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主后宫叛变后》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1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作者:任旸生 文案: 洛九韶作为一个天赋奇才,相貌英俊,背负拯救下界使命,有无数美女环绕的人生赢家,有一天忽然发现他的后宫们全部叛变了! 于是洛九韶转头推倒了他脸好腰细腿长的基友。 基友:你放开我。 洛九韶:不放,你不能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 基友:我只是出去上个厕所,谢谢。 众后宫:早就知道他俩之间绝不是简单的基友关系,幸好我脱身的快! 真相文案 李岚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在穿进点家修真后宫文《神魔》里后,自然是坚决避开主角,还多次宣扬新时代女性思想,意图解救广大女同胞们! 只是她忽然发现,没了后宫的男主,怎么和他基友越看越不对劲呢? 食用须知: 1.本文cp:高大英俊主角光环土著男主攻(洛九韶)vs仙气飘飘温润美人土著基友受(沈画)。1vs1甜甜甜~ 2.女配是穿越的,她的基本功能只是努力不做男主后宫而已,存在感不强。 3.攻受视角没有完全偏向哪一方,两者都有。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九韶,沈画 ┃ 配角:很多 ┃ 其它:修真耽美,穿书耽美 ☆、回春峰 昆仑宗,回春峰。 峰上多是绿植,蜿蜒的小径就掩藏在重重叠叠的枝桠间。偶有微风刮过,那树叶便飒飒作响,若有昆仑宗的弟子此时在高空飞过,便可得见层林此起彼伏,碧海生涛的美景,这也是昆仑八景之一中的“回春林海”。 沈画如往日一样早起,他洗漱完毕后推开门,准备先去灵草园看一看。 去的一路上,各位外门弟子都纷纷同他打招呼:“沈师兄早啊。” 沈画一一微笑回道:“早。” 一人问道:“洛师兄是执行任务去了吧,还没回来啊。” 沈画笑道:“他先前说要两三天,大概今天就能回来了。” 另一人回道:“我就说嘛,洛师兄怎么可能不和沈师兄一起呢,洛师兄和沈师兄的感情真好啊。” 沈画笑道:“我们一起长大,感情确实要深厚一些。”语罢,他笑着同众人招了招手,就往灵草园内踏了进去。 身后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沈师兄还是那么好看。” “是啊,不仅长得好看还是内门弟子,人也好好,还经常指点我们。” “可惜沈师兄虽然温柔,却是冷冷清清的,恐怕真是个仙人吧。” 已经开始查看灵草的沈画听不到这些,他是昆仑宗的内门弟子,但在这回春峰上的内门弟子只他一个,因此平日里同外门弟子也要打不少交道。他为人随和,没什么架子,因此和大家的关系也不错,像这样问早已是常事,并没有想到大家在背后会议论自己这么多。 沈画虽是灵修,却兼修了医术,认识许多灵植。而且他是纯净的水木双灵根,很得这些小家伙们的喜爱,因此他时常会帮灵草园里的弟子照看一二。 伸手去触碰一朵银丝花的叶片,银丝花似乎很高兴,无风也轻轻摆动起来。沈画笑,便提过身旁的壶给它浇了一点灵泉,手指离去时还能感觉到银丝花恋恋不舍的挽留。 他刚站起身,便被人从身后一下揽住了腰。沈画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当即回头笑道:“任务出完了?” 洛九韶放开他,也笑:“刚出完。” 沈画笑道:“怎么今天李岚师姐没同你一起来吗?上次她要的霜月花已经长好了,我特意给她留着呢。” 洛九韶道:“别提了,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连御剑飞行都忘光了。虽说李岚确实刚筑基不久,但也不至于这么不熟练。光拽她就拽的我胳膊生疼。我看她也累得很,直接就回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沈画微微睁大眼,他道,“看来筑基之后我得好好学御物飞行,不然万一出了岔子可不得了。” 洛九韶见他微睁着眼只觉可爱,当即笑道:“不怕,我教你,包你无伤学会。你这么瘦,可比李岚轻多了,拽个十次八次不成问题。” 沈画懒得听他编排,见他人来了,精神也足,干脆把手里的水壶交给他,指挥自家竹马去给灵草园里的灵植们浇水。 洛九韶被塞了一个任务也不恼,接过沉甸甸的水壶就去给灵植们浇水了。他帮沈画浇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灵草园里各个灵植要多少水,怎么浇心里都有数,当下便揽起袖子开始干活。不得不说,洛九韶生就一副好相貌,认真做事的侧脸更是夺人眼目,眼睛深邃,鼻梁自山根处隆起,又高又直,嘴唇也抿成薄薄的一线。可惜沈画跟他处太久了,只知道他这个竹马高大英俊,很讨女修喜欢,细节处还真没怎么深究过。 灵植们或许是知道给自己浇水的人换了,本来兴致勃勃微微摇摆闪着光芒的绿叶子都萎靡下来,一动不动。洛九韶看着这差别对待几乎气笑:“一群小东西,给你们浇了这么多次水也不感激,就这样对我。”说着,原本桃花一样的眼睛哀怨地望过来,似乎想要沈画给他讨个说法。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2 沈画见他这副委屈的样子就想笑,又不禁有点怜爱,便揽着洛九韶的胳膊道:“行了,别委屈了,我带你摸摸它们就好了。”语罢,抓着他的手便向面前的龟血草探去。 洛九韶被抓住手的时候,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底感叹,他这个竹马,手可真软和,甚至比那些女修还柔软一些。紧接着,他便感到自己的手指触到了绿叶,一股温和的灵力冲淡了他体内霸道的雷属灵力,两方纠缠了一会儿便融为一体顺着他的手指渡进了他手中的绿叶里。 龟血草吸收了这股灵力,里面既有滋养万物的水木灵力,还混进了一些他喜欢的不那么厉害的雷灵力,顿时高兴得摇头摆脑,还用绿叶蹭了蹭它身上的手指。 “嘿,你可真厉害。”洛九韶看着手中的草笑道。 “龟血草属阳,偏爱金雷火,只是你身上灵力太过霸道,它不敢靠近而已。”沈画笑道,“我帮你中和了一下,你看还是有很多灵植们很喜欢你的。” 洛九韶看见沈画的笑,淡淡的,眉眼弯弯的,心中又禁不住感叹,他的竹马就是温柔,性子也好。 浇完水,洛九韶就把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给拿了出来:“我出任务的时候遇见个妖兽,一直在那徘徊,我就猜它肯定守着什么好东西。果然我将它击败后进了他身后的洞中,看见这法宝挺好的,就拿回来给你了。” 沈画定睛一看,是盏提灯。下面吊着的是个走马灯的样式,四面纸上画着密密的黑色符文,灯笼内窝着一丛将熄未熄的青蓝色火团。 沈画眉头一皱,有些不确定道:“这……这是黄泉炎?” 洛九韶点头:“我回禀师尊的时候私下里拿给他看了,师尊也这么说。这玩意儿少见,百年才出一捧那么大点儿,更别提竟然还有人给做成了法器。师尊说我真是运气好,怕是哪个大能陨落前掉的。还说这火可以吞恶鬼,烧魔修,驱邪灵。被这纸上的符文一加持,可能更厉害。你是没见到,师尊当时看我那样子,眼睛都绿了。我赶紧把这玩意儿揣走了,跟他说谁捡到就是谁的,他老人家那么多好东西就别跟我抢了。” 沈画想一想当时那个情景,一想到洛九韶做贼似的往兜里揣东西,还警惕地四处张望就不禁想笑,同时心里又十分感动,便道:“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干什么,我整日里都呆在这回春峰上,不比你在外面出任务危险。你拿着吧。” “别啊,”洛九韶有点儿急,抓着沈画就把那灯塞进了对方的怀里,他神识四下一扫,见周围无人,便低声道,“先前师尊给我说,他推演出下界不稳,有煞星出世,看着也就这百来年的时间了,你多拿点东西也好防身。不过你别跟别人说,师尊就给我说过,让我别说出去,免得人心惶惶。” 沈画乍听此言心里一惊,听到后面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嗔怪道:“那你还给我说。” 洛九韶嬉皮赖脸笑:“你是谁,我对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画叹口气,又忧心道:“你给了我那你可怎么办?” 洛九韶笑道:“你忘了我是谁了?我可是雷灵根,天下至阳。那些东西碰到我,断口不可再生,傀儡不能再用,血液不能再流。你放心,还有百来年的时间呢,到时候我不光能自保,还能护住你。好了,你快滴血认主吧。” 沈画被他磨得没脾气,只能当场滴血认主。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画的密密麻麻的符箓扔给洛九韶:“本来不想这么早给你的,准备到时候多画一点一起给你一沓来着。现在听到你说的我都害怕,这是瞬移符,难画得很,画废了十几张才得这一张,你可别搞丢了。不到关键时刻别用,瞬移的地点都是不可控的。” 洛九韶笑嘻嘻地捧起来看,道:“这是第一张吗?是吗?” 沈画被他问得烦,连声道:“是是是,都说好了每次画的第一张都给你,我还能食言么?” 洛九韶难得被摆脸色,也不生气,他想着沈画站这么久也该累了,就揽着对方边说着话边朝里屋走去了。 ☆、穿越 李岚万万没有想到,她不过只是头磕了一下床头板,结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在飞剑之上! 当她一头栽下去时,她连惊慌都来不及,因为她的脑子里面瞬间挤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记忆:什么昆仑宗,问剑崖,修真,符箓,师兄之类的。直到被洛九韶一把抱住,李岚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穿越了。 幸好原主的记忆及时帮了她一把,在洛九韶的指点下,她好歹是蒙混过关,御剑飞起来了。 等到蔫蔫地回到昆仑宗,躺在自己的床板上,李岚才好好地缕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她本来是现代社会的一个小会计,刚毕业不久,才工作一年。平常除了工作也没啥特别的爱。现在她就是穿进了自己之前一直在追的一部小说里。 小说名叫《神魔》,连载于直男作者扎堆的点家站鲜明的男尊后宫特色。其主要内容就是,男主苏苏苏,剧情爽爽爽,美貌妹子满天飞,并且几乎都对男主一见钟情or日久生情。 按理说,李岚作为一位新时代独立自强的女性,应当是非常不屑于看这种带有明显的。奈何作者满楼红袖招文笔简练,剧情虽然俗套却很会抓读者爽点,最关键的是,这文还有一个点家少有的神操作:卖腐。 《神魔》男主有一个很要好的基友,两人入仙门前就认识,原来是一个城的,算是竹马竹马的类型吧。李岚先开始只是觉得每次一到描写基友部分的时候,满楼红袖招的文风就突然变得很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直到有一天评论区里有眼尖的读者提出来了: “作者大大,怎么每次一到沈画的部分,就总是他在跟洛九韶说话啊。旁边站着的那么多人都被当成背景板了吗?” 作者回复:“他们俩说话,外人本来就插不进去啊。” 李岚:???她瞬间感到自己胸腔里的一颗腐女之魂在蠢蠢欲动。 显然跟李岚想法一致的人也不在少数。没多久,底下立刻有人贴出《论洛九韶和沈画奸.情的三十六个蛛丝马迹》的八百字小论文,里面详细分析了男主对基友的各种好:男主拿到掌门赐下的雷灵根上古大能遗物之后,把里面唯一一个非雷系战斗法宝白玉簪送给了基友;基友一出现,即使之前明明有很多人在场,男主也只忙着和他说话,后宫什么的全成了背景;男主明明是个剑修,却为了能送基友一个趁手的法宝去专门修了炼器,一个不够,外出任务碰见机遇打劫到一个好的又送给基友;基友貌美如花身体病弱,经常有宵小之辈觊觎,这个时候男主就充当了护花使者,来一个打一个,来俩打一双等等。 李岚虽然是个腐女,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圈地自萌,没有过多发散过。再加上《神魔》又是点家这种著名直男写手云集之地里的直男写手写出来的,而且男主虽然因为金丹之前不可泄元阳而没有真正近过女色,但他却实实在在撩妹无数,暧昧举动一样不少,堪称玩弄女性心理劈了n条腿的大渣男,所以李岚看的时候都没往基情上想过。 但是看过这条分析,虽然李岚理智上觉得以上种种用兄弟情解释也不是说不过去,而且说不定有的男的就是有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思想,所以对基友都比对自己妻妾好,但心理上又总觉得哪哪都透着诡异。 不过李岚当时并未多想,当晚早早就睡了,毕竟她身为会计,月末一周总是异常忙碌。只是她没想到,等她忙完一周回来再看更新的时候,心情已经由一开始的亟不可待变成了三个字母:mmp。 谁来告诉她!这一周作者究竟发!生!了!什!么! 《神魔》是正统修仙文,男主是昆仑宗问剑崖的首席弟子,天资聪颖,身负前无古人的混元精粹之体,打娘胎里就开始自我修炼,吸收周围的灵气,进门便是炼气大圆满,经过宗门一个小小的试炼就升到了筑基。同时他还是难能可贵的单一雷灵根,可说是前途无量。又因为男主拔起了传说中的神剑“探渊”,而被门派认为是上古重华仙君的转世,是拯救灵气日渐稀薄的下界的希望。 这金手指可谓十分粗壮,主角光环可谓十分耀眼了,满楼红袖招的男主不走退婚流,不走废柴流,不走扮猪吃老虎流,一开场就光芒四射。都五十多万字了才刷到第二个副本,而且前面都是小打小闹的打脸,英雄救美之类的,李岚就猜他后面要搞个大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转折也来得太快了吧,仅仅一个星期,毫无铺垫毫无预兆。前面还好好的在群英会大比呢,男主刚升到金丹。突然昆仑宗后山的伏魔井就被打开了,穷奇出世,男主为救众人自爆金丹斩杀穷奇,几乎死亡。然后他强烈的求生欲和身体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纯净魔气吸引了嗜血棘蔓,这魔界的可怕植物就钻进男主破碎的血肉重塑了他的身体。 男主活了下来,却成为了魔修,身上长满了血红色的荆棘。从他斩杀穷奇到重塑身体这短短两个时辰,他就从众人的英雄变成了修真界避之不及的恶魔。被他救下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他,还主张趁男主这个魔物虚弱的时候解决掉他。就在大家要杀掉男主的时候,基友替男主挨了最致命的一剑并出手救下他,带他逃离了昆仑宗。 此后一段时间两人东躲西藏,基友拖着病体一边照顾重伤的男主一边躲避各大宗门的追杀,终于在一次外出采药的时候被所谓的修真证道给一剑斩灭,魂飞魄散。然后这一幕被眼见基友迟迟没回来而担心地拖着病体跑出来的男主看见,当场男主狂性大发,彻底堕入魔道,重现了万年前魔君出世,魔物臣服听令,血洗下界的场景。而堕入魔道的男主因为功法的缘故,也开始强迫各个女修双修,无数原本美好的女子用完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继而被丢弃。 看完这样的剧情,李岚当晚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当场打了整整3000字的差评评论,然后手机一甩,头往后一靠,就这么磕在床头板上,然后穿了,穿成了小说中男主的后宫之一,与她同名同姓的问剑崖三师姐李岚。 李岚回头想了一遍这经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穿得也太随随便便了吧,没一点儿预兆,还无空间无系统的,一点儿金手指都没有,而且她连剧情都只看了一半,现在连穿书小说都不这么写了!所以她究竟为啥来穿越的? 李岚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穿都穿了,事实既定,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好在她本身性格就有些随遇而安,当下李岚就决定先这么着吧,好好修炼,争取修为臻至大乘,看能不能破碎虚空再穿回去。毕竟她还有爸妈呢,只能希望出去周游世界的二老能晚点知道她不见了的消息。 李岚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了,毕竟纠结也没用。她今天是又惊又吓的,路上还兴奋地观赏了一路的美景,情绪大起大落,现在早就累得不行了。只在临睡前叮嘱自己好好修炼,以及,珍惜自己,远离种.马男主。 她才不要围着一个劈了n条腿的大渣男争风吃醋! ☆、小师妹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3 李岚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她已入筑基,按理说是无需睡眠的。只是她刚穿过来,还不适应,昨日又受到一番惊吓,因此晚上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李岚睡起来之后内视经脉,发现体内灵力充沛,游走通畅。经过一晚上,她脑中的记忆也接收的差不多了,一下便想起之前原身曾向主角的基友讨要过霜月花来着。好像是因为小师妹十二岁生辰快到了,李岚打算炼个上品生肌丹给她。 毕竟女孩子都爱美,生肌丹美容养颜,上品生肌丹更是有排毒除杂净化灵根的功效,想来小师妹一定会喜欢的。 李岚算了算,今日刚好无事,不如就去男主基友那里把霜月花给取回来吧。想到这,她架起凤血,便往回春峰而去。 回春峰绿植众多,苍翠欲滴,占地面积最大的是灵草园,比处处嶙峋,八面罡风的问剑崖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至少李岚就觉得,她在问剑崖呆着肯定比在回春峰呆着要老得快。 回春峰的屋舍前,洛九韶看着面前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小女孩,笑道:“小师妹怎么在这里啊?” 灵珠儿眨巴着大眼睛回道:“沈师兄说要带我去灵草园。” “灵草园?”洛九韶看着对面小女孩肉嘟嘟的脸颊,一个没忍住,上手轻轻掐了一下。在换来对方一个不满的瞪视之后才轻咳一声,笑着逗道:“你沈师兄也太不疼你了,这么小就去灵草园,那边要松土浇水,还要捉虫子,可累了。你这样的小美人,就不该干这样的活,在家呆着玩,好好修炼多好啊。” 灵珠儿不高兴,觉得对面的大哥哥虽然长得好看,但人怎么这么坏,一会儿掐她的脸,一会儿说她沈师兄不好,不由得嘟嘴皱眉道:“这就是修炼啊!沈师兄说我是木灵根,兼修种植最好了。他说灵植们都会喜欢我的,才不会受苦呢!而且沈师兄说,只有好好修炼,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洛九韶觉得他这小师妹还真是可爱得紧,明明是掌门之女,千娇万宠长大,还从小就出落个美人胚子,竟然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到要自保,要保护别人,将来怕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修。这么想着,洛九韶心里一荡,就愈发循循善诱道:“保护别人多累啊,你还这么小,以后洛师兄保护你好不好?” 灵珠儿果断拒绝:“不好!” 洛九韶道:“有什么不好啊?洛师兄保护你,你可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穿好看的衣服,女孩子不用这么辛苦,每天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不就好了吗?” 眼前的小女孩还没回话,一道声音便从绿荫掩映的小道口传来:“小师妹别听他瞎胡说。我们小师妹从小就有志气,将来必成大器。” 洛九韶眉一挑:“岚师妹?”他的神识宽广,自然在李岚踏上回春峰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会来了这么一句。 李岚听着够呛,没好声道:“洛师兄不必如此,叫我李岚就行。”说着就走到小师妹身旁,蹲下身去一副保护者姿态。刚刚她没留神,现在看这小师妹,皮肤嫩滑晶莹,大眼圆脸,只在下巴处收了个秀气的尖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李岚记得原文里小师妹一开始是对基友懵懂爱慕的,结果后来被男主拐了去。要不是她刚刚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男主这么没节操,这么小就开始下手了!这么一想,她就控制不住地瞪了男主一眼。 灵珠儿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还是见过的漂亮师姐,顿时底气更足,小下巴抬得更高了。 洛九韶见面前两人一大一小都瞪着自己,不禁头都大了。要是这俩是为他争风吃醋,他倒还能解决,又不是没经历过。问题是她俩是一致对外,这就麻烦了。洛九韶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做错,说错什么啊。上次李岚掉下飞剑还是自己救了她,手把手教她御剑飞行的呢,转头怎么就跟自己作对了?难道是自己后来不耐烦直接转身就走,没上去关怀一番她才生气了? 洛九韶百思不得其解。 沈画推开门的时候,正看见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地站着三个人。而势单力薄的那个正是他的竹马,洛九韶几乎是一看见沈画就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沈画对他这模样早就习以为常,便提着水壶笑着走过去道:“这是怎么了?洛九韶又欺负人了?”话虽这么说,人却站到了洛九韶的身旁。 李岚看见沈画的第一眼就不禁咋舌。原著里说这位基友是貌美病弱,一身清贵气,举手投足都有礼有度,优雅从容。她原以为是夸张,没想到这形容可真是太贴切了! 沈画不像问剑崖的人,他没有将头发高高束起,而是披散着,脸侧留两缕,脑后的头发在发尾松松打个结,额前则用抹额压住碎发。他发色极黑,披下来如云雾,脸又白得晶莹,连唇色都是淡淡的一小撇。整个人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似的,唯有眼瞳发亮,波光流转像汪了一潭湖。 李岚简直想抽抽自己原身,这么好看的一人,竟然在原身的记忆里没啥存在感,仅限于洛九韶朋友这一个定义,连脸都有些模糊! 看见心心念念的沈师兄出来了,灵珠儿立刻告状:“沈师兄!这个大哥哥说你让我去灵草园是让我受苦!他还不让灵珠儿保护沈师兄!说让他保护我!” 洛九韶听到这就不乐意了:“你这丫头刚刚可没这么说!你明明说要保护别人,我哪知道你说的是沈画!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你沈师兄我来保护!” 李岚:“……”刚刚是谁一口一个小师妹,说要保护对方的?这会儿就变成“你这丫头”,要别人管好自己了?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沈画拦住洛九韶,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他上前一步摸摸小师妹的头发,才笑着道:“你洛师兄说得也没错,去灵草园是会有些辛苦,要浇水,要捉虫子,要查看灵植,但是我们灵珠儿不怕对不对?” 灵珠儿高兴地点头,大声道:“对!” 沈画笑的很满意,继续道:“灵珠儿真乖。你洛师兄不是不让你保护我,是你还太小了。等我们灵珠儿长大了,变厉害了,不就可以保护别人了吗?但是就算一个人再强大,他也有需要别人的时候,所以洛师兄说要保护你也没有说错啊。” 灵珠儿思索的有些费力,但她认为,她沈师兄长得这么好看,那说的一定都对,于是她就抛弃了这对她而言有些困难的思考,继续大声说:“沈师兄说的都对!” 沈画笑道:“那我们这就去灵草园吧。”语罢,又向一旁的李岚笑道:“师姐要的霜月花就在灵草园那边,不如师姐与我们一同去?” 李岚点点头。 于是两个女修在前面走,洛九韶和沈画在后面跟着。 洛九韶接过沈画手里的水壶,有些不爽道:“我本来就不让她保护你,你有我还不够啊?” 沈画瞥他一眼,无奈道:“你跟小孩子较什么劲,你想怎样,还有人拦得住你啊?” 洛九韶听他这话看似埋怨,实际上却是默许了他的决定。加上刚刚自己竹马这么维护他,洛九韶刚才一直黑着的脸色这才好起来,他看着沈画的侧脸,心里美滋滋的。 在前面走着的,因为已经筑基而被迫“偷听”的李岚内心:mmp,不是基却胜似基! ☆、传说 教导灵珠儿算是掌门交给沈画的任务。修仙之人逆天而为,因此子嗣非常稀薄,生产时也往往比凡人难上许多。掌门夫人便是在生产灵珠儿时难产去世,掌门直到现在还无法走出来,只能一味疼爱这个亡妻给自己留下的女儿,甚至随着她的心意宠爱她长大。灵珠儿累一点便将她抱起,苦一点便不要求她修炼,想要玩耍便派人陪伴,幸而灵珠儿天性纯真善良,才没有长成无法无天之徒。 不过这也导致了十岁了,在天才地宝环绕,昆仑宗掌门为爹的情况下,竟然还没有怎么接触过修炼,也没有引气入体。掌门眼看实在不能再拖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爱女托付给了回春峰的吴鸾长老。可惜吴鸾是个不管事的,常年神隐,他便只能再托付一遍回春峰首徒了。 沈画之前问过灵珠儿,发现她除了对天才地宝,各类法器都非常眼熟以外,修真法门,一些常识和传闻都不太清楚或者压根不知道。沈画便决定先让灵珠儿接触接触灵植,因为她属单一木灵根,和草木沟通比一般修者更具天赋,然后再给她补一补修真界的常识。毕竟炼气十分讲求机缘和悟性,是求不来的。天下修者十有五六便卡在这第一道关上,终其一生空有灵根无缘大道。更何况灵珠儿先前应该是贪玩惯了,强迫她一下子便潜心修行也不合理,因此沈画今日只是想带她见识一下,全当带孩子了。 果然如沈画所料,灵珠儿一到灵草园就十分欢喜。她平日经常在凌云峰和问剑崖上来往,也能见到不少植株,只是这些都没有眼下这院子里的小家伙们有灵气,抚摸它们会摇摆,还会有好些藤蔓过来缠她的脚跟她玩。 沈画见灵珠儿玩的开心也没上前去打扰,他先领李岚去采摘了霜月花,给对方包好。李岚接过布包,想着今日没啥事,也不急着修炼,便对沈画道:“多谢,反正今日无事,不如我帮你打理一下灵草园?” 沈画笑着道谢。倒是一旁的洛九韶看着有些不爽。 李岚选择视而不见。 三人回去时,正看见灵珠儿蹲在地上看灵草。沈画撇下两人走过去问道:“在看什么呢?” 灵珠儿抬起头,有些苦恼:“这个花好像不高兴。” 沈画笑道:“为什么觉得它不高兴呢?” 灵珠儿道:“我之前摸别的花,它们都摇摇晃晃的,还会用叶子摸我的手。可是它没有,只是摆了几下。一般我看大人们不高兴了都是这样,蔫蔫的。” 沈画觉得灵珠儿真的是个可爱的孩子,他也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朵花,道:“是的,它确实不高兴,因为它生病了,有虫子在咬它,它难受。”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0 沈画的手在他胸口前轻轻拂过,令洛九韶觉得心口有些痒痒的,心里面有些异样。他握住沈画的手, 道:“有的,腿上都是。” 沈画道:“让我看看。” 洛九韶有一瞬间僵硬。很奇怪,他原来和沈画也裸呈相见过不少次,只是自从入昆仑总后学会了清洁术,就一直没再这样。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至于觉得有些困窘和羞赧才对。 见他没有动弹,沈画拿眼望他,无声催促。沈画的眼睛很好看,很大,自下而上抬头望他时显得十分无辜。洛九韶一瞬间想起他们之前在那个小镇上,那个周辰看着沈画的眼神。他想要那样对待沈画,沈画刚刚手拂过他的胸口,沈画在炼丹房内脱了上衣,身上白白净净…… 沈画眼睁睁看着洛九韶裤子上顶起一个帐篷,他有些惊讶,又有些脸红。沈画庆幸现在洞内还挺黑的,红着脸道:“你,你解决一下。我等会儿,再过来看。”说着就要走,谁知洛九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向后一拽,沈画就直接坠在了洛九韶怀里。 炙热的呼吸打在沈画的耳畔,他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帮我好不好?” 沈画这下连耳朵根都红起来,他有些愠怒道:“这还要我帮忙吗?” 耳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声音愈发低沉而富有磁性:“帮帮我,好不好,我好难受。” 一听洛九韶说难受,沈画连忙回头去看,就见洛九韶暗沉沉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似的,竟然开始发红。沈画当下连脸红都顾不得了,即刻往下探出手去,青涩地摆弄起来。 完事的时候,洛九韶发出满足的低叹。沈画一手黏腻,正想施个清洁术,洛九韶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将他揽到身前来。洛九韶道:“别急着扔,这是好东西。” 沈画道:“你要拿它来做什么?制丹吗?” 洛九韶摇摇头,让沈画坐到自己怀里来,然后伸手解开了他的上衣。 沈画任他捣鼓自己的衣服,连对方把自己的裤子往下拉了一点还配合着抬了抬腿。 洛九韶眼前一暗。 他握着沈画黏腻的那只手附在对方的腹部,手上度过一道灵力过去。沈画很快就感到自己腹部变得暖暖的,一股精元自紫府处流入他经脉,温养着他全身各处脉络细小的创伤口。洛九韶看到沈画吸收的差不多了,这才施了个清洁术,将他的手掌和腹部都清理干净。 沈画坐在洛九韶怀里,抬头冲他笑道:“你这个真的挺有用的,我感觉很舒服。” 洛九韶也抱着他笑:“看来我怕是要为你精尽……” 沈画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自己却倒先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亮亮的,直看着洛九韶。 洛九韶心头一动,他有些迷恋地盯着沈画的眼睛,很想上前亲一亲。洛九韶想起之前的那一幕,眼神有些暗淡,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跟曾经那些龌龊的人一样,对他的竹马起了这样的心思。 可惜心结一起,再难消除。 李岚在昆仑宗忙的焦头烂额。 当日沈画带着洛九韶一消失,掌门一下就倒下了。他先前同穷奇鏖战,受创无数,如今灵力枯竭又全力挥出两剑,现下早已支撑不住。当时在场只得她一人是昆仑宗弟子,还刚挨了掌门一剑,受了内伤。 当时在场众人都纷纷提出帮忙,李岚只接受了郭成的援手,对其他都婉言谢绝。现下昆仑宗伏魔井已开,这片地带肯定是呆不住了,北境一方大宗失守,各门派之间很可能会有些较量。这在场众人中,唯有郭成是散修,人又正直可靠,李岚自然选择了对方。 李岚和郭成将掌门送到凌云峰,她先和身后跟着的众人说明了前因后果,又将伏魔井开的严重形势一一告知。 她最后道:“如今伏魔井已开,即便迷踪秘境能够阻拦一部分魔物,但要不了多久,下界必定大乱。我等身为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翘楚,更当共力除魔。还望各位回各自门派时能够将情况据实以告,昆仑宗在此望各位宗门能够为天下施以援手。” 众人点头。 李岚送走众人后,和赶来的柳如月交流了一下情况。她才得知,原来掌门早在感应到后山不对时便叫柳如月将弟子们统统转移,昆仑宗其余众人,不管外门弟子普通弟子还是杂役,都已经转移至望城,沿途各城镇都被告知魔物出世。柳如月令城镇中的居民都尽量往南转移,而率先往望城转移的孟清和灵珠儿正在寻找更为合适的山脉进行落脚。 柳如月讲完情况后,一声长叹。她抬头望向远方,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启动护山大阵了。” 李岚道:“不知护山大阵阵眼在何处?” 柳如月道:“就在这凌云峰上,学堂门前。” 李岚道:“就你我二人便可开启吗?”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天边传来一道声音:“师姐师尊,我来了!” 天外降下一道光芒,正是云溪,她落地道:“我已将掌门托付给郭成,令他带掌门前去望城了。只是吴师叔仍是没有回来。” 柳如月叹道:“孤身前往伏魔井封印阵法,至今杳无音信,怕是早已……” 李岚忽的鼻头一酸,她强自镇定道:“昆仑宗永远记得吴师叔。” 柳如月道:“不说这个了,现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完成。今日我们三人须得开启护山大阵,这护山大阵本是历代掌门才能开启之物,今日我们三人开启,便要承担下这昆仑宗的重任,你们可有觉悟?” 云溪道:“早已是昆仑人,师尊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柳如月看向李岚。 李岚自然点头。 于是柳如月领着两人走到学堂前,她道:“昆仑宗每个入门的弟子,最先修的第一门课就在学堂,这里是你们的起点。”她从学堂牌匾正下方往前走了十步,从腰间解下昆仑印放在地上。 “护山大阵就设在凌云峰,就设在学堂前,所以你们从进门起就处在护山大阵之中。你们每回出任务归来,第一时间也会受到护山大阵的保护。”柳如月说完又向南边走了十步,然后又放了一块昆仑印在地上。 “这里是你们修真之途的起点,但是我相信,即使护山大阵不在,这里也依然不会是你们的终点。”柳如月又往东边走了十步,紧接着又放了一块昆仑印,不过那昆仑印与前两块有些不同,暖黄的玉简正中央一道明晃晃的深红色印记。 她席地而坐,盘起双腿正压在最后一块昆仑印上。 柳如月道:“你二人选一个归位吧。” 李岚云溪照做。 三人开始往昆仑印上灌注灵力。 那三个昆仑印之间似有感应,渐渐地,凌云峰上的土地中开始闪烁起一道道细细的白光,白光连成复杂的蛛网状,依次从最近的问剑崖开始,到西边的水月峰,北边的破冰峰,南边的回春峰都回应似的接连出现细细的白光,整张白光构成复杂的图案将整个昆仑宗覆盖起来。 李岚渐渐感到了吃力,她腿下的昆仑印像是一台无止境吸收灵力的机器一样不停地从她经脉中攫取灵力。她勉力支撑,却还是不够,竟然到最后用起了沈画的方法,以自身为炉鼎,开始炼化灵力。 不过她还未炼制多久,便感到腿下的昆仑印忽然一弹,将她整个人都弹出了地面。她心中一慌,生怕护山大阵出了差错,连忙睁开眼往旁边一看,就见云溪也被弹了出来,她面色苍白,额上有冷汗滴落,似乎和她一样不堪昆仑印的攫取。 李岚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往柳如月方向一看,果然见对方身上泛起清光,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体内,又为地上那红色印记的昆仑印所攫取。那昆仑印已经红光大盛,隐隐有压不稳之兆。 云溪失声道:“师尊!” 柳如月缓缓睁开眼,她笑道:“这护山大阵本需一位元婴期大能的全身灵力,真是没想到,我们三个也能完成。” 李岚道:“师叔。”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1 柳如月道:“走吧,昆仑宗的未来,修真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云系已经落下泪来:“师尊!” 柳如月不再笑,她的面色已经十分痛苦,她咬牙看向李岚道:“带她走!” 李岚深深看了她一眼,向柳如月鞠了一躬,就拽过云溪,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往青云梯下跑。 直到两人跑出昆仑宗的山门,李岚猛吃了几颗聚灵丹,然后架起飞剑,带着泣不成声的云溪往外飞速远离。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塌陷之声,李岚回头一望,就见昆仑宗内几座主峰统统塌陷,整个昆仑宗的上空都罩起一道金光。 李岚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 ☆、乱世(三) 宏伟的大殿内, 长明灯在宝相庄严的佛像前静立,昏黄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拉出光影的界限。 坐在蒲团前的洪觉睁开了眼,他眉毛胡须俱已花白, 眉间眼角都是岁月刻下的痕迹。他等了一会儿, 就见普惠冲进了佛堂, 他喘着气道:“师父,伏魔井开了。” 洪觉道:“此事我已知晓。” 普惠心内有些讶异,面上却缓过气来淡然道:“那依师父来看,我等应当怎么做?” 洪觉道:“先去山下告知境内百姓, 令他们知晓魔物现世,让他们早作准备。” 普惠点头, 道:“不知师父还有吩咐吗?” 洪觉道:“我寺在各地多有供奉,通知各寺迁往南苑山脉。” 南苑山脉地处僻远,荒无人烟。普惠睁大眼睛道:“为何要去南苑山脉?” 洪觉道:“天将降大祸,我等自当避世。” 普惠道:“避世?难道此时不正是济世之时?” 洪觉道:“你若愿济世, 自可前去。” 普惠默然。他原以为他回禀师父,得来的会是全寺弟子备战,为消除魔物尽一份力量。毕竟伽蓝寺弟子众多,而佛门之物也有镇邪驱魔的功效。普惠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师父的一句“避世”。 当灾难来临前, 人人避无可避。普惠自然选择济世,他此刻什么也不为,只为对得起自己的一颗心。 他转头出了佛堂。 洪觉仍然坐在蒲团上, 他的面前,长明灯跳动了一下,高大的佛像不为微弱的光芒照亮,阴影里的佛祖,仍然带着慈悲的笑容。 “事情就是这样。”钟泽将情况向自家师尊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元玑真人吹胡子瞪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堂堂筑基后期,连人家刚踏入筑基门槛的小弟子都打不过,你还有脸回我寒山门下?!” 钟泽:“……” 陈升扑哧一笑。 元玑真人望着她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笑什么?!嗯?!我还没说你呢,你当时就在场,收服穷奇还让昆仑宗首徒抢了先?!好了,这下全天下都知道昆仑宗首徒收复了穷奇,他昆仑宗又胜了我们寒山剑派一筹!” 陈升:“……” 陈升哭丧着脸道:“师尊你想让我自爆金丹,我也没金丹可爆啊。” 元玑真人气呼呼道:“哼,都白养你们了,你们一个二个,连个金丹都炼不出来,还好意思称寒山三子?!” 众人:“……” 元玑真人道:“我不管,这次下界逢难,魔物出世,正是我寒山剑派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他昆仑宗现在势单力薄,连损两员大将,掌门生死未卜,正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之际,你们一定要趁此机会把昆仑宗——” 钟泽傻愣愣道:“给干掉?师尊,这好像不妥啊。” 元玑真人毫不犹豫地给了钟泽一巴掌,怒道:“孽子!我都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要赢,就要堂堂正正地赢!你们一定要趁此机会把昆仑宗扶持一番,别让那几个小可怜就这么倒下去了!