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新语.怀凤录》 楔子.为拯病弱唯一妹,祈律将寻禁忌方。货 昏暗的房间内,发散着微弱光芒的蜡烛因窗外微风的吹拂忽明忽灭。 头发花白且佝僂的霍老于一旁看着祈律,嘴唇张张合合,小小的房内只听到祈律闔窗的声音。 祈律一头黑短发,装束俐落方便行动,腰间除布囊外,同时备有长刀与短刀,与中原汉民颇殊。他的五官深邃不显粗野,上扬的眉宇显示他的刚正与沉稳,身材高大精实,神情略带严肃,但身上青草植物的芬芳气息,调和了他不易亲近的外在模样。 躺在床上的少女与祈律容貌相似,名唤祈音,她身材娇小且瘦弱,脸色苍白,看得出重病许久。 祈律凝视祈音,面色沉重。 霍老挣扎许久才说了出口:「律儿,音儿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一直没有醒来的跡象。」 「我去拿药汤来。」 祈律转身,端起桌上刚熬好的药汤。 「这次跟以前不太一样,恐怕……」霍老忧虑的语气中带着焦急,他用语婉转,尽量不刺激祈律。 「明日清晨我去买药,先让音休息吧。」祈律道。 为了不使气氛变得尷尬,霍老缓和以对:「……好吧。」随即离开房间。 霍老出房,祈律不语,祈音不能语,寧静昏暗的房内如鬼魅降临前的徵兆。 「(体温好低,这次……真的不行了吗?)」 祈律灌输魔气于药汤内以增加疗效,希望再度看到祈音睁开眼睛。即使他日夜如此,祈音依旧没有醒来。 祈音昏迷数天,体温也低于常人,若非祈律以药汤施救,她无法维持生命,但终究有极限。 桌上除药汤外,尚有许多药书,都是祈律抽空翻阅,尽可能拯救唯一的妹妹。 祈律拿起一本特别厚重的书籍,翻到做过特殊标记的页面,再次确认内容后,沉重地闔上书。 分隔线 未待阳光照入房内,祈律已睁开眼睛,眼眶虽未黑,但神情洩漏重重的心事。 他走到床边,祈音依然如玉人般温润而微凉,没有醒来的跡象。 出房的他试着维持平稳的步伐,不让村民发觉情绪。村民各自忙碌,他稍微询问状况,彼此打个招呼走过。 他到市集中寻找戴着斗篷的老人家,其正放下装满商品的竹篮,思考如何摆放。 「曲爷,早安。」祈律走到那人的面前,出声呼唤。 曲爷忙碌于配置商品,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而抬起头,「……律?真早啊,老人家还没准备好。」 「请问您有这些药吗?」祈律将写有药方的纸张交给曲爷。 曲爷无须确认篮内商品,直接询问:「你是要做什么的?这些不是常用药喔,老人家身上没这些药。」 「果然吗……」祈律语气悠长。 此事在他的意料之内。曲爷有批药贩售,但药方所需药材冷僻,不属于货郎的批货类型。 曲爷见祈律神色低落,立刻补充:「批药的地方可能会有,至少老人家知道,缕梅树脂这种药就生长在梦华池内。」 「……梦华池?」祈律疑惑道。 「梦华池在梦华村外,老人家都是在梦华村批货的,路有些难走,但不算远。」曲爷比手画脚试着说明梦华村与梦华池的相对位置,夸张的动作显得滑稽。 「红柳村地理偏僻,愿意像曲爷长期送货过来并不容易。」 红柳村是祈律的故乡。顾名思义,此村植满如血般的红柳,初次见到的旅人会感到惊悚,但久视后别有一番风情。红柳村山多,且非商贸要道,虽未与世隔绝,亦非外人途经之地。 在他十来年的记忆中,曲爷是所有货郎中前来频率最高者。曲爷不仅为红柳村补充物资,也输出红柳村的特產,他需要买卖商品时都会找曲爷。 曲爷也知祈音体弱,关怀询问:「很久没看到音姑娘了,她在房间里休息吗?」 「……她又陷入昏迷了。」祈律犹疑几秒后回应。 「你是要买药治疗她吗?」曲爷重新瀏览药方,知道此事对祈律的重要性。 祈律点了头,「可否告诉我,梦华村怎么走吗?」 曲爷边说边收拾竹篮,「穿越山丘就到了,不过你没批过货,要拿货不容易,老人家陪你去吧。」说完,他已经将商品都放回竹篮内。 「可是您不是……」祈律态度为难,担心曲爷的生计问题。 曲爷挥着手,「没关係、没关係,你就买了这批货,老人家就可以走了。」 祈律听到曲爷的理论后眉宇放松,斟酌商品的价格与用途,自取一些商品,先将这笔钱交给曲爷。 「这些物资交给霍老处理,之后他会给您相应的费用。」 祈律取出打算交给霍老处理的部分,仅留下不到二成的商品。 曲爷背起竹篮,负担瞬间减少,志气满满道:「行囊轻多了,又可以批货了。」 祈律对曲爷表达谢意:「我帮您抬行囊吧。」 「这怎么好意思?自己的工作还是要自己做。」曲爷摇头,紧紧握住竹篮。 「抵达梦华村,我需要您帮我採买药材,这点辛劳不算什么。」祈律不懂批货,非要做点事来传达心意。 祈律双眸展现坚定的意志,曲爷亦知他决定要做就不会轻言放弃,不必要与他拉扯竹篮浪费时间。 「好吧,就当作报酬,有点重。」曲爷将竹篮交给祈律。 祈律刚接过竹篮,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惊呼:「……曲爷,您都抬这么重的竹篮穿梭各地吗?」 祈律长年在山间採药,经过相当的锻鍊,竹篮虽非重如乌龟的厚壳,对一般成年男人仍是负担。他望着曲爷,深刻感受货郎的辛苦。 曲爷炫耀笑着说:「呵呵,装满才叫重。怎样,还可以吗?」 「我是不成问题,曲爷果真是老当益壮。」祈律也夸奖曲爷。 曲爷对竹篮已有毛边与褪色有意见,听到祈律的讚美后大方地说:「这个竹篮有些旧了,老人家也想换个新的,之后这就送你吧。」 「这……」 竹篮是由上等竹木所製,材质坚韧,可属逸品,祈律对曲爷的慷慨有些错愕。 曲爷轻拍祈律的肩膀,「这个竹篮跟一般竹篮不同,既然你抬得起,就好好利用吧。」 「(里面确实有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祈律方才仅是匆匆瀏览,担心竹篮内有重要商品,他本欲取下,但曲爷眼光盯得紧,不准他交还。 「谢谢曲爷,我会好好利用。」祈律坦然收下。 太阳高高掛起,曲爷惊呼时间流逝之速,急忙道:「瞧老人家嘮叨的,都忘记时间了,赶紧出发吧。」 「嗯。」 祈律点头,跟随曲爷的步伐,朝梦华村而去。 第一回01.雾气瀰漫梦华池,清秀男人汲缕梅 两人走上数天,即到梦华村。 「这里就是梦华村,梦华池就在那群山内。」曲爷道。 梦华村附近地形平坦几无树木,越往右方树木随之增加。放远看去,有大片的森林被浓雾阻挡,形成天然的界线。 祈律皱眉,询问:「您是指在那片雾内吗?」 曲爷点头,「梦华池长期被雾环绕,旅人很容易迷路。虽然这么说,缕梅树脂很珍贵,不自己去採,大概买不到。」 「时间紧迫,我去採药,请您帮我批来其他的药材。」 祈律无法从雾中推算梦华池的位置,但他必须取得缕梅树脂。幸好,他长期採药,习惯各种颠簸的路程,瀰漫浓雾的梦华池只是提高难度。 曲爷见祈律毫无惧色,鼓舞自己地说:「好,老人家会加油的。」 「(音……请你再撑一会儿……我会找到的。)」 祈音对抗病魔的痛苦姿态围绕于祈律的脑海中,他仅愿早日寻得药方。 分隔线 两人分离后,祈律独自踏进被浓雾笼罩的森林。 时值冬季,潮湿的水珠沾黏于衣服上,迅速结成薄冰,使他的身体变得沉重,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以手杖击地寻路,突破浓雾的限制,稳健行走。 「(这里有足跡,平常也有人到此採药吗?)」 泥土痕上的浅鞋印尚未遭到冰雪掩埋,他推测其人仅比他早些入山。 他顺着鞋印,离开由森林铺成的大道,入眼即见美丽的湖泊被树林围绕,湖泊像是高雅的公主,以树木作为护卫,优雅且庄重。湖泊上方有甘泉注入,形成小型的瀑布,產生如白丝般的薄雾,湖泊似酒杯乘载来自天上的美酒,更添幽美醉人之情。 「(这里景色真美。)」 祈律惊叹梦华池的美景。在薄雾的装饰下,若隐若现的湖泊,更添空灵之美,天仙之泉不过如此。 「(……那边是?)」 在湖泊旁,一名清秀的男人正在收集树液,其面如冠玉,身形修长,姿态端庄,颇似天仙下凡。 祈律行走数步,清秀的男人警戒地抬起头,「……是谁?」清秀的男人语气和缓,但散发一股威严,逼使他停下脚步。 祈律停下脚步,「抱歉,打扰了,我是来採药的旅人。」 祈律双眸明澈,不似宵小之辈,清秀的男人放松警戒,「……原来如此,看来与我目的相同。」 清秀的男人将手中精巧的瓶子收入行囊中,里面装着他所採集的树液。 祈律思忖着:「(他手上的东西……)」 清秀的男人感受到祈律热切的目光,疑惑问:「……怎么了吗?」 「那是……」祈律发觉对方的困扰,改看一旁流着汁液的树木。 「那是缕梅树,你要採的话还来得及。」清秀的男人微笑。 「……谢谢你。」 祈律表达谢意后,走到缕梅树旁,树液有些乾涸,但足够装满一小瓶。 「不客气。」 清秀的男人确认祈律情况顺利,漫步离开梦华池。 「(他的脚步有些拖沓,是抱病採药吗?)」 祈律望着清秀的男人的背影,想起了祈音。 树液一滴滴落下,他将缕梅树脂放入小陶瓶中,回顾梦华池,感谢大自然的恩惠。 分隔线 祈律离开梦华池,已是傍晚时分。 梦华村内的摊贩陆续收拾,他寻找曲爷的身影,欲问购药是否顺利。 他走到客栈附近没有看到曲爷,正想换个地方寻找时,眼角馀光发现曲爷在客栈外设置的遮阳处歇息。 「曲爷。」祈律很少看到曲爷聚精会神思考,完全不理会周旁环境,不得不出声提醒。 曲爷转过身,略带惊讶道:「……你比老人家想像得还早回来呢。」 「雾虽然浓,但看得到路,探索起来还算顺利。」祈律道。 「呵呵,老人家已经拿到静神草、随风果了,但华葚明天赶集才有,要等会了。」曲爷将手上的药材交给祈律。 「谢谢您,华葚我明天再买吧。」祈律看到曲爷打呵欠的模样,猜想药材採购必是相当辛苦,不禁忧心明日的状况。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曲爷说完,轻拍祈律的肩膀。 「……嗯。」祈律沉重地回应。 分隔线 两人吃过晚膳,各自回房。 祈律忙碌一整天,躺在床上未久便沉睡了。 祈律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里,嗅不着气味,闻不着味道,身体轻飘飘如没有肉体拘束,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传达至心灵的声音。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梦境。无法预测的世界本应造成极大的不安,他却感受到一种寧静。 通常,他会在此处再度沉睡直到真正醒来,却听到微弱的声音。 「律哥……」 「律哥……」 「你在……哪里……」 一道如磬声美妙的女声传到祈律的心里,他不禁疑惑:「(是谁……在呼唤我?)」 祈律闭上眼睛,想听清楚女声,但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是音吗?长期对抗病魔……也难为她了……)」 在矇矓的情境下,祈律以为祈音正透过梦境呼唤着他,想要发出声音鼓舞祈音。然而,他的喉咙就像是被烈火烧过而乾哑,发不出声音。 「(等我……我买完药材就回去了……音……不要害怕……要撑下去……)」 祈律不顾喉咙的不适,即将说出口时,梦境戛然而止,什么也没传达出去。 分隔线 祈律睁开眼睛,躺在梦华村客栈房间的床上。 「是梦吗……」 祈律的身体冒出些微的汗珠,并因久未变换姿势而有些麻木,但他说得出话,喉咙也无任何不适。 「(从小到大,偶尔会有这样的梦……看不到对方,声音也听不太出来,却觉得她在呼唤我……当音陷入昏迷时,更会梦到……果然是音吗?)」 祈律重新思索梦境,试着联结梦中女子与祈音的关係,虽说「果然」,但态度不免犹疑。 窗外的光芒透进了房内,宣告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天亮了,出去买药吧。」 他发觉时间有些晚,不再执着于梦境。 第一回02.雾气瀰漫梦华池,清秀男人汲缕梅 祈律敲着隔壁房门三次,曲爷没有回应;他左右张望,并无看到曲爷的身影。 「(曲爷不在,自己买吧。)」他做出结论。 一早,汹涌人群涌入市集,都想乘着这个时候购买药材。祈律身材高大,得以直接审视摊贩的药材,不必像姑娘们踮着脚尖或是鑽到前方才看得到。 「(这里的药材丰富,但是价格真的很贵,希望身上的钱足够。)」 祈律隐约听到商人与客户的对话,如果没听错数字,他很在意曲爷究竟花费多少金钱购得昨日的药材?他不禁怀疑自己如井底蛙没见过世面,才会对每样药材的价格都难以置信。 「(……这是稀有药材吗?)」 比起价格问题,祈律瀏览十多间摊贩,都没看到华葚。 他即将走到市集的尾端,抱着一试的心情,决定到最大的一间店询问。 「客官,这些都是珍品,要买哪一种?」药商问。 祈律看到不少珍稀药材,「请问有华葚吗?」 药商扼腕道:「呃!刚才有一株,不过不久前被贵人买走了。」 药商比着一处空位,那里本来放置一株华葚,他还没以其他药材取代,可见两人询问的时间差不多。 祈律埋怨自己太晚起,脸色一沉,「……还有其他的药商卖吗?」 「这……这里应该只有我卖。」药商想了一阵后回答。 祈律强忍消沉的情绪,「请问您知道还有哪里有卖吗?」 药商感受到祈律的心情,急忙地说:「可能……我是说可能,鄴城会有吧?」 「(鄴城……来回至少一个月,音撑得住吗?但是,如果不去,就连这点希望也没有了。)」 鄴城是河北第一城,祈律曾听曲爷谈起,但鄴城与红柳村距离太过遥远了。 药商兴奋道:「对了!我肯定许都有卖,那附近可是药材的集散地。」 「(许都……那更远了,但不失为确切的目标。)」 许都是当今帝都,连祈律都听闻过,但他不相信祈音有可能撑到那个时候。 「谢谢您。」祈律道。 「不客气。」药商回应。 分隔线 梦华村的两侧种植矮木,形成凉荫,不少人在此休息,愜意聊天。 祈律走在路上,思考下一步。 「(只有三种药材,不知道有没有能取代华葚的药材……)」 祈律如果有双翅膀,就会飞到鄴城和许都,但是他没有,只能沉思药理。 「(曲爷去哪里了?)」 祈律欲找曲爷讨论,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到曲爷,心情渐趋烦躁。 「又见面了呢。」 清秀的男人出声唤住祈律,今日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美丽的女人。 「……是你?」 祈律猛然被唤住,迟疑几秒,才确定眼前的人物。 美丽的女人警戒地问:「奉孝大人,他是谁?」 「不久前偶然碰见的人。」 清秀的男人即使随意回应,也散发一股气势,使美丽的女人不再出言。 「谢谢你告诉我药材的位置。」祈律再度表达谢意。 「你是要买华葚吗?」清秀的男人问。 「……是,你怎么会知道?」 心事被人戳破,还是才见过两次面的人物,祈律瞬间呆愣。 「刚才听到你与药商的对话了。」清秀的男人比着不远处的药商。 「……原来如此。」 祈律检讨自己对周边环境的警戒性不足,连被人盯着也没发现。 清秀的男人态度轻松,「冒昧问一句,你要的药材,是不是缕梅树脂、静神草、随风果、华葚?」 「没错……」 继与药商的对话被听见,连所求药材也被道出,祈律不禁怀疑清秀的男人有探知人心的能力。 「白芍,我有些话想跟他说,你跟江离说晚些再过去。」清秀的男人道。 白芍神态严肃,「奉孝大人,你要做什么?」 「怎么称呼你呢?」 清秀的男人不理会白芍,走到祈律的面前。 「祈律。」 「祈先生,我可以邀你到客栈一叙吗?」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的眼神没有恶意,就去看看吧。)」 祈律思考后,「好。」坦然接受清秀的男人的邀约。 清秀的男人微笑,与祈律一同踏入客栈。站在原地的白芍发出怒吼:「这是忽略我?真是的!每次都这样。」 白芍咆哮后,气冲冲照清秀的男人的吩咐行事。 分隔线 祈律随清秀的男人到客栈角落的位置就座,客栈老闆见两人贵气,赶紧过来招待。 「喝酒吗?」清秀的男人问。 「可以给我茶吗?」祈律态度平稳回应。 「老闆,给我一罈酒与一壶茶。」 清秀的男人点好单后,客栈老闆前去准备,周边无其他间杂人等,最适合谈事。 「请问怎么称呼?」祈律问。 「我姓郭,名嘉,字奉孝,刚才那位美丽的女子是我的随从。」郭嘉微笑行自我介绍。 祈律仍是疑惑,「郭先生,请问你找我到这里的目的是?」 「等酒送过来吧。」 郭嘉不急,巧妙将情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客官,这些是您们的酒与茶。」 未久,客栈老闆将酒与茶送了过来。酒罈、茶壶的材质是高等级,以梦华村而言皆属珍品。 「谢谢。」 祈律向客栈老闆表达谢意,客栈老闆也是笑容满面走了。 郭嘉哑然失笑,「你真有礼貌耶,『请』、『谢谢』不离口,家教真好。」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祈律不解。 「嗯……说的也是。」 郭嘉思考几秒后,认同祈律的说法。 「(他是要做什么呢?)」 郭嘉透出神秘又引人注意的气息,祈律虽不反感,但无所适从的滋味也不好受。 郭嘉确定四下无人,道出观察:「我有学习仙术,对于仙与魔的区别有些心得,虽然你压抑浊气,但,你是魔族吧?」 「(……我的魔气没有藏好吗?)」 祈律听到这句话,力求不要表现出慌乱的神情,但紧缩的瞳孔洩漏了他的心情。 如郭嘉所言,祈律是魔族,即是遭仙人放逐、人类敌视的族群。 祈律的外表与一般人类无异,平常也有压抑魔气,不遇到对魔气敏感的仙士,尚能与一般人类交流。祈律观察郭嘉,其虽有带有些微仙气,但应非仙士,却能发觉他的魔气,他不禁担忧已被外人知晓。 祈律未发一语,郭嘉饮了一口酒,语气如春风吹过:「不要紧张,我对魔族没有敌意,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那些药材。」 「舍妹昏迷不醒,我想用这些药材救她。」祈律坦白地说。 郭嘉神情严肃,「……你可知道失败就是立刻丧命?」 「我知道。」 祈律不可能将祈音的生命系于一时兴起上,事实上他已犹豫许多回,直至这次祈音昏迷数天才决定使用。 「令妹……希望你这么做吗?」郭嘉问。 「……我不知道。」 昏迷的祈音不可能回应祈律,祈律也不能为她代答。 「于是你就决定要做了?」郭嘉望着祈律,语气既无讚赏也无责备。 郭嘉中性的提问,逼使祈律面对自己的内心。 祈律酸涩地回答:「与其一天一天看着她衰弱,不如赌这一次……成也好,败也好,都是命了。」低下头,「我很自私……决定她的命运,因为我……」 事实上,祈音累了,祈律也累了。祈律如拿着一把小刀割着自己的内心,暴露于外人面前,道出自我的脆弱。 「你不必愧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郭嘉道。 「嗯……」 从头到尾,郭嘉都没有改变神情,使祈律不必偽装。 「这份药材给你。」郭嘉将怀中的药包交给祈律。 祈律打开药包,里面有缕梅树脂、静神草、随风果和华葚,其中静神草、随风果的品质虽不如曲爷所买,但份量充足。 祈律惊呼:「刚才药商说的贵人是指你?」 「嗯。一刻鐘过去了,我得走了,不然他们又要唸我了。」郭嘉道。 「(……他跟我要的是同样的药材吗?难道他也有想要救治的人?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给我呢?)」 祈律的内心有无数个问号,不解郭嘉为何要将宝贵的药材交给素昧平生的他,却不知从何问起。 「祝福令妹痊癒。」郭嘉严肃道。 「……谢谢。」 祈律将疑问藏于心中,将一切的心情都融入这句话之中。 分隔线 两人一出客栈,就看到白芍双手插腰,「恭候」郭嘉的现身。 白芍不满地说:「奉孝大人,你终于出来了。」 「才一刻鐘,还好吧?」郭嘉摊手。 「江离一直抱怨,安抚他可难受了。」白芍扶额。 郭嘉佯装惊讶,「是吗?那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好了。」 「快走吧,不然曹大人会担心的。」 白芍听不出郭嘉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生怕郭嘉玩兴大起,真会在梦华村玩上一、二个月。 「呵呵,是、是。」郭嘉以嘻笑的态度唬弄白芍。 郭嘉与白芍渐渐走远,祈律面色凝重观察郭嘉的走路姿态。 「(他的步伐拖沓,神情中也带着疲倦,病得不轻……这些药,是他要用的吗?)」郭嘉善用玩乐的态度掩饰身体问题,与他走在一起不易发觉其异状,但这些都瞒不过祈律,「(如果是这样,他为何要给我?)」祈律抚着腰间的药包,依然不解。 曲爷气喘吁吁赶了过来,慌忙道:「律,你跑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 「我去买药,已经得到华葚了。」祈律说。 「原来你已经买了,老人家想跟你说没买到,正愁着呢。」曲爷轻抚胸口,眉宇放松不少。 「抱歉,让您担心了。」祈律苦笑回应。 「有买到就好,看来已经收集好了呢。」曲爷道。 祈律犹疑地说:「……曲爷。」 「怎么了?」曲爷问。 「不……没什么,谢谢您的帮忙。」祈律欲言又止,将内心话缩了回去。 曲爷微笑,「不客气,不客气,老人家也顺路。」 「(虽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但非亲非故,请曲爷到鄴城买华葚送过去也很奇怪……希望他买得到华葚。)」 祈律猜想郭嘉是为自己购药,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心头。 郭嘉是贵人,区区华葚不算什么,但没有在大限前取得,再有钱也无法改变死亡的命运。「禁忌的药方」的成功率低,但总是一个机会,郭嘉将此机会转让给祈音,身为兄长的祈律只能感谢。因为祈律无法为郭嘉做任何事。 曲爷发现祈律的神色越发消沉,「怎么一脸沉重?是想到什么吗?」 「我要回村了。」祈律道。 曲爷持起竹篮,「老人家要继续批货,就不跟你回红柳村了。」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谢谢您。」 祈律自觉耽误曲爷太多时间,不禁担心曲爷的生计。 「希望下次可以看到音姑娘。」 曲爷临走前,留下了这句关怀语。 「嗯……」 祈律握紧药包,希望集结眾人的关怀,祈音便得以甦醒。 第二回01.醉仙圃花卉踪消,曹军旗帜显威胁 祈律甫回红柳村,霍老便挥手要他过来。 霍老嫻熟村务仍如此忧心,祈律正色问:「村中发生什么事吗?」 霍老小声询问:「你之前有用醉仙草吗?」 「没有。」祈律回应。 「园圃中的醉仙草少了一大片,看起来不太寻常。」 霍老每日巡视红柳村多次,突然发现常见的醉仙草减少了,难免在意。 「……最近有操练勇士吗?」祈律提出醉仙草可能应用的范围。 「也不会使用这么多啊……老拙怀疑是不是有人拿去做什么了。」霍老叹了气。 「醉仙草有止痛的效用,但至多就是被棍子打到从很疼变得没那么疼,过一阵子还是很疼。」 祈律回想醉仙草的疗效,也不明白大量採取的目的。 「之前有商人来村中採购醉仙草,老拙还以为是你卖的。」 村民鲜少出村,村中交易由少数人处理。醉仙圃由祈律负责,霍老以为他有贩售醉仙草,但因那位商人并非曲爷,霍老基于谨慎,请那人下次再来。 「我没有贩卖醉仙草,也没让曲爷进来过这里。」 醉仙草是专属于魔族的植物,祈律与曲爷交情再好,都不会让身为人类的曲爷看到。 霍老沉思,直觉事态不单纯。 「我先熬药汤给音服用,晚些再过去。」祈律道。 「老拙再去巡视。」 霍老透过巡视,至少确保醉仙草不会再减损。 分隔线 祈律进入祈音房,等待数秒鐘,没有听到期待的招呼声。 「(……没有醒来吗?)」 祈音的昏迷在意料内,祈律拿出药包,行最后的手段。 祈律于房外熬着药,顾着炉火,并灌输自己的魔气增幅药汤的效果,他将熬好的药汤餵入祈音的口里,等待奇蹟降临。 此时,猛烈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里。 霍老急忙入房,慌忙道:「律儿,不好了!」 「怎么了?」 祈律眉头微皱,转身整理喝完的药碗,试着以从容的态度应对。 「十里外有军队驻扎,看旗帜似乎是『曹』,如果是曹操,肯定不是好事。」霍老忧虑地说。 「李叔怎么说?」祈律问。 「他正在布置防御工事,希望不要惊动曹操的部队。」霍老道。 一般来说,魔族的战斗能力较人类出色。但红柳村民不善战,与经过锻鍊的人类军队交战不占上风。 「先维持红柳村固有屏障的强度,号召村中勇士备战,继续观察曹操军的动向。」祈律下达指示。 「好、好吧。」 祈律的说法不失稳健,霍老亦得先镇静自己,才能使村民安心。 「(曹操不是往东北追击袁家军吗?红柳村不在战略位置上,怎么会在这里驻扎?)」 曹操行军至此已偏离主道,祈律理解霍老的慌乱。 祈律放下药碗,调整祈音的姿势,将要出外瞭解情况。 分隔线 离开祈音房将往村中心时,必先经过醉仙圃──因植满醉仙草而命名。如霍老所言,醉仙草已经少了一大片。 祈律为了减缓祈音发病时的疼痛,且祈音也喜欢醉仙草绽放的白色小花,他驯服野生的醉仙草而广泛种植,占满一区的花圃。 他蹲下身检视,「(整株被连根拔走,但没有留下泥土痕,也没有惊动附近的村民,应是熟人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醉仙草?)」 「(先去街道确认状况。)」他摇头,分清事态缓急。 他走到街道,以李叔为首的勇士团已布置基本防御设施。 李叔中等身材,蓄着鬍子,看到祈律便言:「村长,架好了木桩,还挖些坑洞,你觉得可以吗?」 「老拙摘下迷幻果,交由勇士去射击士兵应该有效果。」霍老也派人处理。 祈律观察在场数十人,「……村中勇士呢?」 「都在那边,个个摩拳擦掌。」 李叔手指的位置就是祈律视线所见,即在场勇士就是全村的勇士。 「誓死保卫红柳村!」 「身为魔族,绝对不会输给人类!」 「比力气我最大!」 勇士阿壮、阿雄和阿宏都发出雄亮的声响,气势旺盛。 「(与一般兵士对战应该没问题,但曹操的军队身经百战,得想其他的办法。)」祈律沉思后,提出见解:「如果军队再逼近,我打算在屏障外施以醉仙幻阵,将他们转移出去。」 李叔惊呼:「村长,醉仙草有限,根本耐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原本的量就够,不知道为何突然少了。」霍老沉重地说。 醉仙幻阵是大型阵法,需要消耗极多的醉仙草。醉仙草的短少,不仅止痛与美观的问题,而是村中防御机制都将受影响。 「不够的话……可以拿其他的吗?」李叔问。 「我刚看过了,维持几个时辰没有问题。再靠近两里,就施展醉仙幻阵。」祈律不执着于霍老与李老的争论。 「这……」 李叔望着祈律,不知其是说真话,还是安慰话。 分隔线 祈律安排防线后,回到祈音房。 祈音与刚才所见一致,依然没有醒来。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还没有醒来的跡象……)」 祈律握着祈音的手,服下禁忌的药方后的这段时间是关键期,他祈祷祈音是成功的那一位。 「律儿,音儿昏迷超过一旬,虽然没有冒出魔气,但你出去的几天,也没有甦醒的跡象,与以前不同,老拙以为……」 霍老见祈律心神不寧,便知祈律去找祈音,面对现在危急的局势,他不得不说出重话。 祈律生硬打断:「自家父过世后,都是你照顾我们,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霍老眼神游移,忧心地说:「律儿,老拙知道你比谁都在意音儿的状况,但是她躺在床上的时间远比下床的时间多,这样对音儿何尝不是痛苦?」 霍老的话语如刀刃割过祈律的心,即使淌着血,他也必须维持表面。 祈律早知村民、特别是李叔对此事早有微词,但他不愿眼睁睁看到祈音死亡。 「我已经餵下禁忌的药方,如果三天没有醒来,她就不会醒来了。」祈律提出最后期限。 「禁忌的药方?!」霍老惊呼。 「霍老,请再给音三天,这次失败……我就会死心了。」祈律沉重地说。 霍老望着祈律,轻叹一口气。 「既然如此,律儿,就去外面看看吧,也许……音儿会出来找你。」 「我晚些就去,请你先休息。」 祈律送走也是心事重重的霍老。 「(这个循环……也该终结了。)」 祈律施予魔气于祈音身上,尽可能让祈音活下去,即使祈音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音……我先出去确认状况,希望晚些就看到你醒来了。」 祈律一如往常,对祈音捎了这句话。 分隔线 祈律与霍老、李叔继续讨论曹操军。 「目前曹操没有移军,也许他们只是刚好驻扎在这里。」李叔告知数个时辰的报告结论,试图减少眾人的压力。 「霍老,你准备得如何?」祈律询问霍老的第二方案。 「村民都知道避难处了,必要时就走小道到外面。」 除了防守,撤退也是选择,红柳村规模小,霍老迅速通知全数村民做好准备。 「村中勇士会作殿后,保护大家的安危。」李叔回应。 「是!」 勇士团因应李叔的话语发出响亮的应和声,他们对红柳村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浓烈,不容许外人破坏。 祈律听完报告,以平稳的态度告知眾人决定:「我会留在园圃附近,必要时你们先走,留我布阵就好。」 实行醉仙幻阵需要留在醉仙圃布阵,那是比勇士团还要前线的位置,霍老惊呼:「律儿,这样太危险了!」 「可是……那些量……真的……够吗?」李叔的态度极度紧绷。 「如果没有再减损就够。」祈律态度如常回应。 「李叔,你怎么说话含含糊糊的?」霍老疑惑地问。 李叔态度强硬地说:「村长要留在后面,当然担心!」 「我如果死了,下任村长就由霍老担任。」 祈律听到「村长」二字,顺道说了这项决定。 「……律儿?」霍老不知所措望着祈律。 「我再巡一次村中,希望曹操军只是驻扎。」 祈律不想再执着于争论中,覷了李叔一眼后离开。 「……」李叔沉默不语,脸色相当难看。 第二回02.醉仙圃花卉踪消,曹军旗帜显威胁 红柳村深处有沿山而生的柳馀川,绵延细长,一时望不到尽头。 「(山势绵延,需要走一段时间,路上有几处洞穴可做补给,逃脱不成问题。)」 红柳村沿着柳馀川到外界,歷任村长都有在山洞间储存粮食的习惯,祈律再度确认山洞内的粮食是否足够。 「道路未被中断,也无遭入侵的跡象,回醉仙圃吧。」他喃喃着。 「(虽然与霍老约定三天,事实上禁忌的药方生效不到一天……如果曹操军真的攻进来,我有办法带走音吗?)」 他很烦躁。面对曹操军的威胁,逃亡之馀谁能顾念祈音? 醉仙圃是距离祈音最近的地方,他尽可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即使祈音最终无法甦醒,他也不能让祈音落于曹操军的手中。 身为村长,这样的行为不妥当,所以他只能待在此处施展醉仙幻阵,至少保护村民逃亡。 夜风微凉,他独自站在醉仙圃中。因应季节绽放的雪白小巧花朵,是祈音最喜欢的花儿。 他摘起一朵白花,灌输些微的魔气,随即花儿散发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股异香构成醉仙幻阵的基础,魔族不受其影响,人类与仙人会有昏睡感。他的魔气性质能够加强这种力量,这是他被推举为村长的原因之一。 突然颳起一阵强风,并非是自然的天象,而是守护红柳村的屏障遭到攻击,发出警示之强风。 随此而来的,是一股股的仙气。 「(曹操军不是一般人类吗?为什么会有仙气?)」 他从头到尾只有防范军队,没想到军队配置也包括仙士。 「(仙气有强有弱,应该是仙士。他们似乎还在探测位置,屏障可以掩饰一会,但如果是仙士,醉仙幻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他没有慌张失措的时间,分析仙气性质,确定仙士的目标就是红柳村。 霍老赶紧跑到祈律的身旁,「律儿,曹操好像派了仙士助阵!」 「……他们还没碰到屏障,先派勇士守护村庄,送村民走小道避难。」祈律认定这批仙士没有立刻瓦解屏障的实力,採取直接撤退的方案。 「律儿,还要施展醉仙幻阵吗?」霍老盯着祈律问。 「醉仙幻阵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虽不敢保证对仙士有多少效果,但让仙士入村,村中勇士有限,村民更逃不掉。」祈律道。 霍老拉住祈律的手,「你施展醉仙幻阵就走不掉了。」 「……我是村长,而且能够发挥这些醉仙草功效的只有我。」祈律摆脱霍老的手。 霍老望着醉仙草,正于心内想了一个主意,「律儿……不然老拙……」 祈律知道霍老欲说何事,眼神一敛。 两人争论不下时,李叔脚步稍快走到其身旁,「村长,祈音小姐好像醒来了!」 「(音……你醒来了……幸好挑对了时间。)」祈律眼睛微睁,感谢上苍后下定了决心,「我会施展醉仙幻阵。」 霍老怒吼:「律儿!」 李叔以为祈音醒来是好消息,但没想到更坚定祈律送死的觉悟,不知所措。 「请你们带音离开这里。」祈律道。 「她好不容易醒来了,你得为音儿着想!」祈律是村中的希望,是霍老牺牲任何人都要保存的人物,霍老说什么都要劝退他。 情势不如想像,变得更加混乱,李叔望着祈音漫步走来,心中烦躁又无可奈何,只能好言劝说:「祈音小姐,现在外面……」 「空气中瀰漫不安的气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祈音甫醒,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但她敏锐察觉并非好事。 「音,你病好了吗?」祈律观察祈音的走路姿态,虽不快但步伐稳健,认为药效发挥了。 祈音对满怀期待的祈律稍微侧过身,思考了几秒,「……嗯……感觉……没什么大碍。」 祈律不再掛心,催促着:「曹操派仙士探测附近地势,最坏的情况是攻击红柳村,我会留在这里布阵,你跟霍老他们走。」 「……布阵后,就有办法阻止仙士吗?」祈音平静地问。 或许是旁观者清,祈音直捣问题核心,让祈律、霍老瞬间愣住了。 「这……」霍老态度为难。 「难道不行吗?」李叔一直以为祈律布阵后,只要保护他就可安全离开。 「如果是一般人类,醉仙幻阵足以让他们睡上好几天,但若是训练有素的仙士,恐怕……」霍老迟疑地说。 醉仙草的药效对修仙的仙士效果更强,但因仙士锻鍊程度不一,抵抗能力也难评断,霍老没有把握。 「我会尽量拖延时间。」祈律回应。 「醉仙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祈音盯着醉仙圃的植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是律儿为你止痛种植的,你忘了吗?」霍老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被盯上吧。」祈音冷淡地说。 祈音对醉仙草开着的白色小花毫无感情,使祈律发觉了异状,「你说什么?」 祈音正色问:「……可以让我瀏览防御措施的规划图吗?」 「祈音小姐,你、你是烧坏脑子了吗?」李叔也发觉祈音的异常,但他的态度表现比祈律、霍老更为直接。 祈律观察祈音的神情,祈音散发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原本讨论既得不到结论,他姑且一试,「……李叔,给音看吧。」 「女孩子管这种事……算了!」李叔不能不听祈律的命令,气得将规划图交给祈音。 「他们似乎碰到屏障……得赶紧决定了!」祈音醒来值得高兴,但现在不是悠间论事的时候,霍老依然希望祈律早点离开。 祈音醒来,祈律不必再坚持原想法,提出新计画:「我打算留在这里布阵,一边触发陷阱阻止他们进军。」 祈律甫言,一旁观看规划图的祈音冷静地说:「不需要那些陷阱,绊不住敌人,徒生怨恨,只会造成敌人赶尽杀绝。」 祈律不禁疑惑,「你的意思是……只要施展醉仙幻阵?」 祈音比着规划图的位置,「村民都已经到小道了吗?如果那边有路,就直接从那边逃吧。」 祈音简化逃生路线,尽可能不与仙士周旋。 李叔惊呼:「那、那红柳村?」 「一旦被仙士掌握到这里,就不能再住了,哪怕他们撤离了。」祈音果断地说。 「可是,出了村庄后,要怎么维生?」霍老心情沉重地问。 「仙士不会漫无目的进攻,坚持这里,就是死在这里。」在人命与村庄中,祈音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祈音的分析如冰一般寒冷无情,李叔不顾身分之别发出怒吼:「你说得简单!」 祈律、霍老皆以人命优先,不如李叔激动,斟酌可行性。 「柳馀川附近的洞穴都有储藏粮食,但沿着河川走,我不知道最后会通到哪里。」祈律道。 霍老摇了头,「那条路很长,导兄也试着走过一次,但半途就折回来了。」 「就是这样才好。除非有格杀令,否则仙士不会无由追着你们。」霍老视不确定为危机,但祈音将其视作转机。 「……你为何肯定仙士的目标不是我们?」祈律必须知道祈音推理的依据。 祈音轻松道出:「醉仙草很珍贵,可以製作各式药品,几乎没有人种得出来。我以为就是这片园圃,才会招引仙士的来袭。曹大人不可能放任军队远行太久,只要能拖过一段时间,不让他们发现,我们去哪里,他们不会在意的。」 祈律内心一沉,「……如果不是呢?」 祈音体认到眾人的不信任感,严肃地说:「你说要布阵,我也留在这里,协助发动阵法。」 「音儿,你刚醒来,哪有多少魔力?」霍老关怀语中充斥着怀疑。 「何况你躺在床上这么久,最好能打仗。」李叔也轻蔑地说着。 「……」 祈音不多费唇舌,释放身上一部分的魔气。这股力量直逼祈律,自然超过霍老,迫使霍老、李叔不再置喙。 「(音的魔力本来就不弱,现在是痊癒了,所以魔力变得更强了吗?这样确实比霍老强上许多。但是,她的言行举止一看就不是音,不是音又会是谁?)」祈律照顾祈音已久,知道祈音天生魔气充沛,是因病弱难以施展力量。但他的疑惑不比霍老、李叔来得少。 祈音敏锐察觉到风的流动,神色严肃催促着:「他们开始破坏屏障了,不要再犹豫了!」 「音儿?」霍老从未见过祈音如此样貌,硬生生被拉回现实的困窘中。 祈音对仙气敏锐度胜过在场眾人,对现在危急情况大有助益。 「就照你的想法。」祈律姑且放下怀疑的心情,照着祈音的想法行事。 「嘖!」李叔发出不满声,气在心里。 第三回01.祈律祈音守村内,祈音显然不同人 祈律与祈音守在醉仙圃内。 祈音望着祈律的侧顏,有话想说但不发一语;屏气凝神的祈律,没有察觉她的视线。 两人没有对话,气氛略为尷尬。 祈音打破沉默:「醉仙幻阵是发挥醉仙草的力量,產生虚脱的效果吗?」 「对。我会加强力度,尽可能增加强度与范围。」祈律面对即将来临的仙士大军无法掉以轻心,心情很紧绷。 「……」祈音沉默,望着醉仙圃。 「……怎么了吗?」祈律感到不自在而询问。 「一次阵法,可以维持多久的时间?」祈音动着手指估算。 「对方是仙士的话,一到二个时辰应该没问题。」祈律就感应的仙气强度,保守计算最低限度。 「屏障在八成破损时施展醉仙幻阵,然后我们就逃吧。」祈音说。 「为何是八成?」祈律不解地问。 「仙士破解屏障会耗费大量的仙气,尤其是将破之时,更需要一鼓作气。此时施展醉仙幻阵,会让破解屏障的仙士吸入大量的醉仙草,可以少掉一部分的敌人。」祈音解释。 「我尽量……」对祈律而言,如何拿捏屏障破损八成是个难题。 祈音继续说明:「拖延时间,到河川处会起大雾,仙士应该就不会追上来了。」 「为什么会有大雾?」祈律再度表示不解。 「秘密。」祈音发出可爱的声音,以神祕感塑造女性的迷人秘密。 「(……屏除杂念,现在应以退敌为先。)」 祈律满脑都是疑惑:迎敌八成破的屏障、醉仙幻阵的强度、莫名其妙的大雾……最重要的是身旁的祈音显然不是自己认识的祈音。 祈音望着屏障,「屏障似乎破损一半了。」 「那我要运气了。」 祈律浑身冒出魔气后,醉仙草与其相应,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祈音眼睛微睁,伸出手,欲确认醉仙草的状况。 「等会从我们的家到柳馀川较近。」祈律见祈音有些失神,出言提醒。 祈音点了头,「我知道了。」 「……差不多了吧?」祈律问。 祈音发出许可:「……嗯。」 祈音一言,祈律便将醉仙草发出的光芒转化为异香。典雅的醉仙草竟散发如此狂野的香味,连仙人都为之迷醉。 这,就是醉仙草的命名原由。 「醉仙草对魔族无害,趁现在走吧。」祈律催促道。 随屏障破裂,祈音听到奇怪的声音,「……等等!」 醉仙圃附近落下奇怪的纸扎人,不致影响两人逃亡,但祈音警戒以对。 「这些是什么?」祈律以为会看到昏迷难受的仙士,却是这些纸扎人。 「是探测用的前导军,不能让它们留在这里!」 祈音说后,撕了一片衣襬的布疋,在上施术围绕纸扎人。 纸扎人不畏醉仙幻阵,受命穿过布疋,衝击力相当强。它们突破不了坚韧的布疋,暂且被包围其中。 「难道已经有仙士进来了?」祈律不禁担心。 「……应该没有,但也不会差太远。」祈音确认纸扎人的动向,并回答祈律。 祈律感慨:「那些仙士的配置就像是军队……」 祈音怒吼:「他们本来就是军队,尤其对一般魔族而言,是天敌的存在。」 祈音语毕,将被布疋包围的纸扎人全部以火焰消灭,纸扎人奋力抵抗,仍遭火舌所灭,一张张烧焦的废纸灰倒向地上,随风而逝。 祈音施放的魔气不弱,村中可使用这种力量的屈指可数。 「(……是我们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拖过一段时间就能避战,但对方的前导军已有这样的实力,别说后方的仙士了。)」祈律终于明白祈音态度慎重的原因。 纸扎人持续穿过屏障缺口而落下,祈律不禁问:「难道施术者不会感到疲倦吗?」 「前导军的目的是追踪气息,遭到大量消灭,施术者也受不了的。」祈音以园圃的植物为界线,施放火焰阻止纸扎人前进。 「……」祈律对着火的植物心生不忍,但他不能让纸扎人穿过村庄。 纸扎人暂时不再出来,祈音拉着祈律的手,「快走,不能让他们追踪到我们的气息。」 祈律快步离去,思索后续的问题。 分隔线 两人脱离红柳村,往柳馀川而去。 「仙士似乎没有追上来……」祈律没听到声音,稍微安心。 「追上来就麻烦了。」祈音回应。 「……你说的大雾呢?」祈律问。 祈音手指一弹,从醉仙圃发出剧烈的声响,随之是强烈的火势。热空气与冷空气相遇,瞬间红柳村为雾所瀰漫。 祈律眉头竖直,惊讶地问:「这是你的能力?」 「很多植物都有油脂,稍微加工一下就会有火了。」祈音说:「……快走吧,我感受到不弱的仙气。」 「(她是什么时候放火的?我竟然没有发觉。她显然不愿意说,但这样要让人如何相信?)」祈律对术法有瞭解,从祈音刚才所为亦知其以火攻击,但在遥远的地方放火只能是预谋行事,他却没发现何时种下火种。然而转念一想,「(没有她,未必能解除这场危难……)」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要说什么。 「……走吧。」 最后,祈律只说了这句话。 分隔线 村民回顾来自红柳村的异变,彷徨失措,不愿前行。 「刚才好像看到了火焰,可是又被雾遮住了,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霍老皱着眉,李叔也摇了头。 又是火焰又是浓雾,两人无法向村民说明情况,村民频频朝地上叩拜,对可能失去红柳村產生极大的恐惧。 霍老正于脑内思索想法,望到祈氏兄妹从远方赶了过来。 祈音对村民尚在此处露出不安的神情,朝回程与天空探去,确认仙士并未追来。 「律儿,现在的情形怎样了?」为防纷乱的村民失去秩序,霍老赶紧出面询问。 「那些仙士放火烧了红柳村,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祈律讲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驱动村民再度移动脚步。 李叔困惑地说:「不是说目标是醉仙草吗?那怎么会烧村?!」 祈音走到祈律的身旁,小声地说:「……雾越来越薄了,得再拉远距离,不要让仙士发现我们的气息。」 祈律知道祈音的意思,但李叔等人的情绪不是理性解释能够解决的。 「红柳村……红柳村是我的一切啊……我还想回去啊!」 李叔的人生都在红柳村度过,不曾想过其他,与他有同样的经歷是多数村民。 「我们是来防卫村庄的,不会畏战的!」勇士阿壮率先发出豪语,勇士团也坚定点头。 「没、没错,阿壮是村庄中最厉害的勇士,那些仙士算什么!」村民受到鼓舞,纷纷產生回村的衝动,鼓譟的声响回绕山间,形成不小的回声。 「……」祈音神情凝重,手握得死紧。 「律儿,不如待在这边一会儿,说不定那些仙士就会走了。」霍老爱乡,也顾全祈律的面子,提出折衷的方案。 祈音发出异议:「不可以!等到雾散掉,他们就可以用探测之术,我们的速度走不过他们的。」 「这里山洞这么多,他们放纸鹤在天上飞,最好找得到!」得到霍老的支持,李叔话说得大声。 「李叔,我知道想要回村的心情,但真的是回不去了,因为前导军的数量比勇士还要多。」祈律表现村长的威严,传达事态的严峻程度。 「为、为何会这么多?」李叔感到恐惧,但也怀疑这是祈氏兄妹的共谋。 祈律沉稳地说着:「这点表示这群仙士的首领相当厉害,派遣前导军几乎不会消耗他多少力量,如果遇到他……凶多吉少。」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仙士要攻击我们?」 霍老不明白淳朴的红柳村为何招来这种恐怖的袭击,他的不解同时是在场村民的共同心声。 「……不知道。」祈律摇头。 村民低下头,想要回去,但不敢面对前导军与仙士。 李叔见村民又有怯懦之色,发出赌气声:「我、我不相信!」 「李叔?」祈律对李叔的异常无所适从。 李叔喃喃着:「我一定要回去!不、不然……」 「李叔,不要回去!」祈律厉声阻止。 李叔嘲弄地说:「谁理你啊!只不过是前村长之子而已。每天只会掛念自己的妹妹,妹妹一醒来就妹妹说的算,我才不信你们的话!」 祈律早知李叔不喜欢他,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听着,愣在当场。 祈音待在祈律的身后,默默做施术的打算。 「我、我偏要回去!」李叔因祈律的眼神弄得难受,声量先低后高,就这样跑了回去。 「李叔!」 霍老施咒阻止李叔,但李叔也以咒术反击,一下就走远了。 「这……究竟是要回去……还是要……」 村民陷入挣扎,阿壮正决定随李叔的脚步返村,祈音暗中幻化螫人的蜜蜂追逐着村民。 「哇!」 「蜜蜂!怎么会这么多?!」 「快逃啊!」 面对凶猛蜜蜂的攻击,村民赶紧逃生,朝远离红柳村的方向奔跑。 勇士团虽欲跟上李叔的脚步,但他们赶不走蜜蜂,相当狼狈。 「你……」祈律没想到祈音会下狠招,一时不知怎么说明内心的想法。 祈音以祈律作掩护,操控蜜蜂的飞行方向,严肃地说:「再犹豫下去,刚才做的事情都白费了。」 「确实很有效……」霍老道出感慨。 「嗯……」祈律点了头,与霍老想法相去不远。 第三回02.祈律祈音守村内,祈音显然不同人 一群仙士放任前导军行动,群聚于醉仙圃旁,正对满园的醉仙草发出陶醉之情,醉仙圃却突然冒出大火,他们满是不解。 仙士自在惊呼:「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窜出火焰?」 「……还好闪得快,不然就被捲进去了。」仙士悠哉的衣角被火烧到,叹了一口气。 一名穿着华丽衣袍的男人走了过来,威严而老熟的姿态看不出仅年近三十,面色不善指挥着没找到残馀魔气的前导军而来。 他是这群仙士的领导者──司马懿。 司马懿强忍脾气,「你们怎么放火烧了醉仙草?」 仙士自在赶紧说明:「司马懿大人,我们刚到就烧起来了……」 其他仙士点头附和,但都不敢说话。 「这种火势不是一般的火种,那些魔族人也不在这里,你们不烧谁烧?」司马懿一眼看出火焰的性质,认为这批仙士不堪用。 「我也觉得奇怪啊。才要再採一株就烧起来了,若非我闪得快,早就被捲进去了。」仙士悠哉手上有几株醉仙草,并比着被烧着的衣角。 司马懿怒火中烧却以极低音量道出:「……可恶!逃了就逃了,竟然将醉仙草也除了。」 仙士悠哉乾笑,「司马懿大人,我有拿到几株……」 司马懿取走醉仙草,神情依然不悦,「那些魔族的下落呢?」他观察残馀的灰烬,试着从中寻得蛛丝马跡。 「刚才雾茫茫的一片,施展仙气又会被醉仙草影响,连走路都有困难。」仙士悠哉模拟情境,醉步姿态彷彿喝醉酒。 「去探测过了,但都没有发现。」仙士自在暗喊不妙,赶紧予以官方回应。 「……」 司马懿眉头皱紧到可以杀掉一隻蚊子,他不是烦恼,是气愤。 仙士随军出征,顶头上司是曹操。曹操即将离开,司马懿明知魔族人没有逃太远,却苦于没有追踪气息的时间,平白丧失取得大量醉仙草的良机。 司马懿于心中盘算,盘算如何取得珍贵的醉仙草。 仙士群想方设法,避免司马懿大发雷霆。仙士自在一感受到魔气,立刻大喊,「啊……感受到魔族的气息!」 「捉住他!」司马懿道。 李叔尚未走到醉仙圃,本欲观察情形躲在一旁,却被仙士察觉魔气。司马懿下令,李叔立即遭到仙士包围,吓得魂不守舍。 司马懿走到李叔的面前,厉声质问:「说!醉仙草是你烧的吗?」 「不、不是你们烧的吗?」李叔反问。 「什么我们烧的,谁会烧珍贵的醉仙草!」仙士悠哉拍着被烧到的衣角,踢了李叔一脚,不忘报仇。 李叔莫名挨了一脚,不明白情况,「不是我……我……」 司马懿盯着李叔的脸庞与衣装,扬起了奇异的笑容。 李叔一见那种笑容,背脊都发凉了。 司马懿悠悠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摘药草託人到市场贩售的主事者吧?」 李叔眼睛睁大,全身如被雷轰中,发抖不已,「难道您就是……那位大人?」 「醉仙草是你种的吗?」司马懿比着醉仙圃问着。 李叔眼珠转啊转,犹疑回应:「这……不是……」 「……那是谁种的?」司马懿不完全相信李叔的话语,但他可从中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李叔被司马懿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傻了,「是村长……村长种的。」 「村长?他在哪里?」司马懿满意这个回答。 醉仙圃附近有独栋稍大的房屋,确实符合村长的身分。 「这……」 李叔从司马懿的态度中,知晓其为极度聪明又冷酷的人物,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 仙士自在喝斥:「你最好说出来,不然之后有你好受的!」 仙士团逼近李叔,李叔紧闭着眼,浑身发抖,不看不听不闻以拒绝说出让自己再度后悔的话语。 「看来还算有些情分,捉回去,我慢慢问!」 司马懿必须撤军,但捉回相关人士,他就有充分的时间处理。 「不、不!」 仙士团不留情地拖行李叔,李叔发出惊人的嚎叫声,于地面上留下长长的痕跡。 分隔线 村民与仙士都离开了红柳村,村内没有烛光的照耀,在夜晚只有红柳树叶反射微弱的月光,如漆黑之村。 两名美丽的女人现身于红柳村的上方。她们高?苗条,站在前方者美艳而肤白,名为妲己,后方者则是高贵而典雅,名为摘星,美得都不似人间物。 摘星调着琴弦,问着:「妲姊,这个村庄怎么了吗?」 