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点(兄妹骨科)》 平山镇恶霸 要说林家村叁大恶霸,那必然是村口大白鹅、路边大黄狗,邻家大公鸡。试问村里哪个小屁孩没被大白鹅追过、大黄狗拦过、大公鸡啄过? 这个时候林俗就要摇摇头,说不对,林鸣雅叉腰问哪儿不对了,他就会一脸神秘但又莫名贱兮兮地说道:“应该是四大恶霸。”她若有所思皱眉问是什么,他就往后退一步提高了音量笑嘻嘻道:“当然是你林鸣雅啊,成天都凶巴巴的冷着个脸。”这时候林鸣雅当然就不干了,她明明很温柔的好吗?他怎么能这么污蔑她呢,哼,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能放过。于是理所当然地林鸣雅撒丫子追上去就一顿猛锤。 “女侠饶命饶命啊。”林俗年方七岁的小脸爆哭,假得很,聪明伶俐观察力惊人的林鸣雅一眼就看出来了。每次直面哥哥拙劣的演技,林鸣雅小朋友就觉得就算她拿大棚里的青虫当提线木偶随便扭一扭它滑溜溜的青色躯干也能够比她哥演得好。不过这都不重要,林鸣雅女侠一扬眉梢,颇有气势地冷哼道:“不给本女侠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你就别想吃饭。”她要把饭全都消灭掉,让他饿肚子,林小人阴险地想着。 “女侠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说起来她哥从小就有瞎编乱造的天赋,稍微长大了点就能把早已长成的大人哄得团团转了。不过这都瞒不过从小就与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什么时候想吃饭想喝水了,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然对方同样也清楚她。 林鸣雅啥也没说,就静静地看他。哼看你还有什么小把戏尽管使出来吧。真女侠无所畏惧。 “女侠你知鹅鸡狗在我们村的影响力吧。” “嗯哼。” “佩佩、丫丫、芳芳都是我们村有名的孩子王,可一看到它们却还绕道走。而妹妹你却也能与其齐名。”林俗突然提高声音,大喝,“这说明什么?” 林鸣雅斜眼看他。 “说明……呃说明妹妹你在我们村子里的地位与实力非同小可啊。”林俗自问自答道,“我是在夸你呢妹妹。”说到后面他尾音带颤,竟还真好像是有几分被误解的委屈来着。 恶霸林鸣雅:“……” “既然如此,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我就让哥你做恶霸后面的跟班小弟吧。”林鸣雅望着她哥一字一句郑重道,“以后我有一口汤喝,你就有一个碗洗;我有一本作业要写,你就……算了,我是好孩子,作业还是自己做吧。” “哼哼反正你要跟在我身后为非作歹为虎作伥,我保证你一定会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风风光光的。” 这回轮到林俗:“……” “嗯?你一脸不情愿,难道是在骗我。” “不是啊妹,林小弟随时待命。” “那就好了。”林鸣雅闻言大喜,拍手微笑道,“林俗你以后就是我小弟了,我有一句江湖口诀传给你,大姐说话,小弟听,大姐吩咐,小弟办事。” “所以我决定今天就让你帮我洗衣服。” 林俗猝。 自此奠定了雅妹霸权、俗哥从属的兄妹关系。 就算以后妈妈去天堂了,爸爸活着跟死了没差,这种局面也没改变过。 没有义务只有权利 这种关系具体体现在在她们家就是妹妹林鸣雅只有权利没有义务。 擦玻璃擦地擦家具她哥!做饭做菜做竹筐她哥!洗衣服洗菜洗碗还是她哥!反正只要他哥能做的事她哥做,他哥做不了的事情也是她哥努力学做的事情,反正反正都是他哥的事。不过这对于她哥也不是义务,而是权利。要不然每次做家务的时候她哥会那么开心乐呵呢,还一边唱着:“我爱家务~我爱做家务~”哦忘说了,她哥唱歌跑调。当初她哥还不知道自己唱歌会跑调,被善良的妹妹指出后,不敢相信了很久。问过很多人后,又自闭了很久,最终才在她努力忍笑的安慰里又给她唱了一小时的跑调歌,堪称精神攻击。这之后林俗就不在外唱歌“攻击”别人,只是在家的时候,只唱给她听。 林鸣雅:我谢谢你哦……个屁。 也就她哥这么“欺负”她,林鸣雅小恶霸才不会扯开嘴皮子露出白森森掉了一颗门牙还漏风的红艳大嘴,上去就是一顿竹笋炒肉。没办法,谁叫她哥打出生就跟在她身边呢,再凶猛的野兔也不会啃窝边草,恶魔老树身边也有依附它藤蔓。 她们不知道对方的时候就在卵巢孕育而成,恰巧地一起到输卵管,落在妈妈的子宫、一起选择优良成熟选择精子,然后发育、还是胚胎的时候,就紧紧地相拥着,不过一定是林鸣雅压在林俗身上的。后来出生,哇哇大哭,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第二个会的词就是“哥哥”和“妹妹”,第一个词当然是“妈妈”啦。再大了点,上山探险,下河捡石,路边拔草,偷瓜摸鱼,都有对方的影子。读幼儿园的时候,因为路途原因,她们被送到大姨家,被训得乖巧懂事,嗯、也许,大概吧,如果大姨不在的话,林鸣雅还是会拉着她哥去做坏事的。比如给那个扯女孩子头发没家教的臭男生进行深刻的思想与武力教育,多管闲事地对在外辱骂老婆的老男人进行天真懵懂的好奇反问。 这哪是坏事……这分明就是大大的好事啊。但林鸣雅就是不认。倒不是因为做好事不留名的圣人情怀,只是—— “我要做这天下最大的坏蛋。”所以不许说她在做好事了,她会烦恼的。而且……她真的有认真地在做坏事哩。不是说对于一些人来说,好事就是坏事,坏事就是好事嘛。而这坏事一做就做到了五年级。 那时候妈妈就宣布:“我们要搬家了,去镇上去。” 于是两个小朋友就吭哧吭哧地跟着爸爸妈妈跑到镇上去了。林鸣雅记得那天天还是蒙蒙亮的,被二舅的摩托车驼到一个路口就下车坐到一个小货车后面,和一大堆行李袋、桶、凳子挤到一起。在拂晓的日晕一点点地渗出来的时候,她半躺在妈妈的腿间、手搭在哥哥的肚子上,慢慢地醒来了。然后兴奋地和哥哥说东聊西的。内容大致忘了,就是记得当时心情激动,有月下涨潮时的起伏和涌动。 林鸣雅还说到了镇上一定要去看小姨。之前她们读小学就是寄养到小姨家的。相比起大姨,小姨温柔些,也任性些。林鸣雅跑去找同学玩也不太管她,只要把握好时间、超过时间及时通知她就好了。至于学习,小姨认为小学吃好喝好玩好快快乐乐就好,而大姨天天念叨着她们要学习要努力啊。小孩子总是不喜欢太好管人的大人,比起大姨,她们自然也就更喜欢小姨啦。可是放假就要回林家村,就见不到这么好的“朋友”了,林鸣雅和林俗都难过了很久呢。 这下好了,到了平山镇就可以随意去找她玩了。开心!! 亲亲就好了 小姨见到她们也很开心,给她们乐高画本和火车玩具玩。然后她们还玩了家家乐。由林鸣雅担任爸爸的角色,林俗担任妈妈,而小姨就是那个非常不听话的熊孩子。 期间林俗“教”熊孩子好几遍非常简单的小学数学题,怎奈熊孩子就是学不会,把一向能言善道的林俗急得小脸都皱巴巴的。而此时林鸣雅就不得不感慨,果然她们家的人就是喜欢逗哥哥玩。不过谁叫哥哥长得如此可爱,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就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也许是遗传了父亲的小白脸基因,整张脸都白皙细腻透出一股润泽潋滟的水光,两颊还有点婴儿肥,就算生气瘪嘴也显得非常可爱。同样经历风吹日晒黑皮的林鸣雅只有和村子里的人比一比才知道自己不是异类,黑皮很正常,是皮肤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哥哥白皮才是异类。 “你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被太阳晒伤、因为太过可爱了被人偷走。” “还有就是别人都想做你哥哥姐姐。” “这可不行,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知道哥哥太过异类,林鸣雅自小就宣誓着自己的主权。她哥只能是她的!谁都不能抢走!!而且小时候的林鸣雅还特幼稚,不过就算长大一点在哥哥面前还是那么幼稚她就不说了。她嘛就爱欺负哥哥,把哥哥欺负得泪汪汪睫毛湿漉漉的,就特兴奋。她承认了,她就爱看她哥委屈的样子。这很变态。她反省一秒,然后继续欺负。捉迷藏的时候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偷偷跑回家,夺走哥哥正在吃的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让哥哥给他洗自己的衣服,桩桩件件,林俗都习惯了,同时他也在有意无意地惯着雅雅小朋友。感觉她都给她哥整出受虐倾向了,有时候她温温柔柔跟他说话,他都要让她换个语气(林俗:什么嘛,我这分明是担惊受怕毛骨悚然好嘛!谁知道你下一秒会对人家做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呢呜呜),唉这叫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岂非外人可道也。当然也有很过分的时候,有一次捉迷藏又是由哥哥找人,林鸣雅自己跑去玩了,结果哥哥回家也找不到人,急得焦头烂额。还发动大人们去找,直到晚上黑黢黢的她才自己回来了。原来是这厮自己沿着河岸走啊走,走到别的村子结果自己就回不来了。最后还是一个大家嘴里有点自我有点疯有点神经质但鸣雅觉得很有个性很温柔的女人带着她回来的。 一见到林鸣雅林俗就紧紧地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实话林鸣雅有点嫌弃,不过自己有错在先也就不推开他了,而且还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搞得走丢的人好像不是她一样。不过林俗小声抽泣完后,又迅速放开她,说她还知道回来啊,知不知道大家都急死了……语无伦次的,也没啥重点,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然后连续几天也不怎么搭理她了。无论是讲些冷笑话逗他笑,还是做鬼脸扮丑他都面无表情的,看来是真生气了。林鸣雅无奈,认真地说她错了,还吧唧一口就亲到他的脸颊上,让他不要生气,她是真的知错了,下次绝对不犯了。然后林鸣雅明显就观察到林俗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像蓝得接近透明的蝴蝶翅膀一样轻闪了下,这是冰山晶雪融化的预兆。看到成效的林鸣雅又吧唧给了他几口,把他的脸亲得湿漉漉的。流氓妹妹亲完后,又站得端端正正注视着他,林俗小朋友白透的脸上泛起层层淡色红晕,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就一跺脚跑远了。啊真像大姨家那只被惹急了会跺脚脚的可爱长耳兔。好像把他抓到怀里使劲地蹂躏他的耳朵,让他露出惊慌失措可怜兮兮无可奈何的表情。 之后兄妹关系又恢复如初了。 果然电视剧没有骗她,亲人真的有效。以后哥哥生她气了哄不好了,她都可以这样做。 而现在哥哥因为教不会一个二十六的“熊孩子”伤心难过焦急自我怀疑,作为他贴心的好妹妹,她义不容辞地选择了安慰他。她拽着他的手,在他侧脸上吧唧就是一口。 “老婆辛苦了。”林鸣雅时刻谨记着自己“爸爸”的身份。然后她哥又害羞了,推了她一下,小声说有人看着呢。可林鸣雅见此更起劲了,又不依不饶地吧唧了好几口,把他脸润得都是吐沫星子。真是,林俗懊恼极了,都怪他太要脸了唉,如果有勇气同态复仇的话,他一定会回亲他妹好几个小时的。真是,真是过分。他下次一定要把脸皮练厚点以备不时之需(林鸣雅:喂,平常就被大黄抢一块肉,也要村头村尾追它好几天讨债的人是谁呀,跟一只畜生计较真好意思)。 “哟你们兄妹可真有爱。”小姨笑眯眯地调侃道。 学费 可以说林鸣雅和林俗在平山镇度过了她们无忧无虑的初中生活。直到初叁中考那年,妈妈去世了。 林鸣雅记得那天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终于将一道圆与角度的计算题写出来,伸伸懒腰抱抱可爱的小同桌,闷声闷气地说要去食堂抢鸡腿吃。同桌也和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发说好啊。窗外一片晴朗,大朵大朵白云飘来飘去,浓稠得像是牛奶凝聚在一大团棉花里。 “林鸣雅老师叫你……” 林鸣雅还在想最近自己明明乖得不行,成绩也显着进步,没道理老师要请她去办公室喝茶啊。在看到班主任斟酌的表情,她才意识到什么。 那天她几乎是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跑啊跑啊跑,她呼吸不过来,张大嘴巴使劲地呼吸,干涩的嘴唇上沾满头发。