顺便要帮他们多多杀敌,在他们那里树立威信,绝不可以比他们杀的少了!回头让那昆仑老儿见识见识我们寒山剑派的风采,要让他们从此对我们寒山剑派如雷贯耳,见到我们寒山剑派就焚香礼拜!” 众人:“……” 元玑真人道:“传我的口令,全寒山剑派从今日起每日筑基以上每日练剑十个时辰,打坐两个时辰。筑基以下每天睡觉不能超过三个时辰!务必赶在魔物肆虐前练就一身好剑术,到时随我下山迎敌,斩杀魔物者都有重赏!” 花海生正在同望城内的昆仑宗弟子交涉。 那昆仑宗弟子有些犹豫道:“你是找金玲是吗?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我们之前问他话,他什么也不说。要不你随我来看看吧。” 花海生点点头。 之前李岚跟他们说,没有资格参加迷踪秘境的其他门派弟子都被送到望城暂时安排了,等待着迷踪秘境出来的人与他们会合。于是花海生就赶到望城来,想找金玲。他与金玲虽然不熟,但到底是同门师兄弟,又一起来参加群英会,他怎么也不可能在这时独自回门内。 花海生被那昆仑宗弟子领到一个房间前,他推开门,往里望了一眼,只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面容普通,听见开门声才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望过来。 正是金玲。 花海生与那昆仑宗弟子交谈几句,确认了金玲的身份,那昆仑宗弟子就离去了。他跨进门内,先仔细打量了金玲一番,看清他身上没受什么伤后才道:“我们回去吧。” 金玲站起来朝他走了几步。 花海生皱了皱眉头,金玲平日里虽然和他一样都不怎么爱说话,可也没像今日一样这么傻,而且一句话也不说。他心里有点诡异之感,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到了门外,花海生率先架起法器离地而起,金玲随后跟上。 两人一路飞往虚灵门,花海生状似目视前方,其实分了一分神识在金玲身上。两人一路相安无事,互不说话。 忽然,花海生猛地停下法器,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上金玲的脖颈,他一只手如同鹰爪,一捏一扭,瞬息间便传来骨骼咔哒的声响,金玲头往外一歪,看样已经死透了。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2 花海生神情凝重,他降下法器,小心将金玲的脖颈肉割开一道细缝,果然如意料中那样见到一只小小的,有着尖利口器和血红蝉翼的黑色虫子。 这东西他曾在虚灵门一位长老身上见到过。当时虚灵门似乎在进行一项隐秘的仪式,他无意闯入,只能掩息隐藏起来,然后他就见到那位长老袖子下窸窸窣窣的黑色虫子。 如今这玩意儿出现在金玲体内,再结合他方才见到的金玲,面色光滑,眼眸黑沉沉的,一言不发的动作。 死尸傀儡是魔修的东西。 而创造这东西的虫子来自虚灵门内的一位长老。 花海生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他折起一张燃明符,将火焰引到金玲的身上,一把火将他的尸身和虫子烧得干干净净。然后花海生放出神识,探查周围,确定无人后,架起法器往来时的路上返回去了。 ☆、乱世(四) “俺们必须要搬走吗?俺们老祖宗那辈就在这儿住, 咋到了俺们这一辈就要走了呢?”一个大汉操着不甚流利的官话开口问道,他旁边站着的一群乡民也跟着纷纷点头。 普惠解释道:“魔物已有一千年未出现过,所以施主的祖先是安全的。但是如今魔物即将现世,到时候不是大家能够应付得了的。” 那大汉有些似懂非懂, 但好歹明白了再继续留在这里不安全, 于是他道:“那俺们躲起来不行吗?那玩意儿有这么骇人吗?” 普惠道:“魔物都吃人, 喜欢喝生血。它们的个头比你们还大,你们应付不了的。” 那大汉看起来听懂了,脸上的神情十分失望。 旁边一个头发都掉光了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用官话问:“那伽蓝寺收人吗,可以为我们大家提供一点庇护吗?” 普惠眼睫一颤, 他垂首道:“伽蓝寺也要搬走的。” 那老者叹道:“看来佛祖也无能为力。” “佛祖虽然无能为力,但是我们伽蓝寺还是可以给你们大家伙提供地方的。”一个年轻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年轻的和尚披着红色的袈.裟,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笑着往这边走过来。 正是普智与广空。 普惠点头:“师兄。” 那大汉有些惊喜道:“真的吗?俺们可以进伽蓝寺吗?” 普智笑道:“自然,不过你们要守伽蓝寺的规矩, 并且愿意搬到南苑山脉去。” 那大汉有些迟疑:“南苑山脉?那么偏吗?” 普智道:“伽蓝寺自有考虑,那边会更安全一些。” 方才的老者道:“伽蓝寺方丈真是大善人,我们一定会遵守寺内的规矩的。”听到老者的话,方才还有些迟疑的乡民们都纷纷点头,连忙各自回家拿东西准备搬去南苑山脉。 普惠看着渐空的场地, 转过头来道:“师兄为何下山来了?” 普智道:“自然是来找你,同你一起济世。广空听到我的想法,就也随我一起来了。” 普惠看向广空, 就见对方腼腆地冲自己笑了笑,点了点头。 普智道:“你也别太担心,南苑山脉虽然偏僻,但是伽蓝寺已在那边加持了阵法,可庇护民众。” 普惠叹道:“我想要的并不是一味的逃避。” 普智道:“寺内也有许多僧侣同你我是一样的想法,愿下山济世,师父都并未阻拦。” 普惠道:“可是倘若寺内方丈都避世,那愿意出来的又有多少?我伽蓝寺弟子数量众多,可谓天下第一,如今却只有寥寥数人出来济世。对比其余门派满门参战,我十分羞愧啊。” 普智叹道:“各人有各自的缘法,出来的总会出来,躲避的总会躲避,你又何必强求。做好自己想做的不就够了?” 普惠沉默。 普智也不再说话,拉起普惠和广空往下一个镇上前去劝说了。 望城。 孟清看着刚刚降下飞剑的李岚和云溪道:“柳师叔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云溪垂着脸。 李岚叹道:“柳师叔为了开启护山大阵,以身祭阵了。” 孟清睁大了眼睛。 李岚道:“那护山大阵的开启需要一个元婴期大能的全身灵力,柳师叔添了我俩的灵力还是不够,便自己以身饲阵了。” 云溪一直没有抬头。 孟清也被这消息打击到了,他心里难受,可是一看云溪垂着头的模样,他便只好硬撑着说:“柳师叔也是为了我们,为了天下,我们都会记住她的。”语罢,他一只手轻轻搭在云溪的一侧肩膀上,道:“你回房歇息一会儿吧,我同你李岚师姐还有事相商。” 孟清送云溪回了房间,在对方进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想哭就哭吧,只是之后一定要振作起来,柳师叔要是知道你这么伤心,她也会难过的。” 云溪流着眼泪进了房间。 孟清回来时,看见李岚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她看起来面色苍白,形容也有些憔悴。见他回来了,李岚道:“你如今做事看起来成熟许多。” 孟清苦笑:“我来这边一个长辈都没有,况且现在掌门师伯重伤卧床,生死未卜。吴鸾师叔也应当是回不来了,现在柳师叔也以身饲阵,师尊他也……” 李岚睁大眼睛道:“师尊怎么了?” 孟清道:“当时柳师叔对我说的,师尊他,他魂灯灭了。” 李岚眼前阵阵发黑:“这么说,只剩我们几个了?”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3 孟清道:“是啊,我还听说大师兄和沈师弟他们……” 李岚颓然道:“不是听说,洛师兄为杀穷奇自爆金丹,结果不慎堕入魔修,掌门要杀他,沈师弟带着他逃走,现在两人行踪不明,我还没用昆仑印联系过。” 孟清道:“现在的昆仑宗真的只剩我们几个了。” 李岚的双目渐渐坚定起来,她的面容带上坚毅,连疲惫也隐藏起来。她道:“即便只有我们几个,也得把这昆仑宗撑起来。昆仑宗过去是北境第一宗门,现在依然是!” 孟清受她感染,也一扫颓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岚道:“柳师叔以身饲阵,昆仑宗内暂时被封闭。若是不出一个穷奇一样的大凶,护山大阵应当不会轻易开启。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做很多安排。” “不,恐怕没有时间了。”门外传来一个男声。 孟清和李岚齐齐看去,就见花海生苍白着一张脸走进来:“我发现了一件事,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晓。” 头顶树叶响动,地上光影斑驳。沈画和洛九韶的面前,站着一个魔兽。 这魔兽有四爪,呈虎型,头的部分却是一个人的上半身,面容姣好,灵气四溢。若非洛九韶感应到他们同出本源,沈画多半要认为这是一头闻所未闻的灵兽。 那魔兽四爪一屈,整个身体朝向他们行了个礼,它开口冲洛九韶道:“仙君在上。” 洛九韶眉头一皱:“你在喊谁?” 那魔兽道:“我在喊您啊,您是重华仙君。” 沈画看向洛九韶,见他不置可否,道:“你又是谁?” 那魔兽道:“我是灵兽白泽。” 沈画道:“我知道白泽,它并不长你这样。” 魔兽道:“你又怎知白泽是不是我这样?” 洛九韶打断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讹兽。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讹兽道:“仙君不愧是仙君,我从南疆云泽爬出来的,那里没有几棵树,却有一个讨人厌的老家伙。” 沈画意识到洛九韶可能是在从讹兽口中攫取一些事情,他看了一眼洛九韶,见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便道:“那老家伙是谁?” 讹兽道:“那老家伙我也不认识,成日里屁都放不出一个,空长了一只又长又臭的舌头。” 洛九韶道:“还有谁和你一起出来?” 讹兽道:“没有啦,就我一个。” 洛九韶道:“它们跑多远了?” 讹兽道:“都跑出云泽啦,一个二个刚出来就这么生龙活虎。” 洛九韶道:“大凶什么时候出来?” 讹兽道:“明日!明日就出来啦!” 洛九韶住了口,沈画看他一眼,继续道:“这个局面怎么解决?” 讹兽道:“找只鸟,唱唱歌就好啦!” 讹兽的四爪在地上抓土,它虽是笑着说话,然而从身体紧绷到尾巴乱甩,沈画都能看出它在紧张。 沈画抿了抿唇,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洛九韶是重华仙君,那么这块玉究竟是谁的?” 他从领口处扯下一块玉佩,那玉佩成水滴状,底部刻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韶”。 讹兽微微一笑:“它是你的。” 那讹兽说完,便转身几个跳跃,消失在林间。 沈画看着它跳远的身影,回头看向洛九韶道:“你怎么认出它是讹兽的?” 洛九韶将沈画揽进自己怀里,垂眸看向他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也堕入魔道了吧。” 沈画见他眼中阴暗不明,连忙也抱住对方,轻拍他的脊背安抚道:“没事的,就是魔道又怎么样,你没害过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洛九韶一只手抚上沈画的后颈想,多么脆弱而柔软的部位,而它的主人却毫无所觉,任它落在我的手里,此刻只忙着安慰装作伤感的我。他一想到这里,就感到心情十分愉悦。洛九韶笑道:“它虽是讹兽,却是天道之口,言左往右,言恶而善。这玩意儿虽然好说假话,但却是真真假假掺杂着,它能力在我之下,我倒是知道它哪句真哪句假。” 沈画道:“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洛九韶扶着沈画的后颈道:“南疆云泽对应的是北境琼州,它说没有一棵树那必定是在雨林里。我不是仙君,但确实有个老家伙在那雨林里,长着一条又臭又长的舌头。雨林里有魔界的出口,但是很小还似乎有缺陷,出来的都是小喽啰,出来的时候还四肢不全,连雨林都没跑出去。大凶过段时间可能就要现世,到时候这下界必然大乱,想要结束这一切就需要一只鸟,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顿一顿,他笑道:“不过这讹兽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他的手攀上沈画的脖颈,挑起那块玉佩,挑眉笑道:“这是你的。” 沈画笑道:“这是你给我的,当然就是我的了。” 洛九韶看着他没说话。 沈画道:“那我们要去琼州雨林看看吗?当时我就有点奇怪,鬼车怎么会在那里,原来那里竟然有魔界的出口……”他说着说着感觉不对,沈画抬眼一望,就见洛九韶的眼睛又红起来。 沈画往下一望,就见洛九韶的衣物又被顶起来了。自从洛九韶醒来后,就经常发生这种事,可是洛九韶现在不比过去,他现在是魔修,魔修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望,一切都随心所欲,那洛九韶自然也不能被压着。他试探着伸手,就听见洛九韶满意的闷哼。 两个人纠缠完毕,洛九韶将手附在沈画腹上温养,看着他的眼睛温柔道:“你如果想去,我都会跟着你的。” ☆、乱世(五) 望城。 花海生将情况说完后, 李岚推断道:“这么说,魔修早就出现了,并且很有可能有另一个出口。”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4 花海生点头。 李岚一瞬间想起她和洛九韶沈画之前去过的那个小镇,鬼车在那个镇子上出现, 极有可能那时便出现了另一个出口。而她的师尊…… 李岚心口一痛, 她强迫自己想下去, 她的师尊也是在这个镇子上出事,由此可见,琼州雨林恐怕已经魔物遍地了。琼州雨林在北境西南,与昆仑山脉成夹角之势, 看来望城这里也不宜多呆。她还得找个时间去探一探琼州那边,最好能把那个入口封住。 只是光她一人肯定也是不行, 也不知道洛九韶和沈画怎样,要不要联系一下。李岚想到这里,眉头皱起来,她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同两人一说, 最后道:“孟清你留在此处,带着众人往中原去,先去看看伽蓝寺是什么态度,即便佛家避世,也可请他们帮忙庇护昆仑宗内尚未筑基的弟子一二。我去琼州探探风, 等会儿就去联系洛九韶他们,看看他们什么情况,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琼州, 若是他们情况太紧急,我就先自己去。” 孟清尚未说话,花海生就先道:“金玲成了死尸傀儡,我恐怕昆仑宗后山伏魔井与他脱不了干系。我带来的人有问题,我愿与你同去赎罪。” 李岚摆摆手:“你与我同去我自然高兴,毕竟昆仑宗内现在非常缺人手。可要说什么赎罪就算了,有问题的是虚灵门,是混入的魔修,与你有什么干系。况且先前在迷踪秘境蛊雕那一块儿,说实话我还怀疑过你。这下我们也算扯平。”她说着站起来拿出昆仑印道:“我这样说了,你看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花海生点头。 李岚道:“那行,我代表昆仑宗感谢你愿与我们共度难关。”她说完就不再抬头,专心往昆仑印上发送信息。 林间,沈画腰间的昆仑印亮了起来。 洛九韶看过来。 沈画神情凝重地拿下昆仑印一看,道:“是李岚发过来的。” 洛九韶“嗯”了一声。 沈画看了看昆仑印,上面闪烁着一个字,他跟着念了出来:“琼?”沈画一抬头:“是琼州吗?李岚是不是也想到了琼州?” 他手上的昆仑印又亮了一下,变成指引位置的状态,上面亮起一个“望”。沈画道:“他们在望城!” 洛九韶见他只是兀自高兴,却没有动昆仑印一下,便问道:“你不给他们回应一下吗?” 沈画道:“虽说发消息的是李岚的昆仑印没错,但不知道她身旁还有谁。这一发很可能暴露我们现在的位置,你和我在一起,我不能冒这个险。” 洛九韶深深看着他笑道:“你可以不相信她,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别人伤害我们的。” 沈画看着他。 洛九韶又道:“况且你不给个位置,那必定也不愿意暴露目标御剑,恐怕走上一个月都摸不清这个林子到底在哪儿吧?” 沈画:“……” 沈画默默给了个位置。 李岚看着手中的昆仑印变成了指引位置的状态,上面没有字的显示,但方向正在西南方。她道:“他们好像比我们更接近琼州,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去那边看看。”李岚说着,又在昆仑印上写了个“雨”。 沈画道:“琼州雨林!看来李岚他们也发现了,估计是想去探一探。我看看我们的位置,在望城的东北方向。” 洛九韶道:“我们比他们更接近琼州,望城往下北境有三州,凉州,青州和琼州。青州在北境东南面,我们现在估计在凉州。” 沈画道:“那我给他们也回个消息,如果他们和我们发现一样,应该是想和我们一同去探探。”他说着就回了个“魔”。 李岚惊喜道:“看来我们都知道,就让他们先去探一探。”于是她回了个“去”。 昆仑印那边闪烁了一下,回过一个“好”字来。李岚这才安下心,她想到沈画能够回应他们,还能给出位置,说明他们俩都是没事,而且洛九韶也应当没有黑化。如果洛九韶能够站在他们这边,这下界的事应当会好解决很多。 李岚松了一口气。 花海生忽然道:“你们宗内门之前不是还有个叫文远的?他的修为也在筑基以上吧,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 听他这么一说,李岚这才想起来好像他们确实是忽略了文远。本来原文中这人是放开了伏魔井的出口,现在他没有被抓住,为什么还没出现? 孟清道:“我之前看到他了,他偷偷收拾东西,我喊他,他竟然直接跑了。” 李岚道:“必定心中有鬼,不过现在我们也顾不上他了,明日一早,花海生你同我往琼州去。” 夜晚,凉州,山谷中,篝火旁。 沈画摸了摸河床上的水,有些惊喜道:“这水竟然是热的。” 洛九韶看着他被篝火映亮的双目笑道:“要下去泡泡吗?” 他们今日在林中走了许久,再加上洛九韶对魔物的感应和对方向的辨认,已经摸清楚这座山翻过去后大概就是琼州境内了。因为这片森林距离琼州很近,两人怕对魔物打草惊蛇,都是一路走来,没有御剑飞行。虽然说现在两人一个金丹,一个筑基,这些路程也不算什么。但能在行走一天后泡一泡,想一想就觉得舒坦。 于是沈画道:“好啊。” 他说完这句话,自然地解开外袍,褪去里衣,光.裸.着走进了氤氲着热气的水中。 在篝火与夜晚织出的光影中,沈画的后背在袅袅的水汽中朦胧。 洛九韶的喉头上下动了一下。 沈画泡进水里时只觉得浑身舒爽。他往河岸上一靠,听见身后传来簌簌的脱衣声,然后是水花四溅的声音。沈画看着前方朦朦的水汽笑道:“感觉好久没有和你一起泡澡了。” 水面上落下一个阴影,胳膊被人拽着。沈画挪一挪,任对方把自己拽进怀里。他想一想,笑道:“好像还是没进门之前的事了,那会儿干什么你都要拉着我,连洗澡也要拉着我一起。” 洛九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低的,似乎也带着悠远的回忆:“可是你也愿意啊,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从来不强迫你的。” 沈画笑道:“是啊,谁让你是洛九韶呢。不过每次和你一起,我都挺不好意思的,在你面前,我就像个小孩儿似的,没你高没你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洛九韶也笑,把河床中的水撩起来往沈画光滑的肩膀上浇,“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澡呢。” 沈画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往洛九韶肩膀上泼水,笑道:“说的你好像多大似的,不过就比我大了五岁。十岁的小孩儿给五岁的娃娃洗澡,先把自己洗干净吧。” 洛九韶扶着沈画的肩膀去闹他:“难道我没给你洗干净过?你哪儿哪儿我都给你仔仔细细地搓了一遍!” 沈画被他又摸脖子又戳腰,弄得他左躲右闪,又痒得想笑。沈画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别摸了,诶,痒,哈哈,放开我,哈哈……” 两个人闹了半天,忽然洛九韶不知道摸了沈画哪儿一把,沈画反应极大,猛地往后一撞,后面正正撞上洛九韶的胯.下。 洛九韶哼了一声。 沈画连忙要低头去看,却被洛九韶的手强硬地掰起脸来。 他一抬头,正撞上洛九韶的眼眸。那双眼眸自从洛九韶堕为魔修后就变得暗沉沉的,仿佛吸纳了天地间的光辉,连一丝也不能照亮。而现在,沈画从里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5 那眼睛仿佛被篝火映衬,越来越亮,渐渐发红。沈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整个人仿佛沉醉似的,只感到那眼眸压下来,然后温柔的吻落在自己的面颊上。 他的后背被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摩挲。 洛九韶看着有些失去意识的沈画,身下的动作更激烈了些。之前一直都是沈画在单方面的帮助他,如今他想拉着这人陪他一起共沉沦。 他的心里苦涩又虔诚,只想将这心尖尖上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同他永不分离。 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氤氲着水汽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当最远的一圈涟漪碰到岸边消逝时,只听得一声叹息般的呓语: “沈画,我真的好爱你。” ☆、乱世(六) 李岚腰间的昆仑印一亮一亮的。 她今日出行前先同沈画联系上, 然后和花海生一起循着昆仑印的指引御物飞行至此。此地已是凉州和琼州的分界线,他俩收起剑光和法器,降落下来,就见不远处正站着沈画和洛九韶。 沈画比之最后一次相见看起来要清减不少, 不过气色倒是好上一些。一旁的洛九韶变化就很大了, 他原先束起的长发披散开来, 一双眼睛即使在阳光的照耀下仍然暗沉沉的,血红色的荆棘爬上他的面颊,整个人站在沈画身后,右手扶在沈画的右肩上, 五指内扣,似乎将沈画整个人锁在怀抱里, 看起来占有欲十足。 李岚和花海生走到离他们两三步的地方就停住,实在是洛九韶气势太强,且毫不掩饰对他们可能接近沈画的不满。 李岚心中mmp,面上却笑嘻嘻道:“师兄师弟, 你们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洛九韶不置可否。沈画倒是笑着回道:“还好,我们俩没事,这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他说完有些犹豫,看了洛九韶一眼才转向他们问道:“昆仑宗怎样?” 李岚将情况说了一遍,在说到吴鸾师叔一去不返, 柳如月以身饲阵后,果然看到沈画本来还有些血色的脸瞬间苍白。 不等李岚说些安慰的话,洛九韶就先一步揽住了沈画, 将他轻轻搂进怀里,有些笨嘴拙舌的安慰道:“他们的选择都是出于内心,临去前也一定毫无遗憾。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沈画轻轻推了他一下,洛九韶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沈画转头对李岚由衷道:“你们近日真的是辛苦,就你们几个,却要操持这么多事。” 李岚笑道:“其实也还好,孟清那小子早就该练练了,这几天心操多了,连境界都上去了,现在都是筑基中期了。” 沈画这才笑了笑:“那也是好事。” 四人间又互通了些讯息,李岚将花海生过来的原因也讲了讲。期间洛九韶一直抓着沈画的手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李岚的目光往那边转悠了好几下了,见沈画虽然没有反对,但明显也不像是两人互通心意后的黏腻态度。她有些担心两人会因此生出嫌隙,再加上之前原著的前车之鉴,让她充分明白沈画对洛九韶的重要程度,因此李岚趁着洛九韶和花海生前去探路的间隙,悄悄问沈画道:“你和洛九韶……你俩是怎么了吗?” 沈画一愣,他没想到李岚看出来他和洛九韶有些不对了。他本来并不想多说,可沈画转念一想,又觉得李岚这么敏锐,也许能帮他整理一下思路也说不定。于是沈画就如实告知了:“昨天,洛九韶对我说他喜欢我。”他讲出来时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喜欢”二字甚至红了脸。 李岚脸色平静,心里面却炸开了花。卧槽,没想到几日不见,男主瞬间开窍,由直变弯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不对,好像原来也不咋直……李岚虽然内心满屏弹幕,面上却很冷静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沈画道:“我觉得他可能是一时依赖我。当时洛九韶救了大家,转眼就被掌门师伯那样对待。后来你们也沉默了一阵,他可能就感到很难过,一时间没有什么信任感,觉得没有人陪着他,所以对我格外依赖,希望能以这种方式把我一直留在他身边吧。” 李岚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洛九韶原先不就对你很好,也挺有占有欲的吗?我觉得你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很可能就让他内心认清了自己到底喜欢谁。” 这不一样!沈画在心里喊,过去他和洛九韶是非常要好,洛九韶看见他和别人玩的好也会不高兴。可是洛九韶从来没有对他做过昨天那么奇怪的事。其实沈画也觉得他们原来的状态挺像老夫老妻,可是他也知道洛九韶是喜欢女修,尤其是漂亮的女修的,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喜欢男修呢?尤其是他们从小到大裸呈相见不知多少回,如果之前就没有什么迹象对男修有那方面的兴趣,又怎么会短短几天就有所改变?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洛九韶因为入了魔道,平常不能压制欲望,昨天两个人又碰巧泡温泉,洛九韶就顺便拿他……刚好洛九韶此时内心急需一个给他安定的人,就特别希望抓住他,所以才说喜欢他,想以这种方式保证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当然这些沈画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肯定不会对李岚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李岚疑惑的目光下,沈画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挺复杂的,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现在还是下界的形势比较重要,就不费心思去想这个了。” 李岚不知道沈画到底在犹豫啥,看这样子沈画也不像排斥两个男人之间相爱这件事,洛九韶都这么勇敢地表白了,以他俩老夫老妻的程度,沈画居然还在犹豫?想一想洛九韶可能黑化的后果,李岚试探道:“那就算洛九韶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好了,他现在像依赖道侣一样依赖你,你还会陪着他吗?会拒绝他吗?” 沈画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拒绝他的,他现在需要我,我会一直陪着他。”只是一切事情过去后,他一定要好好和洛九韶谈一谈,他不希望因为洛九韶一时的依赖和自己一时的心软,就做出将来可能会让洛九韶后悔的事。 两人说着话,谁都没有注意到树林后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那双眼睛眨了眨,似乎听到什么动静,赶在洛九韶回来之前悄无声息地潜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琼州,雨林。 一个长着人的身体,却四肢着地爬行的怪物飞快地跑到一个黑衣斗篷的面前。它全身漆黑,面容扭曲,一双眼睛泛白突出,嘴里吱吱叫着,向那黑衣斗篷汇报着情况。 那黑衣斗篷转过身来,他像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从兜帽里垂下来。那兜帽很大,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个泛青的尖削的下巴来。 他听完那怪物的汇报,黑衣斗篷动了动,长着尖利指甲的青色手指从衣服下掏出一方暖黄的玉简来。兜帽下的半张脸蠕动着,也不见张嘴,便有一阵吱吱声发出来。那一旁的怪物蜷缩着仔细听着,末了小心翼翼的接过他手里的那方玉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后整张扭曲的脸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冲着黑衣斗篷连连点头。 黑衣斗篷不去理会它,径直向着身后的丛林走去。 斗篷的下摆垂在地上,整个魔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游移着前进,林间底下的树叶被他带起,发出飒飒的响声。他一路走到雨林的一片开阔地带,那里一片群魔乱舞。 各种扭曲的残肢,各种以奇怪形状拼起来的怪物,还有鬼车、蛊雕一类的魔物正在互相残杀,生啖对方的残肢断臂和掉落出来的骨骼内脏。 黑衣斗篷统统无视,径直往这场不堪入目的大战的中央走去。 这大战越往里走越挤,所见到的怪物越不堪入目,所闻到的血腥越浓,所厮杀的程度越激烈。但不管是怎样激烈的厮杀,在黑衣斗篷经过时,那些怪物和魔物都纷纷停下来给这个黑衣斗篷让路。 他终于走到了最中心的那棵老树面前。 那老树早就死了,树身上破了个黑黢黢的大洞,裂口奇形怪状。黑衣斗篷一只手伸进去,整条手臂便像入了虚空一样没了,他再忽然纵身一跃,整个都消失在那黑洞里面。 紧接着,那黑洞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有丑陋疤痕的老树。 ☆、乱世(七) 黑衣斗篷落地后, 不出意外看见了熙熙攘攘的黑压压的一片。 这些全是因为魔界的出口不够成熟而无法出入下界从而滞留在此的鬼怪,他们有的在互相厮杀,几个小的共同捕捉一个大的,成功以后就撕碎啮啃, 眼内透出嗜血而贪婪的光芒;有的正在交.媾, 一方压着另一方粗暴的纠缠, 还去啃咬另一方的血肉,交.媾与进食一起进行;还有的便是这些行为的失败者,本就扭曲可怕的模样更因为断臂少腿而显得古怪而丑陋,正在地上粗粗地喘气, 在周围一群贪婪而垂涎的目光中苟延残喘。 这些魔界的低等生物,连活着也如此肮脏, 更别提有什么灵智,它们的本能就只有进食和发泄。 黑衣斗篷一挥手,一道魔气略过,内含多少鬼哭狼嚎的魂魄, 直接将一道路径上的鬼怪尽数卷进去,吞吃入腹。 周围的鬼怪似乎意识到有更厉害的家伙来了,纷纷停下自己的行为,往后退去,留下一条沾满鲜血和腥臭的道路来。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6 黑衣斗篷这才怪异地往前游移, 斗篷的长摆粘了腥臭的血肉。他似乎颇为厌恶,青色的手指一打,便有一卷幽暗的火焰舔在长摆尾处, 一股烧焦的恶臭弥散开,长摆却依旧暗沉光滑,丝毫无损。 走出那条血腥之路,黑衣斗篷向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进。魔界的天空暗沉沉的,有种终年不见阳光的阴郁。他走了一阵,便远远见到横过来的一条河流。 那河流水极黑,仿佛墨染一般不见底。黑衣斗篷并不停留,直接跨过那河水,瞬间,原本流速缓慢看似平静的河水翻涌起来,从河底纷纷涌出一双双枯骨嶙峋的手,那些手如鹰爪,直抓过来,却在即将碰到斗篷的前一刻纷纷退下。 黑衣斗篷跨过河水,远处的山洞便传来婴孩一样尖利的声音:“来自黄泉的客人,可是拔舌?” 拔舌进到洞内,他张开口,一条舌头层层堆叠,如波涛翻涌般上下蠕动:“正是在下,九婴。” 听到拔舌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空旷的山洞中小山一样盘起的魔兽缓缓立起了身子。 它生有九个蛇头,四只虎爪,两条牛尾,整个身躯像昆仑宗凌云峰那样高大,十八只眼睛都像熟透的酸浆果那样红得滴血。它九个蛇头一起开口,声音像婴孩一样尖细,出口的话却完全一致:“吾在此地休眠,汝前来打扰,不知有何大事?” 拔舌道:“伏魔井已开。” 九婴道:“吾听闻已被昆仑护山大阵再度关闭。” 拔舌道:“区区一阵而已,怎难得了九婴老祖。” 九婴道:“吾在此地甚好,又何必往外界去。” 拔舌道:“如今下界已有一千年未曾有人飞升,唯一一个小乘境已于数月前坐化,这正是下界任人宰割之际,九婴老祖何不出去大饱口福一番,修士之血肉,九婴老祖可有上万年没尝过了吧。” 九婴道:“吾对此无意,汝可拿此劝饕餮。” 拔舌道:“九婴老祖与天地同生,本该为万民敬仰。却在万年前一败,现在下界谁人还知九婴老祖的名声。老祖何不入下界一趟,喷水吐火,兴风作浪,叫那些凡人惊恐逃窜,岂不美哉?” 九婴笑道:“也行,那吾就往昆仑走一趟。此次没有魔尊,吾可好好快活一番。” 拔舌道:“魔尊之强,连你我都不过他翻手之内就能决定生死。其实有此等助力,连向上界叫板也不无可能。” 九婴哈哈大笑:“再强又能如何,还不是叫那重华仙君引天雷一道劈个魂飞魄散。而吾等却还活得好好的,在一万年后仍有机遇出来一番。不过那重华仙君当真长得曼妙,魔君为色所迷也情有可原。倘使令吾一睡重华仙君,怕是当场魂飞魄散似乎也不枉来此一遭。” 拔舌不置可否。 九婴也不恼,径自往洞外去了。 洛九韶四人终于到了琼州雨林,只是他们刚一踏入,洛九韶便道了一声:“小心!”然后一把揽过沈画。紧接着,一阵劲风掠过,李岚和花海生也反应极快地躲过。 众人定睛一看,就见四只蛊雕腰线下沉,蓄势待发,正落在他们原先的位置上。 花海生道:“这里一次就出来了四只蛊雕?” 李岚神情凝重道:“不止。” 众人抬头一望,林间周围,都渐渐现出了鬼怪的身影,一只接一只,从幽暗的树木后走出来,睁着一双双可怖的眼睛望着四人。那些鬼怪大多全身漆黑,青面獠牙,有的仿佛许多人的残肢拼在一起,一双瞪大突出的眼睛,看过来的目光中有明显的贪婪,咧开的嘴角流下黏腻的涎水。 真是令人作呕。 沈画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被得知了。” 李岚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从这个恶心的地方出去。” 她刚说完这句话,所有的鬼怪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涌上。洛九韶一把抱住身旁的沈画,将他揽在自己怀里。他心念一动,探渊出鞘,嗡鸣阵阵。洛九韶两指一点,那探渊剑就飞下去,剑光上燃起幽暗的火焰,在围上来的鬼怪中来来往往,大肆厮杀,瞬间四下一片残肢断臂,流出腥臭的血液。 洛九韶身形不动,双臂极稳,沈画却被他抱得有些不自在。他本来自己也能做很多事,为什么洛九韶总把他当孩子似的护着呢。就算那天晚上洛九韶问他可不可以追求他时,他没有拒绝,可是沈画也并不需要这样的追求。 洛九韶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抱着他轻声道:“这东西挺脏的,我不想看着他们脏了你的手。” 沈画瞬间没辙。 被洛九韶杀光的鬼怪尸体没多久就又从断口处生出黑气,一地的残肢互相拼接,又组合成了新一轮的奇形怪状的鬼怪。可是洛九韶剑气凛冽,又会隔空御剑,根本没让它们靠近半步。 接下来连着重复了两三次,沈画看着再一次的一地残肢低呼道:“他们在变强。”他指着地下的尸体,回头看向洛九韶道:“他们在一步步靠近我们,说明他们在你的剑下还能继续前进。” 洛九韶皱起了眉头。 那边的李岚和花海生也是压力颇大,他俩本身修为不及洛九韶,御剑近战本就颇耗体力,再加上这魔物不断重生,真是令他们极为困扰。 李岚道:“就没有办法把他们一次一网打尽吗?老这么来来往往的谁也受不住啊。” 沈画心神一动。他自腰间的储物囊中提出一盏灯,那灯下面吊着的是个走马灯的样式,四面纸上画着密密的黑色符文,灯笼内窝着一丛将熄未熄的青蓝色火团。 沈画看着灯对洛九韶笑道:“你送我的,还记得吗?我记得这个可以吞邪物,正好可以试试。你把他们斩碎,我来收了他们,你看好不好?” 洛九韶却只是看着他,并无动静,道:“有什么奖励吗?” 沈画垂着眼睛,抬头往洛九韶脸颊上轻轻印了一记,然后迅速撇过头道:“你没有以前好了,现在都不肯帮我了。” 洛九韶看着他红起来的耳根道:“其实你亲不亲我最后都会帮你的,只是你从昨天晚上对我就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我很难受。” 沈画拽着洛九韶衣物的手猛然一颤,他正要说些什么,地面上的魔物已经重新组合好,洛九韶指尖一动,探渊剑又是杀来杀去。 沈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身处战场都给忘了,心里一阵暗恼,连忙将青影灯送出去,看着那灯在残肢断臂中来来往往,无数散发着黑气还未接口的残肢都被从灯底座吸入,他才松了口气。 洛九韶的嘴角扬了起来。 李岚和花海生效仿洛九韶也杀出一地残肢来,再经由沈画的青影灯吸收,最后沈画接青影灯入怀时,那灯中的火焰已经青得发蓝,比之从前要亮了不少。 四人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后,继续往林中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魔界的入口。反倒是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众人连站都差点站不稳。 李岚回首一看,就见昆仑宗方向远远地升起一道白烟,黑气冲天。她再想起刚才的地动山摇,不由得心内大惊,难道这么快就大凶现世,护山大阵被破了? 真是糟糕!孟清和小师妹他们还在望城! ☆、乱世(八)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7 孟清身处望城, 离昆仑宗更近,比李岚他们更清楚地看到昆仑宗上空的白烟与黑气。几乎在地动山摇后的一瞬间,他腰间的昆仑印就亮了起来,上面只有一个字, “走”。 孟清当然也想走, 可是真走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昆仑宗从前满门上下, 满打满算共有千余人,部分人可能因逃离不够及时落在魔物手中,而门中的长辈们几乎全部罹难,现在算一算大约有八百人在望城, 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尚未筑基的弟子和没有炼气的凡人杂役。孟清手上有五条飞叶舟,一条只能载大约五十人, 他该怎么走? 他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烦躁地锤了锤额头。 