「星妹,我找到『那个人』了。」妲己将兴奋之情藏于异常冷静的态度之中,难以捉摸。 摘星停下抚琴的动作,看着妲己说:「那个人……也就是妲姊在找的人?」 「刚才那道火焰虽是浊气,但形貌很接近……她不会离太远了。」妲己说。 摘星环视遭到火吻的红柳村,「所以……她刚才在这座村庄附近吗?」 「星妹,密切观察这附近所有出入的人员,一定要捉出来。」妲己是出色的猎人,缩小范围以捉得机灵的猎物。 摘星抚着秀发微笑,「她好不容易又窜出来了,我会帮助妲姊的。」 「昆妹呢?」妲己问着与摘星友好的小妹昆蕗。 摘星佯叹一口气,「去找她的曹大人了。」 「……」妲己沉默,看得出心情不悦。 「人类时间不长,这段时间就满足昆妹的愿望吧。」摘星说。 妲己发出肺腑之言:「明明就没必要与人类交流。」 「上次发生那件事,让昆妹吓得不轻。她不适合做这种事,由我代为处理就好。」摘星的话语中尽是对昆蕗的宠爱。 「这次,我们不必直接干涉,你们都不会被捲入危险之中。」妲己说。 摘星眼神一闪,手部动作慢了半拍,犹疑地说:「避开主人,直接行事……这样好吗?上次若没主人,我们都会消失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妲己坚定地说。 「妲姊要杀的人,交给我来处理,昆妹就放她自由。」摘星的内心泛着不安,但为了妲己与主人,她仍会去做。 妲己观察园圃的情形,提出忠告:「她使用浊气的火焰,应是进入魔族的身体内,实力不弱,你要注意。」 摘星笑着回应:「呵呵,我是仙人,魔族哪是我的对手?」 「我去找合作伙伴,她暂且交给你。」妲己说。 妲己倏地远去,摘星梳顺秀发,微笑地说:「妲姊说什么都要除去的人……看来她真是可恨啊。」她绑起头发,回忆很久以前看到的火焰形制,「浊气的火焰……就从这里开始。」 第四回01.郭嘉昏迷又甦醒,曹操拔营回鄴城 离红柳村不远,有插着「曹」旗的营寨,曹操正于寨内守候着昏迷的郭嘉。 「奉孝,已经好几天了,你何时会醒来?」 曹操握住郭嘉的手,没有冷硬的现象,但他担心无法再如往常一样温暖,不断以粗糙的大手包覆着。 「司马懿说去剿灭魔族,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没用!」 曹操由担心转为抱怨,多疑的他开始怀疑司马懿是胡说八道。 「……还是应该问白蘄吗?但之前才说了那些话。」 几天前,郭嘉与白蘄的徒弟白芍、江离同行买药,未久郭嘉即陷入昏迷,曹操因此责备两人,并污辱白蘄。 郭嘉昏迷不醒,倔强的曹操也有放下身段,请教白蘄的想法出现了。 身为河北霸主尚有许多无法掌握之事,曹操心烦意乱,犹豫难决。 「唔……」郭嘉发出有些难受的声音。 「奉孝?」曹操放松手,不让郭嘉吃疼。 「头好痛……」郭嘉抚着头,连续数天躺在硬枕上,让他的头又痛又沉。 曹操笑着糗郭嘉:「你睡了好几天,头当然疼。」 「曹大人?是曹大人吗?」郭嘉听到曹操的声音,兴奋望着曹操,双手也紧紧握住。 曹操任郭嘉握着,笑着说:「是吾啊,奉孝。」 「好高兴,睁开眼睛就看到曹大人!」郭嘉洋溢着少年的姿态。 面对异常热情的郭嘉,曹操略感难为情,「……吾也很高兴。」 郭嘉笑盈盈盯着曹操,让曹操不禁失笑。 曹操站起身,发出叮嚀:「你醒来就回鄴城吧,这次得让医师好好检查。」 「唔……好吧。」郭嘉看在曹操的面子上,勉予同意。 司马懿一脸凝重地入房报告,「曹大人,关于魔族的事情……」 「奉孝已经醒来,那些不重要,吾要回鄴城。」曹操挥了手,打断司马懿的报告。 「回鄴城!」郭嘉双手握拳,满是期待的姿态。 「……是。」司马懿将极度费解的神情藏在低头的姿势下。 分隔线 仙士与兵士处同一阵营,但仙士自成一格,是神秘的组织。 曹操宣告拔营,司马懿正在思考时,一名年过花甲的长者特地前来,说了:「司马先生。」 「……贾詡大人,可否请您不要每次都在我的背后突然出声。」司马懿的背脊略略发直,思考也被打断,但尚维持平稳的语调。 「我已经待在这里有些时间,是你没有发觉。」 贾詡身姿不如司马懿挺拔,走路速度也无法与其相比,但与同龄者相比健朗。他露出无辜的神情,更正司马懿的指控。 司马懿装傻,「……是吗?」 「听说郭嘉先生生病了,他的状况还好吗?」贾詡问。 司马懿以尚称礼貌的语气言:「您可以自己进去看。」 贾詡盘起手,「你不是说他是被下咒的?身为仙士,应该解得掉吧?」 郭嘉陷入昏迷后,司马懿向曹操表示附近有魔族村庄作法使郭嘉昏迷,获得曹操的许可率仙士诛魔。 司马懿敷衍地说:「他已经醒来,不用解咒。」 贾詡突然面色严肃,司马懿也不解他的想法。 不过,贾詡的行为举止,本来就非常人摸得透。 贾詡以手抚面,露出极度不解的神情,喃喃着:「那些魔族下了连司马先生都解不掉的强力咒术,却在几天内失去效力,真是不知其用心。」 司马懿生气到青筋都应该浮出,但他只能硬咬着牙,忍住情绪不爆发,冷笑地说:「大概是时效性的,魔族就是魔族,心思就是歹毒。」 「河北虽平,但天下尚未安定,不需要增加新的敌人。这次郭嘉先生之事就当作示警吧。」贾詡以曹操谋臣的立场,奉劝司马懿拿捏好行事准则。 「……这是当然。」 仙士协助军队,司马懿也非曹操的近臣,他得尊重贾詡,给予表面的礼貌。 分隔线 仙士并未追来,但也没有李叔的消息,经过数日的奔波,祈律一行人走到柳馀川的尽头。 祈律站在丘陵上,鸟瞰四周,发现一座城池,「再过去有城镇,规模似乎不小。」 「暂时没有感受到仙气,但去城镇安全吗?」 一路上村民都担心仙士来袭,城镇附近也未必安全,霍老在此稍作歇息,以应后续可能发生的状况。 「不论如何,都要补充物资和确认情报。」 祈律同意霍老所言,但有城镇补充资源,比在柳馀川中打猎来得安稳。除了部分物资无法透过打猎取得,尚因柳馀川内有凶狠的猛兽,祈律尽可能不打扰其栖息地,以免节外生枝。 祈音本待在后方,见前方停下脚步,漫步走了过来。她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提出请求:「……我跟你去。」 「霍老,请你跟村民留在这边,我和音去确认情况。」祈律道。 「好吧。」霍老揉着自己的双腿,经过数天的奔波,正想好好休息。 分隔线 祈律在城门前,看到门牌上写着大大的「鉅鹿城」三字。 「这里是……鉅鹿城?」祈律迟疑地唸着。 「看来是。」祈音回应。 祈律将直接入城,一旁的城门守卫立刻叫下他,「等等,你们有入城令吗?」 「……入城令?」祈律满脸疑惑看着城门守卫。 面对祈律呆滞的神情,城门守卫也跟着呆滞,传达入城令是连乡巴佬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祈音不慌不忙,交了一枚物品,「这个给你。」 城门守卫比对形制,确认两人缴交入城令,「原来如此,你们可以进去了。」 祈音率先走入城内,祈律疑惑地跟着。 距离城门守卫有些远后,祈律问:「你给了什么?」 「入城令。」祈音将入城令交给祈律,上面除书有端正的「入城令」三字,尚有些符号与刻纹,显得很神祕。 祈律端视着神秘的入城令,发出不解:「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用术法变的。」祈音从怀中随意取出一枚木片,简易示范施术过程,瞬间又有一枚入城令。 「这样守卫就信了?」祈律拿起原本的那枚入城令做比对,不敢相信祈音几分鐘内「製造」的物品,城门守卫就会被唬弄过去。 祈音双手插腰,不服气地说:「我变得很逼真的。」 祈律呆呆地点头,将一枚入城令还给祈音。 两人走在市集上,祈律左右张望,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这就是大城镇?连梦华村都无法与之相比……」 祈音瀏览街上商品,「这样的规模还好吧?还有更大的。」 「……更大的?」祈律正计算市集尾端的距离到哪里。 祈音走到摆放素朴纸张的摊贩前方,随意回答:「像是鄴城啊、许都之类的。」 「(音不可能知道这些,但要怎样问,对方才不会感到警戒?)」祈律望着祈音的背影,慢慢走过去,争取思考的时间。 祈律早已知晓眼前的祈音不是他认识的祈音,对方也没有隐藏的意图。但是,祈律终究要知道「她」是谁,为何会在祈音的肉体内。 祈律突然地沉默,使祈音连忙乾笑道:「我、我是读书知道的,呵呵……因为它们都是大城市嘛!」 「嗯……」祈律用很勉强的态度接受祈音的唬弄。 「那、那边似乎很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好吗?哥哥?」祈音放下手中的纸张,赶紧走到祈律的身旁,只差没挽起他的手。 「……嗯。」祈律勉强点了头。他无意造成祈音的警戒,但还是让她警戒了。 分隔线 人群聚集在市集的中间路段,两人凑了过去。 「喔~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美丽又这么高?的女人,喔~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小妾!」一名穿着华服的矮肥官员,正惊叹着面前高上自己一颗头有馀的美人,夸张之姿态如演大戏,尖锐之声让人鸡皮疙瘩。 「那你得先打得过我才行!」高?的女人满面笑容,摩拳擦掌,随时都可以给矮肥官员一拳。 有如高墙的肥壮男人小声道:「罗敷……他们只是一般人,耐不住你攻击的。」 罗敷啐了一口,「真麻烦,那要怎么办?」 「喔~先来喝杯酒,然后就到府内……」矮肥官员没听出罗敷口中的「较劲」之意,以为罗敷笑着就是接受了。 这种官员调戏的戏码竟眾目睽睽发生于大街,祈律与祈音目睹后都长了见识。 祈音抚着唇,「看来这边的治安有问题喔。」 「确实。」祈律点头。 除了两人外,一旁民眾也交头接耳,纷杂的声音听不出评语。 罗敷听到酒,眼睛都亮了起来,「喝酒很好,去府内就不要了!」 「……是连酒都不应该喝。」肥壮的男人扶额。 「对吧?旁边那是你的护卫吗?放心吧,我不会太粗暴的。」矮肥官员只看到罗敷的笑容,脑内流连各种画面,言词、动作也越来越露骨。 「他越讲越夸张了耶。」罗敷询问肥壮的男人。 肥壮的男人拉着罗敷的手,「我们快走吧……」 矮肥官员与其护卫跟上那两人,似乎还有后续,祈音探头去看,很有兴趣。 「(他们是魔族……但无人发觉,这里是没有仙士吗?还是藏在哪里,伺机而出?)」祈律轻易从那两人身上感受到魔气,不禁忧虑其安危。 祈音轻拉祈律的衣服,「我们去找情报吧。」 第四回02.郭嘉昏迷又甦醒,曹操拔营回鄴城 「请问……」 祈律到客栈前,看到来往旅客就准备出面询问,像是奇怪的江湖郎中,人们纷纷远离他。 「你这样很可疑耶,我们到客栈喝酒,边喝边听情报就好了。」祈音赶紧将祈律拉进客栈内。 「老闆,给我一罈酒,再加几碟小菜。」 祈律跟着祈音的脚步进入客栈,祈音到客栈老闆的面前豪爽点餐。 祈律于一旁加点,「请给我一壶茶。」 客栈老闆观察两人,摇了头,「男的要茶,女的要酒?公子还真不懂人家女孩子的意思。」 「她是舍妹。」祈律正色回应。 「嗯。」祈音应声。 客栈老闆板着脸,对祈律使眼神,「原来是兄妹,那公子你得好好管教令妹了。」 「……我不能喝酒吗?」祈音对客栈老闆明显的暗示发出不满,眼睛微瞇看着祈律。 「嗯。」 祈律应了声,也不知道他是回应什么,就坐到不远的空桌几。 祈音坐到祈律的对面,店小二随即将酒菜送到桌上,桌上也不算太空。 客栈内满是人潮,眾人饮酒吃菜,大声喧哗。 祈律对目前的状况无所适从,「……要怎么打听情报?」 「用耳朵听就好。」祈音为自己斟酒,态度从容。 祈律倒了一杯茶,也学祈音从容以对,但他的眼珠左右移动,思考要听哪边的对谈。 祈音望着祈律的举止,眼睛睁得颇大。 「最近下了山,发现城内有好多美女,实在让人心痒难搔。」 「我劝你这话别被小师妹听到,不然你就完了。」 附近两名侠客说话大声,讨论下山心得,祈律听得相当清楚。 祈律觉得像听人间话,有些尷尬,「……这些话有意义吗?」 「凉拌木耳好好吃。」祈音拿起筷子夹取小菜,对客栈内的小菜水准相当满意。 「(这些菜……会不会很贵?)」祈律忧虑地看着桌上的酒菜。 「听说军队就要回到鄴城了,途中还会经过鉅鹿城呢。」 「喔,郭嘉大人也会在吗?实在好想看到他啊。」 「就算只有一眼也好……那双眸子实在太迷人了。」 稍微处的两名妇人不顾旁人眼光,发表对郭嘉的痴迷,一旁的两名侠客立刻予以不屑的眼神。 「你们这些女人只会看美男,不知道肌肉才是最重要的!」 「有强健的手臂肌,才能把你们抱起来,哪怕是大婶婆!」 两名侠客插嘴,对不论几岁的女人都只看脸的肤浅审美观发出讥讽。 「你、你们!说谁是大婶婆!」 「你们只有肌肉,没有脸,根本就不合格!」 两名妇人听到大婶婆的称谓便勃然大怒,直接攻击两名侠客的致命弱点。 瞬间,客栈内乱哄哄的,彼此都在争论。 祈音饮了一口酒,平静地说:「这就是情报了。」 祈律的脑海浮出郭嘉的容貌,发表疑问:「郭嘉先生这么受到欢迎吗?」 祈音思考一阵后回应:「……我想是吧。」 「曹操会经过鉅鹿城,这边恐怕不太安全。」祈律道。 「嗯……」祈音沉思着,听不出想法。 祈律保险起见,提出建议:「我不瞭解这边的环境,不能让村民涉险,先买些物资回去,再做打算吧。」 鉅鹿城位于红柳村的南方,但山间气候颇为寒冷,已有村民吃不消,祈律必须购买御寒物品。 「我去打听一下,说不定可以得到些情报?」祈音问。 祈律正色,语气严肃地问:「你要去哪里?」 「这……」祈音态度为难,不知如何回应。 祈律从祈音的神情中,发现刚才的态度有些吓人,缓和脸色,重新说明:「你大病初癒,我身上还有些钱,不如你今晚住客栈,我回柳馀川那边露营陪村民就好。」 祈音摇了头,「这样不妥当,我跟你一起买物资吧。」 祈律从祈音的眼神中读出她是暂时妥协,内心难免埋怨:「(她似乎是真的想要获取情报,但为何话语总是吞吞吐吐的?)」然而,她既接受让步,祈律也必须让步,「……好吧。」 祈律取出钱包,姑且不论是否购买得了十来份的装备,带着笨重的装备出城,实在引人注目。 祈音坐在原地,紧紧盯着不多的经费,不发一语。 祈律略为懊恼,检讨刚才那句话的力道。 两人对坐十多分鐘,酒罈和茶壶皆空,桌上的小菜则留下些,店小二从远方盯着两人,似乎在想两人何时离开。 「真是的,有免费的酒竟然拒绝,太不解风情了你,耕父!」 「你真的进去,我才觉得困扰。」 「本来想说可以藉此打听消息的,啊!你一瞎搅和,什么都没了。」 「我觉得你只是想喝免费的酒……」 「囉嗦!这两件事又不衝突。」 祈律正欲起身,罗敷和其同行的耕父进入客栈,抱怨稍早发生的事情。 祈音望向祈律,「是刚才的那两人。」 「(他们实力不弱,又同是魔族,也许……)」祈律兴起求助的想法,却没有实践的勇气,呆坐原位上。 「老闆,给我三罈酒!」 「来了!」 罗敷比着「三」的姿势,就要客栈老闆送酒过来,豪放的姿态看起来不似吝嗇之人。 罗敷的视线放在客栈老闆上,她的动作又大,没看到相对娇小的祈音在身旁,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祈音。 「啊……」祈音发出惊呼,被侧面狠狠击中倒在地上。 「罗敷,你小心点,撞到姑娘了。」耕父扶起祈音,责备罗敷粗鲁的举动。 罗敷移动自己的右手,觉得有碰到东西,一见祈音是娇弱的小妹妹,立刻认定是自己的错,赶紧关怀:「啊,抱歉,你没事吧?」 「好痛喔……」祈音的眼眶含着泪水,虽不会落下,但可想见刚才那下之重。 「(这是怎么一回事?音应该不会……)」 祈律亲眼目睹这一刻,不解与罗敷有一些距离的祈音为何会被撞到,但他不说话,纯以严肃的神情应对。 看到祈音的可怜姿态,罗敷的心都软了,「我扶你起来,别哭别哭。」 「……嗯?」耕父眼神一敛。 「谢谢姊姊。」祈音站起身,轻拍自己的衣服,带着灿烂的笑容惊呼:「哇~姊姊又漂亮又高?,好羡慕喔!」 祈音站在罗敷的面前,两人相差近十公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小少女般天真可爱。 「被你这么说……小妹妹也很可爱啊。」罗敷被祈音夸奖后都害羞了起来,脸还有些红润。 耕父看向祈律,出声提醒:「罗敷……他们……」 「(她是製造机会吗?)」 不久前,祈律看到祈音的「可爱」姿态是为了掩饰,现在他肯定祈音是自导自演,需要他的参与。 「我与音是兄妹,两人刚到鉅鹿城,有些问题……」祈律没有即席发挥的本事,只能以诚恳的态度让人动容。 祈音低下头,娇小偏瘦的体态,看似与祈律相依为命的可怜妹妹。 罗敷一瞬想到:「是要钱吗?」 祈律稍微皱眉,思索「要钱」的论述是否正确;祈音摇头,不让罗敷误会。 「罗敷,我们把他们邀到客房去。」耕父道。 「喔……好啊。」罗敷不解耕父的意思,但她接受耕父的说法。 分隔线 确定店小二等外人不会进入客栈的房间后,祈律发散身上的魔气,向耕父、罗敷表明魔族身分。 祈音未同祈律发散魔气,但她形貌与祈律相近,谁都相信他们是亲兄妹。 罗敷拍手惊叹:「难怪有股熟悉感,原来你们都是魔族!」 「所有的魔族都是从魔界出来的,你们是哪一区的?怎么没看过?」耕父问。 祈律不解地问:「……魔界?」 「魔族被仙人箝制的场域,是个没有阳光,寸草不生的烂地方。」耕父解释。 祈律思索一阵,摇头道:「我自小出生于辽东的村庄,即使是祖传歌谣,也没有提过魔界。」 「怎么可能!」罗敷惊呼,与耕父面面相覷。 「是真的。」祈律态度如常。 罗敷嘖嘖称奇,仔细观察祈氏兄妹,「原来也有不住在魔界的魔族,真是太有趣了。」 祈音稍微发散自身的魔气,比对罗敷的魔气性质。同样是紫黑色的气息,祈音较罗敷温和许多。 「你们兄妹的气息也很特别,感受得出来是魔族,但不像我们这般强烈,也不至于误认成人类。」耕父能敏锐发觉一般魔族,但祈氏兄妹是生活于人界的魔族,气息特殊,他费了一些时间判断。 「路上仙士这么多,你们看起来娇弱娇弱的,怎么不回自己的家乡?」罗敷问。 祈律坦诚回应:「我们的家乡不久前才遭到仙士的袭击,目前无法回去。」 听到祈律所言,耕父、罗敷都展现愤恨的神情。 「近日仙士的活动还真频繁,我跟罗敷也听过好几回了。」耕父道。 罗敷啐了一口,「你们千万不能回去,那些仙士可狡猾的,肯定会在那边埋伏,真不知道猎魔是安什么心。」 「(这点她说得不错……看来这是仙士对付魔族的手段。)」祈律看向祈音。 「罗敷姊姊,耕父哥哥……我们现在无家可归,该如何是好?」祈音打破沉默,善用可爱的容貌,以撒娇的态度寻求两人的帮助。 「(她的演技是一流,但就是不像音。不过,没有她,我也不知道如何与他们搭上话。)」 祈律欲言而不能言,即使现在的祈音展现多变的姿态,就是没有他认识的祈音样貌,连其影子都没有。他很在意祈音的事,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私情坏事,只能将就行事。 罗敷皱眉道:「大城市的花费确实惊人,住客栈不是办法,但是出外工作肯定会被捉到的。」 「我们还带着村民,不能一直餐风露宿。」天色渐晚,祈律担心在柳馀川露营的村民。 耕父惊呼:「村民?你们是迁村?在仙士的追杀下竟然还能留这么多的活口?」 祈音乾笑以对:「……对、对啊。」 「真是太能干了!那群仙士有组织,不好对付,听到魔族安然无恙,着实让人高兴。可惜我现在的家太远了,不然那边很安全的。」罗敷听到魔族同胞无恙就要拍手庆贺。 「可以尽量近些吗?村民几乎都是普通的魔族。」祈律略为困扰。 耕父思考一会说了:「……之前有听过附近有个小村庄,因为產业变迁荒废了,你们可以考虑去那边看看。」 「请问是在哪里?」祈律态度积极询问。 「鹿鸣村,本来產了不少鹿,但是鹿被杀光,就没人住了。」罗敷说。 「……没有仙士就好。」祈律仅愿不再遇仙士,还给村民平静的生活。 耕父盯着祈氏兄妹,神情严肃道:「那边还算隐密,不过像你们这种……恐怕还是不好藏。」 「我的气息……很明显吗?」祈律近日才与仙士、魔族周旋,从耕父凝重的神色中,他不免担忧。 「是特别,就算你刻意压抑了,还是感受得到,好像人类有个词汇吧?怎么形容啊……」 罗敷苦思让祈律听懂的说法,但祈音立刻补充:「哥哥有股会引人注意的气质,跟是浊气还是仙气没有关係。」 「小妹妹,别学那些仙士的用语,我们不是浊气,是魔气,就像仙人有仙气,没什么差别的。」罗敷听到浊气就 摇头,认为魔族不应接受外人的负面词汇来贬低自己。 「我不觉得我有哪里特别。」 依祈音的说法,魔气性质与个人特质相关,祈律不明白眾人所言的感觉。 耕父叹了气,「这种事……本人基本上没有自觉。」 「(如果是这样造成村民的危险,我寧可不要有这种气息。)」 祈律低下头,继醉仙草后,又不禁怀疑是偶然外出遭仙士追踪,造成红柳村的浩劫。 祈音轻拉祈律的衣角,眼光朝向罗敷。 祈律抬起头,正被罗敷以炯炯有神的双眼望着,稍微吓着。 罗敷自告奋勇地说:「这样好了,我们陪你们过去看看你们的村民,顺便带你们到鹿鸣村,路上遇到仙士也有个护卫嘛。」 「罗敷,我们也是……」 耕父赶紧出言提醒,但罗敷双手插腰怒吼,气势惊人地喝斥:「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帮人家一下会怎样?!」 「是……」耕父扶额,顺势接受罗敷的说法。 「谢谢你们。」祈律对于两人的帮助略感惊讶,随即微笑以对。 祈音观察祈律的眉宇稍微放缓,暗自松了一口气。 分隔线 罗敷是急性子,听到村民露营,催促耕父赶紧买些御寒衣物,并要祈律指引柳馀川的位置。祈律担心村民受寒,但罗敷显然以为村民将要熬不过的神态,迫使他快步前进,仅花费十来分鐘就回到柳馀川。 天色昏黑,村民已经搭好帐篷,并烤火取暖。 霍老看到祈律的身影,露出欣慰的笑容,「律儿,音儿,你们终于回来了。」他正想念两人,见其平安归来,心中悬起的大石也放了下来。 「大家还好吗?」祈律瀏览村民与往常无异,仍谨慎询问一次。 「没什么大碍,就是天气冷了,没有避寒的衣物。」霍老道。 「我有买物资回来,先将就用吧。」 祈律卸下竹篮,里面装载民生用品;耕父块头大,扛着沉重的御寒衣物;罗敷和祈音则手提食物,要为村民加菜。看似不少的物资其实仅能提供村民几天所用。 霍老唤祈律到一旁,悄悄地问:「律儿,他们是谁啊?身上的魔力好惊人。」 「刚才在城内认识的,他们会带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祈律解释。 霍老不时覷向二人,叹了气,「……值得信赖吗?不过现在这种处境,只能希望可以信赖了。」 「……嗯。」祈律仅凭第一印象行事,只能期望如此。 罗敷计算口数,口气尚称温和:「我带你们过去鹿鸣村,脚步尽量快些,不要让太多人发现。」 「我会殿后,基本上顺利就不用我了。」耕父道。 「谢谢你们。」祈律向两人致意。 祈律一时没看到祈音,左右张望几回,发现祈音在丘陵上。 祈音望着天上的月光,眺望着鉅鹿城,从怀中取出摺好的纸凤,与其互看几眼,又收回怀里。 祈律不解祈音的神情为何如此落寞且复杂,正想走过去时,霍老对他招了手。 祈音下丘陵,回到帐篷附近。罗敷唤住祈音,高兴聊着天,耕父则被晾在一旁,无法进入女人的话题世界。 祈律对霍老点头示意,一如往常于夜间讨论村务。 第五回01.鉅鹿城外鹿鸣村,耕父罗敷齐相助 清晨,祈律率领村民离开柳馀川,朝鹿鸣村出发。 鹿鸣村依山而建,进入村庄前需走迂回的山道。幸好,村民经过一夜的充足睡眠后精神饱满,又听闻有安居场所,迂回的山路彷若平地,耕父得以安稳待在后方。 祈律在最前方指导,霍老于一旁守候,祈音则与同龄村民同行,看起来一切顺利。 罗敷告知祈律位置后,走到耕父的身旁,一同观察村民。 「耕父,你怎么看?」罗敷问。 「除了那对兄妹与那名老人家外,几乎感受不到魔力。」耕父回应。 「看来小兄弟说得不错,他们真的是居住在人界的魔族,也许他们会比我更瞭解人界的事情。」罗敷愉快地说。 「……我觉得他们呆呆的,会知道吗?」耕父极度怀疑计画的可行性。 罗敷推着耕父,笑道:「试一试无妨吧?不然我们要去找谁问?」 祈音听到耕父、罗敷的说话声,又看到耕父被罗敷推挤,凑过来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啊?」她偏过头,相当好奇。 罗敷直接拉开耕父,热络向祈音攀谈:「小妹妹,你是第一次旅行呢?还是因为仙士突袭才被迫旅行的呢?」 祈音低下头,想了一会时间后回答:「我最近才醒来,其实不太清楚耶……」她踢着石子,看起来很苦恼。 「啊?这是什么意思?」罗敷疑惑看向耕父,耕父也摇头以对。 此时,祈律因岔路停下脚步,见三人在后方谈事走了过来,却见祈音神情有异,语气稍微迟疑,「……两位前辈,请问是再往前走吗?」 「对喔,但是要稍微绕一下,因为是顺着山势开发的。」罗敷比了左边那条路,又画了数圈,还得走上一阵。 祈音与罗敷投缘,祈律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神情,担忧地问:「音,怎么了,一脸为难?」 「嘿嘿……刚才罗敷姊姊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旅行,我不太知道怎么回应耶……还是问哥哥好了。」祈音装傻,躲在祈律的背后。 「也好。」罗敷接受祈音的说法。 「(音的话是第一次,但她显然不是……算了。)」祈律从祈音的神色来观,推测其担心与他的说法兜不拢,之后会无法圆谎。他道出自身经验:「我平常会到附近的山区採集药草,然后将药草卖给曲爷,这样算旅行吗?」 「不算。」耕父斩钉截铁否决了。 「请问……是怎么了吗?」祈律不懂。 罗敷挥着手,赶紧解释:「没关係,没关係,等到了鹿鸣村,我再问你们吧。」 「好……」祈律不解两人的意思而迟疑。 祈音默默前行,此事彷彿与她没有关係。 分隔线 通过漫长蜿蜒的鹿前道后,眾人终于进入鹿鸣村。 鹿鸣村有人类开闢的大平台,现在已成各式青草与花朵的生长地,鸟儿啾啾鸣叫,蝴蝶翩翩飞舞,与带有神秘氛围的红柳村感受不同。 「好宽阔的大草原!」 「这些花好漂亮喔!」 与祈音年纪相仿的少女们欣喜望着美丽的花朵,都想摘下花,製成独一无二的花圈。 祈律望着一片绿油油的风景,「没想到这里竟有此秘境。」 「本来这里都是鹿,现在一隻都看不到了。」罗敷苦笑。 霍老蹲下身,触摸泥土观察其类型,笑道:「这里的土壤肥沃,气候宜人,真是好地方。」 「你们是农夫,开垦应该没有问题。」耕父道。 「(大家似乎很喜欢,这样就好。)」看到村民发自内心的笑容,祈律压力少了许多。 祈音四处移动,似乎找寻什么,引起祈律的注意,「你在做什么呢?」她一直朝较深处的地方过去,远离眾人的位置。 祈音惆悵地说:「没有发现鹿……」 祈音一心寻找鹿的踪跡,迟迟没看到,罗敷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妹妹,我相信一定还有鹿躲在哪里,好好与牠们相处,一定能够再看到的!」 祈音看向祈律,「哥哥,你们吃鹿吗?」 「……没有吃过。」祈音神情认真又带点天真,与常见的精明能干不同,祈律觉得有些可爱。 祈音摇了头,「还是不要出来好了,不然又被捉走。」 「(她似乎很喜欢动物。)」祈律对祈音的论述苦笑以对。 霍老再度看向祈律,耕父知道他们的默契,「你们先忙吧,我与罗敷生火,晚些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谢谢你们。」祈律感谢两人的贴心。 分隔线 霍老与勇士团讨论耕作事宜,本想呼唤祈律过来,但见其与他人聊天不好打扰,频频以眼神示意。幸好,耕父发现霍老的视线。 「这边的土壤很松软,我几天就可以松好了。」勇士阿壮身强体壮,最辛苦的劳动都交由他处理。 「可能留不太住水,要得想办法储水。」鹿鸣村的河流距离农地较远,又需顺着山势,霍老推测人类因不易储水而弃村。 「没问题,这种粗活就交给勇士团!」勇士阿雄自信地说。 祈律走了过来,「情况还好吗?」 「律儿,如果这里没有仙士,环境会比红柳村还要好。」 红柳村的土壤肥沃胜于鹿鸣村,但气候严寒常使土壤结冰,霍老观察初春鹿鸣村的土壤状况,可耕作期应长于红柳村。 「是啊。」 祈律微微散发魔气,风儿吹动带来植物的芬芳,似乎同意霍老所言。 一朵黄色小花飘扬至空中,霍老伸手接着,将它交给祈律。 霍老指着一处方位,「……音儿似乎在看什么,走得有些远了,你过去看看吧。」 「……好。」 祈律一转身就没看到祈音,不禁怀疑祈音是寻鹿走到深处。 分隔线 祈音见无人追来,加快脚程,迅速走到鹿鸣村的至高点──鹿踪道上。 祈音瞭望一圈,喃喃着:「嗯……是圆环形山势,附近都是树木,敌人不易进攻,但也不利逃亡。」 祈律看着祈音的背影,「……你在看什么呢?」 祈音听到沉稳而低音量的脚步声,倏然收起手中的纸鸟,语气有些急促,「哥哥?你确认好了?」 「霍老是教导我植物知识的人,一切交给他就可以了。」祈律走到祈音的身旁,瞭望山势,确认防御事宜。 「……我在看地势,这里易守难攻,但也不易逃脱,得想个办法。」祈音说。 祈律惊讶地问:「你已经打算定居在这里了?」 「毕竟不久前才发生那件事,红柳村是回不去了。」祈音严肃回应。 祈律认真研究山势走向,发散微微魔气,带动风儿吹拂一旁的树木。 祈音感受风,感受植物,默默望着祈律。 祈律思考后,道出观察:「我打算就一层层的山势放屏障,敌人攻进来,必须一层层突破,但确实得想条后路。」 「一层层设屏障……这样很费工夫呢。」祈音对如糕点层层堆砌的山势皱着眉。 「这是身为村长的责任。」祈律道。 「哥哥明明很年轻,怎会担下这么重的职务?」祈音问。 祈律面色沉重,照实回答:「……因为我是村长的儿子。」 「这就样?」祈音摊手,皱起半边眉。 「是,一般不都是这样吗?」祈律的双眸尽是疑惑。 祈音佯装苦恼一段时间才想到此回答:「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村长很多是推举的吧?」肯定的语气显见她的真意。 「这我不懂,因为当时是霍老选择我的。」祈律摇了头,他长期生活于红柳村,对外面环境的规矩瞭解有限,多数事情是由霍老打理。 祈音直盯着祈律,态度严正,不说半句话。 祈律不明白祈音的意思,任她看着,也不说话。 天色渐渐昏黑,山下冒出火光,照亮整座鹿鸣村。 「……有火。」祈音说。 「两位前辈似乎生好火了,我们回去吧。」祈律不再和祈音玩沉默游戏,一同下山。 分隔线 两人回到集会空地,耕父和罗敷正在确认火势。 熊熊的火势远看似占满整个集会空地,祈律觉得火生得太旺,祈音直接到火堆旁调整火势大小。 「喜欢新环境吗?」罗敷满脸都是炭灰,与火搏斗一阵子,但心情不受影响。 「谢谢你们,我们很喜欢。」欣喜的村民前来围观,祈律认为他们很满意。 「刚才我与罗敷观察了一阵,除了你们跟霍老外,几乎没有感受到魔力。」耕父道。 祈律坦然回答:「是的。」 罗敷搔着头,花了一些时间,终于讲了出口:「这样说吧,我们觉得你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们一起走。」 祈音正在调整火势,火焰在她的管理下如表演的烟火,也似顺从的僕役,她从容地问了:「走去哪里?」火势转小,供眾人取暖不致烧伤,也较不影响周旁的花草树木,她便专注于眾人的对话中。 耕父赶紧拿着几块石头放在火旁限定范围,罗敷露出尷尬的笑容问:「其实,我们在找人……你们有听过『落仙谷』吗?」 「……落仙谷?」祈律疑惑地问。 「没听过耶。」祈音拿布擦手,摇头以对。 耕父催促地问着:「有没有类似的地名?还是有何传闻?」 「我没有听过,抱歉。」祈律严肃回应。 祈音擦好手,低头思考一阵,「应该……不在这附近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没出过村庄吗?」连罗敷都会怀疑,耕父当然也会怀疑。 「呵呵……我喜欢读书……」祈音扯着笑容,对祈律挤眉弄眼,希望以「文艺少女」的姿态蒙混过去。 祈律读出祈音的眼神没有恶意,猜想:「(她是不想让两位前辈白忙一场吗?)」出言为祈音背书:「她饱读群书,虽然没去过。」 「对!就如哥哥所言。」祈音立刻接话。 「原来书中会记载啊……」罗敷以手抬起下巴,对于书中的世界有新的体悟。 耕父叹了一口气,「又回到原点了。」 「我想……去大城市打听比较容易获得情报,毕竟在路上随便问人,就刚好知道的机率实在很低。」 罗敷对祈音的论述用力点了头,叹道:「大城市的仙士也多,不然我们也想去。」 「请问两位前辈打算去哪里?」祈律问。 「鄴城。」耕父回答。 「那不是曹操回师的目的地吗?」祈律严肃地说。 「所以才值得去。」耕父的语气充分表达想去的心情,但他神色凝重,看得出犹豫。 祈音的眼睛转啊转,似乎在想什么,但她尚未出声,罗敷先大呼:「我想到了!」 「……是?」罗敷逼近祈律,满脸期待盯着他,他不明白罗敷的用意,如被猎人盯上般地不自在。 祈音偏过头,同样不明白罗敷的惊天一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一定很想知道曹操为何要灭村吧!不如趁这个机会!」罗敷说。 「罗敷,这不是儿戏。」 祈律尚在消化罗敷的意思,耕父便喝斥罗敷注意分寸,但耕父的眼神也有期待。 「(为什么他们一直想带我们离开?我和音并不厉害,很难帮得上忙。)」祈律不解。 祈音眼睛微瞇,同样思考耕父、罗敷的用意,思索几秒后,看向祈律,「哥哥,你觉得呢?」她身体稍前倾,语气轻快,以期望的眼神徵得祈律的同意。 「(她似乎想去鄴城,是为了旅行,还是?)」 鄴城有何魅力得以吸引一群魔族自投罗网?祈律虽是这么想,但他的胸口跳动得激烈,正催促着他。他保持表面的镇定,回顾村民,看到霍老的背影,心里一沉,「我问过大家后……再说吧。」 第五回02.鉅鹿城外鹿鸣村,耕父罗敷齐相助 祈律独自睡在帐篷内,沉沉进入梦乡。他处于黑暗的空间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得到来自心灵的声音。 「律哥……」 「律哥……」 「你在……哪里……」 梦中的女声连续呼唤,吸引祈律的注意。 「(音……是你吗?)」 「(如果你醒来了,为何还要这样呼唤我?你究竟在哪里?)」 「(但……那人不是你,她又是谁?)」 「(是我的药方……错了吗?)」 祈律欲发出声音,但总是无法将内心的话传达出去。 他听不清模糊的声音,但只有祈音会这么呼唤。「祈音」明明站在他的身旁,从梦境来看,他又觉得不是如此,情绪从急迫转为费解。 他强烈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但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 有股强烈的气流阻止前行,他仍卖力向前行,并想发出声音。 他想要走到女声的位置,确认其身分。他勉强伸出手,感受到一股暖流,这是梦境中不可能拥有的感觉。 「这是……什么?」 他发出疑惑,梦境戛然而止。 分隔线 祈律睁开眼睛,周旁依然昏暗。 他走出帐篷,除守夜的勇士团与早起准备餐点的女眷外,村民几乎还在休息。 他到女眷旁比了粥,指示将其交给祈音等人,便朝村外的方向看去。 他走到鹿鸣村的入口,即使踮着脚瞭望也看不到鉅鹿城。 「大家似乎还没醒来,去城内看看吧。」 祈律想起梦境的呼唤,耿耿于怀近日发生的事情,留下纸条给祈音,整装就想到鉅鹿城。 分隔线 祈律进入鉅鹿城,市集已有摊贩搬运商品,他望着熙来攘往的市场活力,浅浅一笑。 「(红柳村长期封闭,如果能与城中居民交流,互通有无,大家也不用担心歉收或丰收了。)」 祈律继任村长后,同其父亲一样,在意村中的交流情形,但因村民保守,有些事情不易大规模改动,只能慢慢推行。祸福相依,迁居鹿鸣村,或许是改变的机会。 「(但是,有仙士的话……)」 祈律想起仙士的前导军,下落成谜的李叔,还有他与祈音特殊的魔气性质,心情越发沉重。 祈律没有目标漫步走着,摊贩间因商品尚未上架,也无人兜售,他得以享受难得的清间。 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了祈律:「律?你怎么在这里?」 曲爷放下竹篮准备贩售,刚好看到间晃的祈律。祈律转过身就看到对他微笑的曲爷,「曲爷?您怎么在这里?」 「老人家口有些渴,到客栈喝茶吧。」 曲爷一见祈律,立刻将商品都收回去,抬起竹篮就要拉祈律到客栈叙旧,彷彿是受父母命令不得不出来贩售的小孩,或说玩心大起的老顽童。 祈律对曲爷逗趣的行为微笑,待其完全处理好后才移动脚步,避免曲爷走得急没踩好步伐。 分隔线 两人是今日客栈的第一组客人,店小二带着睡意送上茶水。 祈律为曲爷倒茶,也顺道提起近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种事,现在一切还好吗?」曲爷听完后,露出忧虑的神色。 祈律饮茶,神情镇定,「嗯,暂时安定下来了。」 曲爷将身后的竹篮移放到祈律的面前,「你们现在居住在哪儿?老人家正要将这批货送过去呢。」 「居住在鹿鸣村,就离这边不远。」篮内装满日用品,还有小孩的玩具,祈律拿出小鼓,以手指弹了几下,发出沉稳的咚咚声。 「是吗?那老人家就把这些货送过去吧。」曲爷道。 「曲爷平常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批货?」祈律很佩服货郎坚韧不拔的毅力。 曲爷自豪比着篮内的商品,「要凑齐各式用品,不走个好几里,是批不到的。」 「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您却只跟村人收那些钱,不会太……」祈律觉得辜负曲爷,从怀中取出钱袋,但曲爷伸手阻止他取钱,和蔼笑着说:「红柳村地势偏僻,而且与你交谊深了,老人家不用去赚那些钱。」 祈律知道曲爷的个性说一不二,将钱袋收了回去,发出叮嚀:「谢谢曲爷。但是,现在距离城镇很近了,以后就不必客气,收该收的钱吧。」 祈律看向竹篮,话题虽围绕于村民间,但眼神放得有些远,显得心不在焉。 「……你似乎有心事?怎么了吗?」祈律久久未再饮茶,曲爷敏锐观察到他的反常。 祈律心情复杂地说:「……音醒来了。」 「那是好事啊。」 曲爷直率表达欣喜之情,与祈律沉重神情形成对比。 「但她不是音。」祈律手扶杯缘,无法从装在黝黑漆杯的茶水中看到自己的容貌。 「不是音姑娘?」曲爷手扶后脑,被祈律的说法搞糊涂了。 祈律试着解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很担心音……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的她……去哪了。」 「那些药会有这种效果啊?」曲爷担心地问。 祈律沉重摇了头,「……我不知道。因为记载上只写成则生,败则亡,没有写性格会转变。」 祈音如禁忌的药方所记载「成则生」,但她不是以前的祈音,这件事已梗在祈律的心中许久。 「是吗……那么你觉得她如何?」曲爷没和现在的祈音相处过,询问祈律的想法。 「她吗……」 在曲爷的面前,祈律不必顾念红柳村的一切事物,得专注于自我的思考。 曲爷不催促,静静等待祈律,让祈律道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不讨厌她。我希望她坦承,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我担心一开口,彼此的气氛会变得很尷尬。」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与祈音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想要的只有「坦承」,但反过来说,他又何尝「坦承」过? 祈律低下头,曲爷为他倒满茶,并喝茶润喉。 祈律已发现盲点,曲爷温和地说:「老人家以为啊……比起闷在心里,你可以多跟她谈谈,或许双方都有话想说。」 「……嗯。」祈律持起茶杯,正想着如何处理。 「老人家相信你会找到解答的。」 曲爷站起身,拿起竹篮,相信祈律会圆满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您。」 祈律协助曲爷背上竹篮,感谢其倾听心内的烦恼。 「不客气,赶紧回去吧。」 曲爷轻拍祈律的肩膀,很高兴能为祈律做些什么。 第六回01.祈音霍老谈村务,霍老放手推两人 女眷将热粥送到桌上,祈音醒来时已是凉粥。 祈音轻揉双眼,看到桌上放置一封信件。她打开信件,上面写着:「我去城内走走,晚些回来,桌上的粥是给你的。祈律。」 她闔上信件,稍行梳洗,食毕凉粥,出帐篷欣赏鹿鸣村的早晨风光。 少女们围绕于花丛间,採花製成花冠,这是她们最喜欢的活动。不远处,勇士团正在巡逻,眼角馀光却看向少女们,发出声响昂首挺立,想在她们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 村民小花看到祈音出帐篷,微笑问:「音妹,你好不容易醒来了,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谢谢关心。」祈音说。 「要不要来织花冠?你戴上去肯定很漂亮的。」村民小兰已织好一副花冠,以红色的大花为主体,并辅以兰花装饰,热情又不失庄重。 「这……」祈音看着华丽的花冠,露出尷尬的神色。 村民小花神秘一笑,「还是要织一副送给他呢?」 「送给谁?」祈音不解。 村民小花发出理所当然的语调:「当然是最照顾你的的人啊。」 村民小兰也好奇起来,「之前你不是说要送给他吗?到底有没有送出去呢?」 「呵呵……」祈音乾笑,眼神游移。 村民小花插着腰,堵住祈音的道路,「你十六岁了,也不要再拖了。」村民小兰也点头,催促着:「来到鹿鸣村,也算是安定下来,就乾脆嫁给他吧。」两人站起身就想将祈音拉入花丛内。 「呵呵……」祈音持续乾笑,慢慢走进花丛。 不远处的勇士团望着祈音进入花丛,都暗自吞了口水,眼睛发直。 祈音蹲下身,摸索花卉的种类,迟迟没有选定。 村民小花轻推几下,「你在害羞吗?」 「嗯……大概吧?」祈音随意抚着花卉,顺势回应。 「你很喜欢花朵,特别是醉仙草,总是央请村长种植整片,村长最宠你了,肯定会再种植的。」村民小兰皱着眉说。 祈音低下头,语气稍显落寞:「原来如此……」 村民小花与村民小兰以为祈音矜持,不再勉强其织花冠,谈起其他的事情。 「说到醉仙草……李叔似乎也很喜欢,三不五时就会去摘个几朵呢。」 「哈哈,真不知道李叔戴花冠会是怎样。」 「李叔虽然很囉唆,但他很照顾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是啊……」 李叔现在仍下落不明,两人不禁担忧起来。 「……」祈音眼神一敛,欲趁机离开花丛。 霍老见勇士团不巡逻前来确认,发现其目光都放在少女们身上,以严厉的眼神示意,吓得勇士团继续工作。 霍老看到即将逃脱的祈音,微微笑说:「音儿,看来你的病真的治好了,连日奔波都没听到你的喘息声。」 「对、对啊。」霍老就在眼前,祈音不好迂回过去,连忙点头。 「术法出色,还很果决,果然没病就思绪清晰了。」霍老并问起:「对了,你昨天似乎在看什么,可以告诉老拙吗?」 祈音向霍老提出想法:「我是确认山势走向,也与哥哥讨论过了。我觉得用栅栏、瞭望台等取代魔力屏障,一路上进行小规模的开垦,并与鉅鹿城商贸往来,适时分担鹿鸣村的生產压力。试着过着一般人的生活,比较不会引起怀疑,也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 霍老对祈音的侃侃而谈感到欣慰,语气放柔说:「……除了老拙、李叔还有你们以外,大家几近是一般人。」 「什么意思?」祈音不解。 霍老避开人群,走到稍远处,向祈音解释:「红柳村的主体是人类,真正拥有魔体的人不多。老拙与导兄有默契,希望让红柳村成为人类的村庄,刻意不通婚,就不用担心仙士的威胁。只是,还没完成这个计画,仙士就先来了。」 祈音远望村民,「……所以真正是魔族的人并不多吗?」 「……本来是不少,但随着近亲通婚之后,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两个老人家与你们了。」霍老语带保留,但态度不变,一时看不出想法。 祈音刻意拉长调,传达疑惑的心情:「这件事……哥哥知道吗?」 霍老神情凝重地说:「老拙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总与村民保持一定的距离。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也许对他才是真正的好。」 祈音思索一阵,问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与哥哥离开这里?」 霍老轻叹一口气,「两名大人昨晚与老拙谈过了,人类与魔族的寿命不一致,长期相处下来,会越来越痛苦。」年迈的他不可能永远照顾年轻的祈氏兄妹,当李叔也不在,祈氏兄妹在村中就像异类,终究无法待在村中。 「那你怎么办?这样只剩你一个人了。」祈音神色忧虑,也不希望霍老被独自留在这里。 霍老轻抚祈音的头,微笑道:「老拙已经是老人了,能看几次轮回?何况让导兄看着你们在这边终老,他才会生气吧。」 「……你跟哥哥提过了吗?」祈音问。 「律儿的个性,老拙明白。他一早出门,就是还很徬徨。老拙等他回来,晚些再提,到时候就会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霍老不急,让祈律好好思考,不做出后悔的决定。 「真是令人羡慕的亲子之情呢。」祈音点头,感受到霍老对祈律的关怀。 「你与律儿都像是老拙的孩子,虽然外观看起来更像孙子。」 祈音慧黠的笑容,与霍老记忆中的祈音不同,他感谢上苍的恩惠,让祈音再度回到眾人的身旁。 耕父、罗敷在不远处等候着,霍老跟祈音说:「两名大人似乎想跟你们说些什么,你不妨先过去听听吧。」 「好的。」 祈音与霍老挥手道别,霍老走到村口,似乎有所等待。 太阳将近日中,直射大地,祈音发觉祈律出外有段时间了。 分隔线 祈音走到耕父、罗敷的身旁,打了声招呼:「罗敷姊姊,耕父哥哥,午安。」 「午安,今天祈律不在?」罗敷问。 「他去城内了,晚些回来。」祈音回应。 罗敷皱眉,「城里不知道有没有仙士,他一个人还好吧?」 「哥哥不是小朋友了,不用担心。」祈音想起霍老所言,出言安抚罗敷。 「那些仙士的凶狠度可比真正的仙人,我们也不是傻傻地被打入魔界,当然要提醒人心险恶。」罗敷态度紧绷,奉劝祈音多些警觉。 耕父有感而发:「你没看过魔界,那是荒芜毫无希望的死亡之地,一开始还要争得你死我活,之后透过协调维持秩序,但还是过得很苦。」 祈音低下头,不发一语,瞬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你啊,干嘛说这种话,瞧音小妹的脸色都沉下去了!」 罗敷用力拍打耕父一下,耕父自觉失态,不行辩驳。 祈音苦笑:「原来还有这种地方,罗敷姊姊和耕父哥哥一定很辛苦。」 「所以才说什么都得逃出来啊。」罗敷用力点了头。 「虽然少了泰半的实力,但至少生活安稳,很值得。」耕父叹了一口气。 祈音的角度正好看到祈律,笑道:「哥哥,你回来了。」她挥手的动作使耕父、罗敷也转头去看。 祈律的竹篮又沉了几分,祈音凑头去看,发现又有不少物资。 祈律放下竹篮,「去买了东西回来,你们在谈什么吗?」 「在谈魔界,至今还是觉得住在人界的魔族很稀奇。」罗敷说。 「听两位前辈的意思,似乎魔族就应该生活在魔界吗?」 祈律没有与其他魔族接触过,也很好奇是否有与红柳村相似的魔族村庄。 「一直都是这样,直到看到你们才知道不是这样。」耕父回应。 「村里有歌谣,吟诵着:『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祈律道出流传于村中的史诗,内文确实没有提到魔界。 罗敷玩味地说:「天神宽宥,看来你们的先祖来歷不小啊……等等,我也不是小仙人啊。」耕父点头同意她的理论,「……可能是犯的罪类型不同吧,但我认同来歷不小这句话。」 不论红柳村的先祖触犯何罪,其沦为魔族竟能获得天神宽宥到人界生活,而非堕入魔界。两人虽欲寻求蛛丝马跡,但想不到相关的内容。 「这就没有记载了。」祈律摇头以对。 「嗯……」久久不语的祈音陷入极深沉的思考,不自觉发出沉思声,想得正出神。 祈律对祈音在意史诗到此程度有些意外,「……沉思什么呢?」 「有人界、魔界,似乎还有天界的存在,真想去看看。」祈音双手插腰,不明所以点了头,有想到各界游歷的间情。 「我也只是听过,但我想穿凿附会的机率比较高。」 祈律不曾听过魔界,也不曾看过天界,务实的他认为神话中难免有虚妄成分。 耕父指正祈律:「真的有天界,只是从人界上不太去。」 「嗯,我跟耕父都是从天界被打入魔界的。」罗敷随之附和。 「原来如此……」耕父、罗敷态度肯定,促使祈律重新思考。 祈音摊手,叹道:「天界听起来真危险呢,不是说神仙都住在那里吗?怎么纷争感觉跟人界有得比?」 「不论是哪里,人们都在寻求乐土。」祈律不执着于三界孰优孰劣,只求和平度日的乐土。 罗敷眼睛闪闪发亮,讚美道:「这、这句话讲得真是太好了!没错,不论在哪里,只要有个安稳的家,都会是乐土。」 「如果没有人类的收留,我们确实很难获得安稳的居所。」耕父看到罗敷欣喜的神情而微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安心的滋味。 「所以两位前辈是与人类同居?」 祈律以为从魔界出来的魔族会群聚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对啊,我觉得你们的村民也是如此,他们跟一般人类几乎分不出来,就连生活态度都很像。」罗敷说。 祈律迟疑几秒后,「……确实。」 祈音于一旁观察,如霍老所推想,祈律已知村中人口分布的状况。 「之前问你的事情,你们考虑得如何?」罗敷问起正事。 祈律坦白地问:「我的魔力只是普通,一直不是很明白两位前辈盛情邀约的原因……」他甫将埋藏于心内的疑惑说出,罗敷立即摇头。 「普通?我觉得不会啊。」罗敷打断祈律的臆测。 耕父也坦白说出原委:「我们听过村民的交谈,知道你擅长药草学……我们有想要治疗的人。」 两人竟是託付救人之大事,祈律皱眉,直言:「我的医术只是书本等级,跟专业的医师不能比。」 「霍老推荐的,他说你将音小妹照顾得很好。」罗敷比着祈音,开怀笑着,不准祈律推託。 「……」 祈律看向祈音,神色严肃,心情复杂。 祈音好奇问:「你们想要治疗的人是谁?」 「根据描述,他应该是魔族,我们必须提早保护,避免他遭仙士迫害。」耕父回应。 祈音双眼微瞇,「……他在鄴城吗?」 「是的。」罗敷肯定地说。 鄴城是仙士的大本营,魔族在此生活很危险,祈氏兄妹明白两人的急促。 「只有几面之缘,你们却这样信赖我们,我可以问个原因吗?」祈律始终不解此事。 罗敷疑惑看着祈律,「原因?」 「那个人对你们很重要,却交给萍水相逢的人,不是很危险吗?」 对祈律而言,耕父、罗敷仅是在鉅鹿城偶然见到的魔族,反之亦然,他很难想像两人竟无防人之心。 罗敷笑了出声,「你们也是啊,难道你当时没想过鹿鸣村可能有诈吗?」 