我是在战场上战死的,不是自己跑来送死的。”
“她不是傻子,你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聪明。”
“木成成舟,她不会恨你的,不要多说了,我去看她最后一眼。”南宫月起身往外走,一开门,看到来不及撤退的薇静,她抱着孩子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泪痕,看着他,一时错愕。
南宫月很快注意她抱着的孩子,父子的天性让他忍不住伸出手,“这是……月儿吗?”
薇静这才反应过来,忙小心将孩子递过去,“是的,是月儿。”
头一次看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南宫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发自真心的笑了,他小心抱着孩子,柔软的,小小的孩子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抱着他的陌生男子是谁?可是却笑了。
“他笑了。”南宫月喃喃的,陷入喜悦。
薇静觉得心酸,转身看着同样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南诺天,低下头。
彼此都是自私的,他们一方面希望他救她,一方面,又有些不忍心。
第190章 事到如今
南宫月抱着孩子道:“给我们三人一点时间。”
南诺天没有说话,表示默认,看着他走进寝室。
“你打算怎么办?”薇静道,看着同静静默的南诺天。
他脸上一脸的茫然无措,仰天长叹,“听天由命罢,如果他非要如此的话……”
他将下半句话湮入口中,但是她已懂,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因为心虚,连抬头看彼此的勇气都没有。
半晌后,他转了话题,回身到椅上坐下,“长姬呢?”
“在书房没有过来,不过皇上……刚才奴婢恍惚听见一点,好像是说皇后娘娘怀孕了,因为皇上心情不好,没有过来禀报。”
“是吗?”南诺天显得并不惊奇,但表现得淡淡的,并没有为人父的喜悦。
薇静点点头道:“是的,皇上抽空去看看罢,皇后如今性情大变,其实也挺可怜的,她知道自己不得皇上喜欢,所以才会时刻小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抢走,做的一些事情也都是因为自卑,有了孩子后可能变得好些。”
南诺天只是一笑,不接话,这些后宫争斗他心中如明镜一般,只是……身系那么多国家大事,这些后宫女人间的小事,他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得安宁则安宁,何必多事?
“得空准备些补品赏赐给她送过去,这些,你懂得安排,就不用朕细说了。”他懒懒的吩吩,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他不知道他在对她说什么,无非往日种种,但是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大爱,从前或鄙视或嫉恨,已全然没有,他对他,是一种由衷的感激之情,不外乎还有内疚。
中宫殿里一切喜乐气氛,皇后娘娘脸上带着笑意道:“等过几天再告诉皇上,他现在忙着倾城的事,顾不上……”话落叹一声,有些感慨的道:“也难为他了,好不容易得以团聚却是这样的结果。”
云湖似笑非笑瞅着她,目光渐渐下移至还是平坦的小腹,“女人怀孩子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现在变得这么宽宏大亮真是让臣妾意外。”
皇后轻笑,并不因为她言语间的冲撞就生气,对于她,她倒有几分敬重,相较于倾城这位回宫不久的贵妃才是真正的高手,她辉煌过,也败落过,可是如今还不是一样高高在上,在宫中拥有不输人的地位。
“这一切都在感谢娘娘每日让人香杏儿送来的的补药,如果不是,我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只一次就怀上龙孕。”
她脸上带着真诚的谢意。
云湖无意听,若有所思。
见她心不在焉的,于是皇后娘娘也不在说话,倒不计较她的态度,独自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难以自拨。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这份祥和与平静,宫女匆匆跑进来,看到贵妃娘娘,直冲过来道:“贵妃娘娘,大胤皇帝入宫了,现在就在碧落居。”
云湖震惊,豁然站起身,“什么?”
她这么大的反应倒让皇后有些吃惊,看着她道:“怎么?”
宽大的广袖拂过桌面,上面杯盏被扫落地上,碎瓷的声音刺耳,尽管如此也唤不回她的理智,云湖闻若不闻,身子直往外走,随侍宫女匆匆向皇后别过,紧随而去。皇后扶着宫女起身跟到门口。
看那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感叹的的道:“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贵妃从前是南宫月的贵妃罢?”