孟清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他生于中原的一个小镇上,家里面在当地算是小有富足, 虽然孟清从小的吃穿用度不算奢华,但他也是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长大了。他爹娘恩爱,家庭和睦,孟清每天忧愁的只有上哪儿吃去哪儿玩, 什么时候才能下学。直到昆仑宗来收徒,他一听说不用上学立马高兴地点头,却没看见爹娘眼里的泪花花。 他本来要成为大师兄, 还没来得及被师尊谆谆教诲担起责任就被后进门的洛九韶给顶了去。他心里高兴,因为他最烦担责任。他在修炼上没什么野心,只想随缘,有多一些的生命去体验更多的美好固然令人开心,不能的话就抓紧时间吃喝玩乐,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人各有志,他不想清心寡欲地活得长久与天齐寿,也不认为挥手一剑就能山崩地裂有多令人向往,他更想像人间的烟火一样哪怕短暂也活得轰轰烈烈,随心所欲。 而今这一切都被打破了,宗门被封,长辈罹难,师兄出走,便是敢作敢当的李岚也不在身边。所有能拿主意的人都不在,他就算再厌恶担责任,他又能把责任推给谁?两个师妹吗?他好歹是个当师兄的! 孟清深吸一口气,脑中有了主意。他进屋找来云溪,吩咐她道:“我手上有六条飞叶舟,一会儿你把昆仑宗内的所有杂役先叫过来,让他们先上飞叶舟,能坐多少坐多少。然后你去外门看看,看还有没有筑基了的,你们一块护送飞叶舟去中原找伽蓝寺,去请求他们的庇护。”顿一顿,他又道:“你把小师妹和掌门师伯也带上吧,她,她毕竟还小。” 云溪道:“那你呢?” 孟清道:“我带着剩下的人先去隆平山脉躲一躲。” 云溪道:“要是有人不乐意呢?万一有人非要上飞叶舟怎么办?” 孟清道:“让他们滚!有修为的门派平日里都待他们不薄,现下不承担自己的责任就罢了,还要和凡人抢生机?!” 云溪点头,转身出去了。 孟清坐在桌子上,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这戒指其实是掌门师伯的,他是为了取飞叶舟才拿来用一下。只是到了这个境地,光拿飞叶舟可能不够,他还要拿些掌门师伯的东西才行。孟清内视储物戒,将里面的符箓,丹药都统统拿了出来,按品阶一一分开,分成许多份,准备将这些下发给随他去隆平山脉的弟子们,这样多一份东西也多一点保命的可能。 只希望掌门师伯醒来不要骂得他狗血淋头就好。 孟清分好后,就听见云溪在外面喊人。他跑出去,看到上百个杂役正等在那里。他扫了一圈没看见灵珠儿,低声问云溪道:“小师妹呢?她怎么没来?” 云溪低声道:“小师妹说,昆仑宗长辈罹难而小辈幸存,如今孟师兄让凡人先走而修者留守,这都是能力大者先担责任。她说她虽然只是炼气三阶,但终归是修者,不能和凡人抢生机,愿意留在这里与大家共存亡。” 孟清鼻头一酸,平生第一次有了做长辈的感觉。他连声道:“好好好,小师妹真不愧是我昆仑宗的人。” 他叹过后就放出飞叶舟,在云溪招呼人的同时将剩余的弟子们聚到一起,将手中的符箓丹药分发下去,他边发边道:“只有这么点儿,真是见谅,大家拿好,我们等会儿往隆平山脉去。” 他还没发完,就听见人群中一阵惊呼。孟清一转头,就见一道黑影扑来。他下意识想长剑变剑光往后退,却在下一刻意识到他现在是整个昆仑唯一能拿主意的人!孟清硬生生压下后退的欲望,心念一动,追风现于手上,他迎面一斩,一道风刃刮过,半空中的黑影瞬间一分为二,腥臭的血肉掉落下来。 众人抬头一望,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形容狰狞,身体断成好几节。 孟清头一个反应过来,他高声喝道:“快上飞叶舟!云溪,快带他们离开!” 云溪长剑变作剑光,瞬息之间就在六架飞叶舟尾部各拍了一掌。飞叶舟堪堪起飞,云溪跳上飞剑道:“师兄,你们撑住,我马上回来!” 孟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正手起剑落,道道风刃往四面八方飞去,有的魔物能够斩落,有的不能的便会有人为他接上一剑或是一道法术。 眼前的魔物越来越多,腥臭的尸体散落一地,五百多名昆仑子弟从没像今日这般齐心协力,共同作战。 陈瑶挥出一剑,她尚未筑基,威力不够,只将那魔物斩了个豁口。忽然从旁伸来一双藤蔓,将那魔物的四肢锁住,陈瑶不敢迟疑,立刻挥剑而上,将对方一剑斩断。 她回头就看见灵珠儿苍白的小脸,陈瑶性子冷淡,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直点头道:“多谢。” 灵珠儿也点点头。 众人奋战好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不对了: “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越杀越多?” “快看,他们自己可以重新融合!” 众人往地上一看,果见地上的残肢断臂在冒出黑气,然后互相组合又变成了另一个奇形怪状的魔物。 能够复生的魔物不断消耗着众人的体力,渐渐地,普通弟子都撑不住了,已经入了整个大圈的内围,而还在外围奋战的弟子也感到了疲惫。 孟清已经手脚发抖,经脉内灵力空虚,他握着腰间的昆仑印,一时有些无法决断。 灵珠儿因为过度使用灵力已经额上全是冷汗,她一时心神不稳,一个站位出错,便被一旁虎视眈眈许久的魔物盯上了。那魔物生得突出大眼,尖利下巴,一口獠牙,它四爪一蹬就往灵珠儿身上扑去。 一旁的陈瑶正看见这一幕,立刻纵身跃过来执剑而上。那魔物倒也机灵,堪堪躲过剑锋,身子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张嘴就朝灵珠儿咬去—— 一道磅礴的剑意从天而降,剑气掠过之处,周遭的魔物无不伤残。最后一道剑意正落在意图啃吃灵珠儿的魔物身上,将它从尾至头生生切成了两半。 腥臭的血肉在灵珠儿眼前骤然炸开,露出了后面纵身跃下,衣袍蹁跹的李逸。他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望过来,轻声道:“你没事吧?” 灵珠儿傻傻地点点头。 孟清听到动静往后一看,一只手正拍在他肩膀上,陈升明媚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长发高束,眉眼间英气勃勃,道:“放心,我们来了。” 孟清往后一看,寒山三子都到场了,他发抖的手脚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就往下倒,钟泽一把搂住他,笑道:“我们师尊把我们赶出来了,说是我寒山剑派筑基以上修士最多,怎么能不秀给他昆仑宗看看。” 孟清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只怕你们也应付不了,这玩意儿可以不断复生。昆仑宗护山大阵已被打开,我怕等会儿大凶就要来了。” 陈升道:“诶。等会儿的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先把这玩意儿解决了。你放心,我们老头也是知道魔物的,让我们带了法宝来,叫这些东西都复生不了。” 她语罢自储物囊中掏出一口大钟,那钟有她半个人那么大,难为陈升还提起来健步如飞。她道一声:“去!” 那大钟就远远飞过去,李逸钟泽执剑来来往往,杀成一片,地上尽是残肢断臂,腥臭的血水横流。 陈升喝道:“收!” 那大钟就往来转了一圈,无数冒着黑气的残肢断臂尽数被它吸入钟罩内。当那钟转了一圈回到陈升手里时,她敲一敲钟,里面顿时传来无数凄厉的哭叫。 陈升笑道:“我们老头说这叫冤鬼钟,可收邪魔妖物,将这玩意儿给了我。他还说上古另有个与之配对的降魔灯,跟这一样吸一圈就收走无数魔物,可惜早就失传了。” 远远地就传来一声女声:“哪里失传了,这玩意儿啊,现在就在我师弟的手上!”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8 ☆、乱世(九) 众人抬头一望, 就见李岚正降下飞剑来,她身后跟着沈画和洛九韶。 那两人并未走近,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沈画看见他们倒是满面笑意,他手上提着一盏提灯, 走马灯的样式, 内里一丛青得发蓝的火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子, 一身黑袍,披头散发,脸颊上长出了血红色的荆棘,一双手几乎将沈画揽进怀里, 正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正是入魔后的洛九韶。 陈升何等玲珑心思,当即就明白沈画和洛九韶这是在顾虑他们。毕竟当日昆仑宗掌门的表现十分寒心, 倘若教导自己八年的师尊都这般罔顾情分,那么别的一面之交自然也很有可能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甚至对着洛九韶这个魔修喊打喊杀也不无可能。 陈升当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高声道:“沈画过来呀, 那灯在你手里我也看不清啊,别那么小气嘛。还有你洛九韶,上回你自爆金丹杀了穷奇,救了我们大家,我们还没跟你道谢呢!”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沈画下意识地抓住了洛九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先是看了一眼前面几个人,发现寒山三子都无反对意见, 自家的孟清和李岚也都是一脸期待。他再看看这几人身后的数百昆仑宗弟子,也无人出声反对。 沈画回头看了一眼洛九韶,见他似乎并不排斥,便拽着对方往前走了几步。洛九韶顺势反牵住他的手,和他并肩走到了众人面前。 陈升笑嘻嘻地看着沈画道:“你怎么会有这灯的?我们老头非说这玩意儿早就失传了,没想到竟然在你手里。” 沈画笑道:“是洛九韶之前送给我的,他外出任务的时候得到的,就给我了。我本以为是个无名的法器呢,还给它取名青影灯。” 陈升道:“你这名字可比什么降魔灯好听多了,还是你有品味。不过话说这么难得的法器,洛九韶也舍得送你,你还愿意陪着他浪迹天涯,你俩为什么不干脆在一块得了。” 陈升本来只是打趣,却不料洛九韶竟然正经道:“我正在追求他。” 这下在场众人都惊了,一时间人群竟然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等等,我原以为洛师兄只是入魔了,没想到连喜欢的人的性别都变了。” “可是我莫名觉得很高兴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太配?好像原来在昆仑宗的时候,洛师兄和沈师兄两个人感情就很好,就算洛师兄也跟很多师姐师妹交好,可是沈师兄在的时候就不多看别人一眼……” “……所以这么多年沈师兄才是真爱和正宫吗?!” “咳咳,你别说,虽然我是男的,也不喜欢男的,可是如果是沈师兄……” “想都不要想,你以为你打得过洛师兄吗……” 在场众人皆是修者,耳力胜过凡人许多,更别提他们这些站在众人面前的筑基了。底下炼气期的弟子们自以为小小声说的话,全叫他们一个字儿不漏地听去了。 沈画脸上红了一片,狠狠瞪了洛九韶一眼,却只换来洛九韶的带着笑容的认错和哄劝。 在场的各位莫名觉得牙酸。 沈画没想到洛九韶真敢说,他更没想到的是,昆仑宗众人不但不排斥已身为魔修的洛九韶,反而还津津乐道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事。其实昆仑宗众人不排斥洛九韶的原因也不难理解,虽然众人已经见识过魔物的凶残,但洛九韶现在的模样同那些青面獠牙形容扭曲的魔物是有很大差别的。洛九韶虽然脸上长了血红色的荆棘,但仍然是人形,也有自己的意识,更没有伤害别人。而且经由先前各位师兄师姐的说法,众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大师兄是为了铲除大凶才无意堕入魔道。人们都有自己的判断力,因此众人不但对洛九韶并不排斥,反而还隐隐对他有些敬佩之情。 就在形势似乎有些越发不可收拾之际,天外一道流光飞来,云溪急急降下法器道:“大家还好吗?我已将那些人交给普惠他们了,他们还借了我们一些飞行法器,大家快坐法器走吧。” 孟清手脚发抖都还没恢复过来,于是李岚替他去主持众人上飞行法器的事。 陈升对沈画两人道:“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往中原去吗?” 沈画道:“我们不去,我们打算去青州一趟。那边还没有得到魔物出世的消息,我和洛九韶想去那边劝说一下。” 陈升道:“也好,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遇到不对就来中原找我们。” 沈画点头。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告辞。沈画看着飞叶舟起飞,见众人御物飞行离去才收回目光。 洛九韶抓紧了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沈画对他笑道:“走吧。” 洛九韶架起探渊,从后面将沈画一揽,带着他往青州去了。 等到兰生发现不对的时候,村里的一切都已经乱了。 残肢,断臂,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全身漆黑的丑陋可怕的怪物生啖着村东头的王大叔,王大叔脸上全是鲜血,已经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街上四处是惶恐的尖叫,流出的鲜血和可怕的怪物。 兰生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屋子里,企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安心。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兰生在害怕之余想起了张大哥,他们前不久刚刚互相确定了心意,正是对视一眼都要傻笑的时期。不知道张大哥怎么样了,这街上都是怪物,张大哥会不会…… 兰生一想到这里,就拒绝自己再想下去。他立马开始查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可以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准备出门去冒险看一看。真奇怪,他刚刚害怕得要死,躲在狭小的房间里颤抖,如今却好像生起无穷无尽的勇气,预备以自己干瘦的身板去解救比他壮很多的张大哥。 他抄过角落里的笤帚,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推门出去。他刚一出门,就闻见一股腥臭味。兰生忍着作呕的不适,贴着墙根跑出去。他跑到街上,正撞见一个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生撕血肉。兰生心里一跳,几乎腿软,忙趁它不注意准备从后街绕过去。 他警惕地后退,没留神撞在一堵肉墙上。兰生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叫一双手给捂住了。一个男声在耳边低低道:“兰生,是我。” 兰生又惊又喜,心口砰砰直跳,他嘶哑地小声道:“张大哥!” 张元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这街上多危险。” 兰生道:“我不放心你啊,张大哥,我出来找你。” 张元道了一声“傻孩子”,就拉着他准备偷偷溜走。谁知他们一转身,就见方才还在生嚼血肉的怪物竟然就在他们后面! 两人想也不想就回头猛跑,张元眼见兰生跑得慢了还上手一抓,硬拖着他跑。 可惜两个仍是跑不过那怪物。 眼见那怪物越追越上,兰生一狠心,手一甩,冲张元道:“张大哥你先走!”然后纵身向那怪物迎了上去。 张元一声凄厉的喊叫:“兰生!” 一道剑气掠过。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49 本来已经准备好葬身怪物腹中的兰生眼睁睁看着那全身漆黑的丑恶怪物从脑门至尾部被生生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盏提灯飞过来,在那腥臭散发着黑气的血肉上过了一圈,将其统统收走。 张元和兰生的目光随着那提灯而走,最后落在了一个白衣翩跹,眉目如画的仙人身上。而那仙人的身后,正站着一个脸上长有血红色荆棘的男人,一手揽着那仙人的腰,占有的意味十足。 当沈画和洛九韶将这小村庄里的魔物清理完毕后,沈画隔开洛九韶,和兰生借了一步说话。 洛九韶的脸上显然十分不满,不过看在沈画并没有走太远,还在他能看见的视线内,他也就暂时忍住了,和那个凡人站在一起。 一旁的张元小心翼翼地搭话:“这位仙君,您,您跟那位仙君是道侣吗?” 洛九韶道:“我正在追求他。” 张元道:“我看那位仙君并不像抗拒您的样子。” 洛九韶眼睛一直盯着沈画,索性将心里的烦躁吐露出来道:“我和他一起长大,他一向不会拒绝我。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并不太愿意。” 张元道:“我,我和那边那位小哥也是爱人,我觉得那位仙君应该不是真的想拒绝你的。” 洛九韶终于给了这个凡人一个正眼。 这边的兰生睁大眼睛道:“仙君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先前没喜欢过别人,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张大哥啊。”说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先开始也没想到张大哥竟然也……我就想着,我也不是仙人,这么短的寿命,为什么不能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呢。虽然说张大哥他原来也喜欢过女孩子,可跟我一起后还是全心全意对我的,这些我都是能感受到的啊。” 沈画默然,良久笑道:“多谢。” ☆、乱世(十) 这一日里, 沈画和洛九韶每御剑飞行经过一个村镇,便会降下飞剑看看情况。如果有魔物,两人便顺手除去,如果没有, 两个人也会停下来劝说一番, 将情况告知村民, 劝他们往南方去。 最后两人在天黑时分终于到了青州的主城,天衍城,这里也是两人曾经呆了十多年的地方。天衍城还没有遭到魔物的袭击,天刚擦黑时显得十分宁静安详。沈画和洛九韶两人都耳力目力绝佳, 在灰暗的夜色中看曾经生活过的街道,心里都充盈着一股熟悉与怀念。 洛九韶指着街边的一个关门的铺子道:“我记得这里这家卖面, 你以前特别喜欢吃。” 沈画笑道:“哪里是我喜欢,分明是你喜欢,每次都带我来这。” 洛九韶不赞同:“你那时候每次听我说要来,眼睛都亮晶晶的, 我看得出来,才每次都带你来这里的。” 沈画在暗夜里笑:“你又知道了。” 洛九韶道:“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你特别喜欢后街寺庙旁边的那家糖人。其实你不喜欢吃糖人,嫌它甜,可是你喜欢那个形状, 觉得好玩。不过你懂事,每次不愿意浪费,都只看看。我每次就说我要吃糖人, 然后给你买个最漂亮的,你拿着跟捧着个宝贝一样,笑得很开心。” 沈画顿一顿,忽然低声道:“其实再喜欢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有点腻,不过你喜欢带我去,我也知道你喜欢看着我吃,所以即使我有时候并不想吃面,但一想到你看着我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就觉得去吃面也挺好的。” 洛九韶一愣。 沈画又道:“糖人也是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可是看着你愿意哄我,我也很高兴。我捧着的并不只是一个漂亮的糖人,还是你的心意呀。” 夜风吹过来,吹得洛九韶心里像燃烧起来一样,砰砰直跳。 他觉得沈画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对他比之前亲近许多,又不像是以前那样互相意会的只是单纯做竹马的时候。 洛九韶心里热的发烫,他想去牵沈画的手,却被沈画避了开去。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温温柔柔的:“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两人一路到了城主府,见过了洛九韶的父亲,同时还得知沈画的母亲已经坐化。 沈画早有预感。他的母亲性子刚强,为人沉默寡言,还在天衍城时平日里与他见面的次数就不多,即使见面也往往只有只言片语。因此沈画与他母亲的感情算不上多深厚,反倒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他被昆仑宗带走时,他母亲便已同他促膝长谈过,大意是他们之间的母子情份可能就到这里了,她兴许几年后就会坐化,让沈画好好修道,勿念尘缘。 因此沈画得知消息后并不怎样难过,反倒是洛九韶在一旁担忧地盯着他。 沈画见他这样其实挺想笑。洛九韶方才见他父亲时也挺冷淡,他的母亲是这位天衍城城主的前任妻子,早已过世。而他的父亲很快又娶了另一位美貌的妻子,并且生下许多孩子。他俩刚进城主府时,这位天衍城城主还差点没认出洛九韶来,虽然他只是脸上生出了血红色的棘蔓。可那老人家眼中一瞬间的惊恐还是瞒不了筑基期和金丹修者的眼睛。 这样一看,他们俩人好像都挺亲情缘薄,与同门的关系也不到可以一起逃亡的地步,最后还是只得他们两人抱在一起取暖。沈画这样一想,就不禁又叹又笑,心里面似乎释然了不少。倒是一旁的洛九韶一时猜不到他怎么了,心里徒增紧张。 洛九韶的父亲为两人准备了房间,不是洛九韶原来那个,不过两人都无所谓,各自怀着心思进了房间。 红烛昏罗帐。 洛九韶看着坐在床上的沈画,从他饱满的额头看到淡色的嘴唇,再从他黑色的长发看到他莹白的指尖。洛九韶的喉头忍不住上下动了动,他想起今日白日里那个凡人跟自己讲的话,不禁摸了摸袖子里那个小小的瓶子。 沈画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今日你跟那个张元说什么了?” 洛九韶心里一紧,连袖子里的瓶子也不敢摸了,垂首嗫嚅道:“没说什么。” “这样吗?”沈画的声音轻轻的,他道,“我跟兰生倒是说了挺多话。” 洛九韶没有吭声。 沈画道:“洛九韶。” 洛九韶连忙应了一声。 沈画垂着眼睛,他睫毛极长,在烛火的映照下,在眼底拉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道:“你,你之前是说喜欢我对吗?” 洛九韶毫不犹豫道:“是的,我爱你。” 沈画感觉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他庆幸这是晚上,而且还有烛火照着看不大出来。沈画继续道:“你真的确定吗?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女修的。如果你只是因为心里不安定,想要有个人长久的陪伴你,不离开你,其实……” “我没有。”洛九韶蹲下来,一双手按住沈画的膝盖,抬头望着他,“我,我以前确实是喜欢女修,可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还可以喜欢男人。我原来觉得对男人产生那种心思是邪佞之事,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后来等我自己意识到我喜欢你,就很想很想得到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一直陪着我,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原来我喜欢女修的时候,就想过如果可以和你相伴一辈子,那不娶妻也没什么的想法。我……” 一只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沈画低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配上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温柔。沈画笑道:“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洛九韶在沈画的指引下坐到他身边,还有些惶恐不安,他没想到沈画是这样想的,是他对沈画表现得太急色了吗?沈画会不会误以为自己那天在温泉里对他的行为都是为了发泄?他当时表白了心迹,可是后来表现得确实太依赖沈画了,时时刻刻希望他在自己的眼里,所以这就是沈画为什么会误会自己吗? 洛九韶越想越不安,连自己紧紧攥住了沈画的手腕也没有发现。 沈画也没有出声提醒他,反倒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洛九韶的背部,温柔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确定你的真实想法。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洛九韶看着他。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0 沈画继续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我只知道,我很看重你,很担心你,如果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甚至和你在一起,我都拒绝不了。如果,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可能不是喜欢你这样的感情,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并且努力去喜欢你。我想,我连拒绝你都做不到,可能喜欢你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洛九韶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焰,那火焰熊熊的,几乎将他的所有思考都毁灭。洛九韶看着沈画,看他斜飞的眉,看他温柔的眼,他几乎是斩钉截铁道:“自然!我怎么会介意,我能够得到你已经是万幸。” 沈画忽然一笑,他的手轻轻覆盖住洛九韶的下.身,道:“你还没得到我呢。” 洛九韶脑子一炸,他身下的孽物涨得愈发痛了,但他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遵从自己的本性。洛九韶想,他怎么这么卑劣,沈画之前就因为这个误会了自己,自己不能再因为这个让对方失望。 他喜欢沈画,不是只是想要得到他的身体。 沈画看他忍得辛苦,心里面有些心疼。洛九韶的性子自入魔后还从没收敛过,又何必为他在这样的事上受苦。他轻轻道:“你知道男人间怎么做吗?” 洛九韶猛地一抬头。 沈画道:“我既然答应你在一起了,自然是允许你对我做你想做的事。还是说,你不想?”他站起身来,在洛九韶的目光中脱掉了自己的衣物,然后整个人跨坐到洛九韶的腿上,一双莹白的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轻声道:“别忍了,不用这么辛苦的。” 洛九韶攥住袖子里的瓶子,他两眼已经全红,手上却仍然温柔地抱住沈画,将他轻轻放到床上,然后俯身压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车,顶锅盖逃。 ☆、乱世(十一) 深夜。 两人做了一次之后, 洛九韶就抱起还没缓过来的沈画,为他化开他体内洛九韶的东西去温养他的经脉,然后给彼此施了一个清洁术。做完这些后,洛九韶两手从沈画腰间一抄, 将他的后背贴在自己的胸前, 静静地抱着他。 沈画刚刚释放时脑中空白了许久, 他感到自己的心口处有些痒痒的,但却提不起手来查看。这下缓过来后,他拨开垂下的长发,借着烛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 洛九韶见状道:“怎么了?” 沈画有些不确定道:“你来看看, 我这里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和你心口处那个一样。” 洛九韶把沈画扳过来一点,脑袋凑过去, 只见沈画心口处生出来两根缠绕成一团的血红色的荆棘,上面还开了小小的几朵花。他心头一动,伸手抚上去,能够感觉到这个图案与自己心口上的是同源, 甚至还有很清晰的感应。 洛九韶笑道:“不一样,但是是同源,以后你跑得再远,我都能把你捉回来。” 沈画靠在他怀里笑道:“我还能跑到哪里去?都主动跟你走了,还不放心?” 洛九韶没答话, 低下头凑近沈画的脖颈,那里有他方才咬出来的牙印。沈画皮嫩,他已经尽力放轻力道, 却还是叫他给咬破了一点皮。洛九韶伸舌舔了舔,就感到沈画在他怀里轻颤,然后带着笑意道:“别舔了,痒。” 洛九韶不依,继续舔,沈画有些忍不住,想扭又怕撞到身后的人了,最后只好抓着洛九韶揽着自己的手,轻声哀求道:“洛九韶。” 洛九韶停下来,转而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沈画道:“你很坏,到手了就开始欺负我了。” 洛九韶闷声笑道:“我以为这是闺房之趣。” 沈画也笑:“大男人还闺房之趣,多亲两下不就好了。”语罢,他转过身,当真往洛九韶脸颊上亲了两下。 洛九韶也往沈画脸上亲了两下。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比赛着亲吻,而且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就是两片柔软的唇瓣和脸颊轻轻贴合一下。最后还是沈画先沉不住气,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双手捧住洛九韶的脸,一双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星子落入了他的眼里:“洛九韶,你为什么这么可爱?我感觉你好像小孩子一样,在我脸上亲的时候都软软的,让我忍不住想把你抱起来。” 洛九韶道:“那你喜欢吗?” 沈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喜欢,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我现在就开始喜欢你了。”他说完,半跪起来,捧着洛九韶的脸在他的眉心轻轻亲了一下。 洛九韶的心里涨涨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总之他高兴坏了。洛九韶想自己的运气还是非常好的,他喜欢沈画没有多久就能得到他的回应,还能被他当成孩子一样珍视,也称得上是天道眷顾。他把头埋进沈画的颈窝里,抱住他,迟迟不愿意松开。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抱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天衍城发出告示,通知青州全境魔物出世,下令众人往中原搬迁。而沈画和洛九韶也架起剑光往中原方向直去了。 中原,南苑山脉。 此时已是午饭时刻,跟随伽蓝寺上南苑山脉的众多村民早已燃起炊烟,烧火做饭。他们围着临时搭建起来的灶火互相交谈着: “俺们来这多久了?” “差不多快半个月了吧,那小和尚和俺们说过以后,俺们就跟着这寺里的和尚上这来了。” “感觉好像没啥事儿啊,你们说这和尚们是不是在骗俺们啊,俺地里的菜还没收呢。” “你这张脸皮子咋比村东口王二烙的那张大饼还大呢,啊?人家大师都搬过来了,为啥偏要骗你啊。你又没有钱。” “你可知足吧,你那是没见过真骇人的。前两天不是刚上来了一拨人吗,好像还是仙人。俺看他们吓得可不轻呢,其中还有个是个小女娃娃,身上都沾满了血。人家是仙人都应付不过来,你还想着你地里那点菜。” “这么骇人的吗?那俺们现在安全吗?俺看这伽蓝寺收了这么多人,保着俺们到现在也没出事挺厉害啊。” “也不能这样说,就是大师肯定也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俺看他们整日里来来去去,有时候身上都泛光,肯定是在弄那个什么阵法,下来的时候脸都卡白卡白的,瞧着也怪辛苦。不知道大师们吃不吃俺们这粗饭,他们要是饿了俺们还能帮点忙。” “好像有的不用吃饭吧,说是什么‘屁股’。” “呆瓜!那叫辟谷!好像到一定境界了就不用吃饭了,其他的还是要吃饭吧,要不俺去问问,不能老在这占人家便宜,人家收留俺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要是有的要吃,俺们明天做饭的时候也好多弄一桌。” “走!带上俺,俺也去问问!” 普敏抿着嘴唇,听罢这话匆匆转头从另一条道上跑到新的一排僧舍里。 他走进其中一间,就见洪觉正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桌案上供奉着一尊小佛像,佛像前燃着一盏长明灯。 普敏低眉敛目道:“师父,外面的魔物越来越多了。” 洪觉缓声道:“大凶没来之前都不用惊慌,外面的魔物再多,以这个阵法,它们都是看不到的。” 普敏道:“是。”他说完后,却站着迟迟没走。 洪觉道:“还有什么事?”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1 普敏道:“师父,方才师兄和师弟来信了,说是昆仑宗的护山大阵已被大凶破坏,现世的魔物越来越多,让我们小心。” 洪觉沉默。 普敏小心翼翼道:“师父,如果大凶真的现世,我们该怎么办?” 洪觉叹了一口气,他睁开眼,停下转动手中的佛珠道:“倘若大凶真的现世,为师也没有办法。但为师绝不会叫你走在我的前面,等为师去后,这伽蓝寺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普敏急道:“师父!” 洪觉道:“如果大凶真的现世,这是迟早的事。你大师兄和小师弟叫他们小心着点儿,魔物诡谲,大多阴损,我还真怕他们吃亏。” 普敏站着没动。 洪觉重新闭上眼睛,重新转起佛珠道:“下去吧。” 普敏只得退下。 ☆、乱世(十二) 香, 好香。 自从万年前魔界入口被封,它就再没闻到过如此香的味道。相较于魔界黑气盛行,难闻难吃的喽啰,这些混合着五谷芳香的血肉更令它沉醉, 尤其其中有些血肉还混合着天地间的灵气, 软而嫩, 香而甜,于它而言真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好香啊好香啊。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朝最香最大的那一块走过去,一路上踩倒无数树木,压死无数魔物, 涎水淌了一地,落在地上“兹兹”作响, 继而升腾起一股烟雾,散发出恶臭。 终于到了最香最大的那一块地方,原来是在个小土丘上。土丘上面有许多黑黑的,在蠕动着的小不点, 就是这些小不点的血肉散发出的香味。它迫不及待地张大了嘴,却在一头低下去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 它着急起来,好吃的就在眼前却吃不到,于是它就开始哐哐撞击起来。 至于那膜一样的东西给它的伤害,它可是大凶饕餮, 那伤害打在它表皮上就好像挠痒痒。 普敏冲进了僧舍。 他气喘吁吁道:“师父!外面有大凶在攻击阵法。” 洪觉坐在蒲团上不紧不慢道:“我已经知晓。” 普敏见师父如此镇定,惊慌的情绪降下来一些,他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师父?” 洪觉站起身,手中捻着佛珠,问道:“我前几日令你熟背的阵法图你还记得吗?” 普敏点头道:“记得。” 洪觉道:“真是个好孩子。”末了,他又叹道:“我还记得你当初刚拜入我门下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光着个小脑袋,穿着一件很大的灰色僧衣,被你师兄领进门来,磕磕绊绊地向我行礼。我说什么你听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比你师兄小时候顽皮捣蛋,比你师弟成天木着一张脸都要好太多啦。” 普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强忍住了,轻声道:“师父。” 洪觉道:“那时候我就想着,你从小就这么懂事,该受多少委屈。出于私心,我不想让你当伽蓝寺的方丈,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等着你,只会让你受更多的委屈。可惜就你师兄师弟的性子,只有你能担起大任了。” 普敏道:“我愿意一直为师父分忧解难。” 洪觉道:“我原来想着,反正我寿命还长,能帮你多担待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就不学师父师叔他们那套长老制度了。只可惜,这样的担待终究是要到头了。” 普敏哽咽道:“师父。” 洪觉道:“虽然在外界看来,我们伽蓝寺避世名声不好听,可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收留了多少人就够了。人在做,佛祖也看着呢。总要有人为这些凡人提供庇护的。” 普敏泣不成声。 洪觉最后笑道:“为师最后送你一样东西吧,就在你禅房床头的那间抽屉里,本来为师还想多替你保管一段时间的,只可惜时候终究是到了。” 普敏说不出话来。 洪觉慈爱地看着他道:“去吧,去拿吧。” 普敏冲着洪觉深深鞠了一躬,轻声道:“师父。”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洪觉想了想,将手里的那串佛珠放在了桌子上,他有些留恋地摩挲了一会儿佛珠凹凸不平的表面,然后转身开了门,面上仍是一副慈悲的模样。 饕餮仍在撞击,它发现这玩意儿比自己想象中要结实得多,正准备再用力撞一次时,自那金钟罩似的地方走出来了一个小黑点,灵力醇厚,闻起来十分美味。 饕餮的涎水滴了下来。 洪觉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凶,它身形巨大,南苑山脉不过是它肩高的一半。这大凶羊身人面,人面上却没有眼睛,空长着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口,它底下的四只爪子倒是长得人手一样的形状,不过覆满了坚硬的鳞片。那四肢同躯干相连的地方,倒是遮遮掩掩露出一双眼来,那眼睛巨大,瞳仁红得要滴血,正正看向洪觉的方向。 倒是一副全副武装的好身躯,想要下手真是不容易。洪觉如此想到,摘下了脖间那串佛珠。 这佛珠是洪觉从他的师父那里拿到手的,据说是伽蓝寺上千年的传承了。他本想把这佛珠也给普敏留着的,可惜面对着上古大凶,他一个大金身不敢逞能,连生还都没有想过,只盼这佛珠能助他重创这大凶已是上天万幸。 洪觉将佛珠往空中一抛,手上打过一道灵力,将这佛珠打散开,另一只手掐诀,口中喃喃念词。 