祈律被罗敷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当时的我……」他看向身旁的祈音,对耕父、罗敷的疑惑,何尝不是对祈音的疑惑? 「呵呵,大家都很单纯,希望相信身旁的人。」祈音没有感觉到祈律复杂的心思,逕自坦然回应。 「(比起闷在心里,可以多跟她谈谈,或许双方都有话想说……是这样吗?)」祈律想起曲爷的话,突然发觉自己的防人之心才是最强的。他索性接受祈音的说法,「是啊……大家确实都很单纯。」 「(我的年龄资歷不足以接任村长,只因父亲是村长,霍老独排眾议,我才勉强被接受。以李叔为首的勇士团不服我许久,但他不久前才爆发,如果一开始就是霍老,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祈律是现任村长,必须交出村长之位才能离开。他早知谁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接受安排,没有反抗。 「我去与霍老讨论,晚些再给两位前辈回覆。」 如今,祈律决定出外游歷,他必须妥善交棒,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没问题。」两人挥手要祈律好好处理。 「我去那边晃晃,晚些回来。」 趁着祈律去见霍老的空档,祈音比着丘陵,她也有事情要做。 第六回02.祈音霍老谈村务,霍老放手推两人 霍老于村门口沉思,祈律缓步走到他的身旁。 「律儿,几年匆匆而过,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霍老端视祈律,当时生涩的少年已成为昂首挺立的青年,他与有荣焉。 「与霍老相比,永远都是后辈。」 祈律自知学识涵养都需要再磨练,与霍老仍有段距离。 「你一直都是成熟的好孩子,导兄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霍老欣赏祈律的成熟稳重,也是他认为祈律足堪大任的原因。 「……怎么会突然提到爹呢?」祈律觉得有些奇怪。 「那两名大人已经跟老拙谈过了,他们希望带你与音儿离开,见识更宽广的世界。」 霍老望着远方,仅见耕父、罗敷,未知好动的祈音又跑去何处。 「嗯……」祈律应声,静静聆听霍老所言。 「你很少离村,但最近你离村数次,老拙看得出来你对外面的世界是有兴趣的。」 如果说祈音如熊熊烈火,明白显见想要出去;祈律就是慢熬的文火,总有一天会出去。霍老决定在此时放手,让祈氏兄妹大展鸿图。 像是被霍老读出心思,祈律狼狈低下了头,「红柳村是恬静自适的好地方,我……」 霍老打断祈律的自责,「不必勉强自己成为好村长,当时是老拙太心急了,认为由你担任村长是最好的选择。却忘记了,你只是个孩子,要你直接面对庞杂的村务,是何等的辛苦。」 「我……」祈律想说什么,霍老再次打断,「李叔虽然说了那些话,但老拙相信他只是口直心快,毕竟你太年轻,他会担心也符合人情。」霍老因这次迁村,体会很多事情,不禁叹了一口意味深长的气。 祈律连忙解释:「……李叔说得不错,比起村中事务,我更重视音的安危。村民对我很好,但……」他不觉得自己是称职的村长,李叔只是看到他隐藏于内心中的自私。 霍老一改温和的语气,「音儿是你的妹妹,她的状况不好,你自然会担心,别人不能以此责怪你。」 「霍老,现在的音……」祈律神色黯然地说。 「音儿……虽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但开朗许多,也聪明许多,老拙觉得你不必太忧虑,顺着感觉就可以了。」霍老内心复杂的程度不下祈律,但他接受上苍的安排。 「(霍老果然也发觉了,只是同我一样……说不出口。)」 霍老照顾祈氏兄妹已久,不可能发觉不到祈音的异常,祈律知道苦恼此事的不止他。 「老拙始终无法联络上李叔,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虽然他临走前说了那些话,但老拙还留有一丝希望,希望律儿出去游歷时,可以找到他。」比起祈音,霍老更掛念李叔的下落,此事唯有出外游歷的祈氏兄妹有办法处理。 「霍老,我会努力的。」祈律接下霍老的期望,即使他也没有多少自信。 霍老不让祈律陷入苦恼中,发出鼓励:「你与音儿都很年轻,要像导兄一样出外游歷过,不必困守在一个村子内,有点见识才是好的。」 「自从来到红柳村后,我就很少离开……对啟程之事还是迷茫。」 祈律是想出外的,但霍老真正放手让他出外,踏出的脚步并不如想像轻盈。 霍老如教导幼鸟飞行的老鸟,即将把幼鸟推下崖,「你虽然都在村内,但对外界的事物是又惊又喜,是时候让你振翅高飞了。」 「村民以后就拜託你了。」祈律接收到霍老坚决的态度,将村民交给了霍老。 「去吧!音儿之前有交代些防御措施,虽然不如魔力屏障来得坚固,但不会留下任何魔力,说不定能保护村民不受仙士的侵扰。」霍老顺道提起祈音对村内防御的努力,解决魔力屏障长期需要祈律施放的问题。 「(当我去城镇时,她都在研拟此事吗?等会得找个机会向她致谢。)」祈律想好后,不忘嘮叨:「一切小心。」 霍老呵呵笑着,「这话是老拙要说的,一切小心。」 祈律微笑,「那么,我走了。」他回到集会空地,与耕父、罗敷会面。 「老拙,永远会等你回来的。」 霍老的眼眶泛泪,沉重地送走祈律,只愿其学成归来。 分隔线 「考虑好了吗?」罗敷问。 祈律点了头,给予确定的回覆:「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去鄴城。」 「太好了呢!」 「嗯。」 罗敷与耕父互看,都很高兴祈律的选择。 「音去哪里了?」祈律问。 「在那边摺纸呢!」 罗敷比着丘陵方向,一隻隻纸摺的鸟儿飞往鹿鸣村各处,美丽而多彩,与真鸟相比毫不逊色。 「乍看起来,还真像天若宫的探测之术。」 耕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若非气息性质不同,他可能会将那些纸鸟都打下来。 「不是仙士的话,那些鸟儿飞得也挺美的。」 罗敷欣赏纸鸟飞舞,意外发现纸鸟种类有别,可见祈音的细心与间情。 「……或许,原理是一致的。」 祈律对天若宫瞭解有限,但他知道祈音对其有些认识。 「(你透过这种方式,保护村庄不受仙士的侵扰吗?)」 纸鸟并非纯粹美观在天空飞舞,而是飞翔到各个角落与边境,正收集鹿鸣村的情报。以往,祈律与勇士团都得亲力亲为,有纸鸟帮助得以节省许多探索的功夫,对霍老治村颇有助益。 未久,祈音笑容洋溢回到集会空地,手上还拿有写着字的纸张,应是记录所得。 「我回来了~」 祈音开朗表示再度回归,但无人回应。 「怎么了?你们怎么一脸呆滞?」祈音困惑,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在欣赏那些鸟儿,真是漂亮。」罗敷望着纸鸟,已发现至少五种的鸟类。 「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耕父比着离自己最近的纸鸟,若非附着魔气,他一时也没认出来。 祈音双手插腰,「呵呵,那是当然囉。」 祈律喊了一声:「音。」 祈音转过身,「什么事?」 「谢谢你。」祈律态度庄重,诚挚向祈音表达谢意。 「……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了?」祈音眉头一皱,不解祈律特别慎重的礼节。 「谢谢你为村庄贡献心力。」祈律详细表达自己的谢意。 祈音偏过头,浑身不自在地说:「不会……毕竟是我的……」 「祈律,怎么这么见外?」罗敷搔着头,同样觉得奇怪。 「……没事,我们出发吧。」祈律摇头,匆匆结束话题。 「(我只是想跟她表达谢意,但她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 祈律看向困扰的祈音,他也同样困扰。 祈音摆脱尷尬的情境,衝到眾人的前方,以灿烂的笑容抢先说:「出发吧!」 「请多指教啦,祈律,音小妹。」罗敷笑着应答。 严肃的耕父都微笑以对,显得祈律太过拘泥,他不得不调整表情。 「(希望在这趟旅程中,我会有勇气开口询问你的身分。)」 祈律自知说话不圆熟,态度太过严肃,希望藉由这趟旅程变得成熟。 祈音望着祈律,眼珠转啊转,哼着小曲,心情还算愉快。 第七回01.入城令内有玄机,眾人城内探消息 祈氏兄妹随耕父、罗敷踏上旅程,风尘僕僕抵达了鄴城。 鄴城,是河北第一大城,曾是霸主袁绍的根据地,他被曹操击败后,改由曹操进驻。鄴城附近良田千亩,水源丰稳,通道四通八达,商业繁盛可比旧日帝都洛阳,吸引来自各地的人民居住,祈律等人光在城外等待入城,便花费不少时间。 祈律瀏览入城的人民,亟欲知晓城内风光,队伍中不乏与他有同样好奇心的人物,可见鄴城的魅力。 当祈律看到城门牌时,问了:「进入城内,似乎要给入城令吧?」 祈音正从怀中取出从前个城镇中获得的木片时,罗敷拍了胸脯道:「交给耕父就好了。」 耕父闻讯,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城门守卫确认形式后,点头表示:「这是官员的通行证,好,你们可以进去了。」 耕父走在前头,罗敷自信追随,祈氏兄妹则满脸疑惑,共同进入城内。 祈音从远方窥视入城令,不禁问:「……官员的通行证?这是怎么拿到的?」 罗敷笑着回应:「之前有名调戏我的官员,我稍微给了点教训。」 「曹操管理很严格,每座城的入城令都不同,只有官员才能进复数的城池。」耕父道。 听完两人的说法后,祈音皱着眉,「……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好啊。」 罗敷一口答应,要耕父将入城令交给祈音。 祈音详细研究入城令,面色越发沉重。 「怎么了吗?」祈律问。 祈音将入城令还给罗敷,以迟疑的语气问:「罗敷姊姊……当时你是怎么『教训』对方的?」 罗敷看到祈音的神情,尷尬地回答:「这……就是……打啊……」 「……嗯。」耕父也点头回应。 祈律看向祈音,疑惑地问:「入城令有问题吗?」 「不细看是还好,但是有些问题。」祈音说。 「你说那官员给假货?!」 「那是放在抽屉内的,怎么会?」 罗敷、耕父皆发出惊呼,不敢相信入城令有问题。 两人的声量惊动一旁的路人,路人对其露出不解的神情,祈音以眼神示意两人注意情况,轻声道:「……我们先入客栈吧。」 「嗯。」祈律点头,耕父、罗敷也接受祈音的说法。 分隔线 眾人进入客栈房间,罗敷将入城令放在桌上。 「音,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观看入城令,没有发现问题,不解祈音的意思。 「对啊,我也想知道!」罗敷忍话已久,也欲知详情。 「这枚入城令是仿冒品,是通知仙士追捕魔族的手段,我们拿着这枚入城令,等于告知仙士我们到鄴城了。」祈音将怀中的木片以术法幻化成一般的入城令,与官员的入城令在花纹上有些微的不同。 「那么,霍老他们!」祈律衝口而出。 祈音安抚地说:「入城令上没有残存的仙气,姑且认为这是防卫机制,仙士应该不知道村民的所在地。」 「我是没有感觉到,但若连累到村民,那就麻烦了。」正因入城令没有残馀的仙气,罗敷才没发现异状,但她依然忧心。 「你确定吗?不然我们得立刻回去。」祈律甫说完,祈音就出言制止:「既然有可能被追踪,现在绝对不可以回村,否则是陷村民于危险之中。只能希望製作这枚入城令的仙士,不是以诛魔为目的。」她再度端视入城令,确认其他细节。 罗敷怒喝:「仙士不都是诛魔的,还有差别吗?!可恶,原来还有这一招!」她气得跺脚,耕父眼神一闇,恨恨地说:「我太大意了。」两人的神情都看得出不安。 祈音举起入城令,透过光线映照调查纹理,提出想法:「我觉得这枚入城令不是为了诛魔,但也不敢保证。」 「不会故意等我们松懈吗?」祈律从没看过真正的入城令,只希望此事不要与仙士有关连。 祈音平稳地说着:「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进入鄴城,本来就要谨慎。」 「(……她是安慰我们吗?)」祈律不禁怀疑。 「被你这么说,到底是要怎么办啊?」罗敷依然慌忙,鄴城环境不若一般城镇,遭遇仙士大队她也很困扰。 祈音正色问:「罗敷姊姊你们要找的人是谁?至今我还是不知道对方的身分。」 「之前跟你们提过『落仙谷』,那是我与罗敷的朋友紫狩所建立的据点,听说他曾待在鄴城一阵子,还有一个孩子留在这里。」耕父解释。 罗敷接着说:「这里有个孩子被封为『黎王』,有头紫色的长捲发,容貌清秀,年约七、八岁,从外貌来看,我猜就是紫狩的孩子。」 祈律皱眉问:「黎王?那不是皇族身分吗?」 「……为什么紫狩的孩子会被封王?」祈音同样不解。 罗敷大摇其头,摊手说了:「不知道,我们听闻那名孩子身体常常不舒服,想让你去医治他。」 「我们没看过他,想从那名孩子口中得到紫狩的下落。」耕父道。 「照你们这么说,黎王可是在皇宫了。」祈音虽这么说,但神情为难,显然不太相信。 「确实是在皇宫,所以我们本来打算夜闯皇宫。」罗敷点头。 祈音语气极度怀疑,但她尽量保持礼貌,贴心询问:「……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罗敷想也不想就回答:「应该在大厢房中吧。」 听到罗敷的回答,不仅祈音,连祈律都皱了眉。 鄴城客栈有高台,得以观看稍远处的皇宫外围。皇宫外围戒备森严,里面是一层又一层的房屋,百人以上穿梭其中。 祈音坦白说:「里面有多少的大厢房?有多少时间一一调查?就算罗敷姊姊实力不错,但皇宫守卫也不是一般人,不可能来去自如的。」 「我觉得从长计议比较妥当,因为鄴城仙士太多了。」祈律婉转否决夜闯皇宫的提议。 「这样要找多久啊?!」罗敷大吼。她想找到人,尽快离开鄴城,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耕父对夜闯皇宫也有疑虑,但他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沉默以对。 祈音在房内徘徊,喃喃着:「黎王身体不好,需要医师诊治……」 「先去打听黎王与曹操的情报,晚上再回这里报告吧。」祈律道。 「也好。」耕父拉着罗敷,离开了房间。 祈音尚在思考,祈律轻声询问:「音,要出发了吗?」 「嗯。」祈音点了头。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祈律拿起放置于桌上的入城令问:「这枚入城令……真的跟诛魔关係较少吗?」 祈音态度平稳地回应:「是的。」 「你是如何肯定的?」祈律不要安慰,他要真切的理由。 祈音将自己幻化的入城令施予魔气,「如果是为诛魔製作的入城令,上面应该会施以追踪的咒术,理论上是这样。」 祈律拿起那枚入城令,他些微的魔气印在入城令的表面上,如遭水溅湿的木头。耕父所拿的入城令没有此机制,眾人抚摸多次,外表都没有改变。 祈律不安心地问:「……你觉得我们会因此遭遇危险吗?」 「我不知道……先去蒐集情报,我再想办法吧。」祈音对咒术有瞭解,但她不敢断言是否有其他机制的存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第七回02.入城令内有玄机,眾人城内探消息 两人走在路上,居民的脚步走得很急,菜也买得特别多,一不小心撞到来往路人,就是一阵吵闹。 祈律刻意与居民拉开距离,避免祈音一不小心遭到「加菜」的大礼;她也知高举菜餚的居民与蒙眼无异,灵活穿梭。 「听说军队已经在路上了,那口子终于要回家了。」 「得赶快准备丰盛的大餐才行。」 两名妇人聊起天,都想在军队回师后,给予所爱的人一顿美味的佳餚。 「曹操似乎就要回来了。」祈律道。 「嗯……」祈音抚着唇,沉溺于思考的世界中继续前行。 祈律跟着祈音的步伐,看到两名仙士迎面而来,本欲退到一旁,但祈音拉住他的手,同买菜的居民正常通过。 祈律的手略略发抖,祈音稍加力道握紧。 前方的仙士清心站得直挺,发出雄壮的声音说:「目前鄴城状况一切正常,没有魔物入侵。」 「如果被司马大人发现我们现在才巡逻,肯定惨了。」后方的仙士寡欲大叹,洩漏这次巡逻的秘密。 仙士清心停下脚步,抱怨地说:「明明巡逻的事情给军队就好,为什么要抢着做啊?」 「司马大人说是为了提振天若宫的声势,但这样好累啊。」仙士寡欲揉着肩膀,每次巡逻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根本没人想做。 「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还只能留守的原因吗?」仙士清心按摩自己的双腿,道出事实。 两人说完话,又继续前行,与祈氏兄妹走上不同的方向。 「(……原来不是仙士都会感应魔气。)」祈律从两名仙士的态度,确定没有曝光魔族的身分。 「天若宫……啊。」祈音有感而发。 「听起来是仙士组织。」祈律道。 祈音点了头,「他们似乎会随曹操一同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推想我们用假入城令入城会是事后得知,不会立刻面临仙士大军。」 「但愿如此。」祈律仅希望大部分的仙士都如刚才两名巡逻仙士一样迟钝。 侠客卓尔呿了一声,「天若宫自司马懿领导后崛起,儼然成为第一仙士团,果然逢迎权势就是不一样。」 「嘘,小声点吧,被听到就糟了。」侠客不群轻声道。 两名侠客见仙士巡逻,对于这种程度都可以成为仙士感到不屑。 「白蘄先生明明也很优秀,我是为他抱不平。」侠客卓尔一说完,侠客不群笑着说:「连大名鼎鼎的荀令君都拜入白蘄先生的门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侠客不群拍着侠客卓尔的肩膀,平缓其不满的心情。 「荀令君再伟大,也不能跟曹大人相比啊……」侠客卓尔还想说,但他被侠客不群拉走,避免被天若宫的眼线发觉而惹祸。 「那名白蘄也是仙士,似乎与司马懿是不同的类型。」祈律对于各色仙士的资讯產生些兴趣。 「听起来是这样不错。」祈音回应。 祈律抬起头,太阳慢慢进入山内休息,天空染着绚丽的橘红色,并吹来即将入夜的凉风。 「时间晚了,先回去与两位前辈会合吧。」祈律道。 祈音点头,跟着祈律的脚步回到客栈,不忘朝皇宫方向看了过去。 分隔线 祈氏兄妹回到客栈房间,耕父、罗敷已在此处等候。 「有找到情报吗?」耕父问。 「都是间聊。」祈律摇头。 罗敷皱着眉,「竖起耳朵偷听,只听到一堆八卦。」 「有什么八卦吗?」祈音好奇地问。 罗敷勉为其难地说:「……像郭嘉大人好帅啊,要送什么礼物给他;曹大人与郭嘉大人形影不离,关係真好之类的。」 「那个郭嘉真的很有名,尤其是在女人之间。」整日几乎只得到这种情报,耕父相当困扰。 「嗯……」祈音应了长声。 祈律为郭嘉辩护:「我见过他,确实是很有魅力的人物。」 「真的?你都这么夸奖了,或许是吧?」罗敷相信祈律的判断。 祈律迟疑地说:「……再不行的话,也许可以请教他。」 「你跟他有交情吗?」耕父问。 「有见过几次面,当时我与他曾要同一种药材,他将仅有的一份药材交给我,我想他应该是可以商量的人物。」目前没有突破点,祈律兴起放手一试的打算。 「你确定吗?」耕父再度确认。 「……我想到了!」沉默不语的祈音拍了手,响声清脆,吸引眾人的注意。 「嗯?」祈律不解望着祈音。 「本来目的是要在曹操回师前进入皇宫,现在不如等曹操回来。」祈音说。 罗敷为难地问:「音小妹,等那些仙士回来,要怎么潜入皇宫?」 不待祈音解释,耕父严肃回答:「基本上,我们无法在曹操回师前进入皇宫。」 罗敷惊呼:「耕父!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曹操将要回来,各处都在巡逻,现在起事更容易被捉到。」祈律道。 「那要怎么办?」罗敷左右踱步,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很是烦躁。 祈音看向祈律,「哥哥,你跟郭嘉都要同一种药材,代表郭嘉的身体很虚弱吧?」 「那时他的脚步拖沓,笑容有些无力,应该是抱病不错。」祈律回应。 祈音抚着唇,提出想法:「黎王身体差,郭嘉身体也差,不如我们明天到医馆打听情报。」 耕父摇头,「刚才我们经过医馆,那边组织严密,外人进不去的。」罗敷也摊手,显现无能为力的心情,「而且人多口杂,声音有够多,根本无法分辨内容。」 「这样的话……」 祈音得到两人的说法后,沉思一会,露出慧黠的笑容── 「哥哥,你去应徵医师吧。」 分隔线 眾人接受祈音的说法,各自回房休息。 祈律经过祈音的房间,隐约察觉从房内透出些微的亮光,敲门后进入房间。 「音,你还不睡吗?」祈律问。 祈音面色沉重,「……晚些就去了。」 明早要到医馆应徵,祈音仍未就寝,祈律担心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黎王跟李叔的事情。」祈音说。 「一路上都没有听到黎王的消息,如果他真的是魔族,应该不会毫无风声。」 「嗯……即使情报被封锁了,也不会像是这样不曾存在的感觉。」 两人对彼此点头,想法一致。 「紫狩是魔族,他的孩子也是魔族,有可能居住在满是仙士的鄴城吗?」祈律不愿怀疑耕父、罗敷,但此事的合理性太低,他不得不怀疑。 「我想……罗敷姊姊的情报应该有误,但不知道是从何误起,误到什么程度,所以我开始想李叔的事情。」祈音不宜完全否定罗敷,只能转变想法。 「天若宫……司马懿……我觉得他们就是当时入侵红柳村的仙士。」祈律对仙士组织瞭解有限,但他合理推测从军的天若宫是当时发动诛魔的主体。 祈音发出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甚至认为李叔落在他们的手上。」 「李叔……不知道还活着吗?」李叔落入仙士手中,祈律与霍老一样认为他凶多吉少,只愿他是「吉少」的那一方。 相对于祈律的迟疑,祈音肯定地说:「他会活着的。」 「……怎么说?」祈律问。 「那群仙士的目标是醉仙草,为了获得醉仙草,他们不会轻易杀害李叔。」祈音重申主张,即村民的死活不如醉仙草的资讯。 「……我很担心他。」祈律不禁忧虑李叔的遭遇。 「明天去医馆,除了应徵医师外,我还有件事情需要请哥哥帮忙。」祈音严肃地说。 「你说吧。」祈律道。 「我想知道医馆对醉仙草的反应。」祈音说完后,祈律神色复杂。 「……醉仙草,真的这么好用吗?」祈律亟欲知晓此事,但祈音轻描淡写带过:「似乎是吧。」 祈音对醉仙草的瞭解有限,回答不了祈律的问题。 「我也想知道这个解答,我会问的。」祈律沉重点头。 「谢谢你,哥哥。」祈音说。 祈律守在桌旁,盯着烛火,挥手要祈音回床上,「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好……」 祈音无奈躺在床上,不久祈律吹熄蜡烛,离开了房间。 第八回01.医馆试验考祈律,谈及醉仙引怀疑 天色如鱼肚白,医馆尚未开张,无人经过,无人排队,眾人便在此时前来。不同于昨日所见人来人往的盛大情景,过度空旷的空间,罗敷、耕父都显得尷尬。 罗敷浑身不自在,「一个应徵医师,但有三人陪伴好像有点……」 「我要跟哥哥一起去。」祈音说。 「你可以当小助手,我与耕父就不太适合了。」罗敷自知没有散发智慧的气质,也不似前来求医的病患,挥手拒绝同行。 「我们会在不远处看着,这个给你。」耕父将一枚散发着光芒的饰品交给祈律。 祈律取走饰品,好奇问了:「这是什么?」 「这是集音器,罗敷的耳力好,她会听到里面的对话。」耕父解释。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挺精细的,怎么做的?」祈音拿走饰品,将饰品转来转去,研究构造。 相对于祈音的好奇心,祈律忧心地想着:「(我和音的对话,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他不禁覷向罗敷。 「晚些人会很多,你们趁现在吧。」罗敷不解祈律的眼神,催促他们入内。 「嗯。」祈律暂且放下臆测,以正事为先。 分隔线 两人进入医馆,僕役阿荣正在打扫,已将院中的落叶扫到一旁。 僕役阿荣见到两人,赶紧向前制止:「你们是谁?现在还没开馆,不能入内。」 「我是来应徵医师的。」祈律说明来意。 僕役阿荣搔着头,「应徵医师?最近有开缺吗?」 祈音凑到祈律的身旁,对僕役阿荣说了:「是这样的,哥哥很想当名悬壶济世的医师,听闻医馆的医师个个医术高明,品格高尚,又有华佗神医到医馆教学。哥哥从遥远的北方下来,说什么都想拜入医馆的门下。」 僕役阿荣听完祈音的话后笑逐顏开,直说:「华佗神医不久前才示范养生术,你们早点来就看得到了,那时真是万人空巷啊。」他闪闪发亮的神情,看得出对华佗的景仰。 祈音顿了几秒后,傻笑着:「太、太可惜了。这也表示医馆的名称真是如传闻所言美好,更要好好学习才行呢!」她看向祈律,要其配合她的演出。 祈律不解望着祈音,但僕役阿荣不在意,「这不是我能做的事,不然我帮你们通报看看。」 祈律不配合,祈音一人演到底,以灿烂的笑容回应:「谢谢你~」 僕役阿荣进入医馆的房间内,两人在外面等待。 「似乎没有想像难以通融。」祈律道。 「医馆与天若宫不同,常常有义诊、教导的活动,风评很好的。」祈音说。 祈律提出疑问:「……你刚才说的华佗神医是?」 「他是当今很有名的医师喔,疑难杂症交给他都没问题。」祈音解释。 祈律点了头,「听起来比仙士厉害,也值得信赖。」 「但他云游去了,可能短期间看不到了。」祈音补充说明。 祈律微笑地说:「书籍的世界真是宽阔,我也得多读几本书才行了。」 祈音眼睛微睁,随即以笑容掩饰,「哈、哈哈,对啊,我可以推荐喔……」 「(她和音不同,但有一股值得信赖的感觉,让人很安心将事情交给她。)」 祈律回味祈音与僕役阿荣所言,对神医华佗也起了嚮往。 当祈律沉迷于思考时,僕役阿荣从房中快步而出,惊呼:「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他神情喜悦,是要讲好消息。 「什么意思?」祈律问。 僕役阿荣说:「最近太多人生病了,医师缺得很,等下你进去让医师们考考试,通过就可以了。」 「哥哥,真是太好了呢。」祈音雀跃地说。 听到考试,祈律难免紧张,审慎道:「我会尽力而为。」 「这边请。」僕役阿荣指引道路,让两人得以入房。 分隔线 两人入房,僕役阿荣对两人微笑祝福,又转身回去后续的打扫。 祈律观察医馆内部摆设,「(药汤的气味,青草的清香,还有檀座的沉稳,医馆是这种感觉。)」他看到角落堆着有小丘高的药材,暗暗吃惊:「(那边有许多药材……意外蛮常见的。)」 祈律本来担心所知有限,但看到熟悉的药材,内心稍微平抚。 未久,医师薛秦前来,身材细长不显过瘦,正值壮年之龄,他抚着鬍子,问了:「你是来应徵的医师吗?」莫测高深的神情,一时看不出他的想法。 祈律不卑不亢回应:「是的,名唤祈律,来自北方的小村,对药草学有些心得。」 医师薛秦眼睛一瞇,直接问:「你会针灸吗?」 「不会。」祈律坦然回答。 医师薛秦听到祈律的回应,面色一沉,「……不会针灸却来应徵医师?」他正想该怎么处理时,医师葛川从门外进来,将一批药材堆了上去,笑说:「这有什么关係?看看他的药草知识吧。」 医师葛川比医师薛秦年轻几岁,身材较为圆润,但不显得肥胖,看起来很亲切。 医师葛川走到祈律的面前,将桌上的药汤递给祈律,「这碗药汤给你,请你观气味,告知里面的药材。」 祈律拿起药汤轻嗅,「这碗药汤内有人参、白朮、茯苓与炙甘草。」 「你才闻一下就知道了?」医师薛秦发出惊呼。 医师葛川将另一碗药汤交给祈律,「这一碗呢?」 祈律同样轻嗅,「当归、川芎、白芍……还有生地。」 医师葛川的笑容逐渐增大,比了小丘上的药材,「那边的药草呢,识得几项?」 祈律轻松回答:「红枣、陈皮、乾百合、枸杞、黄耆、决明子、山楂、莲子心、甘草、甜草、当归……」 听完祈律的回覆后,两名医师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来我们有帮忙採买药材的人力了。」 「是啊。」 医师葛川说完,医师薛秦也点头同意。 「採买药材?」祈律不懂。 「最近疫病流行,医馆忙得不可开交,僕役都来帮忙了,没有採买药材的人力。」医师薛秦道。 「我看你药草没问题,等会你照着这份清单,到附近的药铺领货,确认内容是否正确就可以了。」医师葛川将药材清单交给祈律。 祈律确认清单后,谨慎地说:「……应该没有问题。」 「这些不算太冷僻,就当入门考试吧。」医师葛川微笑。 门外有些喧哗声,求医百姓陆续前来,祈音默默移动脚步,以眼神暗示祈律把握时间。 「可以请问一件事情吗?」祈律问。 医师薛秦即将行诊,匆匆回应:「如果你要学医术,可能要等这波疫病结束了。」 「不,我想问的是,请问贵医馆有使用『醉仙草』入药吗?」祈律直接破题。 医师葛川思考几秒,摇头道:「醉仙草,主要用在麻痺、止痛上,很难取得且价格昂贵,使用其他类似的药材就可以了。」 「(醉仙草可用于医疗上,但这里也有类似功效的药草,他们没必要使用醉仙草。)」祈律讶异人类已有使用醉仙草,但从医师葛川所言,似乎不将醉仙草视为珍草。 祈音得到满意的答覆,催促着祈律:「哥哥,我们赶紧去拿药吧。」 「嗯。」 祈律见医馆内部人员已各自准备,得早点将药材带回来。 分隔线 两人走出医馆,耕父、罗敷在树荫下乘凉,不与求医百姓争道。 「看起来情况还算顺利。」耕父道。 罗敷轻抚着耳朵,「你们最后谈到醉仙草,怎么说到这个了?」 「罗敷前辈听过醉仙草吗?」祈律不仅惊叹罗敷的听力,也对意外的情报有兴趣。 罗敷理所当然地说:「我曾经是仙人,当然听过。」 「醉仙草、弒仙泉与煞仙根是天界知名的仙人剋星,此三者对于仙人的损伤特别明显。」耕父解释。 「……原来如此。」祈律点头,从原.仙人的立场中得知醉仙草对仙人的重要性。 「那些仙士跟真正的仙人还差得远呢,效果不会太好的。」罗敷摇了头,奉劝祈律打消念头。 祈律见罗敷误会用意,赶紧解释:「不……我不是要拿来对付仙士的。」 「罗敷姊姊在旅行的时候,有听过买卖醉仙草的事情吗?」祈音问。 「我对药草没瞭解,也没兴趣,根本不在意。」罗敷再度摇头。 「我也是。」耕父也摇头以对。 祈律望着长长的排队人龙,摊开手上的药材清单,「先去药铺採买吧。」 分隔线 耕父、罗敷待在药铺外,祈律与祈音一入药铺,药商就笑顏迎人,「客官你们好,要抓什么药吗?」 祈律将药材清单交给药商,「我们受医馆的委託而来,这是採买清单。」 药商瀏览药材内容,猛抓着头,大叹一口气,「竟然临时增量,这下库存不够了。」 「差很多吗?」祈律见药舖货色齐全,没想过第一次买药就出问题。 药商转身放了好几种药材在桌上,边拿边解释:「你先拿既有的,我再叫货过来,但『赤尾羽』这项材料短期间是不会有的。」 「赤尾羽?」这是祈律唯一没听过的药材。 「这是红尾雉鸡的尾羽,產于鄴城附近的山间,但牠们数量稀少,警戒心强,高强的猎人也未必捉得到,產量一直不算稳定。」药商道。 「不能拿其他的药材代替吗?」祈律问。 药商想了一会说:「白尾雉鸡的尾羽也可以,但数量更少。」 「只要尾羽就好了吗?」 药商听到祈音的说法,直挥着手,「别说得这么简单,不放蛇去捉,射箭与陷阱的效果都不好。」他神情困扰,看得出已失败许多回。 「我先将这批药材送回医馆,之后劳烦您叫货了。」祈律将药材放入竹篮内,先交代任务再说。 「这样最好。」药商满意祈律的说法。 祈音轻敲祈律的背暗示,他立即询问:「……对了,请问您有听过醉仙草吗?」 「醉仙草!你怎么会问起这个?」药商惊呼后,发现自己太激动,摀住自己的嘴。 祈音冷静地说:「这是麻痺、止痛的药草,不是吗?」 药商靠近两人,用最小声的音量说了:「那是黑市在卖的,来源肯定有问题,医馆也不会用,我不碰的。」随即往后退,一直摇头。 听到药商的话后,两人皆陷入沉默。 「(黑市是指违法买卖吗?如果是这样,醉仙草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祈律对醉仙草的用途越来越迷惘,不禁忧心起来。 「我们也只是听闻,好奇而已。」祈音安抚药商,但从她微瞇的眼睛中,显示她仍在思考刚才的事情。 「小妹妹啊,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妙,不然捲入纷争就惨了。」药商好言相劝,生怕两人犯险。 「说的也是。」祈音微笑,感谢药商的叮嘱。 分隔线 罗敷露出极度费解的神色,盯着两人出药铺。 罗敷散发一股气场,正色地问:「……你们老实说吧。」 祈音一派轻松,「说什么?」 「为什么一直问醉仙草?」罗敷问。 祈音态度悠间,「除了对仙人不利外,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是这么说,但你们问得太频繁了,肯定有问题。」罗敷扶额,连她都觉得此事不单纯。 「(果然还是得说出来才行。)」祈律知道祈音提防外人,但罗敷既问到这个层面,他必须有所表示:「我们怀疑红柳村遭遇仙士袭击与醉仙草相关。而且,我们也在寻找失踪的李叔,希望他平安无事。」 「自然生长的醉仙草?」耕父问。 「不……」祈音不待祈律说完,立刻打断说:「是自然生长的,那边很适合醉仙草。」 「音?」祈律发出疑惑声。 祈律被祈音拉到一旁,用极小声的声量劝说:「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会种植醉仙草。」 罗敷无奈地表示:「……音小妹,我听到了啊。」 「有集音器。」祈律也很无奈。 耕父再补一刀,「不,你们兄妹的窃窃私语,罗敷大抵听得到。」 「什么?!」 「怎、怎么不说啊?」 听到耕父所言,祈氏兄妹大惊,完全没想到悄悄语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罗敷叹了气,「我跟耕父在等你们说啊,直接问不是很奇怪吗?」 祈律低下头,「……抱歉,因为这是私事。」 罗敷见祈氏兄妹的态度,挥了手,「算了,也不是坏事,以后听到消息,我就跟你们说吧。不过,希望以后不要再隐瞒了,因为我们对你们没有隐瞒。」 「……抱歉。」祈律再度表达歉意。 祈音不像祈律愧疚感这么深,转移话题,「先回医馆交代吧,再问赤尾羽要怎么处理。」 「也好。」祈律点头,他的竹篮被药材堆得有些沉重了。 分隔线 两人进入医馆内,在眾多的求诊病患中,找到忙碌的医师葛川。 医师葛川将两人带到一旁,祈律将药材放在他的面前,「药铺的库存量有限,只能先取回这些。」 医师葛川瀏览药材,眉头一皱,「没有赤尾羽吗……偏偏最近就是要这个。」 「很急着要吗?」祈律问。 医师葛川神情严肃,「医馆几乎没有库存了,必须补充才行。」 祈律从医师葛川的神情中,回想他为祈音购药的往事,「既然如此,可以告诉我哪里找得到红尾雉鸡吗?」 「……你要去捉吗?」医师葛川疑惑地问。 祈律点头,「我对山林採药有心得,也许可以帮得上忙。」 「红尾雉鸡很难捉……算了,反正药铺那边也要等,不如委託你们帮忙。」医师葛川话才说完,又改变心意,「鄴城出去后,在其西北边有云憩山,红尾雉鸡就栖息于那边。那边山高树林多,猛兽也不少,千万要小心。」 祈律记住相对位置后,给予肯定的答覆:「我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在曹大人回来前交付,不然又要被那群仙士訕笑了。」医师葛川神色复杂。 「……嗯。」祈律不知道赤尾羽的药效,但他从医师葛川感应到急迫的心情,应声不自觉沉重。 祈音盯着医师葛川,若有所思。 第八回02.医馆试验考祈律,谈及醉仙引怀疑 两人甫出医馆,祈音便发表感言:「他们的压力似乎很大呢。」 「确实。」直到天色微昏,医馆门口仍有络绎不绝的人潮,祈律深知医师们肩头上的压力有多么重。 「云憩山……感觉不是一个很好去的地方。」相对于两人,耕父提起另一件忧虑。 「怎么说?」祈律不解。 「山势崎嶇难行,又要捕捉红尾雉鸡,行动不够敏捷,连鸟儿都碰不到。」耕父甫道出烦恼,罗敷就大笑说:「对你来说确实困难,哈哈哈!」 面对罗敷毫不留情的嘲弄,耕父叹了超大的一口气。 祈音没有耕父的困扰,「我想到云憩山后,再想怎么处理吧。」 「今晚先休息,我去准备工具。」天色已晚,不适合出行,而且祈律也有事情需要处理。 「我也去准备。」耕父道。 「准备什么?」祈音好奇地问。 「这种身材,没有办法走崎嶇的山路。」耕父如一堵墙,在狭窄的山路中很可能会被卡住,动弹不得。 「喔?你终于要恢復了吗?」罗敷发出期待声,耕父仍是叹气以对。 「(这是什么奇异的对话?)」 祈氏兄妹面面相覷,都摇头不解。 分隔线 祈律在客栈房间整理竹篮内容,喃喃着:「小刀、竹盆、勾绳……」他边说边将器材放入篮内。 祈音推门入房,看到认真的祈律,笑着说:「哥哥还在准备啊。」 「山上状况多,多些准备也好。」祈律道。 祈音盯着竹篮内部,发出惊叹声:「这个篮子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哥哥不觉得重吗?」 「送我的老人家总是装得满满的,他都不嫌重了,我怎能嫌重。」祈律觉得东西放多了些,但在陌生的环境中,他寧可谨慎点。 祈音试着抬起竹篮,「唔……好重,要我背着这个走,没几分鐘就倒地了吧?」她勉强抬起竹篮,摇摇晃晃如醉酒人,看起来相当危险。 「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祈律接下竹篮,避免祈音受伤。 祈音眼睛发散着光芒,贼贼地说:「喔?说了这种话,很容易让女孩子心动喔~」 「……嗯?」祈律不解。 祈音绕着祈律一圈,开玩笑地问:「哥哥看起来单纯单纯的,该不会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祈律以诚恳的微笑回应:「音,其实你比较厉害。」 「……什么意思?」祈律这番话,让祈音糊涂了。 「你常常收到勇士团的情书,大家都称讚你温柔体贴。」祈律道。 祈音尷尬地笑着:「啊哈哈哈……」她的眼珠转啊转,看向竹篮内的物品,「嗯?这是……」她拿出一隻鸟布偶,做工不算细緻,神情呆滞更显可爱,抱在怀中。 「是曲爷放的吧?大概是没卖掉的。」曲爷在竹篮内放置不少杂物,祈律本欲一次清除,但每件杂物似乎都有故事,不知不觉就放在那里了。 祈音举起鸟布偶,眼神放得柔和,「我觉得很可爱啊。」 「(对了,她喜欢动物……)」祈律想起此事,大方说:「你喜欢就拿走吧。」 「嗯!」祈音将鸟布偶放入小行囊内,很高兴得到新玩具。 看到祈音孩子气的行为,祈律不禁微笑,「音,你变得坦率许多了。」 祈音觉得有些尷尬,「是……是吗?」 「(……也许现在是时候。)」祈律一改微笑,神情严肃,「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这……」祈音低下头,态度有些为难。 祈律不管祈音的心情,直接说:「你还有以前的……」 祈律话未说完,没有敲门的罗敷直接闯入房内。 「你们还没睡,就趁现在让你们大开眼界!」 面对罗敷激动的兴奋声,祈氏兄妹略显呆愣,共同看向她。 祈音率先回神,笑着迎接罗敷,连忙说:「什么什么,我、我很想知道喔!」 「(罗敷前辈来得真不是时候,这次没办法问了。)」祈律懊恼自己的慢热,不得不放过这次机会。 罗敷举着手,向房外喝斥:「耕父,快进来!」 耕父迟迟没有入房,祈律不禁疑惑,「耕父前辈怎么了吗?」 「别扭扭捏捏的!」罗敷插着腰,强硬将耕父拉进房内,「不要害羞!进来就是了!」 「真是的……」耕父抱怨进入房内。 耕父一入房,祈氏兄妹都惊呼一声。 「你是……耕父前辈?」耕父的样貌姿态与往常所见完全不同,若非音色与称谓相同,祈律根本认不出来。 「瘦了一圈……不,可能不止一圈了。」祈音对耕父瞬间如气球般洩气的身材嘖嘖称奇。 罗敷骄傲地说:「这才是耕父真正的姿态,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变回来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耕父道。 听到耕父的抱怨后,罗敷怒道:「什么我啊!」她敲了耕父数下,耕父也无奈任她打着。 「还蛮帅的喔。」 「我也是这么认为。」 祈氏兄妹发表看法,一致认为眼前所见的耕父比较好。 耕父的容貌属清秀,身材偏瘦,显得相当细长,有些书生的气质。相对而言,祈律的身材还比他壮硕些。 罗敷与有荣焉,笑着说:「瞧!他们都这么说,以后这样就好了。」 「走完山路,我就会变回来。」耕父浇熄罗敷的殷切期待。 「为什么?这样应该比较轻松吧?」祈音问。 「我以魔气充盈体内,让自己成为一道墙壁,随时因应敌人来袭。变回原貌,我得施展魔气才能防御,容易暴露魔族的身分。」耕父道。 「啊……那又不重要。」罗敷摊手。 耕父对罗敷的肢体动作摇了头,「还有制止罗敷一生气就会乱攻击的毛病。」 「我、很、久、没、做、了!」罗敷厉声为自己辩驳,但耕父冷淡地说:「在鉅鹿的时候你差点要做了。」 罗敷听得大慌,直比着祈氏兄妹,「我有忍住!而且,我也没对他们做啊!」 耕父叹了口气,「没有攻击他们的原因吧……」 听着耕父、罗敷的对话,祈律默默点了头,「原来还有这种隐藏身分的办法。」 祈音立刻摇头,「哥哥,这就不用效法了……」 分隔线 祈律送走眾人,吹熄蜡烛,躺在床上。 他想着明早还要登山,应早点入眠,放下祈音的事情;他也如己所愿进入梦乡,却是穿梭于再熟悉不过的黑暗世界中。 没有声音的引导,他随意地走着。 「(今天……你会在吗?)」 「(我要啟口了……却没有办法问下去……)」 「(音……你在哪里?现在还好吗?)」 他停下脚步,非常无助。 「啊!」他很想知道祈音的状况,但怎样都不顺利,不禁发出一吼。 「(……我喊出声音了?)」他摸着自己的喉咙,再度吼了一声,「啊!」 「我……说得出话了?」他没有感觉现在的自己与先前有何差别,不禁纳闷。 「律哥……」 女声似乎听到祈律的声音,出现在祈律的身旁。 「(她……在我附近了?)」 祈律从来没有如此感受到女声就在他的身边,他甚至受到一股特殊的暖流直窜心里,是怀念的滋味。 祈律以手碰触暖流,小心地问着:「……你是音吗?」 「……律哥?」女声有所疑惑,像是听到,又像是没有听到,但她朝向远离祈律的方向。 祈律感觉暖流越来越远,想追上女声,但女声的速度非他所及,倏地远离。 祈律还想再追,但梦境戛然而止,只留下些微的眷恋。 分隔线 「究竟……是抑或不是?」 祈律徘徊于梦里与现实之间喃喃着。 他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一头雾水的祈音就在他的身旁。 「哥哥,你在喃喃什么?」祈音不解地问。 祈律望着窗外天色仍微黑,「音……你醒来了。」 「登山就要早点起来准备,我来叫你起床,顺便把热粥送过来给你吃。」祈音说。 热粥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看起来相当美味。 祈律盯着祈音,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祈音深呼吸,下定决心说了:「虽然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很珍惜与哥哥的相处。有些事情……我沉淀心情后,再与你提吧。」 祈音静静等待祈律的回应。 「(这种相处的感觉……不知道为何……比起和音相处……更为自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祈律发现自己所作所为是矛盾的,仅能沉默,吭不出半句话。 祈律不回应,神情也凝重,祈音打起精神,「好,起床,吃粥,我还要叫两位前辈起来。」 「……谢谢。」祈音离开房间后,祈律对着她的背影道出这句话。 分隔线 眾人梳洗打扮后,约在客栈门口碰面。 「你们男人准备的东西还真多。」耕父、祈律装备齐全,旅行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罗敷发出惊呼。 「我得把你的一起算进去。」耕父道。 罗敷拨着秀发,「哪需要准备什么?大不了就在野外露营。」 「……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耕父叹气。 祈音装备与往常无异,却带着笑容说:「我也有准备啊。」 「哪里?」罗敷绕着祈音一圈观看虚实。 「(……原来如此。)」祈音的腰间除了原有的小行囊,还将鸟布偶放在旁边,虽然被小外套遮住大半,祈律仍发现了。 祈音比着自己的头,自信地说:「头脑。」 「……」 面对祈音突如其来的滑稽行为,耕父、罗敷无言以对,回顾自身装备是否齐全。 祈音抚着鸟布偶,心情似乎不错。 第九回01.云憩山内有结界,增幅之力展奇蹟 云憩山,如山名所示,朵朵白云栖息于山间,不像阴云有鬱结、阴暗的负面观感,就像是白云的休憩场所,自在间适。 「这座山高耸入天,看起来得花一段时间了。」祈律虽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中不自觉散发一股笑意,很期待在这里有何发现。 祈音走在前头,怀疑地说:「只是要找红尾雉鸡,不需要登顶吧?」 明明被人看透心思,但祈律微笑不语。 眼见眾人将要登山,罗敷终于将埋藏于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话说回来,红尾雉鸡是指有红色尾巴的鸟吗?」 「听说是灰色斑纹,身形很长,尾巴有特别明显的红羽。」耕父为罗敷解释。 祈律点头,「红尾雉鸡藏身于山林之间,如果我们太过靠近,牠们就会逃跑,所以一路上脚步要放轻。」 「知道叫声就容易了,比起视力我对听力更有自信。」罗敷可以从外貌看出不同的鸟儿,但她难以区分鸟种。 「祈律,你有办法吗?」耕父也有同样疑虑,寻求协助。 「葛川医师有给我看过画像,应该没问题。」祈律道。 在眾人讨论时,祈音走离主道,对角落旁的树木若有所思。 这棵树木没有特殊之处,祈律不禁问:「音,怎么了?」 「哥哥,你看。」祈音比手势要祈律过来。「这里似乎有结界,但有部分被破坏了。」 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不久一阵微风吹拂树木,他静下心感受。 「这里有些仙气的流动。」祈律道。 「果然如此……」祈音点了头,说出推论,「本来保护山林的结界缺了一角,还是从外部强硬破解的,虽然没有全毁,但也失去不少的效力。」 祈音比着结界的相对位置,肉眼看不出门路,唯有气息敏锐者才能发现玄机。 「难道这座山有仙人?」罗敷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祈音摊手回应。 祈律眉微皱,提出想法:「先顺着这个裂缝上山,也许可以知道原因。」 耕父直觉事态不单纯,出声提醒:「不应以寻找红尾雉鸡为优先吗?」 「在路上一起盯着就好,反正还是同一座山嘛!」罗敷喝斥耕父,对探险活动兴趣盎然。 「……你就只想这种事。」耕父无奈指责,即使这股力道比蚊子叮咬还要乏力。 罗敷呿了一声,「难道你不好奇吗!」 祈音望着祈律的侧顏,他正思虑事情而引起忧烦。 祈音仅问:「……不担心被误会吗?」 「结界是从外部破解,云憩山又邻近鄴城,也许是仙士做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帮助他们。」祈律道。 听到祈律单纯的回应,祈音苦笑接受:「好吧,善良的哥哥。」 分隔线 眾人循着结界裂缝上山,走了一段时间。 有山,有水,有草,有木,有花,远望层峦叠嶂,近观路平坡缓,景色优美。 「看起来跟一般的山路没有差别。」祈律道。 「没看到猛兽之类的,道路也不如想像崎嶇。」耕父记得先前所闻并非如此,这种路况不必恢復原形他也能轻松走过。 祈音不禁纳闷:「那是在保护什么呢?」 祈律观察附近的植物,也想得到解答。 罗敷突然停下脚步,警戒地说:「……安静。」 罗敷具有出色的听力,眾人屏息凝神,让她静心去听。 一阵微风吹过,连衣襬都吹不起,罗敷呿了一声,「我刚才听到鸟的声音,但风吹过去,又没听到了。」 「对了!」经罗敷提醒,耕父发觉异状,「一路上除了植物与风声外,没有看到多少动物。」 眾人只顾登山,想着如何通过崎嶇难行的道路,找到珍贵的红尾雉鸡,却连这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祈律走到树木环抱处,附近长满鸟兽最喜欢的果实,严肃地说:「从树木上残留的爪痕与破碎的果实来看,有不少动物生活在这里。」 「看来是遮蔽术呢。」祈音说。 罗敷搔着头,「把自己遮起来?」 「本来应该是将山路都遮起来了,现在却留了条缝隙……大概是发现我们的存在,都躲起来了。」 祈音所在处附近乍看只有一团泥土,细腻观察可以发现到鸟屎。 祈律蹲下身,拿起小树枝拨弄着,「……这应该在没几分鐘前。」 「你们还真的都在看那个啊。」罗敷扶额,很讶异祈氏兄妹对鸟屎如此关怀。 「一路往前走,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祈律说完,耕父便前行寻路,祈音仍在分析鸟屎的成分。 罗敷拉走祈音,不耐烦地说:「反正就是走嘛。」 「是小昆虫……看来这是隻幼鸟。」祈音说。她蹲得稳,避免遭罗敷一拉反而跌入鸟屎内。 「遮蔽术可以只遮动物吗?」祈律问。 祈音想了一阵后,「如果透过结界术规范,应该是可以。」 「(不是仙士屠戮就好。)」祈律眉宇稍缓,「我们往前走吧。」 罗敷看向前方,抱怨地说:「耕父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抱歉……」祈律道。 「不用抱歉啦。」罗敷说。 祈律等人才走几步路,耕父已在不远处,倚着树木等待。 罗敷惊呼:「……你怎么还在这里?」 「前面是悬崖。」耕父道。 分隔线 眾人在山边悬崖的一脚,眼前是一个个独立的山头,间隔处被云朵充实,失足坠落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与另一边的山区遥遥相望。」祈律道。 罗敷向下看,笑说:「还好没有呆呆走过去,不然肯定要坠崖了。」 「鸟儿有翅膀飞得过去,一般人没有,看来这是鸟儿的专属通道。」祈音眺望远方,一时没有看到尽头。 「我没有翅膀,你们谁会飞呢?」祈律问。 耕父斩钉截铁回应:「我不会飞。」 罗敷对两名壮汉摇了头,「用魔力维持的话,我是能够飞起来,但顶多载起音小妹吧。」 祈音面有愁容,「用纸鸟载大家过去,不知道要飞几趟,万一我魔力耗尽,卡在中间,就糟糕了……」 「(音的魔力应该支撑不了这么久。)」即使祈音魔力出色,祈律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辛苦,默默往回走。 「哥哥,你要去哪里?」祈音问。 「我找找看有没有爬藤的植物。」祈律道。 耕父比着方向,「刚才有看到几株。」 祈律依耕父的指示,看到缠绕于大树下的藤蔓植物,展露欣喜的笑容。 罗敷迟疑地问:「……你该不会要盪过去吧?」 「差不多。」祈律道。 