“是,听说瑞儿就是大胤皇帝的孩子,后来又说不是,究竟是谁的,现在都没人清楚。”
皇后娘娘轻笑一声,若有所思的道:“只有她自己清楚罢,看到旧情人来了,就匆忙去了,这份心也可以谅解。”她转身看着地上被她打碎的杯子,笑着道:“南宫月是来救倾城的罢?”
香杏只顾着注意贵妃娘娘动态,没有说到皇后的话,直到殿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她才醒悟过来,捂着脸,十分委屈,“皇后娘娘……”
“别以为云湖和倾城那对贱姐妹可以欺负本宫,你这个下人就也可以。”
“奴婢不敢,皇后娘娘。”她惶惶跪到地上。
皇后瞥她一眼,冷笑,“难得那个男人有心,放弃江山与性命去救那个女人,但是……就算她活过来又如何?一样会败在本宫的手里。”说完,便转身进了寝宫。
香杏儿看着那个款款离去的背影,别人不知道,她是最清楚的,人前渐渐变得善良的皇后娘娘,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最黑暗的,只是她的功夫了得,人们看不清罢了,这宫里的人,怕知道皇后本性的人,只有贵妃娘娘一人,也只有她,不怕她。
她跪在地上收拾着碎瓷片,过一分,又将补品送去给皇后娘娘喝下,一切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碧落居里,气氛窒人。
南诺天坐在榻上,听不见内室一点动静,薇静也十分紧张的站在外面,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忽得一个人影闯入,那明亮的蓝色身影像一阵风似得刮进人眼睛里,薇静睁大眼,“贵妃娘娘……”
南诺天也注意到她了,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云湖,你怎么来了。”
云湖不理会她们,神色慌张的,直冲进寝室,“南宫月,你不能死。”
她大喊一声,惊动了里头怔坐的南宫月,再见她,想起冷珏曾经说过的话,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情愫,也不像从前那么厌恶,只是淡淡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云湖不语,走到他面前,指着床榻上无声无息的那个人道:“为了她,你真的不顾自己的死活吗?”
这一问的仓皇,南宫月无从作答,只是轻笑。
云湖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领,逼他直视自己,“你说啊,为了她,你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她语声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微红的双眸闪着泪光,凄苦又痛苦,南宫月抬头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这么多年不见,可她不该是这样的,她脸上时常带着冰冷的笑意,眼神亦的凌厉的,看事情通透,现在回忆从前。
遥记得初大婚时她对他说过的话,让我来代替倾城照顾你。
南宫月苦笑着,有些闪躲的道:“从前你就说我懦弱,不服输,才做了这么多错事,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发现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想赎罪来着,对她做的错事,想要弥补。”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多情。
怀里的孩子因为吵闹而嘤嘤动着,似乎不舒服,薇静忙过来抢下孩子,然后退到一旁,跟进来的南诺天看着他们,也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姒云湖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凄苦的模样让人不忍看,她放开他,转身走到床边,南宫月戒备的闪身挡到她面前,“你想干什么?”
看到他这样何护她,云湖脸上浮起苦笑,“怎么?怕我伤害的你的心上人?”
“你大有可能。”他冷冷与她对峙。
云湖冷笑道:“如果我想让她死的话,我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等你过来吗?”