饕餮看着这小黑点停在它面前不动。它有些好奇,想知道这小黑点在做什么,但更多的还是对这小黑点的垂涎,散发着灵力香气的血肉对饕餮这种贪吃的大凶来说简直是美味,更遑论这是一个纯净的大金身佛修,必然灵力充沛,精气旺盛,入口大补。 一大滴涎水滴到了洪觉的面前,形成了一大滩,散发着腥臭。洪觉视若无睹,口中仍然喃喃念词,那串佛珠开始按序排列,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阵法。被盘了上千年的佛珠光滑而有韵泽,在空中渐渐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饕餮终于忍不住了,它大口一张,俯身向着地上的小黑点冲去。 洪觉额上冷汗滴落,他一掌打出,佛珠碎成齑粉,一道巨大的金光手印自洪觉的掌中破出,迎着那血盆大口而出,直直打进了饕餮的肚中。 饕餮一声惨叫,声音有些像虎吼,低沉而嘶鸣。它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地面扬起万丈尘埃,无数树木纷纷被压倒。 这是佛门独有的大般若金刚掌,是普惠在群英会上打出的般若金刚掌所完完全不能比的,这一掌,就几乎耗尽了一个大金身期佛修全身的灵力。饕餮倒在地上的身躯又站了起来,它腋下的双目圆睁,正在往下滴血,直直看着洪觉,看起来极为可怖。 饕餮跌跌撞撞地奔过来,暴怒着将已然毫无灵力的洪觉一口吞下去。刚刚那一掌虽然要不了它的性命,但却正打进它肚子里,打在它柔软的内脏上。它一时半会儿愈合不了,却需要新鲜的,充满灵力的血肉来治疗,那就正好把这个黑点吃下去!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2 饕餮暴怒着想要用獠牙撕碎它口中的洪觉,却感觉那黑点几个起落,就滚进它肚子里去了。 它的不对劲开始很快显现。 这巨兽开始腾空跳跃,暴怒地吼叫,四只人一样的巨爪在丘陵上抓起大片的树木和草皮。最后这饕餮似乎疼的狠了在地上打起滚来,一时间整座南苑山脉尘土飞扬,阵法内受伽蓝寺庇护的众人只觉外面的天都灰暗了不少。 打着打着,饕餮的肚子越胀越大。紧接着,它的肚皮上隐隐露出一线金光。金光越扩越大,饕餮慢慢地不再动弹,嘶鸣吼叫也渐渐微弱下去。没多久,只听得一声巨响,那饕餮的肚皮炸开,血淋淋的脏器乱飞,胃中的残肢断臂,黑气缭绕的魔物都飞落出来,一片血雾中凌空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来。 接到消息的普智、普惠和广空赶到时正看见这载入史册的一幕,漫天的血雾,山一样的巨兽,以及对比之下格外瘦小的血人。 普智和普惠扑上去,急切喊道:“师父!师父!” 平日里花白胡子眉毛,慈眉善目的洪觉,现在已经全身都是血污,胸腔以下几乎炸成了粉末,再也不会回应他们的这一声师父了。 普智痛哭出声,而普惠已经泪流满面。广空在旁站着,小脸煞白。 绣着金线的红色袈.裟下摆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内,三人齐齐抬头,就看见了普敏。他穿着之前从未穿过的袈.裟,脖颈上套着长长的拖珠,一只手中拿着顶端缀着降魔杵的法杖,另一只手中正转着一串表面凹凸不平的佛珠。 他面色苍白,却神情镇定,道:“师兄,师弟,广空。” 普惠道:“普敏师兄。” 普敏道:“贫僧乃是伽蓝寺弟二百七十三代方丈普敏,特此下山来为大师洪觉超度。” 众人说话间,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形已经开始消散,点点星光从洪觉的身上飞出,渐渐消失不见。 普敏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念经,面上一片悲悯。虽然小金身以上的佛修逝去后,魂魄不入轮回,但普敏仍然为他师父默默念着往生咒,一股佛门燃香从他的袖中袅袅散出,驱散了血肉的腥臭。 当星光消散完毕,普敏睁开眼。 普惠看着徒留一片血印的地面喃喃道:“连个舍利子都没留下。” 普敏摸着手上那串佛珠道:“大师使出大般若金刚掌,再自爆元婴,灵力已经完全用尽,自然不会有舍利子留下。” 那小山一样的巨兽忽然动了一下。 普智和普惠瞬间警惕起来。 普敏淡淡道:“它还没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大般若金刚掌将伽蓝寺千年的传承化在了它的体内,令这魔物断口不可再生,血液不可止流。它最后会因血液流光而亡。”说到最后几个字,普敏的声音都变得冷硬起来。 他看了一眼普智和普惠,行了个礼,转身往南苑山脉上去了。 ☆、乱世(十三) 洛九韶揽着沈画在空中御剑飞行。 沈画忽然道:“修为涨得好快。”他方才内视经脉, 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从群英会那会儿的刚入筑基晋到了筑基后期,他回头问洛九韶:“你呢?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洛九韶内视后道:“我这应该算是魔丹大圆满。” 沈画又惊又喜道:“这么快吗?”末了,他的眉间现出一抹忧色:“这么快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你最近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洛九韶笑道:“没有,我哪里都很好。”语罢, 他凑近沈画的耳边低低笑道:“不过我的小兄弟不是很满意, 可能需要你多安慰安慰他。” 沈画斜了洛九韶一眼, 笑道:“登徒子!难道我还会拒绝你吗?”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儿,就听见前面一个声音远远道:“哎,我可算找着你们了!” 两人抬头一看,沈画眼神一动, 惊讶道:“陈升?” “是我!”那剑光掠至他们面前,剑上站着的人满面尘土, 外袍破破烂烂,正是陈升。 沈画道:“你这是?” 陈升道:“别提了,你们可知中原九婴现世了!” 沈画和洛九韶对视一眼,他回道:“未曾,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九婴一路过去,地动山摇,昆仑宗和寒山剑派都群起攻之,现在大家都快支撑不住了。我趁着那九婴正与众人对战跑出来, 想将你们找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沈画道:“那九婴是何模样?” 陈升道:“它生有九个蛇头,四只虎爪,两条牛尾, 整个身躯像昆仑宗凌云峰那样高大,十八只眼睛都像熟透的酸浆果那样红得滴血,一开口竟然还能说人话。” 沈画道:“那情况不是十分糟糕?” 陈升道:“是啊,所以你们快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找他们!”她说着,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想拽过沈画。 下一刻,洛九韶带着沈画纵身一跃,往后连退几丈远,半空中一道符箓打过来,正将陈升袖中飞出来的黑色虫子打掉,细微的雷电在空中滋滋作响,将那魔虫一瞬间烧的一干二净。 “陈升”愕然,然后她的面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画道:“一开始就发现了。” “陈升”道:“敢问我是哪里出了破绽?” 沈画道:“倘若真的大敌当前,陈升不会走,更别提找两个虚无飘渺的人。” “陈升”道:“你们师承不同门,竟还能如此熟悉。” 沈画但笑不语。 洛九韶道:“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害沈画?” “陈升”嘴角一咧,那笑容看了让人极不舒服。她道:“我都是为了仙君您啊。” 沈画和洛九韶都没说话。 “万年以前,您曾是重华仙君,教养他,”那假陈升手一指,指向了沈画,道,“这个魔物长大。我当时是您身边的侍童,亲眼见您将这个天生地长的魔胎从老槐树下抱回来,将他悉心养大,可是他做了什么?!”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3 假陈升的面目一瞬间扭曲起来:“他天生魔物,也妄想攀上仙人?!他先前向您求爱,爱而不得就转投了魔界的怀抱,继而魔君出世,血洗下界。您那段时日痛苦不堪,形容憔悴,我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您还是看不下去他为害人间,用探渊引天雷将其斩于剑下。可惜您心软,到底放了他一条生路,叫他万年后又转世到了您的身边。”假陈升怒道。 洛九韶一挑眉:“单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假陈升道:“不信的话,这魔物脖子上的往生瑗就是证明!这曾是您项上之物,被用来封锁住这魔物的一念元神,叫他吸万年天地精华才又修得肉身,又回来祸害您了。您曾是上界仙君,光风霁月,差一步即可成圣,却终日为这魔物的情思所困而主动废去修为来到下界。如今又被这祸害缠上,教您生生堕入了魔道!” 洛九韶道:“我并不信你说的,若你真的曾是重华仙君的侍童,又怎会出此下滥手段?” 假陈升亦哭亦笑:“我最后悔的是没趁当初仙君刚入魔道虚弱之时,除了这个祸害!”她指着沈画,面容扭曲,形容可怖,嘴中的舌尖蠕动:“若非他,您何必到此地步,连我也不认了。” 那假陈升说完,似乎怕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似的,转头离去了。 洛九韶道:“他来的莫名其妙。” 沈画笑道:“他走的也莫名其妙。” 洛九韶道:“不,这应该证明他应当是不能很快战胜我俩,所以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沈画道:“你信他说的吗?” 洛九韶道:“不信。比起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我更相信讹兽。讹兽说我是重华仙君,那我就肯定不是。” 沈画道:“我倒信他后面说的一点,我之前带你逃亡的时候,外出捡过枯枝烂叶,确实在那荒郊野岭的地里感受过有人来探查。好在你很快就醒过来了,这倒真是多亏了李岚师姐替你挡的那一剑。” 洛九韶的目光瞬间温柔下来,他的手穿过沈画微凉的发丝,轻声道:“当时真的是辛苦你了。” 沈画笑道:“这有什么好辛苦。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你不是重华仙君,又为什么讹兽和方才那人都说你是重华仙君呢?” 洛九韶开玩笑道:“那大约我与重华仙君还是有点关系的吧?或许我是他身边的那个侍童也说不定。” 沈画笑道:“那我也有可能是万年前的那个魔君咯?不过我是魔君又怎样?我此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难不成你这个重华仙君还要继续收了我不成?” 洛九韶笑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仙气飘飘的魔君。不过你长得这么美,我收了好像也不吃亏。” 沈画笑道:“即使我伤天害理,血洗下界?” 洛九韶笑道:“到时候我就把你锁起来,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给你铺最柔软的床,用最柔韧的捆仙索,把你赤条条地放在床上。你长得白得很,床单大可用黑色,捆仙索系在床头,将你双手锁住,让你不能自己穿衣服。然后我来‘亲身’教导你,让你哪儿也去不了,更何况伤天害理?” 沈画一肘子捅过去:“能想到这样方法的你,我看哪里有一点仙君的样子,分明是魔君吧!”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正准备继续往前,就听见远远地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两人抬眼循着声源望去,就见昆仑宗的方向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那阴影生有九个蛇头,两条牛尾,十八只眼睛穿破层层飞扬的尘土,红得都像熟透的酸浆果那样滴血。它的身躯像昆仑宗凌云峰那样高大,正以与它巨大身子不符的敏捷和灵活向前行走,快得似乎马上就要越过凉州境,直往中原去了。 九婴现世了! ☆、乱世(十四) 李岚几乎是机械麻木地一剑斩断扑上来的魔物, 连脑子都不用思考,身心颇有些疲惫。 魔物已经从北境追到了中原,一时间,中原各地水灾横生, 火灾盛行, 曾经居住过人的村庄集镇都充斥着全身漆黑, 形容可怖的爬行类魔物,其中还参杂着蛊雕,胜遇,九尾狐等食人魔兽。幸好伽蓝寺事先已劝告过各地乡民, 因此中原地区的人不是往南疆去了,就是受伽蓝寺庇护在南苑山脉。 可是也不能全靠伽蓝寺庇护啊, 李岚头疼地想。伽蓝寺虽然弟子众多,堪为天下第一,可真能出来行走乱世斩妖除魔的还真没有多少。前几日伽蓝寺方丈才自爆元婴与饕餮同归于尽,新上任的方丈是普惠的师兄普敏, 还只是小金身,普智和普惠又下山济世,他日日要维持法阵灵力已是十分不易,又怎么能把担子全压在他的身上。 因此李岚将昆仑宗其余诸人,和寒山剑派前来相助的人, 以及后到的玲珑阁的人按照修为和修行的类型均分成十数队,队与队间相互组合,替换, 轮流下山斩妖除魔以及搜寻附近的村庄集镇,看是否有遗漏的乡民。没有灵力了就回南苑山脉,打坐修炼好后就替换没有灵力回来的那一队。各队都由筑基期的人带领,每个队的队长都分配一枚昆仑印,便于及时交流信息。 那些全身漆黑的魔物大多可以复生,而魔兽则几乎都不能。因此李岚还专门分了清理魔兽的队伍和清理魔物的队伍,清理魔物的队伍必带上陈升或普惠。陈升的冤鬼钟可吸走魔物的残肢,普惠持有的梵天佛印则能净化黑气,叫魔物的残肢都灰化。旁的人虽然也是忙,但每天多少还能见缝插针休息一下,插科打诨说说话,互相苦中作乐,筑基期以下的人还有吃饭的时间。唯独他俩每日不是在清理魔物的队伍里,就是打坐恢复准备替对方去往清理魔物的队伍中。怕是只有等到沈画和洛九韶他们从青州回来,让沈画拿着青影灯才能缓解一点他们的压力。 众人都在奋力斩妖除魔,争取让魔物晚点到南疆去,给退无可退的凡人争取更多的时日。虽然从前几日就偷回南疆的花海生传来的消息看,南疆的情况也不怎样乐观。花海生虽然暗中解决掉了虚灵门内那个可疑的长老,可他仍然不敢露面,怕虚灵门中还有别的魔修的奸细,只能日日蹲守。不过好在魔物终究没有入侵南疆,逃到南疆的人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在奋战魔物的过程中,李岚发现自己在疯狂地增长修为,她一个半月前在群英会还是筑基中期,现在已然升到了筑基大圆满。而且不仅是她如此,周围的人都在疯狂增长修为,前不久钟泽突破了金丹,好几个先前卡在炼气大圆满的也都升入了筑基。陈升和普惠两人更是修为蹭蹭蹭往上涨,两个都已经到了筑基大圆满了,眼看结丹在望。 李岚纵身一跃,一手凤血剑,一手太阳鼎。长剑来往,真火燎原,魔物顿时断成上百截,叫陈升的冤鬼钟转了一圈,统统收了进去。 李岚越战越勇,灵气愈发充沛。 她回想这一段时日众人的状况,又想起这下界已有一千多年没有出现飞升的景象,下界的灵气日渐稀薄,能够达到高境界的修者也越来越少。如今婴境高手都已经可以算作下界最强,可偏偏连元婴期的大能也没有几个了,昆仑宗的掌门仍在昏睡,其余长辈全部罹难,伽蓝寺的方丈以身殉职,整个下界也就只剩下寒山剑派的掌门还是元婴了。 可是经过这一个半月的磨练,多少炼气升上了筑基,又有多少筑基突破了金丹。年轻一辈的修为都在增长,由此可见,这场浩劫之后必将迎来新的变革,下界灵气的稀薄必然会得到解决,整个修真节都会脱胎换骨! 李岚双眼一睁,一挥手,凤血剑气势磅礴,剑意凛冽,不过一道剑气,便瞬间切断了一条路径上十数只魔物的躯干! 灵气自四面八方成旋涡状袭来,天地间渐渐暗下来。 魔物忌惮着不敢上前,众人也都纷纷停下手,眼中又惊又喜地看着李岚: “这灵气异动,是李岚师姐!” “李岚师姐要突破了吗?太好了,我们又多了一位金丹期的高手!” “快,快为李岚护法,别叫魔物趁机偷袭我们!”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站成一个圆圈。将李岚围在中心,叫她不受一点外界的侵袭。 李岚双目炯炯,持剑而立。她道:“大家都到我这边来,等会儿云层间劈雷,它们不敢过来。” 众人的圈子缩小一些。 李岚道:“放心,有我在,绝不会殃及到你们。” 于是队伍中的几人就围坐在了李岚的身边。 云层翻涌,乌云斡旋,远方不时有银蛇划过,照亮漆黑的天际,同时也照亮了周围在暗夜里潜伏的魔物贪婪的眼睛。 第一道雷劈下,李岚迎面一斩,天雷瞬间被劈散,星星点点的火光向外四射,有些砸到了魔物的身上,众人就听得一声惨叫,那魔物被砸中的地方就散发出一股恶臭,且再也无法愈合。 李岚的脑中瞬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自异世的人啊,你本不属于这里。” 李岚面不改色,迎面对上了第二道天雷。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4 她面前的景致瞬间一换,雪白的墙壁,惨白的灯光,一片幽暗的走廊两旁是许多的门,每个门下露出一点微光,整齐划一,让人绝望中又有些希望。 隐隐有哭声从一旁的房间传来。 李岚认出这是现代的医院,她心头一咯噔,手微微颤着,到底还是推开了那扇门。雪白的床上躺着一个带着呼吸罩的人,一个瘦小的满头花白的身影正伏在床单上暗暗地抽泣。 躺在床上的女孩有着跟她一样的眉眼,只是不说话,不会动,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旁的身影轻轻哭着,口中喃喃道:“岚岚你怎么还不醒啊,妈妈好害怕啊。” 李岚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就湿润了。她想抱一抱那瘦小的人影,吻一吻她苍老了很多的脸。 身后却忽然传来惊呼声道:“那魔物上来了!” “快,保护李岚!” 陈升一剑劈过降下来的惊雷,她皱着眉头焦急道:“李岚快醒醒啊!最后一道只能你自己醒过来才行啊!” 紧接着,是渐渐逼近的望着他们垂涎的魔物。 李岚已是满脸的泪水。 她一回头,撩开长袍跪在那瘦小的女人身边,即使明知对方听不见也依然铿锵道:“妈妈,你等我。如今那边的伙伴需要我,但是一旦我有方法,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和爸爸一定要等我!” 李岚说完,拳头攥紧,头也不回地往回跑了。 她睁开眼,就见面前天色暗沉,乌云翻滚,一道惊雷正直直朝自己劈下。李岚眼中现出坚毅的神采,扬手一剑,雷光大盛,四周的魔物传来此起彼伏的凄厉的惨叫。 乌云渐渐散去,李岚持剑而立,周身清光流淌。 众人连忙围上来纷纷贺喜,倒是陈升面色凝重,忽然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李岚如今境界更上一层,早已能比她看得更远,她望远方一扫,远远地就看到了十二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她腰间的昆仑印亮起来,李岚低头一扫,只见沈画发来了“九婴”。李岚立刻边给伽蓝寺那边发消息边喊道:“大家快走,九婴现世了!” ☆、乱世(十五) 李逸带着灵力耗尽的队伍赶上伽蓝寺的时候, 钟泽正准备下山去接替他。 钟泽站在出口一旁同他说话:“今日怎么样?” 李逸道:“魔兽很少。” 钟泽有些意外,按理说伏魔井开了这么长时间了,护山大阵也被顶破快半个月了,魔兽只会越来越多才对, 今日怎么会变少?他开玩笑道:“是师弟你剑气过于凛冽, 将魔兽全都斩除了吗?这么厉害, 师兄也得努力啊。” 李逸皱眉道:“不是的,它们根本没出来。我们搜遍整座林子,都没有看见几只,反倒是斩杀了一些魔兽。” 钟泽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难得皱起眉,道:“难道说……” 孟清腰间的昆仑印亮了起来。 他本坐在伽蓝寺庇护的区域内打坐恢复灵力, 此时低头一看,就见暖黄的玉简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九婴。 孟清的脸瞬间苍白。 一旁的钟泽一眼就看见孟清的神色,他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孟清直直看着他道:“九婴现世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周围众人听到后俱是一惊。李逸暗道一声难怪, 那林间的魔兽怕都是畏惧于九婴的强大,纷纷躲起来了。 钟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孟清道:“李岚刚发过来的消息。”语罢,他急切起来,又道:“我们得去找他们,他们在外面那么久, 灵力肯定差不多都耗没了,这个时候对上九婴,都不一定跑得掉。” 钟泽见他双目颤动, 语速极快,看样是急狠了,他连忙安慰道:“自然,我们肯定是要去找他们的。”他说着眼睛转了转,道:“不过伽蓝寺也要有人留守,你还在灵力恢复中,李逸又刚上来。你好好休息,李逸你们就在这留守,以备不时之需,我带人出去看看。” 众人点头。于是钟泽点了两个筑基,三人一起御剑飞去了。 李岚仰头望着面前的九婴。 这身形庞大的魔物来势汹汹,明明长着比他们昆仑宗凌云峰还要高大的身躯,却偏偏十分灵敏,几乎是几个瞬息就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这九婴两条长长的牛尾扫过来,直接将他们统统扫到了树上,连逃跑的机会都被断绝。 李岚长剑变剑光凌空而立,看见下面几个尚未筑基的弟子因躲闪不及撞到树上,现在口中都溢出了鲜血。她解下腰间的储物囊扔过去,高声道:“接着,里面有聚灵丹,吃一颗躲起来打坐调养。” 那九婴开口,九颗蛇头一齐发出尖利的婴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完全一致:“在吾面前叫人躲藏,也不问问吾的意愿。”语罢,九婴两条长尾又扫过来,方向直指行动不便正在缓慢爬起的炼气期弟子。 眼见那比他们人还粗的长鞭一样的尾巴带着凌厉的风声甩过来,几个炼气期的弟子脸都惨无血色。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呼啸着飞过来,剑身上火光大盛,擦着那尾巴赶来的一瞬横陈于前,生生受下这力道。那剑身一弯,然后被弹出,细长的剑身直插入土里,没入地里连手柄都看不见了。 李岚站在一旁的参天树木上高声喝道:“还不快走!” 这几个炼气期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隐匿到树后,将那储物囊拆开,拣出聚灵丹来分吃了,这才坐下调息受伤的经脉。 九婴这才正眼看过面前这个在他看来仿佛小黑点一样的女修。它九个蛇头一起笑道:“倒是好胆色,敢用长剑挡吾长尾。” 李岚不理这怪物,暗自催诀。 九婴乃是上古大凶,早就看穿她在做什么了。它一动那长尾,又是一阵疾风掠过,长鞭一甩即来。 李岚纵身一跃,口中催诀,深埋在土里的凤血阵阵吟啸,剑身几番振动,终于自土中拔出,变作剑光现于李岚脚下。 陈升在她身旁轻声道:“李岚,我看这怪物难办,不如我们夹击它,让它受创后,我用冤鬼钟对付它,应当会有点效果。” 李岚道:“那我们从哪个地方攻起?” 陈升道:“我看它是蛇头,俗世里常说打蛇打七寸,我觉得我们可以砍它头下的脖颈试试。先合力打一个,看能不能造成一点伤害。” 李岚想一想,觉得在理,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足下剑光一闪,瞬息间就到了最前面的那颗蛇头前。两人纵身一跃,剑光变换成长剑,两柄长剑上都火光大盛,齐齐推向了九婴蛇头下的脖颈。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5 就在即将得手的那一瞬,旁边的蛇头忽然一动,一只喷水,一只吐火。李岚和陈升当即长剑变换剑光,纵身往后一空翻,堪堪躲过那水火攻击。陈升境界不比李岚,到底慢了一步,衣袍都被燎着了一角。 李岚心里有些烦躁,大凶现世之时,修者想要除掉它都是异常艰难。穷奇是被天生抗魔的雷灵根洛九韶自爆金丹杀死,饕餮是大金身洪觉加伽蓝寺千年传承才得以重创。眼前这东西会开口讲人话,自然比那些穷奇、饕餮之类只有兽性的魔物要厉害许多,而他们既没有雷灵根,还没有元婴期的修为,难不成真的要在此束手就擒? 李岚正想着,就听见一人远远喊道:“我来了。” 她回头一看,正是钟泽,身后还跟着两个寒山剑派的筑基。 九婴在前面桀桀笑道:“又来了一个新鲜的血肉。” 李岚回头怒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都发消息给你们说九婴现世了吗?为什么过来找死!” 钟泽见她凶气毕现,知道她也是担心,连忙好声好气的劝慰道:“你不知道孟清一看到你发的消息,当时脸就刷的白了,一个劲儿要来找你,眼睛直抖啊。我看不下去,再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边儿的,其他两个灵力匮乏出不来,我当然要过来支援你们了。” 李岚不再吭声。 钟泽又道:“现在怎么样了?” 陈升刚要说话,就见眼前又横过来一鞭,她忙高声道:“快躲开!” 于是在场五人长剑变换剑光左躲右闪,那九婴就跟逗着宠物玩耍一样将他们赶来赶去。 陈升在闪躲过程中将情况断断续续的告知了钟泽。 钟泽沉吟一阵,忽然道:“我有个方法,或许可行。” 李岚往后一翻,躲过扫过的长尾道:“什么方法?” 钟泽纵身一跃,躲过长尾带过的风刃,道:“我们没有元婴期,也没有雷灵根。但是我们有两个金丹啊,而且我是金灵根。” 李岚心头一动,她道:“你是说,我俩合力?” 钟泽道:“对,雷乃金火之变,我俩可以试试将两种灵力糅合拟雷。虽然到底比不上真的雷灵根,只要刺个伤口出来叫陈升上冤鬼钟就行了。” 众人都同意后,其余三人便先行一步,去引开九婴的其他八个蛇头。三人在水火间穿行,有法器的拿法器,没法器的拿符箓,一阵施法扔符后终于牢牢吸引了目标的注意。一时间,那八个蛇头红眼圆睁,水火齐喷。李岚和钟泽对视一眼,看准时机,足下剑光一闪,瞬息之间就到了最前面的那个蛇头旁,两人纵身一跃,两柄长剑齐伸,一柄金光大盛,一柄烈火熊熊。继而两柄长剑一靠,一时间,金火交加,雷光大盛。 李岚和钟泽即刻下手,将长剑一举刺入那厚厚的鳞片之下,剑锋所指之处,血肉横飞,一股烧焦的臭味迅速弥散开来。 钟泽大喝一声:“陈升!” 陈升早有准备,她躲过一道火焰,满面被烟火熏出的黑色,她立于长剑之上,双手一提,将那半人高的大钟一个用力扔了过来。 那冤鬼钟内鬼哭狼嚎,准头正好,一下便扣在李岚和钟泽刚拔出剑暴露出的伤口上。紧接着,钟内哭声更甚,伤口中散出的黑气被那大钟统统吸走。 九婴与天地同生,万年以前兴风作浪,如今竟被这几个喽啰得了手。那万年前它就见识过的破钟现在竟然附在它脖颈上,吸它的血啖它的肉! 九婴十八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瞬间更红了,好似要滴下血来。李岚见势不妙,刚要开口提醒,这九婴就忽然发了疯,它八只蛇头一齐朝外喷火吐水,两条牛尾有力地横扫过来。五人还未反应,都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他们齐齐哇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如同断线的纸鸢般飞了出去! ☆、乱世(十六) 李岚呕着血被击飞的时候, 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妈的药丸! 他们五人天女散花一样自四面八方坠落,李岚喉头腥甜,意识都有些昏昏沉沉。两个金丹,三个筑基, 在当前修真界的形势下已经算是很高的配置, 却只戳破了九婴的一层表皮, 还被对方打得连御剑飞行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一闪而过树后面还躲藏着的炼气期弟子,还有南苑山脉伽蓝寺庇护下的众人,还有南疆大概还一无所知的凡人们。 真是,令人绝望呢。 李岚的眼睛渐渐地就要阖上。 一道白袍翩跹而至。 紧接着, 李岚感到自己沉重的直往下坠的身子被温柔地抱起,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间。她抬起眼, 就见到一张如同山峦起伏的侧脸,黑色的长发在这人莹白的脸侧上下翻涌,风一吹,就露出他饱满的额头, 羽扇般的睫毛和挺起的鼻梁来。 沈画不敢停留,运起水云间就又在瞬息之间追上了陈升,他另一只手一揽,就将陈升揽入怀中。沈画速速降下水云间,将两人轻轻放在地上, 让她们的背靠在树上。 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你总是这么温柔。” 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洛九韶肩上扛了一个,一只胳膊下夹了一个, 另一只手上提了一个。三个男修纷纷抬头望过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李岚陈升:“……” 沈画嗔怒道:“他们刚跟九婴打了一场呢,肯定受了内伤,你还这样对他们?” 洛九韶很委屈:“不这样我一下子也捡不起来三个人啊。” 众人:“……”好像也很有道理哦。 洛九韶把三个面色如土的男修往地上一掼,再大手大脚地把对方一一摆正。 李岚眼看着对面三人由面有菜色到一脸绝望。 沈画自腰间解下储物囊,拿了几颗丹药出来,道:“这是聚灵丹,你们服下后就地打坐调养吧,我和洛九韶来应付那老怪。” 李岚刚接过丹药,就听见前方远远地传来九婴尖细的声音:“什么人也敢从吾手下抢人?”话音刚落,一道劲风袭来,众人便见一条粗如人身的尾巴甩了过来。 洛九韶啧了一声,探渊出鞘,他心念一动,探渊便迎面而上,横空一扫,一道剑气掠过,生生将那长鞭一样的攻势给阻拦下。 九婴咦了一声,十八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眯起来,八面不同的视线一融合,将对面那长身而立的人从上至下,各个侧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它道:“原来是你。” 洛九韶道:“我可不认识这么丑的怪物。” 九婴不怒反笑:“哈哈,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吾原本还对汝多有忌惮,如今看来,汝早已不足畏惧。” 沈画心头一动。 洛九韶不为所动,长剑变作剑光飞了上去。 沈画连忙将聚灵丹分发给五人,叮嘱道:“你们快调息吧。”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6 李岚见他要走,连忙一把拉住他,边咳边道:“那九婴的脖子被我和钟泽拟合出来的雷给弄了一个洞。你们可以试着从那里攻击,打蛇打七寸,这玩意儿的脖子应该是弱点。” 沈画点头,便匆匆运起水云间离去。 两人飞得极高,还在九婴之上。沈画在旁道:“李岚师姐刚跟我说,那九婴的脖子是弱点,他们刚刚已经合力将那其中一个的脖子给刺出了洞。” 洛九韶道:“我看见了,应该是金火拟雷。虽然不如真正的雷灵根,可是那伤口至今还没有愈合好。” 沈画轻声道:“你的雷灵根还在吗?” 洛九韶道:“应该是没有了。” 沈画道:“这都没关系的,总有办法解决这玩意儿的。你白虎令还在吗?” 洛九韶握住了他的手,道:“这个还在,只是有些不一样了。”他自腰间的储物囊中翻出白虎令,手上一翻转,那白虎令的正面就显现出来,原先用紫色细线刻画的虎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头黑线勾勒的白虎,不过这白虎头生两只牛角,腋下生了双翼,四爪覆盖有鳞片,尾巴生有倒刺。 沈画惊道:“穷奇和你那白虎融合了?!” 洛九韶道:“应该是,白虎吃恶鬼,据说穷奇也吃恶鬼,这俩融合起来的我还没试过,让它和九婴对上试试。”语罢,他一拍那白虎令,空中就显现出一只巨兽,跟令牌上的长得一模一样。 九婴道:“汝竟已收复白虎和穷奇?可惜都是吾手下败将。”它说完,那穷奇就扑了上来。 穷奇虽也是巨兽,肩高足有两个人那么高,可惜仍不能与九婴小山一样的身躯相比。两方缠斗起来,虽然暂时拖住了九婴,但旁观者还是能一眼就看出,穷奇注定是要落败的。 洛九韶捏一捏沈画的手,然后踩着剑光瞬息之间就到了九婴的面前,他纵身一跃,剑光变作长剑,手一扬,就朝那伤口处刺去。 一旁的蛇头早已看见,当即喷出一股火焰。洛九韶即可长剑化作剑光,正要闪身避开,就见面前升起一道水幕,虽然声势不大,却是缠缠绵绵,将那火焰尽数化去。 是沈画! 洛九韶没有回头,心里燃起温柔的火焰。其他的蛇头似乎想来驱赶洛九韶,却被拔地而起的四处穿梭的藤蔓干扰,再加上一旁的穷奇,一时间,其余八颗蛇头竟然无暇顾及他。 洛九韶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剑光化长剑现于手上,紧接着他用力一刺,剑身上忽然燃起幽幽的暗色火焰,一路畅通无阻,直直刺入肉中! 九婴九只蛇头一起发出刺耳的嘶吼。 它开始浑身甩动,企图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甩下去。洛九韶稳稳踩在九婴的脖颈上,继续用力刺入探渊。 其余八颗蛇头连穷奇都顾不上了,都来抓他,却被碍事的藤蔓给阻拦。八个蛇头一起喷水吐火,都被沈画用水幕统统化去。 沈画站在水云间上掐诀,额上冷汗滴落。他不过筑基大圆满,还未入金丹,一下子使出和山一样高的藤蔓来进行干扰,同时频繁施用水幕,这已经大大损耗了他的灵力。 洛九韶对沈画的情况非常清楚,因此他坚定地继续刺入探渊,待全部没入后,他又抓起剑柄,想要往两侧推。可是站在蛇磷上不利于他施力,尤其这蛇还在剧烈的甩动。 沈画穿过层层障碍冲了进来,他道:“快!我带你。” 洛九韶一伸手,沈画就将他拉到水云间上,洛九韶一使劲,沈画便揽着他的腰按他的方向运起水云间。两人齐心合力,终于看见血肉分离,蛇头嘶吼着被切下,巨大的肉块滚落,直直砸在地上,断口处流出腥臭的血液,却不见有黑气生出。 沈画自感灵力不够,他见洛九韶额上也是冷汗涔涔,一咬牙,抱着洛九韶的腰就带他往外飞。身后传来炽热的触感,沈画猜想是九婴其余的蛇头在喷火,他已无更多的灵力来阻挡,只好抱着洛九韶艰难地闪躲,然而却仍然免不了衣袍的一角被火燎着。 方才这么多动静,沈画怀里的洛九韶却毫无声响。他担忧地看过去,就见洛九韶额上冷汗直流,手脚都在发抖。沈画心头一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后背就忽然被一股强劲的水流冲击。他本就灵力空虚,此刻一下就御不住水云间,抱着洛九韶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一道粗壮的长尾横扫过来,沈画将洛九韶一翻面抱在怀里,后背当即挨了一下。两人齐齐被甩到树上,然后掉落下来,痛得连意识都要失去了。 九婴十分震怒,它道:“杂种,你竟然还拿着韶华剑!”语罢,它又癫狂笑道:“可笑,你们这群杂种是不是以为切了我的蛇头就能让我下黄泉?!真是白日做梦,我九婴生于天地初分之时,以阴阳元气氤氲交错化生而出,无魂无魄,已为不死之身。而我项上一头即为一命,如此加有九命,只要有一命尚在,我只需于天地间采集灵气就能恢复。” 说完,九婴双目更红,它道:“不必再和你们这群喽啰想战,不如就让我送你们下黄泉,去见那拔舌去吧。” 它说着,八个蛇头就开始一起喷水吐火。 修养好的炼气期弟子一拥而上,将法器统统扔出,却仍抵不住那水火。陈升等人也尚未调养好,忍着经脉的痛苦拼死抵抗。 李岚疲惫地靠在树上。 她浑身灵力空虚,经脉内的暗伤使她身体疲软痛苦不堪,她知道陈升钟泽他们跟她一样的情况,那些炼气期的弟子也并没有修养好。地上的沈画和洛九韶也正在努力想要爬起来,然而空虚的灵力,受损的经脉和那一道致命的鞭痕,都让他们根本起不来。 而眼前的敌人却如此强大。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 李岚摸了摸身上的昆仑印,又摸了摸腰间的储物囊。她长叹一声,心里想,罢了,我当初研究出这个术法,不就是为了今日这样的情况? 天地间的灵气忽然异动起来。 整个空间的灵气成旋涡状聚集,疯狂地大量地涌入某一点,其异常连九婴都不禁有些吃惊。 沈画感应了一下灵气异动的方向,心内暗叫一声不好,但他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尽力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众人也随之望去,就见李岚盘腿坐着,一手在胸前掐诀,一手掌上端着一个小鼎。而天地间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自她的天灵盖涌入,李岚的身上,也浮现了一层金光。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陈升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李岚现在的情况好像很危险,但他们又不敢贸然去打扰,怕稍有差错,李岚就会经脉尽毁。 沈画呜咽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气若游丝的话:“阻,止她……”这是禁术!李岚会死! 天上的乌云聚集起来,云层间隆隆作响。即使以钟泽金丹期的耳力也没能听清,他道:“你说什么?” 陈升却发现了不对:“李岚腰间的昆仑印呢?” 钟泽猛然想起李岚曾经给他们说过的昆仑印的用处,不仅是联络各门中人,象征昆仑子弟的单纯的信物。这昆仑印中还包含了昆仑宗各大长老之厚重灵力,关键时刻捏碎将其加注在身上,一时间可以活得大量灵力从而保命。难道说,李岚把昆仑印加注到自己身上了?! 就她那个经脉的破样,她想干什么?! 钟泽意识到这一点,立马纵身飞奔上前,想要阻止李岚。然而李岚已经抬起头来,她双目炯炯,周身清光流淌。她一抬手,将掌上的太阳鼎一推,高声喝道:“去!” 太阳鼎飞出去,陡然变大,在众人间绕了一圈。瞬息之间,众人体内受伤的经脉得到了滋养,空虚的紫府被灌注了泰半的灵力。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你们……“快走!” 李岚的口鼻流出了血。 天上惊雷阵阵。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7 沈画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奔上前。 而洛九韶也跟在他的后面。 禁术触发的天雷终于当头劈下。 沈画扑到李岚身上,将她一把推开,然后洛九韶扑到沈画身上,两个人毫无保护地一起遭到了雷击。 整片天空回荡着陈升的惊叫:“不!” ☆、前尘往事(一) 他刚诞生时朦朦胧胧, 没有什么意识,只觉周遭一片漆黑、憋闷,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他伸脚一踹,感到好像踹开了什么东西, 他爬过去一撕, 就感觉到外面灰暗的光线。 他三下五除二撕掉碍事的包裹着自己的东西, 正要爬出来就感到了下面的空旷。 他的面前没有地方供他落脚,他好像在一个枯死的老树上,龟裂干燥的树杈顶着他,包裹着他的东西才没让他掉下去。 他往下一看, 就瞅见了一片绿灯笼似的眼睛。