耕父严肃地问:「……你认真的?」 「音和罗敷前辈都可以飞过去,我们两人辛苦点。」祈律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被指名要「辛苦点」的耕父脸色大变,立刻说了:「你是要甩过去吗?你有这个力气吗?而且支撑点在哪里?」 「我可以帮你拿过去,但是有这么长的藤蔓吗?」罗敷尽量减少这个提议的荒谬处,以平息耕父的不满。 「我会试着让藤蔓伸展到足以横跨两座山之间。」祈律道。 耕父、罗敷面面相覷,一旁的祈音先问了:「……哥哥的能力可以这么用?」 祈律点头,「应该办得到。」 「如果伸太过去,会不会让之后的仙士也跟着过来?」祈音理解祈律的意思,仅是提醒一句。 「我会请他们缩回去。」祈律道。 「好神奇的力量。」耕父听完后,发觉刚才脾气上来得太快。 罗敷散发魔气,「那我先飞过去,好了跟我打个手势。」 未久,罗敷飞向下座山头,挥手示意。 祈律向祈音交代:「音,请你帮我确认藤蔓的走向,不要让他们往崖下伸展。」 「我知道了。」祈音于悬崖边留意,也好奇祈律怎样操作。 祈律看向耕父,「耕父前辈,等会你先过去,尽量要快。」 「好。」耕父道。 眾人就定位,等待祈律的行动。 「(一直以来,增幅之力都是用于提升药效,或促使植物生长,要长得这么快,是辛苦他们了。)」祈律望着藤蔓,「(但是,现在必须这么做。)」 祈律散发魔气,与平常的魔气形制有些微的不同,让人恐惧的紫黑色魔气竟如温润的紫水晶般灿烂而夺目。 祈音眼神微瞇,直盯着祈律;罗敷看着祈律散发的魔气,眼睛闪闪发光;耕父则见识到魔气也能有如此样貌。 祈律不管眾人的目光,与植物进行心灵的沟通:「(我需要通过山崖之间,可否请你们帮忙我,连结两边的通道?我没有要伤害里面的动物,只是要通过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保护这里的生态,免于仙士的威胁……)」 「(请你们回应我的请求。)」祈律一股作气散发魔气,发出深切的请求。 不久,藤蔓伸出枝,比起飞鸟的速度更快,直朝山崖而去。 耕父看傻了眼,从来没见过这种能力,喃喃着:「这太神奇了……」 「好快喔。」祈音以纸鸟协助指引方向,帮助藤蔓找到位置。 藤蔓以速度克服地心引力,直接抵达下座山头,罗敷惊呼:「看到了!但……怎么一直伸过去?」 藤蔓一路穿过山头,又穿过山头,到达眾人看不到的远方。 耕父记起祈律的叮嚀:「我先过去了。」他踩过藤蔓通道,抵达罗敷的身旁。 「呼……」祈律喘着气,「(还是太累了……)」他因力量使用过猛,头瞬间昏了起来,双腿也有些瘫软。 祈音发觉祈律的异状,牵着祈律的手,「哥哥,我们走。」 祈音放慢速度,确认祈律的状况。 罗敷看到祈氏兄妹抵达山头,比着遥远的藤蔓通道大笑:「真是太壮观了……竟然一路延伸过去。」 「那边是终点吗?」耕父问。 原有的藤蔓不再抽枝,眾人隐隐可见藤蔓通道的终点,脚程加快的话,不久就能抵达。 祈律站稳脚步,严肃地说:「代表他们确实受到仙士的威胁。」 「什么意思?」 罗敷、耕父尚不明情况,祈音倏地到眾人的前方。 「……好像有什么来了。」祈音警戒道。 三隻比人还要高大数倍的巨鸟率领其他鸟战士前来,威风凛凛的姿态让人不得小覷。 「那是什么!」为首的巨鸟护卫甲身材中等,肌肉结实,不解为何会有莫名的「通道」。 「藤蔓怎么会动?」其次的巨鸟护卫乙体型较大,皮下脂肪结实,她是隻母鸟,一眼就观察到不寻常的藤蔓。 飞在后端的巨鸟护卫丙整整大了巨鸟护卫甲一圈,但肌肉松弛,呆呆地大喊:「赶快阻止!赶快阻止!」 鸟战士都在等待巨鸟护卫群的指挥,情势岌岌可危。 「惊动护卫了……这条通道会直通内部。」祈音说。 「我想跟他们解释。」 祈律走到前方,盯着巨鸟护卫甲。 巨鸟护卫甲对眾人散发魔气,警戒不已,大呼:「是魔族!连魔族都来了。」 巨鸟护卫乙挥着翅膀,发散强力的风势,「你们使用什么妖法,藤蔓怎么会变成这样?」 巨鸟护卫丙吆喝着:「排除入侵者!排除入侵者!」 随着巨鸟护卫群的逼近,鸟战士的翅膀声如风扇般扰人,罗敷的耳朵瞬间疼了起来。「唔……」 「(……这样怎么说?)」祈律是欲说明,但噪音使他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 罗敷摀住耳朵,向祈律提议:「他们围上来了,总不能平白挨打!」 「先击倒他们再说!」耕父同意罗敷的说法。 祈律不得不摆出作战姿态,巨鸟护卫群与后方的鸟战士皆挥舞翅膀,发出足以使人坠崖的风势。 祈音的身材娇小,祈律担心地问:「音,你没事吧!」 「……这风好强。」祈音虽遭强风吹袭,但她以魔力巩固自身不被吹动。 「看我的!」罗敷不以为意,直接拿出幻化而成的小山掷向巨鸟护卫群,逼其不得不闪边。 「哎呀!」巨鸟护卫甲和巨鸟护卫乙尚称轻松闪开,巨鸟护卫丙发出哀号但未遭击中,牠们体型虽大而不笨拙。 小山坠落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不少鸟战士遭受波及被压在小山下。 「可恶!」巨鸟护卫乙想移开小山,但耕父发出自身的强光照射牠们,「啊……好亮!」巨鸟护卫群的大眼睛瞬间成为最大的弱点,牠们看不到路,在原地打转。 「这样就结束了!」罗敷再幻化出小山,分别砸中三隻巨鸟护卫。 其他鸟战士见状,立即鸟兽散。 祈音正要加入作战,但眼前情景使她呆愣,「……这样的护卫?」 「我……」祈律以为是说服的时候,但巨鸟护卫看不到路,仍会大喊── 「敌人太强,寻求支援。」 「得赶快通知瓏羽大人!」 「快飞!快飞!」 巨鸟护卫群飞着飞着还会撞到彼此,随着远离强光源,终于找到方向。 「看来真的在那里。」巨鸟护卫群的飞行方向与藤蔓通道路线一致,耕父肯定祈音所言不错。 祈律气馁地说,「我刚才应该快些说明的。」 「他们不会听的,进去再说吧。」祈音摇了头。 「嗯……」祈律走在藤蔓通道上思考,至少他得想到第一句话。 第九回02.云憩山内有结界,增幅之力展奇蹟 藤蔓通道的终点是在表面平坦、有三面直壁断崖的山势中,此处有座雄伟的宫殿,以各色鸟羽装饰,名为「雉羽宫」。 雉羽宫前有狭窄的通道,后有绵延的山势,其馀没有留下多少空间,形成孤悬于崖上的宫殿。 「建立在悬崖上的宫殿,真是太强了。」罗敷不禁惊叹。 「有翅膀的才能以此为根据地。」耕父点头附和。 立足空间不大,唯有走到殿前的空地区域,眾人才觉得安稳。 巨鸟护卫群带着一批鸟战士前来,看起来与刚才并无差别。 巨鸟护卫甲号召群鸟预备,「他们跟过来了,得阻止!」 巨鸟护卫乙直接守在殿前,「绝不能让你们伤害瓏羽大人!」 「呼叫更多同伴!呼叫更多同伴!」巨鸟护卫丙退在后方,喊着不知从何出现的援军。 罗敷、耕父再度准备行动,情势一触即发。 祈律出面喝止:「住手!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 罗敷担心祈律挺身而出会有危险,但耕父拉住她,暂且静观。 巨鸟护卫甲怒说:「每个入侵者都这么说!」 「如果真的要伤害你们,我早就烧过去了。」祈音随手发出火焰,在冷静的语气下,气势更为惊人。 巨鸟护卫甲对熊熊火焰起了惧意,仍股着勇气说:「这……不对!」 「烦死了!叫你们的老大出来啦!」罗敷越来越感到烦躁,又想丢出小山叫牠们闭嘴。 祈律看向罗敷,「拜见才是礼貌吧?」 「瓏羽大人可是……」巨鸟护卫乙气冲冲地说着,不久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在呼唤美丽的我?」 一名姿态高雅但略带做作的美男子自天空旋转数圈后降落,正眼直接与罗敷相对,发出微笑,「我听到美丽的呼唤声,果然是美人啊。」 耕父语气极度疑惑,「……美丽的呼唤声?」罗敷推开耕父,笑得开怀,「瞧你有眼光的!」 巨鸟护卫甲忧心忡忡,「瓏羽大人,他们是入侵者,要小心啊。」 瓏羽微瞇眼,深邃的睫毛相当吸引人,抚着巨鸟护卫甲的翅膀说:「他们如果要伤害你,你的羽毛早就烧焦了。」 「瓏羽大人,即使如此……」巨鸟护卫乙凑了过来,守在瓏羽的身旁。 瓏羽轻推巨鸟护卫乙,继续保持微笑:「身为入侵者,就让美丽的我见识你们的实力吧!」 瓏羽摆出舞姿,与一般武术不同,但他散发的仙气表示并非说笑。 祈律深感无奈,「(还是只能打吗?)」 「他是要我用拳头打吗?」罗敷搔着头,不明白瓏羽的意思。 「你就打吧。」耕父道。 「两位前辈,真的是这样吗?」祈律也在思考瓏羽的意思。 「这是鸟族的跳舞较劲。」 祈音解释后,出面接受瓏羽下的战帖:「……我奉陪。」 她发出绚丽的火花跳着舞。 火花有中心有边缘,散发出不同色彩的红,在太阳的照耀下分为七色,又随风势有强有弱,如水墨画的轻重浓淡乾湿,舞出美丽的姿态。 瓏羽眼睛一瞇,不服气跳起舞。他配合飞行,自天空翩翩飞舞,比蝴蝶展翅更为炫目,旋转多圈可比气流,舞姿确实出色。 「(原来是这样……)」祈律欣赏两边的竞舞。 祈音的火花馀烬扑向瓏羽,瓏羽也将散落的羽毛击向祈音,两人都以巧妙的动作带领避开危险。 巨鸟护卫群──或说只有巨鸟护卫乙──看得如痴如醉,罗敷、耕父虽不解现在的情况,但不算排斥。 瓏羽即将迈入最后数圈,大回旋且快速,最后要完美点尖于地。祈音以火焰收尾,使瓏羽如入火圈的鸟。 瓏羽顺利跳完舞,即使他喘着大气。 瓏羽克制喘息造成的断续声,「你们登场方式挺特别的,虽然不怎么美丽就是了。」他说完后再度摆弄姿态,「要如我翩翩飞舞,在阳光下散发美丽的光芒,才是真正的美丽。」 经阳光照射后,瓏羽斗大的汗珠光彩夺目。 「……原来如此。」祈律不瞭解舞艺,增长了见识。 祈音眼睛瞇成一条线,不满地说:「我看你距离真正的美丽还差得远,旋转下来的圈数太少,踩地也太刻意了。」 祈音示范以指尖踩地,如蜻蜓点水般轻盈优美,散发着女性独有的嫵媚。与此相比,瓏羽的脚步太沉,像是大象踏地。 祈律暗自一惊,「(她什么时候看的?)」 「你、你竟然!」瓏羽不顾优雅的形象,直接以食指比着祈音。 巨鸟护卫甲小声地说:「糟糕……竟然踩到瓏羽大人的痛处。」 巨鸟护卫乙发出崇拜的目光,「没关係的,就算转圈次数不够多,瓏羽大人还是最美丽的!」 巨鸟护卫丙跳跃鼓舞:「瓏羽大人的舞姿绝对乐胜那群臭鸚鵡、臭鸚鵡!」 眾人听到巨鸟护卫群的评价,不禁为瓏羽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瓏羽轻叹一口气,「跳赢鸚鵡有什么好高兴的?总有一天我要让那隻凤族女娃知道我的好!」 罗敷微微一笑,「我是看不太懂,但还蛮漂亮的。」 「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小妹妹根本不能比。」瓏羽听到罗敷所言,立刻嘲讽祈音。 「喔。」祈音敷衍回应。 「(现在应该可以说了。)」祈律见情势转为缓和,道出目的:「我们是来收集红尾雉鸡的尾羽,入山时发现结界遭到破坏,以为跟仙士有关係。」 瓏羽此时才发现祈律的存在,轻蔑地说:「我与魔族一向没有交流,你跟我说这些话要做什么?」 「在云憩山北方的红柳村,不久前遭到仙士的袭击,幸好遇到耕父前辈与罗敷前辈的帮助才有新的安身之地。我希望也能帮助您们远离仙士的威胁。」祈律道。 「……红柳村遭袭,跟我有什么关係?这样你就要帮助我?你的思考模式真奇怪。」瓏羽的眼神中充斥着不信任感。 祈律不退缩,继续说:「结界已经有裂缝,如果被澈底打破的话,仙士就会长驱而入,到时候……」 瓏羽语气稍微加重,打断祈律的话,「魔族不都很自利的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是为了收集尾羽才装作好人吧。」 「他……」罗敷觉得瓏羽态度恶劣,但耕父按住她的肩膀。 祈音不作声,静观后续情形。 祈律的内心难免焦急,但他尽量保持平稳的态度,「收集尾羽不需要杀害红尾雉鸡,且一般猎人猎捕不了几隻红尾雉鸡,会需要结界保护,唯有遭遇严重的威胁。这是藤蔓告知我的讯息。」 「……藤蔓?」瓏羽疑惑地看向巨鸟护卫群。 「那些藤蔓还在这里,超长超硬!」 「怎么砍都砍不断!」 巨鸟护卫甲和巨鸟护卫乙都比向突然出现的藤蔓通道,他们使尽全力都无法损伤藤蔓,这些藤蔓已与原本的藤蔓不太一样了。 瓏羽眼神一瞇看着祈律,「……你能与植物沟通?」 「算是。」祈律道。 瓏羽对藤蔓通道耿耿于怀,复杂的神情一时看不出真正的想法。 「你们进来吧。」 未久,瓏羽决定让眾人入宫。 第十回01.仙士骚扰不胜烦,修补结界护雉鸡 瓏羽先行入宫,逕自坐在宝位上。 眾人随巨鸟护卫群入宫。宫内地毯以各色鸟羽织成,墙壁取自云憩山内的树枝和泥块砌成,装饰品则是闪烁着宝石光芒的玉石,构成闪耀的世界。 罗敷眼睛发亮,祈音则是瞇成一条线,两人对宫内摆设有迥异的评价。 瓏羽满意罗敷的反应,「美人给坐,其他人站着。」 在距离不足瓏羽十步处有个座位,装饰略逊于宝位。这是招待贵宾的位置。 罗敷摇了头,「一个人坐着多奇怪?我还是站着吧。」 瓏羽自顾自地说着,「跟我一起坐着,这画面多美丽?」 「那我坐好了。」 耕父脸色不善,直接坐了上去。位置上的羽毛因他激烈动作而飞扬,不少羽毛都落在他的身上,如遭拔毛的鸡。 瓏羽大惊:「我、我没有允许你!」 「哈哈哈,没关係吧?」罗敷觉得有趣而笑满怀。 「美人这么说的话……」瓏羽不捨羽毛被耕父坐坏,但罗敷的美丽笑容使他勉强接受。 「瓏羽族长。」祈律出了声。 祈律平常态度温和,不语时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提醒、严肃时的气势更是令人不得小覷。 瓏羽立即回神,严肃地说:「……最近确实有群烦人的仙士入山,但他们的目标不在红尾雉鸡,而是成精的我族。」 「可以说得更仔细吗?」祈律问。 瓏羽叹了口气,「那群仙士认为最后之羽藏有仙气,可以增加修为,但他们不是成群我族的对手,就以狩猎红尾雉鸡为饵,吸引我族去救,再以多人围杀之,以获取最后之羽。至于那红尾雉鸡,也就剥了皮拿去卖。」 罗敷听后,立刻打抱不平地说:「太过分了!好歹正面对决吧!」 瓏羽直点头,认同罗敷所言,「就是!人类总是喜欢用这种阴招欺负我族。」 「不能修补结界吗?」祈音维持一贯的平稳态度询问。 「许多年前,有仙人为我族设立结界,但那群仙士不厌其烦破解,瞎打正着,现在已经出现一条缝了。」瓏羽说。 祈律眉头一皱,「那名仙人……有办法找到吗?」 瓏羽摊手,无奈地说:「谁能掌握仙人美丽的踪影?我族不会结界术,只好成群结队,制止红尾雉鸡下山,让那群仙士望崖归去。」 「我见过仙士的术法,若真要飞行,并非没有办法。」祈律道。 瓏羽望着祈律,心内五味杂陈,叹道:「连藤蔓都可以开路了,悬崖能够阻挡多久?但我族本就不善战,逼不得已只好迁山了。」 「(他的神情中透露着无奈,就跟当时的我一样……)」瓏羽和巨鸟护卫群连祈律一行人都打不过,何况是训练有素的成群仙士?他不禁想起红柳村往事,更欲帮助瓏羽回避可能发生的危机。 祈律脑中突然闪过一件事,「最后之羽……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成精的鸟族不幸归天就会掉落了,上面通常会残留仙气与思念,但跟增加修为没有关係。」瓏羽解释。 「我偶尔会看到仙士掛着各色鸟羽,在市集上招摇,与其说是增加修为,不如说是炫耀吧。」祈音说。 瓏羽满意地说:「这句话中听!小妹妹再过几年,发育成熟,也可以成为美人了。」 「音已经十六岁了。」祈律道。 瓏羽没想到祈律先说这种话,但见祈律态度诚恳,应无恶意,佯叹一口气,「是吗?真可惜,永远看起来都像发育不良。」 面对瓏羽的打探,祈音不悦地说:「……我发育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音小妹很可爱啊,没什么不好的。」罗敷说。 祈音回归原题,提出建议:「如果不想让仙士光顾,最好是重施结界术。仙士似乎没有掌握到阵眼,或许只要修补就好了。」 「怎么修补?」祈律问。 瓏羽摊手,「我完全不会喔。」 耕父、罗敷也摇头。 祈音低头思考,「我想一想……遮蔽之类的结界……构造是怎样的……」她想得辛苦,双手交叉得死紧,只差没有生烟。 「(……她知道吗?)」如果祈音不会,祈律一时半刻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会结界术的人物。 「音小妹,不能使用屏障吗?」罗敷问。 比起复杂的结界术,屏障术简单又好用,祈律、耕父都稍通此道。 「屏障术无法设定复杂的保护内容。」祈音解释后,放弃无谓的空想,「我出去看看,你的护卫借我。」 瓏羽挑了眉,「好吧。」 「我陪你去。」祈律道。 「我们也去。」 「嗯。」 罗敷、耕父不想独自留在宫内,与祈氏兄妹同行。 眼见出行人越来越多,瓏羽敷衍地说,「算了,你们三隻都去吧。」 巨鸟护卫甲发出疑惑,「他们有四个人。」 「然后呢?」瓏羽问。 巨鸟护卫乙轻挥翅膀,「我们只有三隻。」 「所以呢?」瓏羽问。 巨鸟护卫丙为难地说:「谁要载两个?」 瓏羽环视巨鸟护卫群。巨鸟护卫甲态度不变,巨鸟护卫乙眼睛发亮,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巨鸟护卫丙上,挥手道:「吃最肥的去。」 「我……这是肌肉啊!」巨鸟护卫丙带着泪水控诉。 但,没有人理牠。 分隔线 巨鸟护卫群待在崖边等待眾人。 「拜託你们了。」 「呜呜……还好是两名妹子。」 祈律甫说完,巨鸟护卫丙就传达来自内心深处的感谢。 祈音与罗敷由巨鸟护卫丙、祈律由巨鸟护卫乙、耕父由巨鸟护卫甲乘载,共同翱翔于天空中,鸟瞰整座雉羽宫。 雉羽宫位于云憩山的边缘,后方倚靠更高耸的山势,如同枕在高枕上,静静观览整片云海。 「……在天空看就一目了然了。」祈音微笑。 「你学过结界术啊。」罗敷问。 祈音为难点头,「学了一阵子,知道结构与原理,但不太会设置。」 「结界术很难,要同时计算,并推估阵眼,不是很实用。」耕父道。 结界术仰赖精密计算与逻辑推理,稍有错误便无法成阵,但要长期维持云憩山的阵法,非结界术不可。 「我学怎么设置,最后专长是破解。」祈音说。 「哈哈哈!破坏比较有快感!」罗敷笑着附和。 祈音露出尷尬的笑容,她其实不以此事为荣。 稍远方的祈律听到笑声,乘巨鸟护卫乙靠近,好奇询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祈音比着眾人入山的方向,「有四个假阵眼,如果破坏到其一,就会啟动防卫装置,入口处是遮蔽术。」 「所以他们破坏了一个假阵眼?」罗敷问。 「嗯,遮蔽术啟动后,一定程度遮蔽了结界,并隐藏其他的假阵眼。」祈音说。 祈律不禁惊叹:「好精细的设定。」 「真正的阵眼要在破坏四个假阵眼后才会浮出,位置暂时推估不出来,只能从假阵眼的位置去推怎么修復了。」祈音说。 「不能原地修復吗?」耕父问。 祈音摇了头,「放在同样的位置会被仙士发现,必须换个位置,但不能影响到其他假阵眼的连动。」 罗敷苦笑,「听起来很复杂。」 「不复杂,因为我找到好位置了。」祈音露出自信的微笑。 「哪里?」祈律问。 祈音比着刚进悬崖的地方,「哥哥方才不是请藤蔓帮忙吗?请它们将枝叶收回,就可以在那边设置假阵眼。然后以原本第二个假阵眼充当第一个假阵眼,稍微更改结界的范围,不致影响原有的功能。」 「我需要怎么做?」祈律一切尊重祈音的判断。 祈音回顾雉羽宫,「除了哥哥以外,可能要请瓏羽族长帮忙。」 「不准伤害瓏羽大人!」巨鸟护卫乙态度激昂,坐在上方的祈律被晃得严重。 「只是施个咒,确认结界的守护者,不会有危险的。」祈音好好解释,避免祈律被巨鸟护卫乙甩落到悬崖下。 巨鸟护卫乙态度平缓下来,「喔……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就赶快回去吧。」罗敷说。 第十回02.仙士骚扰不胜烦,修补结界护雉鸡 眾人回到雉羽宫,瓏羽正在调整姿容。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没梳理好美丽的羽毛呢。」瓏羽补了妆,仍不太满意。 「结界之事,需要瓏羽族长的帮忙。」祈律道。 瓏羽瞟了一眼,「我说过我不会结界术。」 「『你是这个结界的守护者』,只是要确定这个身分。」祈音说。 瓏羽眉头一挑,带着笑意,「守护者?听起来真不错,适合美丽的我。」 「是、是,美丽的鸟王,请移驾吧。」罗敷说。 瓏羽翘起美臀,骄傲地说:「美人这么说,我自是欣然接受。」 祈音一脸疑惑望着罗敷,「……鸟王?」 「他应该是红尾雉鸡的鸟王吧,怎么了?」罗敷不解。 「……原来有这么定义鸟王的?那真正的鸟王该怎么办?」祈音说。 瓏羽不甘被小覷,慷慨激昂地说着:「我当然是鸟王!就算是小小的云憩山,我也是……」但他被祈音的眼神盯得疼,默默转为寻常声量,无奈地说:「好吧,我只是族长,不敢称王。」 「鸟王的称号这么尊贵吗?」祈律问。 祈音双手插腰,「当然,眾鸟之长很尊贵的,对其不敬的话传出去就严重了。」 罗敷不禁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寻求鸟王的协助?」 「想要自立自强不行吗?快带我去当什么守护者。」瓏羽欲结束话题,快步踏出宫外。 祈律望着瓏羽的背影,思忖着:「(……看来是有难言之隐。)」 分隔线 「……藤蔓竟然会变成这样,真不可思议。」 瓏羽跟着眾人走过藤蔓通道,对藤蔓的变化嘖嘖称奇,但他的眼神并无笑意。 不久,走到山路与悬崖的交界处。 「要怎么製作假阵眼呢?」祈律问。 祈音比着藤蔓附近的一棵树木,「不要让外人觉得可疑,尽量自然一点,在这棵树内确认守护者的身分。」 祈律观察树木外观,「那就回归原本的模样。」 他散发魔气,藤蔓缓缓收回藤枝,增加缠绕树木的圈数。 瓏羽见识这幕后,发表感言:「某种涵义来说,你比仙士更可怕。」 「……可怕?」祈律不明白为何会被赋予这种形容词。 瓏羽赶紧询问:「算了,算了,我的手按在这棵树上可以吗?」 「可以。」祈音点头回应。 祈音将写好咒语的纸张贴在树上,施咒发出火焰,纸瞬间烧成灰,散落于树木周围。 她轻吐了一口气,没有后续行动。 「……这样就可以了?」 「看不出差别耶。」 祈音施咒速度之快,又无相应的情景改变,耕父、罗敷不禁纳闷。 「确实……」祈律也坦然道出观感。 「就像是暖流流入体内,很温暖。」瓏羽看着自己的双手,描述这种滋味。 祈音从瓏羽的举止确定施术成功,发出忠告:「这不完全是结界术,只能说是权宜之计,必要时还是要重施结界术。」 「如果找得到人的话。」瓏羽道。 此时,拖曳长长尾羽的红尾雉鸡现踪,山间、林间、水边都有其身影,牠们发出悦耳的鸟声,迎接眾人的来访。 「遮蔽效果消失了……」 红尾雉鸡的数量超乎祈律想像,他对遮蔽效果之好颇为讶异。 「因为重新设置结界术,结界内部又恢復正常了。」祈音解释。 祈律看向瓏羽,「如果没有处理这件事,会连瓏羽族长都看不到红尾雉鸡吗?」 「我看得到,因为当时那名仙人也是以我为中心设置的。」瓏羽带着笑容回答。 罗敷观赏最近的红尾雉鸡,对牠的长尾羽有好感,「这就是红尾雉鸡,好漂亮啊。」 瓏羽走到罗敷的身旁,「我比牠们美丽多了,美人。」 「瓏羽族长,请问可以让我摘取几根尾羽吗?」祈律问。 瓏羽覷向祈律,「你打算摘几根?」 「一隻鸟有三根尾羽,我就摘三根,表示只捉得一隻。」祈律在医馆要求和红尾雉鸡间取得平衡。 瓏羽警戒地说:「你为什么要摘尾羽给人类?之后还会摘吗?」他始终不明白身为魔族的祈律为何要出手帮助,并与人类交流。 「我有必须入宫的原因,打算透过取得医馆的信任进入宫内,不是为了狩猎而来。」祈律解释。 罗敷点头附和:「我有朋友的孩子在宫内,我必须救他。」 瓏羽不禁莞尔,「魔族人在宫内?真是有趣。」如果这是谎言,这是他听过最差劲的谎言── 但,他试着相信。 「那边的三隻过来。」瓏羽手一挥,三隻红尾雉鸡就飞了过来,「这三隻各给一根尾羽给你,知道怎么拔吗?」 「这……」三隻美丽的红尾雉鸡就在眼前,祈律却不知所措。 「直接拔吗?」 「你不会把肉也扯下来吧?」 罗敷正想代劳,但耕父拉住她,生怕红尾雉鸡发出惊天的哀号。 祈律的手指轻捏羽根,迟迟没有施力,若非红尾雉鸡得到瓏羽的命令,早就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祈音提出协助:「我摘吧,保证完整无缺。」 「嗯,拜託你了。」祈律放开了手。 祈音走到红尾雉鸡的面前,将其抱入怀中,她的手默默往朝尾羽而去,瞬间摘下一根。其他两隻也比照办理。 红尾雉鸡尚未发现尾羽少了一根,又回到林间散步。 瓏羽看后,出言夸奖:「你还挺厉害的,不像那些人类总是很粗暴。」 「嗯……」祈律望着不远处的红尾雉鸡,正思有否实践的机会,牠们都飞走了。 「要摘也要摘公的,母鸟的警戒心很强。」瓏羽提出忠告。 「是吗……」祈律点头受教。 「哥哥,这些给你。」 「谢谢。」 祈音将赤尾羽交给祈律,由他确认赤尾羽的状况。 祈音伸懒腰,「这样就可以跟医馆交差了。」 「谢谢您,瓏羽族长。」祈律道。 眼见祈氏兄妹有说走就走的可能,瓏羽清了喉咙,「这次……你们帮我族很多,只给三根尾羽不够意思。」 祈律摇头,「我只是希望您们远离仙士威胁,没有邀功的意思。」 「对啊!那群仙士真是可恶,千万不要再被他们欺负了!」罗敷也很愤慨。 瓏羽乘势而说:「美人都这么说了,更不能这样算了。」 祈音本来真有意思转头就走,但她听到瓏羽的话,直截了当地问:「所以呢,你要送我们什么?」 「你还真是直接。」耕父默默于一旁吐槽。 「音……」祈律感到相当为难。 祈音所言正合瓏羽所愿,他带着笑容说:「今天你们先在宫内休息吧,明天再送你们下山,这段时间让我想想送什么好。」 祈律急忙劝阻,「感谢瓏羽族长的款待,但礼物……」 「哪有让客人摸黑下山的道理?你们都带他们去休息,那些话我不听了。」瓏羽摀起耳朵,交代事情,迅速回宫。 「瓏羽族长!」 祈律想要挽回,但巨鸟护卫群出面阻止,他渐渐看不到瓏羽的背影。 「这边走……」 「就接受瓏羽大人的好意吧。」 「休息,休息。」 巨鸟护卫群又拉又推,希望眾人接受微薄的心意。 祈律看向祈音,她走在前方,一派轻松,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第十一回01.瓏羽设宴饗眾人,祈音夜观藏神 瓏羽提供的盛宴来自云憩山的果实与蔬菜,新鲜现採所以香甜多汁,爽脆营养,很符合鸟儿的喜好。 眾人食毕,巨鸟护卫群送眾人到各自的房间。房内都有装满山泉水的木桶供眾人沐浴,并有以鸟羽织成的床铺,柔软而保暖。 祈律和罗敷、耕父于廊间聊天。 「鸟儿的盛宴很特别,几乎都是果实。」祈律没吃过水果大餐,相当满意。 罗敷叹了气,「没有肉,吃起来不怎么过癮。」 「没给你虫就很好了。」耕父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没有虫虫大餐。 祈律微笑,「有些虫烹飪后,吃起来味道不错。」 「真的吗?」罗敷见祈律的神情,有些兴趣。 耕父想起虫子爬行的情景,冷淡地说:「……我不是很想吃。」 罗敷一直没看到祈音,好奇地问:「音小妹去哪里了?」 「她说去山上吹风,晚些回来。」祈律道。 云海虽美,但在黑夜的世界中如深渊般恐怖,耕父奉劝道:「现在山上很黑,她早点回来比较好。」 祈律以为祈音仅在附近走走,但他已洗好澡,仍未见祈音归来,不禁担心。 「我去找她。」祈律道。 分隔线 祈音抵达云憩山的制高点,星空彷彿伸手可探,微风也特别凉爽。 她躺在草皮上,将身上装备都放在一旁,享受寧静的夜晚。 她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坐起了身,从怀中取出纸凤。 「你怎么没跟你的伙伴在一起?而是在这里吹夜风?」 瓏羽脚步轻盈,刻意不惊动祈音,但踩在草地的声音使祈音发觉了。 祈音迅速将纸凤收入怀内,微笑以对:「这里星空漂亮,是看风景的最好位置。」 瓏羽点头,「以人界来说,这里是很美丽。」 「也许是吧。」祈音自认没见尽天下美景,不武断判定。 瓏羽观察祈音与一旁的装备,露出费解的神情,「你刚才使用的术法里,我有感受到仙气,你如何同时使用仙气和浊气?」 祈音发出轻笑,「……你想知道?」 「我猜你会说『秘密』,因为在魔族的世界里,谈到仙气,剑拔弩张是难免的。」瓏羽读出祈音的意图。 「你很清楚嘛,那我就不说了。」祈音说。 瓏羽笑容灿烂地说:「可以,我就不跟他们提起此事,当作是给你的回礼。」 「喂……我可是花了很多的力量,你竟然威胁我。」祈音显然不接受这份「礼物」。 「那我跟他们说?」瓏羽作势就要下山。 祈音没有起身阻止,而是冷淡地说:「你敢说,我立刻烧了你。」 「这种话还真熟悉……」瓏羽叹了一口气。 「我是认真的,你清楚你的实力在哪里。」祈音说。 「她也是说认真的。我承认我只有美丽,不说就不说。」瓏羽摊手,不执着于此事上。 与此同时,祈律正漫步于山间风光。 「(云朵相伴,仰望着星空,真是好美的地方。所谓的天界,是否也是这样的情景?)」祈律感受到与红柳村不同的情致。 祈律远望,「(音在那边,瓏羽族长也在,他们似乎正在聊天。)」他见两人互动,对瓏羽遭到祈音多回冷淡仍颇热中,不禁以为:「(虽然瓏羽族长多次盛讚罗敷前辈,但他似乎比较关怀音。)」 祈律边想边走,祈音发现他的身影,「哥哥?你也来看星空了?」 「我来找你。」祈律道。 祈音望着星宿,「……这么晚了啊。」 「瓏羽族长,这里的星空真是美丽。」祈律再度讚叹云憩山之美丽。 瓏羽微笑,「对啊,比天界的星空还要美丽。」 「是这样吗?」祈律一直以为天界是集所有美好于一身,瓏羽却说云憩山较天界更美丽,不禁纳闷。 「当时就是觉得这片天空很美丽,我才会率族定居于此处。」瓏羽道。 祈律好奇地问:「瓏羽族长本来是居住于天界的吗?」 「不错。」瓏羽点头。 祈律稍微犹豫后说:「冒昧猜测一句,您是跟鸟王失和,所以才到人界吗?」 「与鸟王失和?你怎么会这么想?」瓏羽以为祈律会问天界之美景,没想到是问此问题,笑出声音。 「因为刚才您提到鸟王时,态度有些奇怪。」祈律道。 瓏羽笑得无奈,「鸟王何其尊贵,没那么常看到他,而且他个性随和,要跟他失和很难。」 「……是这样吗?」祈律看不懂瓏羽笑容下的意思,依然疑惑。 「当然。」瓏羽担心祈律误解,连忙给予肯定的态度。 祈音不忘叮嚀:「记得礼物喔。」 瓏羽看着祈氏兄妹,给予保证,「我说到做到。」 「哥哥,我们走吧。」祈音说。 祈律听到礼物心情复杂,祈音轻推他,不让他有机会再说推託词。 分隔线 一路上,祈律都板着脸不说话,但祈音刻意不理会。 直到祈律送祈音回房时,他才打破沉默,严肃地说:「音,关于礼物的事情,我想……」 「他都说要给了,就收下来,他才心安嘛。」祈音不管祈律未尽的话语,表达自己的看法。 祈律摇头,「我并不是为了奖赏才帮助他们,这样很容易被解读成为利益而行动。」 祈音呿了一口,「哥哥是不求回报,但对方可不想欠你恩情,他会权衡礼物份量的。」 「即使如此……」祈律还想说服,但祈音拋下这句话:「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她推房入内,强硬结束话题。 「音!」祈律厉声一呼。 经过数分鐘,祈音都没有理会祈律。 时间渐晚,人们陆续入眠,他也因今日耗费太多力量,略感昏沉。 「(……早点休息吧。)」祈律想。 分隔线 祈律入眠未久,再度来到熟悉的梦境世界。 「律哥……」 上次匆匆离去的女声,这次待在定点呼唤着。 「是你……」祈律很高兴听到女声,但也为之惆悵,「(现在,我不仅不知道音是谁,就连你都无法肯定了……)」 祈律从上次女声的态度,认为女声不是他认识的祈音。 「我听到……鸟儿的……声音。」 女声的喜悦声,是在优雅超绝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亲切的声调,使人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祈律瞬间明白了,「你喜欢鸟儿吗?」 「……」女声沉默,没有任何神情动作可供参考的情况下,无从推知她的想法。 「我今天看到红尾雉鸡,身体圆滚滚的,尾羽却鲜红修长,看起来相当优雅。化成人形的瓏羽族长,也有这种风采,让人印象深刻。」祈律道。 「红尾……雉鸡……」女声唸了一次。 祈律解释:「跟常见的雉鸡不太一样,非常漂亮。」 「嗯……」女声应和着,语气柔和。 「(她似乎很喜欢鸟儿,再多说些吧……)」祈律受到鼓舞,相当高兴,想到的话语也比平常来得丰富。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祈律再欲啟口时,梦境戛然而止。 第十一回02.瓏羽设宴饗眾人,祈音夜观藏神 祈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味梦境。 「最近梦到你的频率似乎上升了……」他转过身,喃喃着:「想跟你说些什么,却总是匆匆忙忙结束了。」 他甩了头,坐定身,「……下一次得想好话题才行。」 他带着微笑看向窗外,因云憩山特殊的地理位置,连日出也与平日所见不同。 在幽深山谷内的云朵受到甫出的太阳照耀,从昏暗的黑浊转为清澈的白亮,一改昨晚给人危险风貌的观感。阳光在山谷映衬下更为凸显,他的目光都放在日出上。 这是他透过窗户就能欣赏的美景。 当太阳高掛于天空,他才依依不捨离开房间,「盥洗后,去唤醒大家吧。」 一般来说,祈律会先去找祈音,但他今天先拜访耕父。耕父已经醒来,他正欲找罗敷时被耕父阻止,迂回不过五分鐘,他回到祈音的房前。 「(好尷尬……)」祈律想起昨晚的事情,突然不知如何应对。 「你要吃粥?你要吃粥?」巨鸟护卫丙持着热呼呼的粥就要交给祈律。 祈律接下粥,「谢谢。」 巨鸟护卫丙还给祈律另一碗,「这是她的,这是她的,她要加豆枣。」他比着房内的祈音。 「(……音已经醒来了吗?)」祈律手上拿着两碗热粥,很难推门入内。 「你要加吗?你要加吗?但这是族长说要给她的。」巨鸟护卫丙看出祈律的为难,却以为祈律也要豆枣。 「瓏羽族长吗……」祈律尚未看到罗敷的粥,但添加红红甜甜的豆枣,是比一般白粥来得美味。 「结界术很耗体力,很耗体力。」巨鸟护卫丙不管房内状况,直接推开房门。 祈音睡眼惺忪,懒得出声,直接拿棉被挡住自己的脸。 「(原来如此……)」祈律运用力量很消耗体力,祈音使用结界术何尝不是如此?他却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 祈律放柔声音,「我将热粥放在桌上,你晚些吃吧。」 「……嗯。」祈音应了声,但她依然拿着棉被盖头。 「完成!完成!」 巨鸟护卫丙达成任务,高兴地离开,房内只剩祈氏兄妹。 「音……」祈律正在思考要说什么。 祈音见祈律没有离开的打算,无奈地说:「哥哥……我现在很邋遢,拜託你离开,我会吃粥的。」 「……好。」祈律突然意会,赶紧离开房间。 眾人梳洗打扮后,集合到雉羽宫与瓏羽告别。 瓏羽更早起,神清气爽迎接眾人,笑道:「怎么样?寝室很舒服吧?」 「以鸟羽铺成的床垫,确实相当保暖且舒适。」山上比平地更为寒冷,祈律感谢瓏羽的细心。 「那些是从我族掉落的羽毛蒐集来的,当然我的床铺是最美丽的。」瓏羽骄傲地说。 「因为是你的羽毛?」罗敷说。 瓏羽轻笑出声,「美人真是瞭解我。」 「好啦,我不在意你的寝宫,对礼物比较有兴趣。」祈音伸出手。 瓏羽别过头,发出轻蔑的声调:「我也不是要邀请你。」 「……」耕父听出瓏羽的意思,脸色大沉。 「(他说话真是直接……)」 连祈律都清楚感受到,隐藏在耕父表面下的熊熊怒火,可以烧尽眼前看到的一切。 瓏羽适可而止,从怀中取出一根长尾羽,「这根羽毛送你们。」 长尾羽的长度约五十公分,有优美的拋物线曲度,丰润而饱满的细毛,以红色为主体,渐层从鹅黄到粉红到橘红,最后化为银白,与最初的鹅黄遥遥呼应,与太阳一天的变动有些相似。 祈律接下长尾羽,不禁讚叹:「……这根羽毛是?」 「这是我的长尾羽,很美丽吧。」瓏羽满意地说。 「美丽是美丽,但好长一根啊……」罗敷看向巨鸟护卫,猜测瓏羽的原形姿态。 「他应该有缩小了。」祈音说。 祈律发现长尾羽上有晶莹的光芒,「上面似乎蕴藏着仙气。」 「你们施些气力,羽毛就会变大,以后你们来这里,就坐在这根羽毛上飞过来就可以了。」瓏羽解释。 祈律半信半疑地施放魔气,「是这样吗……」 长尾羽随魔气施放变得越来越大,最后长到足以乘载眾人,这才是它原本的尺寸。 瓏羽眼睛一瞇,「没错,看你们怎么应用了。」 罗敷笑着说:「这样就可以直接飞出去了。」 「瓏羽族长,谢谢您。」 祈律试着以魔气指挥长尾羽,其表面的晶莹光芒随之闪亮,任他的心意操作。 「……」祈音盯着瓏羽,常言美丽的他今日眼妆特别地重。 瓏羽避开祈音的视线,赶紧向罗敷挥手,「以后再来玩,尤其是美人。」 「……罗敷,我们走。」耕父直接拉走罗敷。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罗敷虽这么说,仍随耕父出宫。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祈律尚在研究神奇的长尾羽,并比对其与巨鸟护卫的长尾羽形制是否一致。 祈音轻咳一声,出言提醒:「哥哥,我们回鄴城吧,军队应该要回来了。」 祈律赫然发觉耕父、罗敷已经离开,向瓏羽致意:「嗯。再会了,瓏羽族长。」 「再会了。」瓏羽向两人道别。 祈律走在前头,祈音跟在后方。未久,祈音转过身,对瓏羽丢了一个小包,然后快步跟上祈律。 一旁的巨鸟护卫甲和巨鸟护卫乙见眾人离开,露出困惑的神情。 巨鸟护卫甲挥着翅膀,「他们真的是魔族吗?跟传闻的不太一样耶。」 「那根羽毛他也催动得了……我还以为小妹妹才行呢。」瓏羽打开小包,里面有小陶瓶,装着已使用过的滋露水。 「瓏羽大人,您在说什么?」巨鸟护卫乙不解。 瓏羽沾了滋露水在手背上,「他们确实跟天界描述的魔族不太一样,但是天界的资讯问题本来就不少。」滋露水瞬间被吸收,皮肤光滑而紧緻,他相当满意。 瓏羽坐回位置,嚷嚷着:「人界的仙士虽然讨厌,但是比起天界单纯多了。」 巨鸟护卫乙为瓏羽准备新鲜水果,带着笑意认同他的说法。 分隔线 雉羽宫外,罗敷正在安抚耕父。 「你很在意瓏羽的话?真不像你!」 「……哼。」 耕父别过头,对罗敷的安抚不以为然。 罗敷看到祈氏兄妹的身影,赶紧和两人挥手。 「他说好玩的你也信。」 「我不觉得好玩。」 罗敷对耕父这种态度不知所措,神情慌张,语气急促不安。 「两位前辈。」祈律出声打破僵局。 罗敷露出得救的眼神,连忙说:「你们出来啦,快来帮我安抚一下耕父。」她让出位置,让祈律面对耕父。 祈律摇头,发表肺腑之言:「……我不是不懂耕父前辈的想法。」 罗敷没想到祈律发表补刀宣言,眼睛睁得颇大。 祈音态度平静地说:「是因为瓏羽族长的话不高兴吗?公鸟都差不多啦,特别喜欢对漂亮女生说那些话。」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高兴。」耕父不接受祈音的说法。 罗敷叹了气,「他真的只是说说的,该怎么解释呢……」她搔着脸,不知如何说明感受。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对方似乎不喜欢他,罗敷姊姊只是跟那个人有些类似而已。」祈音道出观察,不认为瓏羽真的喜欢初次见面的罗敷。 「……你怎么知道?」祈律问。 祈律好奇的态度使祈音纳闷,她简单回应:「他昨晚说的,虽然含含糊糊的。」 「……是这样吗?」不待祈律询问,耕父先表示疑惑。 罗敷见事态有转机,推着耕父下山,「走了,走了,不要再管他了,我可不想为了他跟你吵架。」 「……」罗敷真情流露,使耕父决定停止追究,默默朝下山的路前行。 「呵,走吧。」 事情圆满解决,祈律不再思索此事,取出长尾羽送眾人下山。 祈音回首,看到巨鸟护卫丙遥望着眾人,眼神不如以往痴傻,似乎有话想说。未久,巨鸟护卫甲唤走牠,牠又如往常一般痴傻。 风儿拂过树梢,叶片吹落满地,是相当强劲的风势。一阵接一阵,发出如乐音般美妙的旋律。 祈音倾耳聆听,欲听出风儿的寓意。 祈律呼唤着:「音?」 「来了。」祈音走上长尾羽,顺着这股强劲风势,回到原本的路线。 祈律转头去看,雉羽宫前已是空荡荡。 第十二回01.交付尾羽得消息,为治郭嘉煞苦 眾人回到鄴城,罗敷逕自朝客栈而去。 「我想先将赤尾羽交给葛川医师。」祈律道。 罗敷将耕父拉到身旁,笑得灿烂地说:「我们想去听些情报,顺便喝点酒。」 「……你只是想喝酒吧。」耕父无奈地说。 罗敷瞪着耕父,大声喝斥:「囉嗦!两者又不衝突。」 「我知道了,晚些见。」祈律微笑,不干扰两人的雅兴。 祈音比着市集方向,「哥哥,我想去城内晃晃,晚些在医馆外集合吧。」 「音小妹,不需要我陪你吗?」罗敷担心地说。 祈音摇了头,「只是随处逛逛,很快就回来了。」 「没关係,我自己去交赤尾羽。」祈律道。 「那么半个时辰后见。」祈音约好时间后,匆匆忙忙离开了。 「她走得真急。」耕父道。 「大概是想买些女孩子的东西吧。」祈律道。 自从与祈音约定后,祈律不必紧迫盯人。祈音常购买各种纸张,却顾念眾人的想法仓促行事,他让祈音得以尽情选购。 罗敷叹了口气,「……我也可以陪她啊。」 「什么你陪她,是她陪你吧?每次买东西都不管旁人眼光的。」耕父是最大的受害者,出言抱怨。 「你说什么!」罗敷发出怒吼。 「……我先去医馆,两位前辈。」祈律带着苦笑离开了。 原本是耕父、罗敷到客栈暂离一会,现在却是祈氏兄妹先离开,他们像被拋弃了。 「……他们都走了耶。」罗敷说。 「你不是要喝酒吗?」耕父道。 两人感觉背后有股凄凉的风吹过。地上没有落叶,只有沙粒,经风吹起,摩擦皮肤有些疼。 两人踏入客栈,先点罈美酒满足酒癮再说。 分隔线 祈律走在路上,巡逻的仙士与兵士将近一比一,形成特殊的街景奇观。 一般民眾仅感戒备森严,但对魔族而言,仙士造成的压力相当大。 「(平常心……平常心……)」 祈律观察民眾的态度,默默走到医馆。医馆有眾多的求诊民眾,复杂的气息种类更能隐藏他身上的魔气。 医师葛川在药材柜前,依据医师薛秦的诊断内容,迅速配出数副药方,相当忙碌。 祈律取出行囊内的赤尾羽,走到医师葛川的面前,轻声道:「葛川医师,这是您要的赤尾羽。」 医师葛川先看到赤尾羽,抬起头,才发现祈律站在他的面前。 医师葛川放下手中的药材,比对赤尾羽的样式,惊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捉得到红尾雉鸡。」 「凑巧而已。」祈律微笑接受医师葛川的夸奖。 医师葛川拿起赤尾羽,叹气说:「以前红尾雉鸡很多的,但自从仙士参与猎捕后,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祈律道。 医师葛川担忧地问:「你没有杀了牠吧?」 祈律摇了头,「不,收集赤尾羽后就放走了。」 「那就好。」医师葛川松了口气,感伤地说:「原本医馆也有养殖几隻红尾雉鸡,我总在换毛时收集尾羽,却被偷走了,真令人难过。」 医师葛川的眼神中透露浓厚的依恋之情,他真正疼爱红尾雉鸡。 「确实……」祈律不禁担心那些红尾雉鸡的下场,但已过一段时日,他也无能为力,转变话题询问:「关于药铺补货之事……」 医师葛川大惊:「你倒提醒我了。药铺老闆说可以取货,你就去吧。晚些我要准备给郭嘉大人的药汤,你再来帮忙吧。」 「郭嘉大人的身体很虚弱吗?」祈律问。 「天生身体差是真的,但长期劳心劳力才是主因。」医师葛川回应。 「我知道了,我先去拿药吧。」祈律道。 「有劳你了。」医师葛川轻拍祈律的背。 医师葛川继续调药,却显得心不在焉。 祈律的脑海中浮出郭嘉的身影,希望这次能够帮上忙。 分隔线 「(医馆人员真辛苦……)」 医馆人员上上下下都很忙碌,仍无法支应络绎不绝的病患,祈律对鄴城的观感除了富裕外,有了另一种体会。 祈律走出医馆大门,看到祈音正于树荫下乘凉。 「音,你等很久了吗?」祈律问。 祈音摇头,「绕个一圈就回来了,总不能让哥哥空等。」她走到祈律的身旁问:「医馆有交代什么事情吗?」 「葛川医师嘱託我到药铺拿药。」祈律道。 「那我们先去吧。」祈音说。 两人到药铺外,药商忙进忙出如小蜜蜂转圈子,理当是生意兴隆,但他满脸忧烦,看不出喜色。 「您好,我来取药。」祈律将药单交给药商。 药商抬头一看,「啊,还是你啊,就是这些,你比对看看。」他比着不远的仓库。 祈律到仓库内确认,喃喃着:「当归……黄耆……枸杞……都是补气的药材。」 「这些都是最高档的,成效再不好,葛川医师就麻烦了。」药商忧虑地说。 祈律不解地问:「……为什么?」 药商见祈律疑惑的神色,悄悄地问:「……你是外地人吧?」 「是。」祈律点头。 药商叹了气,「这也难怪了。郭嘉先生是曹大人的心腹,身体羸弱,本来都是葛川医师照顾的。但自从华佗神医一来,让郭嘉先生的气色好些,曹大人就怪罪起葛川医师了。」 「华佗先生既被称作神医,医术自然不同凡响,以此怪罪葛川医师实在没有道理。」祈音为医师葛川抱屈。 药商叹了更大的一口气,「曹大人不听的,当时若非郭嘉先生极力劝阻,葛川医师可能无法再待在医馆,这样葛川医师要怎么在鄴城生存!」 「(还有这种事吗……)」祈律不解政治的尔虞我诈,连治不好疾病都能问罪,意会医师葛川和药商的紧张感,发表感言:「我觉得葛川医师是仁慈的人,所谓的医者就是这样吧。」 「可怜的葛川医师,医术虽不如华佗神医,但也是仁厚的医师,很受百姓爱戴的。只是,现在连仙士都要侵夺医师的工作。白蘄先生还是以药材治疗,天若宫都是炼丹,配方神秘到不行,连葛川医师都摸索不出全部。」药商无奈地说。 仓库内摆放各式药材,除了常用款,多少是药商想要帮助医馆对抗天若宫,哪怕助益极其有限。 祈音不禁询问:「……炼丹?」 药商以手指比出外形,「就是一颗颗如豆子般的药丸,因应各式疑难杂症给药,听说效果还不错,也有百姓渐渐习惯到天若宫求医了。」 祈音低头沉思,喃喃着:「原来是天若宫的药丸……啊。」 「音,你怎么了?」祈律问。 药商以为祈音对药丸有兴趣,赶紧出言劝阻:「我是觉得那种来歷不明的药丸还是少碰好,但重症在前,任何人都很难听进去。」他如洩了气的皮球般,证明他劝告多回都无用。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祈律沉重点了头。 「哥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医馆吧。」祈音说。 第十二回02.交付尾羽得消息,为治郭嘉煞苦 祈氏兄妹在医馆外看到耕父、罗敷。两人满脸担忧,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乾着急。终于,他们看到祈氏兄妹,安下了心。 罗敷看到祈律手上的药材,惊呼:「你们去拿药了……难怪这么慢。」 「(对了,超过半个时辰了……)」祈律猛然想起约定,表达歉意:「让两位前辈久等了。」 一向精明的祈音,竟也因沉思忘记半个时辰的约定。 罗敷呼了一口气,笑说:「没关係啦。」 「我们刚才有听到一些事情,要一起讨论吗?」耕父问。 「请先让我将药材送回医馆。」祈律道。 「这有什么问题呢。」罗敷挥着手,催促祈律快点交代任务。 祈氏兄妹进入医馆,医师葛川佇立于药材柜前。 祈律走到医师葛川的面前,将药材放置于桌上,「葛川医师,请确认药材内容。」 「嗯……」医师葛川随意看了几眼。 「(他似乎心不在焉……)」祈律明显感受医师葛川有烦心事。 祈音抢了祈律的位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葛川医师~」 医师葛川才抬头,祈音立刻摆了诡异的鬼脸,他吓了一大跳。但他是沉稳的长辈,调整吐息说了:「……抱歉,刚才想事情,药材放着就好了。」 「何事这么苦恼吗?」祈律问。 医师葛川盯着祈律许久,神色莫测高深,一时看不出想法。 「(他跟那时候的我好像……)」祈律也望着医师葛川,思起往事。 如药商所言,一般的药方就能治好病,谁愿意鋌而走险?祈律不敢自豪药学程度可比专业医者,但医师葛川如果需要,他很愿意帮忙。 祈音走到药材柜前,瀏览所有药材,似乎寻找什么。 葛川医师看着赤尾羽,点了头,向祈律说:「晚上你来这边帮忙调药吧,也许你能给我好意见。」 「我知道了。」祈律正色,接受医师葛川的邀请。 分隔线 即使罗敷可以透过集音器听得医馆内的对话,祈律仍与耕父、罗敷重述一次医师葛川的事情。 医师葛川与祈律非亲非故,突然有此邀请,眾人都难以置信。 耕父听后,严肃地问:「今晚你要待在医馆吗?」 「是。」祈律回应。 罗敷豪气地说:「我不太放心,我会到附近看你们的。」 「谢谢两位前辈的关怀。」祈律道。 眾人走回客栈房间,祈音才关上房门,就立即问了:「刚才耕父哥哥说情报的事情……」 「曹操的军队明天回来,但听说仙士前几天就回来了。」耕父道。 祈律发出不解:「……为什么?」 罗敷皱着眉,不确定地说:「我竖起耳朵听,声音很纷杂,听到了头风,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郭嘉。」 「头风就是头痛,发病点不在一处,不好治疗。」祈音解释。 祈律点头附和:「葛川医师也说要调配郭嘉先生的药汤,大概是吧。」 罗敷摊了手,深感疑惑:「那关仙士什么事?」 「药铺老闆曾提起仙士也会炼丹製药,可能是想治癒郭嘉先生的头风。」祈律道。 「原来他们还会治病啊?」罗敷看向耕父,第一次听闻天若宫开医馆。 「我是有听说类似的。」耕父不算太讶异。 祈音严肃地说:「……毕竟只要成为专属医师,就能获得主君的宠爱,仙士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郭嘉先生……)」祈律于公于私都想帮助郭嘉,坚定地说:「也许这是值得掌握的良机。」 祈音自信笑着:「哥哥与我想的一样,要入宫就得把握这次机会。」 祈氏兄妹有共同默契,听得耕父、罗敷一头雾水。 耕父疑惑地问:「……要怎么入宫?」 罗敷出言提醒:「对啊!我们可不能装作仙士的。」 「我晚些会帮葛川医师调药,试着跟他提起此事,看能否一同入宫。」祈律道。 祈音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音,你在客栈内休息就好了。」祈律道。 祈音发出不满:「之前都陪哥哥去了……」 祈律打断祈音的话,轻叹:「我能理解葛川医师的无助感……身为药师,却得寻求外人的协助,这是很难受的事情。」 祈律捫心自问,纵使他不认识优秀的医师,他也不曾动念让他人诊治祈音,这是自负心作祟。所以他很欣赏医师葛川。 祈音眉头上扬,坚定地说:「我只是陪你而已。」 「音,我没事的。」祈律轻压祈音的肩膀,要其安心。 罗敷点头,连忙说,「对啊,音小妹,你这么瘦弱,早点休息比较好。」 「我与罗敷会保护祈律。」耕父道。 面对眾人的劝退,祈音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她眨了眼,试图恢復原本的态度。她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好,我去逛街总行了吧。」 祈律知道祈音不高兴,将小钱包交给她,哄着说:「这些钱给你,看你想买什么。」 祈音轻摇小钱包,估量里面有些钱,挥手向眾人道别:「早点回来啊。」 第十三回01.两人破解天若药,醉仙入药意何 夜晚的医馆没有白日的喧扰,夜风吹拂竹林间,别有一种清幽。 