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只记得那时候妈妈已经躺在病床上,神情平静,没有呼吸。她捂着嘴巴,眼泪从眼眶里一颗一颗地蹦出。 那天晚上,林俗一直抱着她,她们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泪水,让这个夜晚都变得湿哒哒而又黏糊糊的。 她们谁都没说对方还有自己,也未曾提起妈妈去世的消息,只是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她的手指死死地扣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亦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指,没有一丝空隙。一如她们十五年以来。 然后明天还是一如往常,林鸣雅走到二楼261班,林俗走到叁楼268班。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认真完成作业。认真生活,认真不想起昨天。她们都很认真,很认真地继续明天。认真到大姨骂她们没良心,妈妈死了也不知道哭一下。兄妹俩也不反驳,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听着。她们沉默着,都沉默着过完这没有妈妈的日子。 如果说没有妈妈的日子好像也这这样,那么有爸爸的日子就不止这样了。 她们的爸爸与她们家不是一个姓,他是例外,是多余,是累赘,是一个在林家村姓李的男人,因为长相清秀、赚不到钱做了妈妈家的上门女婿,吃妈妈的用妈妈的,会因自己吃软饭被外人指点了而抱怨,还会为她们不随他姓而吵闹。不过因为妈妈强势霸道,经常干农活,力气大得很,他也就不敢太过造次了。但是自从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暴露本性了。他不停地偷家里的钱,偷她们的学费与奖学金,倒卖家里值钱的物件,去棋牌室打麻将输个精光,去镇上餐馆大吃大喝,去后街色眯眯地看站街女。 当然她们也不是吃素的,在他第叁次偷钱的时候,林鸣雅就拍拍大黄的头,让它冲上去咬住他的腿,一阵阵哀嚎过后,大黄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回来,嘴里满是红艳艳的血肉。自此爸爸得了教训也消停了一段时间。当然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此乃至理名言,爸爸明偷改暗拿,又呆在家里用绿油油的眼睛扫来扫去,好几天后的凌晨叁点他披着个皮革外套偷溜出去,然后林家兄妹发现藏在大红柜里、上了锁的盒子裂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只余一点连接物不让整个盒子彻底断成两半,妈妈留给林鸣雅的学费被他拿走了。之后为了保护她们剩下的学费,她们去找了大姨小姨帮忙,呼啦啦地亲戚们就拿着扫把铁锹狠揍了他一顿,之后他躺在床上很久,再次下床的时候也一瘸一拐的,他瘸了腿,嚣张气焰也瘸了,镇上人都明目张胆地指着他说,倒是把这个贱骨头揍老实了很多。他也不反驳,只是垂着头加快速度走了几步,才敢小声嘀咕抱怨几句。 只是她们的学费还是回不来了。 虽然大姨小姨们资助了她们很多,但还是不够她们高中叁年的学费生活费。而在小镇上的房子是租的,每个月还要付两百块的生活费。大黄的伙食倒是可以到小饭馆前的潲水桶里捡捡。 “阿雅,反正我也不喜欢读书,倒不如干脆去打工算了。” 中考完回家第一天的那个夜晚,蛾子在昏黄的白炽灯下扑来扑去,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发出沉重刺耳的滋滋声。 林俗对着坐在蓝色塑料凳,将一沓零散的空白票据置于更高的红色塑料凳上写写画画认真计算学费生活费的妹妹这么说道。 羽毛似的轻忽飘然的吻 林鸣雅没说话,只是用她黑白分明而又冷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好像在耐心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看啊,读书多累啊,每天都要起那么早,老师也总是管着我,一点都不自由。”林俗说着这种话,眉宇竟还捎上轻松自在的笑意,“刚好有这个机会,阿雅你就自己去受……咳我是说,我就不陪你了。” 林鸣雅坐在塑料凳盯了他一会,见他还没改口,便起身,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问道:“哥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没错。” “林俗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 “当然是的,我说你这孩子咋就不信呢,就算你哥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摸鸡逗狗没个正形,在这种事上也不会开玩笑。”他扬起唇角笑了一声,又见她眉梢俱冷,觉得没意思讪讪一笑便收敛起嘴角上扬的弧度,沉默一会,又说,“这样不是挺好,我呢就负责快快乐乐地去打工,你就每天受苦受累地读书哈哈哈一想到你写英语题痛苦皱眉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 啪——他的脸迎接的是一个响当当的巴掌。 林俗微微侧脸,额间乌黑碎发也偏了一点,他有点发蒙,用漆黑的眸子看了看她,又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喂林鸣雅就算我嘲笑了你也不用那么生气直接动手吧,我不是你的小弟可以自己动手的嘛呜呜我好疼啊我真可怜小白菜地里……” 时刻注视着林俗,林鸣雅目光沉沉,心中不知涌上的是什么情绪,又酸又软还悲还涩还荡漾,好像小姨做的奶油团子,绵软香弹只需轻轻一碰就要软下来,一时冲动下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其实说吻也不尽然,只是用她的唇缝轻轻地碰到了他的唇缝,像是一只蝴蝶落在另一只蝴蝶上,轻盈的翅膀在某一瞬相碰,又一触即离。 他的声音被碰没了,与之相应的还有他声音下的所有挣扎与反抗。他好像完全失去了情绪,又好像全部都是情绪。 “你是我的小弟。” “嗯。” “还记得当年我教你的口诀吗?” “不记得了。” “那还要我亲你一口吗?” “……” “记得记得,女侠饶命啊。” 林鸣雅静静地看向他。 “林俗你以后就是我小弟了,我有一句江湖口诀传给你,大姐说话,小弟听,大姐吩咐,小弟办事。” 学着她当年的口气复述完,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语气:“我没有忘记过。”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那你要乖乖听话,去读书,你不去,我也不去了,知道吗?” “……” “好吧、如果阿雅那么舍不得我的话……其实高中有的是人陪你,”林俗龇牙咧嘴,“你在外面认两叁个哥哥我也不介意的……” “喂疼啊疼,我错了我错了,呜呜你哥真是命途多舛,小白菜地里黄,没人摘被鸡啄。” 黑白电视机屏幕滋滋响了很久,终于变成由无数个银点与黑点构成的正方形。最后是林鸣雅去把电视关掉的。 而林俗按下关灯按钮的时候,失去光源热源的蛾子也不知飞哪去了。 只是后来她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个电视机坏掉的夜晚,以及在这个夜晚里有关羽毛似的轻忽飘然的吻。 奇怪的眼神 林鸣雅与林俗回到林家村玩了几天,也深思熟虑了很久,她们决定暂且先用剩下的钱,到时候再打工领奖学金补上,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借一点,而且学校也有贫困补助金。虽然林俗心里还是担心钱不够支撑鸣雅潇潇洒洒地读到大学,但在她的暴力蛮横威胁下,只好同意了。只不过是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就在林鸣雅找到一份端盘子的零工时,林俗也高兴地告诉她,他找到了一份包吃包住钱多还不累的好工作。林鸣雅再细问,他眉开眼笑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给邻镇的一个电子配件厂工作。”诸如时间、地点等等细节他也能说得个一清二楚。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这么完美地解决了。 大概吧。林鸣雅尽量将心中那点不安抛到太平洋去。马上她们就要赚好多好多的钱了,然后上高中、读大学,有机会的话也要去考研,找个好工作,养活她们自己。真好。林鸣雅提着竹筐,将村里人给的红薯放到家门口,欢快地说今晚吃红薯,而哥哥冲她笑笑,麻利地拿起筐里的红薯放进不锈钢铁桶里翻、滚、刮、搓,不久一个个干干净净的红薯就堆放在另外一个盛满清水的不锈钢铁桶里了。 “这个是芳芳家的红薯。”林鸣雅嘴角微勾,半垂着睫毛笑眯眯地看着哥哥说道,“我就经过她家门口,多看了一眼她家晒的红薯,你猜怎么着?她奶奶就认定我想吃红薯了、偏要我拿几个吃。” “对了对了,哥你去别的地方要注意安全,要按时给大姨打电话,我跟你说哦,我这才不是关心你,你可别自作多情,毕竟咋们当大姐的不得随时注意小弟的动向,嗯就是这样。” 林鸣雅兴奋地说着,抬眼正好撞见哥哥正在注视着她的目光。林鸣雅难得地不好意思了,她轻咳一声,问道:“哥你咋不回我,我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怪尴尬的。”虽然她知道,哥哥一直都在听着她,目光也一直在追随着她。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要“没事找事”啊。 “唉,”闻言林俗放下撑着下巴的右手,故作惆怅地长叹了一声,轻蹙眉头道,“我不敢说话。”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干嘛就不敢说了呢?再说哥你可是大姨家的鹅都敢教训的男人,还怕这个。” 林俗只是眉眼含笑道:“阿雅不要急,听我慢慢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拥有那么动人的嗓音,我这公鸭音听后那是无比地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又卑劣地渴望着听着、你,自然也就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在屋檐夹缝里感受着风来风往,以及你的声音。” “……什么、什么嘛,”林鸣雅没想到他会不按套路出牌,她、她都准备好武力制裁他了呢,“哥你吃错药了,怎么说话文绉绉的那么奇怪。” 皱眉审视了他一会,又狐疑道:“说吧哥你做错什么了?” “或者你有什么事要求我,我心情好就考虑一下。” 林俗瞧着她这小心谨慎的模样,噗地笑出声来,起身提起两个铁桶转身回屋,朗声笑道:“阿雅我就不能单纯觉得你可爱吗?” 但是,但是你这样……看着我真的很奇怪啊。 林鸣雅没说出这句话,这一定是哥哥最新的阴谋,不能露出怯弱的姿态,她跟着哥哥身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几变,最后磨牙想着,好呀哥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把我弄得浑身不自在,我林鸣雅也要这样做。看我用不用你看我一样的目光把你溺死? 于是林俗在将红薯洗干净放进高压锅的时候,他收获了一道来自妹妹的、亮晶晶的、怎么也不能忽视的视线。 “这个还要二十多分钟,阿雅你是不是很无聊啊?等我放好红薯就和你去玩围棋了。” “那你快点来。”林鸣雅听他那么说,兴冲冲地跑进卧室拿围棋去了。 这个围棋还是她们六岁时小姨送给她们的生日礼物,一直下到现在都没有坏过。 等林俗弄好红薯走过来跟林鸣雅下围棋的时候,他发现了妹妹除了“颠倒重来”“移形换子”“拒不认输”外,还修炼了另一项干扰对手的秘诀——眼神攻击。 他对上她的目光怔愣了会,垂眸看了下黑白交错的棋盘,忽的抬眼佯装惊恐道:“阿雅你不会是想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败我吧?我告诉你,这很有用。” 最后他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 “所以我要把你的眼睛蒙住。” 