那些都是全身漆黑的魔物,贪婪的盯着他, 连涎水都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倒毫无害怕之心,直接从树上掉下来,掉在一堆丑陋恶心的怪物中间。 等待许久的怪物蜂拥而上,齐齐往他身上扑去, 一只接一只,层层堆叠起来,远远望去,简直盖成了一个小山丘。一声声低哑的嘶鸣,摩肩接踵的摩擦声, 还有不断跳上来企图分一杯羹的怪物。 他被压在最下面,感到一张张大嘴朝自己身上咬来咬去,一身的黏腻。他不耐烦, 于是一掌拍出去,打飞了一片。他又随手拽过来一只怪物,无师自通地往它脖颈上一咬,满口的血肉味道。 不大好吃,但能填饱肚子。他这样想着,把手上这只扔了,又抓了一只过来。 怪物们惊声尖叫,终于意识到这个看起来白胖的娃娃不是它们能够肖想的,纷纷都要逃离。而那逃离不够及时的,就被他抓住,一口咬下去,喷了一脸的血污。 他毫不在意,随便擦了擦就继续咀嚼。 此后的时日,他就在这一方始终灰暗的天空下爬行,遇到能吃的就上去咬,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他还遇到过许多同类相食,交.媾与进食并行,还遇到过合围狩猎。他对这些统统都没有兴趣,如果其中一方好吃,他可能会上前去咬,如果有别的来阻拦,就把它们全拍开。 直到有一日,他来到一棵树木前。 那树在一座山洞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来的。树干粗壮,树皮是灰褐色,有许许多多纵裂的纹路。这树一直通往上面,他抬眼也看不到顶端,只能见到黑漆漆的洞顶。 他难得起了些好奇心,想看看上面什么样,便抬手往上爬。他的指甲尖利,可伸缩,紧紧抓在树干上,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往上。 渐渐地,他好像碰到了土层。他挥动自己的四肢,艰难地拱开有些密实的土层。他爬啊爬的,终于脑袋尖一顶,上头一空,他伸出圆溜溜的脑袋,一双眼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天空很明亮,光芒甚至带有温度。 他爬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与地下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见到了之前从没见过的东西,看见了之前从没看见过的颜色。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表示自己的高兴。 一身白袍从大石块后面转了出来。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他也不怕他,因为对面的人眉眼弯弯的,一直看着他笑。 白袍走到他面前来,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清朗的声音十分好听:“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咿咿呀呀,还伸出一只肉爪想去抠那个人的眼珠。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东西,又圆又大,流光溢彩,里面还装着一个小小的胖胖的灰头土脸的娃娃。他要把这漂亮的东西据为己有,揣在自己身上。 那白袍却忽然躲过他的小肉手,在他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在脸颊上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好闻的气息,令他有些沉迷,于是他就往这白袍身上拱了拱,一头埋进去,果然都是满满的好闻的味道,满满都是软软的触感。 他一高兴,又开始在对方怀里咿咿呀呀起来。白袍看着他也笑了,眉眼弯弯,那两个又大又圆的黑球球好像更有光彩了,被天光映照得仿佛在发光。 他忽然就不想再去抓那个球球了,球球在对方身上似乎要更好看一些。 而且这个白袍又好看又好闻,他要跟着他。这样想着,他就双手双脚都缠着对方。 “要跟着我吗?”那个好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一个好了。” 他乖乖地不动,看着对方沉思中的神情,纤细脆弱仿佛一掐就断的脖颈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这样的脖子一看就十分美味可口,他如果现在扑上去,一定一击必中。 他有些蠢蠢欲动. “你就叫韶吧,寓意美好。愿你一生都平安喜乐,永远美好。” 那一刻,白袍的眼中光彩大盛,美妙得叫他当场失了神。 白袍带他回了自己屋子,给他柔软的床铺睡,给他拿香气四溢的果子吃,每天陪他玩,教他说话,给他看那些歪七八扭的像虫子一样的字迹。白袍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他渐渐长大,后来知道了白袍的名字叫画。而他自己,虽然还不习惯,但每次画叫他韶的时候,他都会乖乖站到他面前去。任他给自己洗爪子,洗脸蛋,洗脚丫。 韶先开始还不习惯,但是画似乎非常热衷给他洗澡,虽然每次给他洗的时候都要拍一下他的屁股,说他几句“坏小子”、“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他不明白画在说什么,但是每次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还是亮亮的,弯弯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做错事,就也傻兮兮地冲着对方笑。 然后对方就会轻轻捏一捏他的脸蛋,或者刮一刮他的鼻子。 每到这个时候,韶都有点隐隐的失落,为什么画不像当初那样亲我了呢? 他不知道,他长得飞快,已经快要长成一个少年的模样了。 这之后的某一日,韶被画喊去,听他道:“小韶,你跟了我十二年,按照俗世里的做法,应该给你办一场盛大的生辰礼才对。可是我这里人烟稀少,不然就送给你这个好了。” 他说着,手上递过来一块温光润泽的玉。 画道:“这是跟了我很多年的东西,是从前昆仑山上轮回盘上长出来的东西,有灵性,我叫它往生瑗。现在送给你,小韶。” 他没有接,而是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道:“要,要我的名字。” 画温柔地笑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进了画的屋子。然后画招呼他到他的面前来,他欢天喜地地跑过去,画就从他的身后覆了上来。 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令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身体都轻轻地颤抖。 偏偏这时画还对他道:“别紧张,这个挺简单的。”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8 然后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包住他的,带着他握着毛笔运起灵力在那块玉上写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韶”。 玉瑗被红绳串起,从他的脖子前绕到后面,画站在他面前,为他轻轻系上了红绳。他笑道:“喜欢吗?” 那双琉璃一样的黑眼珠望过来,里面盛满了笑意。 韶呼吸一窒,呐呐道:“喜欢。” 却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说玉。 当晚韶做了一个梦,梦里两个人在纠缠,他压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漆黑的长发散了一地,淡色的嘴唇吐露出喘息,一双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水色,莹白的肌肤上泛起粉红。他像从前在地下看到的丑陋怪物那样纠缠着对方,和他交.媾,用力地摆动身子。 韶醒过来的时候,身下的衣物湿了一片。 翌日,画说要送他一把剑。他长大了,可以修行了,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器。画说他根骨奇佳,适合练剑。 他没有意见,只是呆呆看着画的嘴唇回想前晚梦中的滋味。 画收拾行囊,带他去遥远的海边,在海水滔天中鏖战,最后切了一截应龙的角说要给他练剑。 那时画站在长风中,正侧过脸来望着躲在礁石后的他笑。 他心脏砰砰的,好似要跳出来。 回去后,他蘸着笔墨,头一次以虔诚的心画出了心头那张画的侧脸,然后将它偷偷夹在画书房里的一本黑皮名他认不全,就记得最后两个字是什么“化录”。 翌日,画递给他一柄剑,那剑不似一般的剑那样剑身雪亮,倒是乌沉沉的,像是把所有光芒都吸进去一样,厚重内敛。轻轻晃一晃,便能听到阵阵龙吟,沉厚有力。他欢天喜地地接过来,画又手把手教他练剑。 此后日日清晨,他在山顶的竹林中练剑。他执剑在空中舞动,耍出招招精妙的剑法。剑气激起数丈远,在山顶竹林间势不可挡,割破无数粗壮的竹子,惹起万丈尘埃。旁边那人看着,白衣翩跹,逆光而立,衬着身后清朗的朝阳,只觉清俊出尘。 他心生欢喜,只盼那人的目光专心停留在自己身上,日复一日,直至地老天荒。 可惜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愿。 ☆、前尘往事(二)(倒v结束) 昆仑山上来了一位客人, 名号叫作临风君,据说是从前重华仙君在外游历时结交的朋友。 临风君生得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和重华仙君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比对方高一截。两个人凑在一起时谈天论地, 赏花观鸟, 引经据典, 亲密得好似插不下别人。 韶听不懂他们说的东西,他只知道他的画被别人夺走了。他生气,闹别扭,愤怒地摔东西。然而画却总是包容地看着他, 收拾好被他发怒弄坏的东西,蹲在他面前安慰他, 还抚摸他的头顶。 就像对待一个孩子那样。 韶并不想被当作一个孩子,他努力向画解释,一旁的临风倒是先一步笑出来:“你还不是孩子吗?你瞅瞅你这身高,还没有画高呢!这么嫩的一张小脸, 哪里不是个孩子了。” 画,这东西竟然叫他的画叫得这么亲密!旁的人来见画,哪一个不是尊称一声重华仙君,就这东西敢直呼画的名字!偏偏画还毫无自觉,同他一起望着自己笑。 韶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他弓着身子冲临风嘶鸣,双手双脚几乎兽化,锋利的指甲也露了出来。 两个人都被这变故惊呆。 唯有韶还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他嘶吼完,就像一阵风似的卷起画就跑掉了。 幽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他粗重的喘息声。 画捧着他的脸,看着韶猩红的双目和成一条缝隙的瞳孔,担忧地问:“小韶,你还好吗?你是不是魔物,老实告诉我。” 他听不见画在说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萦绕在鼻端的淡淡的香气。一双柔软的手捧着自己的脸,莹白的手腕从垂落的袖子中露出来,纤细得仿佛不堪一折。 韶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个梦,这双柔软的手揽过自己的脖颈,手的主人如同濒死的人抱住浮木在他的身下喘息。 他身下的衣物被顶起来。 画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他低头一看,吃惊地望过来。 韶再也忍不了了,一扬手把对方推倒在了桌子上。 画意图反抗他,可惜他的挣扎在韶看来都只像挠痒痒。这也是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画的力气这么小,他轻而易举就将对方想要抬起的手腕扣在桌面上,分开了对方的双腿,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挤进去。画的另一只手锤在他身上,却让他毫无感觉。 他俯下身,先是舔了一下画的脸,果然如同想象中的一样甘甜。他摸索着往下,攫住对方开开合合的嘴唇,狠狠吸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那淡色的唇瓣红肿起来,连一旁莹白的脸颊也犯上了粉红,一切都跟他梦里的一样。 他正要继续,身后一直哐哐直响惹人厌烦的门终于被撞开。临风一看屋内的情况,当即抽出长剑,直往韶身上刺去。他正要迎战,就被一股大力推开。 剑锋落偏,一张桌案瞬间粉碎。 韶一回头,就被打了一巴掌。 画一双眼睛颤动着,那被亲肿的嘴唇开口就叫他滚。韶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就看见画嘶声吼叫,让他滚出昆仑山。 他那好像没什么用处的心脏忽然间疼了起来,面颊上也流下了水滴。韶不敢再回头看,他拿起画送给自己的剑,逃一般地跨出门去。 他奋力地奔跑,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自己心口的疼痛。他一路跑下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才停下,回头的时候,满眼都是绝望。 昆仑山上,一室狼藉中,临风无奈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我也追不上他了。” 画这才放开了扣着临风手腕的手。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嘴唇红肿。 临风有些看不下去他这样子,蹲下来问他道:“那小子是个魔物,那样对你,你还护着他?你究竟怎么想的?” 画抬起眼来看着他道:“他没有伤害过别人。” 临风道:“可是他意图伤害你。” 画道:“他没有伤害我,是我没教导好他。我总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却忘了他也有长大的一天。” 临风道:“你准备怎么办?他看样子似乎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啊。”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59 画有些慌乱道:“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末了他又失魂落魄地喃喃道:“男人怎么能这样对另一个男人呢……” 离开了昆仑山的韶,日日好像活在梦里。 他下山之后,也没什么朋友。倒是有个魔物谄媚地喊他尊上,一直跟在他身边。韶无所谓,不在画的身边,周遭的一切有与没有都没有什么分别。 那魔物倒也厉害,韶几乎从不正眼看它,它竟然也能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一条长舌头时时刻刻都在蠕动。 直到有一日它问起了韶身上所带的剑。 它问这剑叫什么名字。 韶难得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说出沈画赐下的名字“探渊”,而是开口道:“韶华剑。” 那魔物眼见有戏,又问了关于这剑的许多问题。韶越说越多,想起画的时候心都在疼。 他不明白,画为什么要看着那个什么临风,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就算暂时还没有画高,可他总会长大,总有一天能站在他身边的啊。 韶痛苦地垂头,那魔物就在一旁絮絮道:“尊上您还不明白吗?您跟重华仙君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重华仙君先开始不知道您是从地底下来的,现在知道您是魔物了,自然就会避之不及。他们那些仙人,都嫌我们这样的肮脏,又怎么会看上您呢。” 韶震怒,他一掌拍过去,那魔物就几乎粉身碎骨。他怒道:“画不是这样的人,不许你这样说他!” 那魔物用破损的手臂抹了一把嘴角,将发红的眼睛垂下,谄媚道:“尊上说的对,重华仙君何等神仙人物,自然对众生一视平等。只是重华仙君玲珑心肝,他身边那些所谓的修者却不好惹,定会阻拦您与重华仙君的结合。难道您不想与仙君风风光光结为道侣吗?” 韶头一次正眼看这个丑陋肮脏的东西,道:“我要怎么做?” 那魔物露出一个笑来:“在这世上,强者为尊。您看那些仙人比我们强,就能随随便便将我们打入地底,把我们定为邪恶。您是魔界万年难遇的天生魔胎,如能一统这下界,将来谁还敢来阻拦您?重华仙君也必将为您所有。” 韶沉默了许久。 韶被赶出山门的数月后,昆仑山上就传来了魔君出世,血洗下界的消息。 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他对外宣称闭关,却在房中日日推演韶的天谴。 而魔君的脚步则日日往北推进。 终于那一天,两人在昆仑山下相见。 早已成为魔界之主的韶背后是十万魔物。 而画广袖青袍而降,他已是大乘境圆满,差一步即入渡劫,今日正是他突破之日。 韶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两相对峙间,天地间忽然色变,风起云涌,雷鸣阵阵。 无数魔物纷纷逃窜,而韶却没有动。 画瞬息之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夺过了他手中的剑。 韶没有躲,他也并不是躲不过。他想开口说话,想跟画好好谈谈,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也许画并不想听。 他灰心丧气,甚至绝望。 画道:“魔君,你作恶多端,我今日就借这天雷取你的性命。” 他长剑一指,雷鸣自剑上落下,渡劫期的雷劫到底不同凡响,一剑就将对面毫不反抗的人打得魂飞魄散。 韶嘴角满是鲜血,最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画蹲下身,拽下了韶颈间温光润泽的往生瑗。当韶的尸身开始消散时,他闭着眼,悄悄将那四散的元神藏了一缕在往生瑗中。 他开始动手将大凶捉拿扔进早已准备好的伏魔井,然后开始快速画上封印的阵法。 画赶在韶的天谴前将他击垮,还保留了他一念元神于往生瑗中。画边画法阵边想,往生瑗可重塑肉身。这一次他定会好好教导韶,如果日后韶还会喜欢他的话,他会试着接受对方…… 可是画没想到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当封印的法阵最后一笔完成时,黑沉的天空破出一道白光,上天降下大功德加诸于他的身上。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探渊从他手中滑落,而他拼了命,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块小小的玉瑗。 当他站在上界云雾飘渺仙气盎然的大门前时,面对来往祝贺的前辈们,脑中的念头却只有一个:下界。 为此他付出了一万年的时间,差一步即可成圣之时终于在天意台上碰到了天机镜。他冒着神魂受损的危险叫昆山玉封住了修为和记忆,转世下界了。 前尘往事尽数袭来。 正焦急地查看两人情况的钟泽忽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破碎的声音。 然后在场众人都听见了一声当空的悦耳的鸟鸣。 昆山玉碎,凤凰鸣叫。 躺在地上的沈画缓缓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我通知个事哈。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应该就会入v,到时候会有九千字的肥章掉落。 这次应该是倒v,大概会从34章开始倒,具体到时候我会在文案说明,小天使们看过的就不要重复购买啦! 不管小天使们会不会继续订阅我的文章,我都要对之前收藏过我的,给过我支持的小天使们一个郑重的道谢。 爱你们每一个人!鞠躬! ☆、乱世(十七)(入v三合一) 沈画站起身来。 钟泽惊愕道:“你……”他一时气短竟然说不出话来。 沈画还是那个沈画, 却好像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经过一场雷击,他身上除了衣服破破烂烂,其余别处竟然毫发无损。他的长发如极黑的夜,肤色似山顶的雪, 举手投足间似乎更加沉静, 面色也更为淡漠。最重要的是, 钟泽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沈画的修为了。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0 钟泽看了一会儿再回头,就发现洛九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醒了过来,正坐在地上。他一双眼眸全红,和两颊的血红色荆棘相互映衬。钟泽看着他痴痴地望着沈画的背影, 听他喃喃道:“画……” 钟泽头一次觉得洛九韶很可怜。 一旁的陈升正抱着李岚,她看着怀里的人已经开始渐渐消散, 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你为什么这么傻……” 沈画身形一顿,一双眼眸望过来。 他自醒来后,气质就愈发清冷,连往常盈盈的眼中也变得像是落雪的湖面一样。但这会儿望过来, 却是微微笑着,仿佛冰雪初融。 沈画温柔道:“陈升不必难过,李岚虽然肉身消亡,但她的魂魄已经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了。在那里她仍然活着,还有她的亲人在等着她, 他们合家团圆,我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钟泽以为这不过是句安慰的话,毕竟李岚亲人早逝, 说他们一家团圆只是一种美好的说法。但陈升却好像听懂了什么,她抹了把眼泪道:“那她在那里过得好吗?” 沈画笑道:“李岚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陈升终于放下了心,她看着怀里的人随风飘散,化作星星点点消失于天地之间。 前方的九婴八只蛇头吞吐着鲜红的信子,开口道:“历雷击而不损,你倒也是福大命大。” 沈画转过身来,他开口,明明是正常的语调,整个声音却好似在天地间回响:“万年以前,我将你捏在手心里扔下伏魔井时,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出来的一天。” 九婴十六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内瞳孔骤然一缩,它道:“你是,你是重华仙君?不可能,重华仙君早已飞升入圣,怎么会在此刻下界?!” 它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除洛九韶之外俱是一愣。重华仙君?是那个一把剑开创昆仑宗,万年前斩杀魔君,一步跨过渡劫期飞升入上界,仅仅三百岁的重华仙君吗?!沈画,就是重华仙君?!他们身边,竟然潜伏着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吗? 众人的目光落在沈画的身上,就见他微微一笑,踏了一步出去,将自己的面容正正对上九婴的眼睛,道:“一万年而已,与天地同生的九婴老祖就将我给忘了吗?” 九婴十六只眼睛眯起来,八面不同的视线一融合,将对面那昂首站立的人从上至下,各个侧面,每一处五官都看得一清二楚。它的两条牛尾甩来甩去,末了道:“还真是你,重华仙君。” 沈画不语。 九婴道:“不过即便是你又怎样呢?当年你借雷劫才除掉魔君,却还不是没有将我真正杀掉?如今你连天雷都没有,又能将我怎么样?我九婴与天地同生,无魂无魄,已为不死之身。而我项上一头即为一命,只要有一命尚在,这一夜过去,天地间的灵气就能叫我恢复。” 它说着,那根无头的脖子甩了甩,众人望去,果然见原先血肉糜烂的切口已经愈合,而且正在慢慢地往上生长。 沈画笑道:“虽然我一个人不行,但是我有人撑腰啊。” 于是众人就见他回首一笑,色如春晓之花,连灰暗的天空都不能掩盖他此刻一刹那的芳华。沈画道:“小韶,你不过来帮帮我吗?” 洛九韶原本坐着,听闻此话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很高兴,又有些踌躇,两世的记忆穿插在一起,令他一时欣喜一时绝望。 他从前在昆仑山上时,因着是天生魔胎,不通人情,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画管教自己费了很多心力,一点点地纠正他的习惯,又特别强调要心存善念,不可随意伤人。他后来一条条违反,做了那么多错事,画还怪他吗?他引天雷将自己劈得魂飞魄散,是对自己失望至极了吧?可是他后来还是偷偷留了自己的一念元神,是还对我心软吗?这一世沈画同意了自己的追求,他会因为前世就不要我了吗? 洛九韶七想八想,面上神情变化莫测。前方的沈画也不着急,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 一旁的钟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完全不明白洛九韶这小子脑袋里都装的什么?自己的道侣这么温柔美丽,还是上古重华仙君下凡,当着众人的面回眸一笑,冲自己轻轻一伸手,这要是换作是他,估计当场就美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有空在这七想八想,露出一番渴望又退缩的神情?这可一点都不像洛九韶啊! 钟泽感慨完,实在恨铁不成钢,干脆从后面一把把洛九韶推了出去:“快过去吧你,你还让人沈画等到什么时候?!” 洛九韶毫无防备,一个趔趄,一下就扑到沈画面前。他抬眼一看,就见沈画扑哧一笑,伸出来的那只手似乎要往回缩。洛九韶被那笑容迷了眼,顿时什么也不想了,一看那素白的手要缩回去,当即一伸手握住了对方。 沈画笑道:“终于愿意给我撑腰了?” 洛九韶道:“愿意,我愿意。” 前方的九婴哼了一口气道:“你将魔君喊过来?他来又有什么用?他已经不是万年前那个天生魔胎,一出手就能血洗下界的魔尊了?眼下也不过是个进阶快一点的金丹修者而已。” 魔尊?在场众人又是一惊,其中尤以钟泽受到的冲击最大。什么?这小子是魔尊?还是万年前出世,血洗下界的魔尊?他刚刚干了什么?一把把对方推了出去?还冲对方吼了一句? 钟泽缓过劲来,就见一旁的陈升和昆仑宗弟子都以一种俗世话本里送壮士上路的眼神看着自己。 钟泽:…… 钟泽很无力,钟泽很绝望。 沈画听罢九婴的话笑道:“你错了,小韶是金丹大圆满。”语罢,他伸手一掌拍在洛九韶的头顶。 一股厚重的、纯净的灵力自头顶灌入,顺着洛九韶全身的经脉游走,自四面八方汇入他的紫府,冲击着他下腹那黑色的浑圆物体,黑色的金丹似感应到大量灵力的来临,如蛮牛饮水一般疯狂大量地吸入。那灵力源源不断,持续绵长,洛九韶体内的黑色金丹也毫不让步,将每一丝灵力都纳入了自己的肚内。 刚刚劈下过天雷的上空又开始聚集起乌云,一片又一片,如同打翻了砚台泼出的墨汁,将那厚重的云彩染得乌沉沉的,挤一挤就要滴下水来。 九婴八只蛇头一起望向天空,再思索一下方才沈画的话,当即了悟道:“你竟想借这小子晋阶引来的天雷来对付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它语罢,八只蛇头一起喷水吐火,朝着地面上的人齐齐奔去。 沈画一手揽过洛九韶的腰,凌空一跃,另一只手抽空出来往地上一指,滔天水幕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弯曲的半钟罩样,将地上的众人全部护住,九婴喷来的水火被这水幕浇灭的浇灭,融合的融合,一点也没有伤到旁的人。 在场众人惊异于这水幕的巨大和可靠,钟泽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其余人道:“大家都随我到树木后面隐匿,别在这里给沈画他们拖后腿。”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跟着钟泽跑到了一旁的树木后。 九婴两条牛尾一左一右横扫过来。 沈画抱着洛九韶直接御空飞行,洛九韶舍不得他辛苦,心念一动,足下剑光一闪。他在空中御剑而行,继而两手一翻,将沈画背在背上,双手揽过他的双腿,对他道:“这样你方便一点。” 沈画伏在他的背上,将一只手放在他的头顶,继续灌入灵力,另一种手揽紧他的脖子,将脸凑过去,在洛九韶面颊上轻轻碰了一下,温柔道:“你进阶,本来该让你好好坐着,我为你护法的。现在情况紧急,让你跟着受苦,下去后我补偿你好不好。” 洛九韶喉头酸胀,心脏跳得很快。他在水火中穿行,躲过迎面甩来的一道长尾,低声道:“你,你不生我的气就可以了。” 沈画又亲亲他的面颊,道:“怎么会呢,我也有错,而且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等我们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好好说说话,把心结都解开好不好?” 洛九韶心里热热的,他纵身一跃,向前一翻,躲过两面夹击的水火,回头笑道:“好,都听你的。”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浓重,云层间开始隆隆作响,远方时不时有银蛇划过,在刹那间照亮小山一样的八个蛇头的怪物和正御剑飞行的两人。十六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飞剑上一抹白袍黑发,在暗色的天光,层层叠叠的黑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将树下隐匿的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两人逐渐接近九婴。 洛九韶感觉体内的灵力越转越快,紫府内的黑色金丹似乎终于吸饱了灵力,它一声长鸣,开始拉扯变形。 眼前的景象在开始渐渐模糊。 忽然,一个带着微微凉意的柔软触碰到了自己的脸上。洛九韶的眼前一瞬间清明起来,他刚想回头,就听见沈画在自己耳边温柔道:“一会儿我要借你的天雷去杀那九婴,可能无法顾及到你。不过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喜欢你,你相信我吗?” 洛九韶心头一热。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1 他笑道:“我相信你。”末了,他又道:“我还想让你亲我一下,给我点勇气。” 沈画自然而然地凑过来,正想在他脸上亲一下,就被洛九韶搂住脖子抱过来。两个人在高空中,隆隆作响的云层下,九婴的水深火热和长尾横扫中扎扎实实接了一个吻,分开的时候嘴角都牵出了银丝。 第一道天雷劈下。 沈画将水云间推至洛九韶足下,又从他身上抽过探渊,然后纵身一跃,举剑迎着天雷而上。 当紫色的雷电触及剑尖的一瞬,沈画手腕一抖,一股灵力注入剑中。厚重的灵力自剑尖溢出,将劈下的天雷尽数吸纳入剑中,一时间,探渊剑上雷光大盛,蓝紫色的雷电“兹兹”作响,盘曲交错成凌厉的蛇形,密密地将乌沉沉的剑身覆盖住,一瞬间光芒刺眼,几乎使人目盲。 在九婴的眼中,沈画的长发在空中恣意地飘扬,他执着探渊,以乌云翻滚,银蛇闪烁为背景,从黑暗的高高的天空降落,手上拿着那把催命的神剑,躲过无数水火,御空而来。 沈画落在了九婴的一根蛇磷密布的脖子旁,落下了第一剑。 洛九韶的眼前开始渐渐模糊。 昆仑山上,处处鸟语花香。他在山下看见了一丛特别好看的花,他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只觉得它花瓣重重叠叠,花蕊柔软细长,色泽鲜艳,朝气勃勃,很好看。他看着很高兴,想着画也应该会喜欢,就摘了满满一大捧。他满怀欣喜地抱着这一大捧花跑上山去,却看见在一片鹅黄柳绿间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右边那个虽然矮上一节,却是明眸如镜,面目秀美,连一根头发丝都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他听见左边那人道:“这花这么娇小,看起来十分脆弱。” 右边那人温柔笑道:“是啊,所以就不去摘了。把花朵摘下来对她们也挺残忍,明媚的机会就这样被剥夺了。” 他听到这话,手心一瞬间滚烫,烫得几乎拿不住他为那人摘的花。然后他看见那两人说着说着笑起来,头紧紧靠在一起,嘴巴也几乎碰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天生魔物,也妄想攀上仙人?” 不,不,不是这样! 他在心底怒吼,画是我的!他说过,他喜欢我! 洛九韶一只拳头握紧,一瞬间破障。 这话他早就听过一次,难不成以为他还会上当受骗?! 风起云涌间,沈画的长剑已经刺了下去。剑锋所指之处,雷光四溅,血肉横飞,沈画一气刺入,十分顺当。 九婴十六只眼睛红得滴血,它八个蛇头仰天嘶吼,全身剧烈颤动,长尾甩来甩去,将一片树木统统扫倒。那古木已经在此地长了上千年,其势参天,粗壮的树身缓缓倒下,激起几丈尘埃。 第二道天雷劈下。 沈画手腕翻转,长剑一转,那蛇头上的红眼便失去了光彩,巨大的肉块从高高的空中掉落,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九婴的惨叫不绝于耳。 沈画不为所动,他御空纵身一跃,长剑染血,直接第二道天雷。他白跑翩跹,黑发在长空中飘扬,剑尖上挑起一抹紫色的雷光,是暗夜里最明亮的景致。 眼前的场景渐渐地与那日重合。 那一日他期待了很久,他以为自己厮杀了几个月,终于拼得三界之主,终于有资格去见他,去得到他。他站在昆仑山下,身后是十万魔物。眼前的人,形容清冷,广袖青袍,自山巅御空走来,他终于愿意见他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云层间的雷鸣。 那是身为魔物的他,即便天生魔胎,站在三界之巅也忌惮的东西。 心尖上的人瞬息间就来到他的面前,转眼就抽走了他送给自己的剑,他痴心妄想的“韶华剑”。 他突然就那么绝望,眼前人是心上人,可是自己在他的眼里却只是一个意图伤害他的魔物。他选择这样一个他突破的时日来见自己,怕就是为了借助这雷劫来杀自己的吧。 几个月的痛苦与思念,几个月的厮杀与搏斗,似乎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不如就这样殒命他的剑下,死在他的手里,自己也可以了无遗憾了吧。 他引颈就戮。 雷光逼至眼前。 “等我们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好好说说话,把心结都解开好不好?”一声轻轻的笑语在他耳边响起。眼前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洛九韶却偏偏只听见了这一句! 他不信!他不信他是真的要杀自己!他不信他对自己一点也没有感情! 他还等着和他对坐长谈,解开心结,结为永世之好! 洛九韶睁开眼,魔障又破。 沈画在九婴的蛇头间穿行如穿梭,长发飘扬,衣袍猎猎,一时举剑接天雷,一时翻转躲长尾,他身段柔软,灵活多变,叫人一看,倒不像在斗九婴,反倒像是在空中舞蹈。 躲在树木后面遮遮掩掩的钟泽叹道:“哇,这沈画也太好看了吧,杀个魔兽都能都能杀的这么好看,平日里洛九韶得多有福气啊,是我肯定被他迷死了。” 陈升凉凉道:“是你人家肯定看不上。” 钟泽:“……” 钟泽道:“唉,我也不差好吧,我长得又高,也还有点小帅,现在也是金丹期,怎么就看不上了啊?!” 陈升道:“你有洛九韶高吗?” 钟泽:“……” 陈升又道:“你有洛九韶帅吗?” 钟泽:“……” 陈升再接再厉道:“你是金丹大圆满吗?” 钟泽:“……” 钟泽完败。 沈画连切五只蛇头,正要去接第六道天雷,就见面前的九婴忽然一声嘶吼,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动起来,那已经断掉的六个蛇头的切口开始慢慢增长。 他一瞬间想起九婴的来历,这九婴与天地同生,以阴阳元气氤氲交错化生而出,无魂无魄。一头即为一命,只要有一命尚在,只需于天地间采集灵气就能恢复。 既然这样,沈画握住了手中探渊剑,心中已有了决断。 洛九韶眼前的景象又是一转。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2 这次没有苍茫的昆仑山,没有凌厉的电闪雷鸣。他的眼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沈画。 他第一次见到沈画,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一般刚出生婴儿那样皱巴巴的模样和丑丑的紫红色印记。反倒白白的,一张小脸上有些嘟嘟的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睁着,茫然得好像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简直一见这个小婴儿就心生喜欢,缠着自己的母亲要抱这个小宝宝。他的母亲容貌美丽,面目亲和,怕他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抱不稳这个小婴儿,怕他摔坏了他,就是不给他抱。 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生平第一次体会求而不得的滋味。他哭着哭着都打起嗝儿,停都停不下来。 他母亲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不懂事,这样无理取闹,足见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弟弟,没法子,只好说给他看看,但不能抱,不然弟弟可能要受伤。 果然,一听到弟弟可能会受伤,他就不闹了,抽抽搭搭地仰头去看母亲怀里的小婴儿。那小婴儿似乎也看见了他,冲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条粉色的小舌头一伸一伸的。他看着很高兴,道:“娘,他在舔被子诶!” 此后每日他都要看看这个可爱的弟弟,晚上也要弟弟睡在自己的房间,每天亲自给他摇摇篮,哄这个弟弟入睡。这个弟弟也特别乖,没事儿从不大吵大闹,就算饿了或者尿裤子了也只是细细地哭。好在洛九韶日日守在他的摇篮旁边,一看见弟弟哭就紧张得去找奶娘。 这个弟弟越长越大,他对他的喜爱有增无减。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漫山遍野地跑。长大一点儿了,他就带着弟弟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还给弟弟洗澡,把他洗的香喷喷的。