南宫月看着着她,不动声色,却丝毫不放松警惕。
云湖将他拨到一旁,对着床上的人冷笑道:“姒倾城,你真是好命啊,事到如今还有人肯豁出命来救你,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开得笑话,我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与你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为了你去死。”
南宫月蹙眉,有些不解。
云湖转身看他一眼,接着道:“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姒云湖是一个无恶不做的坏人,但是……我也有追求,我也有无耐,被母后逼得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子,感情,甚至连孩子都利用……”
“尊严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呵…”
她自嘲的笑一声,转向身后的南诺天,“你当初娶我,无非是为了我可以帮你得到天下,我以为你是爱我的,可是……你真正爱的女人最后却是这个女人,你确实是做君王的最佳人选,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一些东西,什么原则和尊严都是狗p,所以你能做到现在的地步,可是他不同。”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南宫月,直直的望着他,南宫月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去,“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情你做得不值。”她大声道,对于他,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劝说想必已经不管用了。
“别说了。”南宫月冷冷的道,看看外面天色,“差不多了罢,再耽搁就错过时机了。”
南诺天转身对还站在外面的江神医道:“还差几个时辰?”
“一个时辰。”他如实说道。
云湖笑着道:“怎么?你打算上路了吗?”
南宫月别过脸去,多说无益。
云湖冷笑一声道:“等一等,我有一件东西交给你,我现在回去取。”
她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重新转过头看着他,“你一定要等我。”她迟疑着,“另外……我还想问一句,你爱过我吗?”
第191章 灵珠
南宫月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说,“其实……你并不坏。”
这已是最大的极限了。
姒云湖微微笑了,满足的笑意砌了满脸,一阵风似的去了。
身后,宫女惶惶跟着,看着如同疯子一样的贵妃娘娘来去匆匆,时笑时哭,也不敢劝,只是默默看着她。
“瑞儿在哪?”她问。
红鸽小声答道:“跟长姬公主一起在书房,最近不知怎么的,特别爱跟这妹妹一起玩,两个孩子相处的还不错。”
云湖轻笑,流下眼泪,“这孩子难得有一个人他愿意接触,长姬是个不错的孩子,像她娘一样,聪明伶俐。”
红鸽惶恐,还从没有听娘娘夸过长姬公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一身明蓝的身影走在黯色里,如一团涌动的轻雾,身手灵活而敏捷,如一只灵巧的妖精,穿梭在富丽的宫殿中间。
踏进凤鸣宫,她先去了平时最近的花房,里头各式的花儿开得正艳,她采了一朵自己最爱的玫瑰簪到头上,眼泪打湿花瓣,她也不管,回到寝宫里端着铜镜看自己头上百花我争艳的样子,兀自笑出声。
红鸽怯懦的站在一旁。
她转身对着她笑,“你说,本宫漂亮吗?”
“漂,漂亮。”红鸽怯懦的道,有些担忧,“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回来给大胤皇上拿东西吗?”
“你到外面等着,等会儿进来把桌子上的盒子拿去,交给南宫月,他会明白的,本宫就不去了,本宫累了。”
她说累了,于是便坐下来,拈了粉扑对镜匀粉,细细的粉为皮肤增添亮色,哭花的妆重新焕发光彩,那块疤痕也被她反复用粉遮盖,尽管怎么盖都盖不严实,可她还是不肯放弃。
散落的珍珠粉掉了一桌面,团团的白,被她衣袖蹭去。
她补了粉,又重添了胭脂,似乎心情很好,还哼着歌,红鸽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替她关了门跑出去,或许去找找香杏儿会有些主意,从前两人相处,香杏最是聪明的。
她飞快的跑着,风声呼啸而过,等下还要回来把贵妃娘娘吩咐的盒子送去碧落居,她没忘,贵妃娘娘不喜欢丢三落四的奴才,她懂得。
云湖起身从柜子底下端起一只红杉木的盒子,这还是她母亲给她的嫁妆,她一直舍不得用,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一口喝尽,然后将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取出来。
从小见惯了母亲与那些人争来斗去,她从小耳濡目染,学会的自然是一些女人争宠的手段,但是与别人不同的,她还学会了母亲教下的药理知识,她的外公,是太医院的掌院,后来因为给太后娘娘治病不利而处死,这个身份,一直被母后藏得严严的,不冷人说,她自己也怒力忘了,正因为此,所以父皇喜欢倾城的母亲要比她的母后多,后来,她死了。
母后常常说,这是报应,可是只有她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
她知道,倾城也知道。
她不怪她恨她,但是她这一辈子必需与她为敌,因为有她在,她永远做不了第一位的女人,如今她就要去了,可是她去亲自来拉回她的命,呵……云湖苦笑一声,看着渐黑的房间,也有些疑惑了,到底是谁错了呢?