小狗开口 “喂?”什么鬼?他一定也是想学她下不赢就偷偷换棋的卑鄙手段,她那么公正的人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呢。于是林俗就看到林鸣雅做出严肃的模样严词拒绝道,“休想。” “不蒙眼睛也没事,”林俗到没有强求,只是走到她身后,用双手压住她想要回头的欲望,垂眸道,“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呼吸轻若无地跌入空气之中的灰尘里,他微颤着柔软的鸦青睫羽,缓了缓继续道:“我怕你看着我就说不出口了。” 林鸣雅感觉到哥哥紧贴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掌很温暖,像掉入满是棉花糖的天空,这让她想起了妈妈,她也是这样在大雪天捂住自己耳朵,说不冷了不冷了。虽然现在还是过于热情的夏天的天下。 “好吧,你说吧,”顿了下,林鸣雅补充道,“我都听着。”好的坏的都好,她都会听着的。 而且她还很善解人意的,“都没关系,尽管说,畅所欲言,我们都很民主,你也知道你温柔善良大方的妹妹——我,当然是不会生气的。”如果说到了她不想听的话的话,大不了就给他一拳让他改口就是了。 越是没有才越是要强调,林鸣雅你这样更让人害怕了喂。林俗坚强地想,他才没有害怕呢!他能在林鸣雅小恶魔手下讨生活那么久,早就无所畏惧了。对!就是这样。于是他再次鼓起勇气。 “阿雅,我……”他说到一半忽然就顿了下,然后才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觉得你很可爱是认真的。” “……”林鸣雅怔了下,笑眯眯道,“我总感觉你想要说的不是这话。”她很轻易地就挣脱开他的掌心,扭头看向他,“说你是不是想要骂我来着。” “是啊,我是想要骂你来着。”林俗看着她的眼睛干脆地承认了。 “喂你还真是啊。”林鸣雅举拳恶狠狠道,“你可不准讨厌我,就算讨厌也不准说出来。” 林俗低声笑了下,半垂着的纤长睫毛微颤,他说:“骂你为什么不多给我几个巴掌,让我清醒清醒。” 林鸣雅仰着头,沉默着。几秒后,下定决心似的,她伸出手抚摸他的下巴和脸颊,她想要道歉。可他忽然躲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幸好我没落入你的陷阱,成为一个受虐狂。” “哥,临走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会说点人话的。” “我哪说的不是人话,这可是心里话。阿雅你都不知道,被你打后,我竟然不觉得痛,这几天我都吓死了,就怕自己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 林鸣雅震惊,震惊过后恍然,恍然之后她大悟了,她盯着他的眼睛沉吟道:“不,哥哥你是受虐狂。” “?” “我不是。” “你就是。”笃定。 “为什么?” “那你学学狗叫。”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听我学狗叫,然后嘲笑我。” “不是啦,我听说m之中有狗奴,” “林、鸣、雅。” “我在。” “……”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感动到了?” “我去看看红薯好了没?” “喂……那你快去吧。”林鸣雅只阻止了一小下就停止了,她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快走快走只要她哥走了她就可以换棋了。 林鸣雅目送哥哥离开,正准备换棋的时候,哥哥忽然回头,叮嘱道:“你可不准趁我离开没有盯着你就移棋换子啊。” 林鸣雅正襟危坐道:“好的好的你放心吧,你妹谁啊,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嗯,肯定会这样做的。 林俗扶额,不用想,他老妹肯定会换棋,罢了罢了,他和阿雅下棋也不是为了赢。而当林俗潇洒离去,去看闹腾的柴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还愉悦地哼起了依旧是没有曲调的歌。 “我是小狗~狗~狗~狗~汪。” 等等不对啊,他什么时候是小狗了,可恶竟然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了……不要啊不要啊。就算是狗也是妹妹的藏獒,威猛、凶狠、护主,可是妹妹好像说她就喜欢她们家大黄,别的狗她会爱吗? 呸呸他怎么会想到这些了,他是人,是妹妹的哥哥,才不是什么狗呢。 可就在揭开锅盖的时候,他又在想,林俗你真是小狗。 骗人是小狗,他林俗也是小狗。 其实她很任性的 林鸣雅与林俗暂时分别的那天,与往常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刷牙洗脸吃碗面条。面条里有葱花,葱是林俗洗的,葱花沾到蛋白上,蛋是林鸣雅打的。 “记得打电话啊。” “会的会的,只是阿雅不要太想我了。” “我会想你才怪,少自作多情了。” “那阿雅你就怪一点,想我一小下好吗?” “油嘴滑舌啊哥,你不得了学坏了。” “不过我会想你一小下的,”就在林鸣雅踮起脚尖的时候,林俗配合地低下头,让她能够够得着他,很和谐的姿态,为此林鸣雅唇角勾起,神情格外认真地分开林俗额间柔软的碎发,“只要你想我了,我就在想你,知道吗?哥。” 林俗心尖被滚了一下,直烧到耳根,什么话也想不起来,只好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把她也看得滚烫起来了,还虚张声势地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哥你听到了没有?!”而林俗此时也被她惊醒,低咳一声,摆摆手别扭地说道:“知道了。” 林鸣雅到镇上馆子干活,她手脚麻利,点菜上菜及时,每个顾客都照顾得很是周到。老板不停地夸她,说她是个好姑娘。林鸣雅也不露怯,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大大方方地应下,笑容绚丽夺目。 有时候她们还会聊起镇上发生的小事,比如谁家生娃了,哪家买房了,工厂服装厂的工人又怎么样了。还聊起了离这不远的煤矿场最近死了个人、家里人悲痛欲绝闹事的可怜事。 “去煤场当工人就是拿命换钱。”老板感慨道,“都是普通老百姓嘞。” 老板还苦口婆心地劝她好好读书,让她以后不要做些太过劳累的活。他们这一代人总是认为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要高一级别。不过现在好像也有很多人在心中隐隐抱有这一种想法。 林鸣雅在老板面前那叫一个乖巧,老老实实工作,叮嘱也一字不差地认真听着。她向来都很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招她小时候在大姨那就学会了。大姨让她别管一个总是被村里男孩霸凌的女孩从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的时候,她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背地里却是牵着大黄代替他们的父母狠狠地“教育”了他们一顿。自此奠定了她在村里的权威霸主地位。她哥也因此沾光,从未有男生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一句坏话。在这一点上,林鸣雅认为她哥还是得感谢她的。就算有漏网之鱼背地里骂她哥小白脸没半点阳刚之气,没被她发现还好,可要是被她发现了,不得白得一顿竹鞭炒肉外加“你这个垃圾也配胡说八道”的不屑嘲讽。林鸣雅在这点上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兄控了,她哥就是她哥,被欺负了也只能是由她欺负的。 不过现在遇到的是这样一个善良体贴的老板,林鸣雅执行的是这招的升级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点是在小姨那学的。具体表现为对其观点批判性地继承,翻译翻译就是林鸣雅认为对的,她就听,认为不对的,表面听听就好,背地里该干啥就干啥。 其实她还是很任性的。 她不仅很任性,肆意妄为,生机勃勃,还勇于反击,从来就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小学二年级有男生上课尿到瓶子里,还让他周围的女生看,林鸣雅举手直接就是一个报告。或许是在她们这个乡村吧,她经常直面小男生的恶意。早就见怪不怪还能嘲笑短小了。 不过真正令她意外的是班上有个非常讨人厌的男生攻击她竟然是用“八婆你那么黑怎么会是个女的”这种没素质没教养荒谬而无逻辑的话语,这不仅没有伤害到她,还让她看到了他道德上的贫困与知识上的匮乏,并且狠狠地回击了他。 对于男生这种奇怪的生物,林鸣雅惊奇地发现有叁点极其容易让他们破防。 一辱骂其窝囊废。大概是目前社会对他们的期待仍然很高吧。她爸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嘛,因为没能力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奴隶了。不过她承认这么说更多的是出于情绪宣泄,还是有失偏颇的。因为她爸根本就不想养奴隶,他就想白得一个奴隶,他呢就是那种站着吃别人的饭还要别人跪着递给他的男人,在家跟个二大爷一样玩开心消消乐、斗地主,还抽个烟什么的,啥事也不干,喊他拿个小东西还要骂骂咧咧大半天。简直比大姨夫还过分。 二嘲笑其性能力。单纯的林鸣雅暂且还不明白为何她所知道的大部分男性生物对自己大小尺寸快慢如此在意,其实她觉得,合适不就好了嘛。最好没毛是粉色的……嘿嘿。 叁诅咒其后代非亲生。小姨亲测“祝你子孙满堂全靠别人帮忙”比“祝你断子绝孙”杀伤力还大。这她也能理解,孩子不是父亲生的,但一定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父亲要确定自己的精子是不是被母亲的卵子所选中的那一个,还得靠不常用的特殊手段啊。 虽然小学的时候她还不甚清楚这叁招的具体内容,但经过她长期敏锐观察与总结与有样学样,林鸣雅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使用这叁招了,果然对面男生就被她气得胸膛起伏呼吸困难,想骂回去却又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最终竟然哇地哭了。林鸣雅小朋友无奈摊手。都怪对方太弱她太过强大,啊无敌是多么寂寞。 而且—— “你哭得好丑啊。”林鸣雅心想自己又不审丑,如果是哥哥那么的大美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她肯定一顿柔情安慰,并且亲到他满脸飞红嘴唇微张眼神迷离直到窒息,别的男生,呵,要多远滚多远。 大概是因为小学除了语文老师外,她就没遇见过一个比较顺眼的小男生,导致她对男性产生了极大的偏见,也因此与哥哥愈发亲近了。 也不知是珠玉在前呢?还是瓦砾衬玉石?她哥实在是太好了,出口成章不出口成脏,吊儿郎当但又很尊重人,最最关键的是,给她们撑跳皮筋毫无怨言,跳房子和他一组也总是能赢。 很搞笑的是,小学她哥是男生群体里的叛徒,没几个愿意跟他玩,可到了初高中大学人缘好得离谱,几乎所有人都乐意和他聊天。 那就不结婚 说来也是怪不好意思的,林鸣雅没读书之前肯定不会想当一只猪,被圈养在猪圈里,被迫长膘,还要被人类指着猪脸、俯视着、高高在上地指责懒惰,吃了睡睡了吃,但读完书后,她发现自己完全被欺骗了,某些罪恶的人类因为自己的利益就圈定圈养丑化猪的形象,导致大众对猪产生无可避免的误解。如果这时候猪也这么认为未免就太过可怜了。林鸣雅想,她就要当猪当猪就要当猪,当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当一只山间林地自由自在行走、无拘无束进食的野猪。 “文化误人,文学传人”说来就是这样,比后人早些的前人随手留下了他的一个念头、思想、价值观,被后人林鸣雅无意读到,便达成了一次跨越半个世纪的交流。自此王小波这个遥远而亲近的名字便成为了她朋友的名字,他的思想持续感染着她的思想,或者说她在浩如烟海的思想堆里找到了与自己相理解的思想,从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思想。而且说来也是惭愧,那时入戏太深,还让哥哥陪着她上蹿下跳演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这篇小说。