医馆的医师、僕役都于房内休息,只有医师葛川在大厅点着蜡烛,翻阅竹简,等待祈律的到来。 祈律甫入门,医师葛川便收起竹简,静静地看着他。 「葛川医师,请问我要做什么?」祈律问。 医师葛川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好奇询问:「……令妹没来吗?」 「我想可能要忙一阵子,先让她休息。」祈律道。 医师葛川沉重点头,「确实。我需要尝试好几种药材,几个时辰是跑不掉的。」 「是要为郭嘉先生调养身体吗?」祈律越来越担心郭嘉的健康,语气难免急促。 医师葛川平静回应:「那药我已经调好了。」 「……那是?」祈律不禁疑惑。 「到我的房间去。」 医师葛川持着烛台,引导祈律方向。 分隔线 医馆大厅有不少房间,提供医师看诊和病患养病所用;再走一段路程,才是医馆人员的房间。医师葛川走到最后方,与后院园圃只有一墙之隔,开了门。 房内素雅,一旁的书柜摆放八成的书册,没有药草的气味,桌上有常见的瓶罐及各种药丸。 祈律多看药丸数眼。 医师葛川从书柜内取出小铁盒,顺道询问:「你之前提过醉仙草,除了它以外,还知道什么特殊的药草吗?」 「……您一时这么问,我不知如何回应。」祈律为难地说。 医师葛川比着桌上,「这些天若宫的药丸,是我透过病患收集过来的。」 祈律靠近桌旁,一颗颗如红豆般的药丸散放于桌上,不解询问:「……分为两边的用意是?」 「左边是我已推敲出的药丸,右边那几颗是我还没推敲出来的。」医师葛川道。 右边的药丸都被医师葛川放在指定的位置上,显见每颗药丸的功效都不同。祈律顺手持起距离最近的一颗药丸轻嗅,发出惊叹:「这种气味……好特别。」 「天若宫的药丸种类多元,许多病患都到那边求医,我想要破解配方。」医师葛川的语气急促,但他的眼神放得很远。 「要怎么推敲呢?」祈律问。 「将药丸放入清水中,让其完全溶解于水中,然后以赤尾羽沾附药水,从其变色状态来推估药性,再从药水中分析药方。」医师葛川将装有清水的脸盆放到中间,并从小铁盒中取出赤尾羽。 「……赤尾羽是拿来做此事的?」祈律语气沉重。 「嗯……抱歉之前隐瞒你了。」医师葛川道。 祈律正色道:「破解配方的目的只是为了争取病患的支持吗?」 医师葛川观察祈律的眼神,试探地问:「……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 「我会离开。」祈律毫不犹豫地回应。 医师葛川点了头,提出忠告:「你很老实,但这种性格容易吃亏。」 「……我知道。」祈律偏过头,承认自己很天真。 医师葛川拿起右前方一颗药丸,在祈律的面前展示,严肃地说:「这颗药丸曾经被用来治疗郭嘉大人。」 每颗药丸的外观几乎相同,经医师葛川特别提醒,祈律发现药丸上有极细的刻字,这颗刻着「参」。 医师葛川将那颗药丸放入清水中搅拌,使其溶成药水,再将赤尾羽放入其中,赤尾羽立刻变成诡异的紫色。 祈律直觉不是好事,仍谨慎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颗药丸表面上是治郭嘉大人的虚弱病症,但含有强烈的麻痺毒,最后可能导致身体无法动弹。」医师葛川解释。 祈律眼睛睁得颇大,「您的意思是……郭嘉先生的虚弱是因为这颗药丸?」 医师葛川摇了头,「不是。郭嘉大人是敏锐的人物,他服用几回就将这颗药丸挑了出来。我觉得不对劲,评估这颗药丸的药性,才发现此事。」 刻着「参」的药丸还有数颗,可见药丸服用频率不低,祈律忧心地问:「……那其他的药丸?」 「你看吧。」 医师葛川将刻着「捌」的药丸放入清水中,使其溶成药水,再将赤尾羽放入其中,赤尾羽立即转变成鲜红色。 「这又是什么意思?」祈律依然觉得事态不单纯。 医师葛川神色忧虑,犹疑地说:「我推测是强力镇痛,但这比赤尾羽还要鲜红的色泽,让我非常担心。」 「请问是顏色越鲜艳,药效越强吗?」祈律问。 「基本上是如此。」医师葛川回应。 「郭嘉先生是身体虚弱,但有必要强力镇痛吗?」这是祈律一直不明白的部分。 医师葛川犹豫后说出:「……这不是要给郭嘉大人的。」 「……嗯?」祈律疑惑地望着医师葛川。 医师葛川轻摇着染成鲜红的赤尾羽,忧虑地说:「我一直无法破解这颗药丸的成分,很担心它会出现在明日的诊断中。我需要你的帮忙。」 祈律越听越糊涂,「明日的诊断?」 医师葛川坦白地说:「曹大人有头风,他犯得正疼,宣告医师入宫。除了我以外,还会有其他医师与仙士为曹公诊断。」 「(原来是曹操有头风……)」祈律瞬间理解事态严重程度上升一个层级,疑惑道:「您要如何避免这颗药丸不被吃下去?」 葛川医师提出方法:「我要调製药汤缓和症状,但得先破解成分。」 「我知道了。」 祈律说完,取了些药水闻气味,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 医师葛川抚着下巴,沉思道:「我觉得气味有些熟悉,但不很确定是什么。」 「这是以醉仙草为主的药方。」祈律坚定地说。 分隔线 当祈律等人离开时,祈音到客栈顶楼吹风。 疲惫的旅人到客栈只欲休息,客栈人员也趁机打盹,娇小的祈音不像滋生事端的人物,无人阻止她到客栈顶楼。 「现在这个时间,黑市应该很热闹。」祈音的腰间有只精细的铜雀装饰,她抚着它,便发出微弱的仙气。 「这里视野好,平常也没人上来,可以传送纸鸟进去探查黑市。」她将仙气注入纸鸟内,让其飞入黑市内部。 「(集中精神,试着以纸鸟当作我的眼睛……)」她聚精会神,想办法探到黑市内的情报。 她将仙气纸鸟附着在仙士身上,因性质相近而不被起疑。仙士游荡于黑市间,附近有吵杂的声响。 「这里有那个吗?」 「那个……你是说白色的?」 「白色的不够,可能要混些黑色的。」 「混得脏兮兮也可以吗?」 「就是要脏兮兮的,越脏越好。」 祈音听到两道声音正讲着黑市才懂的行话。 「(白色……黑色……脏兮兮……)」 她一时分析不了,感受到纸鸟附近尚有一名仙士,让纸鸟附着其人到稍远处与另一人交谈。 「我要买酒,越沉越好。」 「沉……你是说烈度高?」 「那种算什么,我是要登天的。」 「那个很少……你付得起吗?」 「那算什么?我的钱比杂草还要多!」 两人谈完,祈音听到磨蹭声,听不出是契约成立,还是发生何事。 她陷入沉思:「(可以让人沉到如登天的酒,又说钱比杂草还多,听起来倒有些像醉仙草。除了红柳村是人工栽培,还有其他的地方吗?)」 此时,一道黑影倏地出现于她的背后。 她立即回神,取出纸鸟预备攻击姿态,警戒地说:「……是谁!」 她回过身,经月光的照耀,得知来人是贾詡。 贾詡轻吟:「月色如勾,竟有美人在此独酌。」 祈音眼内闪过讶异,但她尽量维持平稳的态度。 「虽然以夜隐藏,但在月光的照耀下,终究无法隐藏汝美,不如早些归去。」贾詡道。 祈音不改警戒,但没有攻击的意图。 「纸鸟散发月亮的光芒,你却是夜之气息,真是奇妙。」贾詡瞇起眼,对同时运用仙气和魔气的祈音颇感兴味。 祈音观察着贾詡,不发一语。 「你的眼神刚毅有神,不是一般的姑娘,但在仙士如云的环境下,魔族身分很危险。」贾詡道出感想。 祈音终于啟口,戏謔地说:「不主动出击,难道要等仙士动手吗?」 贾詡发出劝告:「之前,魔族曾被栽赃袭击要人,莫衝动行事。」 祈音抚着唇,对贾詡的情报有兴趣,顺势而言:「你都说是栽赃了,想要知道是怎么被栽的也不奇怪吧。」 听到祈音的言论,贾詡不禁讚叹:「……你很大胆。」 祈音不满足于此,进而说出:「我就猜吧……仙士袭击本村,是为了醉仙草吧。」 「醉仙草……是珍稀的药草吗?」贾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起伏,难以推想其真正的想法。 祈音巧妙回应:「我想是吧,黑市卖的不都是珍品吗?」 「知道这些,你要做什么?」贾詡问。 祈音带着慧黠的笑容说了:「你不觉得有趣吗?为什么仙士想要这些珍品?不会是想卖给黑市吧。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珍品可以有更好的用途呢?」 「更好的……用途?」贾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例如……製成药丸。」祈音说。 祈音佯装随意提议,仍无法瞒过贾詡,他笑道:「你收集不少情报,很难想像你一人有这种实力。」 祈音摊了手,「你姑且认为只有我一人也无妨。」 「也好,有些事情我不适合做。」贾詡不执着于解开谜底,将一个小布包交给祈音。 「……这是什么?」祈音摸着小布包的外层,里面似乎还有第二层包装。 「你所谓的珍品。」贾詡道。 祈音眼睛一瞇,露出不满的神情。她打开小布包,里面有各色零散药草,只有一包药被好好装在布袋内。 贾詡贴心地说:「那包是西北边疆的禁药。」 祈音本欲打开,但那包药被磨成粉状,担心被风吹散,直接询问:「是怎样类型的禁药?」 「可以强力镇痛,只需少量服用,就能让人性情大变。」贾詡道。 祈音耸耸肩,「听起来挺可怕的。」 「当然可怕,我也『稍微』见识过了。」贾詡神情严肃,不是说笑话。 祈音从贾詡的态度中,清楚明白这包药的恐怖。 「时间已晚,早点休息,不要被仙士发觉了。」贾詡叮嚀道。 祈音点头致意:「好,谢谢你。」 贾詡盯着祈音的脸未久,不发一语离开了。 祈音目送贾詡离开后,突然纳闷贾詡前来的原因。但人已远去,她也不再执着,思忖着后续事宜。 祈音默默走着,不知不觉回到客栈房间。她轻敲祈律的房门,没有听得回应,又改去敲罗敷、耕父的房门,皆无人回应。 「他们还真久。」 祈音拿着小布包,为了保证今晚可以和祈律讨论,她决定到祈律的房内等候。 第十三回02.两人破解天若药,醉仙入药意何 祈音打着大大的呵欠,眼睛都快闭起,正用手托住腮,避免直接睡倒在桌上。 祈音打了十来个呵欠后,看到祈律等人进入房内,悲叹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祈律正纳闷房内为何有灯光,推门看到祈音,惊讶地问:「夜已深沉,怎不先睡呢?」 祈音起身,埋怨地说:「都没看到人,最好睡得着。」 「明日葛川医师会入宫为曹操诊断,他承诺会带我一起去。」祈律道出结论。 祈音感到诧异:「……这么顺利?」 「嗯……葛川医师有一颗天若宫的药丸,里面含有醉仙草。」祈律沉重地说。 「拿醉仙草入药有什么功效吗?」耕父问。 祈律解释:「醉仙草主用途是止痛、麻痺,也可以作为催化的药引。」 祈音眉头一挑,「催化?」 「催化就是促进其他药材的药效。」祈律回应。 罗敷摇了头,直白地说:「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祈律神色一黯,「催化是为了加强药效,但我没有完全掌握那颗药丸,说不得准。」他不喜欢做事做到一半,但因明早有约,他不得不回来。 祈音不感意外,平稳地说:「哥哥也没掌握?那肯定是珍稀药材了。」 祈律点头道:「我想是。」 「那位医师怎么会有那颗药丸?」耕父问。 祈律摇了头,「他没有说,但他的眼神没有恶意,我想有难言之隐。」 「黑市有卖很多奇特的东西,什么都拿得到,只要你付得出钱。」祈音说。 祈律喃喃着:「黑市……药铺老闆也曾提过这个地方。」 罗敷正想认同,但转念一想,发出惊呼:「等等,音小妹,你怎么会知道?!」 祈音坦白地说:「因为我去逛了。」 「那边很危险的……早知道你要去那里,我就陪你去了。」罗敷扶了额。 祈律看向耕父,疑惑地问:「黑市除了违法买卖,还有什么吗?」 「龙蛇杂处,出入份子复杂,纠纷又多,一不小心就很难脱身。」耕父神色复杂地说。 祈律眼神一敛,严肃地说:「音,你怎么没跟我说?」 祈音拿出纸鸟,辩驳道:「我是透过纸鸟看的,掌握相关情报。」 「(等等……)」祈律猛想起这种可能,语气转硬:「你早上跟我说去逛街,也是去那里吗?」 祈音不退缩,「哥哥,做事不能只用正攻法,必须先掌握情报。」 「……」祈律不吭声,但他刚毅的眼神表达不退却的心情。 罗敷与耕父都感为难,两人思考怎样处理兄妹吵架。 罗敷出面缓颊,向祈音劝告:「音小妹,祈律也是担心你。」 祈音呿了一声:「拿去。」她将小布包丢给祈律。 「……这是?」小布包有奇特的气味,祈律肯定之前没有看过。 「我顺手摸的,都只有一点点,但应该能帮上忙。」祈音说。 祈律打开小布包,各式珍稀药材尽在眼前,其中被布包装起的药包特别引他的注意。 「(是粉末……)」祈律轻捏布包,挤出些微的黑色粉末,轻嗅后道:「这些药材我都没看过,气味也陌生……但这一包药的味道有些熟悉。」他又多闻了一会。 祈音相信祈律的判断,沉重地说:「所以真是有问题了……」 「音小妹,你在喃喃什么?」罗敷摸着头,不很明白情况。 「那一包我有听到对话……似乎是镇痛的,在西北边疆一带被视作禁药,肯定有问题。」祈音说。 「镇痛……与葛川医师的推论一致。」祈律点了头,确定这股味道和药丸有关係。 「……是吗。」祈音无从得知祈律和医师葛川的对话内容,但她知道有帮上忙。 「我去研究药理,音,今晚请你好好休息。」祈律给予最后让步,不准祈音再度犯险。 「是。」祈音心不甘情不愿应声,转头离开房间。 罗敷虽要祈音低头,但她认为祈音有帮上忙,也想为祈音说些话:「祈律……我想……」她还没想到适合的词汇,耕父就按住她的肩膀。 罗敷不解地看着耕父,耕父对她摇了头,留下这句话:「祈律,我们先回去了。」 两人离开,还给祈律沉思的空间。 分隔线 祈律打开药包,研究药理。 「(要凝聚成这么高浓度的药丸,需要多少的醉仙草?而且,我仅知可以魔力诱发醉仙草的催化药效,仙士是如何办到的?)」 祈律很烦闷,不仅是祈音独自行动,也是事态发展出乎意料。 「(醉仙圃少掉一片的醉仙草……李叔对醉仙草的坚持……仙士的莫名来袭……似乎都是有所关联的。)」 祈律不愿,但不得不这么想,更为烦忧。 祈律研究药包,其由各种药材磨成粉,里面至少有十来种药材。时间充足、意识清醒的他都未必分析得出来,何况是现在的他? 夜已过半,祈律没有进展,但他毫无睡意,任蜡烛烧着。 烛芯逐渐被腊掩盖,剪刀放在桌旁。 耕父发现房内有灯光,推门入内,讶异地问:「……你还没睡?」 祈律摇头道:「这包药含有多种药材,我几乎都没有看过。」 「你妹妹说是西北边疆的禁药,可能是当地的特有种吧。」耕父道。 「嗯……」祈律心不在焉地回应。 耕父剪烛芯,让蜡烛继续燃烧,语重心长:「我去过黑市,黑商与顾客间的对话都是用暗号,不会说得这么具体。」 「……您的意思是,音可能不是去黑市取得这包药?」祈律问。 耕父将剪刀放回桌上,神情复杂,「其他的药材可能是黑市取得的,但这包药不是。」 「那么,音会是去哪里?」祈律不认为药商有隐藏秘药,但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寻求耕父的解答。 耕父摇了头,「我不知道,因为你才是她的哥哥。」 「(现在的音也不是我认识的音,她拥有的知识比我想像得更宽广,应用的手段也多元,我几乎无法追上她的思考。)」听到耕父的话后,祈律的心情更加沉重,「(我很生气她不跟我说明就行动,但她总是能帮上忙……我只是希望她跟我说清楚,至少不要让我担心。)」 祈律消沉的模样,让耕父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她没有恶意,只是跟你提一声,毕竟罗敷很喜欢她,不希望她出事了。」耕父道。 「(耕父前辈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祈律稍感慌乱。 祈律与祈音有隔阂,但他不认为祈音心存恶念,纯粹是不知如何啟口。 「我知道了。」祈律决定放下无谓的烦忧,先休息再说。 第十四回01.入宫治病谨慎行,曹操头风难消 祈律坐起身,眼眶微黑。 「(最后几乎没睡,得打起精神才行。)」 祈律以手拍脸,试着让自己清醒,这一幕刚好被端热粥入房的祈音看到。 「哥哥,你起来了?呃……看起来像是没有睡耶……」祈音一眼就看到祈律的黑眼圈,叹气道:「叫我早睡却不睡,一脸疲惫样。」 祈律侧过头,缓缓下床,「……我去洗脸。」 「桌上有粥,早点吃了吧,晚些你还要去医馆。」祈音放下粥,叮嚀一句就出了房间。 「嗯……」祈律沉重点头,努力打起精神。 分隔线 祈律入医馆,疲倦的神情瞒不过医师薛秦,他关怀询问:「你的精神看起来很糟,是昨晚太过忙碌了吗?」 「想事情伤神了。」祈律道。 医师薛秦拿出细针,「葛川正在准备,我帮你针灸,等会可要聚精会神。」 「薛秦医师不去吗?」祈音问。 医师薛秦神情落寞,「大家都去,今天就不用开馆了。何况我的针灸无法治癒曹公。」他燃烧艾草,为祈律针灸。 针上的艾草因烧炙发出宜人的香气,随针入穴,便有提神醒脑之用。 「(这就是针灸吗……还挺奇妙的。)」祈律首次体验针灸,在云烟繚绕下,身心舒畅不少。 相对而言,祈音敬而远之,没有尝试的意思。 医师薛秦提出忠告:「你很健康,但尽量不要熬夜,很伤心神。」他收起细针,一一摆回原位。 「谢谢您。」祈律目不转睛盯着细针。 医师葛川闻到艾草味,正纳闷哪名病患这么早来,原来是祈氏兄妹。 「你们来了,那可以入宫了。」医师葛川的语气听来轻松,但笑容有些僵硬。 医师薛秦神情严正,祈祷道:「只希望一切平安。」 医师葛川沉重点头,「我会尽量努力。」 祈音静观此事,以从容的态度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形。 祈律融不入现场的气氛中,不禁想:「(入宫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事实上,祈律不太瞭解入宫是怎么一回事。 分隔线 医师葛川带领祈氏兄妹入宫,耕父、罗敷隐密行事,各自完成目标。 即将入宫前,医师葛川再次叮嚀:「等会入宫,一切依我的指示行事,切莫多嘴。」 「我知道了。」祈律说完后,祈音也点了头。 眾人前行,皇宫守卫对医师葛川致意,已在此地等候一些时间。 皇宫守卫看到陌生的脸孔,警戒地问:「葛川医师,您后面是谁?」 「他们是我的助手。」医师葛川道。 皇宫守卫盯着祈氏兄妹,态度尚称温和,进行一贯的随身检查,并无发现违禁品。 「(进入皇宫似乎没有想像困难,我反而比较担心潜伏的两位前辈。)」祈律任皇宫守卫搜身,眼神飘向远方,寻找耕父、罗敷可能隐身的位置。 祈音小声地说:「哥哥,专心。」 祈律的思绪被祈音拉了回来,皇宫守卫正对他摆出费解的神情。他回望皇宫守卫,神情诚恳,使皇宫守卫觉得没问题。 皇宫守卫确认完毕,交代事宜:「葛川医师,您来得正好,曹公要您赶快过去。」 「好。」医师葛川向皇宫守卫致意。 分隔线 眾人经由护卫的通知,进入素朴却有宽广空间的偏房,足以容纳十来人。房内有微弱的香气,更有一股豪壮的气场,使人知道房间的主人是大人物。 「(这股味道好特别……)」 清爽的青草味中混着几分甜意,亲和不显轻狎,减少强势威严造成的距离感。祈律没闻过这种香气,他很喜欢。 祈音望着放在桌上燃烧的香炉,陶瓷部分微黑,已到需要清洗的时候。 护卫带眾人到内房,威严的长者坐在主位上,闭目沉思。 那人的脸肿胀了一圈,并如火焰般赤红,青筋尽显。他必须强忍身体的不适,才能维持此姿态。 不论是谁,都知道他现在健康状况极差。 「曹大人。」 医师葛川行礼,祈氏兄妹也跟着行礼。 「(他就是曹操……)」祈律行礼时,观察当今天下的霸主,「(确实是一号人物。)」 房间可以金银财宝堆砌,佐以艺术名作;威严可以假装,但散发的气势骗不了人。祈律一眼就知曹操不是浪得虚名的人物。 祈音低下头,藏起忧虑的神色。 曹操睁开眼,语气不耐地说:「吾的头痛到受不了,你想办法紓解。」 「是。」医师葛川为曹操把脉后神情微妙,迟疑地说:「……曹公,斗胆请教您刚才是否有服过亢奋的药剂?」 「吾前几天有服过药,但只有今天痛成这样!」曹操压住太阳穴,那里是疼痛的根源。 「我为您开了降血压的药方,几个时辰后……」医师葛川还没说完,曹操就打断他的话:「吾的头痛成这样,还要等几个时辰?!」 葛川医师无奈地说:「药汤无法立即见效……」 「废物!非得华佗才行?!」曹操怒拍桌,当面斥责医师葛川。 医师葛川内心悲苦,但他只能忍耐。不仅是畏惧曹操的威势,更是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医师葛川不说话,曹操自顾自唸着:「还是天若宫的药丸有效,吃了就不疼,哪像你们,喝了好几碗药汤还是没用!」他不忘瞟了医师葛川一眼。 「……」医师葛川持续沉默,忍受曹操的脾气。 「(曹操之前服的药是指仙士的药丸吗?是医师葛川手上的那一颗吗?还是……)」祈律脱口而出:「请问曹大人之前服用天若宫的药丸在哪里呢?」 曹操盯着祈律,不屑地问:「……你是谁?」 医师葛川赶紧出面说明:「他是我的助手,年纪轻不懂事,抱歉踰矩了。」他压住祈律的肩膀,要其跟曹操赔罪。 祈律身材高大,医师葛川压不动他,他仍站着直挺,不解望着曹操。 曹操威严依旧,但语气稍微缓和,挥手道:「你想帮你的老师,就快点去熬药,让吾的头不痛。」 「是,曹大人。」医师葛川拉着祈律离开,生怕曹操改变主意。 祈律顺着医师葛川的话,不情愿地说:「……是。」 第十四回02.入宫治病谨慎行,曹操头风难消 眾人一到熬药处,医师葛川立即摇头指正:「曹大人很信任天若宫,你刚才的态度太不敬了。」他的心脏跳得剧烈,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抱歉。」祈律低头反省。 祈音瀏览四周环境,确认无人监听,拿起薪柴丢入火堆,製造出吵杂的声响。 「看来这是场精心策画的阴谋。」祈音说。 「什么意思?」祈律发出不解。 「那种药丸,一开始吃很有效果,但副作用很大。曹大人很明显是受副作用所苦,与头风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以为是病情变得更严重了。」祈音说。 医师葛川眼睛微睁,轻叹道:「……你说得不错。」 祈音眼神一敛,严肃地说:「特别宣医师入宫,是要宣示医师不如仙士,可见仙士已经准备好可以解决这次病症的药丸了。」 「……让人不感到疼痛的药丸?」祈律尚未釐清状况,仅知这不是一般药汤能够处理的事情。 祈音不再迂回,说出让祈律理解的话语:「用醉仙草催化药效,再用醉仙草来止痛,真是好主意。」 祈律激动出声:「不可以!短期间摄取过多的醉仙草会死的。」 祈音抚着唇,神情凝重,没想到醉仙草的药效如此强劲。 医师葛川神情沉痛,「……我原以为会同时与仙士为曹大人看诊,没想到仙士用这一招。曹大人不单纯是头风,还要平復副作用,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医师葛川未知曹操服用何种药丸,如何熬煮对应的药汤?他又非得熬药,才能向曹操交代。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使用增幅之力得以加强药效,但这里仙士多,很容易被发现……但是不用的话,葛川医师与医馆可能会被问罪。)」祈律有想法,也有顾虑,难向两人说明。 眾人都在思考,寻找最适合的方案。 「……哥哥,你说服用过量的醉仙草会死,是真的吗?」祈音以询问代替沉思,争取更多的想法。 「我不知道曹大人之前服用多少,但从他的面色来看,再摄取高浓度的药丸有丧命的危险。」祈律不得不将重话说在前头。 「醉仙草……竟是如此歹毒?」医师葛川额间冒汗,这条讯息使他更难准备药汤。 祈律摇了头,「少量服用醉仙草并无关係,不是醉仙草的错。」 「哥哥,你推估仙士最多可以製作几颗要给曹大人的药丸?」祈音问。 祈律于脑内计算,予以评估:「……如果要止住现在曹大人的状况,在醉仙草含量充足的前提下,我从昨晚的那颗药丸,估算你从黑市取得那包的药材量,可以製作五颗左右。」他只能祈祷仙士取药不顺,减少总药丸量。 「五颗左右吗……」祈音又问:「葛川医师,曹大人的头风与副作用若不服药,会有丧命的危险吗?」 「我不知道曹大人服过几回,如果仅有数个月,那只是会非常疼,过了药效就会回復了。」医师葛川道。 祈音斩钉截铁地说:「曹大人是最近服用的,也就是不吃药也不会死。」 医师葛川不是第一次感觉异状,直问:「……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他望着祈音,想得到解答,祈音却说:「葛川医师,我有话想跟哥哥单独谈,等会再把哥哥还给你。」 祈音自然而然散发一股气势,不容医师葛川拒绝。 「……好吧。」医师葛川感受到压迫,不得不让步。 祈音将祈律拉到角落,祈律忧心忡忡看着她。 「音,你想做什么?」祈律问。 祈音逕自说了:「哥哥,你不要使用力量,就将那碗药汤给曹大人就好了。」 「如果曹操没有感觉到成效,葛川医师跟医馆……」祈律也知现在情况是放任最好,但曹操不允许,他必须有所作为。 祈音摇了头,严肃地说:「这是一场阴谋。只要你一施展力量,仙士马上就来了,包庇魔族的葛川医师与医馆的下场会更凄惨。」 「仙士还是会让曹操服用药丸,这样无法解决事情。」祈律回头看向医师葛川,不愿让其承担恶名。 「我去毁掉那些药丸。」祈音说。 祈律出言阻止:「太危险了!你也说过宫内戒备森严。」 祈律散发的气势很强悍,祈音必须更强悍,冷静道出:「哥哥,我知道宫内的环境,也对于里面的人事有所瞭解。」 祈音神情复杂,这是她犹豫许久才能说出口的话。 这番话,无疑宣告她不是以前的祈音,甚至是与宫城关係密切的人物。 「你……」祈律早知祈音来歷不简单,但他不曾想到此点。 祈音走到祈律的身旁,提出想法:「我们两个人或许只能保一个……你有罗敷他们帮助,应该能从一般军队脱身。我会引走仙士。」 「被仙士捉到,你不就跟李叔一样了!」祈律拉住祈音的手,不准她做傻事。 祈音甩开祈律的手,严厉地说:「我没有时间与你争论了。脱离鄴城,不要回头,请你拿着这隻纸凤,立刻到许都去找荀令君。」她强硬将怀中的纸凤交给祈律。 纸凤作工精緻,如真正的凤凰将要展翅高飞,不似一般纸张所摺成。祈律隐约从中感受到微幅的仙气,温暖有情味,与仙士冷峻的感觉完全不同。 「……荀令君?」祈律想阻止祈音,但祈音脚程快,很快就走到他手勾不到的位置。 「葛川医师与医馆……只能看造化了。」祈音眼神漆黑,跳出窗外,逼使祈律只能按计画行事。 「音!」祈律欲喊住祈音,但她没有回头的意思。 祈音的坦白来得太快太急,祈律反应不及,只能傻傻望着祈音离开。 「(你说知道宫内的情况,也就是你认识曹操跟仙士了……)」祈律回想祈音对曹操的瞭解不似外人,也明白她怀疑黎王的根据何在。 纸凤飘浮于空中,微幅的仙气与魔族身分是排斥的存在。 祈律轻触纸凤,纸凤瞬间变小,得以安放于他的怀内。附着的仙气温暖而不炙人,如醉人的拥抱让他想要亲近。 「(你究竟是谁?是帮助我,还是……)」 祈律心内五味杂陈,依然迷惘。 第十五回01.宫内传来魔族讯,祈律检查藏药 祈律调整情绪,回到医师葛川的身旁。 经陶壶熬煮的药汤,散发出枸杞的香甜、莲子的清新等气味,是静心养神的养生茶饮。 医师葛川守在炉边,神情安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令妹呢?」葛川医师问。 「她去处理事情了。」祈律平静地说。 医师葛川不追问祈音的下落,而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无奈地说:「这次药汤无效,顶多是无法待在医馆,我想曹大人不至于杀了我。」 医师葛川服侍曹操多年,对其性格有些瞭解,他不怨曹操脾气暴躁,仅担忧其健康。 祈律担心曹操迁怒,看到药汤就有想要增幅其效用的衝动,但他想起祈音临走前的嘱咐,不断提醒:「(葛川医师很危险,但如果我的魔族身分不要曝光的话……)」 祈律的紧绷依旧,医师葛川摇了头。 「送药汤去吧。」医师葛川走在前方,不再空想可能的后果来吓自己。 祈律跟随医师葛川,他还没有医师葛川的豁达。 分隔线 两人入房,看到面色不善的曹操。 从下令备药到端上药汤已过一个时辰,曹操耐着性子等待已属难得。 曹操冷淡地说:「……这次药汤拖了真久。」 「这是给曹大人的药汤。」医师葛川端药汤给曹操。 曹操轻嗅气味,没有常闻的苦味,反而有股香甜味,不禁露出微笑。 此时,两名仙士进入房内,神情慌乱。 「曹公,有魔族闯进来了!」仙士何添紧张地说。 仙士余佳不管他人在场,直白说了:「我们担心魔族对您不利,前来保护您……」 曹操冷哼一声:「……魔族?养了这么多仙士,连个魔族都捉不到,废物!」他心平气和服下药汤,不将仙士警告当一回事。 两名仙士面面相覷,曹操太过冷静,显得他们大惊小怪。 祈律的心脏强烈地扑通跳着,仅能庆幸两名仙士的程度不高。 「司马大人已经前去追捕,但为防万一……」仙士余佳说明未完,曹操即怒道:「吾有护卫,你是瞧不起吾吗?」 「不敢,不敢。」两名仙士再怎么样都不敢违逆曹操,立刻低头认错。 「……葛川医师与随从吗?你们也暂时留在这里。」仙士余佳发现祈律等人,发出命令要他们遵从。 「……」葛川医师沉默以对。 「(不知道是音,还是两位前辈被发现了?我得冷静,尽可能隐藏气息……)」 祈律很着急,却不得不留在这里。为了不被发觉异常,他守在医师葛川的后方,当名称职的随从。 曹操放下汤碗,挑眉询问:「有多少魔族入侵?」 「之前掌握好像是两个,似乎惊动了陛下。」仙士何添恭敬地说。 曹操冷笑一声,「……只有两个就吵成这样?吾要出去确认。」 「曹公要出去,请让我保护您。」仙士何添赶紧随曹操而出。 「我保护葛川医师他们。」仙士余佳道。 仙士何添点头如捣蒜,直说:「司马大人吩咐了,绝不能有任何损伤。」 曹操与仙士何添出房,护卫也随之而去,房内仅剩三人。 医师葛川态度安稳,向仙士余佳确认:「我收拾药碗,没问题吧?」 「快点!」仙士余佳不耐地说。 「(……惊动陛下的两名魔族,应该是前辈们。)」祈律不禁担心耕父、罗敷,但他的眼神只能盯着仙士余佳。 「唔……」医师葛川收拾药汤,不慎手滑,撒出残馀的药汤。「你帮我清理桌面,要清乾净。」他背对仙士余佳,对祈律眨了眼。 「(是要澈底检查仙士有没有安放药丸吗?)」祈律拿起抹布,「我知道了。」他细心擦拭柜内与地板,不留下水痕,比宫内的奴僕还要认真。 祈律来来去去擦拭十分鐘有馀,仙士余佳看得不耐,命令道:「快点清完。」 「(这里没有药丸,也就是药丸还在那群仙士的手上。)」仙士余佳耐性已到极限,祈律默默擦完最后一块,「(……这样,音要怎么拿到药丸?)」他不禁担心祈音会和仙士遭遇而有危险。 「这样就可以了,回去。」仙士余佳受不了祈律的慢吞吞,抢了抹布就要他离开。 祈律只能离开。 分隔线 祈律出房,就看到仙士四处奔波,寻找魔族的身影。 「(现在只感受到两位前辈的魔气,大家……都没事吧?)」祈律神情凝重。 祈律随医师葛川前进,医师葛川却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看什么!」仙士余佳警戒地问。 医师葛川叹了气,「……我有东西忘在曹大人的房内了。」 仙士余佳扶额大骂:「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跟你去,那边的小子,你回去。」他不屑挥手,将祈律一人留在原地。 医师葛川和仙士余佳越走越远,双双回到偏房。 「(……看来是脱逃的时候了。)」祈律感谢自己的不重要,把握难得的机会,「(罗敷前辈的耳力很好,试着呼唤看看……)」 祈律走到角落,拿出集音器,轻轻说了:「两位前辈……」 不到一分鐘的时间,耕父、罗敷就看到祈律。 「你在这里?快点离开,仙士追上来了。」罗敷催促道。 「虽然都很弱,但集结起来也很麻烦。」耕父道。 「你们有看到音吗?」祈律问。 罗敷疑惑问:「……她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没看到。」耕父直接摇头。 「那么,她……」祈律才看向皇宫深处,就听到剧烈的声响。 皇宫的一角迸出火花,并散发各式的气味。火焰比红色的大花群聚更为夺目,绽放于在皇宫一角,如宫女戴上绚烂的花冠,立即吸引眾人的注意。 「她在那里!」祈律不会认错专属于祈音的火焰。 「好强烈的魔气,这样大家不就……」罗敷慌了,没想到祈音竟会做出如此衝动的行为。 「难怪没看到司马懿,他们在那边!」耕父终于明白较强的仙士都在哪里,一心想要离开。 「他们在那边……」祈律双眼睁大,心脏跳得猛烈,他的手却是按到祈音给予的纸凤。 「我们得去救她,不然的话!」罗敷想要过去,耕父拉住她,喝斥:「全部仙士都在那边,我们过去会被一网打尽!」 「放开我!」罗敷甩不开耕父的手,对他发起脾气。 「(音……我要相信你吗?)」祈律陷入挣扎,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方针。 祈律看向耕父、罗敷,两人仍争执不下,他不得不做出指示:「……耕父前辈说得不错,我们离开这里。」 罗敷不可置信瞪着祈律,大骂:「所以,你们就不管音小妹了?!祈律,她是你妹妹耶!」 耕父同样震惊,但他已想离开,紧紧握住罗敷的手,生怕她会衝向皇宫。 皇宫内的守卫与仙士陆续增援,眾人再不离开,都会有危险。 祈律的内心隐隐作疼,冷静地说:「……她已经跟我说过了,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罗敷还想说话,但被耕父强硬打断:「等脱离困境再来讨论吧!」 第十五回02.宫内传来魔族讯,祈律检查藏药 眾人出皇宫,仙士集结成队,兵分各路搜捕。 「听说魔族逃脱了,立刻追捕!」 「任何地方都不能错过!」 这群仙士与之前所见不同,都会侦查魔气,情势变得更加危急。 「这里也不能待了,出城吧!」耕父一心只想离开。 罗敷频频回头,喃喃着:「音小妹……」 「(……我必须相信她!)」祈律何尝不痛苦,但他不能半途而废。 眾人即将出城门,一名少女迅速追了过来,气势相当惊人。 「竟然已经到这里了,休想逃跑!」白芍拿出配剑,目光紧盯着耕父、罗敷。 「你不是……」祈律没想到会在此地看到郭嘉的随从。 「你、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说!为什么袭击陛下?!」白芍杏眼微睁,很讶异祈律与魔族同伙。 罗敷怒道:「就说不是袭击了,只是要确认事情!」 「这不关你的事。」耕父不因白芍是女人而留情,准备迎击。 两边一触即发,祈律走到中间,传达善意:「你是白芍姑娘吧?两位前辈只是想知道故人之子的下落。」 耕父看向祈律,「你认识她?!」 白芍自脑内搜索一轮后,反驳道:「……故人之子?那也是魔族吧?皇宫内才没有魔族!」 「你有没有听过紫狩?就是一头紫发的……」罗敷问。 白芍持着剑,但她的气势减弱许多,疑惑问:「我随军出征许多年了,只知道现在皇宫没有魔族。所以,你们不是要伤害陛下的?」 罗敷怒吼:「本来就不是!」 罗敷的神情不像说谎,白芍突然想起另一事,惊呼:「等等,刚才的火焰是从内苑出来的……还有其他魔族吗?」 白芍露出懊恼的神情,生怕自己追错人,反让皇帝遭受不轨魔族的伤害。 「你不是天若宫的仙士吧?」祈律问。 白芍听到天若宫直翻白眼,怒喝:「当然不是!我的师傅可是白蘄先生。」 「(白蘄吗……)」事到如今,祈律只能相信白蘄和天若宫不同,发出请求:「我的妹妹祈音可能在那里,可以请你保护她吗?」 「你在做什么?」耕父一脸怀疑,看向祈律。 白芍扶了额,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烧内苑?还有!我为什么要保护你妹妹啊?」 「因为她劝我到许都找荀令君,荀令君不是你师兄吗?」祈律道。 「是这样说不错……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魔族,又是荀令君,白芍的脑袋快要纠结成一团。 「祈律,我也搞不懂了。」罗敷也摇了头。 「外面有骚动!」 祈律欲从怀中取出纸凤见证,但仙士朝向这边,他没有时间再慢慢说明。 白芍的眼珠转过一圈,对祈律等人摆出架式,大喊:「可恨的魔族,你们的对手是我!」 「……白芍姑娘?」祈律不解看着她。 白芍倏地衝到祈律的身旁,后方的耕父、罗敷赶紧去救。 「快走,我调查就是了!」白芍在祈律耳边留下这句话,借力使力后退,佯装被祈律打败。 耕父、罗敷从白芍的作为中,得知她没有伤害祈律的意思。 「谢谢你。」祈律小声致意,把握白芍争取的宝贝时间。 仙士聚集而来,看到白芍握剑半倒的姿态,吓得不轻。 「是白芍……连她都输了,我们怎么可能……」 「看什么!」 「唔……」 这群仙士的实力不如白芍,遭白芍怒瞪后,谁都不敢往前追击。 白芍缓缓起身,不忘回瞪仙士一眼,确定他们不会立即追击。 分隔线 眾人一路奔驰到城门,看到警戒的城门守卫。 「通过这扇门,就到城外了。」祈律奔跑,仅愿早点离开鄴城。 城门守卫直觉有问题,出声喊下:「等等,你们很可疑!」 「现在不是说理的时候了!」罗敷说完话,和耕父一左一右,联手将在场的城门守卫打晕。 祈律出鄴城,抵达近郊,此处是整片平原,风沙飞扬。 「呼……」祈律喘着气,休息片刻。 「这种紧张的感觉,有点回到当时反抗仙界军的时候了。」 「但是这些仙士弱很多。」 「还在修仙的人类当然是人类,怎么跟真正的仙人比?」 「我是指这些仙士在仙士的标准上也太低了。」 罗敷兴奋说着,耕父则面色忡忡,两人给予祈律喘息的时间。 祈律调整吐息,忧心地说:「司马懿的目标似乎是音……我担心她。」 今日追击的仙士以白芍最强,她是白蘄的徒弟,即是天若宫一等一的仙士都没有过来。 祈律想见精锐仙士都在司马懿的身旁,他虽请託白芍寻人,却忧祈音已经被捉到。他想起下落不明的李叔,不禁恐惧。 他回望鄴城,欲知祈音的情况。 第十六回01.祈音放火焚内苑,摘星操控数魔 祈音和祈律分别行动,她甫出门,皇宫守卫已乱成一团。 「快!快到陛下那边,有魔族攻击陛下!」 「曹大人怎么办?」 「我们分两路行动!」 皇宫守卫听到魔族,神情慌张,只记得保护要人。 「(我不能直接到陛下的居所,在那附近又可藏身的地方……)」 祈音听到「魔族」,直觉是耕父、罗敷,但她不觉得两人会那么鲁莽,决定先观察再说。 她迅速抵达内苑,多数守卫支援他地,仅剩基础守备。 皇宫守卫左右张望,惊慌大喊:「从、从哪里出来的?!」 「请你暂时安静吧。」祈音走到皇宫守卫的身旁,轻易击晕了他。 她静心感受周旁环境,不禁纳闷:「(一路走来,没有感受到魔气……那么袭击陛下的是谁?)」 耕父、罗敷即使隐藏魔气,修练有成的仙士不难发觉他们的魔族身分,祈音尤其精通此道,认为事有蹊蹺。 「(先进内苑确认有没有药丸。)」 祈音进入内苑,琳瑯满目的珍宝尽在眼前,她专注寻找药丸,瓶瓶罐罐都不错过,连深处的夹缝都试着扫出来。 内苑一尘不染,可见打扫者的辛勤。她将目光放回瓶罐,特别是一般打扫者不敢轻易打开的物件。 一只精美的瓷瓶,外围标记天若宫的标志,被安置于深处。她好奇打开,里面安放了一颗药丸。 「(还真的放在这里……司马懿把皇宫当他家了吗?)」她不禁吐槽,继续寻找其他的药丸。 门外传来骚动声,时值皇宫守卫交班,他们发现被击晕的同伴。 「(再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依祈律所言,药丸至少还有四颗,但祈音已无间情慢慢寻找。 祈音环视内苑的环境,此处仅有珍宝,并无重要文书或书籍,她下定决心:「(直接烧了这里,争取逃脱的时间!)」 她施放火焰,如花儿绽放的美丽火花瞬间从内苑引爆,向外流窜,形成令人畏惧的火龙。 「失火了!」 「快灭火!」 皇宫守卫惊觉大事不好,赶紧拿起附近的水桶装满水,尽力扑灭火势。然而,这并非一般火焰,小水桶浇不熄,他们只好呼唤更多同伴帮忙。 「(这样所有的注意都会放在这里,他们就逃得掉了。)」祈音刻意让眾人注意内苑失火,争取祈律等人的逃亡时间。 她远离皇宫守卫,自行评估:「(从这里出去外面,最近的路程是从后花园过去。)」 分隔线 从内苑到后花园需要绕路通行,但祈音抄道,从一条看似不能走,实则非常狭窄的秘密通道走过去。 「唔……」 「杀……杀……」 祈音刚到后花园,双眼无神又四肢摇摆的魔族人发出呢喃,作势攻击她。 「……魔族?」 祈音闪过突然的攻击,不解怎会出现莫名袭击的魔族人。 魔族人持续攻击,祈音将其踢倒在地上,但他们彷彿没有痛觉,膝盖流了血仍能作战。 「(他们的情况不太对劲,施术者应该在这附近……)」 祈音与魔族人周旋,以寻找施术者。 祈音直接攻击魔族人的脚踝与手腕,逼使他们无法攻击。未久,魔族人纷纷倒了下去,但有条细絃拉住他们,硬是拉起他们起身再战。 「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祈音对不远的墙边放火,随即一道琴声打灭了火焰。 摘星带着微笑,优雅地现身。 「(她是上次袭击我的仙人,又是为何而来?)」祈音一眼认出摘星,警戒盯着她。 「果然是很好辨认的火焰……那就请你死在这里吧。」摘星弹起琴,发起第二波攻势。 仙气灌入琴声,不仅震撼耳膜,亦有迅箭的杀伤力。祈音以魔气护耳,闪避琴声的攻击。 「(我招谁惹谁,为什么老是有仙人要杀我?)」祈音想起近期已遭仙人迫害三次,怀疑流年不利,叹道:「你说个好理由,我再考虑吧。」 摘星轻笑,「好理由?出没于宫内的魔族丧命于此,不奇怪吧。」 「如果我不死,你就打算让那些被操控的魔族遭殃吗?」祈音严肃道。 「这是你说的。」语毕,摘星又蓄积不少仙气。 祈音拿出纸鸟,挑眉道:「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身为仙人严重干涉人界事务,可是会遭到天界问罪的。」 「诛魔就没关係了。」 摘星施放蓄积的仙气,形成比蜘蛛丝还要绵细、多重的絃线,直接袭向祈音。 祈音留心观察细絃的走向,「(有絃乐……看来是以此来操控。)」她无奈地说:「我不太喜欢看戏,更不想变成只能演戏的。」 祈音以纸鸟化作火鸟,瞬间燃尽所有的细絃,遭到操控的魔族人也倒了下来。 「……」摘星愤恨盯着祈音。 祈音从容地说:「你精心策划袭击陛下的戏码是为了什么?总不会说来杀我而已吧。」 摘星故意问:「你觉得呢?」 「如今陛下只是名义,若是要为权谋,暗杀曹大人不是更乾脆吗?」祈音说。 摘星抚着发丝,笑说:「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应,你就继续瞎猜吧。」 「(你的好妹妹就在曹大人的身旁,暗杀起来毫不费事,却来袭击陛下。不是声东击西,就是真欲杀害陛下了。)」祈音早有答案,与摘星搭话是为争取时间,「(……我得趁现在救走那些无辜的魔族,否则真会称了她的意。)」 祈音慢慢靠近魔族人,想将他们传送到远方,但传送术需要消耗不少魔气,且易被袭击,她必须谨慎。 「这里有魔族的气息!」 不远处,仙士余佳感应到魔族,就要走过来。 「(时间拖太久了……)」祈音暗喊不妙。 摘星露出美丽又阴狠的笑容,「……我想到好主意了。」 仙士余佳刚走过来,尚不解情况,摘星直接跑到他的身旁发出娇嗲:「我好害怕,请仙士大人快来救救小女子。」 仙士余佳见摘星婀娜多姿,又看到倒地的魔族人,想表现男子汉的气慨,走到摘星的前方,帅气地说:「魔族在这里,姑娘请快点离开!」 祈音大喊:「不要背对她!」 「什么……」仙士余佳还没看到祈音,仅感觉身上流出浓稠且腥臭的铁味,瞳孔瞬间放大。 仙士余佳倒在地上,眼睛直睁,再也没有知觉。 其他的仙士不再听到仙士余佳的声音,觉得有问题,都走了过来。 摘星带着胜利的笑容飞到空中,静观祈音如何处理残局。 「嘖!」祈音终究是魔族,难和仙士沟通,不得不拋下魔族人。 分隔线 祈音趁着城内混乱时,走小道出鄴城,抵达近郊。 她警戒四周,发现祈律等人正在休息。 祈音惊呼:「……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祈律又惊又喜,喜悦道:「音?你平安无事?」 祈音挥手赶走祈律,凝重地说:「等会仙士就会来了,你们快去许都!」 「我不能丢下你。」祈律坚定道。 祈音持续警戒,没有移步的打算;祈律坚持带她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双方僵持不下,仙士迟早搜到近郊,罗敷着急地说:「你要去许都也可以,反正我们也没得到消息,就一起去吧!」 「我……」祈音犹豫是否告知摘星的事情。 「那个女人说得不错,火焰的位置与施术者的所在地可以有段距离,但不会离得太远。」 一股威严而冷峻的声音从天而来,伴随着强劲的仙气,他随时可从任何方向袭击,让人不得不环视四周。 「是扩音之术,他不到一里了……」祈音拿出纸鸟警戒。 「那股仙气好强,跟刚才那群仙士的实力完全不一样。」耕父深感戒备。 「确实啦,但只一个特别强而已啊。」罗敷不解眾人为何紧张。 祈律的额间流下了汗水,他感受到比前导军还要强大数百、甚至数千倍的力量,深知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祈音向前行,发出恳切的请求:「请你们快点离开,我跟你们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罗敷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要走一起走,为什么要拒绝我们?!」 这次,祈律面对的不是前导军,而是札实的仙士大军,双拳难敌四手,打消耗战不可能获胜。 「……没办法了。」祈音知道说不动罗敷,只能出狠招。 祈音施展火焰阵法,将祈律等人直接区隔于火焰阵法外。熊熊火焰使眾人无法接近祈音,也无法回到鄴城,只能往南行。 罗敷眼睛发直,靠近火焰,却被火灼伤了手,「音妹子……」 「罗敷!」耕父赶紧拉住罗敷,心疼她的手。 祈律已知祈音的决心,他必须尊重,下达无奈且绝情的指令:「我们走。」 罗敷的眼泪都迸了出来,喝斥道:「祈律?你真的拋得下你妹妹!你是不是人啊!」 「罗敷……」罗敷性格衝动,但她很少说这种话,耕父意会她多么重视祈音。 「那股仙气应该就是袭击红柳村的主事者,他的实力不弱,如果再配合天若宫仙士与军队的话,我们都很难全身而退。」祈律进而解释:「而且我曾经到过医馆,不考虑我与音的安全,也必须为无辜的医馆人员着想。」 「即使你这么说,你妹妹还是比较重要啊!」罗敷不管大义说法,非要祈律回心转意。 「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救你妹妹。」耕父沉重地说。 耕父、罗敷所言怎不影响祈律?但他必须坚持。 「音要我去许都找荀令君,我就过去。」祈律望向祈音的背影,坚定地说:「只希望荀令君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第十六回02.祈音放火焚内苑,摘星操控数魔 醒目的火焰阵,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即是祈音的目的。 她留意四周,静待司马懿的出现。 「火焰阵?不是更好找了吗!」 司马懿扬起笑容,伴随仙士大军,从容走到祈音的面前。 祈音遭遇司马懿,依然面不改色。 司马懿感应祈音的气息,质问:「果然是魔族少女……闯入宫内,居心为何!」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呢?」祈音说。 仙士逐渐包围祈音,她正在评估逃跑的路线。 司马懿阴狠道:「你现在不说也可以……之后你就会不得不说。」他举起手,仙士大军依循他的指示,再度缩小包围网。 现在,祈音与仙士的距离约两隻手臂的距离。 「(他要诛魔就会直接动手,他有事情要找我……)」司马懿不是会对女人心软的人物,祈音认定他别有目的。 「魔族!受死吧!」 仙士大军使用咒术,瞬间从天发出巨大的仙网。 祈音自嘲:「(人数还挺多的,看来『我』还蛮有价值的。)」 她抚着铜雀,最好的开路位置就是前方的司马懿。 司马懿眼睛一瞇,隐约发觉祈音的想法,亦准备施咒。 「(很好……)」祈音就是要司马懿警戒。 突然捲起强劲的风沙,使原本多沙的近郊变成雾濛濛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打在身上的沙粒也相当疼。 「……什么?」司马懿惊觉不妙,改施咒保护自己。 「司马大人,雾濛濛一片,完全看不到啊!」 「眼睛好疼啊……」 沙子飞进仙士大军的眼睛内,他们痛到蹲下身,仙气网立即缺了洞。 「(……这要怎么逃啊?)」祈音本欲趁隙逃跑,但缺乏相对位置关係,她若没走好,可能会直扑司马懿的怀内。 她冷汗直流,只能孤注一掷。 「跟我走!」 同沉稳的声音而来,一隻手紧紧握住祈音的手腕。 祈音眼睛微睁,但她没有挣扎,跟着那人离开。 分隔线 待风沙不再如蜜蜂螫人时,司马懿解开了防护咒。 如他所想,此地只剩满眼泪水的仙士大军。 「……」司马懿表情凶狠,牙咬得死紧。 仙士慌乱地问:「司马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回鄴城去,除了刚才的魔族女娃,还有其他的魔族作乱,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全部都要掌握到!」司马懿下令后,转身回城。 「是。」仙士大军听令。 分隔线 皇宫别院内,昆蕗为两人准备餐点,妲己先来赴约,摘星稍后而至,都很优雅。 三人品茗,享受这场仙魔大战。 昆蕗盯着摘星,期待地问:「摘星姊姊,你有杀成皇帝吗?」 摘星梳着秀发,柔声说:「傻昆妹,杀皇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昆蕗笑着说:「如果皇帝死了,曹操大人就可以当皇帝了。」 摘星抚着昆蕗的头,轻弹了一下,苦笑道:「所以才说你傻。」 「那……摘星姊姊怎么这么晚才来?」昆蕗偏头问。 摘星的秀发已乱,表示琴絃也乱,她必须善行梳理,才能恢復原本的从容。这使妲己知道她遭遇了强敌,严肃地问:「星妹,你遇到她了吧。」 摘星神色一沉,「……我以絃声乱她心神,但她似乎没有反应。」 妲己提出忠告:「她现在是魔族身分,多少有浊气护体,不要坚持魂控之术。」 「天界不久前发布新禁令,使用术法都绑手绑脚,不然我需要这么迂回吗?」摘星梳好秀发,不甘愿地说着。 如祈音所言,天界的规矩对仙人有影响,即使摘星故作不在乎,她也无法忽略隐藏的牵制力量。 昆蕗处于状况外,好奇询问:「姊姊们在说什么?」 「姊姊找到『那个人』,正想怎么解决她。」妲己道。 昆蕗气得鼓起双颊,怒冲冲地说:「她怎么又突然窜出来了?」 摘星微瞇着眼,谨慎地说:「妲姊,我刚才观她应对,怀疑她就是之前昆妹所抢肉体的主人。」 未待妲己回应,昆蕗大惊道:「你是说郭嘉?!」 「……你有几成确定?」妲己严肃地问。 摘星摇了头,「不敢完全确定。」 昆蕗衝到摘星的面前,拉着摘星的手,慌张地说:「等等!如果她是『那个人』,这次入宫是为了什么?」 「她是郭嘉的话……」妲己正于脑内思考后续计画。 昆蕗急到不行,一直在原地跳跃,大呼:「她肯定是要回来抢我的肉体!我才不会让她抢回曹操大人!」 「昆妹,姊姊不会让她得逞的。」摘星赶紧安抚惊慌失措的昆蕗。 「你留在这里搜寻她的下落,我去调查以前郭嘉的人际关係。」妲己站起身,把握珍贵的讯息。 摘星点头,「没问题。」 「妲己姊姊……摘星姊姊……」昆蕗依然焦急,想获得她们的协助。 