这个世界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些活在世上的人而已。
她吹亮火折了,点亮一盏灯。
体内不断涌起的呕吐感让她难过的蹙了眉,手扶在烛台上,慢慢下划,手指绞着衣襟。
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一件风筝,是瑞儿最喜欢的鹰。
可惜的是,她没能见瑞儿最后一面,这孩子,一定可以坚强的活下去的,她姒云湖的儿子,一定可以……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丝凄苦笑意。
聊以安慰。
体内药性发作,冲撞的痛感袭遍全身,忽冷忽热的状态让她倍受煎熬,然而这些痛都不算什么了。
她必须这么做,就像当年,辰妃必需死一样,母后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皇上不那么做,,她也必须死,可是倾城一直以为是父皇杀了她母后。
以她的角度,皇上的剑确实是刺中的她,可是她看得真实,辰妃是因为药性发作才死的。
皇上一辈子恨的,不光是倾城的来历不明,而是……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狠心抛下他,宁愿同奸夫一起死,也不对他解释。
云湖轻笑,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将口中一粒东西吐到早已准备好的药水里,放到腾空的红杉木盒子,然后自己踉跄的走到床上,躺下,双手平放到胸前,这个姿势,红鸽会以为她是睡着了。
闭上眼,黑暗中例例往事浮现,她垂死时被倾城送进长白山,江神医号称神医,可不是人人都能救,他谎话骗走了倾城,因为她必须走,那样,才能暴死途中。
孝文太后早就想杀掉这个害得她们家子孙相残的女人,倾城枉被说成聪明,可是一生中,她却不断被自己的聪明与善良所害。
她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不知道知恩图报,她曾说过,她早就还过倾城的恩了,只是倾城不懂得而已。
太后娘娘杀心已定,阿九却是衷心的,善良的,她冒死采了可解一般毒药的绿豆交给阿九,在倾城中毒之前服下,可以抵挡一阵……
但谁知太后娘娘怕她不死,后来补了一箭,正中要害。
云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而今,她又要再救她一次了。
临出嫁前母后将外公留下来的传家宝交给她,让她一定一定要给她争气,不要让那个贱人的女儿给比下去,她一生都为这个目标在努力啊,可是……她忘记了她也是人,有人的情感。
江神医束手无策,她将那颗被太公珍藏了不知道多久的灵珠拿出来服用,活了下来,所以……她不是靠毅力活下来,而是靠灵珠。
现在,她为爱而死,只为那一句,你也是个好人。
眼泪划过眼角,帐外有了响动,红鸽悄然进来,首先看到桌子上的片狼藉,接着看到了红杉木盒子,她将它抱起来,掀开床帐看了看,还好,贵妃娘娘睡了,她欣慰的笑了笑,安心了。
第192章 大结局
“娘娘睡着了,可能没事了,你先回去罢,小心被皇后娘娘发现怀疑。”她对香杏儿道。
香杏儿点点头,“好罢,我先回去,有事你再来找我。”
红鸽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的脸,“你在那里受了不少委屈罢,可恨皇后居然下手这么狠。”
香杏儿无所谓的道:“这一点痛算得了什么,能完全贵妃娘娘交给我的事,就算是我对得起娘娘了,死也无憾。”
红鸽眼圈发热,叹气道:“她呀,左不过就这几天了,你再忍忍。”
“恩,我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贵妃娘娘让我把这件东西交给大胤皇上。”
两个人携手出去,香杏儿有些顾忌的看看里头,压低声音道:“你说,贵妃娘娘喜欢那个大胤皇帝吗?自从倾城公主病了后,她一直在数在日子,还时常问我们大胤的状况?”