但所幸的是,哥哥好像也是乐在其中的。 忘记是哪天了,林俗给她的祝福是“希望我们阿雅以后成为一只完全属于自己的特立独行的猪”。当一个人成为人的时候,那么恭喜,她可以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可当一个女人意欲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时候,很遗憾地说,在这过程之中她多多少少会因为其他人对女人的偏见与评价塑造自己,只是在影响程度上有所差别罢了。但其实一个人生来就是人(自然属性的人),一个女人生来就是女人,她首先要做的是成为一个人(社会属性的人),而不是一个别人口中的女人。林俗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但如果他更大一点,读过更多书了,简单地总结一下就是,他想要妹妹成为一个人,无须成为一个女人,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在林家村这样的成为了女人的女人形象她们都看得太多了。 背着个大胖娃娃还在烧饭的女人,老公就坐在不远处和过路人递烟闲聊;因为长时间困在百来平米的小屋子里被丈夫打骂扯头发也不敢吱声的女人;因为别的女人的丈夫会做饭就说这个女人懒的女人……可怜的、没有选择的女人。他不想她的妹妹也这样,而他的妹妹同样也不想这样。 “呆在大姨家,我最喜欢看的就是她喂养大鹅下地干活的样子,最不喜欢看的就是她辛辛苦苦做家务还要被大姨夫和儿子嫌弃的样子了。” 林鸣雅在很小的时候、可以说是耳濡目染之中就已经明白,传统性别分工之中的“织”,是难以被承认其社会价值的,就连家庭主妇也感受不到有多少作为“织”的价值。而且“织”这份工作还不是耕织之中的“织”,不进入市场流通,难以计算价值,风险高,全靠甲方人品。并且人品是最不可靠的。他可以是一个对社会无害的好人,但同时也可以是一个出轨打老婆但对社会无害的好人。 初一那年她们在小姨家玩的时候,林鸣雅忽然就悲婚了。 “唉哥,如果我结婚的话,就选择医生吧,听说医生都很忙,肯定没空管我……啊等等,军人也不错,聚少离多,我坚定地等他他或许还会因此而感动。” “如果对方是阳痿少精症不能生孩子就更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怀孕生子了嘻嘻。”但没多久她就又萎掉了,“按照当今社会的评判标准,这种男人不会被逼成变态吧。” 这个时候小姨就笑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为什么非得要结婚呢?既然不想结婚就不要勉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当时林鸣雅就豁然开朗,她还以为所有人都要结婚呢。 于是她果断宣布:“我以后不结婚了。” 林小弟紧随其后:“大姐不结婚,小弟也不能结婚。” 回到她们自己的房间,她哥说,我们都不结婚,就这样当一辈子的兄妹,好不好。她说,好啊。她哥就笑起来了,有点傻傻的。这时候她们都没考虑到,要是以后有人突然就反悔了怎么办。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考虑得少,感情也最为纯粹。 不知怎么就想起过去的事了,可能很多重要的人或事都是不在身边了才会特别注意到它并且回想起与它相关的人或事吧。 但其实结了婚们她们还是兄妹啊,不过——还是不结婚最好。嗯,那就不结婚好了。刚好她们也不想结婚。 春枝 林鸣雅这边想着林俗,林俗在那边也念着林鸣雅,只是两人都忙得很,又加上两个孩子都没手机交流不便,这一月半竟也没完完整整谈过几次话,好好打闹一番。也不知对方如何了。在八月尾巴还没顽皮地藏起的时候,她们打完工要回家之前,通过一次电话。无非是说些日常生活、打工环境、同事相处之类的小事情。离开之前打开老板给的红包,数了一下,发现多了两叁百。 “陈阿姨你给多了。”事先林鸣雅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不是自己的就不该要,也没想到对方是有意为之的。 “小雅啊,你做的不错,干活认真,这是你应得的,村里的女孩子读书本就难,要是我当年也读了书现在就该是个老师了。”她看着她,目光深远而柔和,好似鲸鱼悬浮于海,“看到你这孩子就跟看到我女儿小时候一样。” 声音穿到耳朵里是以什么形式、通过什么介质、用什么速度的呢?这一瞬林鸣雅忽然就被触动了血肉里那根深不见底、沉寂已久的心弦。她眼里忽然湿湿的,不是很强烈的情绪,但却是难以自控地铮鸣。一时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黏合的上下唇瓣分离的时候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睫毛湿重地黏在一起,她嘴唇张开,气流涌进鼓出,半响她才说出一句话:“看到陈阿姨我也想到了我的母亲。” 承担一个家庭的重担,肩负属于她的与不属于她的使命与责任,小学写作的时候,大家都在歌颂母亲是多么地伟大,但她却为伟大这个词感到无助而茫然。陈阿姨名叫陈红海,丈夫在女儿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个人下海做生意,又带着女儿,城里城外地跑生意,硬是熬到了女儿大学毕业。大家都说陈红海这人为女就刚,为母更刚,争强好胜,别人在她手下硬是抢不到一丝多余的好处。但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该自己得一份不要,该自己得的一份都不能少,见到和她有相似经历的人总是容易感伤,就和鸣雅母亲一样。她蛮横、温柔、强大、为孩子奉献一生,按别人的话来说,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个伟大的母亲。 母亲呵母亲,大家在称赞你伟大的时候,缘何你的牺牲最大你受的苦更多,林鸣雅多么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自私一点。可母亲却说,有她们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受再多苦都不算苦。可是在是她成为母亲之前,她也曾经是个肆意张扬的少女;在成为母亲后,她不仅仅是她们的母亲。可好像成为她们的母亲后,她就不再被人称呼为“林春枝”“林小妹”“林小姐”了。她仅仅是“孩子他妈”。她把她的人生寄托到她们的人生上,像山间清澈自由的溪流涌入没有尽头的河,从此波澜随着河流起伏。 似乎只有孩子长大了成材了母亲才能在母亲这个身份下窥伺点空隙与快活,陈红海窥伺到了,但母亲却没这个机会了。 林鸣雅将工资放入鞋底,一路上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家了。还为推开门她就被一声“阿雅”拉着回了头,看到站在大枫树下熟悉的人影,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哥你变黑了。”然后就是,“我想妈妈了。” 她们到半山坡看了看,这儿是山秃树也秃,妈妈的墓地是低矮的一堆黄土,就这样突兀地堆在光秃秃的山坡中间,坟地旁有些绿意葱茏的草与插在棍子上的大朵红白色假花。 林鸣雅平常都不迷信,甚至还大声告诉妈妈她求神拜佛是迷信,可真到她了,最先迷信的就是她。她微微地皱起眉来:“哥我觉得这儿风水不太好,到时候给妈妈换个地方住好吗?” 他哥也是个没主见的偏听偏信的人,妹妹说什么就听什么、做什么就信什么,一个好字回应。 “我们一定要好好努力啊,努力读书努力挣钱,挣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然后呢?” “然后——” “钱多了也用不完,然后我们把钱给村里读不起书的孩子去读书。” “好啊,我们一辈子都不结婚,老了就开个福利院好吗?其实阿雅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其实你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吧。要不然二舅的小宝小时候你那么喜欢,长大了却避之不及是因为什么?” 林鸣雅站在山坡上,看着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绕成月亮河,盛满了银河里无数颗闪亮耀眼的星子。 “我那是喜欢孩子吗?我是喜欢别人的孩子好吧。自己的得烦死,而且、而且小宝小时候乖乖巧巧不会说话,长大了一点就会跟我抢作业本玩,真是太讨厌了好吧……唔让我想想福利院的名字就叫……叫什么好呢?就叫春枝福利院吧。春天的枝叶,从来都是雪融后的生机。” 风声穿空而来,将少年儿的梦与想漫卷到山间的每个角落。她们的衣角与黑发被吹起来,又落下。 蛇毒 关于哥哥变黑这件事,林鸣雅只是在他扫地的时候随口提起了那个在煤厂死去的人,然后没有任何转折过渡就打趣他怎么跟挖了煤一样,快看看都变得跟煤炭一样黑了。林俗扫地的动作停了下,便若无其事地笑着打哈哈道:“变黑了吗?可能是刚刚回来的时候晒了太阳吧。对了,阿雅今晚你想吃什么呢?我买了五花肉,瘦肉还有排骨。” 林鸣雅笑着逼近林俗,目光尖锐:“哥其实你根本就没去电子配件厂吧。你其实……” “好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回到家就轻轻松松地聊会天,嗑下瓜子。” 林鸣雅也就没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正常,可等到睡觉的时候,林俗洗完澡回到房间,发现林鸣雅趴到他的床上,手肘抵到枕头,枕头前放了本书,腿在空中一晃一晃。林俗神色自若地走到她身边,发现她没理会自己,便又看了看她的脸。还是没反应。他清咳了一声,扯着嗓子做出冷淡又严肃的腔调道:“恶龙小姐你霸占的是我的床。” 林鸣雅听到了但就是不想理他。 “恶龙小姐?”他在她右脸旁叫道。 “恶龙小姐?”他戳戳她眼前的书叫到。 林鸣雅迅速合上书页,冷漠道:“你在骗我。” 林俗自知他瞒不过去,也没想着要瞒,之所以不说是想着找个恰当的时机以合适的方法说,让她不会那么有负疚感。 “我的确是想去配件厂的,但是配件厂不要你哥,你哥没能力捡地上馒头吃哭唧唧嘤嘤嘤也没办法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电子配件厂没煤厂赚得多,就算危险一点也值了。 林鸣雅沉默了会,说道:“以后我们一起打工吧。我想一直看到你。”说完后她扭头,自己下了床,走出房门在木架子上那起毛巾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模糊不清的脸,心想自己要是哭出来了那得多丢脸啊。威严何在?脸面何在?以后这大姐大还当不当啊。 兄妹俩休息休息两天,去拜访了一下大姨小姨二舅,就独自去城里重点上高中了。她们住寝,镇上的房子也就退掉了。 寝室里的人刚开始相见还有点别别扭扭的生疏感,可天分似的,很快女孩子们就熟得跟地里的玉米西红柿一样。她们开始聊天,这不,这天就互相问大家家乡都在哪呀。有说娄底、岳阳、衡阳的,作为湖南人大家都知道这在哪。可是林鸣雅回答的是平山镇,她们就茫然了。这是哪儿啊?具体在哪啊?别光说个镇名,至少迟城市名得说一说吧。好吧,林鸣雅就说了,离我们城市不远,倒几个车就到了。好吧,像这种小村小镇也不知道问不出啥子名堂。不过大家都很好奇,像林鸣雅这样的小可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她的家人又是什么样子的,非要她多讲讲。林鸣雅自认为这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也就说了。 “平山镇嘛,山也不是很平,就是有点矮……” 平山镇名字也不稀奇古怪,呆的地方也没啥特别的,就坐落于南方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窝窝里,在湖南之中有些儿偏还有那么一点点远,与山西算是沾亲带故的邻居,你随便走到一个山疙瘩下、一道长长的轨道通过的地方,就能看见堆了那么几座粉黏乌黑的煤渣子,也因此这个山疙瘩也就没那么特别山清水秀了。