妲己眼神一敛,严肃道:「昆妹,你离开太久了,先回到曹操的身旁。」 妲己散发威严的气势,不准昆蕗意气之争。 「……好。」昆蕗离开前,不忘以眼神寻求摘星的支持。 摘星望着冷澈双眸的妲己,暗自叹了气,有时她也不明白妲己真正的想法。 分隔线 昆蕗躡手躡脚回到偏房,曹操头痛稍歇,神情缓和许多。 曹操的眼角馀光瞥到昆蕗,微笑道:「奉孝,你回来了。」 「曹操大人,你的头好些了吗?」昆蕗问。 曹操点了头,「喝了药汤后,是有好些。」 「太好了……」昆蕗欣喜笑着,坐在曹操的身旁。 仙士何添入房,便看到曹操与昆蕗坐在一起,神情复杂。 曹操眉头一挑,不满仙士何添的无礼。 仙士何添低下头,恭敬地说:「曹大人,这是治疗头疼的药丸。」 「吾现在头不疼,不吃药。」曹操道。 仙士何添劝说:「这需要长期服用,不能随意中断。」 昆蕗直溜溜望着那颗药丸,好奇地说:「曹操大人,我想看那颗药丸。」 「这……」仙士何添相当为难。 「拿上来。」 曹操挥手要仙士何添照办,仙士何添不敢不从,将药丸交给他。 曹操将药丸交给昆蕗,笑道:「奉孝,给你。」 「这就是药丸吗?好特别啊!」昆蕗玩着药丸,轻捏发现药丸比想像得还要坚硬,表面还有金属的气味。 昆蕗本欲将药丸丢在地上,但仙士何添的目光看得紧,她只好死死握着,药丸都没有变形。 仙士何添非常担心昆蕗的突然之举,解释道:「这是炼丹而成的药丸,跟一般的药汤不同。」 「我吃。」昆蕗将药丸吞入腹中。 「奉孝……」 「呃……」 面对昆蕗突然的举动,曹操和仙士何添都很傻眼。 昆蕗对曹操露出喝到苦茶的紧缩神情,脸皱成一块,抱怨地说:「好难吃喔。」 曹操将茶水递给昆蕗,向仙士何添询问:「……误食一次不会如何吧?」 「……应该不会有事。」仙士何添第一次发生此事,只能祈求一切平安。 「你退下吧。」曹操叹了一口气,要仙士何添离开。 「是……」仙士何添尷尬退下。 昆蕗喝了一大杯茶水,难以忍受药丸的苦味。曹操摇头苦笑,叮嚀她:「奉孝,吾要小寐一下,等会除非大事,不然都要他们稍候。」 「好。」昆蕗点了头,自愿担任守房人。 分隔线 司马懿回到皇宫,看到几具尸体,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 医师葛川也是尸体之一,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司马懿冷声质问:「……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报、报告,葛川医师似乎被魔族杀害了……」仙士何添双腿发抖回应。 司马懿冷冷地说:「不是叫你看着他吗?」 「余佳说看着他了,但……余佳也被杀了。」仙士何添越说越小声。 司马懿瞟了仙士何添,其眼睛直盯地面,冷汗直流,他继续质问:「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的伤亡吗?」 「这附近乱成一片,还有护卫受了伤。」仙士何添道。 「要给曹公的药丸呢?」司马懿问。 「内苑的两颗被毁了,偏房那颗也没有了,刚才郭嘉大人强硬跟我索取那一颗药丸……」仙士何添不敢再说,但司马懿直接接下最后一句:「……所以你就给了?」 仙士何添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惶恐地说:「郭嘉大人跟曹大人在一起,我怎敢不给?」 「曹大人服用了吗?」司马懿吐了一口气。 仙士何添沉痛地说:「郭嘉大人说很好奇,就、就吃了进去。」 司马懿的眉头绷紧一分,他对郭嘉的观感本就不佳,现在更是恶劣。 仙士何添失了主意,「司马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管好你自己,来人,送下去!」司马懿认定仙士何添不堪用,给予严厉的惩罚。 「司马大人,不要啊!」 两名仙士出面,将仙士何添拖了下去,很快就听不到他的哀号。 司马懿调整态度,往偏房前去。 分隔线 司马懿入房,仅看到昆蕗。 司马懿行揖礼,恭敬地说:「请求拜见曹大人。」 「嘘,曹操大人睡着了,有话跟我说就好。」昆蕗比了唇,劝司马懿小声些。 司马懿冷淡地说:「……我是报告魔族的事情。」 「他们闹得很大,曹操大人的头也很疼很疼。」昆蕗没察觉司马懿的心情,自顾自地说着。 「……我认为现在必须通缉他们,至少我有掌握到一个魔族少女。」司马懿强化事态严重性,好见到曹操。 昆蕗眼睛亮了起来,惊呼:「……魔族少女?」 「就是烧燬内苑的那个人。」司马懿道。 昆蕗赶紧说:「内苑有很多宝物都被她烧掉了,确实很可恶,你告诉我她长怎样。」 「黑色长头发,是普通体态偏瘦的少女,特色是会施展如花儿般飞舞的火焰。」司马懿语气无起伏说出此事。 「你觉得她会跑去哪里?」昆蕗问。 司马懿盯着昆蕗,眼神一闪,「我猜她可能往南跑了。」 昆蕗不解地问:「为什么?难道不会往其他方位去?」 「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我几乎封锁所有的路线,只有往南方的路线没有封到……你由荀令君提拔,与荀令君的感情不错,何不到许都,请他帮你呢?」司马懿为昆蕗想了办法。 「我与荀令君……喔……」昆蕗当然没有任何印象,傻愣愣地点头,「好,晚些我跟曹操大人说,我就亲自去许都一趟。」 司马懿的眼睛闪过一丝促狭的眼光,低下头恭敬地说:「是。」 昆蕗转过身,想起需要交代的事情,「对了,如果捉到那个魔族少女啊……」她笑容灿烂地说:「不用留情,杀了就是了。」 第十七回01.入居所请见白蘄,曹操下令逮魔 鄴城近郊的风沙大作,同样导致祈律等人无法返回鄴城。 那阵风沙绝非自然生成,但祈律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纵使不安,仍朝许都前去。 罗敷对祈律、耕父的决定有异议,但经由耕父多次说明后,勉强接受到许都寻求荀令君帮助的说法。 眾人停在许都的城门口,城门守卫依规矩说出:「交出入城令。」 「(这里也需要入城令,音虽说这是假货,但在没有正品的情况下不妨一试。)」祈律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入城令交了出去,「给你。」 城门守卫检查样式,比对其他的花纹,细心的态度,让眾人捏了把冷汗。 终于,城门守卫说了:「好,你们可以进去。」 眾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漫步入城。 罗敷笑着说:「这次也成功入城了,也许这真的是官员的通行证。」 耕父不同罗敷的乐观,谨慎地说:「就怕是仙士的阴谋。」 「我们进城听取情报,我想知道这边的情形。」祈律不论入城令,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罗敷点了头,「没问题,我会努力听的!」 分隔线 眾人踏入许都,城市规模比起鄴城小了许多,但街道清洁,街树连荫,许多居民都持竹册阅读,散发出人文气息。 眾人走在路上,听着迎面而来的路人对话。 「喔~自从开始修仙后,我的皮肤变得越来越光滑透亮,气色真是美呢。」 「每天亥时就寝,卯时醒来,身体真的有差耶。」 「我们再去白蘄先生那边把脉吧。」 「目标是要像荀令君一样青春永驻。」 两名妇人谈着最近的美容心得,提到祈律一心想要寻找的荀令君。 罗敷疑惑地说:「修仙可以变漂亮?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抚着自己的脸颊,确认现在还是弹力紧实。 「如果这样说,仙人应该都很漂亮,但事实并非如此。」耕父遥想过去的时光,直接否定此说法。 「亥时就寝,卯时起身,确实对身体有益。」祈律对仙术美容瞭解有限,纯粹从药师的角度观事。 罗敷坏心眼说着:「难怪耕父一点都不帅,因为他都很晚睡嘛!」 「咳……」耕父只能长叹一口气。 此时,两名侠客喧闹的声响引起眾人的注意。 「我最近到伏牛山修行,那边环境幽静,不少同行都设置帐篷,儼然成为一个小村落了。」 「听说那边毒蛇很多,不小心被咬到就糟糕了。」 「身为侠客畏蛇成何体统!只要在牠们袭击前杀掉就好了。」 「一群围上来,谁能保证不被咬到?」 「这……」 两名仙客悻悻然离开,都很害怕伏牛山内的毒蛇。 耕父不屑地说:「在山间修行,干扰到蛇的领地还觉得是蛇的错,果然是人类。」 「哈哈哈,如果蛇跟我争领地,我肯定会动手的。」罗敷倒不以为意,提出自己的主张。 「在红柳村,我与蛇是共同生活,不知道伏牛山的蛇群是否好相处?」祈律听到美好的自然环境,心生嚮往。 「你除了植物语外,还会动物语吗?」耕父问。 祈律摇了头,微笑道:「我听不懂他们的话语,但只要细心感受,彼此尊重,不至于起严重的衝突。」 「你还真是奇怪……」罗敷打量祈律,不禁怀疑他和一般人脑袋结构不一样。 祈律眼神一黯,「以前……音也常说我奇怪。」 罗敷睁大眼睛,「咦?音小妹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吧。」她觉得祈音是最体谅祈律的人物。 「我是说……以前的她。」祈律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他是以何种心情对待现在的祈音。 耕父以为祈律想起鄴城事,出言鼓励:「再多打听情报,也许可以找到你妹妹的下落。」 眾人继续前行,走到主道的尾端。 两名仙士于路上巡逻,他们穿着天若宫的服装,但气场不如鄴城所见肃杀,染上许都的优雅与间适。 「自从荀令君拜入白蘄先生的门下后,越来越多权贵也加入求仙,并想要捐助白蘄先生,但都被白蘄先生拒绝了。」 「白蘄先生没有设立专门的仙士馆舍,仅以一间小房舍作为居所,实在不符合他的名号啊。」 「白蘄先生总是待在荀令君的身旁,自然不太需要居所。」 「虽然天若宫很有名,但比起诛魔大义,还是保全自己比较重要。」 「确实,像白蘄先生教导荀令君,生活无虞,名声又好,何必出外诛魔呢?」 「真是令人嚮往啊。」 两名仙士巡逻时不忘处理民眾纠纷,比起诛魔,他们对于修身养性更为重视。 祈律望着远方的宫殿群,都有戒备森严的护卫,提出想法:「白芍姑娘是白蘄先生的徒弟,不知能否藉此请见荀令君?」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前,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耕父问。 在罗敷的眼里,许都的防备比起鄴城宫殿不算什么,自豪地说:「连皇宫都敢闯了,那个仙士的居所、甚至荀令君的府邸算什么?」 「……上次闹得还不够大吗?」耕父不禁吐槽。 罗敷摸着头,无奈地问:「祈律,你的想法呢?」 「我只想到拜访白蘄先生的居所,请求会见荀令君。」祈律道。 鄴城风波尚未传到许都,但是迟早之事,祈律尽可能不要打草惊蛇。 耕父严肃地问:「你妹妹坚持去见荀令君的目的是什么?她们认识吗?」 「……理论上应该不认识,但事实上可能认识。」祈律答以矛盾的回应。 罗敷摇了头,「什么理论与事实?我听不懂。」 耕父继续问:「你要怎么跟对方说明?」 「音有给我纸凤,我想荀令君看到后就会知道了。」祈律虽这么说,但面带犹豫。 罗敷直截了当地说:「那直接闯入那个荀令君的府邸,将纸凤交给他不就得了?」 祈律严肃道:「……荀令君是曹操的部属,即使跟音有私交,他能为我们做到何种程度,我并不乐观。」 「确实。」耕父点头,认同祈律的说法。 「我倾向先到白蘄先生的居所,视情况再说。」祈律从白芍的态度中,认为白蘄应是可沟通的人物,决定赌一把。 罗敷摊手,「好吧,随便你们!」她踱着步,对犹豫的两名男人颇有意见。 祈律苦笑,接受她的抱怨。 第十七回02.入居所请见白蘄,曹操下令逮魔 眾人无须询问白蘄居所在哪里,看到门外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求仙客就是了。求仙客姿态各异,有穿着华服的,有穿着布服的,有姿态优雅的,也有鄙俗不堪的,各式各样的人物,也是值得观赏的奇景。 白蘄居所的外观与附近房屋无异,园圃有种些药草,还养了几隻小鸡,基本生活足以自给。 祈律观察药草种类,几乎都是治疗外伤的药草。他看到几株肉质丰厚、表面有纤毛的叶片,散发着强烈的辛香味,默默探头过去。 求仙客原本群聚于门外,但一人从门内出来后,他们纷纷离去,白蘄居所再度回归平静。 罗敷轻推祈律,催促道:「祈律,快去问吧。」 祈律移开视线,走到正门前,门没有完全闔起。他透过门缝,看到一名少年专注于磨製药粉。 少年年纪约十六、七岁,姿容尚有青涩,并富叛逆气息,但祈律为他调药的神采所动容。 祈律入房,轻声询问:「请问,白蘄先生在吗?」 桌上安置各种药材,且有掀开的书册,少年边看边确认哪些药材需要磨成粉末。 少年放下药钵,观察祈律一会后,态度尚称温和,「你们找他做什么?」 「听说白蘄先生擅长药草学,希望请他教导我。」祈律道。 「师傅不在,短期间不会回来。」少年低下头继续磨药。 祈律切题询问:「请问你听过『白芍』这位姑娘吗?」 少年停下动作,无奈地说:「白芍……你提她做什么?」 「我与她有几面之缘,她跟我言有困难可与白蘄先生商量。」祈律道。 少年疑惑地问:「不是闯祸?她有这么成熟吗?好让人怀疑……」他盯着祈律,神情微妙。 「(他似乎不太相信,但我不能说明原委,接着该怎么做,才不会让对方怀疑?)」祈音不在,无法为他寻个好说法,祈律只能自己努力。 少年取来不远的竹片,叹气道:「你留下名字与联络方式,师傅回来我再通知你。」 「我是祈律,住在客……」 祈律尚未说完,兵士保家衝入房内,门板击在墙壁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少年神情不悦,怒瞪兵士保家。 「不好了,听说魔族从鄴城逃窜到南方了,曹大人下令要全面检查可疑人士,并要白蘄先生负责处理。」兵士保家不顾祈律在场,直截说了出来。 「嘖!怎么这么刚好。」 「嘘,收敛魔气,不要让人发现了。」 罗敷、耕父皆感不妙,他们待在角落,当名旁观者。 「(镇定……保持镇定……)」祈律不能移位,尽力维持平静的态度。 少年呿了一声,冷笑道:「诛魔不是天若宫的职责吗?什么时候我们也得听司马懿的号令了?」 少年将药材放入钵内,发出阵阵声响,兵士保家不得不加大声量:「这是曹大人的命令,不是司马大人的命令。」 「呿。」少年停下动作,瞪着兵士保家。 兵士保家近似哀求地说:「江离,你就行行好,通知你师傅就好了。」 名唤江离的少年瞟了一眼,「师傅不在,我去哪里通知?没通知到又算我的错?」 「你就是这个硬脾气,当时才差点死的,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就……」兵士保家拳头握得死紧,眼底满是担忧。 江离挥着手,「我是师傅救回来的,说起来反而变成是你施恩给我了?总之,魔族闯入什么的跟我无关。」 「算了,你师傅回来,记得通知他。」兵士保家不再坚持,仅希望江离不要惹祸上身。 「我记得的话。」江离目送兵士保家的背影,倔强说了这句话。 兵士保家匆匆离开,祈律猜想他和江离有私交,提早报告,避免江离意气用事。 「(消息传来了,看来不久后许都便会开始诛魔。这样的话,就不能待在客栈。)」祈律感谢兵士保家的到访。 江离转身,猛然看到祈律等人,想起刚才的事情,「喔,你说你叫祈律,住在哪里啊?」 「……伏牛山。」祈律顺口道出刚才听到的地名。 江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疑惑地问:「伏牛山?」 祈律沉稳地说:「……我在那边研究植物,增进自己的药草学。」 江离叮嚀:「那边有很多植物,不过毒蛇很多,要小心啊。」他扶着桌子,将写好的竹片放在稍远处。 「(他的脚……)」祈律意会兵士保家所言。江离的双脚尚在,但有伤到筋骨,走路一跛一跛,走路速度比起常人来得慢些。 「谢谢你的关心。」祈律道。 分隔线 祈律甫走出居所,罗敷即露出敬佩的眼神。 「祈律,我现在才知道你说谎,面部表情都不会改耶!」罗敷说。 「刚才捏了一把冷汗。」耕父附和罗敷所言。 祈律摇了头,「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会到伏牛山上好好观察植物。」 「你很喜欢大自然呢,我现在住的地方也很多植物喔。」罗敷不忘推销现在的居住地。 耕父吐槽道:「但是毒蜂很多,最毒的那一隻还只能给她咬。」 「你说什么啊?!」罗敷气得捶打耕父,这下打得不轻。 祈律好奇地问:「我很少与蜂相处,毒蜂的攻击性很强吗?」 罗敷双手插腰,骄傲地说:「不侵犯领地的话,当然好相处了。」 「你别听罗敷胡说,她所谓的领地是整座山,你一进去就会被她攻击了。」耕父眼神放远,预设遭受第二波攻势。 「所以……罗敷前辈是蜂族的化形?」祈律终于意会耕父的说法。 罗敷挥手,笑着说:「嗯。有机会的话,让你跟老弟认识,以后就甭担心被叮了。」 「希望能与音一起过去拜访。」祈律微笑。 罗敷皱着眉,「咳……说到音小妹我就担心,那个曹操似乎铁了心要捉到她,实在很担心她的安全。」 「曹操要捉的不止她,我们也有危险。」耕父提醒罗敷注意自身安全。 「至少我可以认为曹操还没有发现音。我们先到伏牛山,再来讨论。」祈律暂且安下心,好好思考下一步。 「也好。」耕父点头。 分隔线 昆蕗快步走入内务府,这里是荀彧工作所在地。她经由护卫通报,顺利和荀彧见到面。 荀彧跪坐于软垫上,点着沉稳雅緻的香炉,裊裊的白烟与他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他姿容俊伟,仪态优雅,经缎带束起的长发比女人更加美丽,如天仙般勾人心弦。 荀彧的身旁站着一名长者,名唤白蘄。他满头白发,蓄着有型的白鬚,脸上几无皱纹,身姿挺拔,一脸严肃看向突然造访的昆蕗。 昆蕗观荀彧气质非凡,稍微调整态度,说了:「荀彧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郭嘉先生远道而来,彧先请人奉上热茶给你。」荀彧从容说毕,白蘄便将热茶端给昆蕗。 昆蕗推开热茶,直接说:「我不要喝茶。我是跟你说有魔族到许都了,要你帮忙搜寻。」 白蘄不发一语,将热茶送回桌上。 荀彧平静地说:「魔族之事向来由仙士处理,不属于内务的范围,同样也非郭嘉先生所需烦忧。」他添加香木于香炉内,发出另一种高贵的气息。 昆蕗眼睛几乎全瞇,抱怨道:「说话这么文诌诌的,好难懂喔!」 荀彧放下木镊子,「意思是,这件事情不需要由你我来处理。」 昆蕗眼睛发直,如同猫遇到刺激全身寒毛竖起,激动地说:「我非要抓到那个魔族不可,因为她让曹操大人的头好疼好疼,怎么可以放过她!」 荀彧不受昆蕗情绪起伏,稳健地说:「曹公头风沉痾难癒,彧若有幸,可再请华医师为曹公诊治。」 「……我听你说话也听到头痛了。」面对咬文嚼字的荀彧,昆蕗理解头风是怎么出现的。她脾气上来,命令道:「总之,那个魔族是黑色长头发,体态偏瘦的少女,掌握到情报要立即通报我。」 「请郭嘉先生到客房一宿,彧会託人调查,有情报就会通知曹公。」荀彧道。 昆蕗大惊:「通、通知我就好了!这种事情不需要麻烦到曹操大人。」她偷覷荀彧,深怕荀彧不照她的剧本行事。 「曹公是彧的主君,于情于理,彧都要通知曹公,而非郭嘉先生。」荀彧双眼漆黑,不容昆蕗侵犯他的威严。 昆蕗被那双冷澈的眸子吓着,逞强道:「你!算了,反正要记得去调查,我就不住宿了。」 昆蕗转头就要离开,荀彧唤住了她:「……郭嘉先生。」 「什么事?」昆蕗不解转身。 「你的宿疾似乎痊癒了,彧为你感到高兴。」荀彧给予表面温和的微笑。 「喔……谢谢。」昆蕗觉得荀彧的微笑不似温煦的春阳,反像是冰雪的反射,让她毛骨悚然。 昆蕗匆匆离开内务府,一刻也不想再待。 荀彧沉默不语,静观昆蕗的背影,让人摸不清想法。 「荀令君,您怎么看?」白蘄恭敬询问。 荀彧站起身,看向窗外的世界,下达指示:「唤芐过来吧,我有事情跟他说。」 第十八回01.伏牛山内寻帐篷,神秘项鍊有玄 伏牛山,位于许都的西面,宽广绵延数座城市,形成天然屏障。相对于云憩山,伏牛山地貌多变,气候多重,生长各式奇珍异草,虫鱼鸟兽皆在此栖息。 祈律甫入山,便将外袍脱了下来,他以精实的手臂擦拭额间的汗水,感慨道:「南方的气候温暖许多,甚至还有些热了。」 「这里哪算南方?哪里热了?到我住的地方你根本穿不了这样的衣服。」罗敷光看祈律的服装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总在等他何时会脱下外袍。 祈律细心收起外袍,好奇询问:「……还有更南方吗?」 「不久前过的河是黄河,区隔了河南、河北,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在比黄河更南的长江以南,很多人热到受不了,都要打赤膊。」耕父比着罗敷轻薄舒适的穿着,此才符合南方的生活。 「那样虫不会很多吗?」祈律习惯与虫共舞,但他不喜欢满身大汗又被虫爬行的滋味。 罗敷点头道:「多啊。」 「那打赤膊,不是很容易被虫咬伤吗?」祈律望着罗敷的手臂,皮肤表层有不少伤疤。 耕父靠近祈律,严肃地问:「热死跟咬伤,哪个严重?」 祈律恍然大悟,轻点了头,「耕父前辈说得对。」 祈律的外袍以兽皮製成,脱下后,罗敷发现他的服装不论是材质还是编织法都与中原民族不同,也和鸟兽为主的南方风情有异,惊呼道:「祈律,这样一看才发现你的服装还蛮特别的。」 「这是以红柳树的纤维编成的服装,在色泽上比染丝来得深,冷暖皆可穿,很舒服。」祈律将外袍交给罗敷。 罗敷摸着外袍的材质,好奇询问:「音小妹也是吗?」 「是,她的衣服多一道工序,比较柔软,但也较不耐摩擦。」祈律取回外袍,将其放到竹篮内。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件,对吧?」罗敷看向耕父。 耕父摇了头,「你要住北方再说吧。」 眾人边走边聊,看到一整区的废弃帐篷。帐篷上有各式标记,多已磨损,既骯脏又破旧,已无人使用。 祈律寻找堪用的帐篷,这是眾人今晚的归宿。 「这些帐篷看起来荒废一阵,距离其他帐篷也远,应该不会有人过来。」耕父道。 罗敷笑道:「短期间就住在这边,你就安心认识植物,我来打听情报吧。」 「罗敷前辈要如何打听情报呢?」祈律问。 「刚才听到这里有不少仙士帐篷,似乎也有仙士栖息,罗敷想听些消息。」耕父不认为仙士会住在这里,肯定别有基地。 罗敷无奈地说:「这样就不用靠近仙士又能听到情报,否则耕父一直碎碎唸。」 「我觉得很妥当。」祈律认同两人的说法。 罗敷发现祈律的眼光已朝向树丛间,不忘再次叮嚀:「你身上的魔气虽不明显,但还是感受得到,不要离仙士太近啊!」 「我知道了。」祈律点头回应。 耕父、罗敷倏地不见踪影,到远处打听。 祈律回望帐篷,掀开帐门,闷热难耐的气味飘了出来。他让空气流通数分鐘,才入内观察。 「帐篷被扯坏,里面还有骨骸……」祈律调查骨骸形式,「骨头发黑,不像被烧过的痕跡,应该是中毒身亡。」 他抚着受损帐面下的泥土,有明显的隆起痕跡,「从泥土痕来看……这里可能是蛇的领域。」他思忖着:「(如果暂宿几日,不知能否获得谅解?)」 这区帐篷立基于蛇的领域上,蛇群绝不放任人类侵入领域,必会猛烈攻击,因此帐篷毁损,人遭毒杀。 祈律神色凝重,发散微幅的魔气,评估增幅之力可否应用于动物身上。 「(有人来了,先躲起来。)」祈律听到脚步声,躲在树木后方。 此时,仙士范南搓着手,走了过来。 「晚些就要下雨了,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仙士范南观天色,很不情愿待在这里,「好冷,去捡个柴,烤个火吧。」他冷到发抖,看向树丛间,喃喃道:「深山内……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毒蛇?」 仙士范南持续发抖,不知是寒冷使然,还是畏蛇造成,终于他下定决心:「呼!不烤火也不行,就去吧!」 仙士范南将随身布包留在帐篷外,独自走到树丛间。 祈律暗喊不妙:「(……那边有蛇窝,他会有危险,但他是仙士,我该提醒他吗?)」 他陷入天人交战。放任不管,或主动协助,都不符合行动内容,他寻求折衷之道,「(有没有办法让他远离那边,朝另一边的帐篷过去?)」 他猜想仙士范南是第一次来到伏牛山的仙士,不知道真正的扎营位置,才会走到这里。 他左右张望,看向树丛前的巨木。 「(树木之灵啊,可否帮助我,让那名仙士走到另一边的帐篷,避开与蛇群的衝突呢?)」他散发不被仙士范南察觉到的微幅魔气,祈求着:「(希望您回应我。)」 过了一些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微皱眉,「……没有反应吗?」 他很少遇到这种情形。即使植物之灵不帮忙,也会婉转表示不愿意,不会当作没听到。他不禁怀疑:「(是我散发的力量不够传达给树木之灵,还是?)」 「嘶……」 仙士范南刚走到丛林间,看到一条毒蛇对他吐着分岔的长舌,张牙舞爪的姿态让他吓了一大跳。 更恐怖的是,那条毒蛇的后方,满满都是毒蛇。 「这里蛇也太多了!」仙士范南吓得不浅,大声疾呼:「救、救命啊!」 毒蛇蓄势待发,将向仙士范南发动攻势。 「不好,他有危险!」祈律无法坐视不管,欲衝去帮忙时,巨木却伸出枝条阻止了他。 「为什么……」他看向巨木,满是不解。 未久,仙士范南循着求生的本能,竟看到遥远彼方的通道,笑着说:「那里有一条路,往那里去!」他跑得奇快,突然想起大事,惊呼:「不,我把布包放在刚才那里了,我得回去拿。」 仙士范南想要回头,但他循原路却无路可行,疑惑地问:「嗯?刚才的树木是长这样吗?还是我走错了?」 「嘶、嘶!」 仙士范南想要寻路,但毒蛇群如影随形,逼他向前衝。 「可恶!只好之后再来拿了!」仙士范南保命优先,越跑越远,直到听不到他的声音。 「谢谢您,救了那名仙士。」祈律发散魔气致意。 巨木依然如此,丛林间也无动静,彷彿原本就是这样。 「(看来蛇群暂时不会往这边来了,与白蘄先生联络上就离开吧。)」有巨木的帮忙,今晚尚有安稳的睡眠。 祈律拔下巨木几片树叶。叶片不如针般细长,是锯齿状但没有刺人的纤毛,翠绿色显得清爽。 祈律带着微笑,仅是研究树叶就让他开心。 分隔线 耕父、罗敷漫步回营,罗敷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让祈律知道他们回来了。 两人看到帐篷外的布包,罗敷二话不说就打开来看。 「喔?这是什么?好漂亮的项鍊啊。」罗敷拿出一条亮闪闪的美丽项鍊,如橄欖一般的绿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项鍊是由没有杂质的橄欖石刻成幸运草,纯粹显示宝石的美丽,虽非高价物,但看得出拥有者的品味。 「布包很乾净,是原本放在帐篷内的吗?」耕父拿起布包,查看里面的内容。 祈律从丛林间返回,微笑道:「两位前辈回来了。」 「你怎么在那里?是想入山看植物吗?」罗敷满脸疑惑。 「我刚才跟树木之灵进行沟通,暂时与蛇群隔绝,可以住在这里几天。」祈律道。 「你做了什么?完全看不出来。」罗敷走过去,感觉不到前后差异。 「只是请树木之灵将枝条延伸一些,外观是看不太出来。」祈律解释。 「……所以这里本来有条路?」耕父不禁惊讶。 若无祈律的说明,谁都不会发现这里的通道被巨木所遮掩。 「幸好刚才耕父摘了些果实,不然等会要挨饿了。」罗敷正想入山採集,但通道被巨木挡住,庆幸耕父的多事。 祈律致意:「谢谢耕父前辈。」 耕父挥了手,道出观察心得:「仙士聚集不如想像得多,但气氛有些微妙,不宜靠近。」 「……微妙?」祈律不懂。 罗敷交叉双手,「不太像是修练的,又说着行话,不像来做好事的。」 「最糟的情形就是诛魔。」耕父直截了当地说。 「这里的帐篷与那边离得远吗?」祈律严肃地问。 罗敷回想情况,「要绕有些远,我与耕父也走了一阵子。」 「……姑且认为今晚没有问题。」罗敷、耕父的脚程较一般仙士优异许多,祈律认为今晚不会有仙士造访。 罗敷试戴项鍊,正想拿出铜镜。 「罗敷,你在做什么?」耕父问。 罗敷满意地说:「这条项鍊不仅漂亮,还很精緻,亮闪闪的。」 罗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肤白的她与项鍊相得益彰,但宝石小颗了点。 「刚才有名仙士到这里,应该是他的东西。」祈律看到耕父手上的布包,直觉项鍊原本放在里面。 耕父警戒询问:「仙士?」 罗敷呿了一声,「这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不是送人的就是偷来的。」她戴着高兴,没有取下的意思。 祈律面露愁容,劝说道:「他似乎很在意这个布包,就维持原状,明早我们离开时,他或许会折回来拿。」刚才受巨木之灵劝阻,不然他有可能交还布包。 「留在这里就是我的了,里面有好东西,不拿白不拿。」罗敷一手抓走耕父手上的布包,还想找到更多的宝贝。 耕父不禁好奇,「里面有什么?」 罗敷边翻边说:「……有仙士的配备,这写着什么字的符,还有奇形怪状的配饰,喔……上面写着什么?」 「是篆书的天若宫。」耕父唸了出来。 「所以他是天若宫的仙士……」祈律从远处观看仙士范南,仅从穿着得知那人是仙士。「(天若宫仙士为何要来这里?)」他记得天若宫仙士都是集体行动,仙士范南若非走错路,就是别有原因,他不禁担心。 罗敷紧握住项鍊,理直气壮地说:「天若宫!那更不用管他,这条项鍊是我的了!」 「这些配饰似乎是法器,拿来研究也不错。」耕父也不客气收下。 祈律看不懂天若宫的符咒,也不知道法器的用途,但他认为偷窃不可取,苦口婆心劝说:「他人之物勿取之,我觉得……」 罗敷瞪了祈律一眼,怒问:「祈律,你老实说吧。」 「……罗敷前辈是指何事?」祈律第一次看到罗敷这种神情,稍感不安。 「该不会是那个仙士招惹蛇群,你请树木之灵帮助他了?」罗敷问。 祈律点头回应:「算是。」 罗敷扶额,大叹一口气,「你人真是太好了,你根本不用管他的死活,既然你帮了他,这个布包就充当礼物吧。」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祈律理解两人的想法,他瀏览所有内容,直觉那条项鍊不单纯,发出最后退让,「……至少那条项鍊要留下来。」 祈律隐约从宝石中感受到微幅的力量,一时无法判定是何种术法;宝石有经过细腻的保养,表面亦无擦痕,他相信那条项鍊必有特殊的涵意。不论是好是坏,他都不想干涉。 罗敷用力甩着项鍊,发出怒吼:「我就喜欢这一条项鍊!其他的我根本不在意!」 「罗敷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耕父冷静地说。 祈律被罗敷意外的粗鲁动作吓着。他以为罗敷是将项鍊当作宝物,其实仅是玩具,更坚定取回项鍊的意志。 「……我之后送您亮闪闪的项鍊作为替代,这条项鍊请留在这里。」祈律面色凝重,希望罗敷接受他的提议。 「你脑子好硬啊……音小妹怎么能跟你相处这么久?!」罗敷压着项鍊,比着自己的脑袋,非常不满意祈律的说法。 项鍊的宝石因罗敷强力的握住,表面有些磨损,原本隐藏于其中的力量正一点一点流失。 耕父隐约感觉不对劲,提出应对:「……罗敷,我也送你一条亮闪闪的项鍊,你这回就听祈律的。」 「……你说真的?」耕父甫说完,罗敷便露出惊讶的神情。 耕父坚定点了头,「嗯。」 「不要晃点我,也不准拿便宜货代替。」罗敷补充说明。 耕父再度点了头,「嗯。」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罗敷得到承诺,拆下项鍊,毫无犹豫交给祈律。 「谢谢两位前辈。」祈律收下项鍊,确认宝石的状况。宝石的根本受到不小的破坏,他内心苦涩,仍维持表面的温和态度。 第十八回02.伏牛山内寻帐篷,神秘项鍊有玄 「(脑子好硬……确实吧。)」 祈律于帐外守夜,想起罗敷所言的话语。 他拿着项鍊,试着分析从项鍊中洩出的气息。不是仙气,也非魔气,他很难说明这是什么滋味。 项鍊的气息落在他的手中,随即散去,彷彿不曾存在。原本闪耀的光芒,也因气息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黯淡,将要回归寻常的宝石。 他轻叹了一口气。 耕父走出帐外,说了:「祈律,接着由我守夜,你进去睡吧。」 祈律看着耕父,惆悵地说:「耕父前辈,刚才罗敷前辈……」 耕父坐下,摇了头,「她闹脾气的,不要在意。」 祈律正色道:「她的语气不像是闹脾气。」 耕父深深摇了头,「我认识她很久了。她总是这样,想要什么就非要拿到,但是拿到又觉得无趣了。」 耕父比着项鍊,其已从璀璨转为普通的宝石。 「不,我不是指那条项鍊,是指她的态度。」祈律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说不上来。 耕父一脸怀疑,「有什么奇怪吗?」 「(很像音……)」 祈律从刚才罗敷前后截然的态度中,感受到以前的祈音。 久病,使祈音的性格变得乖戾难解,高兴时流泪,生气时也流泪,导致祈律越来越摸索不出她的性格。 这种怪异的感觉与发病的曹操有些像,但又不一样。他很难说明。 「可能是我多心了。」祈律摇了头,决定将话藏在心里。 耕父轻拍祈律的背,督促道:「明天还要打听你妹妹的消息,早点休息。」 「谢谢。」祈律感到倦意,接受耕父的好意。 耕父望着星空,不发一语,当名称职的守夜人。 分隔线 帐篷地面无坚硬的石头,隔着帐篷布整体尚称柔软。 「(音现在在哪里?希望她平安无事……)」 祈律躺在角落,担心下落不明的祈音。 「(如果一切顺利,就能与荀令君相会了,至少可以将纸凤交给他。)」 他和罗敷相隔数步距离,罗敷已安然入睡,笑容洋溢,正作着好梦。 「(但是,荀令君真的可靠吗?)」 罗敷的提议风险虽高,但乾脆简洁,他知这是最快的方法,却因忧虑出事不敢实践。 祈律转过身,强迫自己入睡,一切等待明日再说。 分隔线 祈律进入梦的世界中,这里给他的安心感,胜过现实的纷纷扰扰。 他静下心,寻找女声的气息;不移动,让女声得以找到他。 「律哥……」女声感受到祈律,打了声招呼。 祈律微笑道:「你来了。」 「……律哥?」女声听到祈律坚定的语气后,难得犹豫了。 祈律早已在脑内想好话题,侃侃而谈:「你总是呼唤我的名字,但你似乎不是音。」 「……我不知道……音……是谁……」女声极度犹疑地说着。 「音是我的妹妹,现在她与我分离,我很担心她。」祈律道。 「……」女声沉默。 「(她沉默了,是因为我只谈自己的事情吗?)」祈律不禁懊恼,想要把握难得的时间多说些话,他灵光一闪,「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请问要如何称呼?」 「律哥……我……」 这个问题,显然比祈音话题更让女声震撼,她的语调断断续续,相当哀愁。 祈律赶紧补充说明:「我是祈律,你都称呼我『律哥』,不是吗?」 「祈……律……」女声拉长声调,努力吸收这个词汇,彷彿这是再难懂不过的词汇。 「(她似乎很犹疑,为什么?)」祈律心慌了起来,他感觉女声要找的不是他,想要说话,但又害怕赶走女声。 终于,梦境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未解之惑。 分隔线 祈律猛然睁开眼睛,直接面对罗敷奇异的笑容。 罗敷笑着说:「真难得你现在还没醒来。」 祈律的心脏猛烈地跳着,未知是梦境使然,还是罗敷使然。 「天已经很亮了,赶紧梳洗吧。」耕父守夜数个时辰,未见疲倦,还有馀裕催促。 「……嗯。」祈律点了头,准备一天的开始。 祈律出营,天色全亮,阳光照耀树丛间,撒着美丽的翠绿。鸟儿啾啾,远处似乎有蛇群嘶嘶的声响。不知是鸟儿猎捕蛇群,还是蛇群猎捕鸟儿。 「(……为何我会对梦里女子的沉默感到慌乱不安呢?明明我应该不认识她……)」 他使用耕父为大家准备的乾净溪水,将脸打溼,尽量维持清醒,至少不要是一脸落寞样。 「(她的律哥,真的是指我吗?还是她……)」 然而,泉水像是引导思念的媒介,让他越来越在意。 耕父为祈律准备毛巾,「你还不习惯奔波的日子,之后就会慢慢习惯了。」他看向罗敷。 罗敷以手指画脸,扯着笑容说:「我也只比你早一点点起床而已啦。」她覷向耕父。 「(……不能让两位前辈担心。)」显然,耕父、罗敷都不知道祈律真正的心事。他低头擦拭脸颊,确定表情没问题后,抬起头无奈地笑着:「抱歉,让两位前辈久等了。」 「你在担心你妹妹吗?」耕父问。 祈律点了头,正色道:「我们去城里吧。」 第十九回01.眾仙士搜捕祈音,魔族少女疑出 天若宫仙士正于许都的街道间挨家挨户收集情报。他们拿着一幅画像,上面画的是黑长发少女,与祈音的神态有些相似。 「(……天若宫竟派如此多仙士,看来他们是非捉到音不可。但,为什么?)」 仙士出动数量超乎祈律想像,他越发不解原由。 耕父瀏览路上的仙士少说有十来人,发表感想:「这样去不了白蘄那边。」 罗敷双手插腰,懊恼地说:「我就说直接闯入荀令君府比较乾脆,你们就不听。」 耕父瞟了一眼,叹气道:「如果结局是这样,你难得提了不错的主意。」 「喂!」罗敷对耕父的无礼发出怒吼。 附近居民因罗敷的声量看了过来,祈律作势提醒:「两位前辈噤声,不要让仙士发觉到我们。」 耕父、罗敷赶紧向居民表示歉意,居民不在意,继续逛着街。 「没有感受到司马懿的仙气,他是没有来吗?」耕父问。 祈律摇了头,「不清楚。」 眾人前行,看到一群仙士神情凝重,聚集在一对母子的身旁。 仙士茂显是领头仙士,个头普通,但他有仙气护体,道行比起身旁的师弟来得出色。 眾人刻意与仙士群保持距离,并在得以听到对话的距离聆听他们的话语。 「你说在晚上有看到黑色长发的少女在街道游荡?」仙士茂显问。 妇人晶晶直点头,以尖锐的声音说着:「对啊,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走路也无声无息,一开始我以为是鬼耶。」她说完不忘抚心,看起来相当恐惧。 「那个姊姊给我吃糖果,甜甜的很好吃。」小孩乖乖为少女说话,回味糖果的好滋味。 妇人晶晶闻后大惊:「你、你怎么吃陌生人的食物!万一有毒怎么办,快吐出来!」她赶紧拍小孩乖乖的背,但小孩乖乖闪避后说:「我吃进去了,吐不出来了。」 仙士茂显扶额,不得已打断母子的对话:「你知道后来那位少女去哪里了吗?」 「我看她往城外去了,轻飘飘的,好像没人拦住她。」妇人晶晶说。 仙士茂显脸色大沉,发表肺腑之言:「……听起来不像魔族,像鬼。」 一旁的仙士听得描述毛骨悚然,谁都不想与鬼打交道。 「祈律,你觉得是音小妹吗?」罗敷徵询祈律的看法。 祈律认真思考后说:「描述听起来像音,但又有些不像。」 「怎么说?」耕父问。。 「音走路不是轻飘飘的。」祈律回应。 「音小妹走路很轻盈,从远处来看也许是轻飘飘的。」罗敷说。 「(我跟音走在一起,确实不知道旁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走路姿态。)」一时半刻,祈律也想不起祈音的走路姿势。 「就是这样的感觉。」罗敷模仿祈音的走路姿势,像是东施效顰,耕父立刻叹了气。 祈律看完后,说不出感觉,怀疑地问:「……是这样吗?」 此时,仙士范南小跑步到仙士茂显的身旁,浑身冒汗,气喘得颇大,哀怨地说:「茂显哥,我来迟了,找路找了一阵子……」 仙士茂显收起画像,纳闷道:「你不是比较早来吗?怎么现在才到啊?」 「(……是昨天的仙士。)」祈律一眼认出仙士范南,开始感受到不安。 「我听说伏牛山有魔族,去调查了。」仙士范南恭敬地说。 仙士茂显眼睛微睁,直问:「……是真的吗?」 「对啊!虽然没有捉到,但我确实感受到魔族的气息了。」仙士范南点着头,态度坚定。 「(难道是我施展力量时被发现了吗?但他当时似乎没有反应……)」听到仙士范南的话后,祈律不断回想昨日的情景,益发担忧。 「你确定吗?刚才这名妇人说魔族少女似乎到城外去了,伏牛山就在许都的旁边,或许魔族真逃去那边了。」仙士茂显联结两边的资讯,缩小搜索范围。 仙士范南态度犹疑地说:「那……茂显哥你要去吗?」 「调查完这边就去,难道你不去吗?」仙士茂显理所当然地说着。 仙士范南用力点了头,附和道:「对……要去要去。」 「得在司马大人出府前调查完,不然又要被骂了。」仙士茂显眉头紧锁。 仙士范南赶紧说:「是、是,立刻加入调查。」他待在仙士茂显的身后,随时都能行动。 仙士群逐渐离去,准备到伏牛山通缉魔族少女。 罗敷不解地问:「伏牛山有魔族……是指我们,还是指其他人?」 「那些仙士入山,我们就没办法再住伏牛山了。」耕父道。 「魔族少女往城外去,伏牛山有魔族……」祈律喃喃着,脸色相当差。 「你怎么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脸。」罗敷问。 祈律坦白道:「那名晚来的仙士,就是我昨天看到的仙士。」 耕父大惊:「你说什么?」 「他指的魔族有机率是我,因为我昨天在那附近施展力量。」祈律为难地说。 罗敷不可置信看着祈律,「所以你当好人,反被仙士掌握到魔气,真是的!」她用力跺脚,为祈律感到不值得。 「现在该怎么办?」耕父严肃地问。 「我说直接去内务府不就好了。」罗敷气冲冲地说。 耕父指责道:「司马懿就在那里,你还过去。」 「司马懿总不会待一整天吧!我又不怕其他的仙士。」罗敷挥了手,赌气地说着。 「(许都不能待,晚些伏牛山不能待,司马懿似乎在内务府内,哪里都没办法去了……这附近还有隐密安全的住宿地点吗?)」 祈律今日的预定计画都被打乱,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他看向一筹莫展的耕父和烦躁不堪的罗敷,想到昨日江离和兵士保家的相处。 「罗敷前辈,我们换个想法,改去找白蘄先生。」祈律道。 罗敷怀疑地问:「他在吗?」 「昨天听他的徒弟所言,白蘄先生与天若宫的关係似乎很差,也许跟他说明原委,他会帮助我们。」祈律解释。 「……」耕父沉默,若有所思盯着祈律。 「耕父前辈?」祈律解读不出耕父的意思,但他预见不是好事。 耕父仅言:「就当为了你妹妹。」 分隔线 一批仙士被挡在白蘄居所的门外,他们神情不耐,已在此地待了有些时间。 「这边仙士也不少……」祈律忧虑地说。 「嘘,里面有声音。」罗敷倾耳听取房内声音,尽量收集情报。 房内的江离与兵士保家正在争论,发出不小的声量,一般人虽听不清楚,但可想见争吵的力度。罗敷以听力自豪,听得一清二楚。 「你受了谁的命令,凭什么怀疑我窝藏魔族!」江离怒吼。 兵士保家近乎哀求地说着:「江离,司马大人都来了,你就让他们查一下就好。」 「这里是师傅的居所,在他没回来前,我怎么帮他决定!还有,我为什么要让天若宫进来啊!那么厉害,就感应魔气啊,哪需要进来这里!」江离坚决不退,语气苛刻。 兵士保家轻推江离,好言相劝:「我知道你的怒气,所以我还没叫他们进来,可是晚些司马大人亲自过来,就不好看了。」 「我师傅在荀令君的身旁,他自己会做决定,为什么要我现在决定?!」江离嗤之以鼻,嘲讽笑着:「喔!我知道了,因为司马懿说服不了荀令君,才要先斩后奏是吧!」 江离说中事实,兵士保家态度强硬地说:「你越说越过分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怎么交代!」 透过罗敷的帮助,祈律略知现在的情况。 「(……原来白蘄先生与荀令君在一起。)」祈律肯定透过白蘄得与荀令君相见,但他望着眼前的仙士群,思忖着:「(江离先生不让仙士入内,但我们若进入房舍内,等于应了窝藏魔族之罪,只会造成困扰。)」 「祈律,你要怎么做?等那兵士离开衝进去吗?」罗敷问。 祈律发表计画:「我想将纸凤交给他,请他交给白蘄先生后,再转交给荀令君,然后我们就离开许都。」 耕父眼神一敛,严肃地说:「这样好吗?」 「司马懿会进入房舍搜索,我们只是待一会,应该不会留下魔气。」祈律抚着怀中的纸凤,其受仙气繚绕,出现于白蘄居所内不显怪异。 「赶快把纸凤交出去也乾脆,我可不想再躲躲藏藏了!」罗敷点头如捣蒜,不想再为此事伤神。 江离和兵士保家话不投机,他不便于行仍逼退兵士保家,传达坚决的逐客心志。 「出去!」江离在眾目睽睽之下,让兵士保家毫无面子。 兵士保家怒吼:「我有脚我自己走!」 兵士保家前脚刚走,江离就把门闔上,仙士群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 「诸位仙士大人……请你们等司马大人获得荀令君的许可,再入内搜索吧。」兵士保家放下身段,带着无奈的微笑比着那扇紧闭的门。 「……哼!」仙士群终究忌惮白蘄的威势,悻悻然离去。 兵士保家看向门口,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是时候了。」 当兵士保家离开,祈律认定是拜访的时机。 第十九回02.眾仙士搜捕祈音,魔族少女疑出 江离本以为仙士群又来叨扰,正准备发怒,却是看到祈律等人,颇为惊讶。 江离调整情绪后询问:「你们是昨天的?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祈律正色道。 江离见祈律认真,严肃询问:「什么事情?」 祈律取出怀中的纸凤,告知:「这隻纸凤,希望请你交由你的师傅,再转交给荀令君。」 「好精细的摺纸……不过为什么要给荀令君?」江离从未看过如此细緻的纸艺品,不禁看呆了。 「这是舍妹的请求,希望确实交给荀令君。」祈律道。 江离恍然大悟道:「喔……女孩子,难怪要送给荀令君。」 「(什么意思?)」祈律不解江离的说法,但见江离态度瞬间放松而不敢松懈。 「我放在桌上,等师傅回来再跟他说。所以你是帮你妹的,还是有要学习?」江离安置好纸凤,不忘询问。 「今天……我应该还会待在伏牛山,但之后就未必了。」 对祈律而言,亲手交付纸凤最安心,尤其是他看到江离的态度后更做如此想,但事已至此,他只好将就行事。 罗敷眼睛睁大,轻扯祈律的衣角,小声道:「祈律?今天你怎么待啊!」 江离不懂眾人的意思,提出邀约:「天若宫事情闹这么大,师傅晚些肯定会回来,你就待在这边就好了,反正有空房。」 祈律摇了头,「不好意思叨扰,你就当我只是来帮舍妹送纸凤的。」 江离眉头微皱,不是很有滋味地说:「……所以只是帮你妹送纸凤?我先跟你说一句,荀令君很受欢迎,你妹大概没希望了。」 「……什么意思?」祈律一直听不懂这句话。 「没希望就是……你妹啊……荀令君啊……你怎会不知道啊!」祈律的态度让江离为难,他努力思考怎样才不伤人,但他决定放弃说明。 「拜託你,请你一定要将纸凤交给荀令君。」祈律不管江离的想法,仅愿江离将纸凤交给白蘄。 「……转交很简单,这倒是没问题。」江离开始觉得纸凤不如想像单纯,呆愣点着头。 祈律得到江离的承诺后,才放心离开居所。 分隔线 耕父神色凝重,唤住祈律:「你真的有要去伏牛山吗?」 「是,至少今天我会去。」祈律沉重点头。 耕父一股脑儿将顾忌都说了出来:「晚些仙士搜山,我们要如何应对?我承认你妹妹对你而言很重要,但牵扯到我与罗敷的安危,我不能够……」 罗敷挥手,阻止耕父再言:「耕父,我也想帮助音小妹,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耕父不悦看向罗敷,劝说道:「罗敷,当时你就是相信那些仙人才会被暗算的,不是吗?」 「我不要听。」耕父的说法戳痛罗敷的心,她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们离开这里才是上策,再这样待下去,迟早被那群仙士围剿,就跟那次一样。」耕父不仅说给罗敷,同时也告诫祈律知所进退。 罗敷的声音倏地尖锐几分,「我说了不听。」 「我们的目的是找紫狩,这才是骄虫让你出来的原因!」耕父语气加重,不容许罗敷再因私情不顾后果。 罗敷跺脚,怒吼:「不要拿我弟出来,他哪管得了我!」她怒眼瞪着耕父。 耕父眼睛直盯罗敷,在气势上也不认输。 两人随时都可能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使祈律相当困扰。 「(……我似乎让他们失和了。)」祈律从没想过事态会朝此发展,思忖着:「(也是,我跟音的事情,本来就与他们无关。)」 祈律下定决心:「两位前辈,我会处理音的事情,我自己去伏牛山就好。」 罗敷感觉自己背后被捅了一刀,惊呼:「祈律!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了?」 「……」耕父沉默,如果祈律不示弱,他很难逼使罗敷软化态度。 祈律提出请求:「两位前辈,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调查许都城内魔族少女的身分。不论她是不是音,都尽量保护她。」 罗敷直摇头,担忧地说:「祈律,我不放心你自己去,万一遇到仙士……」 面对祈律释出的善意,耕父回应:「我今天会待在许都,观察仙士的动向,如果这次依然没有结论,也许分开行动会比较好。」 「耕父!」罗敷大吼,惊讶耕父的无情。 听在祈律的耳里,耕父不是无情,而是符合常人之举,他劝说:「罗敷前辈,耕父前辈说得不错,我不能为了音的事情耽搁到你们。」 「紫狩……他……」罗敷失去准头,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罗敷,以大局为重。」耕父厉声,迫使罗敷面对现实。 罗敷低下头,终于想到方法:「……祈律,集音器带着,如果出了事情,要想办法联络上我。」她比着集音器,表达对祈律的关怀。 「我会的,谢谢您们的照顾。」祈律取出集音器,将罗敷的好意放在心里。 不待耕父带罗敷离开,祈律自行出城,独自前往伏牛山。 罗敷忧心忡忡望着祈律的背影,耕父出手紧紧握住她,不仅担心她会突然衝出去,也暗藏内心的挣扎。 第二十回01.魔族少女在伏牛,伏牛山内有弒 祈律和耕父、罗敷于许都告别,独自前往伏牛山。 他一路瀏览路上的通行人员,仙士尚未集结,遇到的大多是登山客。 祈律回想和祈音分离的那一刻:「(音曾扬起火焰,让我们得以朝南方而去;之后我在路上有看到沙尘,雾濛濛的情况,她去不了太远。她在鄴城的可能性较高。)」 他看向北方,脚步躑躅。 「(司马懿到许都了,他应该没有掌握到音的行踪,我可以认为音是安全的吗……)」 他曾想过回鄴城观看情况,又担心祈音会到许都与眾人会合,一来一往,反而见不到面。所以,他觉得暂时待在伏牛山比较安稳。 毕竟,他能以增幅之力和植物之灵沟通,且伏牛山区域广大,他较有把握在此躲藏一段时间。 如果可以,他希望吸引司马懿的目光,让祈音顺利逃脱。 这种想法,不论耕父、罗敷是否察知,他都不能让两人犯险,只能单独行动。 他走到废弃帐篷,准备住回昨晚的营帐时,看到一名黑发少女。 黑发少女身材比祈音还要娇小,她在各营帐间走动,似乎在找东西。 祈律侧过身,观察黑发少女的形貌,「(她不是音,但身上有些微的魔力,难道是刚才妇人所言之魔族少女?原来她不在许都,而是在这里。)」 祈律默默走了过去,直到相距不到十步,黑发少女才转过头问:「……是谁?」 「我是祈律,与你同样是魔族。」