“可能是喜欢的罢,娘娘有一块手帕,用得好旧了还舍不得扔,上面绣得是游龙戏凤,不可能是这位皇上送的,那肯定就是大胤皇帝了。”
“唉,只是可怜了瑞皇子了,只有娘娘一人疼,你没见皇上的态度,根本不管不问的。”
“其实贵妃娘娘也挺可怜的,一辈子人是聪明得紧,在后宫翻云覆雨,只是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一个真爱自己的人。”
“别瞎说,小心娘娘听到。”
“听不到,刚才进去看,睡得沉沉的。”
丝帕,原本也是雪白的,日积月累跟着她到冷宫折腾一翻,如今再洗也不如先前白了,上面游龙戏凤的刺绣是苏放绣娘的功力,针针都用尽了心血,一块帕子也费时三月。
一阵风吹来,未关的窗,字句落入耳中,也掀起了轻薄如纱的帐帕,游龙戏凤的帕子,随风而去,落在地上,染了纤尘。
三个月后。
薇静抱着孩子跑进来,立在殿下道:“不好了公主,皇后娘娘突然爆病死了。”
我穿着家常宫装坐在榻上绣一件绣品,闻方放下针线挑挑眉,有些疑惑的道:“哦?怎么这么突然?”
我有些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感到惋惜,再过几个月,皇室又可以添一位子嗣,多好的事。
“不知道,太医还在查。”
“那皇上呢?”我问,站起身来,从她怀里接过月儿,算算日子,冷珏也该到达北齐了,齐太后失了女儿后番然醒悟,亲自松了口,接月瑶回来指日可待,所以皇上特地让他去接,其实,已经再也用不着他了,也不敢妄自用。
他现在已经是大胤的皇上了,月儿的干爹,等他顺利接回月瑶,便要顺便带月儿走,回大胤,她虽然不舍,可是这一切是他的心愿,她会尊重。
看着月儿,想起那人音容笑貌,不觉在心里叹了一声。
薇静见她叹息,担忧的道:“公主,又想起月儿的爹了?”
她也跟着叹了一声,“要说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他本来就不适合做帝王,跟着太后娘娘回山里念佛颂经不是挺自在的吗?至少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危。”
我低头苦笑一声,“是啊,这是他的心愿,他此生的理想便是活在没有争斗没有厮杀的世界里,宫廷更是不适合他,说起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可能一辈子都会待在寺里,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皇上已经在为他大兴土木修建寺院,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清月寺,我想,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淡淡笑着,没有接话。
南诺天的心意,我懂,他只是想用我的名义谢谢他,尽管他没有救我,可是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云湖又怎么会舍命救我,说到底,他才是恩人。
“瑞儿和长姬也该从书房回来了罢?瑞儿最爱吃的芙蓉糕准备好了吗?这孩子,跟她娘一个口味,爱吃甜的。”我笑着道,抱着月儿坐在榻上。
“吩咐过了,等会就送过来。”薇静笑着道,拿起我放在一旁的绣品,笑着道:“是给长姬的吗?女孩子绣麒麟怕不好罢?”
我轻笑着,没有接话。
静笑着道:“那就是给月儿的?”
“是给瑞儿的。”我笑着道,实在经不住她一句一句的问,薇静一笑道:“我就知道是给瑞儿的,现在公主对瑞儿真是太好了,什么都让他先挑,长嫉都提意见了,那天问我,她是不是你捡来的?”
我惊怔,又是咬牙又是笑,“这孩子,不知道跟谁长得?猴精。”
“自然是跟娘娘啊!”
“我?我哪有。”我连忙摆手,不愿意跟猴齐平,渐渐,笑容渐渐变得湮寂,“倒是瑞儿,继承了她娘的聪明,将来一定是个好君王。”
“公主真的不打算生了吗?”
“不,有瑞儿就够了。”
薇静叹息,放下绣品,“奴婢还是过去皇后娘娘那里看看罢,不定出什么事呢?”