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也算与山西“共同发展”“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若是要离开这到镇上去呢,那得坐个黑乎乎的“穿山火车”通过黑黢黢的中间山道,再经过游着灰仆仆红嘴大鹅子的人挖湖,找到时常叼着旱烟的姥姥家二舅,二舅一发动摩,她们就会自觉地爬上摩托车,稳稳当当地坐在后座,然后二舅这才把烟一熄,随手扔到泥地里,再骑个大摩托轰轰地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巷子,跑过几堆乌黑麻黑的煤山,这才能摸到县城的影子。 二舅在每次放她们下来后,都会格外地爱惜地摸摸摩托车的车头,就跟摸他老婆似的。这种爱惜的姿态让每次旅途更加值得期待了,林鸣雅与林俗小朋友一般也只有赶闹子与上学的时候才有机会摸到这高大尚的代步工具。 赶闹子之前,林鸣雅和哥哥都会和妈妈到山上转转找找野蜂窝,妈妈从口袋里掏出从厨房偷拿的打火机点燃枯草用烟在下面熏,然后她们一起跑得远远得,在马蜂窜远后,坏心眼地把它们的家偷走。马蜂幼虫安安静静地呆在分成一格一格的黄色小窝里,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不过林家兄妹可看不到它们的可爱哩,在她们眼里这就是好吃的以及可以换好吃的东西。到县城里有时候可以卖出30、40块钱50g的高价,在她们这个小山窝窝特别是在外硬是要称呼自己是平山镇人的林家村人,算得上是暴利了。对于五毛钱都是很多钱的小孩子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价了。虽然最后她们得到的只有每人一块,但这一天依旧是她们最幸福的一天。因为她们可以到镇上买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那个时候的糖葫芦一根还只要一块钱,可不像现在,都要五块了。一想到这就心酸,就算以后赚再多的钱,用一块钱买到糖葫芦的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就是有一次比较吓人,走到竹林里,有一条很大的竹叶青挂到竹子上。妈妈说被它咬了千万别自己割伤口来排毒,一定要去医院。” 然后告诉她们这件事情的妈妈就是死在竹叶青毒素下的,而当时父亲就在场。 糖 夏天到冬天这段日子里,林鸣雅偶尔失眠,有时做些沉溺海底的幻梦,但更多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一夜无梦或者有梦也记不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星期、月份、四季里平稳顺利地度过了。 林鸣雅与林俗没有分到一个班,但只要一出门走几步就能找到对方。但她们并不特意去找对方,只是经常偶遇。林鸣雅总是会在口袋里准备一颗糖,遇见哥哥就将手伸进校服口袋里,从口袋掏出糖果的这段时间里也不干站着,说些“你吃饭了没”“哥你最近白了点”“你们数学都教到哪里了”之类的闲话。而把糖果放到他手心的时候,她就会和他说拜拜,跟着同学往行道旁的两排樟树下走远。 给的也不是什么昂贵的糖果,林鸣雅拜托下铺在网上买的,五块钱就有一大包,亮晶晶的透明彩色的糖果纸。林俗剥开糖果扔进嘴里,他将其抵在舌苔味觉最敏感处,他含着这份甜蜜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咬到它,虽然没特意地想着要感受得更久,但做出来的动作却是往这种特意上靠的。他走在路上,有时微风徐徐,但更多时候是随着空气一同沉寂凝滞的气流,带来几亿光年外、几个世纪前的日光,在各种颠簸不安的气体里颠沛了又流离,扑在人脸上燥热毛糙,好像脸上一层皮早已在血肉上干枯了,但嘴里还有她给的一点甜,就完全不一样了,好像佩戴上了什么梦幻滤镜,看见什么都是色彩鲜明的,教学楼、偶尔经过的学生、樟树里藏着的麻雀,在遇见的下一秒记忆里都变得格外鲜艳、清晰起来。因为是她,无论做什么事心里总是会感觉到压抑不住的雀跃。 她好像爱上了甜甜的味道,无论是什么糖果、拥抱还是微笑,她都能在其中寻找得到幸福的滋味。林鸣雅小时候就很喜欢吃糖,过年了总是要偷拿几颗垫到枕头下,拜访别人也会悄悄顺走几颗。而且她还发现其实妈妈也喜欢吃糖,在她心疼地拿出枕头下的存货讨好妈妈,让她不要为自己没写作业就跑出去玩生气,妈妈总是会露出一点点笑,黝黑的脸上透出一点点红,圆圆的眼笑起来带点月牙儿的弧度,明亮的光透出。在意识到自己笑了妈妈又会咳嗽几声,收敛起笑容故作严肃地批评教育她。妈妈总是说她们那时候饭都没得吃,天天吃红薯,只有过年才有饭,饭还是和红薯混在一起的,动作慢一点就被抢光了,还说那时候小姨抢得最快,但她最有技巧,抢的米饭最多。这是在林鸣雅一边吃饭一边看动画片的时候说的话。而当她对着全是蔬菜的饭菜挑挑拣拣时,妈妈就会说她们以前饭都吃不上,吃树皮把树都吃得光秃秃的,还有人只喝水喝死了。最后“借古讽今”,让她多吃点大白菜。如果有肉的话,她不吃蔬菜就不准她吃肉,这个时候林鸣雅小朋友就夹很多蔬菜,得到很多肉,当然最后她夹的绿菜叶子都落入了林俗的碗里。 一直以来大家都惊诧于林鸣雅在学习上的拼命,就连素来以“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着称的一中也少有像她这样真正往死里学的学生,五点起床,中午睡十分钟,晚上十二点准时睡觉,一下课除非上厕所绝不离开座位,周末也稳稳当当地坐在教室,同寝女生也没发现她每天都起得那么早起,直到几个星期后同班一女生恰巧五点半准时到教室学习,却发现教室的灯已经亮了。她本以为自己足够拼命了,却没想到还有比她拼命的人。怀着震惊敬佩自愧不如的心情她告诉了她的同桌,后来同寝的人也就知道了。大家都惊叹于她的努力,纷纷要她传授努力的技巧。林鸣雅只说:“因为爱情。”随后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所以生活不会有悲伤”。唱完后女生们就打打闹闹笑成一团。 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很喜欢读书所以才这样努力地读书的。因为她也是这么说的。 但真正说来也是好笑,林鸣雅打小就不爱读书,就爱跑出去野跑出去浪,但她却偏偏要努力读书,还名列前茅,都是来源于一份切实的恐惧。这种恐惧存在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不好好读书就要和芳芳一样十六岁就嫁给隔壁村叁十六岁的王麻子,也存在于班上下个学期就消失的女生和村里老人嘴里的闲话之中。记得最深的是,有一次佩佩忽然对她说,她们那里有个女生去做那种事了。那时候林鸣雅刚好做完一道阅读题,还在翻书寻找倒装句的几类用法。就得知了这个世界在她的眼里其实是颠倒的。 林鸣雅向来都争强好胜,不拿第一在她的世界里是不被允许的。从小学到初中当第一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到了城里的高中就完全不一样了。她的妈妈用尽自己所有的骨血竭力给她最好的东西,但这点骨血并不能彻底改变形成一个人的环境与周围。就好比她不知道a3-b3=(a-b)(a2+ab+b2),也不知道高中老师是默认大家都知道的。 她陷入一种深深的矛盾,天分努力与后期学习之中的矛盾。 操场与月光 不再得第一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林鸣雅拼尽全力学习、用尽全身上下每个细胞学习,像是山崖的野草一样扎根、往深处扎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汲取每一时每一刻可以汲取到的阳光与养分。也如愿所偿地进步几十名。但她没想到的是,有进步也还有退步在等着她。 到了学校第一次考试一百名开外,后面逐渐上前,进到了前叁十,但是这一次却退到了七十。可林鸣雅这孩子下课后在教室后面看完成绩,在前后桌面前却依旧保持着笑容,和同桌打打闹闹。女孩子们想着要不要安慰安慰她,结果她呢开开心心的,还上前抱着她们的腰,眉开眼笑,跟着她们又是挠又是闹又是笑的。 她们也就没提这件事了。只是很轻松平常地多投喂了她几口好吃的。林鸣雅也像是抱着松子啃的大尾巴松鼠,圆眼半弯,高马尾绑着红色发绳,扭头的时候乌亮发尾在空中抛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曦曦我爱死你了,来,亲一口。” “没事,谁叫我爱你呢——爸爸爱儿子天经地义。” “滚!” “别害羞嘛,来,叫声爸爸听听。” “滚滚滚。” 每个人体内好像都有一个情绪蓄水池,将沉甸甸的负面情绪落在池底,只有浮在水面上的涟漪表达着心情的细微改变。 一连沉寂了几天,林鸣雅听课、写题、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最近没怎么碰到哥哥了,大概是因为她减少了外出的时间吧。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前往寝室的路上迎面就撞见了他。这个时候她是一个人回寝的,因为今天有道题怎么也算不出,有点烦躁,就婉拒了与舍友的同行。 “诶哥你怎么在这?” 男生寝室不是这条道的啊,这么晚了,林俗这是在等她吗? 果然接下来的话就应证了她的猜想。 “阿雅陪我逛下操场,可以吗?”林俗正对着她,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说完这句话顿了下,又继续道,“我有事想和你聊聊,你有时间吗?” 一排排樟树立在操场四周,将升于高空的月亮包拢在它们的怀抱里,好像连带着月光也是偶尔才从它们的怀里挣脱出半个身子从而得以探头呼气似的。林鸣雅一眼望去,红色塑胶跑道上挤满了逃窜而出的洁净月光,有时哥哥走过月下,半张脸也埋在月光清辉之中,一寸一分的纯净无瑕在他脸上铺展。林鸣雅看了会,有些恍然,心跳得也莫名快了些,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说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先说好,没事我就走了。你看周边都是情侣在散步,万一太晚了被老黄扫着白晃晃的手电筒抓到那就尴尬了。” 林鸣雅刚目视前方说完这大段话,再扭头看向他的时候,林俗就别过头,闷声闷气地嗯了声,说道:“没和你开玩笑,是有事的。” 惊讶于他没有油嘴滑舌开玩笑,说些什么刚好来场冒险之类的话,林鸣雅多看了他好几眼。 “哥,你是不是有心事想跟我说?” “……嗯,”他声音很轻,像雾里的月光一样缥缈,“我只是觉得,就是再怎么拼命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回报,感觉很虚,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哥哥这是跟她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吗?她们学校会把前两百名的学生排一张大红报上,而这大红报张贴在二教外墙上,所以即使不说,她们能够互相了解对方的学习情况。林鸣雅总是会先看哥哥的成绩再看自己的,当然林俗也一样。本以为一直都在进步的哥哥不会有这种烦恼的。 “是学习上的问题吗?” “嗯。”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活泼买弄以及笑嘻嘻故意说些讨人哈哈大笑的玩笑搞怪话,整个人都沉了下来。林鸣雅心里有点难受,同时也有点难言的委屈与自责。哥哥难受她的确也跟着不好过,但是以前哥哥总是会以她为先,可是现在更需要安慰的是自己,他却没有注意到,但转念一想,哥哥也是普通人,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太过理所当然的林鸣雅暗骂自己咋就那么娇气自私,并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试探开口安慰他。 “哥哥你还记得妈妈小时候跟我们说过的故事吗?” 月亮也是分子 “隔壁王翠花和李麻子都想盖一栋房子。” “假设她们所拥有的精力、能力都相近,但是呢王翠花家境普通,李麻子继承了家里的一口池塘两头牛叁头肥猪四片竹林五亩地。” “她们所拥有的资本存量从一开始就不尽相同,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尽相同,如果搭建房子,王翠花按照李麻子将要搭建的房子规格、标准、速度来搭建,或者房子地基都打不好,就要付诸东流了。” 沉默了一会哥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顿住了,因为月光透过高大的樟树落进他水润润的眼里,他忽然就转了话锋,说道,“今晚的月光很明亮。” “因为月亮很大,所以即使那么远也能照到我们。” “也有可能是我们太过渺小了,如果我们是住在另外一颗星球的生物,月亮说不定只是分子那么大。”