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 黑发少女感觉到相近的气息,点头道:「确实……」她神情警戒,有基本的防人之心。 「请问,你最近是否有到许都?」祈律问。 黑发少女照实回应:「有啊,我住在许都,但我是第一次看到你。」 「我是外地人,最近才到许都。」祈律解释,放松黑发少女的警戒之情。 黑发少女观察祈律,挣扎片刻,认为他不是坏人,终于说出口:「哥哥说仙士要诛魔,我就从许都躲来这里了,但我忘记跟他说,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她也是跟哥哥失散的人吗?)」祈律听到这番话,更添想要帮助的心情,「敢问令兄的大名是?」 黑发少女摇了头,「哥哥说不能说,我也不能跟你说。」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祈律问。 黑发少女比着一个内部特别乾净的帐篷,说着:「大概一个时辰吧?这是你的帐篷吗?」她眼神闪烁,想要暂住于这个帐篷内。 祈律不在意这种小事,贴心地说:「不,我也只是借宿。」 黑发少女不必住在其他从外观看起来就很恐怖的帐篷,笑着说:「哥哥说等仙士离开后,就要带我去荆州。这里有蛇群出没,一般仙士不敢来,我就等仙士离开许都。」她自信满满,认为居住三五天没有问题。 祈律不得不说:「我有得到消息,也许晚些那群仙士会到这里。」 「……为什么?」黑发少女慌张地问。 祈律谈起今天听到的事情,「你有给一个孩子糖果吃,没错吧?」 黑发少女思考一会后,点头道:「嗯……因为那孩子在哭,我担心他的哭声会引来注意,就……」她面露愁容,没想到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引来仙士。 「你知道这边还有隐密的躲藏点吗?」祈律问。 黑发少女恍然大悟,「你也是来躲仙士的?」 「是。」祈律回应。 黑发少女低着头,惆悵地说:「若非魔族降生会导致天下大乱的传闻越来越盛行,本来大家对魔族没那么反感的。」 「……传闻?」祈律一脸疑惑询问。 黑发少女眼睛微睁,惊讶道:「你没有听过吗?最近有信仰蚩尤的教派与天若宫势如水火,可怜的就是我们这些小魔族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第一个遭殃。」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荀令君……也放任此事吗?」祈律严肃地问。 黑发少女摇了头,「他放任的话我就待不了许都,但天若宫势力一直想进入许都,再这样下去,荀令君也未必阻挡得了。」她越说越难过,身为许都人,不能待在家乡是痛苦的事情。 「是吗……」祈律喃喃着。 祈律闻知此消息,是一喜一忧。 喜是祈音交付纸凤给荀令君,不必担心反遭诛魔;忧是荀令君对诛魔的反制力渐趋不足。祈律尤其担心后者。 黑发少女猛然想到祈律的提问,「我记得这边有条路可以通到深处,里面有座池子叫做『弒仙泉』,修行仙术的仙士碰到就会唉唉叫,是很安全的地方,但……」她语气拉得很长,犹豫是否要说出口。 「(弒仙泉……这是仙人剋星之一,原来就在这里。)」祈律暗暗吃惊,竟在此时听闻得以对付仙士的武器,赶紧询问:「但是怎样呢?」 「那条路上全部都是毒蛇,走过去不是被咬死就是毒死,我根本去不了。」黑发少女连说起此事,都浑身发抖。 「你知道怎么走吗?」祈律问。 姑且不论以弒仙泉攻击仙士,理论上仙士不会自讨没趣到险地,祈律认为这是天然的屏障。 黑发少女极度怀疑地问:「……你要去?」 「有必要的话。」祈律回应。 黑发少女指引方向,「从入口往仙士驻扎的帐篷过去,有条狭道一直走就到了,但你是魔族,不适合去那边。」 「(天若宫迟早也会搜到这里,等到仙士搜山才开始想逃亡太迟了。而且,她几乎没有战斗能力,我得保护她。)」 祈律与黑发少女的想法不同。他有战斗能力,必须吸引仙士的注意,才能减少黑发少女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即使前往弒仙泉的路上再危险,他都必须去。 祈律散发微幅魔气,与植物之灵沟通:「(树木之灵,我可以拜託您保护这名少女,好让她与她的兄长相会吗?)」他看向黑发少女,提出祈愿:「(……至少,请不要让那群仙士伤害她。)」 风儿吹过,树木的枝条缓缓动了一下。 得到树木之灵的许可后,祈律叮嚀:「这里够隐密,你不要离开这里。」 黑发少女不解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观察仙士帐篷那边的状况,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祈律道。 黑发少女露出担忧的双眸,「那里很危险……要小心喔……」 「我知道。」祈律点头,自知此举与踏入虎穴没有多少差别。 第二十回02.魔族少女在伏牛,伏牛山内有弒 祈律走到仙士扎营的地点,零星仙士一边用膳一边聊天。 他前进一步,两步,甚至十步,并释放些微魔气,确认仙士的反应。 仙士依然吃饭聊天,与刚才无异。 「(看来搜山的命令还没下来,这群仙士没有开啟屏障警戒。)」现在祈律知道了,一般仙士感应魔气需要发动术法才能察觉。 「(不穿过这些帐篷,我无法到内部,但要怎么过去?)」祈律莫名以旅人身分穿过此地,要不引起注意也难,只好观察一阵。 「继续工作,这次一定要拿到。」仙士悠哉吃完饭,干劲满满。 仙士自在继续扒饭,不忘吐槽一句:「明明前几天你看到蛇还怕得要死,说什么大话呢!」 仙士悠哉摇着头,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刚才兄弟给了好东西,那群毒蛇都不是我的对手。」 「什么什么?」仙士自在很好奇,赶紧把最后几口饭吞进去。 仙士悠哉从怀内取出一瓶药,小声地说:「就是这个,只要加到水里去,蛇就会昏睡过去,要取蛇胆还难吗?」 「那是什么?第一次看到。」仙士自在从未见过此物,相当好奇。 仙士悠哉忍不住炫耀的心情,大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说出来可别吓倒你了!」 「我不信,你快说!」仙士自在轻摇头,满脸狐疑。 仙士悠哉眉飞色舞地讲述:「这是司马大人给的醉仙草,听说药效惊人,马厩的马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岂不是比蒙汗药还厉害了?」仙士自在呆呆地点头。 仙士悠哉拿着宝贝药瓶,督促道:「所以我们得立大功,获得更高的地位!」 「那些毒蛇咬伤这么多兄弟,给他们好看,还可以取蛇胆来增加修为!不过什么时候用呢?」仙士自在跃跃欲试。 仙士悠哉收回药瓶,「晚些茂显哥会来,到时候再问他。」 两人吃饱饭,做起饭后运动,等待仙士茂显。 这一番话听在祈律的耳里,有另一种解读,「(……那瓶药能让马厩的马睡三天三夜,浓度究竟有多高?司马懿是去哪里取得这么多的醉仙草?还有是谁帮他提炼的?)」 司马懿有取得醉仙草的管道,并有一套提炼法,这些都是祈律不知道的。他盯着仙士悠哉,思忖:「(他们打算用醉仙草杀蛇取胆……趁他们等待任务的空档,将他手中的那瓶药抢来。)」 祈律以树木为遮蔽,慢慢靠近仙士悠哉。 仙士自在怀着梦想,「听说成精的蛇胆可以增加一甲子的修为,我吃到了,肯定比司马大人还要厉害。」 「别傻了,那种肯定要先送给司马大人的。」仙士悠哉叹了气,打碎仙士自在的美梦。 仙士自在不屑地摸着腰间的几根羽毛,「比起这些华而不实的鸟羽毛,蛇胆有意义多了,真不知道是谁说鸟羽毛可以增加修为的。」 「明明你就高价卖给商人,还嫌耶。」仙士悠哉再度摇头。 仙士自在不服输反击,「你也拿了好几根去卖,少装了!」 两人走着走着,快要绕这里半圈,仍然不见仙士茂显的踪影。 「(纯粹为了私利去猎杀他们,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祈律因两人的对话而燃起熊熊怒火,但他必须压抑衝动造成的严重后果,评估附近情况,「(这边只有两人,远些不过三五人,我得拿到那瓶药。)」 祈律从树木端现身,猛然出现于两人面前。 「……两位仙士,可以请问一件事吗?」祈律面无表情道。 仙士悠哉吓得不轻,手指比着祈律,直问:「你、你是从哪出来的?」 「……这身上的气!」 仙士自在发觉不对劲,但祈律已经衝到仙士悠哉的面前假意攻击。 「可恶!」仙士悠哉急忙回击,尚未唸完咒,就被祈律以小刀破解。 仙士自在放弃吟咒,直接拿剑挥击,祈律侧身闪过,一脚将他踢倒地上。 仙士自在来不及哀号,准备吟咒,仙士悠哉赶紧呼应,打算困住祈律。 祈律散发魔气,配合小刀的挥击发散气流,瞬间破解两名仙士的咒术,并使两人因术法后座力而双双倒地。 「痛啊……」两名仙士的腰椎狠狠击地,一时站不起来。 祈律一脚踩在仙士悠哉的身上,从其怀中取出药瓶。 「我的药瓶!」仙士悠哉大喊,仙士自在也慌到不行。 祈律打开药瓶轻嗅,「(这个味道……确实有醉仙草。)」确定没有取错药瓶。 「可恨的魔族!看我的厉害!」 此时,不远处的仙士听到骚动前来,欲包围祈律。 「(全部聚集起来,再一起处理。)」祈律刻意计算距离,慢慢后退。 仙士一靠近,看到祈律大吃一惊,「魔族?!不是说是女人,怎么是男的?」 仙士悠哉勉强起身,痛苦地说:「快将他手上的药瓶……」 「你们要让蛇群昏迷的醉仙草,就留给你们自行享受吧!」 祈律打开药瓶,向仙士泼洒药水,并以增幅之力强化药效。 「不是说……」 「司……」 「啊……」 药水是液体,却因增幅之力的效用,仙士群光闻到醉仙草的气味就纷纷倒地。 「(这样的药量能让这些人昏睡就差不多了,应该无法让蛇群全数昏迷……是他们言过其实,还是这瓶药的问题?)」祈律本以为可留下些药水研究,却已全部用完,他丢弃药瓶,思考后续行动:「(……我得在仙士队来之前,找出那条通往弒仙泉的道路,并把敌人引过去。)」 祈律找寻黑发少女所说的通道,不远处只有一条狭道,符合她的描述。 「(这条路很狭窄,树林也多,仙士无法一拥而上……)」祈律轻易穿梭狭道,这里是理想的迎击点。 「嘶……」一条比短绳略细的蛇凑到祈律的脚旁,发出微弱的声音。 「(看来是出生未久的小蛇。)」祈律听到声音,留意脚步,庆幸没有踩到牠,向牠说明:「我晚些会借道于此,并无侵犯你们领地的意思,希望你跟其他的同伴说明,放我过去。」 「嘶……」小蛇没有移动,伸着警戒的舌头。 「(似乎是不信任我,也是,常受侵扰的牠们会相信陌生人的机率不高。)」祈律欲调整脚步,却发现蛇群正在聚集。 「(不论如何,我非得过去不可。)」祈律确认蛇群的数量与范围,寻找通过的路线,但几乎都被蛇群占领,不禁想:「(我能跟树木沟通,不知道与蛇有没有用?)」 祈律散发魔气,试着沟通:「(蛇群们,我只是要借条道,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希望你们让出一条道路给我……这样,我们就不用互相伤害了。)」 一段时间过去,蛇群毫无反应。 「(果然对动物没有效果,只好想办法减少损伤了。)」蛇群的反应在意料内,祈律无奈选择损伤较轻的路线。 「奇怪,你们怎么躺在这里?」仙士茂显疑惑道。 「地上有药瓶……」仙士范南拿起药瓶。 仙士茂显尷尬地说:「……他们该不会喝进去了吧?」 「这是什么?」仙士范南不解地问。 仙士茂显扶额,大叹道:「真是猪头……算了,本来就不指望他们。」 仙士茂显号召另一批仙士群,号令:「开始搜山,目标是捉到这里的魔族少女!」 「那我去那边。」仙士范南立刻展现企图心,主动走前线。 祈律听到来自仙士帐篷的骚动,心生一计:「(他们还没看到我,不如掩饰一下,让他们以为我是那名魔族少女。)」他双手捧起小蛇,温柔地说:「可以陪我演齣戏吗?很快就放你走了。」 「……嘶?」小蛇因突然被举起而显得不知所措,扭捏自己的身躯。 第二十一回01.狭道对敌蛇群来,路上有蛇不 祈律隐身于树木间,窥伺仙士群的动向。 「这里没有异状。」 「这边也没有。」 仙士搜索附近帐篷,都没发现可疑人士。 仙士茂显望着倒成一排的仙士,不禁纳闷:「奇怪了,难道他们真的是自己喝进去的?但怎么昏成这样?」 「那到底是什么啊?」仙士范南查完一圈回来,仍想知道那瓶药的内容。 「掺了醉仙草的蒙汗药,司马大人拿来给我对付魔族用的。」仙士茂显道。 仙士范南吞了口水,提出想法:「也许魔族在里面,那……再往里面一点去?」 仙士茂显眼神尽显厌恶,埋怨道:「那边都是蛇,实在很不想过去。」 「但是……魔族躲在那边的可能性很高啊……」仙士范南道。 仙士茂显摇了头,「我记得好像还有一条路,先去那边。」 仙士范南也学仙士茂显摇头,「那里可是原本的蛇窝,过去蛇也不会少的。」 「比起那边一看就是有蛇的地方好。」仙士茂显遥望狭道,不愿自蹈蛇穴。 仙士范南吞了口水,殷勤地说:「那……那我陪茂显哥去。」 仙士茂显看到仙士范南的姿态,怒斥:「你就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不然你的资质还不错的!」 仙士范南没想到会突然被骂,用力挤话:「茂显哥……茂显哥指责的是!」 小蛇不断挣扎,蛇群也逐渐逼近,且仙士欲先搜索破旧帐篷处,祈律只能主动出击,「(我得让他们看到我!)」 祈律调整角度,以背影示人,并散发魔气。 仙士茂显感受到光影流动,敏锐道出:「……那边有人!」 仙士范南惊呼:「是魔族!」 祈律目的达成,朝狭道而去。 「黑色辫子的魔族?姑且追上去!」仙士茂显立刻下达追击。 仙士范南趁机说:「……我去另外一边看,避免她逃了。」 「好啦!」祈律的脚程相当快,仙士茂显没时间和仙士范南计较,随便交代一句就走。 「(还有一个没引到,但树木之灵应该保护得了她……)」 整体情况尚称顺利,祈律跑进了狭道内。 分隔线 祈律穿梭于狭道内,仙士群难以一拥而上,形成以仙士茂显为首的一字长蛇阵。 「看来是蛇族所化,头发像蛇一样!」仙士茂显从未看过辫子能如此灵巧扭曲。 阴暗的树丛间影响视线,一时难以探出究竟,这点正合祈律的心意。 「(这样的速度差不多,把他们拉远些……)」 祈律已达成目的,他仅需让仙士群以为「魔族少女」朝这边逃逸即可。 「嘶!」 「是蛇!怎么这么多……」 仙士群强烈的杀气激起蛇群的攻击欲望,他们见蛇群在脚边徘徊,吓得不敢再前进。 「不要退缩,用咒术防御!」仙士茂显以屏障保护自己,并命属下以自保优先。 蛇群一簇簇逼近,个个齜牙咧嘴,看起来相当骇人。 仙士茂显不敢大意,慢慢后退,确保仙士群的生命安全。 「(他们本来是来追我的,因为仙士强烈的杀气使他们心生警戒,反而先对付仙士。)」祈律观察仙士茂显的应对,判断其应会撤退,将小蛇放回当场,「……谢谢你,你可以回去帮忙了。」 「嘶!」小蛇奋力咬了祈律一口,迅速回到群体中。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看来只是发洩。)」 祈律看向仙士群,其仍与蛇群搏斗,两边互相攻击,场面激烈。 「(机不可失。)」祈律趁隙逃脱狭道,远离纷争中心。 「魔族要逃了!」 「……他好像是男的?」 仙士在迎击时无意瞥到祈律的行动,似乎察觉到什么。 「是魔族就可以交代了!快点突围!」仙士茂显已不管追捕之事,身为领导者,他必须保护属下的安全。 「嘶!」 蛇群不让仙士群逃脱,不断往上跳跃,想尽办法找到仙士群的弱点。 「他们又来了!」 仙士群感觉到屏障不断被衝击的滋味,慌张的心情使他们难以维持阵形。 「想成是训练!」仙士茂显施放更多的仙气,尽可能维持阵形,往后方空地逃脱。 祈律在无后顾之忧下,顺利逃脱此地。 第二十一回02.狭道对敌蛇群来,路上有蛇不 一路上,蛇群渐少。 祈律走了一段路程,离开狭道,走到路面宽约三人并排可行的道路上。 「(刚才那些蛇没有毒性,难道是之前借宿的帐篷那边才有毒蛇吗?)」他不禁担心魔族少女的情况。 「(……树木之灵,那名魔族少女就拜託您了。)」祈律散发微幅魔气,期望心愿能传达出去。 「……是谁?」 突然,男人发出警戒声。 「(有人!)」祈律懊恼自己的大意,躲在树后,暂时不出面。 「出来!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男人厉声,非要逼祈律现身。 「(他不是……)」祈律分辨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头凑了过去,发现是认识的人,主动出面说明:「是我,郭嘉先生。」 祈律眼前的男人正是郭嘉。 昆蕗眉头紧皱,狐疑地问:「……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他可能记不起我这种小人物,但态度跟之前差别颇多。)」祈律记得郭嘉是温文儒雅的男人,眼前的「郭嘉」让他很陌生。 昆蕗不耐烦地说:「我在问你话。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我是祈律,我们曾在梦华村见过面。」祈律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昆蕗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有些飘移,问着:「祈律?梦华村?」 「(不记得我很正常,但连去过梦华村都忘记,就有些古怪了。)」祈律大惑不解,不禁问:「请问你有兄弟吗?」 昆蕗悻悻然地说:「我干嘛回答你?我说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从我来的地方可以走回入口。」祈律道。 昆蕗鼓起双颊,埋怨道:「我就是从那边来的。」 「走回去就好了。」祈律耐烦地说。 昆蕗眼神益发游移,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要,那边、那边……」 「(他不是魔族,又是曹操的亲信,不必躲藏仙士吧?)」祈律是好性子,也难免吐槽。 「听说往前走有条路。」祈律不让昆蕗为难太久,道出所知。 「我看过了,看到比我的头还要大的蛇,哪是路啊……」昆蕗猛烈摇头。 祈律隐约得知原因,提出第二种办法:「往回走有仙士,你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昆蕗双颊整个鼓起来,怒气冲冲道:「我才不喜欢他们,刚才要他们带个路囉哩囉嗦的,害我现在被困在这里。」她交叉双手,还在记恨。 面对昆蕗的孩子气行为,祈律只能说:「……你不打算前行,也不欲后退,除了待在这里,我也拿你没办法。」说完,他继续前行。 昆蕗见祈律有走掉的打算,直说:「我是来找人的,找了这么久,只看到你这个魔族。若不是姊姊们去忙了,我哪需要这么辛苦?」 听到魔族,祈律的语气稍微冷淡,「……你找谁?」 昆蕗觉得自己太聪明,骄傲地说:「哼!你是魔族一定很怕仙士,所以你不敢走回去,那么好,你陪我离开这座鬼山,我就不告发你的身分。」 「我要往前走,你可以接受就好。」祈律道。 昆蕗大惊:「那边有巨蛇,根本……」 「跟着我的脚步,不要东张西望,巨蛇不会贸然攻击我们。」祈律不想再浪费时间,简要说明。 「你!」昆蕗以手指比着祈律,眼睛睁得许大。 祈律不管昆蕗的威胁,冷淡地说:「不要大声嚷嚷,很容易引来注意。」 「哼……」昆蕗很有意见,但她决定忍耐,默默跟在祈律的背后。 「(看来是妥协了,他畏蛇的心理胜过了自尊心。)」祈律本就无意放昆蕗一人在此,只是其态度太差,让他难以维持一贯温和的态度。 「(他跟我之前遇到的郭嘉先生只有容貌相近,个性完全不同,而且他也在找人……现在我仅知『魔族少女』在这里,究竟大家是为何事?)」祈律隐约觉得事态复杂程度超乎想像,心情略感烦躁。 祈律转身,昆蕗脸色极臭,不发一语瞪着他。 「走吧。」祈律道。 分隔线 「蛇……怎么这么多蛇……」 视线所及,总是能看到好几条蛇,昆蕗浑身发抖,紧紧跟着祈律。 祈律走在前方,顾念后方的昆蕗而不断回头,短短一条路走了十几分鐘。 祈律有感时间不足,提出建议:「他们只是观察,你笔直走过去就好。」 「你不怕才说得这么轻松……」昆蕗已经从盛气凌人转变成虚弱无力,哀怨地说着。 「你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看着你。」祈律转换顺序,由他看守昆蕗的背后。 昆蕗激动地说:「万一我眼前突然跑出蛇呢!」她猛烈摇头,飞快的速率让人担心她的脖子。 「胜过你一直推挤我。」祈律道。 经祈律提起,昆蕗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碰着他的背,只差没有用力推下去。 「你、你不可以让我被蛇咬到喔!」昆蕗慌张地说。 「我尽量。」世事难料,祈律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昆蕗显然不接受这种说法,怒斥:「说什么尽量!」 「噤声。」祈律道。 蛇群因昆蕗的喧嚷而慢慢聚集,比起方才所见之蛇群,这些蛇群更加狡猾且聪明,很快就包围了两人。 「好多蛇……」昆蕗不知何处是安全范围,只能紧捱祈律。 「(跟刚才的蛇种不同,蛇头是三角,恐怕有毒。)」 这些才是仙士群真正恐惧的毒蛇,不仅身怀剧毒,且能无声无息逼近猎物,寻常的旅人遇着绝对凶多吉少。 祈律从竹篮内取出两把竹棍,较长者交付给昆蕗,「这根棍子给你,一路打草过去。」他拿起短者,寻找毒蛇的空隙。 「不要!」昆蕗眼睛瞪大,只知目标在前方,一路衝过去。 昆蕗一跑,毒蛇立刻衝了过去。 「(不好,他反而激起蛇群的战斗欲望了。)」 祈律暗喊不妙,不得已追上昆蕗。 毒蛇从树上俯衝,祈律以手中竹棍将牠打落到两旁;毒蛇直击,他直接闪过,让牠落地;毒蛇从地上仰攻,他以长靴相隔,将牠踢了出去。没多久时间,他已经打飞五、六条蛇。 毒蛇吐着舌,嘶嘶作响,评估情况不利,又都躲回草丛。 「呜呜……」昆蕗馀悸犹存,在洞穴前哭泣。 祈律收起竹棍,安慰道:「不要哭。」 昆蕗的眼眶全红,指控道:「你行就把他们打掉就好了,干嘛要吓我?」 「他们以为你要攻击。」祈律冷静地说。 昆蕗双眼瞪大,怒吼:「最好看得出来啦!」 祈律眼神冷凝,昆蕗瞬间想起刚才的事情,硬是将怒火吞了回去。 昆蕗愿意配合,祈律也不再言,重申主张:「走了,我们要在天黑前离开这里。」 「呜……」祈律前脚刚走,昆蕗又抽抽噎噎止不住泪意。 「(他对蛇的恐惧异于常人,刚才的仙士也很畏蛇,可是我不觉得这里的蛇很可怕。)」祈律感觉到昆蕗对蛇的恐惧如铭刻于骨上,望着不远处的山洞,越发忧虑了起来。 前方唯有山洞可入,昆蕗怯生生问了:「有山洞……进去后就不会有蛇了吧?」 「山洞的蛇更多。」祈律诚实以对。 如今是进退皆不可的状况,昆蕗只能歇斯底里喊着:「这种鬼山,我不要再来了!」 昆蕗蹲下身,全身紧缩,又开始发抖。 「它名唤伏牛山。」祈律试着转移昆蕗的注意力。 「哪里有牛了?有也被蛇咬死了!」昆蕗满脑子只剩蛇,什么事都可以与蛇联结。 祈律轻叹一口气,「(这种性格突然变化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音……不知道你现在情况如何?)」 他一向怕麻烦,但为了照顾人,他不得不学习耐烦。 此时,祈律想念不需要一直操心的祈音。 「嘶!嘶!嘶!」 两人在同一地点太久,又有毒蛇开始聚集。 「这里也有蛇群栖息。」祈律提醒昆蕗,却听到她冷酷的指令:「不用跟我解释,杀了就是了!」 「……」 祈律走到毒蛇处,释放魔气,形成一道小屏障,暂时保护两人。蛇群猛攻不下,不自讨没趣,默默离开了。 「呼……若非我耗费太多的力量,早就把你们给杀了……」昆蕗喘着气,不知是说大话,还是真有可能。 祈律解开屏障,「明明都是我在打,你看起来却比我还疲累。」 「不怕蛇的不要说!」昆蕗怒吼,眼神越显凶戾。 祈律不因此退缩,提醒道:「省去大叫的力量,你可以保留更多的体力。」 昆蕗冷哼:「少跟我说教了,不然我出去就叫姊姊们教训你!」 「(……这脾气!)」 祈律忍耐程度濒临极限,他默默前行,不再回头关注昆蕗的情况。 昆蕗发觉异状,竟愣在当地,左右张望,生怕蛇群再临。 「喂!不要拋下我。」昆蕗赶紧追上祈律,进入了山洞内。 第二十二回01.仙逝洞内有密泉,沾惹仙士起 山洞名为仙逝洞,与「仙士」同音,却因异字造成仙士对此地是敬而远之。 仙逝洞幽黑清静,除了入口的光芒外,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洞间因滴水而发出滴答声,是几日前的雨势渗入洞顶。 祈律虽不如祈音善用咒术,但也会简单的火咒,勉强生出可以看到十步左右的火焰强度。 洞穴内风势不弱,火焰疲弱,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没有几秒鐘,火焰就熄灭了。 祈律无奈再生一把火,都是同样的结局。 「……你是要找路吗?」昆蕗观赏祈律几次的火咒表演后,终于猜到他的目的。 「是。」祈律回应。 昆蕗取出一颗夜明珠,约手掌一半大,眼前视线比起微弱的火焰来得清楚多了。 昆蕗鼓起双颊,「我委屈一点,你走前面。」她在夜明珠内施予些微仙气,增加其亮度。 整体视线不若白日,但对祈律而言相当足够,他向昆蕗致意:「……谢谢。」 祈律走在前方,昆蕗不安地说:「我有听到蛇的声音,还是很大的蛇……」她脸色发白,握紧手上的夜明珠。 「(……她的听力跟罗敷前辈可能有得比。)」祈律听到各式声音,但他无法具体分辨内容与距离,意会昆蕗的恐惧何来。 「走一步是一步。」祈律仅愿在天黑前下山。 分隔线 司马懿抵达集合点,看到散漫的仙士群,或是睡眼惺忪,或是气喘吁吁,都看不到应有的水准。 司马懿挑着眉,质问领导的仙士茂显:「你们怎么还没行动?」 「对不起,路上遇到蛇群耽搁了。」仙士茂显以单手握拳抚胸致歉。 司马懿瞥了一眼,冷笑道:「区区几条蛇都打不过,还要追捕魔族?」 「蛇群被魔族吸引,聚集而来攻击我们,我们也费了一番功夫才脱离蛇群。」仙士茂显道。 「你们让魔族逃了?」司马懿眼神越来越冷,声音也同其眼神让人恐惧。 仙士茂显吞了口水,坚定地说:「他是魔族男人,跟要追捕的魔族少女有出入,权衡情形……」 「你们全部加起来超过十个人,连魔族与蛇群都打不过,还敢称是天若宫的仙士?」司马懿不待仙士茂显说完,便出言责备。 仙士茂显语气激昂,委屈地说:「司马大人,在我们来之前,悠哉与自在等人早就昏睡了,他们也是不久前才醒来的。」 仙士茂显率领的仙士团来自许都部门,与仙士自在、悠哉分属鄴城部门不同。两者本应里应外合,共同追捕魔族少女,却被迫独自行动,他也是满腹牢骚。 「你们为什么会昏睡?」司马懿回头,质问正在他背后「助势」的仙士自在、悠哉。 在场每名仙士都知道司马懿有此异能,一般情形他是转动身体看向后方,只有一种情形他会如此做。 仙士悠哉赶紧辩驳:「那个魔族男人出来就抢了我手中的药瓶,然后散发浊气,我就睡着了。」 仙士自在不忘补充:「悠哉说得不错!只是随风飘散就让我们睡着了。」 两人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说谎,至少司马懿知道他们没有胆子在他面前说谎。 司马懿得到意外的情报,需要时间品味,他露出兴味的笑容询问:「那个魔族男人的特徵是?」 「黑色短头发,穿着很素朴,看起来有些像边疆民族……」仙士悠哉仅记得大概。 仙士自在回想后,大声惊呼:「等等!仔细一想,有些像之前那个从红柳村捉到的人的穿着……」 「红柳村?」仙士茂显从没听过这座村庄,不解地问。 仙士悠哉对仙士自在点头,「对!就是红柳村,他好像也知道醉仙草。」 两人越发相信推论没错,神情尽显自信。 仙士自在、悠哉仙术造诣普通,个性也不稳重,但他们极擅长俗世之事,是司马懿处理特定事务的帮手。 司马懿不语,有用的情报是多多益善。 「他往哪里去了?」司马懿问道。 仙士茂显比了位置,「他往深处去了,一直没看他回来。」 司马懿询问仙士自在:「……之前要你们看的那个人呢?」 仙士自在摊手,「他自顾自往里面去了……」 司马懿嘴角隐隐上扬,命令道:「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捉来这附近最毒的蛇,晚些再告诉你们用途。」 仙士自在、悠哉听到可能不被惩罚,都笑得开怀,立刻提议:「是,说到毒蛇,应该是旧帐篷那边……」 「真奇怪,范南怎么还没回来,我去找他。」仙士茂显忧心忡忡,也欲到旧帐篷一趟。 第二十二回02.仙逝洞内有密泉,沾惹仙士起 祈律和昆蕗走了几里路,停在一座大湖泊前。 湖泊幽暗可显其深,隐约从湖心散发一闪奇异的紫光;湖面乍看平静,却有不小的涟漪,捲入必遭漩涡吞噬。此外,它还散发奇特的气味,不刺鼻但也不舒服,感觉在哪里闻过,一时又连结不上。 湖泊连结两岸,唯有渡船才可通行,但岸边无船。 「是大湖泊……」昆蕗走到湖边,寻找渡河的方法。 「在过河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祈律道。 「什么事?」昆蕗折了回来,夜明珠散发的光芒照射到祈律。 祈律维持平稳的态度询问:「你说你要找人,他是怎样的人?」 「司马懿跟我说是黑色长发,普通偏瘦的体型。」昆蕗说。 祈律喃喃着:「司马懿……」 「那群仙士的首领,阴阳怪气的,但实力还不错。」昆蕗模仿司马懿常用的神情,跟祈律解释。 「……你为何要跟仙士一起追捕魔族少女?」祈律沉重地问。 昆蕗单手插腰,怒冲冲地说:「因为她让曹操大人的头好疼好疼,我非要对付她不可!」 「(……他要找的是音!)」祈律暗暗吃惊,尽量维持原有的态度,再问:「找到她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是魔族,我不举发你就很好了。」昆蕗想起祈律是魔族,认为魔族会互相包庇。 祈律冷淡地说:「我可以把你留在这里。」 「喂!」昆蕗怒吼后,发觉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昆蕗畏蛇,跟祈律同行;她一时不察,跟魔族同行。现在,祈律散发的气场相当骇人,她竟感到些许害怕。 祈律双眼漆黑,冷冷地说:「天若宫以诛魔为名义迫害魔族,你与其同行,我为什么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他对仙士本无成见,但接连遇到这些事情,他很难友善天若宫。 昆蕗偏过头,神情微妙,「反、反正,一切都是那个魔族少女很可恶!」 「怎样可恶?」祈律不让昆蕗逃避,非要问清楚。 昆蕗躲避祈律的视线,比着夸张姿势,「她会施展邪术,一直换身体,我是她的目标,幸好她被击败了,才保全了我。」 「……换身体?」祈律不解。 昆蕗一股脑儿说着:「司马懿说那叫『夺身之术』,就是拋弃原有的肉体,换成指定的肉体,幸好有大家的保护,才没被她得逞!」 「夺身之术……」祈律从没听过这种术法。 昆蕗见祈律怀疑的眼神,迅速补充:「她没抢到我,变成魔族少女,她真正的目标不知道是谁,居心叵测。」 昆蕗说完,喘了一口气,不忘观察祈律的反应。 祈律神情严肃,沉默不语。 昆蕗所言,某种涵义上震撼到了祈律。 「(我很明白现在的音不是以前的音,关键的转变时间就是我给音服下禁忌的药方。)」祈律看向昆蕗,思忖着:「(郭嘉性格明显与之前所见不同,当时华葚是我之前看到的郭嘉给予,难道是如现在的郭嘉所言,他抢了音的肉体?)」 祈律从昆蕗所言,知道她和司马懿有交情,进一步推论:「(所以司马懿发觉异状,阻止他继续待在郭嘉的肉体内;之后司马懿发现他在红柳村,才率仙士来攻吗?这样来说,司马懿的目标确实是他。)」 祈律想起当时祈音的态度,明显感受她与司马懿有恩怨,昆蕗所言尚称合乎情理。 「(比起这些事情……)」祈律双手微微发抖,但他不能让昆蕗发觉心情波动,问了:「被抢夺肉体的原主人,他……会怎样?」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与病魔对抗的祈音,内心泛着强烈的不安。 昆蕗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死啊。」 「……那你不是被抢了?」祈律不认为眼前的昆蕗是死人。 昆蕗清喉咙,重申道:「我说……在一段时间内是弥留,但超过这段时间就真的死了。」 「那段时间的意思是?」祈律不错过蛛丝马跡,打破砂锅问到底。 面对祈律的逼问,昆蕗慌张地问:「你、你怎么会这么在意啊?」 「回答我。」祈律厉声。 昆蕗眉头微皱,试着说明:「看灵魂的强度决定了……听说有些会以灵体或是梦境託梦……我当时是觉得……轻飘飘的啦。」 「(梦境?!)」祈律大惊:「(我自小就梦过那名女子,但最近频率上升了,难道是……)」他转念一想:「(不对,那名女子的态度不像音,那真正的音呢?)」 祈律神情凝重,怎样都寻不到原本的祈音。 昆蕗见祈律神情有异,怀疑地问:「该不会……你知道那个魔族少女?」 「……」祈律沉默。 昆蕗直觉猜中了,盛气凌人道:「知道的话快告诉我!不能再姑息她了,不然迟早……」她态度激动,像是害怕。 「(我不信任这个郭嘉,他只是说的话很符合音的情形……但他口口声声指控音,态度也犹疑,言行亦颇为阴狠,他一意找音恐怕不为好事。)」比起素昧平生的昆蕗,祈律更相信帮助他许多的人。 昆蕗走到祈律的身旁,逼问:「我看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祈律不语,走到湖泊旁。 「喂!」昆蕗大喊。 昆蕗走到祈律的前方,不让其前进,却被湖泊溅起于岸边的泉水浸润长裤,腿有些微湿。 「唔!」昆蕗吃痛,赶紧将长裤拉上去,她的腿有些泛红。 祈律看向发红的腿,询问状况:「怎么了?」 昆蕗赶紧退后数步,惊慌地说:「这是什么水?好疼啊!」 祈律以手抚着湿润的土壤,「……我没有感觉。」 昆蕗睁大眼,「这种像被侵蚀的感觉……你没有感觉到?」 祈律将手放到岸边,碰着些许的泉水,摇头道:「没有。」 「这边没有路了,难道要游泳到对岸去?」昆蕗左右张望,就是没有看到其他条路。 祈律点头回应:「看来是。」 昆蕗猛摇头,大喊:「才碰到水就这样,游过去就死了!」她来回走着,显得徬徨无措。 祈律伸手探入湖泊,静心感应:「(从水中感受到鼓动的感觉,但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祈律想起仙气输入的夜明珠,突然意会:「(这水,就是那名魔族少女所言之弒仙泉?但仅是仙士,弒仙泉就有如此威力吗?)」昆蕗的仙术程度无从得知,但他想至多是不错仙士的等级。 「这可能是弒仙泉。」祈律道。 昆蕗眼睛睁大,几近崩溃地说:「弒仙泉!这种恐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她双手抱头,慌得不知所措。 「它本来不在这里吗?」祈律不解。 昆蕗喃喃着:「我要回去!我不能再往前了!」她双眼瞪大,满是恐惧,显见她对弒仙泉的深层恐惧。 「都走到这里了,而且回去也有蛇。」祈律提醒昆蕗知所轻重。 昆蕗大吼:「跟蛇赌还有机率不死,踏入弒仙泉就活不了!」 「你顶多是仙士,弒仙泉对你的效力……」祈律尚未说完,昆蕗散发强烈的杀意,大声咆啸:「你懂什么!」 「(他确实有仙气,似乎跟一般仙士的感觉不太一样,但……比起修练不足,更像是大量耗损?)」祈律明显感应到昆蕗的仙气,说不出仙气性质,但这种强度使他明白弒仙泉对昆蕗的杀伤力绝非一般。 祈律反省刚才的说法,严肃询问:「……只要不碰到水就可以了?」 「……对。」昆蕗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如小兔子委屈地点头。 「我带你过去,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祈律道。 昆蕗不解地问:「你要怎么做?」 祈律拿出瓏羽的羽毛,输以魔气,羽毛渐渐变大,足以乘载两人。 「这是……红尾雉鸡的羽毛?」昆蕗一眼看出羽毛的来源,神情复杂。 「上来吧,我们飞过去。」羽毛维持大小有其时限,祈律把握时间,催促昆蕗快点过来。 昆蕗怯生生地踏上羽毛,疑惑道:「……不会掉下去吧?」 「你不乱动就不会。」祈律道。 羽毛上没有可供扶持的机制,只能倚靠双脚,但因活动空间尚称宽敞,除非遭遇特殊情形,都没有失足的风险。 「……」昆蕗站得牢,不敢想像半途摔下去的结局。 祈律轻抓昆蕗的手,下达指令:「到对岸吧。」 羽毛随祈律的魔气指引而行动,飞翔于弒仙泉上。 第二十三回01.长尾羽飞过对岸,化蛇出没护 弒仙泉分布范围远比祈律想像更为宽广,飞行数十分鐘未见终点。中间有几座小山丘,长着茂密的苔蘚,湖面也有气泡,不少生物栖息于此。 祈律隐约闻到奇妙的气味,像是动物的体味,不好闻,但不至排斥。 昆蕗摀着鼻子,疑惑问:「……你的鼻子没问题吗?」 「把它想成肥料味是还好。」祈律道。 羽毛上附着祈律的魔气,与仙气的羽毛没有排斥,昆蕗轻踩几下,仍相当牢固。 「你怎么会有这根羽毛?难道你杀了他?」昆蕗问。 「这是当事人送给我的礼物。」祈律调整魔气输出,预估还有一段路程。 昆蕗眉头紧皱,「那种羽毛的规格、还有残存的仙气,肯定是修行有程度的仙人了,他会送羽毛给魔族?」 「事实就是如此。」祈律道。 昆蕗喃喃着:「不可能啊……仙人怎么会对魔族?」她观察祈律的神情,越感困惑。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不是最后之羽。」祈律稍微加强握手的力道,避免昆蕗移动时摔下去。 昆蕗激动道:「就是知道才!」她低下头,仍然不解。 祈律不再解释,昆蕗也没再问,时间静静流逝。 「(他安静下来,整座山洞只听得到水滴声,反而不太习惯。)」祈律开始研究昆蕗的姿态,若有所思:「(……他身上几乎没有几两肉,健康状况应该还是不好。但是,他看起来有比之前来得好,是因为本尊取回身体使然,还是之后他也有服下禁忌的药方?)」 「(禁忌的药方是有效还是没效?服下那帖药的音……)」祈律好奇郭嘉的变化,但他在意的依然是祈音。 「……」昆蕗感受到祈律的视线。 羽毛飞行十来分鐘后,祈律看到了彼岸。 「似乎到了。」祈律驱使羽毛俯行,使两人安然上岸。 昆蕗先登,祈律登陆后将羽毛收起,又放回行囊内。 昆蕗没来头说了一句:「啊……关于刚才的事情……」她脑内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又陷入沉默。 「你是指过河的事情吗?」祈律问。 昆蕗勉强点了头,「啊……对……」随即又摇了头。 「(他怎么了?)」祈律不解。 昆蕗用力点了头,语气温和地说:「谢……谢谢你喔。」说完,双颊微红。 「……不客气。」面对昆蕗突然的感谢,祈律稍愣一会才意会过来。 昆蕗眼神游移,似乎还有话想说:「我……」 「你的背影相当削瘦,可以多吃一些,会比较健康。」祈律道。 猛然听到祈律的评论,昆蕗鼓起双颊反驳:「我吃得够多了!这样才好看!」 祈律比着昆蕗的手,「瘦到骨头都快出来了,皮肤容易没有光泽。」 昆蕗不禁发牢骚:「你很烦耶,才刚觉得你有些……」她继续鼓起双颊,索性不说了。 「(有些?)」祈律不懂昆蕗复杂的心思。 昆蕗见祈律一脸呆样,怒冲冲道:「走了!」 昆蕗走在前方,头也不回,显然非常不悦刚才那些话。 「(他怎么又生气了?)」 祈律真的不懂,但他必须跟上去,因为夜明珠在昆蕗手上。 分隔线 昆蕗本走在前方,越走越慢,又变成祈律带头。 「(这座洞穴真的很长,弯弯曲曲,不知道最后会通到哪里。)」祈律推算又走数里路,路面平坦但很湿滑,且光线不足,需留意脚步,耗费的体力比想像还要多。 昆蕗眼神越显涣散,祈律推想她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遥远的路程。 昆蕗蹲下身,揉着自己的小腿,抱怨道:「走好久了……怎么还没看到出口?」 「(现在应该快要黄昏了,再晚些出山,视线就不清楚了。)」 仙逝洞的规模超乎想像,祈律不愿在洞内扎营,但夜间山区危机四伏,未必安全。 湖水顺着坡度匯集成小河流,各自形成小湖泊,源头皆出于弒仙泉。 「嗯?」昆蕗看到小湖湖面上有闪闪光芒,好奇走了过去。 当昆蕗靠近,闪光就不见了。 昆蕗改揉眼睛,「我刚才有看到闪光过去?是我眼花了吗?」 「是闪光没错。」祈律隐约也有看到。 「有两点光,看起来距离不太远。」昆蕗描述刚才所见,还在想是何种奇异景观。 「(两点会移动的闪光……)」祈律回想一瞬的影像,觉得情况不对劲。 两点光芒的正主──拥有两隻闪烁光芒双眼的巨蛇从湖中窜出,巨大的身躯激起强烈的浪花。昆蕗还没被水泼到,祈律已代她淋了满身。 「叱呼!」 巨蛇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在山洞的聚音下,声势浩大的回音足以穿透耳膜。 巨蛇的额间有闪耀的银色鳞片,身姿如人类挺拔,并有斑斕的花纹,带着一双鸟翅,却是以蛇的姿态前进,型态相当特殊。牠几乎顶到山洞顶部,身躯尚盘旋于湖中,但牠竟可在此安然生活,不受狭小空间束缚。 「(……这是什么蛇?)」祈律从未见过这种蛇,但他从其散发的气势来看,知道此必为难缠的对手。 「这么大隻的蛇……牠是躲在哪里啊……」昆蕗双腿发抖,想躲在祈律的背后,但她身旁都是弒仙泉水。 祈律拿出长刀,警戒地说:「请让我们通过。」 「叱呼!」 巨蛇发出巨鸣,双翅摆动,嘲弄祈律的无知。 昆蕗惊呼:「我们是牠的食物,牠哪会放过我们啊!」她慌到不行,寻找逃跑的动线。 「……你说的不错。」祈律缓缓后退,估算与巨蛇的距离。 昆蕗指着巨蛇,怒道:「快点打掉牠!被牠盯得怪不自在的!」 昆蕗能站的地方就是祈律的背后,她动弹不得,只能指挥祈律作战。 「(植物之灵啊……请帮助我拖延巨蛇的攻势吧……)」 祈律一路上都有观察洞内植物,发散魔气,请求山洞内的植物共同牵制巨蛇。 巨蛇毫不犹豫张大嘴,要将祈律吞下腹。 「喂!」昆蕗没想到祈律竟会原地不动,硬是聚集一些仙气,以微弱的光波攻击巨蛇。 「叱呼!」 微弱的光波对巨蛇而言没有多少痛感,但挑衅感十足,巨蛇发出怒吼,甩尾就要攻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巨蛇的尾巴被强硬留在湖中,牠奋力抵抗才勉强挥动。 祈律催促道:「牠被绊住了,快跑!」 湖底除了巨蛇,亦有植物伸出枝条拖延巨蛇的攻势。祈律把握植物争取的时间,捉住昆蕗的手跑走。 「为什么会被绊住?」昆蕗不解情况,但她被祈律牵着走,再不情愿也只好踏着会让她吃疼的泉水。 昆蕗着长裤,且这些泉水的浓度较低,稍微浸润到皮肤只是微微泛红,不至于腐蚀。 「叱呼!叱呼!」 巨蛇用力甩动,狠狠折断植物伸出的长根。牠非常愤怒,以奇快的速度俯衝两人。 昆蕗顾不得痠痛的脚,大吼:「牠追来了!」 「你先跑,我等会追上。」祈律放开手,留在原地迎击巨蛇。 昆蕗眼睛睁大,但她没说话,一股脑儿向前衝。 「(牠的弱点……应该在那里。)」 巨蛇的额间有一枚银色菱形的鳞片,与其他鳞片不同,上面有不小的伤痕──牠曾受过致命伤。 如果不将巨蛇击退,单凭两人的速度很难逃脱,祈律必须以攻代守。 祈律聚精会神,要在巨蛇袭来的一瞬间,直接攻击要害。 巨蛇不直接正面进攻,而是鑽入水里,水下都是牠的出没点。 「(冷静……)」 祈律不躁动,透过声音的远近强弱,推算巨蛇的位置。就像他在梦中判断女声的位置。 「(在那里!)」祈律敏锐感受到左边有不寻常的气息,直接出以长刀防御。 「叱呼!」 巨蛇从祈律左方出没,本以为出乎祈律的意料之外,用力甩尾却先被祈律的长刀所划伤。 祈律的长刀不锐利,但很坚固,长度刚好保护他自身,又不会太重,是他重要的防身武器。 巨蛇见伤势不如想像严重,又欲猛攻,祈律虽被巨蛇的力道打退几步,但他都用长刀防了下来。 「叱呼!」 巨蛇不再只凭尾巴,牠于口中聚集强大的魔气,就要以口射出强劲的光波对付祈律。 「(好机会!)」 巨蛇的头前倾,银色鳞片也闪闪发亮,祈律快速以巨蛇的身体为支点,节节上升,取出小刀直击银色鳞片。 小刀虽小,但异常锐利,祈律用力一刺,银色鳞片就有破碎的跡象。 「……叱呼!」 巨蛇完全没想到会受到致命的攻击,疼得打转,站在牠身上的祈律得赶紧离开,避免遭到波及。 此时,一道仙气光束直接击碎巨蛇的银色鳞片,巨蛇应声倒地,匍匐挣扎。 「(……是他?)」祈律不久前才感受过这股仙气,强度依然不强,但因巨蛇先受重伤,这道攻击显得关键。 「你让开,我要杀了牠!」昆蕗喘着气,她继续聚集仙气光束,瞄准巨蛇的弱点。 祈律出面阻止,「住手!牠是守护这座洞穴的灵体,你不可以杀了牠。」 「有谁会管你的规矩?人类要杀就杀,谁问过我了!这世界就是强者生存!」昆蕗瞪着祈律,仙气光束就要发出。 祈律听到昆蕗的价值观,凝重地说:「牠是我打败的,由我来决定牠的生死,我说离开这里。」 昆蕗怒吼:「你这个滥好人!活了几千年,除了以前的主人以外,还没看过像你这种的!」 「你……活了几千年?」祈律难掩惊讶,因为身为人类的「郭嘉」不可能有此年寿。 「这……」昆蕗一时为之语塞。 「不要逃避话题。」祈律不错过宝贵的资讯,非要昆蕗回应。 当两人争论之时,流了满身血的巨蛇勉强爬回湖内,残留于地面的血跡变成一株株新植物,增添些许的绿意。 昆蕗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情景。 这件事,是植物跟祈律说的。它们愿意保护两人安然离开这里,但不能让巨蛇死去,因为两者是共生关係。 「我刚才有看到终点了。」昆蕗说。 「……」祈律望着昆蕗。 「好啦,出去这里……」昆蕗态度为难。 「……」祈律依然望着昆蕗。 「……至少不要在这里说。」昆蕗最终决定妥协。 「可以。」祈律接受昆蕗的说法。 第二十三回02.长尾羽飞过对岸,化蛇出没护 直到出仙逝洞,昆蕗都不敢大意,深怕巨蛇会再度出没。 祈律也不疏忽,尤其出来看到迂回的山道,正因黄昏的太阳即将隐入大地,视线变得越来越不清楚。 原本,祈律会立刻找寻适合休息的地点,但他改变主意,要先听到昆蕗的回应。 「这里可以说了吧。」祈律停下脚步,催促着昆蕗。 昆蕗停下脚步,犹疑地说:「……刚才那根羽毛,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给你。」祈律将瓏羽的羽毛交给昆蕗。 昆蕗仔细观察,不忘以微弱仙气试探,惊讶地说:「还真的是正常获得的……」 「我没有说谎。」祈律道。 昆蕗将羽毛还给祈律,自顾自说着:「仙与魔的关係一直都很差,但他会帮助你,而且你刚才……也算帮助我……没错啦。」 「你认识这根羽毛的主人吗?」祈律收回羽毛,好奇询问。 昆蕗摇了头,「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大家就说魔族很坏,专门欺负仙人。」 「魔族是认为受仙人欺负。」祈律道。 昆蕗说得起劲:「然后人类就是两面讨好,哪边有利就去,一点原则也没有。」 「……我倒不觉得尽是如此。」祈律摇了头,不愿将一个群体冠上特定的评价。 听到祈律的理论后,昆蕗用力点了头,「确实啦……曹操大人就不是。」 「(他似乎很崇拜曹操,但这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祈律明显感受昆蕗离题了,正色道:「你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些话吧?」 昆蕗迟疑了几秒,叹气道:「好啦,其实我刚才跟你说的夺身之术……不是没有限制的。」 祈律眼睛微睁,这确实是他在意的事情。 「肉体的主人必须很虚弱,我才抢得到,至于原本的主人……没有一段时间可活,因为他直接被取代,就死了。」昆蕗说。 祈律听懂了,「所以,其实是你抢了原本郭嘉的身体?」 「那是距离曹操大人最近的位置,我超想要的!」昆蕗双眼发亮,语气尽显少女的娇羞。 祈律皱眉,严肃询问:「就因为你想要靠近曹操,就要杀了原本的郭嘉?」 「他、他也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也是抢的时候才发现的……」面对祈律的怒火,昆蕗赶紧辩驳,但她越说越小声。 「如果他是一般人,他就死了,是吧?」祈律质问。 「想要的就去抢,本来就是这样……姊姊们都是这么说的。」昆蕗理直气壮的说法下,隐藏了心虚。 「照你们的理论,我根本不用跟你周旋这么久。」祈律冷冷地说。 昆蕗鼓起双颊,「所以我、我才会犹豫嘛……不然我干嘛跟你说这个。」她眼神游移,「夺身之术是我的能力……我也没用过几次……几千年来一隻手就数得完了。」 昆蕗凑到祈律的面前,急促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能力就是这个,难道你不会用?」 「(他的本性不坏,但教育显然有问题。)」祈律望着昆蕗渴望获得认同的眼神,决定先不在此处打转,「如果郭嘉的肉体寿命结束后,你会如何?」 「我有请姊姊保存好原本的肉体,只要力量存好了,我就可以回去了。」昆蕗说。 「(他已经取得郭嘉的肉体,我没有办法要他还回去,何况我也不清楚现在的音……很多事情,我必须问她才会知道。)」 「郭嘉」阳寿已尽,延寿都是徒然,祈律仅知「她」是受昆蕗所迫才会转移到祈音的肉体身上。但事实如何,他还不确定。 「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事,就好好以郭嘉的身分活下去。」祈律劝戒道。 昆蕗再次鼓起双颊,猛烈摇头,「你真的很爱说教耶……只有以前的主人可以跟你比了!」 「(他说了不止一次以前的主人,但我想应该不是指曹操。)」祈律有些好奇,但他与昆蕗交情不足,能有这样的突破已属难得,他再询问:「除了夺身之术外,还有类似的术法吗?」 昆蕗直接回应:「有啊,但我没有研究,也许你说的那人是用类似的吧?」 「……类似的?」祈律疑惑。 昆蕗叹道:「这种术法一次要消耗好多的仙气,抢到的肉体状况通常很差,还得修復,我修復这个肉体花超多的心力,才会连那条巨蛇都打不过。」 昆蕗发出微弱的仙气,打在祈律身上就像被猫抓一样。 「(他的状况转佳是因为他有修復,而非服下禁忌的药方。确实,如果之前的郭嘉也是使用夺身之术,他只需修復,何须冒险求药?据此,他们的术法类型应该不同。)」祈律思忖后,认为昆蕗所言不错。 「你其实不恨那人,为何非要杀了他?」祈律问。 「因为……因为……」昆蕗急着在脑内想话,这个问题意外对她很难回答。 「你纯粹只是想独占曹操吗?」祈律为昆蕗想了一个解答。 「你、你怎么会知道?!」昆蕗大惊。 「你的表情洩漏了你的心情。」祈律道。 「我担心他会突然跑出来,又夺回我的地位……因为他跟我会相似的术法,实力还比我强……」昆蕗语气沮丧。 「你说的那个人,现在是舍妹。」祈律道。 「所以他抢了你妹妹的身体?」昆蕗惊呼。 「我希望你不要再追杀她,也不要以仙士或曹操的名义追捕她,因为她是用舍妹的身体。」祈律诚实以对。 昆蕗眼睛一闇,蕴藏着不同刚才的心思,冷声询问:「……你不会怀疑,他可能把你妹妹给?」 「我姑且认为,你不抢她就不会换到舍妹的身体。」祈律态度坚定地说。 