等到步入少年,两个人又一起被选入昆仑宗,他背着沈画爬青云梯,两个人在宗门内形影不离。 直到那日伏魔井开,他为救沈画堕入魔道。师尊扬剑,众人沉默,沈画替他挨了那致命的一剑,然后撕碎瞬移符带着他逃出来。 他有意识,却无法行动。只能看着沈画拖着重伤的身体照顾他,守着他,给他擦冷汗,给他换衣服。为了疗伤还得时不时出山洞采摘草药。 有一日,他好了一点,却迟迟没见沈画回来。他心焦,心急,迫切想要见到沈画的心情竟然令他能够稍微动一动。他从石床上掉下来,靠着一双手慢慢地往外爬。他刚爬到山洞口,就看见两个修者落在沈画的面前,向他问话,沈画一直摇头。然后那修者就一剑刺下去,沈画摔倒在草丛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洛九韶心内悲鸣,痛苦不堪。他想要冲上前,可是他动不了。他想要大声喊沈画的名字,可是他出不了声。他靠着双手一步步爬下山崖,一双手都烂的不成样子,血肉模糊,沾满了草和泥土,动一下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可是这都比不上他心内的焦急和痛苦,一滴滴眼泪掉下来,掉落在他皮开肉绽的手上。 当他终于爬到沈画身边的时候,他将沈画翻过来,却只看见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他颤抖着手去摸对方的鼻息,怕自己的手感觉不出来,他还换了好几种方式去探。 结果却都一样。 “他死了,他被你害死。你这样害人的人,凭什么活在这世上?!凭什么踏上长生大道?!凭什么飞升入上界?!” 他不想活在这世上,他不想踏上长生大道,他不想飞升入上界,他只想要沈画回来。 他的心内十分痛苦,根本不敢回想从前。他陷在自责与懊悔里,他不是囚犯,却如同被封锁在牢笼里的囚犯,不见天光,画地为牢。 沈画,沈画,沈画。 洛九韶喃喃道。 钟泽发现洛九韶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感觉洛九韶踩着的水云间好像在往下掉。而那边的沈画忙着引天雷杀九婴,好像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陈升也发现了这一点。 钟泽道:“怎么办?难道要去叫沈画吗?” 陈升道:“沈画在借天雷,这对灵力的精细运转要求很高吧。贸然去打搅会不会对他有损伤?而且我看那九婴只剩三个头了,要是功亏一篑得什么时候才能除掉这个魔物?我们等得起,凡人可等不起。” 钟泽烦躁地挠挠头:“那怎么办?洛九韶谁去救?” 陈升道:“你啊。” 钟泽瞠目结舌:“我?我可构不成他的魔障吧?我怎么救?” 陈升道:“你飞上去,然后冲着他喊,叫他坚强一点,沈画还在等着他呢,这种之类之类的。既然九婴说他前世是魔尊,沈画是重华仙君。根据传说来看,他俩肯定有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感人肺腑的荡气回肠的感情。说不定洛九韶就是被这个魇住了呢?你就大喊沈画爱他,喜欢他,等着他,给他一点勇气。” 钟泽道:“你话本看多了吧!这种肉麻的话我怎么喊得出来。” 陈升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你喊个话你都不乐意?你是不是人啊?兄弟有难,你都不去帮忙?要不是这里你修为最高,能穿过那片电闪雷鸣,你以为我还用得着让你上?” 钟泽投降:“好好好,我去,我马上去还不行吗?”他说着,无奈架起剑光,左躲右闪,躲过道道天雷,一路加注灵力于足下,终于飞到洛九韶身前三丈远。他喊道:“洛九韶!” 洛九韶眉头皱起,双目紧闭,丝毫没有睁开的意思。 钟泽想了想,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喊道:“沈画爱你!沈画喜欢你!你要挺过去啊,沈画还等着你呢!”这么一喊完,钟泽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洛九韶的眉毛舒展开,眼皮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钟泽一看有戏,连忙也不管肉不肉麻了,再接再厉喊道:“洛九韶,你要挺过来啊!沈画还等着你呢!他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辜负他的期望,这狗屁的魔障必须得过啊!沈画爱你!沈画喜欢你!沈画……” 洛九韶双目一睁。 黑色的金丹疯狂地变形,最后长出一个头,一双手,一双脚,变成了个娃娃的模样。那娃娃五官细致,同洛九韶有八分相像,其上黑气涌动,隐隐有生机之意。 境界升,魔胎成。 沈画已连接三道天雷。探渊剑上紫色的雷电闪烁,光芒耀眼几乎使人目盲。他纵身一跃,口中喝道:“长!” 那探渊剑就暴涨数百倍,几乎与一座小山的宽度平齐。这样一把可夺日月的巨剑却被沈画牢牢握在手中,反衬得他更加娇小无力。 沈画御空前行,握着这灰暗天地间最耀眼的光芒凌空一斩。长剑的剑身抵住三条蛇头的七寸,他一声大喝,剑锋上雷光大盛,同时刻进三张厚实的蛇磷里。一股血肉被烧焦的腥臭味即刻弥散开来。 树下的陈升等人,远处天空中的洛九韶和钟泽都被这载入史册的一幕惊呆了,巨剑斩九婴,长空劈魔祖! 剩余的六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红得滴血,发出嘶哑的低吼。垂死挣扎之际,那长长的牛尾狠狠地甩过来。沈画轻巧地一跳,纵身翻至长剑的另一边。然后他轻巧地一踢探渊剑,那剑锋就更没入血肉内,最后直直斩落了三只巨大的蛇头。 至此九婴的九个蛇头全部掉落。无头的身子在摇晃了几下后,也缓缓地重重地倒在地上。参天的古木被压倒,地面激起万丈尘埃。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沈画收探渊于手中,将最后一道纳入剑内。 天空渐渐放晴,一道金光自厚重的云层间直射而下。乌云散去,天空澄澈如洗。 沈画回过头来,正与洛九韶四目相对。 他温柔地冲他笑。 一阵风刮过,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 沈画抬手一剑,正劈中林间,一声惨叫响起。沈画转身冷冷道:“谁?” ☆、乱世(十八)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3 沈画语调不高, 整个声音却好似在天地间回响。 那林中没有动静,他便又劈了一剑,虽然沈画的灵根并不适于战斗,这一剑却剑意凛冽, 挟带着天雷的浩荡威势。 沈画道:“出来。” 林间爬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他像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伏在地面上, 下半身扭动着, 青色的手指伸出尖利的指甲扣住地上的泥土,花白的头发从兜帽里垂下来。那兜帽很大,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个泛青的尖削的下巴来。 在场众人都没见过此人, 而且以对方怪异的形容,十有八.九是魔修, 众人都暗自警惕起来。 沈画落地,剑锋并未收回,他问道:“你是谁?” 那黑衣斗篷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从来没有害过人, 望仙君高抬贵手。” 到了沈画这个修为,差一步即可成圣,自可观人因果。他微微眯起眼,见那黑衣斗篷周身缠绕了好一些黑色的业障,虽然数量上算不得穷凶极恶, 但也绝不全然无辜。他道:“你在撒谎,你身上的业障并不少。” 那黑衣斗篷抬起脸来道:“我冤枉啊,我是魔物, 需要新鲜的血肉。可是我不吃人,我饿狠了就去林子里吃野鸡吃野猪,有时候也偷偷凡人的鸡狗之类的,就算是有业障,我手上也没有沾过人命啊。”他扬起脸来说话时,嘴唇微微张开,一条舌头在里面翻滚蠕动。 洛九韶看着这一幕,心底涌上一股似有似无的熟悉感。 沈画似乎犹豫了,他轻声道:“你当真没害过人吗?” 那黑衣斗篷道:“我手上绝无一条人命!” 沈画道:“你又如何能让我相信?” 那黑衣斗篷悲愤道:“你们这些修者也好,凡人也罢,为什么都是这样!听到魔物就喊打喊杀,可是我是魔物,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我一出生就和别的魔物不一样,不止有进食和发泄的本能。那些撕咬,同类相食和残暴的交.媾,每一样行为都让我恶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去吞食别人,别人就会来吞食我,将我的四肢扯断,头颅咬下,喝我的血,啖我的肉!” “我在魔界混在那堆魔物中,日日攻击抢掠,啖肉喝血,活的和最低级的野兽也毫无分别。直到魔界到下界的出口开了,我才得以跑出来。” “我从没见过这么明亮的天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色彩,也是第一次见到凡人。他们温暖的肢体和笑容深深吸引了我,可是我不敢出去见他们,怕他们见到我青色的皮肤和嘴角腥臭的血肉。我一只躲在林间偷偷看他们,饿了就去抓野鸡野猪吃,不行了还会趁着夜黑风高去偷那些凡人养的牲畜吃。” “直到有一天有个小孩子掉到了陷阱里面,我把他捞上来,他一直哭,我试图让他不哭,可是他怕我。那些凡人找过来,见到我都露出惊恐的模样,他们朝我大喊大叫,冲我扔石子和箭羽。有一些扎到我的肩背上,虽然我可以再生,但是我也会疼啊,我也会流血啊,我也会难受啊。” “后来那些残暴低阶的魔物纷纷从出口出来,他们四处烧杀凡人,我有时看到也会上去把那些同类轰开,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呢?是凡人惊恐的眼神和尖叫,还是路过修者迎面的一剑和滔天的法术?” “我手上没有沾过人命,却处处都有人要将我赶尽杀绝。我是魔物,你们是人,就将我定为邪恶,就要将我碎尸万段,哪怕我的手上从来没有沾过人命,哪怕我从来没有起过害人的心思!” 那趴在地上的黑衣斗篷口中长舌蠕动,虽然兜帽挡住了它的神情,却能从它的声音中听出声声泣血。 他一手指向洛九韶,悲愤道:“他明明也已经堕入魔道,为什么却能得到你们这么多人的救助?!难道就因为他长着一副人的相貌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他说着,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地面,仿佛内心的痛苦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出来一样。 沈画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他收起剑,轻声道:“你走吧。”然后转过身,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看了一下洛九韶。 他朝外刚迈出两步,只留下一个背影,手中的剑也垂了下来。 异变在此刻突生。 足下的地面瞬息之间裂开一道大缝,沈画脚下一空,一下就要掉入深渊。 那缝隙快速合缝,然而沈画反应何等迅速,当即御空纵身一跃。 一条黏腻的,滴着腥臭液体的长条状肉块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后,他的左侧高高扬起一座带着尖刺的土墙,遮天蔽日;他的右侧一道利爪伸来,直取他的心脏。 钟泽刚喊道一声小心,就见身旁的洛九韶瞬间不见了人影。 沈画身陷囹圄,面上却是忽然微微一笑。 他不躲不闪,手中探渊剑一声龙吟。他朝后直刺出去,一剑洞穿那黏腻的长条状肉块,然后纵身一跃,剑气如虹,整个人执着长剑飞速向前,生生将那肉块用探渊钉在了树上。 那黑衣斗篷的喉间一声低吼。 洛九韶驾着水云间飞掠至沈画的面前,他道:“你怎么样?” 沈画见他神情紧张,双目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便放开了身段让他看。沈画笑道:“我没事,我早就提防着呢。” 语罢,他转过身来冲着地上伏趴着的,被迫张开嘴被钉住舌头的黑衣斗篷道:“真是满嘴谎言。那与天地齐生的九婴都没有你能说会道,会蛊惑人心,你竟也还敢说你不是万年前出世的?” 沈画拾起一根古木的树枝,将那黑衣斗篷的兜帽退下,就露出一双突出大眼,双目血红,眼睛之下无鼻梁,只余两个细细的孔。 洛九韶心中的熟悉感愈发强烈,他脱口道:“是你?!” 沈画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刚对上,变故陡生。那黑衣斗篷张口直接咬断自己的舌头,一时间,那原本被钉住绷紧的长条状肉块猛地一甩过来,腥臭的黏腻的口水四溅。 沈画来不及去管那恶臭的口水是否溅到自己身上,他一把拔下一旁的探渊纵身一跃,瞬息之间就到了那黑衣斗篷的面前。沈画不再迟疑,一只手拽住对方的脖颈,一只手催动探渊,将先前纳入剑内的第九道天雷催动出来,探渊剑上一时间雷光大盛。 沈画挥剑,瞬间斩断这魔物的双臂,他一把掀开这魔物身上的斗篷,正要再斩它的双腿,就见底下露出一条蛇尾来。 那蛇尾鳞片粗糙,干涩无光,与身躯的衔接之处十分生硬,像是生生安上去一般。 沈画眉头一皱,手上却丝毫不停留,直接将这魔物腰部以下齐齐斩断。断口切口整齐,隐隐有紫色的雷电闪烁,叫这断肢永不可再生,血液不可再流。 黑衣斗篷的躯干掉落在地上,它的口中溢出鲜血,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洛九韶看清了眼前这个魔物的全貌,突出大眼,青色皮肤,蠕动的舌头。前世记忆里那个篝火旁的对话闪现,他脱口道:“你是拔舌。” 地上的魔物扭曲的面庞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它嗬嗬地喘着气,因为舌头断掉说话不便而断断续续道:“难为……尊上还……记得……我……” 沈画道:“你从前对周遭目空一切,怎么会记得它?” 洛九韶低声道:“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是它怂恿我去一统三界,说是这样就没有人敢阻拦我和你在一起。我那时也傻,却忘了这样只会惹你生气。” 沈画的心内一下柔软起来,他温声道:“这些都过去了,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你不要难过。”他说着,一只手轻轻抚上洛九韶的面颊。 洛九韶握住他的手。 地上的魔物忽然间疯狂大笑起来。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4 它舌头断掉,身形狼狈,却仍然疯狂地,不管不顾地高声大笑,那笑声十分凄厉,又十分声嘶力竭。 两人握手看着它。 拔舌断断续续道:“好啊,好啊……我看见了……什么,仙人和……和魔物两情相悦……一万年前……是这样,一万年后……还这样,真是……可笑,可笑……” 沈画一挑眉,一些记忆浮上脑海,他道:“你对我们之间的事如此清楚,难道你就是当日的假陈升?” 拔舌嗬嗬道:“重华仙君……好眼力……我数次……挑拨你们……没想到万年后……你们感情这样深……”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重华仙君,”拔舌一双红彤彤的突出大眼望过来,加上满面的血污和扭曲的容貌,很有些形容可怖,“尊上……也是魔物,你……你就因为……喜欢他……就谋私不杀他……吗……” 沈画道:“小韶从前没有伤害过别人,后来犯错也受到了惩罚,如今也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为什么要杀他?” 拔舌哈哈大笑,喉头的血腥呛得他难受:“伤天害理?谁……谁规定的天?谁规定的……理?还不……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人!” “你们……凭什么……把我们称作……邪恶,称作……魔物……就因为我们……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那……那你们不是也吃……其他动物的肉……喝其他……动物的血?你们可以把那些鸡狗当作食物……凭什么……凭什么我们魔族不能……吃你们的肉,喝……和你们的血……” “这……这世上……强者为尊……你们比我们强,就能随随便便……将我们打入地底,把我们定为邪恶。那……那我们反抗……有什么……不对……” “我们……也可以将你们……定为异端……圈养……成食物,就像……你们对……猪鸡做的那样……”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 沈画忽然道:“你有什么不甘心?你自己也说强者为尊,既然没有打过我们,那么你们永远是邪恶。” 拔舌忽然噎住,它笑一笑,艰难地执着洛九韶道:“那,那他……也是吗……” 洛九韶看过来。 沈画没有看他,反倒笑道:“强者为尊,我虽不才,也就只差一步成圣,这下界也就只有我是最强。他的安危我能负责,他的行为我能制止,我能保证他堕入魔道也不会站在修者的对立面上,那他就永远不是邪恶。” 拔舌听闻此言大笑:“好啊,好啊,不愧是……重华仙君。”语罢,它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可惜,这下界,也要不存在了呢。” ☆、乱世(十九) 远处的众人听不见这边的对话, 沈画和洛九韶也都没有开口。 拔舌继续道:“万年以前……你借天雷……除掉魔君,大乘镜的雷劫……果然……不同凡响。我这躲在角落里的……小喽啰也……也身受重伤。后来我吞吃了……一群魔物,才勉强……爬到了昆仑山脉的后山……躲避,结果……就看到了一样东西……” 沈画神色一变。 “轮回盘……掌管这下界的轮回。我在上面……动了一点小手脚, 那盘子上……就裂了个缝隙。这万年以来……下界的灵气……日渐稀薄, 你们连个……化神期的都接不上……到时便是我们魔物为尊……”拔舌嘴角一咧, 配上它的突出大眼和满面的鲜血显得极其扭曲,“我本来……并不想毁掉这个下界的,可惜……你们那个……过来封阵的老头……倒挺有一手,惹得九婴发怒……叫那个……蠢货……毁了后山。” 拔舌笑, 笑声里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我活不了,你们谁都别想……”它话还未完, 一道寒光直插在它脖颈上。 沈画拔出探渊。 洛九韶道:“他没有说谎。” 沈画道:“我知道。” 洛九韶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画看了一眼身后,道:“先将他们送回伽蓝寺去。” 就此决定后,两人带着其余众人回伽蓝寺。 准备离地而去前,尽管沈画早已可以御空飞行, 洛九韶却仍是从身后揽住他的腰,一双眼睛殷殷地看着对方。沈画也没有拒绝,而是随着他上了飞剑,末了还回头笑着摸了摸洛九韶的脸颊。 钟泽感觉最近牙疼的次数有点多。身后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等到踏入南苑山脉的地界时,头一个迎出来的是孟清。 他一双眼睛在回来的人当中扫了一圈, 当下脸就白了:“李岚她……” 钟泽一看他面色不好,当即捉住对方道:“我们进屋说。”语罢,他还瞟了一眼陈升, 示意他跟上。 陈升连忙拽住孟清另一边道:“你别着急,我们给你说。” 三人一同进了一旁的房间。沈画和洛九韶到了伽蓝寺庇护的区域内也放松下来,开始坐下来打坐调养。倒是跟随回来的其余众人还没从自己身边竟然有如此传奇人物,以及宏伟壮阔的打斗场面中脱离出来,开始私下里小声讨论起来。 一旁留守伽蓝寺的诸位弟子精力充沛,都悄悄竖起耳朵倾听。等他们听到谈话内容时,整张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有人大着胆上前询问,那最先开始说话的人悄悄瞅了一眼正在打坐的沈画和洛九韶,见两人都没有出声打断的意思,便放心地说起话来。 于是,原本只是小声的讨论,渐渐发展成一片窃窃私语,时不时夹杂有惊呼赞叹和羡慕崇拜之声。再过了没多久,连膳食堂过来送饭的小沙弥都知道这伽蓝寺内坐着上古的重华仙君和魔君了。 陈升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时,就听见一个昆仑宗弟子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沈师兄,连续剑光换长剑,长剑换剑光,期间引天雷无数次,生生将那九婴老贼的八个蛇头硬是切下去五个!” 不知什么时候到场的普惠竟然一改往日冷淡的神情,双手合十,似乎颇有些兴致道:“黑云之下,高空之中,沈施主白衣黑发,剑挑雷电,必定是好一番美景。”末了又喃喃道:“可惜我竟不在场。” 另一位寒山剑派的筑基期弟子激昂开口道:“是啊!仙君神情清冷,气质出尘,在漫天雷光中依然面不改色,手起剑落又是三个蛇头。难怪万年以前昆仑宗的洛道友一见倾心二见倾情,自此心生业障,铸下大错。” 普惠道:“阿弥陀佛。” 那昆仑宗弟子又接过话头道:“好在今生两人又托生到了一块,这可真冥冥之中,命中注定,天道要为这二位圆一段情。这不,这两位自小青梅竹马,早就心意互通,情谊相许,从前在我昆仑宗就时常形影不离,眉目传情,叫我等无人相伴之人时常心生酸楚,暗自落泪。” 那寒山剑派的筑基期弟子道:“好一段感人肺腑的感情!好一场旷世绝恋!” 钟泽:“……” 陈升:“……” 刚得知所有真相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的孟清:“……” 沈画咳了一声。 那两位沉浸在剑挑雷电的美景和感人肺腑的旷世绝恋中的弟子这才惊觉正主的存在,连忙住口眼观鼻鼻观心。 沈画听着这些话心里面很是害羞,他虽然从不吝于与洛九韶公开显示感情的良好,但是被人这样拿到台面上来说还是让他感到有些难言的羞耻。不过一旁的洛九韶却一直翘着嘴角,饶有兴味地听着。沈画本来就对他十分顺从,体内昆山玉碎记忆恢复后又对他心存愧疚,因此也就一直没有出声阻止,让对方听了个尽兴。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5 好在孟清他们这时候出来了,他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打断了。 沈画咳过之后,便将拔舌所言告知了众人。 原先面上还残有兴奋之色的众人这一下都神情凝重起来。 钟泽道:“轮回盘碎了会怎样?” 沈画道:“轮回盘掌管下界轮回,倘使轮回盘毁坏,这下界的轮回就会被破坏。万物生长,繁荣,枯萎,新生都会被极大影响,下界很有可能因此覆灭。” 陈升道:“这么严重?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吗?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吗?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 沈画道:“我目前的想法是,我和洛九韶先去昆仑宗看一看,去看看轮回盘的情况。如果无法补救,我们可能就需要去上界一趟了。” 陈升疑惑道:“去上界?你们怎么去?沈画你现在还可以飞升吗?” 沈画摇头道:“我们去青州,找重明鸟。” 当日,沈画和洛九韶启程去了昆仑。 两人站在飞剑之上,望着那曾见过的熟悉的景致。曾经的良田千里现在已是一片杂草荒芜,曾经的集市村庄现在已是荒无人烟,倒是那青山还绿,水自长流。 等到了昆仑宗门前,两人降下飞剑。那高大的山门已经坍塌,苍劲有力的昆仑宗三字已经蒙上厚厚的灰尘,断壁残垣间生出星星点点的杂草,不时有窸窸窣窣的虫子爬来爬去。 沈画叹道:“我记得半年前我们曾从这里出来,往琼州那边去。” 洛九韶道:“是啊,那时我还跟你说,每次踏出山门回望时,我都有种熟悉感。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从前我跑下青云梯后回望时太绝望,以至于换了个身子还这样念念不忘。” 沈画垂着鸦羽般的睫毛轻声道:“那时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总把你当做小孩子。其实我知道你对我是那种想法后,我竟然觉得如果是你好像也不难接受。若是我能早点发现你的心情,也许你就不必遭此一劫。” 洛九韶握住他垂在身侧的纤细的手腕往前走道:“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况且重来一遭也未必不好,我不是天生魔胎,就也有了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复杂心思,就能够体贴你,爱护你,照顾你。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叫你一味地包容我,让你费尽心力。” 沈画轻轻笑道:“你的嘴真甜,这么一说,我就觉得现在也挺好的了。” 洛九韶道:“我的嘴再甜,不也都是说给你听。况且,我的嘴哪有你的甜。” 沈画斜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洛九韶道:“笑什么?” 沈画道:“笑你,我觉得还是以前的你可爱,那时候小小的一个胖娃娃看着我,什么都要我教,什么都要我管,犯一点错就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叫人心都化了。哪像现在这样,油嘴滑舌。” 洛九韶不置可否,凑过去从身后抱住沈画道:“我哪里油嘴滑舌,明明说的都是实话。而且那么小有什么好,跟你在一起只可能成为亲人,成不了道侣。况且我长不大,你这里谁来满足?”他说着,还挺了挺胯。 沈画懒得理他,道:“放手。” 洛九韶紧紧抱住:“不放,就不放。” 沈画被他缠住,无奈笑道:“你这样我怎么走路?” 洛九韶道:“就这样慢慢走,抱着走。反正也没几步路,你让我抱抱又怎么了?” 沈画无奈,只好任他去了,只当自己背了一个大号的奶娃娃。 两人耳鬓厮磨一样走了好一阵,终于走到原先后山的位置。沈画看着一地的灰尘碎石,虽然明知希望渺茫,还是先施了一个清洁术。 表层的浮土灰尘被很快除去,只剩一地碎石。 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人只能运用神识搜索起来。 在来来回回搜索了几遍,沈画捡起几块碎得不成样的隐约有灵气逸散的白色石块道:“就剩这么几块残骸了。” 洛九韶看了一眼道:“看来只能去青州看看重明鸟的下落了。” 沈画道:“若是重明鸟也找不到呢?” 洛九韶笑道:“那便只好与你在长风中相拥,一起看着这下界毁灭,真正来一场旷世绝恋了。” 沈画捶了他一把,两人都禁不住笑起来。 洛九韶一把抓住沈画的手,紧紧的,道:“不管怎样,我都再不要和你分开了。” 沈画轻声道:“我也是。” 洛九韶微笑:“那就走吧。” 沈画点点头,两人跳上飞剑,一路往青州去了。 ☆、重明鸟(一) 陈升腰间的昆仑印亮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 就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青”。 钟泽凑过来:“怎样?” 陈升道:“看来轮回盘修补无望,沈画他们应该是要去青州找重明鸟。” 钟泽道:“我感觉重明鸟这玩意儿不靠谱啊,一个传说能当真?” 陈升道:“以前重华仙君还是传说呢,现在不就在你身边?” 钟泽:“……也是哦。” 陈升道:“况且现在不找重明鸟能怎么办?你有本事修补轮回盘还是修补这下界?” 钟泽投降:“好好好, 我的错, 我的错。” 一旁的孟清倒是蹙起眉头, 道:“我觉得钟泽的担忧有道理,如果找不到重明鸟怎么办?难道就任这下界崩塌吗?如果找到重明鸟,真去了上界,上界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6 陈升奇道:“这么忧虑的样子不像你啊, 孟清。我本来以为你应当是我们中间最潇洒无畏的。” 孟清苦笑:“我们昆仑已经这样,洛师兄和沈师弟又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昆仑宗现在里里外外都是我在管,我就算自己并不在意生死,我也要替昆仑宗五百弟子想一想,替这下界的凡人想一想啊。” 陈升感叹。 钟泽道:“既然这样, 不如多喊几个人随沈画和洛九韶他们去吧。青州那么大,多些人找起来也方便一些。” 陈升点头,补充道:“各门各派都喊一些人去吧。大家师承不同门,必定侧重点都不一样,说不定关键时刻会有所帮助。” 孟清道:“还要派人去和南疆的花海生联系上, 让他和南疆的道友们有些准备。沈画先前就说下界的崩塌可能时日不远,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变故。” 三人合计完后,便开始分头行动。孟清去找云溪, 准备让她去南疆和花海生联系。而钟泽和陈升就开始联系各门派。 寒山剑派决定派钟泽和李逸前去,伽蓝寺的普惠和普智自请前往。陈升之前已同西面的玲珑阁联系上,那边听说此事后,派出云苓和闫芳来。陈升拿着昆仑印四处联络,最后协商好,众人即刻动身,明日在青州主城天衍城的城主府前与沈画和洛九韶汇合相见。而其余人则留守伽蓝寺,以备不时之变。 沈画看着手中不断变换的昆仑印。 洛九韶抱着他,从他的肩头望过去,在沈画耳边轻声道:“怎么了?” 沈画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陈升的意思是他们会派几个人来和我们一起。应当是明日在青州主城天衍城城主府相见。” 洛九韶道:“这样也好,青州不小,多点人找得也快一些。” 沈画笑道:“在你家汇合呢,不招待一下客人?” 洛九韶亲了亲他侧过来的脸颊,也笑道:“城里人都跑光了,拿什么招待,叫他们去喝西北风?况且,招待的事情不应该由我来想吧,嗯?” 沈画道:“你还想叫我想吗?” 洛九韶看着他的眼睛促狭笑道:“你可是主母,不该由你想吗?” 沈画捶了他一下,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当晚先一步到了青州境内,决定先去天衍城的城主府住下,等待众人明日的汇合。 再一次踏上天衍城主干道上的青石板时,两人都是感触颇多。 上次两人回来时,昆仑宗的护山大阵还没破。青州境内虽然已有魔物入侵,天衍城却还是祥和宁静,夜晚虽然没有商铺开门,街边也少有行人,但整座城却是万家灯火,时不时有笑语隐隐从一旁的房舍中传出,端的是一片美好。 如今再来,却只能见整座城黑漆漆的一片。沉默的城门内黑黢黢的,仿佛一张食人的大口。整座城除了月光吝啬的一点临幸外再无一丝光源,这等情况下,饶是沈画这等差一步即超凡入圣的修者也看不大清城内的情况。 洛九韶点燃了一张燃明符,两人放出神识,这才开始深入。 周遭的房屋都静默在阴影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街上回响。 洛九韶的手握住了沈画的。 两人凭着记忆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沈画忽然手一扬,一旁的阴影里就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紧接着,墙角的阴影里就跌出来一个人形的鬼怪,面容扭曲,一双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坚硬的表皮已经被藤蔓贯穿。 沈画一掐诀,那藤蔓就将这鬼怪捻了个粉碎。他自腰间的储物囊中拿出青影灯,灯中的火焰幽幽的,在这黑黢黢的路上难得给了一方暗淡的照明。沈画轻轻一拍那灯,青影灯就飞过去,绕着那堆烂肉转了一圈,腥臭的碎肉骨头就从灯座底部被吸上去。 顷刻间,地上只剩一滩腥臭的血水。 洛九韶朝前面的拐角,旁边房上的屋顶,身后巷道的阴影都看了一眼。 沈画头也不抬,边收拾边道:“都走了。” 洛九韶道:“我还以为它们会采取合围策略呢。” 沈画道:“可能比起那些最低阶的还是要聪明一些,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洛九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我发现你说这话的样子真迷人。” 沈画失笑道:“这有什么迷人的,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比平时凶多了。” 洛九韶道:“你凶起来也好看。” 沈画不理他,直接就往城主府的大门走。 洛九韶一笑,跟了上去。 两人之前来时,是洛九韶的父亲接待,下人收拾的房间。如今城主府内空空荡荡,只好什么都自己动手。 两人又点了一张燃明符,推门进了上次来的那间房间。 房间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雕花的窗栏,高高的烛台和红色的床被。 洛九韶去点蜡烛,沈画就随手在各处施清洁术。他看着各处似乎干净了,这才在床被上坐下来。 洛九韶点完蜡烛,在盈盈的光线里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沈画交叠双手坐在大红色的被子里望着他,两旁的床柱雕梁画栋,纱帐层层叠叠。他一头长发铺下,面庞雪白,唇角带笑,整个人好似从梦境里走出来那样,朦胧美好得不像在人间。 洛九韶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沈画见他过来了正想说话,却被洛九韶俯身直接压在了被子上。 他一头长发铺在光滑的丝绸被面上,大红色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晶莹雪白。沈画笑道:“你干什么?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跑过来推人。” 洛九韶一双暗沉沉的眼睛看着他轻轻道:“上次来这里,简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刻。” 沈画没有说话。 洛九韶道:“你那时接受了我,还与我行了敦伦之礼。那时也像现在这样,红烛红被,一床罗帐。我那时候好像在梦里一样,仿佛跟你成了亲,直到第二天才敢相信是真的。” 沈画伸手轻轻摸了摸洛九韶的面颊,笑道:“傻,这就值得是最美好的时刻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美好的时刻多得是。” 洛九韶握住沈画的手,在自己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其实我还是很担心的。” “轮回盘没了,这下界也是岌岌可危。虽说我们明日就去找重明鸟,可是重明鸟哪有这么好找,不然也不会只是传说这么多年。倘若有朝一日下界真的崩塌了,我想我会十分后悔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与你心意相通的时日如此短暂,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错过。”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7 沈画忽然一笑。 洛九韶深深看着他。 沈画道:“我与你日日相伴,竟然没有看出来你思虑这么重。看来我作为你的道侣真的是十分失职。”他抬起身,头发从被面上剥离,轻轻地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垂落。 他一翻身,将洛九韶压在身下,道:“既然这样,我来补偿你吧。” 洛九韶仰头看他。 沈画伸出手指解开洛九韶的第一颗扣子,道:“你说我们在错过,这个说法我可不同意。明明我们相处了那么久,即使有时不是作为道侣,但彼此珍惜的时候难道不甜蜜吗?” 他说着,又解开第二颗扣子,道:“我现在都还记得我第一次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满面尘土,咿咿呀呀地唱歌,似乎很高兴。我一把你抱起来,你就像个小坏蛋一样想扣我的眼睛。” 洛九韶也笑:“我那时觉得你眼睛可真好看,本来想占为己有的。可是你太好看了,我就舍不得了。” 沈画解开第三颗扣子,隔着里衣锤了一下洛九韶的胸膛,笑道:“好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要是我但凡长的丑一点,你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洛九韶抱住他,急急解释道:“没有那么多如果,我的确喜欢你的容貌,但是你现在不好看了我也一样喜欢你。我爱你,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沈画笑道:“对啊,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扯下洛九韶的外袍,趴在他身上笑道:“我们什么时间相遇,什么时候互通心意,都是最好的安排。换个时间点也许都是不一样的别的结果。现在我们很好,说明我们之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要再多想了,与其多想那些不开心的,还不如趁着时间尚早,多做一些让你开心的事情,给我们多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洛九韶一翻身将他压下去,趴在他的身上道:“那就给我补一个洞房花烛夜吧。” ☆、重明鸟(二) 翌日, 前来相助的众人都抵达天衍城的城主府。一时间,寂静的府中终于有了些人气。 洛九韶看着依次降到地面上来的人道:“陈升还挺细心,这来的人各个门派都有。” 沈画点头表示赞同。 待到众人来齐之后,两人将诸位按照门派和修者的类型分了分, 分成两人一组的小队, 一共分了四队出来。沈画和洛九韶一队自不必说, 其余的则是钟泽同普惠一队,云苓同李逸一队,闫芳和普智一队。 众人对此毫无异议。 接着,洛九韶又将城主府中青州境内的地图拿出来, 将青州划分为天衍城以南、天衍城以北、东面崖壁和西面森林四块。沈画看着地图道:“西面的森林占地广袤,形势复杂, 不如就交给我和洛九韶。” 众人点头。 钟泽道:“东面的崖壁应该不好行走,我和普惠去吧。”他说着,望了一眼一旁的普惠,普惠点头道:“出家人常年徒步, 受惯行走之苦。其余两个队伍里都有女修,确实不大适宜,就贫僧和钟施主去吧。” 剩余两个地方,云苓和闫芳各挑了一个走。 分好地界后,沈画道:“在青州的传说中, 重明鸟其形如鸡,鸣声如凤,羽落为人。这种鸟的双目有两个瞳仁, 因此叫做重明鸟。” 云苓道:“这个长得像鸡,有两个瞳仁都好说,鸣声如凤怎么判断呢?凤凰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在场众人谁也没见过凤凰,沈画倒是在上界见过,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好道:“就是很好听,很悦耳。声音比较亮,有点像山泉流过。” 众人懵懂地点点头。 洛九韶道:“这鸟力气很大,能够搏逐猛兽,还能驱魔辟邪。总之如果魔物多的地方,应当是没有它的。” 众人又纷纷点头。 把能够交代的特征都交代完毕后,沈画道:“如此,便有劳各位了。” 众人在城主府前分别,都向各自分到的领地而去。倒是普惠频频回头,似乎十分恋恋不舍。 钟泽道:“你在看什么呢?” 普惠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颇为不舍地收回目光道:“观赏美人。” 