林鸣雅眨眨眼,接道。 “可是知道月亮也许也是分子大小,我们也不能改变什么,有时候世界明明很大,却因为自己所占有的空间只有自己所能感受到的那么一点,世界好像就变小了。我们知道世界是无限的,可因为只能体会到有限,所以也就不能够因为世界的无限珍惜理解自己的有限了。” “那哥哥你说如果有限伴随着生命的逝去,我们因为死亡无意触及到无限,那么我们是会因为无限而紧紧抓牢有限,还是因为反正都是有限,那就干脆放弃有限呢?” 林俗叹息一声,眉眼在月光下映得皎洁,声音也和月光一样轻柔:“这个我还不能回答你。” “我会选择有限。”林鸣雅说。 “我不必占有我所拥有的,也不必因为即将拥有不了而就此放弃拥有。” “不过我们怎么说到这个话题了,按照这个世界经常性发生的安慰,我应该说,不要焦虑,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之类的话的啊。”不过聊了这些平常根本就不会想到的话题,心情的确变得好了起来,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是和哥哥一起聊的,而哥哥因为好像也因为她拙劣的安慰得到了安慰,而她也因此嘴角微微扬起。 其实她都知道的,她现在所得到的回报并没有被命运之神克扣,只是因为她太不满足了,不过不满足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有不满才有抗争,抗争能够变成改变的力量嘛。只是太过焦虑了。她明白这点,也正在劝告自己“认命”,说“认命”也不太准确,应该是认识客观世界之后再进行妥协,妥协之后再积极向上。现在林鸣雅走在月光下,忽然对之前因为得到的不是哥哥的安慰而难过这件事而感到惊讶与羞愧了。要是他真要这样做了,她该感到无论如何说,到底是隔了一层,她不会不被理解,但是林俗和他一样诶,对哥哥说的话,想要对哥哥说的话,因为要对他说话所进行的思考,都是即将改变自己的话。 想让一个人接受自己想法倒不如让她接受她自己的想法。 “那哥你是不是感觉到好了一点?” “嗯嗯经次一行,得君一席话,小生豁然开朗,回去便去参透家母留下的葵花宝典,他日武功大成,必定回来拜谢阿雅。” 林鸣雅噗嗤笑了起来。 “那哥你快去练啊,要不要我帮你自宫。” 他微笑着在月光下看着她,就这样不说话,目光柔而黏。 “那我先走了,哥你也早点回去。” 就在林鸣路抱着书走到寝室楼下的那一秒,教导主任拿起个电筒在操场晃啊晃,把好几对情侣都惊得各自飞远了。 林鸣雅站在原地看了几眼,随即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大口气,幸好哥哥没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感觉说那些大家都懂的道理不够新颖也不够形象还显得干巴巴的,她就绞尽脑汁胡编乱造了这么一个甚至称不上故事的故事——不过是诉诸了妈妈的权威,还不断洗脑自己,神情也是尽量平静,语气尽管认真——就说得她都快要泪流满面快要信了。 不过还好,哥哥也信了,目标达成,欧耶。只是等到不久的将来林鸣雅在拿起粗瓷碗喝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要是他真的悲伤估计也会笑嘻嘻的,打哈哈开玩笑一副乐观开朗的样子,可最后就只是可怜兮兮地在一个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更不会让自己担心,一定要把坏情绪解决好了才来找她,真是,他真是,好吧,她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就假装不知道吧。她才没那么脆弱呢。 怦怦 月份上已然到了冬天,但冬天的雪却是过于腼腆的小孩子,怯生生的,正往步入南方的边缘犹豫磨蹭。 在她来临之前,林鸣雅就已经考完试了,自上次月下谈心后,她平静了许多,照常上课,下课继续学习。其实这种患得患失的不获得感不是说了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但如果能拥有一句话的安慰、一个拥抱的理解,至少是能让一颗浮躁跳动的心暂时沉静下来的。 如果说心情是一首起伏不定的乐谱,那么他就是她很多个点上浮动跳跃的音符。 自退步以来,林鸣雅检查自己的错误,一点点地把不足弥补,将遗漏补上。虽然没有那种大阔步的进步,但值得高兴的是,也有二十几名的进步,第叁次考试时也算不错,前进了十几名。她算是那种跳跃式选手,成绩是那种大起大落的海浪状。林俗黑笔一敲,说她这是十分有潜力的天才型选手,像他这种凡夫俗子只配仰望,表情严肃认真,老夫子似的摇头叹息可把她逗得咯咯笑。其实她还挺喜欢他的奉承的,但是谁不喜欢夸奖呢?如果说拍马屁也是一门本领的话,因为常年跟在“大姐”林鸣雅身边,“小弟”林俗已经学会如何耍宝贴心地拍马屁,拍马屁这项传统技能谁都会,可真要学好就不简单了。这不仅需要敏锐的观察力、超强的语言技巧、以及一点点真诚的表情,不虚浮不谄媚不矫揉不造作,还需要选定恰当的时机与方式。因为从小到大拍林鸣雅马屁,林俗现在已经马屁精十级了。而且他不以为耻还非常骄傲。 每当哥哥因为拍到她的马屁而高兴个半天的时候,林鸣雅都要偷笑,还不是她纵容的,他心里想什么他在做什么她能不知道嘛? 不过他在夸她诶,那她就大度些不同他计较吧。但下次还是会因为他的赞许弯起唇角。 就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同班女生抱抱她的腰摸摸她的手,说是要吸吸她物理的欧气,林鸣雅早就习惯了,不仅如此,她还以要吸她们英语欧气为由,反摸反抱回去了。不过拥抱是真的很舒服,女孩子打打闹闹也非常地融洽。女孩子是小天使吧!林鸣雅她真的好喜欢呀!!果然电视剧里闺蜜抢一男的所谓现实向都是骗人的吧。真险,要不是她生活在现实中,都差点被骗了。 咦……? 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了不太一般的目光。 正是林俗坐在后面用一本错题本挡住自己的脸颊,悄悄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咋回事,他看就看,干嘛要做些多此一举的事呢,搞得跟青涩懵懂的高中生暗恋隔壁班的另外一个高中生似的,偷偷摸摸的。 当时的情况是林鸣雅抱住坐在她前排的女生,抬眸无意撞上他的目光,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匆匆地移开了目光,假装在看错题了。 林鸣雅抿嘴笑了下,和前排女生分开便坐回原位。 下午要考语文,中午她吃完饭就呆到教室看书了。而此时哥哥也走进了教室。在他经过的时候,林鸣雅笑着问道:“哥,手。” 他停住,脚转向她,疑惑地嗯了声。 “你语文不是很好吗?我想吸吸你的欧气。” 林俗一笑,乖乖将手伸过去,嘴角微微上扬,再配合上稍稍向两鬓上挑的眼角,肆意而又张扬,有种坏男孩收敛利爪的怦怦感。 林鸣雅嘴角微翘,伸出手轻轻地在他手心上拍了拍。 这个时候她总是担心会不会有别人进来看到她们。大喊一声林鸣雅你在干嘛呢,亦或者是不认识的人,什么也不说,只坐到原地想着她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然而普通人的生活大多都没有戏剧性的冲突,一直坐到将要考试才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在放假回到家的第一天,林鸣雅被林俗叫醒,刚想抱怨一句,就听见他说下雪了。她昨天是说过如果下雪了就立刻叫她,所以她也就把起床气给憋回去了,而因为过于惊喜,她脸上时时挂着欢喜的笑容,快速穿好衣服鞋子跑出去打开门,近雪情怯般、做贼似地推开一点缝,慢慢地、慢慢地眼睛贴近这点缝,在这狭窄的间隙之间窥探着这南方寂静清冷神出鬼没难得一见的银雪。 柔软似棉花糖的细雪羽毛似地飘落,给门口大半枯黄的小草都涂抹上了雪色奶油。远处稀稀疏疏的树林枝干也落了厚厚一层。有一点软雪见风使舵穿过缝隙吹到林鸣雅的脖子上,带点孩子气恶作剧似地带走她的体温,凉丝丝冷嗖嗖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继续兴致勃勃地站在雪口与冬雪对望。 “阿雅快来吃面,吃完再看。” “好嘞哥,马上就来。”但林鸣雅的头却没转回去。 雪中 这边才吃完面,林鸣雅就咬着扣筷子说:“哥我们快去接大黄吧。接了大黄我们就一起在门口堆个雪人。”忘说了,因为要读书,孤苦无依的大黄就只能寄养在大姨家了,也不知道和大姨家嚣张的鹅相处得怎么样了。 大黄许久没见到她们,热情得很,围到她们身边又是转圈圈又是摇尾巴的。 林鸣雅弯腰摸摸大黄的头,短小柔软,不是很舒服,但却异常温情。 就这样林鸣雅打着碎花小伞,伞下有一只大黄狗,而林俗撑着深黑色伞站在她与大黄狗身边,她们一直往铺满了银雪的乡村小路走去。刚刚开始还有一群小孩子在路上掏雪打雪嬉闹,鼻尖微红手背通红地回头对着被雪打中的伙伴哈哈大笑,可是越往家里走去,越是没人影,不久连房子都没了。 “哥,你快看,这棵梨花树我们以前还爬过。” 在下坡路旁有棵高瘦的梨花树,叶子已然落光,只留下孤零零的树干独自承受细雪的亲吻,褐色枝干也被晶莹剔透的冰雪封住。 她看看树再转头看向哥哥,在他含笑的目光里忽然就停止了回忆、发声,以及情绪运转,只余胸口起起伏伏的呼吸表示着自己尚且活着。 忽然有种奇异的情绪,就这样……就这样林鸣雅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唇边擦过。然后低垂着眼睫轻声说道:“没事了,哥我们回家吧。” 她多么想,就在这无人的雪地,在落满积雪的梨花树前,隔着大黄,将她的唇落在他的唇上,然后她们都扔掉这碍事的伞,唇缝压着唇缝,唇瓣抵住唇瓣,在这雪白得容不得任何污泥,也雪白得容得下任何污秽的白色世界,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疾,落满她们的头发、眉眼、肩头。之后她们都白了头。 林俗看着她,没说话,就这么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可走了一会,他突然就开口了:“阿雅,你还记得我有一次蒙住你的眼睛的事吗?” 林鸣雅看向他,见一团朦胧的白色雾气腾腾扬起,又逐渐消失不见,他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其实那时候我有件不能向别人说的事想要告诉你。” 林鸣雅轻轻嗯了一声,又抬起清澈见底的眼眸问道:“那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需要蒙眼才能开口的事,只能说明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还是不说为好。”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林鸣雅说。 “那我可以在家里亲口说出来吗?” “……回到家里再说吧。” 这会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鸣雅小俗要回家啊?要不要来我们家吃吃饭,刚杀的鸡。” “谢谢姨,不用了,我们在家做了。” 林鸣雅和林俗说说笑笑走到房门的时候,视线之中忽然闯进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大黄也停止了摇动尾巴。 正是那个偷了她们的学费、失踪已久的父亲,现在他衣着单薄,满身脏污,眼睛布满血丝,嘴唇上满是僵硬的胡茬。他看见她们到来眼里露出惊喜的光亮,看到她们身边的大黄瑟缩了一下身子,随即移开目光可怜又脆弱地诉苦:“小雅小俗,你们回来了。” “爸爸错了,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在垃圾桶旁捡点东西,还被流浪狗抢着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谦卑、诚恳、恭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态,在妈妈前面表演过多少次,她们又看过多少次了呢?鸣雅和林俗只觉得腻歪反胃,她们牵着大黄冷漠地吐出一句话:“滚。” “小雅……”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大黄凶狠地冲汪了一声,他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林俗紧紧地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林鸣雅扭头看向他,扯了个没什么情绪的笑容,冷静道:“我没事。”