“好。”我淡淡应着,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看着她身子走远,我抱着月儿在殿里轻轻掂着。
一双温暖的大掌从身后抱住我,“孩子睡了吗?”
我轻笑着,安心的靠到他身上,“快睡着了,被你惊醒了。”
他笑着,手指轻轻环住我的腰,趁机在我脸上印了一吻,“反正他还什么都不懂。”
他弯下腰,轻而易举就将我和孩子一起抱起来,向里走去。
殿里宫人还在站着,我脸红的低下头,嗔道:“宫人都在呢?皇上……”
“那又怎样,朕又没说做什么。”
他轻笑,得逞般看着我脸红的样子发笑。
进了寝室,他把我们母子放到床上,便低头逗孩子玩,把我扔在一旁,一副正经的样子,我害羞半天,结果人家只是开玩笑,一时间尴尬不已。
一把抱过孩子,“别玩了,快去皇后那里看看罢。”
“刚从那里回来。”南诺天脸上神色淡淡的,一点都不忧伤,我转身看着他,孩子抓着我的一楼头发,扯得生疼。
“……月儿,再扯娘的头发就打你屁股了。”
月儿一副嘻皮笑脸的,露出还没长牙的的牙床天真的笑着,我的怒瞪,白眼,都不管用。
南诺天笑着,抱过孩子,“太医说了,是中毒。”
中毒?我微微有些怔愣,收起所有玩笑的表情。
“我听说……苏苏回到大胤后死了。”我迟疑的道,南诺天看看我,有些闪躲的道:“似乎是那样的,你怎么突然提起她。”
“是怎么死的?”往日侍候过的宫女,对她,我还是感激的,但是她死得不明不白,冷珏回来也对她的事闭口不谈,南诺天也不提起。
“好像是自杀的,我也不清楚。”南诺天有些含糊其词。
看出他有意隐瞒,于是我也不再多问,对他道:“苏苏曾经跟我说过,有一种毒,是在怀孕后才发病的。”
南诺天这才认真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这些是苏苏亲口告诉我的。”
他低下头,也无心再逗孩子,把孩子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玩,月儿在床上打着滚,慢慢爬到我这边。
“你想什么呢?”我看着他道。
“底下有人禀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香杏儿常常自己偷着烧纸钱,还听到她哭诉贵妃娘娘,再加上,太医查出,皇后每天喝的补药里有少量慢性毒药,所以,我怀疑,这些可能是云湖做的。”
闻言,我沉默了,半晌才叹一声道:“云湖才是最聪明的公主哪!她知进退,懂得抓住时机,虽然有时候做事有些极端,可是她最后往往都赢了,她赢了……”
我喃喃的道,想起她说的,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锄掉皇后这个跘脚石。
南诺天见我心情低落,一时不知怎么劝解,只是轻轻握着我的手,“倾城,现在没人将我们分开了,云湖也会幸福的,南宫月已经把她的骨灰带到了山里,将来就供在寺中,所以……你不必再为她担心了,我们这辈子欠下的债,下辈子会好好偿还她们。”
我微微笑着道:“好啊,下辈子换我们替她们付出,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月瑶,冷珏如果能真的对她好,那一切就完美了。”
“现在已经很完美了。”南诺天将我搂进怀里,一手盖住月儿的眼睛……
(结局)
作者的话:
这本书是早年写的,文笔相当生涩,请亲爱的们多包涵,可以移步到我的新文——《东厂有位爷》
简介:
胸大无脑的佟大小姐一朝重生成外科圣手的佟裳,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继母的阴谋让她惨遭夫家退婚,佟裳却笑出声,小白脸配不上我,然而姑母转头就将她指婚给东穆朝第一宦臣易恒。
嫁给太监,不是她的本意,却是她的宿命!
易恒:嫁给一个太监你委屈吗?
佟裳:你是指哪方面?
易恒:夫妻和谐方面。
佟裳羞得面红耳赤:还,还可以吧。
易恒:嗯?
佟裳:我是说夫君身长不露,乃夫人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