钟泽惊道:“你在看沈画?” 普惠道:“沈施主比之从前,风采更甚,一举一动,更是带着超然物外的气质,远远望去,更是不染尘埃。” 钟泽嘴角一抽:“可是人家已经跟洛九韶结为道侣了。” 普惠叹道:“是啊,可惜此等美人竟被藏私,贫僧日后观赏都须注意了。” 钟泽:“……” 云苓和李逸走的是天衍城以北的这条路。 他们走了几步,云苓停下来:“我们不能这么盲目地去找,不然很容易遗漏一些地方。” 李逸看着她。 云苓道:“你现在修为怎样?” 李逸道:“筑基大圆满。” 云苓喜道:“和我一样,那你的神识能看多远?” 李逸犹豫道:“方圆二十里以内能够感知清楚,方圆二十五里不敢保证没有遗漏。” 云苓道:“那就只注意方圆二十里,我的神识跟你差不多。我和你并排御物飞行的话,一横排尽量将神识的范围拉长到四十里。我之前看地图,青州虽大,但西面森林占地较广,夹在东西中间这一条长条状的带状分布大约有八百里左右。我们从天衍城这里飞到最北面就可以扫视四十里的范围,如此来往二十趟应当就能将整个带状分布扫视完。” 李逸点点头。 云苓又道:“扫视的时候不用太快,仔细一些。空中也要看看,不能让重明鸟跑掉。” 李逸再次点头。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8 于是两人放出神识,又通过昆仑印联系,确定好彼此间的距离,以及可以一直保持联系后就御物飞行起来。 这边普智和闫芳走的是天衍城以南。 闫芳看着普智不紧不慢的步伐道:“你真的要走一遍吗?” 普智道:“贫僧已是小金身中期,神识可达方圆五十里。虽然人在地上走,但天上周遭,贫僧都看得见。” 闫芳想了想道:“那我就不需要御物飞行到天上去看了。我虽然神识范围只有十五里,和你并排应该也能减少一些来回的时间。” 普智道:“不用,闫施主在旁为贫僧护法即可。贫僧刚刚看了地图,天衍城以南比天衍城以北要细一些,从东边崖壁到西面森林间只有七百多里,贫僧往来十几趟即可。就是要辛苦施主陪贫僧走一趟了。” 闫芳想了想道:“不然这样,我身上有一件飞行法器,我来操纵,你坐在上面感知。虽然没有直接御物飞行快,但比你这样走要强多了。” 普智笑道:“那就有劳施主了。” 沈画站在西面森林面前,神识一开,从最南面到最北面,森林内遮天蔽日的树荫间打下的阳光,出没的魔兽,齐飞的鸟类,跳走的动物,枝干上蠕动的虫,被啃啮的叶子,都尽数收于他的眼底。 洛九韶看着他眼底泛起的金光道:“怎么样?” 沈画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收起神识,道:“纵深二十里,从南至北,目前还没发现有疑似重明鸟的。看来还是要往里面深入再看看。” 洛九韶捏了捏他的手,道:“好。” 入目是荒凉的崖壁,四处都是嶙峋的巨石,石间缝隙间生出点点绿意。 钟泽和普惠两个人蹲在一起犯愁。 钟泽道:“我们到底要怎么走?这么大一块地方,这么荒凉,一眼望过去好像啥也没看见。” 普惠道:“不然我们开开神识走个来回?” 钟泽道:“这还用走个来回?这地儿就这么大,你和我的神识都重叠一部分了。这一眼望过去除了石头外一马平川,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发现。” 普惠深思道:“也许它藏起来了呢?” 钟泽道:“不能吧,这重明鸟既然长得像鸡,那起码也该有鸡那么大吧,石头缝里应该是藏不住的。” 普惠:“……那它总不可能藏在海里面吧,再过去真的就只有水了。” 钟泽突发奇想道:“你说它会不会就在我们脚下的土地里?仗着我们的神识无法穿透土层所以安然无恙当了传说这么多年?” 普惠:“……你说重明鸟把巢穴安在地上我还信,在地底它图什么呢?难道不是白长了一对翅膀?” 钟泽深思道:“可是我记得俗世里家养的鸡也不会飞啊,不是也白长了一对翅膀。但是好像可以吃。” 普惠:“……” 普惠头痛道:“传说总是有些道理的,重明鸟既然可以自由出入上下界,总该会飞吧?不然不能一脚蹬上天啊!” 钟泽道:“……也是哦。” 钟泽又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两个大男人,挑了四块区域里面最小的一个,看来看去看了半天,最后在其他人吭哧吭哧走地图的时候告诉他们,这里只有石头和海水,什么发现也没有?” 普惠道:“你问我,我问谁,我能怎么办?当初是你说要走这一块的!” 钟泽道:“你当时为什么没看看地图?你发现这里很小不就可以让给那两个有女修的队伍了吗?” 普惠怒道:“你提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看?!反倒怪起我来了?你比我高比我壮,站在前面把地图都挡光了!” 钟泽:“……” 两人沉默一阵,钟泽道:“也许我们可以从比较谨慎的方向来看这个问题。” 普惠一脸怀疑地看着对方。 钟泽道:“你别这么看我嘛,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上界和下界的界限在哪里?” 普惠默默拿出了储物囊中的木鱼。 钟泽道:“我说真的!你想啊,我们修者只有过了渡劫期才能飞升入上界,而且还下不来,连沈画为了下界都费了好一番功夫,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如果重明鸟这一只鸟却能够自由出入上下界就很可疑了啊,这说明上界和下界之间其实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只是我们修者平日里看不到,只有度过渡劫期才能借助天劫撕开这道口子。如果知道上界与下界的界限在哪儿,那重明鸟肯定也在附近,我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找了啊。” 普惠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问题是你知道上界与下界的分界限在哪儿吗?” 钟泽:“……” 钟泽对着远方连绵的海水沉思。 普惠默默地敲起了木鱼。 钟泽忽然道:“海的尽头是什么?” 普惠停下了敲木鱼。 钟泽道:“上万年了,我们一直在这九州之内你争我夺,无数趣闻轶事被老祖们记录下来,却没有几件是提到海的。但是偶有几件传世的法器却都有海的影子,比如陈升那块冤鬼钟,据说是上古临风君采海底冥铁制成,如今历万年不朽,还能化解魔物。那探渊神剑据说也是海底应龙的龙角做的剑身,因此光华内敛,可引天雷,不然你想想寻常剑身哪能挑得起雷电?” 普惠把木鱼收了回去,道:“那不然我们去海上看看?海上应该有岛屿之类的吧,说不定会有重明鸟的线索。” 钟泽附议。 于是两人御物腾空而去。 普惠和钟泽在临近的海面上转了一圈,除了见到大海浩淼,水深不见底外,毫无发现。 普惠心道这人果然不可信,他刚抬头要说话,就忽然眉头一皱。 钟泽道:“怎么了?” 普惠道:“我们方才离开的那个崖壁上有个山洞,我刚刚看见那山洞内有人!”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69 ☆、重明鸟(三) 两人对视一眼, 心照不宣地降低了飞行法器。 普惠从身上抽出两张掩息符,一张贴在自己身上,一张贴在钟泽身上。 两人贴着海面慢慢移到崖底,各自收起法器, 然后抓着崖壁上的岩石往上攀爬。 寻常人做起这事来自然是百倍困难, 甚至稍有不慎就会掉下, 葬身大海。但普惠和钟泽,一个佛修一个剑修,都是注重体能修炼的修者,再加上筑基大圆满和金丹期的修为, 这一下下攀爬都身轻如燕,不一会儿就爬了很高。 两人爬到洞口附近时, 隐隐听到有歌声从里面传来。那歌声十分悦耳,清脆明亮,没有特定的歌词,仿佛就是随口哼的曲调。 普惠和钟泽对视一眼, 两人一左一右分侧爬到洞口的两边,普惠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探出半个脑袋过去。 只见那洞内坐着一个赤.裸的女人。那女人的长相十分普通,身上却十分白,如同刚落的新雪,丰乳肥臀, 腰肢不盈一握。她跪坐着,正用一双藕臂摸遍自己浑身上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悦耳的调子。 普惠的视线从那女人身上转了一圈便落到了她身旁放着的衣服上。 那衣服十分奇怪, 不是用布料制成,倒是层层堆叠着羽毛,羽毛色杂,多呈红色。 普惠心中有了决断。他正想给钟泽使个眼色,一偏头,就见钟泽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内的女人。 普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来队友是靠不住了,普惠斟酌了一下,心念一动,法器现于他的脚下。他纵身一跃,往洞内一扑。 那女人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就见一个光头的少年扑过来,她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张开嘴,露出满嘴獠牙。 普惠却没有扑到她身上去,倒是翻身一滚,将那女人身旁的羽衣给抄走了。 那女人大骇,两腿一蹬,就扑到普惠身上。动作之快,几乎就是瞬息之间,一双手变作利爪凌空袭来。 普惠应变不及,只得一转身,先将羽衣塞进自己的袈.裟里,以后背去承受这当空一击。他等了片刻,却只等到身后沉重的一声响,普惠回头一望,就见钟泽与那赤身裸体的女人缠斗在一块儿。 这女人力气其大,钟泽几乎制不住。他往上一扑,将这女人扑到地上,脸上就挨了一爪,顿时三道血痕显现。那女人腾空踢挪,几乎将钟泽掀下去,他没有办法,只得双腿一抵,两膝一压,骑在这女人的腰上,两只手扣住地上人的肩膀,两条胳膊不停地被抓,整个人在不断的震动中对一旁目瞪口呆的普惠大吼:“快传昆仑印!” 沈画和洛九韶已经又纵向深入了四十里。他再一次放出神识,看见的仍然是从最南面到最北面,遮天蔽日的树荫间阳光打下一个又一个光圈,出没的魔兽,齐飞的鸟类,跳走的动物,枝干上蠕动的虫。 忽然,聚集在一片叶子上的虫子纷纷掉了下来,露出下面被啃得千疮百孔的叶子。那叶子渐渐开始发黄发卷。那棵树上的鸟儿忽然齐齐飞出,刚跳走到附近的动物有些惊惶地举蹄不定。 沈画皱起眉头。 洛九韶在一旁早就注意到他的神色,连忙问道:“怎么了?” 沈画道:“这林中,不对,这天地间有些不对劲。” 普惠开着神识坐在飞行法器上。他皱起眉喃喃道:“怎么又倒了一颗参天古木?” 和李逸隔着老远并排飞行的云苓腰间的昆仑印亮了起来,她本以为李逸发现了什么,却见李逸拿着昆仑印也遥遥地望了过来。两个人低头一看昆仑印,就见这暖黄的玉简立起来,遥遥指着东面,上面只有一个大字:鸟! 当众人赶到东面崖壁,在昆仑印的指引下进了山洞时,看见的就是钟泽脸上被抓了三道血痕,正骑在一个全身光.裸雪白的女人身上。两个人互相纠缠,钟泽脸上的神情绷得格外凶残。 众人:……这情况怎么越看越不对…… 一旁的普惠连忙迎上来,从袈.裟中掏出羽衣道:“这是那女人落在一旁的衣服,那女人好像并不是人。” 沈画接过那羽衣,上面堆叠的羽毛色泽光滑,颜色鲜艳,有着充沛的灵力。他神识扫过去,就见那女人脚掌已兽化为爪,一双眼睛变成金色,瞳仁中央明晃晃一道细缝。 沈画走过去,在那女人的眉间打下一道灵力,那女人就乖顺起来,放下正在挣动的手脚,只是兽化的脚和眼瞳并没有变回来。 钟泽有些警惕,他抬头问一旁的沈画:“这样就可以了?” 沈画看着他面上被抓出来的血痕,忍笑道:“这样就可以了,你快下来吧。” 钟泽有些不放心,警惕而小心翼翼地从那女人身上下来,然后被普惠拍了一掌:“正常一点,你现在这模样活像登徒子。” 钟泽很委屈:“我这样都是为了谁啊!” 普惠实在忍不住笑道:“多谢,可是当时你要是不看得目不转睛,我也不会提前冲上去。” 众人的目光望过来,其中意味不明。 钟泽冤枉:“我那是在看她的脚!她只有三根脚趾你没发现吗?!” 沈画忍住笑,将普惠之前递给自己的羽衣扔在那女人身上,令她穿起来。 那女人接过羽衣一披,转瞬间即从一个光.裸的女人变成了一只有一个人那么高,身长极长的鸟。这鸟全身火红,头顶肉冠,形貌同鸡类似,只是大得多,翅膀所占的比例也比鸡大,显得十分有力。 它温顺地在沈画面前低下头,沈画刚摸了它的肉冠两下,就被洛九韶拉开。 沈画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洛九韶面上有些不高兴道:“这鸟脱下衣服就是个女人!先开始你是要收服它,我也就忍了,怎么现在还让它这么亲近你?” 沈画有些哭笑不得,他摸着洛九韶抓着自己的手哄道:“这是重明鸟,它就算羽落为人,再把那羽毛穿上还不是鸟。你在担心什么?再说了,你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吗?你这么英俊,又这么厉害,还知道疼人,我还会跟别人跑了不成?”沈画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有些不好意思的泛红,但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洛九韶这才满意,一双手从后面揽上沈画的腰。 周围的人早就牙酸得不得了。 沈画倒是正色道:“今日真的是多谢各位相助。我方才在青州西面森林用神识巡查时发现,林间灵气正在消逝,树木枯死,生灵惊惶。” 普智接过话头道:“贫僧今日在天衍城以南开神识扫视时也发现了,好几颗参天古木无缘无故倒下。” 云苓神情凝重道:“这是怎么了,是先前你们说的下界要崩塌的前兆吗?” 沈画道:“恐怕正是如此。”语罢,他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又道:“还请各位相信我,我马上和洛九韶坐重明鸟去上界寻求解决方法。因为我曾是上界中人,在上界有三两好友可助我……” 钟泽打断道:“什么也别说了,你们快去吧,这下界不等人。你曾是重华仙君,救众人于水火而成传说。我相信你还会回来,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为后世再留一个传说。” 沈画看看其他人,见众人都向自己点头,神情中带着殷殷之意。他回头看一眼洛九韶,两人心中都十分感动。这等关键时刻,能有还能信任自己,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的同伴真是两人之大幸!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0 沈画郑重道:“诸位等我的消息,我必将挽救这下界。倘若不能,我也绝不会苟且偷生,会和洛九韶回来与各位共存亡!”语罢,他也不再看众人的神色,一只手牵住洛九韶,两人跨上重明鸟的背。 那重明鸟长鸣一声,展开巨大的双翼,从洞口中飞出,向着远方渐渐黑暗下来的海面上飞去了。 洛九韶坐在沈画身后,长风将沈画的长发吹到他脸上,让他有些痒痒的。他从背后抱住沈画的腰笑道:“方才的话你也真敢说,要拉我和这下界一起共存亡?” 沈画笑道:“怎么,你不乐意吗?你不乐意可以不跟着我,到时候我自己回来。” 洛九韶恨的牙痒痒,想欺负他,又到底舍不得,只能轻轻捏一捏对方的腰,道:“这话说的,你还不了解我吗?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沈画笑而不语。他知道,所以他才敢说。 看着两人渐渐变成黑点消失在天际,钟泽回过头道:“走吧,我们赶紧回伽蓝寺,将这消息告知众人,顺便做好一切准备。” 普惠等人点头。于是众人架起法器,一起在风起云涌的长空中御物离去了。 ☆、乾坤 沈画与洛九韶坐在重明鸟的鸟背上, 看它展开双翅贴着海面飞行。 天色越来越暗,风越刮越大。 原先阳光下碧绿的海水也变得乌沉沉的,往下一望,只能看见被风刮起的波涛和海浪。 沈画的长发被狂风吹起, 他拽住重明鸟脖颈上的羽毛, 微微伏低了身子, 身后的洛九韶就也跟着抱紧了他。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重明鸟一声长鸣,贴着海面飞行的身子忽然往上急速飞行,迎着那翻涌的云层间直冲而去。 大雨倾盆而下。 重明鸟的羽毛被打湿, 它越飞越慢,渐渐地似乎有些力不从心。眼看离着云端的距离越来越近, 速度却越来越慢,沈画当即掌下打过一道灵力。蒸腾的热气直接将重明鸟的羽毛烘干,洛九韶在后施了一个术法,上方落下的雨滴顿时像碰见什么似的绕着透明的屏障滚落下来。 重明鸟重新飞起来, 它振翅冲进云层,接着一声长啸。沈画和洛九韶被迎面而来的乌云给瞬间遮挡了视线,像是一下子掉进黑暗中,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水汽缭绕。 沈画正要放出神识, 就听得耳边又是一声悦耳的鸣叫。 两人骑着重明鸟冲破了黑暗的云层。 一座门显现在两人面前。 那门极高大,两旁是淡金色的盘龙绕柱,门的两旁、顶上和下面都飘着缕缕祥云, 一条长长的阶梯从门内一直往下延伸到看不见的深渊里。 沈画望着这门,目光中隐隐有些怀念。 他虽然自入了这上界后,日日都在想着怎么下去,却也实打实在这生活了一段时日,结交了三两好友,如今想来,自然是有些怀念。 腰上被勒紧,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面覆上来。洛九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上界?”他凑近沈画的面颊,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边亲边道:“你在怀念吗?你曾是仙人,差一步即可成圣,却为了我下界,你后悔吗?” 作乱的双手被轻轻握住,洛九韶一顿,就看见前面的沈画转过身来。他的脸被捧住,嘴上被轻轻碰了一下。一声笑语在他面前响起:“后悔什么?后悔没早点把你拎起来打一顿吗?让你这个小坏蛋从前不安生,喜欢我也不说,害得我飞入上界了也日日想着下来,生怕晚了一步你就叫别人抢走了。” 洛九韶一笑,握着对方的手亲了一下:“嗯,都是我不好。” 沈画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回去再收拾你。现在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嗯?” 洛九韶笑道:“记得,我们来拯救下界的。” 沈画奖励地又亲了他一下,笑道:“所以,现在我们出发吧。” 语罢,他抬起头,眼睛望向那座门内的云遮雾绕,眼神坚定道:“我们一定能行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云苓抱怨,“还下得这么大。” 钟泽朝下望了一眼,道:“你们快看地面上!” 于是众人望下去,只见地面上原先长有的花草全都枯萎,原先的参天古木也掉光了叶子,树皮变得黑黢黢的一片,仿佛枯死了一样。整片裸露出来的地面因为没有植物的覆盖而被暴雨冲刷成泥浆,正在往地势低洼的地方汇聚。 普智道:“如果这暴雨的雨势能够减小一些,这洪水或许不会发起来。” 他虽是这样说,但在场众人在已明白轮回盘被毁,亲眼见证花草枯萎的情况下,自然都知道形势不容乐观,因此神情都十分凝重。 毕竟谁都不想死,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命不久矣,怕是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伽蓝寺内还有那么多凡人,他们拼尽全力守护的一切,难道就要这样与天地覆灭了吗? 钟泽想了想道:“为什么你们看起来这么忧愁?我只要一想到万年前能剑挑雷电差一步即可超凡入圣的重华仙君,还有那曾经血洗下界能号令十万魔物的魔君,这俩人说要救我们,我心里就特别安定。那可是传说中的重华仙君和魔君诶,我就感觉我肯定死不了,甚至现在还想对着这长空高歌一曲。” 众人:……好像也很有道理哦。 钟泽站在飞剑上,高高竖起的长发在空中飘扬,一张脸年少英俊,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朝气蓬勃:“不用害怕,我们的努力一定会有作用的。就算真的逃不掉,我们做了这么多,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临风原本坐在洞府内打坐修炼。 他已入大罗金仙的境地,虽然还比不上曾经好友的差一步即可超凡入圣。但纵观这上界,暂时也确实是无人敢撄其锋芒。 临风正要再度吞吐纳息,神识间忽然一动。他睁开眼,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又生出一丝忧愁。他站起身,准备出门前想了想,还是将洞府中挂着的一面斧子给揣身上带走了。 沈画和洛九韶骑着重明鸟上界到底惊动了不少人,两人在上界行走时遭到不少暗处的双目围观。 洛九韶握住了沈画的手。 沈画道:“不必过于在意,我当年差一步即可入圣,与天道齐生,如今应付这上界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话语中满是自信,在诸多暗处射来的视线中依然步履稳健,面上从容不迫,在这云遮雾绕的上界中更显得清冷仙气。 洛九韶爱惨了他这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同时又在心中痛恨自己此刻的软弱无力,无法给他提供助力,更无法保护他。洛九韶垂首,压下自己眼中的那一点点红,才又抬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画道:“去天意台。” 天意台在这上界深处的云灵境,两人一路走过去,就见这云灵境不大,上接彩霞,下飘流云,雾气缥缈。当中一方规整的台子,似乎由白玉砌成,韵着五彩的光泽。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面孤零零的镜子,镜面模模糊糊,白雾缭绕。一切祥和宁静,仙意盎然。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1 沈画道:“这便是天意台了。” 他说着正要往台上走,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重华!” 两人齐齐回头,就见一个高大英俊的人长发高束,正惊喜地望过来,道:“果然是你!” 沈画道:“临风。” 临风往这边走了几步,他方才惊喜于多年好友重逢的喜悦中,这下才注意到沈画身旁正警惕着望着自己,有些凶狠的洛九韶。他惊道:“这不是你当年那个小崽子吗?你还真把他找到了?” 沈画牵住洛九韶的手,笑道:“是的,还是青梅竹马,情谊甚笃。” 洛九韶脸上凶狠的表情消失了,他从身后抱住沈画,嘴角扬起弧度。 临风一脸受不了:“你们一定要在我一个万年没有道侣的人面前这样吗?” 沈画笑道:“看好你弟妹,别让那些暗处的宵小有机可趁。我现在要上天意台了。” 临风惊道:“你还上?你这次又是为什么上?” 沈画道:“为了下界。”他说着,就抬脚往上走去了。 洛九韶想跟着,却被临风拦下来:“你上不去,这天意台是要窥伺天意的地方,大罗金仙及圣人才可上。” 沈画一步步踏上天意台。 他上一回来这里的时候,心里满载着激动与愧疚,怕自己赶不上洛九韶的重塑肉身,又怕两人最终还是会错过无法相见。他那时心里又是折磨又是痛苦,却最终毫不犹豫地任天机境封锁了自己的神魂和修为。 他如今上天意台,心情出奇的平静,甚至胜券在握。天意台,天意台,台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天意。他此刻能上这台子,证明天道早已知晓他的目的,他能上证明有办法,因此他所求必定会有回应。 沈画将手覆在天机境上。 那镜面升腾起一股白雾,先是山峰塌陷,水泽漫延,地底的业火自裂开的缝隙直烧上人间。漆黑的乌云下,他看见南苑山脉伽蓝寺庇护的区域内已成一座孤岛,四周全是泥浆似的洪水。他看见陈升在狂风中高声大喝,看见孟清和云溪调出飞叶舟,看见普敏坐在阵法中心,额上冷汗滴落,他看见众多的凡人那一双双惊恐的眼。 沈画冷静道:“我该怎么做?” 镜面上的画面忽然褪去。而后一片混沌,黑暗而迷茫。继而一道光芒破出,盘古执斧开天地,天地间灵气充盈,有山脉、河流、森林和良田。男耕女织,袅袅炊烟,剑修御剑,灵修施法。 沈画喃喃道:“是要我做盘古吗?可是我要从哪里开始呢?” 那镜面一翻滚,原先的画面隐去。下界阴风怒号,洪水滔天的情景再现,紧接着,那场景渐渐乱了。 沈画仔细一瞧,就见不是画面乱了,而是原先那男耕女织袅袅炊烟的场景正在从下界惨烈的场面下浮上来,因此显得尤为混乱。 沈画高声道:“盘古斧!” 临风笑道:“我今日得知你上来,心念一动叫我带上这个。幸好我听了这一次,这就给你扔上来。”语罢,他将先前带在身上的斧子扔了上去。 那斧子刚要飞到天意台上空就像撞到什么屏障似的反弹回来,一下就要掉到地上。沈画一看镜面上两个世界快要重合了,心头难得一急。天意台不让盘古斧上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天意台也不肯救下界?那它为什么又让我上来? 沈画心头难得火起,他正要纵身一跃,就见一双手接住了盘古斧。那双手上爬满了血红色的荆棘,洛九韶站在飞剑之上,拿着盘古斧坚定地,不容拒绝地将盘古斧硬生生切进了屏障,然后手上一推。 我不上天意台,可我照样要天意顺我意。 沈画连忙结果飞过来的盘古斧,他抬头一看镜面,就见两方世界已经完全重合。他连忙举起盘古斧,朝着镜中猛地一劈—— 钟泽全身已被倾盆大雨浇透,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伽蓝寺的法阵也阻止不了洪水滔天,周遭泥浆一样的水面已经漫过南苑山脉主峰的山腰了,快要朝向峰顶来了。他在大雨中捞人上飞叶舟,连冰凉的猛烈的雨水打在身上也不觉得刺痛。 陈升正在一旁高声指挥凡人排队上飞行法器,给伽蓝寺普惠和普智放出飞行法器留出地方。孟清也在飞叶舟旁帮助凡人登上飞叶舟,普敏还在艰难的支撑着阵法,起码不让那些在洪水中还没有死的魔物趁机扑上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雨势在慢慢地小下来。 云溪忽然喊了一声:“雨停了!” 众人抬起头,就见天边的乌云间一道天光渐亮。 那天光是金色的,仿佛太阳破出云层,却比那阳光更耀眼一些,还带着充沛的灵力,自上而下直直射下来。 乌云渐渐散去,山坡上的花草悄悄长起来,枯死的古木回春,洪水的水位下降。天边像破碎了一样,乌云一块块被抹掉,露出澄澈如洗,万里无云的晴空。 触目所及一片鹅黄嫩绿,林间传来鸟叫,树上掉下猿猴,连魔物红着的眼睛看着都顺眼不少。 钟泽喜道:“沈画和洛九韶成功啦!” 盘古斧掉下来,沈画跌坐到天意台上。 洛九韶心里一急,想也不想就跑上去。 临风还没来得及喊出“你上不去”就见洛九韶噔噔噔跑上了台阶,一把横抱起沈画,爱怜地摸着他的脸。 临风:……为什么他之前就上不去?就因为他没有道侣吗? 沈画的修为在急速地下降,天机境要他做盘古,虽然没要他左眼变太阳,右眼变月亮,也没要他血液变江河,肌肉变田土,但抽走了他身上的大部分灵力。他曾经差一步即可超凡入圣,还以为自己身上灵力浩瀚,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直至今日,沈画才知道,原来还是可以竭尽的。 最后沈画的修为掉到堪堪筑基才停下来,这一掉就是十几个境界。沈画揽着洛九韶的脖颈,大量的灵力流失让他看起来十分虚弱,他微微笑道:“以后我护不了你啦,你可不要嫌弃我。” 洛九韶低声道:“怎么会,我护着你还来不及呢。” 暗处的眼睛蠢蠢欲动,洛九韶眼神一凛,正要出手,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跳到他们面前。 临风昂然而立:“不知哪位道友想与我临风来斗一场?我随时奉陪。” 沈画笑道:“今日真是多谢你了,临风。” 临风笑道:“你我即为朋友,这是应当的。你们还是快去找重明鸟下界吧,我护送你们前去。” 于是三人从天意台上下来,临风神识全开,将大罗金仙的威压放出,一时间,虽然他身后的沈画也有些受不住,但到底让周遭安分了不少。 找到重明鸟后,两人坐上去。沈画正要道别,就见临风先一步跨上来。 洛九韶有些警惕,就见临风爽然大笑:“带我也下去玩玩嘛,这边都是糟心的老头子,让我也去下界寻一个可人的道侣啊。” 三人都笑起来。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2 重明鸟一声长啸,振翅起飞,即使驮着三人也毫不费力。 三人坐在重明鸟上飞出上界的大门,飞下云端,飞过海面,飞往中原。 钟泽拧衣服,就听见陈升在旁喊道:“快看!那是不是沈画他们?!”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只大鸟长鸣而来,上面正坐着沈画与洛九韶,后面还跟着一人。 钟泽头一个大喊:“欢迎回来!”然后举起剑,剑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熠熠。 大家都学他,有剑的拿剑,没剑的拿法器,一时间,南苑山脉上头一片光芒闪烁。 临风道:“哇,下界的人都这么热情吗?果然我来对了!” 沈画和洛九韶对视一眼,都在长风中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久等了!这篇文正文完结啦!番外会在两三天后放出,会有一大波来袭! 正文完 ☆、番外 回到现代(一) 李岚失去意识前只觉得自己身上剧痛, 她心道自己经脉必定尽毁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还能不能继续修炼,不修炼又该怎么破碎虚空回家啊…… 她这样想着想着,意识就渐渐沉入了一片寒冷的黑海, 直到什么也不能想了。 再次醒来时, 李岚刚睁开眼睛, 就听见身旁传来兴奋的呼喊,又听见凳子倒下的巨响。她嫌吵,微微睁开一缝沉重眼皮,就看见一室恍惚的光影。那灯光就在正当头, 雪白明亮,刺人眼目。 紧接着,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扑到她身上来,声音喜极而泣道:“岚岚!岚岚你醒了!真是老天开眼啊!我家岚岚终于醒了!” 妈??? 一旁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好了好了,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别太大声, 要吵着她了。” 爸??? 她这是穿回来了?李岚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嘴也张不开,声音也只是轻微的嗬嗬声,在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李家父母的欢呼声中被完全盖过。 不是,你们好歹看看我啊, 李岚在心中比着尔康手。 回应她的呼唤的是一群闻讯匆匆而来的白大褂,拿着各种仪器在她这里戳戳那里摸摸来检测她的身体状况,以此确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一般植物人多是因为重度脑损伤才会陷入植物人状态, 醒来后会有较多后遗症。但是李岚并非脑损伤造成的植物人状态,因此醒来后意识清晰,也具备完整说话的能力,就是躺了将近一年的身体给躺废了,说话暂时没啥力气,起来走个路都走不动。 等到李岚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问自家妈妈:“妈,我在这躺着一年花了多少钱啊?家里存款还够吗……” 李妈说:“没花多少钱。” 李岚不信。 李妈看着她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就笑了:“真没多少钱,妈妈没骗你。你又不像别人那样有脑损伤啊什么的,没有药费。妈妈也退休了,没请护工,天天照顾你,你也乖乖的,不费什么心思。顶多就是一些营养液,仪器和每天病房的钱,这些都可以报销的。你们公司的领导人也很好,看我们两个老人不容易,还帮我们负担了一半呢!最多就花了几万块,现在你也醒过来了,全当破财免灾啦!” 几万块在李岚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她更惊奇的是,她才工作了一年的公司竟然就这么人性化的吗?不是说资本家都是剥削工人阶级的吗?竟然还反过来给钱?还是她的公司效益实在太好了,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看病钱? 看来她当初毕业挤破头打败人山人海不是没有回报啊…… 李岚想到这里,顿时心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等到李岚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医院给她分配了一名护士。那护士年纪跟她差不多,长相明媚,长眉凤眼,眉眼间英气勃勃,一来就冲着她乐呵呵的笑。 李岚大惊:“陈升?” 那小护士拿着病历本也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随即她看了看自己的胸牌,又噗嗤笑道:“哈哈,原来是看胸牌知道的啊。不过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你是叫李岚吗?” 李岚连忙点头。 陈升笑:“哇哦,我们都是两个字的名字诶!” 李岚也笑:“是啊,特别容易重名!” 陈升说:“就是!我当初控诉我爸妈,他们还不肯承认取名字不用心!” 李岚笑着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妈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行了整个康复训练,到最后两人交换了企鹅号和手机号,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这天康复训练时,李岚正练习着呢,李妈就在门口喊起来:“岚岚啊,岚岚快出来啊!你们公司派人来看你啦!” 李岚一惊,正准备踉跄着出去看看,就听见门口一道清朗又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姨不必这么客气。李小姐还受着伤呢,我进去看她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李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来。来人发色极黑,脸又白得晶莹,唇色是淡淡的一小撇,整个人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似的。他穿着淡蓝色条纹衬衫、西装裤,一身清贵气,举手投足都有礼有度,优雅从容。此时见到李岚,他笑着说:“你好啊,你是李岚是吗?我叫沈画。” 李岚:……别说,沈画短发也真好看! 不对,这世界是怎么了?有个陈升不够,还要来个沈画?等会儿她是不是还要见一见洛九韶?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门口他妈笑得合不拢嘴:“哎呦,你们来就来了,为什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呢?岚岚真是天大的好运气才能进你们公司啊!回去她好了我就叫她天天好好工作,熬夜加班在所不辞!” 门口一道熟悉富有磁性的声音笑着说:“哈哈,阿姨那我就谢谢你了!” 李岚:…… 果不其然,从门那边就转出来一个高大英俊的人,眼睛深邃,鼻梁又高又直,嘴唇是薄薄的一线。一进门这人就歪在沈画身上,开口笑着说:“你好啊,我叫洛九韶。哇,没想到我们公司还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啊,怎么我就一直没注意到呢!” 李岚:…… 她有些没好气地说:“谢谢啊。” 沈画锤了一下身上的人,手腕反被洛九韶给握住。他转过头笑着说:“你别理他,李岚。其实本来该梁经理来看你的,可是月末你也知道,你们干会计的都忙。我和洛九韶是来公司实习的,看他忙得焦头烂额的,就替梁经理先来了一趟,你别介意。”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3 李岚连忙说:“不介意不介意,公司能来人看我就可以了,我为啥还要介意啊。” 沈画笑:“因为我俩级别不高嘛,公司对你还是很重视的。先开始听说你忙完一周竟然直接在床上就昏迷不醒了,吓得公司现在每天都在催人下班呢,生怕闹出社会新闻来。” 李岚:“哈哈,公司也不容易啊。放心啦,我这应该是上苍想给我开个窍,暂时就让我睡一年。实不相瞒,我这一年里过得那是相当精彩,成天脚踩飞剑当空飞行,还从筑基升到了金丹,顺便砍了砍上古大凶九婴。” 在场众人都笑起来,洛九韶笑着说:“看来你没少看啊。” 李岚说:“可不是嘛,有的作者还专往人心窝子戳,我躺在这床上,都怪那作者瞎甩刀子!” 众人又是一阵笑。笑完后,沈画说:“看起来你精神不错,恢复得应该也很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你好好休养,什么时候出院了感觉好了就可以回来上班了。梁经理天天念叨着没有你这个得力助手,他头发都脱了好几层呢。” 李岚大笑:“哈哈,一定一定。不说分忧解难,我还要挣钱啊!” 两人又说笑一阵,沈画就开口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进行康复训练吧,争取早日好起来。” 李岚点点头,然后李妈就送这两人出去了。 陈升在旁小小声尖叫道:“哇,你们公司的人颜值也太高了吧。” 李岚很无奈:“这俩人之前我没在公司见过,估摸着是才毕业的大学生来实习吧。” 陈升说:“刚刚那个说你漂亮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李岚无语:“人家就是调戏一下,不一定看得上我啊。” 陈升说:“可以把握机会嘛,而且我觉得你挺漂亮的啊。” 李岚谨慎说:“其实吧,我觉得刚才那两个有可能是一对。” 陈升眼睛放光:“你也看耽美啊?” 两个女生又找到了新的话题,又是热火朝天聊了一阵。临到分别前,陈升说:“你恢复得很好,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李岚深沉脸:“出院又有什么用,马上就要被资本家剥削了。” 陈升:“哈哈。” 李岚痛心疾首:“你可真是塑料姐妹情!我不光马上要被剥削,还要被赶出家门,孤苦伶仃地在海一样的互联网上寻找租房信息!” 陈升:“哈哈,别。虽然我笑了不厚道,但是我刚好也要换房了,我们可以合租啊!我们不是塑料姐妹情啦!” 李岚一把攥住陈升的手:“那租房全靠你了,我现在可是重病患者。” 陈升:“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交代的点: 1.第五章书中夹的画像是洛九韶前世给沈画画的,具体交代在第五十三章中。 2.第四十九章中的假陈升是拔舌假扮来挑拨离间的,具体交代在第五十六章中。 ☆、番外 回到现代(二) 沈画和洛九韶两人是开车过来的, 现在自然也要开车回去。 洛九韶发动车子前先问了一句:“直接回去吗?” 沈画想了想,说:“先去超市买点菜吧,我看冰箱里肉和菜好像都不够了。”说完,他又笑了一下:“你这么能吃, 怪不得长这么大的个子。” 洛九韶也笑:“我长这么大, 还不都是你养出来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就发动了车, 洛九韶打起方向盘,车就往前开去。 