过了一会,她又露出个温温柔柔的微笑,眼眸平静如水,神情异常平静地说道,“其实我想过很多种杀死他的方法。” 全文完 比如等他老了就不给他吃的虐待他,在外面做还双面人,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虽然现在也没看得起他。只是这种报复方案等待时间又太长了,而且她也不是很想一直对着他的丑脸。 还比如在一个雪天,偷偷地将他杀死,分尸,肉喂给大黄。是有暴露的风险,但是对技术要求过高,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屠夫,平常杀鸡杀鸭都是哥哥包揽的。 还比如抓蟾蜍,不处理干净就熬汤,等待着他自己过来偷汤,自己喝死自己。妈妈不就是这样被他害死的,林鸣雅怎么也不相信,告诉她该如何正确应对毒蛇的妈妈,会因为跟他在一起就忘记了。好像这种方法最稳妥,不过蟾蜍也是国家叁有动物,和麻雀一样,捕捉一只违法,捕捉20只以上构成犯罪,50只以上就属于重大刑事案件。母亲那个年代是因为实在没吃的,逼不得已才抓蟾蜍的。而且那时候也没有叁有保护动物这个概念,可是现在,她也要像隔壁村那些人一样吗?明知不能抓青蛙,偏生把田里的青蛙给抓尽了。林鸣雅觉得好笑,笑过后又觉得悲凉了。 都要杀人了还想那么多。 次日雪下得更大些了,密密麻麻的无可逃脱。 而等到下午,林鸣雅说自己想吃五花肉了,非要哥哥去做,哥哥自然是去了。鸣雅在屋中坐了一会,便起身撑着伞迎着风雪出门去了。 她去找人了,村口林大爷家有个叫林旭辉的小傻子,因为六岁的时候发烧脑子烧坏,变得痴痴傻傻的,没有一个小朋友愿意跟他一起玩,林鸣雅本来是不愿意和村里的男孩子一起玩的,可是这个孩子他是个傻子,傻了倒是没了村里那些男孩欺负人自以为是的坏习惯,所以在其他男孩欺负他的时候,林鸣雅也愿意理他一下,说些他是由她护着的、欺负他就是欺负她林鸣雅的感人话。 可惜,傻子是没人要的。就连他的父母也嫌弃他。但没法,毕竟他是个男孩,还肩负着传宗接代的巨任,即使在他上面还有个身体健康的姐姐。 所以姐姐赚钱给他买来了一个媳妇。 那个媳妇林鸣雅从来没见过,村里人都在说,但都没人管。 这次林鸣雅带来了他最喜欢的棒棒糖,陪着他玩乐,跟他讲故事。接连好几天,林鸣雅都瞒着哥哥来找他。而哥哥好像也没发现。 直到过了叁个星期左右,林鸣雅笑着对他说道:“小辉,你想不想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啊?” “想,小辉想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可是要怎么办呢?只有夫妻才能一直在一起,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小辉好像已经有了一个媳妇,但是小辉有媳妇了也没关系,只要小辉不理她就好了,真正让我为难的是,我的爸爸也嫌你傻。” 一听到有人嫌弃他傻,小辉就翘起嘴巴老不高兴了:“我才不傻。”澄清了自己他又急冲冲地问道,“那姐姐、我该怎么样才能和你在一起呢?”傻子什么都不懂,只想跟着眼前这个自小就对他好的姐姐在一起。傻子什么都不懂,父母因为自己别人伤害到别人也不会内疚。 她嘴角轻轻上扬,眼眸漆黑柔情似水,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额前的碎发,用格外甜腻的语气说道:“只要我的爸爸消失了就好。” 父亲再一次来到林鸣雅和哥哥的家,讨了一顿好骂与怒打后,骂骂咧咧地逃走了。路在恰巧碰到林家大傻子在啃鸡腿吃,他低声咒骂一句“妈的,连傻子都有肉吃”,便要上去哄骗,可这傻子在吃上面一点都不傻,摇头拒绝了他。还在他面前啃得津津有味,父亲就想强抢了,可惜这时傻子却发了疯,将他推到已经融得一干二净的地面,坐到他身上,捡起旁边的大石头疯狂地砸。 而此时林鸣雅和林俗往大姨家走,待吃到香喷喷的饭菜时,父亲的脸上皮肉都被砸没了。 后来傻子家想和她们和解时,林鸣雅报了警。 然后就是地窖里的女孩被救出,傻子和傻子一家被抓。 女孩走被父母带走前,林鸣雅递给了她一颗糖,草莓味的,很甜,女孩抬眼看着林鸣雅,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鸣雅同哥哥一起回家,发现他眼里并没有惊讶。和她随便聊了几句后,他就双手抱住后脑勺走到她前面一点,步伐迈得很大。而刚好走到上次看到的梨花树旁时,他放下手,扭头看向她,说道: “雪都停了,一切是该好起来了。” 番外林鸣雅和林俗之间的感情 林鸣雅和林俗的高中和别的同学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高一下学期就已经分科了,林鸣雅选择了理,而林俗在慎重考虑下还是选择了文。她们学校文理不同栋,所以除了下课看不到林俗外,一切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高中也就运动比赛和元旦晚会,以及高叁窗外蔚蓝的天空与走廊上遇见的夕阳最令人印象深刻了。高一高二运动比赛,每当林俗去跑八百米都能在广播听见林鸣雅为他写的加油稿,而轮到林鸣雅去跑一千二,都能用余光在转角望见他灼灼的目光,听见他声嘶力竭大喊的加油。唯一可惜的是她们不在一层楼也不在一栋,看到绚烂得让人发慌的夕阳,她们都不能惊喜地拉着对方一起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因为如果有非常美艳的夕阳,同学都会拍拍她们让她们一起看,所以可以相信的是她们一定在某个时间点共同看过一片天空的颜色。 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元旦晚会他哥唱得跟个鸭子嘎嘎叫一样,而林鸣雅也没好听到哪里,上台表演就与她们无缘了,就只好被逼无奈蹲到大礼堂巴巴地望着台上,又因为是按班级坐的,所以她们也就只能银河无鹊桥了。但是刚刚进门或者出门的时候,她们总是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到对方,并且目光相接相融。在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男女分离相隔的学生时代,一点点不一样的接触都能引起大家的起哄,但是没有人会对着林鸣雅与林俗起哄,因为她们是兄妹。不过曾经穿着校服一起出门的时候,倒是被误认为情侣。这个世界好像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缺乏想象,除了性缘关系之外再无其他。虽然林鸣雅与林俗之间确有古怪。 和普通高中生一样,她们课桌上也堆满了书,将手挤到一边,脸被书遮挡,老师还因此批评她们,可是再将多余的书堆到课桌底下压榨脚的空间也无济于事,高中的试卷试题课本作业本本就多,不是一句空头口号就能解决的,意识向来都要屈从于实际。 偶尔他哥也会来找她,只在星期天的下午,那时候是她们一个星期唯一的假期,林鸣雅就能见到林俗。这个时候倒真像是牛郎织女。大概是这种类似的念头太多了,心不会怦怦跳,但却会涌出一股黏糊糊的、蜂蜜般的温流。还带点柚子气味的涩与山茶叶边缘的刺。但很快这种感觉就会潜藏在她们的皮肤骨血早就难以因为神经细胞一直凸显着对方的存在而颤栗颤抖不已充盈着海浪的心底,她们会坐在一起学习,但却不会如同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因为心上人的存在就心猿意马。因为一旦进入对方的空间,她们就像水溶水、空气融于空气一般,互为一体了。她们的感情有点奇怪,爱情吧,那就太可笑了,林鸣雅根本就不相信爱情这玩意的存在,原始社会动物世界哪有什么鬼的爱情,人类那是非常聪明的,为了繁衍生息编造了爱情这个从不存在的抽象概念,欺骗自己欺骗后人,欺骗得大家都相信了。亲情么,如果她们之间有种感情可以跟世俗创造的情感概念相对应,那么亲情是比较合适的。但除了亲情还有别的东西么?如果说没有,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勉强,那到底是什么?按照她读的书经历的事所明白的规则,反正不可能是爱情。亲情友情怜惜之情同病相怜情相依为命情……这么多可以出现在兄妹之间的情她们都想过了,但是都不能准确地描述她们之间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感情……那么她们就像创造这些词的先人一样,再创造一个独属于她们之间的情吧,林鸣雅和林俗之间的感情。 林鸣雅和林俗的感情很好,一想到这即使再被苦涩的回忆浇淋过,也该会觉得甜蜜吧。但她们都不会去想太令人难过的事了。她们都只是普通孩子普通人。即使是拼了死命学习的林鸣雅也会在炎热的夏天于闷热的教室趴在堆满书的课桌上睡着。星期日也一样,而这时比她先醒来林俗会侧着脸在不停转动的风扇下用柔软的目光注视着林鸣雅因为风扇转动而微微颤动的发丝。直到她醒来。而到冬天他则会为她披上一层事先准备好了的毯子。 教室夏天的风扇会呼啦呼啦地转啊转,发出嗡嗡的吵闹声,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冬天的风扇就是过于安静的过往,安静地待在记忆的角落,没啥存在感。林鸣雅和林俗就在这转与不转的风扇之间度过了高中叁年。 林鸣雅和林俗高考就如此往常月考一样去考,考完便正常回家,林俗为她做了一大碗西红柿炒鸡蛋,林鸣雅扒拉了几口便给林俗吃了,林俗无可奈何只好做点鸡蛋羹给她吃。打蛋的时候还在想,最近妹妹越发挑食了,他得想想如何把她讨厌的蔬菜做得符合她的胃口才行。 吃完饭林俗收拾碗筷,林鸣雅便从房间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愉悦,急不可待地拆开看。 信是在黄绿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几行尽量整齐的字,字被水彩笔画的花花草草小动物包围着。 这是她和林俗资助的小朋友送来的,而钱是林旭辉家赔偿的,林鸣雅想,就冲着这钱,她就会记住这个傻子一辈子。 自己偷偷摸摸看完,林鸣雅心情又好了几个度。等她跑去念给哥哥听完后,就小心翼翼地把这封信收到一个铁盒子里。而那里面已经快迭满了。 睡着之前,她都在想着,这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公鸡被杀也能想出不能过于依靠别人的道理。要做就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山林野鸡。林鸣雅总是会因为她而想起自己想要当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事…… 高考后的假期她们又打了二个多月的工,要出发的前一天,她们不仅买了手机办了卡,还找了片看。就在她们共同的房间里。林鸣雅选的,是部普通的女性向色情片,她特意跳过了虚假无聊做爱的兄妹乱伦片。这一晚,她的温度与他的温度混合,在被窝里分不清谁的手更冰冷些,只知道湿的湿硬的硬却没有也没做,只是这样相拥着睡了一晚。 番外两个人的关系 大一上学期寒假,林鸣雅和林俗没去打工了,她们早早就回到家里。到了过年的时候,她们被大姨喊去吃饭。大黄也跟在她们身后。 新年果然是催婚催找女朋友的年,也许是实在无话可问了吧,林鸣雅和林俗这才大一呢,就被问有没有男女朋友了。还附加一句:“千万别学你们小姨,那么大了都不结婚,老了可咋办。” 小姨可就不开心了:“至少我现在过得开开心心的,没儿没女没老公,可快活了。” 林鸣雅也林俗深知与大姨此类的顽固派争辩是没用的,她说什么就说啊对对对。这饭也就这样吃完了。吃完饭她们就跟着小朋友们去看烟花。 彩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里活过,也在寥落的夜空死去。林俗看着兴奋地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忽然扭头在林鸣雅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被一个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女孩看到了,她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哥哥你们在说些秘密啊?” “唔,既然是秘密就不可以说哦。”林鸣雅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哦哦,是这样啊,那我走了哦。” 刚刚烟升花落之中,纵然声响,纵使心跳轰鸣,她也听得一清二楚清清楚楚,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林俗爱林鸣雅,她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林俗爱林鸣雅,林鸣雅也爱林俗,她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她们一辈子都不结婚,她们一辈子都不生孩子,她们只有彼此,她们会就此相守一生。她们会一起实现她们共同的梦想。而林鸣雅就是林俗的梦想。这是她们成年的约定。 没多久小女孩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银色的烟花棒。仰着头问她们:“姐姐哥哥这是我给你们的仙女棒,你们可以把刚刚的秘密告诉我吗?” “可以啊。”林俗微笑点头,林鸣雅撞了撞他的手肘,不爽地瞪了他一眼,而他浮夸地哎哟一声,可怜兮兮地甩了甩胳膊,假装脱臼的凄惨样,万分悲愤地对小女孩说,“小朋友你看到没有,这个秘密就是她时常家暴我,英勇无畏的小仙女快解救饱受折磨的小可怜吧。” 小女孩自然是不信的,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一下林俗,没好气地说:“骗小孩不要脸,哼。”说完就拿着烟花棒跑开了。 “阿雅阿雅我错了,我就想逗逗小朋友骗走他的烟花棒给你玩玩嘛。” 林鸣雅抱胸斜睨他:“林俗你可真不要脸,小朋友的东西都骗。” “等着,看我的。” 说完这句话林鸣雅就走向正在玩烟花棒的小女孩,蹲下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女孩就从自己手中的烟花棒分了叁根给她。 林鸣雅拿到烟花棒走到林俗身边冲他投以得意一笑。林俗问其原因,林鸣雅死活不说,林俗装可怜,林鸣雅看热闹,最后林俗出卖自己的肉体,林鸣雅欣然接受。林俗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他说的肉体是苦力喂。这时林鸣雅便扬眉反问:“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最后到床上林俗得知了林鸣雅获得烟花棒的手段。 “我和她进行了交换,她给我烟花棒作为报酬。” “什么交换?”此时林俗靠在床头,林鸣雅坐到林俗的腿上,双手分别抓住他的手按在两边,身子前倾,到肩膀的黑发落在他的脖颈上,有点痒,他喉结微动,稍稍侧了侧脸,避开她柔软的攻击,声音如同初生青苔般轻柔,但又有少年刚刚成熟的哑和欲。就特别性感。不知怎么林鸣雅就想起哥哥前天洗澡时,她强行不小心看到哥哥腹肌缝隙流下滚动水珠的限制级画面。林鸣雅走神想着,在林俗呼唤之中回过神,摇摇头说自己没事,这可就让林俗抓到把柄了。 “阿雅你不会是交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他猜想:“比如让我去当别人家的哥哥。”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林俗可以借用任何时机事件向妹妹表白,但是还没来得及表明“就算是她要求的自己也要宁死不屈”的心志,他就被林鸣雅推了一下胸,而后强行抱住头,拽到她的唇边,格外凶狠地恶言恶语道:“林俗你胆肥了啊。忘记谁是大姐大了吗?” “……记、得呢,只是阿雅你先放开我吧……”他气息有点不稳,声音更是低低的,像是从腹腔里喘出来的。 林鸣雅顺着他的头颅低头看去,才发现他的脸直直地贴到自己的胸口边缘。虽然只是擦过,但是…… “色狼啊林俗。” 于是林鸣雅对林俗又是一阵重拳出击,攻击的重点在胸肌腹肌和腰,偶尔揉揉脸。 “阿雅~我的好妹妹,放哥哥一条生路吧,你的哥哥前几天才做了手术。”林鸣雅也知道哥哥趁着大一空余时间打工凑够了手术费就在春节前几天做了结扎手术,不宜剧烈运动,于是也就没继续骚扰他了。不过好像还是无济于事,她们都能清楚地看到林俗裤裆里逐渐鼓起一团,林俗耳根更红了,都怪他耐力不够,他还是硬了。同时林鸣雅也知道自己错了,但她也不认错,因为有肆无忌惮的资本,因为哥哥会一直包容她的,所以她向来在外人面前自立懂事,在哥哥面前任性蛮横,当然哥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即使是她不喜欢吃蔬菜对健康不好,他也没凭借着哥哥的权威以及妹妹对哥哥的爱意强迫她吃,只是在自身找原因,苦心孤诣研究厨艺,把蔬菜做得异常美味,非常非常符合她的口味,弄得最后林鸣雅除了他亲手做的饭菜都不屑于吃了。 向来都不会也无需对哥哥认错的妹妹移开视线,别扭地转移话题。 “交换就是她给我烟花棒,我便替她教训教训你这个妄图欺骗她的恶徒啦。” “嗯,那阿雅你想怎么欺负?” 没有插科打诨,哥哥真的很乖地在问她诶,像个很礼貌的布袋熊。 “嗯……我要等哥哥可以了……就被妹妹一点点地……” “吃、干、抹、净。” 这四个字她说得响亮,也让他脸颊彻底红成了拂晓云霞、海面红日。室内气温与心跳不断攀升,良久他才哑声应道。 “好,都听你的。” 番外只有她们自己知道(h) 林俗的手指很美,伸直了修长笔直,指甲盖透出新嫩的淡粉色,指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不会伤害到皮肤;而手指弯曲了便能见到分明的骨节与淡淡的青筋,他手上的肌肤也如脸上一般白皙透亮,比羊脂玉多几分吹弹可破的雪亮清澈,没有一丝皱纹,如同白色的水波,掀开便是一整片。林鸣雅暗想,也许是幸运,她们这儿并未有种蔬植植树插秧种田之类的活,而且平常要读书也没干多少重活苦活,打工也干什么双手的活,去煤场不久所以很快就保养回来了,所以哥哥漂亮得天赋异禀的手除了指根有层薄薄的茧外,并未其他伤痕破损。她觉得哥哥的手摆在哪、怎么放都是一种享受,但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置于她的私处。 在哥哥说完都听你的后,他便低头吻上了她,他来吻的时候很缓很慢,如果她拒绝有的是时间,他的唇来得也很轻很柔,春水润过一般,直将春风化为雨,滴答滴答落在她的唇上,有点酥有点痒,像是含了一块和田玉,然后融在了嘴里,暖意融融的。 林俗的唇很饱满,上唇甚至有两颗唇珠,嘴唇微闭微张之时,会呈现优美的弓形,开口说话时又还能瞧见他殷红的舌尖……平常她就觉得哥哥这样的唇接吻起来一定会很舒服吧,如今也只能道一句果然如此了。 很自然地,林俗学着林鸣雅给他看的片,手从林鸣雅的胸向腰游离,仅仅是轻轻就足以激起她的微颤,林鸣雅感觉内裤已经被洇湿了一点,而在哥哥的手从上衣滑到肚子上时,林鸣雅没忍住,伸出一点舌尖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唇缝。林俗显然被这刺激激得不行,轻喘着嗯啊了一声,掌心在她肚脐眼上顿了下,便往下走,撑开她的内裤,降落在她的阴阜上,被芳草拦了一下,只有一点硬,他多摸了一下,发现妹妹没太大反应,便再往下探寻了一段路,便碰到她的两片花唇。此时已经湿润润的,林俗揉了一下,妹妹反应也不是很大,于是便转向其它,往下在绽放的花瓣之中触摸到滑腻的阴蒂,他摸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妹妹磨咬了一口,于是便在这拿出按摩的技巧,在阴蒂周边轻轻触摸,而后力气越来越大,揉磨的氛围也越来越小。嘴上也没闲着,伸出舌头与林鸣雅相接。舌头与舌头相碰、手指与阴蒂相触,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发出极其色情的水声。如果不是她们就在这空间里,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制造出来的,真是,在兄妹关系之中出现这种姿势这种神情这种声音也太难以置信了。虽然她们早就学会在人群之中隐藏自己的感情了,但还是会因为这层微妙的关系产生奇异的感受。心疼加速、脸颊通红、头部发热。甚至因为这种羞耻的、禁忌的、乱伦的关系,更加容易兴奋。林鸣雅想到这,已然高潮。 现实生活中黏糊糊的液体并不是很多,也不会打湿床单内裤之类的,只是把哥哥的手弄得湿漉漉的,他将手伸出来后,看看她,笑了笑,伸出刚刚和她接过吻的舌尖从指中舔了下去,极具色情意味的动作,林鸣雅脑中轰鸣,花穴张合又涌出一股蜜液。他哥一定是在学她们上次一起看的色情片里的动作吧。 但哥哥的色情表演还未结束,他扶着林鸣雅的腰,脱下她的裤子,将内裤扯下来拉到腿心,抬起一只脚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头颅在她的两腿之间耸动…… 最后林俗抱着林鸣雅去厕所清理了一下,林鸣雅看着林俗硬得不行,主动提议让她来帮他纾解。可惜林俗偏要在这件事上自立自强,看着他红透的耳根,林鸣雅右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尽量柔声道:“哥哥你那……怎么样我都不会在意的,反正都要看的。”林俗鸡巴硬邦邦的,强撑着听她说话,听到这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神色不自然地说道:“……不是,那你看吧。” “是我来解开裤子吗?”林鸣雅问道。 “我自己来吧。”林俗简直是面红耳赤,心脏怦怦乱跳,接收到的声音都开始模糊不清起来了。 在林鸣雅一眨也不眨的目光下,林俗难为情地脱下了裤子,放到旁边的架子上,而转身途中林鸣雅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处露出一大团凸起的白色。 “哥这就让我来帮你吧,你也脱了我的内裤,公平起见,我也要脱你的。” 林俗也只好红着脸同意了,可林鸣雅这家伙坏得很,脱的时候故意在包成一团的阴茎上点点揉揉。林俗无奈又可怜地低声喘道:“阿雅。” “哥,别那么着急嘛。”林鸣雅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过他催促后,也没再逗他了,把他的内裤拉下瞬间便释放出一根粉红色的肉棒,无毛,发育得很好,没什么褶皱,也没有多余的包皮,形态可观。翘立在空中,马眼处还渗出一点点白色的液体,林鸣雅好奇地戳了戳,林俗便经受不住地低喘了一声,而就在这急促的喘息声之中,她被他哑又欲的神情惊到,握住他的前端,用手揉捏了一下。 “啊……阿雅……” 因为巨大的快感他弓起身子,平常漆亮的眼瞳有些失神,嘴唇微微绽开,露出里面艳红的舌尖与洁白的牙齿。 就在他刚要射的时候林俗推开了她,说:“脏。”然后迅速转身,阴茎在空中微微晃动一下,便抛出一道淫荡的白液,呈弧形落在浴室瓷砖上。 清洗干净后,她们一起躺在床上。她们这几天暂且住在大姨家,一间房子有两张床,不过她们只用了一张。好处就是哥哥只要迭一张床的被子,坏处嘛,就是哥哥要难受喽,反正林鸣雅她是很好解决的,毕竟她也不会弄很多奇怪的液体。就是哥哥麻烦了。不过也幸好大姨给她们提供的房间有浴室,像今天这种情况林鸣雅才不用掩护着哥哥偷偷摸摸地去大浴室,不过一想到这种情况就好笑,虽然以她们的警惕度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林鸣雅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在哥哥的胸膛里,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光。 “想睡觉了?那我关灯吧。” “嗯嗯,你关吧。” 可是没关一会,林鸣雅忽然就小声地喊了一声:“哥?” “嗯?怎么了?” “没事,睡吧。” 其实她是想问他是不是知道杀死她们那个所谓的父亲的真正凶手是她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都过去了。 次日林鸣雅醒来之时,发现哥哥侧着身子揽着她的腰,浓而密的睫毛下,漆黑眼瞳正格外专注地注视着她。 “早呀哥。” “早呀阿雅。” “嘿嘿嘿。” “笑什么呢?阿雅。” “每天都能见到那么漂亮的美人很开心呀。” 不久林鸣雅和林俗就穿好衣服迭好被子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吃饭了。而当她们出了这个房门,她们的身体几乎就没有怎么碰到过了。 春节期间菜品都很丰盛,大鱼大肉把林鸣雅这个肉食动物都吃得饱了几分,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一家人围在一个圆桌上,互相夹菜,说说笑笑,融融洽洽,和和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