车开到离家近的超市后,两人就停车靠边,进了超市。沈画熟门熟路地直奔生鲜区, 在一堆蔬菜和肉制品中挑拣起来。 洛九韶则晃晃悠悠地到了水果区,当下先捡了几个椭圆的鲜艳的火龙果起来。然后他又扒拉了一下最贵的那种脆脆的苹果, 捡长得红的,表皮上有明显竖条纹的拿。两个人在各自的区域挑挑拣拣,彼此都没说话,他俩从小一起长到大, 竹马这么多年,都不用开口,就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对什么可能有兴趣,哪些东西连看都不看。 两个人挑挑拣拣完毕, 洛九韶一见沈画就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沈画也不推让,就让他拿了去,沈画就负责在一旁等待刷卡结账, 然后回家做饭。从小到大两个人的钱基本都是沈画在管,从小的时候两人刚见面没多久,洛九韶就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零用钱和卡都塞进他怀里让他帮自己保管开始,这十多年将近二十年基本上都是洛九韶要用钱,他就从沈画这里拿。虽然沈画至今也想不明白,洛九韶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大胆,随随便便就把金钱交给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更让沈画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竟然还接受了。 本来上大学后,沈画考虑到以洛九韶四处撩妹的性子应该是要谈女朋友了,如果还从他这里拿钱肯定不大方便,就准备把洛九韶放在他这里这么多年数目不小的一笔零用钱还回去。没想到洛九韶却拒绝了,还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谈恋爱,等谈恋爱了再说。 结果这一等就是四年都过去了,洛九韶居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家竹马这么帅,性格又活泼爱撩,居然母胎单身到现在,这话说出去连沈画都不敢信。 然而可惜的是,这确实就是事实。 沈画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总跟他在一起才耽误了自家竹马的桃花。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洛九韶的时候,洛九韶倒是笑了:“自然,你可是我的正宫,路边的野花算什么,我连看都不看。”然后他又让沈画不要乱想,说自己在忙着奋斗事业,现在不想考虑谈恋爱的事。 想到这里,沈画停下正在切土豆丝的手,抬头望向一直靠在厨房门上看着自己的洛九韶:“你之前写的那本小说怎么样了,还没有头绪吗?” 洛九韶一愣,他含糊道:“嗯,暂时还没有,我最近思路很乱。” 沈画看他有些慌乱的样子,不禁安抚地冲他笑起来:“写不出来也不用急,没有思路又不是你的错。你之前那么用心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呢。你完结了好几本,坑品好,人气高,赚得也多。现在只是这一本没什么思路,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吧,就算坑了也不要紧的,哪个作者没一两个坑呢,只是不要老是这样就好了。” 洛九韶有些贪婪地看着自家竹马温柔的眉目。他从小不管做什么,只要不是什么恶事,沈画就总是支持他陪着他,在他犹豫的时候查很多资料,分析很多利弊,一一讲解给他听,然后再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上。可以说他从小到大想做的事都做了,基本没留什么遗憾,洛九韶他爸妈都没沈画这么宠他。高考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外租房,互相陪伴打气。等到考入同一所大学后,两人又一起搬出寝室在外租房,沈画还为此修炼了厨艺,免得两个人吃外卖吃到吐。 洛九韶那时刚接触网络小说,在得知有的人竟然靠着写网络小说足不出户就能赚钱的时候,他的心头也是一动。虽说洛九韶家开着公司很有钱,但洛九韶一直挺不耐烦跟那些中年油腻大叔虚与委蛇,就准备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和沈画。至于为什么要带上沈画,洛九韶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两个人总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他当然要负担起自己和沈画的未来!至于以后娶妻生子,洛九韶拒绝去想。 于是洛九韶旁观点家上各种强推榜单上的小说,自己总结经验套路,然后又把自己大开的脑洞融合进去,再加上简练的文笔和勤奋的日更,没多久,洛九韶的笔名“满楼红袖招”就红了。他接连写了好几本,赚了不少钱,通通都交给沈画管。 现在沈画和他讨论的这本书,他本来是想写个正邪反转,魔君出世,一统下界的爽文来着。结果当初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把自己和沈画的名字给用上去了!他写两人相处的日常越写越爽快,感觉男主和基友的日常跟自己和沈画的没啥大的差别,以至于写到最后把沈画写死的时候心里都难受得紧。笔下的男主也心神大乱,四处作恶,写起来也难受。最后他实在受不住了,正在想法子怎么把沈画再给复活回来的时候,他开始做梦了! 他做了一个前期走向跟自己笔下故事差不多的梦,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男主撩过的妹子都不怎么理他了。洛九韶一觉醒来本来还没觉得怎样,不理就不理呗,大不了跟沈画过。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接下来的大半年里,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的人都是他这部小说笔下的人物,但是结局却有了很大的反转,更重要的是,跟自己同名同姓还跟自己长一个样的男主竟然和沈画在一起了! 这梦搅得洛九韶心神不宁,连笔下的故事都难以为继,以至于大半年都没有更新。他只要一想到梦里面古装的自己把古装的沈画压在床上,铺开的黑发,散落的衣袍,他就…… 洛九韶看着低头安安静静切菜露出一段雪白脖颈的沈画,就感到自己的身下的衣物被撑了起来。他连忙装作自然地转过身,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地快步走进卫生间里去了。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4 释放完后,洛九韶用手背胡撸了一把脸。他生平第一次想着自家竹马的脸做这种事,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与沈画裸呈相见很多年了,怎么从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就……洛九韶回想方才脑内的画面,轻轻张开的唇瓣,白皙干净的背部,洛九韶感觉自己下面又开始蠢蠢欲动。 “洛九韶,吃饭啦!”沈画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洛九韶回过神来,连忙收拾了自己,平复好心情才出来。 两人坐在桌上开始吃饭,沈画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炒了一海碗上海青,又做了十个鼓囊囊的油面筋塞肉,炒了一盘酸辣土豆丝。这一桌菜两个成年男人丝毫不嫌多,更何况洛九韶还健身,吃到最后愣是没剩多少。 沈画对于自己把握两人饭量的准确度感到很满意,他一边将碗筷收拾到洗碗机里一边问:“这几天实习你觉得还行吗?要不要留下来帮洛叔叔?” 洛九韶想了想,说:“我都无所谓的,你满意吗?还是说你想去别的地方?”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不想沈画呆在自己老爹的公司,总觉得沈画这样就不在自己羽翼之下了似的。如果沈画能接受他,沈画再呆在自己老爹公司里说不定就会受胁迫…… 洛九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什么叫沈画能够接受他?自己真的喜欢沈画而不是一时兴起吗?他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可是他如果找了女朋友不就疏远沈画了吗?他只想跟沈画呆在一起啊。也不知道沈画知道自己的想法会怎样,会不会接受他…… 洛九韶越想越纠结。沈画放好碗筷,收拾好厨房后一出来就看见洛九韶皱着眉头的模样,他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洛九韶的眉心,笑着说:“别皱眉了,再皱皱纹都要长出来了。是小说的思路问题吗,还是你不想进洛叔叔的公司?不进就不进吧,反正你现在写小说也能养活自己了,还能自己安排时间,自由自在也挺好的。这本写不下去就换一本吧,反正你之前那本卖了影视不是还有好大一笔钱吗?我给你做了理财,现在也不缺钱,放松放松也好。” 洛九韶握住沈画的手腕,听着他温柔的话,突然很想在这只手上面亲一亲。洛九韶心里有了决断,也不再纠结了,说:“好,都听你的。” 沈画笑起来:“这才对嘛,这会儿是饭后,我们刚才吃的也挺多,现在出去走走消消食怎样?” 洛九韶没有意见,当即就笑着应下,准备今晚回来给自己竹马一个“惊喜”。 ☆、番外 回到现代(三) 李岚回到家, 吃了自家爸爸熬的爱心筒子骨汤。 面对李爸皱着眼角褶子的温暖笑容,和递过来满满一碗盛满了大块筒子骨和藕的汤碗,李岚实在说不出“筒子骨其实不能补钙,反而会影响钙的吸收”这句话来。 李岚一边心里想着有肉吃就不错了, 一边呼噜呼噜疯狂往嘴里狂塞饭菜。她都好久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了, 之前大半年都在修仙辟谷, 醒过来之后又遵从医嘱吃流食,嘴里淡的都能飞出鸟来了。这下李爸给她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她整顿饭嘴巴就没停过,埋头苦吃。等到终于心满意足后, 李岚正准备摸摸肚子掏出手机躺到床上去,就被李妈一脚踹起来。 李岚:??? 李妈说:“玩什么手机?你就是因为玩手机才躺了大半年的!吃完饭要运动, 要多动动,生命在于运动!现在去走半个小时,走完再看手机。” 李岚:qaq 李岚无法,只好放着音乐慢腾腾地在客厅里像老年人一样遛弯。她转着转着, 还被换了一身宽松服装的李妈给嫌弃了:“看你这样,还是年轻人,还没有我身体好。这走个路,连点力气都没有。” 李岚充耳不闻,只一心想赶她妈走:“是是是, 妈你说的都对,你快走吧,玩得愉快。” 李妈傲娇地一扬头:“谁去玩, 我去跳广场舞,锻炼身体,比你强多了!” 李岚:…… 李岚身心俱惫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她看一眼曾经撞到过的床头板,想了想,还是掉了个头睡。然后李岚就在柔软的床铺上刷起手机来,她刚打开企鹅,就见陈升给她发了个链接过来。李岚随手点开,匆匆一览内容,当场就被惊住了! 满楼红袖招出柜??? 卧槽,这世界是怎么了?她长这么大,前面二十几年连一个基佬的影子都没摸到过,没想到这大半年就见证了两对?李岚从医院里刚醒来那会儿去看过《神魔》的更新进展,发现满楼红袖招这个开坑必日更,经常爆双更的家伙竟然有大半年没更新了。她本来还以为是满楼红袖招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写的十分神转折,准备修修文呢,现在看来原来另有隐情吗? 李岚忙不迭打开点家app,翻到收藏列表,就见最新更新的作者有话说变了,只有一句话: 我和我基友在一起了,此坑将重填,谢谢大家。 李岚心里想,好胆色。她想着满楼红袖招好歹是卖出过影视的人,这么大的事儿渣浪上估计会有人说吧,再不济度娘上肯定有通稿出来。结果李岚在渣浪和度娘上一搜,却一个出柜字眼都没有,全是关于满楼红袖招这个作者的介绍,以及《神魔》重填的消息。 李岚:emmm,看样子满楼红袖招后台还挺硬啊。 她看到这里,心里还是挺敬佩满楼红袖招的勇气的,毕竟在如今的国情下敢正大光明出柜的还真不多,因此李岚就留言送上一条祝福然后退下了app。 沈画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先前两个人外出遛弯的时候,洛九韶带他去了一家玉器店,让自己帮他挑一个玉佩。沈画对这方面不懂,本来还想劝洛九韶改天带个识货的人来。可是洛九韶说他喜欢就行,硬要他买,沈画拗不过对方,只好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通透的翡翠玉佩。洛九韶当场就要玉器店的人给这玉佩上加字,加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韶”。 沈画当时还想着洛九韶原来是买给他自己的吗?那为什么还一定要他挑呢,弄得沈画心里还有些失落,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心里闷闷的。 而洛九韶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心里也是十分惴惴,一路上不停地摆弄手机,两个人心思各异,都沉默地走完了回来的路。 结果一回来,洛九韶浑身紧绷,一只手握住沈画的肩膀,一只手把那块玉佩塞到沈画怀里,然后一鼓作气地说:“沈画,我喜欢你,你接受我吧!”然后就两只手都握住沈画的肩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面人的反应。 洛九韶紧张地看着沈画的神色,被他握住的人好像被吓到了,睁着眼睛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沈画才捧起被塞到手上的玉佩,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洛九韶?” 洛九韶连忙说:“没有,我没开玩笑,我,我好喜欢你。” 成长在互联网环境下的沈画,当然对网上各种卖腐,搞基等词汇十分熟悉,他也并不歧视同性恋,还会对那些彼此真心相爱没有乱来的同性恋予以默默支持。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竹马表白了,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 而且这个竹马先开始没有一点要弯的迹象,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虽然母胎单身但也撩了不少妹子。 洛九韶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沈画发现自己面对洛九韶的表白,第一时间感觉到的竟然没有厌恶和拒绝,反而先为对方考虑起来,这下他自己都忍不住叹气。沈画一手捧着玉佩,一手握住洛九韶的一只手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轻轻说:“你怎么突然会喜欢我了呢?你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洛九韶。” 沈画的声音非常温柔,而且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这让洛九韶没有那么紧张了。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该瞒着沈画,就将自己最近一年的梦境说了出来。 沈画听完后也有些惊讶,他说:“你梦里我和你在一起了是吗?还是因为彼此真心相爱?” 洛九韶点点头。 沈画说:“你是不是被这个梦境影响了?我们虽然一直很要好,可是你之前从没喜欢过男生,怎么会突然……” 洛九韶急急说:“可是我一直喜欢你啊!”话一出口,洛九韶也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能这么说,我应该是今天才意识到我很喜欢你。我以前一直没交女朋友,就是觉得有了女朋友重心就会偏移,就会跟你疏远,我觉得没有哪个女生值得我这样做,你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写小说赚钱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一直养你,我那时候就很抗拒去想以后我们娶妻生子的事。” 洛九韶咽咽唾沫,有些紧张地说:“后来我一直做这个梦,觉得如果我们两个能这样就好了。一辈子互相照顾,互相关心,互相喜欢,没有别的人插进来,不就是爱情吗?” 沈画听着这话,心里头热热的,不过他仍然很忧虑:“你,你现在这么想,是因为还没有碰到跟你彼此吸引的女孩子。要知道爱情虽然多是心里的感受,但,但也是要有性来维持的。你以前看片子的时候有反应,但和我一起洗澡的时候很正常,我觉得你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只是贪恋现在我对你的照顾。这样的照顾等你以后组建家庭了,你都能感受到的。” 洛九韶很冤枉:“谁说的,我今天看着你在厨房切菜,看见你白白的脖子,再回想一下以前你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石更了。害得我不得不跑到卫生间去,自己解决了一下。而且,看片子的时候,我拉着你一起看,你和我不还互相解决了吗?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了,不然不会愿意和你一起的。” 沈画的脸一下子红了。 洛九韶一看可能有戏,立马打蛇随棍上:“我不管,我已经在网站作者有话说里说我和你在一起了,你不能反悔。”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5 沈画这下是真说不出话来了:“你……你怎么这么大胆……” 洛九韶连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沈画手里的玉佩拽走,给他戴到脖子上:“我让你挑这个玉佩,在这上面刻我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你天天带着,宣布你是我的人。”他说着,又握住沈画的手腕说:“而且我爸已经知道我出柜了。” 沈画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洛九韶说:“就在刚才,我在网站作者有话说我和你在一起了。这事儿立马上了渣浪的热搜,但是没多久就被压下去了,度娘上也毫无痕迹。我就知道我爸肯定知道了,还给我压下去了。” 沈画说:“那洛叔叔……” 洛九韶得意地说:“他打电话来我把他拉黑了,他就用王秘书的手机给我发短信,说我是个臭小子,要带坏你,先看你同不同意吧,说我会撞南墙。可惜你这么疼我,才不会让我失望,一下就同意了。” 沈画本来想说谁同意你了,可是看着洛九韶高兴中又有些忐忑,兴奋中还带点忧虑的神色,他就只好点了点头,说:“我爸妈那边肯定也要说一声,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洛九韶又亲了沈画脸颊一口,笑着说:“当然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养你的!” 沈画笑着锤他:“说的什么话,我还要你养。你还是好好看看你的笔名怎么挽救吧,到时候我会找工作好好养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完啦。 ☆、番外 流年(慎买) 灵珠儿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十岁以前, 她一张口,就有人夹着灵食喂到她嘴里;她一伸手,就有人给她穿衣服;她一累,就有人伸手把她抱起。她要星星, 她爹绝不给她摘月亮。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她爹一直疼爱她, 她好好修行,修为蒸蒸日上,然后将来嫁给她沈画师兄。 这是十岁的灵珠儿所憧憬的未来。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那日伏魔井开。 灵珠儿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摇晃动荡的夜晚。 她柳师叔把她从睡梦中喊起来, 面容紧绷绷的。她孟清师兄脸色苍白地站在飞剑上,她和许许多多坐在飞叶舟中的人一起在星辰下赶路, 一路来到了她从来没有到过的望城。 柳师叔落地就带着飞叶舟又返回昆仑宗去了。孟清师兄把她单独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就又匆匆出去主持其他事宜。她才不过十岁,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里内心十分惶然,呆也呆不住,睡也睡不着, 特别特别地想念她爹。 灵珠儿偷偷地把房间的门开开一个小缝,探出半个小脑袋。门外天色漆黑,灯影幢幢,人影重重,令她慌乱的心更加不安定起来。 然后路过的陈瑶师姐发现了她。 陈瑶师姐进了灵珠儿的房间, 她在灵珠儿的床头坐下来,让灵珠儿睡觉。陈瑶师姐明明神色冰冷,动作僵直, 那天晚上灵珠儿却破天荒睡得沉稳。 灵珠儿在望城煎熬似的等了一日,却只等来了她憧憬的彻底破碎。 疼爱自己的爹爹彻底陷入了昏睡,师兄师姐束手无策,无法告知她的爹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她喜欢的沈师兄跟着洛师兄跑了,一点也没有想到苦苦守候的她。 望城那一战,她没有听从孟师兄的嘱咐坐上飞叶舟,而是留下来与众人一战。结果,最后竟然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沈师兄。 她沈师兄远远地站在众人的前面,被洛师兄揽在怀里,时而高兴时而脸红,看都没有朝她看一眼。 灵珠儿觉得自己好惨,爹爹醒不过来,她自己修为不精进,没想到连沈师兄都不要她了。灵珠儿的泪花花在眼里打转。 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灵珠儿抬头一看,就看见一双寒星般的眼眸。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扑到这个人的衣服里面,哗啦啦地流起了汹涌的眼泪,把鼻涕都蹭到这人的衣袍上。 李逸却仿佛并不介意,只是轻轻地摸着这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小女孩的发顶。 灵珠儿第一次见李逸,只觉得他有些可怕,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后来李逸一刀斩下魔物救了她,她就觉得这个大哥哥人不错,像陈瑶师姐一样虽然人冷冷的,但心还是好的。后来李逸摸她的头顶,无声的安慰她,她就觉得这个大哥哥真是好人。灵珠儿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对方了,一见面就开口甜甜地喊李逸哥哥。 后来魔物出世,他们一群人被李岚师姐分成好几队。轮到她的时候,李岚师姐正要说话,李逸哥哥就开口把她要了过去。 李岚当时愣了一下,眉头一挑,就默许了。 灵珠儿从此就跟着她李逸哥哥去斩杀魔兽,他们队内有八人,两两一组配合。灵珠儿就跟李逸分到一组,每次杀魔兽的时候,灵珠儿用木灵根辅助,李逸一剑斩杀。两个人杀的又多又快,这是灵珠儿第一次觉得自己真厉害。她的修为日渐精进,终于到了炼气大圆满。而李逸哥哥的修为也是一日千里,不久就到了筑基大圆满。 后来灵珠儿听说下界要崩塌了,那一日瓢泼大雨始终不停,天色暗沉沉的,她躲在爹爹呆着的房间里哭。年纪尚小的灵珠儿已经经历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天真单纯,开始明白死亡,开始知晓崩塌,开始懂得命运。 她不明白老天爷先开始给她那么多宠爱,为什么后来都一一收回。她没有做过错事,却一再失去自己喜欢的人。从爹爹到沈师兄,都是这样。现在连活着看看这美好世界的机会都不给她,也不给她的喜欢的人了。 这个时候李逸冲进了房间,他难得的常年冷淡的脸上显出了焦虑的神色,一看见灵珠儿就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躲在这里?外面现在很乱,我一直在找你!” 灵珠儿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来,就见她李逸哥哥软了神情,有些硬邦邦的又带点别扭似的道:“别哭了,你沈师兄已经去上界想办法了。我带你和昆仑宗掌门先去飞叶舟上躲避一下,水涨得很快。” 然后灵珠儿就看见她李逸哥哥扛起了她爹爹,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等着她。 灵珠儿这时忽然就心里一动,觉得曾经心头的沈师兄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反正绝对没有眼前的李逸哥哥好看。 她伸出小手放在大手里,道:“李逸哥哥我好喜欢你。” 李逸眼神一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灵珠儿仰头开开心心地跟着对方走了。 后来下界的危机被化解,但是打开的伏魔井还没有得到解决。据说沈师兄从上界带回来了他的好友,是已位列大罗金仙境地的临风君。 临风君一出手即封住了伏魔井。这下界最后就只剩铲除剩余魔物这件事了,众人按照先前李岚师姐编制的队伍继续斩妖除魔,灵珠儿也就继续和她李逸哥哥在一起相配合。 如此渐渐过了数月。灵珠儿已经步入了筑基期,成为了这下界最年轻的一位筑基高手,而李逸也晋入了金丹。众人的成长都十分迅速,下界的灵气比之以往也要浓厚了很多。 没有了伏魔井的支撑,下界的魔物魔兽也渐渐地没了踪影。与此同时,灵珠儿的爹爹终于醒过来了。 知道这消息的那一刻。灵珠儿正在和她李逸哥哥说话,听闻这消息喜极而泣。她一路御物飞回南苑山脉那边去,在僧舍里见到自己刚刚醒来的爹爹。 她一头扑进自家爹爹的怀抱,大哭特哭起来。 一旁的众人善意地取笑她:“灵珠儿都十一岁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却也都真心实意地祝贺着昆仑宗掌门的苏醒。 如今下界危机已除,魔物消灭殆尽,沈画和洛九韶在之前便已离去。而今昆仑宗掌门已醒,昆仑宗众人自然是要回北境去重建门派。而寒山剑派的人本来就是被自家掌门派过来的,现在自然也要回去了。 临走前,灵珠儿悄悄问她李逸哥哥:“李逸哥哥,你会来娶我吗?”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6 李逸摸了摸灵珠儿的头,只道:“你太小了。” 灵珠儿很是伤心失望,不过这一年里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已不是刚开始那么不经世事。灵珠儿想,哪有人真的能被宠爱一生呢,她以前还是太天真了。 回到昆仑宗的灵珠儿想了想,决定不去喜欢谁了,她要好好努力修行。现在的昆仑宗,内门子弟只剩三个人了,孟清师兄要振兴问剑崖,云溪师姐要振兴水月峰,而她的目标就是回春峰。 回归的昆仑宗冷冷清清,一片破败,几座大峰都被毁坏,人力不可重塑。于是他们只能从广袤的昆仑山脉中再挑选了几座,把原昆仑宗的范围纳入,仍然守着伏魔井。 宗内弟子大部分还在,可惜能够领头的人却极少。从前掌门那一辈元婴才做了峰主,如今金丹的孟清和云溪,甚至筑基期的灵珠儿都做了峰主。 下界平静后的第一年,昆仑宗十年收徒的时日到了。 灵珠儿和师兄师姐去收了一堆有资质的人回来,期间遇上了花海生。花海生风尘仆仆,说准备投奔昆仑宗。孟清一拍腿,把他提拔为破冰峰峰主,这样那些灵根还行但是有些尴尬的人就可以修习体术了。 又过了两年,在灵珠儿十四岁这年,寒山剑派来人了。 这一下就来了三个,是寒山三子。李逸紧张地手里冒汗,却仍然镇定地拿出了许多不常见的法宝和符箓,说要求娶灵珠儿。 昆仑宗内一片哗然。 掌门摸着胡须想了想,要李逸亲自去北海取冥铁,取回来才同意让灵珠儿自己做主跟不跟他走。 在场众人大惊,没想到这掌门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灵珠儿开口:“爹……” 掌门一挥手制止她,转头对李逸道:“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总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就跟了你。你如果真喜欢她,应该不会就此知难而退。” 李逸白着脸点点头,然后转身下山去了。 灵珠儿看着她爹。 掌门道:“他如果真喜欢你,就会尽力去完成,总不能连尝试都不肯。你不要有跟我拖年纪想法,一个男人真爱你,怎么舍得让你耗尽大好青春。” 灵珠儿听罢,沉默着点点头。 李逸一下山就去满下界打听临风君的消息。他跋山涉水,根据种种传闻,在两年后终于找到了临风君。临风君听了李逸的画笑:“你是要我给你取北海冥铁?这个简单,成人姻缘也算功德一件。” 李逸却摇摇头:“不,昆仑宗掌门说要我亲自取。” 临风君笑道:“你咋一根筋呢?你只要拿回去了,谁知道这是谁取的。” 李逸却坚定道:“我要自己取。” 临风道:“那你找我干嘛?直接去不就完了。” 李逸道:“你曾经取北海冥铁铸就冤鬼钟。我对北海不了解,需要你的指点。” 临风大笑:“好啊,不过你现在取不了的。非得元婴才有资格下去试一试,还不一定取得上来。”顿一顿,他又道:“怎样?如果还要来,就跟上我。”语罢,临风御空而起。 李逸沉默一阵,跟着临风走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李逸始终没有回来。 昆仑宗还跟往常一样,只是从以前的肆无忌惮到绝口不提李逸这个名字。等到灵珠儿长成大姑娘了,也晋入金丹了的时候,李逸回来了。 他一身破衣烂衫,手臂上还有狰狞的粗大疤痕,手上拿着一块青黑色的泛着暗沉沉光泽的块状物,以一身元婴期的修为站到了回春峰上。 掌门当场点头,灵珠儿喜极而泣。 两人在寒山剑派成了婚,昭告天下。从今往后,灵珠儿一张口,就有人夹着灵食喂到她嘴里;她一伸手,就有人给她穿衣服;她一累,就有人伸手把她抱起来。她要星星,李逸绝不给她摘月亮。 老天爷先开始给过灵珠儿很多宠爱,后来又一一收回。但是到了最终,她还是被人捧到了手心上,从此被宠爱一生。 ☆、番外 修真夫夫甜蜜日常 沈画和洛九韶跑到了南疆。 下界危机解除后, 魔物未除尽前,洛九韶就拉着沈画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合籍大典。虽然小,但这可是上古重华仙君与魔君的合籍大典,更有临风君这个大罗金仙在场见证。况且其他在场之人多为当世英杰, 其中不少人后来修为臻至大乘, 移山填海, 为后世广为传颂。因此这一场合籍大典也十分耀人眼目,还被载入史册,史称“群星生辉”。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的沈画和洛九韶是新婚,正是蜜月之期。沈画想先看遍这下界九州, 再寻一处安静僻远的地带和洛九韶隐居。 洛九韶事事以沈画为先。尤其沈画自被天机境夺走修为后就掉到堪堪筑基,在洛九韶简直看来柔弱可怜, 恨不能日日抱在怀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说沈画要看遍九州,就是沈画要杀上上界, 他也在所不辞。 两个人到南疆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时日。到处一片鹅黄柳绿,溪水潺潺,日头正好。 中原和南疆隔着几座大山,两人御剑很高, 飞过时只觉得脚下迷雾重重,没想到飞下来后倒是一派山清水秀,完全不是南疆以北的人们所想象的那个处处蛊毒遍地蛇蝎的可怕模样。 两人既是为观赏景致而来, 自然便在有人聚居的地方降下飞剑来。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便见村落前面的小溪前聚集着许多人。他们一群人有男有女,穿着南疆人特有的富有风情的衣饰,互相之间似乎是在相互试探,两人还看到有男人在踩女人的脚。 洛九韶问站在村落大门前的一位老人,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那老人满面被阳光晒出的黢黑,脸上是深深的皱褶,笑得一脸慈祥,用浓厚的方言告诉了他们事情的始末。原来今日是南疆的“交天节”,在这一天,南疆所有的男男女女都要全巢出动,穿着特定的服装,按照村落在附近的溪流汇合。倘若有男人看上女人的,他就过去轻踩对方的脚,如果被踩的女人愿意,当场就可以跟男人走了。倘若有女人看上男人的,就可以送出香囊,男人如果愿意娶对方,就可以接过香囊。 沈画和洛九韶两人听的津津有味,末了,洛九韶有些跃跃欲试,他看向沈画道:“我们也来玩玩嘛。” 沈画笑:“两个男的踩来踩去有什么好玩的。” 洛九韶厚着脸皮道:“你穿女装嘛。” 沈画笑着逗他道:“可是我不想穿怎么办?” 他生的极白,此时阳光正好,将他秀美的五官统统打上光影,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沈画这么一笑,眼睛眯起来,眼下的卧蚕丰厚,淡色的唇角一扬,饶是洛九韶看惯他的美色也禁不住心神动摇。 洛九韶几乎是宠溺着道:“那就我穿,好不好?我穿女装,你来踩我的脚好不好?” 沈画睁大了眼睛,随即笑道:“好啊,不过你也要跟我走。” 当男主后宫叛变后_77 洛九韶道:“跟你走。” 两个人询问老人是否还有多的风情衣饰,那老人思索良久,说是只有自己和自己媳妇年轻时候穿过的了。沈画和洛九韶也不介意,他们接过压在箱底被保存完好的有些旧的衣物,随手施了个清洁术,那衣服就干干净净的了,只是样式同外面那群年轻男女的不大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各人占一间房间换衣服。等到出来时两人相互一看,沈画“噗嗤”一声笑出来。 洛九韶长得极高,面相又是正统的男儿相,高鼻深目,眉骨突出,浓眉黑皮,这一穿上女子的裙装,看起来真是个“丑女人”。反倒是沈画,清清秀秀的是个白面小生的模样。 洛九韶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他这模样,穿这一身大红的裙装,还做一副委屈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敢直视。偏偏沈画就吃他这一套,即使在旁人看来这画面有些不忍直视,但沈画仍然觉得洛九韶十分可爱,连撒娇都刚刚好撒进他的心坎里。 于是他笑道:“是有些不大好看,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太英俊了,不像个女孩子罢了。我还是很喜欢的。” 洛九韶于是又笑了。 两人结伴走出去,一路走到那聚集着一堆人的小溪旁,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其中沈画由于皮相好,受到不少年轻女人的关注,沈画看过去,对面的人就娇羞地低下头。洛九韶恨得有些牙痒痒,他上前紧走几步,把沈画遮在自己身后,倒惹得一旁的人笑出声来: “看啊,这女的长得这么五大三粗的,倒是看上了那么白白净净的小子。” “是啊,也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上她啊,还这么护着。” “呃,其实我觉得她长得不是很难看啊,就是长得像个男人罢了。要真是个男人就好了。” “这说的什么话,那我还希望那个白净的小子是个女人咧。” 洛九韶的拳头握起来。 沈画轻轻拉一拉他的手,然后忽然踩了对方的左脚一下。 洛九韶登时回过神来,他一看,原来他俩已经走到了溪边。 沈画冲对方眨一眨眼,然后转头就往回跑,洛九韶一下就追上去,把沈画一抱。接着,洛九韶一手横过来,一手从沈画膝弯下一抄,直接将沈画打横抱起来。大红的裙子在洛九韶身上很小,从背影看去更显得他虎背熊腰,而沈画就窝在他怀里笑。 一旁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哇,那个小子还真要他啊!” “这么白净的一个小子,好像确实需要一个强壮的娘们儿。” “或者一个强壮的爷们儿?” “咳,只有我关心他们在床上谁上谁下吗……” 被众人议论的两人却完全不在意自己被说成什么样,他俩租了那老人的一间卧房。洛九韶推开门,就把沈画压到了床上去。 两厢一对视,洛九韶就在沈画亮晶晶的眼里看见两个小小的自己。 他有些着迷地轻轻抚上去,然后一张嘴轻轻亲上去。 他这是头一回亲沈画的眼睛。 沈画这一处似乎十分害羞,被亲的眼皮直颤,睫毛轻轻抖动着,眼内似乎都多了一层泪光,不知道的还当洛九韶怎么欺负他了呢。 洛九韶还要再亲,却被沈画拦住了,他笑道:“你这修为可长得太快了,是不是都魔胎中期了?” 洛九韶内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他方才感到有些突破的异样,只是到底不是境界的大提升,他又一心想着拐走沈画,这才没有在意。他笑道:“确实如此。” 沈画笑道:“你这涨得也太快了,说不定到时候我还没提升多少,你就先一步飞升了。” 洛九韶也笑:“也是,不过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涨修为而我不涨。” “哦?”沈画来了兴趣,他从前喜爱游历,各种各样的传闻也都听了不少,这样的说法倒是有些新奇,他笑道,“你准备怎么做?” 洛九韶笑道:“这在我们魔修中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就是让你采补我啊。” 沈画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当即推了洛九韶一把,笑道:“去,那我成什么了?” 洛九韶握住他送上门来的手腕,笑道:“我们魔修通常把这叫作,吸人精.气的小妖精。” 沈画要锤他,洛九韶就把他送上门来的第二只手腕给握住,然后双手一并,整个人压了上来。 沈画好好当了一晚上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爱各位小天使萌! 最后一次不要脸地自荐一波三月底开的新文~ 《他重生了而我没有!》 江湖上有名的玉面公子江烟被门中长辈眼含热泪给塞了个小师弟。 这小师弟乖巧懂事,玉雪可爱。江烟勉强收下,从此开始了使唤他小师弟的日日夜夜。 小师弟颠颠地给他砸核桃,小师弟乖乖地给他锤肩膀,小师弟偷偷地给坏人使绊子,小师弟羞羞地钻进他的被窝…… 等等,江烟黑着脸看着已经从小奶狗长成大狼狗的商宁道:我记得我没教过你这些,你从哪儿学会的? 商宁当时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