昆蕗突然跳了起来,大喊:「你很奇怪耶!你妹妹可能不见了,也就是死了,还能这么镇定帮那个抢的人说话?你不是脑子烧坏了,就是滥好人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 「不论如何,我都会亲自询问她,并获得解答。」祈律不解昆蕗的反应为何比当事人的他更为剧烈。 昆蕗咬着唇,挣扎了一些时间,「……那我再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祈律问。 「我是瞒着曹操大人来的,本来是想偷偷解决掉的……但追捕你妹妹是司马懿的意思,他似乎很坚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昆蕗眼神凝重,祈律隐约认为她有些许的隐瞒,但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祈律点了头,「我相信你。」 昆蕗眼睛睁大,笑说:「真的?不可以怀疑喔。」 「我相信你,不需要再加真的。」祈律道。 昆蕗不安心,再说一句:「那你要保证他不会回来抢曹操大人喔!」 「……依我与她的相处,她似乎不坚持此事。」比起昆蕗对曹操的执着,现在的祈音是淡然多了,祈律是这么判断的。 昆蕗不管祈律的推论,只要获得保证即可,伸出右手,「很好,我们打勾勾约定喔!」 「打勾勾?」面对昆蕗突然勾起的右手小指,祈律不明白有何深意。 「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也要信守承诺。」昆蕗说。 祈律摇了头,「我无法为你要求她保证。」 「好奇怪喔,以前的主人也说没人会跟她打勾勾,难道打勾勾有问题吗?」昆蕗收回手,不禁怀疑打勾勾有别的含意。 祈律再度重申:「我无法为别人订立承诺。」 天色全黑,昆蕗透过夜明珠的照耀,尚看得清楚道路。 这种天色对祈律而言,是应该找个扎营点,生火保护自己的时候。 「好吧……看起来外面有路了,我要早点回去,先走了。」昆蕗说。 「不怕还有蛇吗?」祈律问。 「我要回去找曹操大人,不能让他担心嘛,嘻嘻。」昆蕗已一天没有回去,想起曹操担忧的神情,内心一暖。 「也好。」祈律不能送昆蕗回去见曹操,两人到此分别也差不多。 昆蕗向前走几步,准备循路而行时,突然想到何事而停下脚步。她转过头,笑着说:「再会囉~你的名字是……」 「祈律。」祈律道。 「祈律……好,之后我遇到姊姊们,会跟她们说要饶你一命。」昆蕗微笑,认为这是很好的优惠。 「……我希望不要发生这种事。」祈律沉重摇头。 「嘻嘻~」昆蕗不管祈律的心情,轻盈的脚步如同雀跃的心情。 昆蕗的脚程颇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一般的蛇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 这使祈律安心了些。 「(他应该是小女孩,不知现在的音本来是男是女?)」 祈律回想第一次看到的郭嘉与现在的祈音,看起来都相当自然,分不出「他」真实的性别。 祈律眺望远方,寻找今日过夜的位置。 第二十四回01.祈律梦中梦佳人,昆蕗遭袭失 祈律寻觅了一块空地。 星空照耀提供光芒,驱逐畏光的蛇群;一旁有树木遮掩,不易有野兽入侵。祈律生起火,静观美丽的星空。 「(这里的星空被一旁的树木所遮掩,也有一种深邃的美感。)」 不同于云憩山是满面的星空如伸手可及,这里的星空经由树林层次的遮掩,製造出景深的情致,在遥远的彼方闪烁的星子,增添几许神祕。 「(夺身之术……以前的郭嘉是现在的音,现在的郭嘉不知以前是谁,以前的音在哪里,梦境的神祕女子又是谁……全部混在一起,思绪都乱了。)」 祈律沉思的事情,可比星子组成的星宿复杂,在闪烁的光芒下,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现在的方向很确定就是要找到音,询问实情。如此,我就能观察她是怎样的人。)」 祈律不再直视星空,也不思考复杂的关係,只将心力灌注于一点。 他确认柴薪尚足,回到帐篷,准备休息。 分隔线 「律哥……」 祈律甫发觉自己来到梦的世界,女声已待在他的身旁。 「上次似乎吓着你了。」祈律庆幸再度感受到女声。 女声喃喃着:「律哥……是律哥……」欣喜的语气,彷彿找到世界上难得的珍宝。 「什么意思?是指还有其他的律哥吗?」祈律的内心深处,有种隐约作疼的滋味。 「我感受到鸟儿的感觉……律哥又与鸟儿相遇了吗?」女声不解释,谈起她有兴趣的事情。 祈律暗自松了口气,不想从女声口中得知其他的「律哥」。 因为是梦境,祈律幻化出瓏羽的羽毛,向女声确认:「你是说这个吗?」 女声的气流抚过祈律的手指间,祈律感觉有些酥麻的滋味,但他镇定心神,不让女声觉得他是轻浮的人。 「不是……」女声说。 祈律回想今日的旅程,虽有看到鸟类,但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苦笑道:「我今天遇到很多蛇,各式各样的。」 「蛇……也很可爱……」女声思考几秒,语调算是肯定。 祈律不禁惊呼:「你也喜欢蛇吗?」他能理解女声喜欢鸟类,但连一般人恐惧的蛇类她都喜欢,就不容易了。 「嗯……」女声的声音拖得有些长。 祈律喜悦地说:「我喜欢植物,你喜欢动物,看来我们相处应该会很和睦。」 当祈律说着时,女声沉默,她身上的气息也染了些忧虑。 「……怎么了?」祈律伸手触碰女声,一如往常只有气息。 女声的气息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律哥……我越来越找不到你……你在哪里?」 祈律感觉手上的气息渐渐消逝,急忙说:「我在许都附近的伏牛山。」 「不是指这个……」 女声说完后,气息便消失了。 梦境瞬间结束,祈律被迫拉回现实。 「(她说越来越找不到我,但是我明明就跟以前一样。难道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但我要如何帮助她?)」 祈律猛然睁开眼睛,终于理解为何会有这种特殊的梦境。 这件事如同下落不明的祈音,都让他慌乱不堪。 他深呼吸,先看帐篷外的情况,天已微亮。 「(下次遇到,试着询问她在哪里吧。)」 祈律仅愿下次还有机会感受到女声,他抚着心口,忧心能够帮助女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分隔线 祈律走回迂回的道路上,观察所属方位。 「这里的路弯来弯去,不知道最后会通到哪里?」他一时看不出终点,苦笑道:「如果顺路的话,不如先去看那名魔族少女的状况。」 他选择昆蕗昨日所走的那条路。一开始路面尚宽,接着越来越狭窄,现在竟成几乎无法通行。 「(我长期在山间採药都觉得这条路难行,昨天他走这条没问题吧?)」他面有难色,高大的身躯在这种情形下是最大的负担。 此时,他感受到一股仙气。 「……仙气?这是从哪里来的?」他隐约认知这股仙气的来源,内心隐隐泛着不安。 树林遮掩了祈律的视线与通行道路,他散发微幅魔气,希望树木之灵指引一条通道,但都没有反应。 他再度发散魔气,树木彷若装饰,无法接收他所请求的内容。 树木之灵拒绝了他。 「……看来得绕些路了。」他不得不选择其他办法。 第二十四回02.祈律梦中梦佳人,昆蕗遭袭失 昆蕗遭到仙士团团包围,她出手迎击,仙士纷纷倒地,仅剩司马懿与其身旁的仙士。 昆蕗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听过郭嘉大人修习仙术,很意外你的仙气有如此程度。」司马懿眼睛微瞇。 昆蕗怒道:「一过来就攻击,你忘记我是谁了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你是军师祭酒,是曹大人最喜爱的部属,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这么做。」 司马懿笑得阴狠,昆蕗背脊微微发凉,因为她不知道司马懿真正的想法。 「……」昆蕗严阵以待,寻找突破的时机。 司马懿从怀中取出一瓶瓷瓶,「本来要用来迷昏你的药没了,那就换样东西伺候你。」 「……你要做什么?」昆蕗直觉不是好事。 「你死了,曹大人一定会很难过,这样他就会下定决心诛魔。」司马懿一指挥,身旁仙士各自拿出瓷瓶靠近昆蕗。 昆蕗眼睛瞪大,怒吼:「明明就是你下的手,还牵拖什么魔族!果然人类就是……」 「听说你很怕蛇,我特别准备好几条毒蛇。」司马懿不理会昆蕗的指控。 司马懿甫说完,身后的仙士都拿出又大又毒的蛇。 毒蛇一见昆蕗,立刻将其认定为目标,分岔的舌头嘶嘶响着,让人头皮发麻。 「呜!」昆蕗一见蛇,脸色瞬间惨白。 毒蛇向昆蕗发动猛攻,昆蕗忍住恐惧之情,以微弱的仙气攻击毒蛇。 毒蛇不因此退却,继续发动猛攻,一心想咬中昆蕗。 「我……才不会……」昆蕗全身依然发抖,但她不能屈服,不断攻击。 司马懿在一旁观战,嘖嘖称奇:「明明有这种力量,却怕蛇怕成这样。」 「囉嗦!我先杀了你!」昆蕗见情势稍好,聚集仙气光波就要出击。 司马懿嘲弄着:「真可怕,不过这种程度杀不了我。」他旋以手中的羽扇挥落了这道仙气光波。 昆蕗喘着气,恶狠狠瞪着司马懿。 虚弱的昆蕗不是准备周全的司马懿的对手,她不躁行,以免中了司马懿的陷阱。 「只有毒蛇看来没有用,不过我本来的准备就不止这个。」 司马懿将手中的瓷瓶击往昆蕗,昆蕗在闪避之间,不慎被碎瓶中的液体淋中。 「好、好疼!」昆蕗痛到迸泪,她的手明显受到腐蚀,发出烧焦的味道。 司马懿大惊:「你对弒仙泉的容忍度竟比我还要低……难道?」 「呼……呼……」昆蕗喘着气,她已知瓷瓶的内容,只能想办法逃跑。 司马懿扬起得意的笑容,「我为什么不攻击你,就是为了不让外人发现我在这里。」他指挥仙士靠近昆蕗,大笑:「既然你这么害怕弒仙泉,就用这个终结你!」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带头丢瓷瓶,昆蕗只能闪避。 「可恶!你倒下吧!」仙士悠哉的瓷瓶彷彿有无限个,不断猛掷。 「看我的厉害!」仙士自在也不服输,瞄准昆蕗的动线攻击。 除了两人外,其他仙士都有十来个瓷瓶,昆蕗闪不胜闪,终究被弒仙泉淋到。 「啊……不要!」一旦停下脚步,就会遭受无情的攻击,昆蕗疼到哀求:「好痛!好痛……姊姊……姊……」 昆蕗的人生纵使遇到许多险境,但像这种孤立无援且无候补计画的情况是第一次,她慌得不知所措。 「弒仙泉对魔族无害,敢拿这些攻击你的……肯定只有魔族。」司马懿满意剧本正照着他的心意前进,他伟大的计画终于有可能实现。 「呼……」昆蕗的身体已是伤痕累累,仙气也越来越弱,仍顽强站起身。 昆蕗聚集仙气,以她现在的状况能够聚集这样小球般的仙气不容易。 「真是顽强!身体都已经变这样了……」司马懿出扇,防备昆蕗的最后一击。 司马懿以为昆蕗是要攻击,其他仙士以阵型防护,昆蕗却是将仙气寄居在美丽的白色羽毛上,随着肉体的消逝而迅速飞到远方。 仙士悠哉惊呼:「那是……最后之羽?」 仙士自在愣在当地,「但怎么会飞出去?」 「……原来玩这把戏!」当司马懿意会昆蕗的用意时,白色羽毛早已飞得遥远,留下的「郭嘉」也仅是具尸体。 仙士悠哉轻戳「郭嘉」,尷尬地说:「司马大人,他似乎死了……」 「布置场面,让他看起来像被魔族杀害的。」司马懿立刻下令,避免昆蕗的最后一举会破坏他的计画。 「那根羽毛……」仙士自在不安心地问。 「不用理它,反正改变不了大局。」司马懿虽这么说,但他神情略显浮躁。 「是。」 听命行事的仙士团依照司马懿的吩咐,想办法处理「郭嘉」的尸体,让其看起来像是被魔族所杀。 分隔线 一根白色羽毛翩翩降落到祈律的手上。 纯白不染杂质,柔软纤细的质感,优雅美丽的曲线弧度则和瓏羽的羽毛接近。羽毛上附着了微弱的仙气,控制它要到哪里去。 「这根白色羽毛上面残留的仙气,是刚才我感受到的那股吗?」祈律凝重看着羽毛,里面蕴含着思念,催促着他读取。 「它似乎有话要跟我说……」祈律以魔气催动,一道娇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 「给祈律,昆蕗留。」 祈律还想读取更多资讯,但只有这句话。 「昆蕗……是谁?这就是最后之羽吗?」祈律推想羽毛的主人花费最后的力量将这句话传给他,必有特殊的原因。 「在这附近,除了那些仙士外,还有谁有仙气?」 祈律说完,想到了一件事。 「这可能是弒仙泉。」 「弒仙泉!这种恐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它本来不在这里吗?」 「我要回去!我不能再往前了!」 「都走到这里了,而且回去也有蛇。」 「跟蛇赌还有机率不死,踏入弒仙泉就活不了!」 「你顶多是仙士,弒仙泉对你的效力……」 「你懂什么!」 这段对话浮上祈律的心头,他的心情益发沉重。 「……难道是你吗?」祈律悲痛地说。 「我没有感受到仙士的气息,你却留下了最后之羽,表示你的死因不单纯。但是,为何是跟我说?」祈律抚着白色羽毛,「一般人应该杀不了他,他很灵敏毒蛇也伤不了他,但仙士为何要杀他?而且我没有感受到仙士的气息……」 祈律的脑袋就要打结,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得去仙士帐篷那边。」祈律奋力通过狭窄的通道,更加坚定要回仙士帐篷。 分隔线 事与愿违,祈律穿过难行的小径后,眼前出现分岔的狭道,每条狭道都有丛林密布,看不出通往何方。 「(想要回去,偏偏路难行,早知道应该从山洞那边……)」祈律很懊恼,又想走回原本的小径。 然而,当他转身一看,哪有小径可供通行?后方已完全遭到树木封闭。 祈律发散魔气,再度请求树木之灵开啟通道,依然没有获得回应。 「这不是一般的树林……难道我不小心走到迷阵了?」祈律想起这种可能,无奈地说:「这样的话,我无法回山洞那边,只能往前走了……」 面对数条狭道,他不知所措,尤其是现在的他内心焦急,更难选择。 此时,一道鸟声响彻云霄,发出震撼人心的鸣声。 「这是什么……」 祈律从未听过这种鸟声,树上栖息不少的鸟类,他却下意识认为不是牠们。 「(心脏强烈的扑通声,身体也为之一振,有如鼓声的沉稳,心灵似乎也被洗涤了。)」 鸟声如雅乐,让祈律纷乱的内心安寧了不少。 「啊!不要!」 尖锐的女声响彻树林,听起来相当骇人。 「是谁?!」 祈律判断声音来源就在附近,赶紧奔去。 第二十五回01.仙士魔族势诡譎,魔物袭击有 祈律顺着声音,进入参天古木的区域,古木向上竞争争取珍贵的阳光,向下则占据所有丰厚的泥土,气根密密麻麻夺取新鲜的空气。 「(怎么回事?!)」 祈律刚到此处,就看到黑发少女摀着嘴,惊悚地看着仙士范南和仙士茂显。 仙士范南满身是伤,衣服沾满鲜血,他的手还流着血,情况相当恶劣。 仙士范南站在黑发少女的前方,与仙士茂显互看,两人神态紧绷,看起来又要兴起一场大战。 「茂显大哥……」黑发少女欲向前和仙士茂显谈话,但仙士范南忍着疼痛,厉声道:「小优,你退后!」 仙士茂显不发一语,仅是盯着仙士范南与小优。 小优看到不远的祈律,赶紧出声:「这位哥哥,你来得正好,请你救救我哥哥……」 「你哥哥……是仙士?」 祈律语气满是疑惑,小优坚定点了头。 「(魔族的妹妹、仙士的哥哥,这到底是?)」祈律搞糊涂了,对于现在的情况更为不解。 仙士茂显望着祈律一些时间后,恍然大悟:「你是昨天闯入营区的魔族?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全部都是你们串通好的吗!」 面对仙士茂显的指控,仙士范南怒喝:「我根本不认识他!」 「司马大人说要追捕的魔族少女是你?还是他?」仙士茂显也很困惑,但他得不到司马懿的答覆。 「为什么我会被追捕?」小优大惊,不明白为何会牵连到她。 在场眾人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覷,谁也没有出手。 仙士范南一激动伤口就会裂开,咬着牙问:「茂显哥,你觉得小优有闯入宫殿的实力吗?」 仙士茂显勉强地说:「她以前曾在鄴城宫内当婢女,但……」 「你也觉得不可能嘛!」不待仙士茂显自我否定,仙士范南便回答了。 小优是一般的魔族少女,既无锻鍊武技,也无出色的魔力,安她闯入皇宫的罪名是高估了。 「(那名仙士似乎也认识那名少女,她是如何隐藏魔族身分的?)」 祈律从三人的对谈中,得知三人互相认识,仙士茂显实力不错,不可能发现不了小优的魔族身分。 这是祈律最在意的部分。 仙士茂显转而观察祈律,为难地说:「你怎么看都是男的,应该不会认错才对……」 若说小优实力不可能闯入皇宫,祈律也不可能被误认为「魔族少女」。仙士茂显终究听命行事,对鄴城之事并不瞭解。 祈律决定停止这种臆测,直言:「仙士追捕的魔族少女不是我也不是她,如果你执意攻击,我只好反击。」 祈律取出长刀,必要时他必须保护仙士范南和小优。 仙士茂显摇了头,喃喃着:「小优什么时候变魔族的?如果她是魔族,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仙士茂显有仙术天分,在许都担任老师,对于分辨仙魔气颇有心得,怎样都想不透此事。 「茂显大哥……我……」小优神色忧虑,不忍见仙士茂显如此痛苦。 「范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仙士茂显质问。 仙士范南不语,为了保护小优,他必须视仙士茂显为敌人。即使仙士茂显是他敬爱的师兄也一样。 小优走到仙士范南的前方,向仙士茂显倾述:「不要怪哥哥……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魔族……若非哥哥帮忙……我早就……」 小优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楚楚动人的姿态,谁都不愿苛责她。 仙士茂显的语气弱了几分,「什么意思?」 「……茂显哥,你知道几年前发生的魔物袭击事件吗?」仙士范南严肃道。 仙士茂显迟疑点头,「那不是在鄴城宫殿吗?这跟小优的关係是?」 「小优当时就在现场,不慎被突如其来的浊气感染到,我发现她的异常后,一直拿符咒压制,但还是无法阻止她魔化。」仙士范南取出特製符咒,证明所言不虚。 「(……人类被魔气感染就会魔化?有这种事情?)」祈律盯着特製符咒,那些符咒与布包内的形制相近。 仙士茂显遥想当时,疑惑道:「当时的魔物不是……」 「他们都是被浊气感染的人类!就跟小优一样!」仙士范南大喝,手部的鲜血又喷了出来。 小优见状,赶紧拿布压住伤口。 仙士茂显眼睛睁得颇大,道出所知:「……不是说是魔族入侵,然后施放魔物吗?」 「那是骗人的!我亲眼看到了!当时黎王发出奇怪的气息,然后他身边的人就魔化了,我离得远些还是被影响到了!」小优用力摇头,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一幕。 祈律听到关键字,立即确认:「黎王?你们说的是皇宫的黎王吗?」 如果黎王是紫狩之子,怀有魔气是正常的,但发生这种大事竟打听不到相关情报,显得匪夷所思。 「……你知道黎王吗?那件事情不是被……」仙士茂显越发觉得事态发展出乎能力所能处理的范围。 小优发抖着,「我好害怕……因为禁卫军和仙士闯入宫内,不由分说地……」她想起当天发生的残杀命案,摀着口,又有呕吐的欲望。 「不要怕,我在你身边。」仙士范南安慰小优,希望减轻她这场如梦魘般恐怖的事实造成的伤害。 仙士茂显的手也发抖着,「所以……当时……我斩的魔物……」 「是人类!都是宫内的人……」小优沉重点头,正如仙士茂显恐惧的想法相同。 仙士茂显受到的震撼不小于小优魔化的瞬间。一直以来,他都以修道者自居,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中,造下如此严重的杀业。 祈律凝重向小优确认:「你说的那个黎王是人类还是魔族?」 「黎王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我想……他可能跟我一样,是被那个魔族给……」小优说。 祈律再问:「你有看到那个魔族吗?能描述一下外貌吗?」 「没有……我听到尖叫声就躲起来了,但我有听到翅膀挥动的声音……如果那时候被发现了,我会不会……」小优回想起来依然恐惧,庆幸当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小优,不要害怕……」仙士范南出声安慰。 「(黎王可能是被魔气感染的人类,那名魔族可能有翅膀……但是魔气真的有魔化的力量吗?)」祈律推想黎王是魔族,但宫内有这么多的仙士都没发现,小优所言未必有错,但他还是对魔气具有感染人类魔化之事抱持怀疑。 「你为什么一直问黎王?难道你认识他?!」仙士茂显质疑地问。 「我不认识他。」祈律道。 「真是!怎么是这样!」仙士茂显嘖了一声,他分寸大乱,失去修练者该有的冷静和风度。 仙士范南始终不敢大意,警戒地问:「茂显哥,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继续追捕小优吗?」 「我现在知道了,你认为我可以放过你们吗!」仙士茂显眼神一敛。 仙士范南听后,拿出符咒,随时都可开战。 「哥哥……」小优担忧看向仙士范南。 「(他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魔物是人类魔化而成,而我也是刚才知晓的,两位前辈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照他们所言,黎王有可能只是被波及的无辜王族,但紫狩会带着他吗?)」 旁观者清,祈律确认在场三人都没有说谎。 祈律出声制止:「住手!他已经伤成这样,何苦再为难他?如果真的要打的话……」他取出长刀,准备掩护仙士范南和小优逃跑。 「我才没有伤害他,我看到的时候更严重好吗!」仙士茂显不甘被视作兇手而怒吼。 仙士范南尷尬地说:「我在路上遇到两个魔族,我是被他们打伤的……」 小优也低下头解释:「他们好像以为哥哥要伤害我,所以……」 「两个魔族……是一男一女吗?」会在路上走动的魔族不多,祈律隐约猜到是何人。 仙士范南相当惊讶,「……你知道他们?」 「(是两位前辈……)」祈律沉重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刚才树木伸出枝条保护了我们,应该被隔在外面了……」小优解释。 「为什么树木会动,从来都没有听过。」仙士范南搔了头,想不透为何会被困在此地。 「连我来追问的都被封在这里,我才想问怎么出去!」仙士茂显也不禁发起牢骚。 三人说法一致,这片森林必有特殊之处。 「(……树木之灵觉得两位前辈是危险人物吗?)」祈律曾请树木之灵保护小优,本意是保护魔族,现在却成保护仙士。 「所以,他们还在外面吗?」祈律问。 「早些还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但现在似乎没有了。」小优回应。 仙士茂显望着小优,心情复杂地说:「小优,你真的无法……」 仙士范南面色凝重,「如果可以让她变回来,我早就做了!」 如仙士茂显所言,仙士范南有修仙的资质,也善用天若宫的资源,仍无法让小优回復人类之身。 「……你是怎么隐藏她的魔气的?」祈律问。 仙士范南回答:「小优说有人给她一条项鍊,她带着可以暂时隐藏,但只能瞒过白天,晚上就没有用了,所以小优在晚上就得离开许都,避免被人发现。」 「……是那条亮闪闪的项鍊吗?」祈律只想到这种可能。 仙士范南大惊:「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我有看到你,当时你将布包留在废弃的帐篷处。」祈律回应。 小优没想过仙士范南会拋下布包,自责道:「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布包在这里,不然的话……」 仙士范南摇了头,「不是你的错,是我当时疏忽了。」 「那条项鍊还留在外面吗?」祈律思考如何开路,回到伏牛山的入口。 仙士范南描述当时情形:「我听到茂显哥说要追捕魔族少女,急急忙忙来到这里,根本没想到布包的事情,就被两个魔族袭击了。」 「他们为何要袭击你?」祈律问。 小优皱眉回覆:「他们说仙士都不是好东西,担心我受伤就……」 「不久茂显哥过来跟他们吵起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然后我们就被枝条捲进来了。」仙士范南不谈受伤的过程,简单说明。 「……看来是一场误会。」祈律沉重地说。 仙士茂显怒斥:「误会?我跟其他人失联了,还没达成任务,我要怎么跟司马大人交代!」他想起晚些可能遭遇的惩罚,心情亦趋烦躁。 「茂显哥,我绝不容许你伤害小优!」仙士范南重申主张。 「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她。」祈律基于保护魔族的心理而言。 面对两人的气势,仙士茂显犹疑地说:「我也……」 仙士茂显平常很照顾小优,要他为任务不顾私情逮捕小优,他也下不了手。他只能叹口气。 祈律暂且安心,问起另一件在意之事:「冒昧问一句,你们除了追捕魔族少女外,还有其他的任务吗?」 「这是秘密。」仙士茂显道。 祈律语气稍微加强,严肃地问:「刚才有股仙气消逝了,你们不是只诛魔,为何连仙人都不放过?」 「……仙人?这里有仙人吗?」仙士茂显疑惑道。 「你没感受到吗?」祈律微微皱眉。 仙士范南静心感受后回答:「我只感受到我与茂显哥的仙气,这里的树木似乎隔绝了外界。」 「(刚才我明明有感受到仙气,但现在只有在场的两人,是因为那群人已经离开了吗?)」祈律重新感受,确实如仙士范南所言,「(感应魔气,在场只有我与那名少女的魔气,两位前辈似乎不在这里,难道真如仙士所言,这是一个迷阵?)」 祈律以为是增幅之力造成树木移位,但如今来观,情况可能更为复杂。 他散发微幅的魔气,试图与树木交流,但都听不到回应。他不气馁再放,依然徒劳无功。 「没回去集合,又没捉到魔族少女,我……」仙士茂显情绪低落,不敢想像后果会是怎样。 仙士范南和小优同样忧心忡忡,不仅担心自身安危,也不愿让仙士茂显遭受严厉的惩罚,形成两难。 「不论如何都要先离开这里。」祈律寻找附近可供通行的道路。 第二十五回02.仙士魔族势诡譎,魔物袭击有 祈律回到多岔路点,一一记录每条路。 「到底走到哪里了……路几乎一样……」小优越走越不安,深怕会永远困在这里。 「哥哥在你旁边,不用怕。」范南出声安慰。 望着两人的互动,祈律不禁想起了祈音…… 分隔线 两年前,红柳村。 祈律入房探望祈音,祈音坐在床上,头低垂,眼眶微红。 祈律换掉桌上的器皿,并将温好的茶水倒给祈音。 祈音润喉后,消沉地问:「律哥……我这次睡了超过三天了,下次什么时候会起来?」 「你已经起来了,不是吗?」祈律取走杯子,再倒一杯茶。 「律哥……如果我再睡下去,我会不会死?」祈音的眼神写满了恐惧。 「我摘了药,还跟曲爷购买外面的药材,你安心养病就好了。」祈律将茶水交给祈音,柔声安抚慌乱的祈音。 祈音的手紧捏着棉被,「那些药材……会不会很贵?」 「不会的,我跟曲爷交换物资,他都说外面很喜欢你的织品喔。」祈律摇了头。 「……吃了感觉也不会好,一直都是这样……好可怕……」祈音从小到大都很病弱,但最近几年猛烈变化,让她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她浑身发抖,内心想的尽是黑暗面,身上的魔气也有倾泻而出的跡象。 祈律很担心,但他必须冷静,才安抚得了祈音。 祈律不让祈音纠结于健康问题,想起她的兴趣,「音,我带你去看花。」 「……花?」祈音困惑看着祈律。 「我扶你下床。」 祈律不多做解释,伸出手帮助祈音下床,祈音奋力转移身体,足足花费几分鐘。 祈律牵住祈音的手,走出房间,花圃就在眼前。 祈音喜欢花朵,走了好几步路,看到各种花卉。 「啊……是上次的那朵花。」祈音兴奋看着醉仙草绽放的美丽白花,摘了一朵轻嗅花香。 祈音的神情舒缓许多,又摘了几朵白花。 「我种了一整片给你,喜欢吗?」祈律问。 「嗯……喜欢……」祈音娇羞点头。 祈音将白花系成花冠,手巧的她,很快就拿捏出花冠的形式。 祈律看到祈音再度绽放笑顏,笑道:「以后有烦心事,就到这边来吧。」 祈音的手瞬间停了下来,消沉地问:「……律哥又要忙村务吗?」 「刚接下村长,事情比较多,我晚些再熬药给你。」祈律轻吐一口气,等会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祈音摇了头,「不用了……我请人熬就好……」 「我要亲自确认你的状况,而且增幅之力只有我能用。」祈律道。 「呜……呜呜……」突然,祈音哭了出来。 「……音,你怎么了?」祈律不知所措,生怕祈音哭坏身子。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变成律哥的负担……」祈音连哭的力量都很微弱,断续的抽噎声,让人更加担心。 祈律急忙道:「怎么会说负担?你总在房内编织不是吗?那些对我、对大家帮助很大啊。」 「律哥……很久以前……很久以前我们还可以一起躲在柳馀川的山洞里,让爹还有霍老、李叔找我们的……」以前的顽皮举止恍若隔世,现在的祈音已无消磨体力的馀裕。 「那一次,大家可是找得很辛苦的。」祈律苦笑以对。 「我……」祈音不禁怀疑祈律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那时我第一次使用增幅之力,让植物长得太好,把山洞都堵住了,爹还要拿镰刀来砍,否则我们都要窒息了。」祈律试着以儿时记趣,压抑祈音负面的思绪。 祈音往村外方向看去,幽幽地说:「如果我的身体好……律哥就可以出村到外面的城镇了……」 「我没有要离开红柳村,这里……」 「律哥……每次曲爷来……你的心情都特别愉快……因为你想看他又带来什么有趣的东西……」 祈律还在想怎么解释,祈音便说出观察。 「我是想拿给你一起分享。」祈律正色道。 「律哥……」祈音持续哭泣,直到说不出话。 祈律无奈看着祈音,静静等待时间过去,等到霍老前来催促…… 第二十六回01.左右为难急需助,树木之灵指 祈律走完全部的岔路,一路使用增幅之力,试着与树木沟通。 一开始,大部分的树木都没有回应;他不气馁,持续沟通,终于开啟部分树木的联络。 小优等人如无头苍蝇般乱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似乎找不到路,该不会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了?」仙士茂显率先抱怨,他是在场最着急离开的人,偏生事与愿违,心情烦躁不已。 「这里没有毒蛇,如果可以找到食物,住在这里也好。」仙士范南倒是有另一种体悟。 「哥哥……」小优扶着仙士范南前进,担忧他的伤口好不了。 「(如果请树木之灵帮忙,也许可以开条通道,但是我有事情必须先处理……)」祈律已取得联络管道,出去不成问题,但出去后的事情才是棘手。 「你是茂显吧?」祈律出声呼唤。 「对……竟然会被魔族叫得这么亲密……」仙士茂显从未想过会和魔族一同行动。 「如果你离开这里,你会将小优姑娘或是我带到司马懿那边吗?」祈律严肃地问。 「你会乖乖让我捉吗?」仙士茂显无奈地说。 仙士茂显的实力不错,但祈律也非省油的灯,这点已在之前的遭遇中证明。 「你可以放弃这次的任务,并不要再去为难小优姑娘与他的哥哥吗?」祈律问。 「啊……」 「那你要怎么办?」 小优和仙士范南都惊呼,深怕祈律会做傻事。 「没有成果,连范南都搞丢,司马大人肯定以为我窝藏魔族!上次何添被打得皮开肉绽,我可不想……」仙士茂显想到何添的下场,脸色越发难看。 「……是这样吗?」祈律似乎理解仙士茂显的紧张心情。 「当然!何况司马大人对那名魔族少女莫名坚持,他现在听到风声,我寧可错抓也不能没抓到。」仙士茂显进一步说明,他不是天生喜欢猎捕魔族,是不得不为。 「茂显哥!」仙士范南瞪着仙士茂显。 「那名魔族少女除了在鄴城皇宫内放火外,还有其他的罪行吗?」 昆蕗出于私心必须杀了她,司马懿可能知情也欲杀之,但祈律从曹操的态度中感受不到非要置她于死地,怀疑另有隐情。 「……」仙士茂显沉默了。 「我也许可以让你出得了这里,希望你告诉我。」仙士茂显的层级较高,祈律相信他知道些情报。 仙士茂显叹了一口气,「我很矛盾……现在是要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茂显大哥……」小优担心看着仙士茂显。 「我平常是巡逻许都,负责教导仙术的,偶尔才被叫去诛魔,范南却说我上次杀的是魔化的人类……你看起来也不像我所知的魔族,也许你是人类魔化的?」仙士茂显望着祈律和小优,双手发抖,唯恐杀害多少人。 祈律从仙士茂显流露的真情,知晓其人是正派的仙士。 「我原本就是魔族,但我是第一次听到人类会魔化的事情。」祈律道。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小优惊呼。 「以往大家都说魔族长得很奇怪,但我现在看都很正常,除了刚才莫名攻击我的那两个除外。」仙士范南嘖嘖称奇,他至今没看过外观特殊的魔族,不禁多打量祈律几眼。 「你要怎么让我离开这里?还有我离开之后要怎么跟司马大人交代?你要让我抓吗?」对仙士茂显而言,祈律是否为天然魔族不重要,他只在意圆满达成任务。 「(这确实是难题,我顶多让他离开这里。)」祈律有感又回归原点。 「这……」仙士范南陷入天人交战。 「哥哥,他不是坏人,不可以!」小优急忙劝阻,避免仙士范南铸下大错。 「我知道……但是……」仙士范南左右为难,何尝愿意如此。 仙士茂显瞪了仙士范南,「你打算一走了之,逃去哪里?!」 「本来是要去荆州的,因为那边不诛魔。」仙士范南道。 仙士茂显怒斥:「别傻了!如果让司马大人知道你带着魔族少女逃了,他才不管你去不去荆州!」捕捉祈律顶多赎些罪,唯有逮捕「魔族少女」才是完成任务。换言之,仙士范南根本带不走小优。 「不然我能怎么办!」仙士范南大吼,随即又撕裂伤口,吃疼连连。 小优再为仙士范南止血,但效果越来越差。 「我来吧。」祈律从怀中取出止血草,散发微幅的魔气。 「魔气?」仙士茂显皱起眉。 「会有些疼,要忍耐。」祈律道。 仙士范南纵使不解,但他越来越虚弱,寧可相信祈律。 祈律将被增幅之力强化后的止血草放到仙士范南的伤口内,并以乾净的布包着,稍加施力。同时,他压住同手的止血点,协助止血。 「呜!」仙士范南痛得出声。 仙士茂显忍住出手的衝动,小优则忧心看着,欲知祈律怎么处理。 未久,仙士范南流出的汩汩鲜血止了下来,比起另一手满是鲜血的布来得轻微。 「……谢谢你。」仙士范南移动手部,依然疼痛,但没有流血的跡象。 「稳定情绪,不然还会再迸开。」祈律叮嚀道。 仙士茂显神情复杂,仙士范南也是。 身为仙士,竟被敌对的魔族救治;身为仙士,竟不觉得魔族可恨;身为仙士,竟因此开始犹疑而无法坚定信仰。以上种种,都让两人天人交战。 「(树木之灵,请问您们知不知道可以长期保护他们的地点,好让他们躲避司马懿的追杀?)」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他转变心态,不再仅求离开。 眾人不解祈律为何再度施放魔气,但都不认为祈律是要伤害他们。 「(请您们回应我……)」祈律恳切祈求。 此时,树木的枝条缓缓移动,从被树木掩盖的位置中,铺出了一条隐藏的小道。 「这……树木竟然会动……」仙士茂显自认有些道行,却没发觉树木有诡。 「跟刚才一样啊……」仙士范南敏锐发现这跟保护他们进入此地的形态一模一样。 「这是你的能力吗?」小优惊呼,不禁期待自己的魔力也有这番运用。 祈律回首,严肃地说:「在这里争论得不到结论,就顺着这条路吧。」 祈律已向树木之灵祈祷许久,大多没有结论,这次直接获得回应,他相信树木之灵的判断。 三人点了头,跟着祈律的脚步行动。 第二十六回02.左右为难急需助,树木之灵指 眾人走不足一里路,便看到田园风光。 水池内有水车,其上有鸟儿立足,发出啾啾声,配合流水流动声构成美妙的天籟。在一畦畦的耕田上,种着多种作物。豆类已经熟成,鸟儿纷纷来食;部分落入水池,池中的鱼儿竞相吞食。 远看,一栋房屋佇立于中央,规模约普通人家,外观朴素,在田园美景的加持下闲静雅致,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竟然有这种地方……」仙士茂显用力眨几次眼,确定不是幻觉。 「好漂亮啊……」仙士范南发出惊呼,小优也笑着说:「哥哥,我喜欢这里。」他们仅求安身立命之处,这里就是最好的示范。 相对于三人的惊喜,祈律神情严肃,「(很明显跟刚才的树林不是同一个地方,这种不协调感好像也在哪里经歷过?)」 祈律静下心,感受空气的流动。 「(我似乎感受到气息了……)」祈律眼神一敛,大喊:「小心!」 祈律出声阻止三人前进,并快步走到小优的前方。 「怎、怎么了?」小优不解地问。 一道旋风猛然袭来,如强风颳过,随即停在眾人面前。 「你很敏锐。」随风而出的是一位蒙面人,他身材高瘦,一身黑衣装,双手装备小刀。 小优捂着口,仙士茂显和仙士范南也觉得不妙。 祈律向前数步,保护三人不被波及,谨慎询问:「……你是谁?」 「破坏结界,性命留下。」 蒙面人说完,迅速袭击祈律,右手一刀往祈律的左肩削去,祈律取小刀狼狈接招。 「(他的速度好快!)」祈律没想到蒙面人会直接出手,拿不出长刀,只能以小刀应战。 小优等人后退,仙士茂显以防护罩保护三人,忧心看着战况。 「我不是故意破坏结界,只是想要寻求一条出路。」祈律以小刀挥击,锐利的刀面将蒙面人的右手小刀削掉一块。 蒙面人眼神一冷,「先前两人,也说一样。」他以左手小刀继续攻击,比用右手还来得俐落。 「你是指一男一女的魔族吗?」祈律惯用右手,对于蒙面人的左侧攻击,只得拉开距离。 「多说无益。」蒙面人专心应战,不再和祈律说话。 蒙面人散发仙气,配合攻势,每一下挥击都会扬起风势,捲起地面的沙子,影响祈律的视线。 「(看来只能先击退他了。)」祈律勉强接招,发散魔气助攻,攻击更加强劲。 祈律的小刀较蒙面人的双手小刀来得锐利,两边交会,很快蒙面人左手小刀又被折了一角。 蒙面人改以拳脚功夫应战,祈律则以魔气保护自己,不让蒙面人有机会击中。 蒙面人退后,试探情形,祈律不敢大意,拿出护身的长刀随时应对。 「他的实力……」 「这跟我的力量差距……」 仙士范南和仙士茂显的额间皆流下冷汗。祈律应战无法隐藏魔气,一旦发散而出,他的力量强过大部分的仙士。 两人僵持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出手。 「失礼了,我只是寻求解决之道。」祈律再次表达来意。 「……」蒙面人不语,依然保持警戒。 蒙面人预备再发动攻击时,从房内传来了一道威严的老声,「芐,让他们进来。」 名为芐的蒙面人瞬间停下攻击,「谨尊师命。」他侧过身,让眾人得以入房。 面对突如其来的劝止,眾人反而犹豫了。 「哥哥……要进去吗?」小优不安地问。 「这……」仙士范南看着仙士茂显,仙士茂显也是沉默。 「(那道声音是谁?但现在只能进去了。)」祈律收起武器,同样不解情况,仅有入房的选择一途。 祈律看着芐,芐一动也不动,如其所言「谨尊师命」。 祈律下定决心,率先踏入房中,小优等人也跟着他走。 分隔线 「(这里的感觉……)」 祈律一入房,扑鼻而来是沉香沉稳的气息。 屋内的设置,与许都的白蘄居所相近,坐落于园林间使它更显清幽。 他眼前站着一名威严的长者,虽然鬍鬚皆白,但站姿挺拔,眼神锐利,是相当健朗的人物。 他不敢大意,严阵以待。 芐确认所有人都入房,闔上门,恭敬向长者报告:「白蘄师傅,人带来了。」 「(他就是白蘄先生?)」祈律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白蘄。 白蘄直视祈律,态度倨傲,「你就是祈律?」 「(……他知道我?)」祈律即使吃惊,仍保持冷静,「是。」 「江离跟我提起你,并将纸凤交给我。」白蘄道。 「请问纸凤是否交给荀令君了?」祈律问。 白蘄眉头一挑,莫测高深道:「尚未。」 面对白蘄事不关己的态度,祈律严肃地说:「希望您早点将纸凤交给荀令君,因为舍妹的请求是给荀令君。」 「那只是精緻的纸凤,除此之外并无特别。」白蘄看向芐,芐亦点头以对。 祈律的内心如蚂蚁爬着,但尊敬白蘄是长者,忍住脾气道:「如果您不愿意转交,请将纸凤还给我,即使冒着被逮捕的危机,我也要亲自交给荀令君。」 白蘄不理会祈律,改向小优等人说话:「你们是天若宫的仙士,是来逮捕那名少女的吗?」 「(他是无视我吗……)」祈律暗自吸了一口气,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忧虑,忧虑将纸凤给错人,辜负祈音的心意。 「您……您就是白蘄先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本人。」仙士范南露出崇拜的眼神。 「这是你用的术法吗?还不赶快解开,让我出去!」仙士茂显语气不耐,对于天若宫术法竟破解不了白蘄的结界,显示他学艺不精。 白蘄观察小优,嘴角扯笑,「天若宫为了逮捕一名魔族少女,竟为难江离许久,我看这少女并无特别。」 「小优只是感染浊气变成魔族,本来就没有闯入宫殿的实力!」仙士范南得到白蘄的认证,更加理直气壮。 「……我承认要追捕的应该不是她。」仙士茂显早知如此,不得不接受这个错误。 「既然如此,你们可以离开。」 白蘄施展术法,开啟一条通道,正是眾人梦寐以求的。 然而,眾人面无喜色。 「白蘄先生,如果现在没有讨论好就离开,那名少女一定会被其他仙士迫害。」祈律直言提醒。 芐眼睛一瞇,对于祈律逾矩的态度有异议。 白蘄瞥向祈律,冷冷地说:「你跟她的关係是什么?何必如此关怀?」 「萍水相逢,同为魔族,不愿看她被仙士迫害。」祈律道。 白蘄冷嗤:「那么送你纸凤的人呢?你就放她走了?」 白蘄的冷言冷语正中祈律纷乱的内心,但他不能在白蘄面前示弱,陈述事实:「……我们在鄴城分离,她临走前将纸凤交给我,我才会到许都。」 「……」白蘄沉默,犹存警戒的眼神。 「(他似乎不相信我……)」祈律与白蘄一魔一仙,没有互信基础,确实很难谈判。 白蘄见祈律无话要说,再度转向其他人说:「你们是天若宫的仙士,只要有这个身分在,就要行诛魔之业。」 「我加入天若宫,只是为了保护小优,放弃这个身分又算什么。」仙士范南慷慨道。 仙士茂显眉头一皱,「……可是你的仙术?」他不禁怀疑自己培养许久的师弟也会是一场空。 「我对仙术有兴趣,但对诛魔一点兴趣也没有,纯粹是想先掌握诛魔的讯息而已。」仙士范南道。 「哥哥……」小优微笑点了头。 「(看到他们的相处,我就想起音……)」祈律的内心隐隐作疼。 祈律是为祈音到了许都,事态发展却令他感到无力,他越来越后悔当时应该直接回鄴城。 白蘄没得到仙士茂显的回应,再问了一次,「你的回答呢?」 仙士茂显担忧地看向小优,「我不会放弃求仙,但我担心的是……」 「你只要下决心放弃天若宫与诛魔,后续毋庸烦忧。」白蘄道。 「我……」白蘄的肯定多么诱人,仙士茂显依然徬徨。 「你是放不下富贵的心。」白蘄浇了仙士茂显一身冷水。 「……」仙士茂显无言反驳,沉重接受白蘄的控诉。 白蘄神色未改,「再给你一点时间思考,至于你跟我来。」他比着祈律,就要走到后院。 「……好。」祈律心情复杂,跟着白蘄走向后院。 芐留在原地,观察小优等人的状况。 第二十七回01.耕父罗敷困结界,祈律坦承己 后院有道明显的结界,区隔了两边。耕父、罗敷被困在结界内,难以动弹。 祈律惊呼:「两位前辈,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他一靠近结界,耕父迅速阻止:「不要过来!」 罗敷抚着脸抱怨:「真是的,哪里都不能去,真让人难受。」 祈律稍微靠近,有感受到吸引的力量,但不足将他吸入结界内。 「看来你们认识。」白蘄道。 罗敷一见白蘄,发出怒吼:「你这老头,还不快点解开结界!」 「不由分说丢小山攻击,差点杀了那无辜的仙士,把你们封在这里够客气了。」白蘄冷冷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不解地问。 「我们跟着那个仙士到了废弃帐篷,发现魔族少女的存在,为了保护那名魔族少女,我们先动手了。」耕父道。 罗敷摊手,「然后树木就伸出枝条,莫名其妙把我们捲到这里来了!」 祈律为两人说情,「白蘄先生,两位前辈只是担心那名少女……」 「范南的伤势若无茂显紧急治疗,早就失血过多,你觉得这是小事吗?」白蘄瞪着祈律,眼底透漏对魔族的不信任。 「……」祈律知道仙士范南伤势严重,也知道仙士范南是被耕父、罗敷所伤,但他不曾想过仙士范南伤得这么重。 一般而言,魔族的身体比人类来得强健,所以祈律错估仙士范南的伤势严重程度。或者说,仙士茂显当时为了治疗仙士范南,花费了多少仙气。 祈律不语,看向耕父、罗敷。 罗敷愤怒地说:「我才想说我们不去攻击,那名少女被打到就死定了!」 「所以魔族才是魔族,做事永远瞻前不顾后。」白蘄依旧答以冷漠的回应。 祈律正色驳斥:「白蘄先生,您这句话说得太过分了。」 白蘄幽幽地说:「……你觉得他们的行为值得鼓励吗?你的妹妹会鼓励你这么做吗?」他散发让人不寒而慄的惊人威势。 「……」耕父眼神发冷,多少起了杀意。 「批评我就批评我,扯到音小妹做什么!」罗敷发怒。 祈律坚定信念,直接说明:「两位前辈的行为是武断,但他们的出发点是担心那名魔族少女,不应完全否定。至于音,我想她会想办法劝诱到好的方向,而非直接予以否定。」 他端正姿态,眼神正气,散发凛然的气息,更增说服力。 「……」白蘄沉默,眼底的警戒未除。 「可以请您解开结界吗?两位前辈对我而言也是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祈律不愿再见耕父、罗敷被困在狭小的结界难以移动,如同将魔族视作囚犯的冒犯行为。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的妹妹没有与你同行?」白蘄道。 罗敷对白蘄不断重复的提问感到厌烦,怒吼:「你很囉唆耶!就说失散了,不然我也想回去找啊。」 白蘄厉声喝止:「我是问他不是问你。」 「呿!」罗敷从没被人类这般对待,眼神越发凶戾。 「因为音希望我将纸凤交给荀令君,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不牵扯到无辜的人民受害,我只好与音分离。」祈律内心的一把火也熊熊烧着,但他强硬忍住情绪,尽可能维持风度。 「……无辜的人民?」白蘄眼睛微睁。 「您可以去问您的徒弟白芍,相信她会告诉您原委。」祈律道。 白蘄抚着白鬚,「她还没有回来,也未通报你的事情,我如何相信你?」 「你这老头……实在是!」面对白蘄的极度挑剔,罗敷咬牙切齿,以拳头用力敲击结界。 「……」耕父心疼罗敷发红的手,但他不吭半句。 「(他不相信我,但似乎很在意音……对他来说那隻纸凤绝对不是只有精緻而已。)」白蘄的敌意明显针对祈律,原因就在祈音身上,祈律思忖着:「(之前的郭嘉是现在的音,她会将纸凤交给荀令君,代表他们认识。从白蘄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也认识之前的郭嘉。对白蘄而言我是陌生人,如果今天有陌生人将音的信物拿给我,我的反应会是怎样?)」 祈律改从白蘄的角度论事,豁然开朗:「(……他是想知道我取得那隻纸凤的来源,是真的从音的手中取得,还是透过其他的手段吗?)」 「(我要怎么说明?之前的郭嘉与现在的音的关係,还有我很在意刚才消逝的仙气……)」祈律苦思用字遣词,避免造成白蘄更深的误会。 白蘄等待祈律数分鐘,冷冷地说:「你没有话要说了吗?」 「祈律,这老头简直不可理喻,你明明都说了,他还要听什么?」罗敷的脾气不算好,但能让她短时间发飆这么多次的人不多。 「你纯粹是不信任魔族,而我们也不信任你。」耕父道出观察许久的论述。 面对耕父、罗敷的说法,白蘄神情不改,算是接受了。 「……白蘄先生。」祈律唤来白蘄的注意,严肃地说:「音自小体弱,都是由我亲自照顾,我比谁都重视她。自从我为她服下禁忌的药方后,她的性格转变不少。即使如此,我还是把她当作舍妹。」 这件事,严格来说是祕密,至少是埋藏于祈律心中的秘密。 「……」白蘄眼睛微瞇。 「我在採药时,偶然与郭嘉先生相识,之后他给我华葚,凑齐禁忌的药方;不久前,我也遇到了郭嘉先生,他的个性跟我之前所见不同,并说了『夺身之术』,表达他是从之前的郭嘉取得肉体的。」祈律道。 「耕父,你听得懂吗?」罗敷的头上彷彿冒出无数个问号。 「……大致上。」耕父神情凝重。 「后来的郭嘉说过之前的郭嘉不是一般人,也可能使用相似的术法,而被驱离的之前的郭嘉……有可能进入了舍妹音的肉体内。」祈律吐了一口气,将激昂的情绪都说了出来:「我也很想知道原本的音怎么了?但我仍然尊重现在的音的意志,因为我觉得她不是坏人。而且她是使用舍妹的肉体,您觉得我有可能视她安危于不顾吗?!」 祈律的眼睛有微微的血丝,他比任何人很担心祈音。 「祈律……」罗敷鼻头一酸,感受到祈律真挚的情意。 白蘄抚着鬚,从上到下,次数达到三次。 终于白蘄停下动作,沉重地说:「我会将你说的话交给荀令君判断。」 「……您不是荀令君的师傅吗?」祈律不解。 「令妹是将纸凤交给荀令君,不是我。」白蘄道。 「……」祈律不敢大意,深怕没有达成祈音的嘱託。 白蘄不比刚才警戒,平稳表达:「我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跟一般的魔族不太一样。」他重新审视祈律。 「……这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祈律不太习惯被人打量,何况他不知道白蘄是否会照做的时候。 「我是夸奖你。」 白蘄说完,解除结界,让耕父、罗敷重获自由。 「终于能动了……」罗敷重持自由,先伸了大大的懒腰。 祈律赶紧走到两人身旁,关怀询问:「两位前辈还好吗?」 「不能动很不舒服,但没有受伤啦。」罗敷看着发红的手,那是她刚才敲击结界造成的。 「……」耕父仅是盯着白蘄。 白蘄转过身,高傲地说:「晚些我会开条路给你们,你们直接去荆州,不要再回来了。」 「……您要怎么处理音的事情?」祈律急促地问。 白蘄冷淡回应:「之后荀令君会处理,你就不用费心了。」 未待祈律情绪爆发,罗敷先怒言:「拜託!不论音小妹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祈律的妹妹,你叫他不要管了?!我非要砸了你不可!」 罗敷顺手呼唤小山,「奇怪?叫不出山?」她眼睛微睁,发现力量仍被封锁。 耕父何尝不想攻击?但他的力量同样被封锁。 白蘄挑了眉,「曹操到许都是由荀令君接待,司马懿虎视眈眈要找荀令君与魔族勾结的证据,你们当然不能过去。」 「……司马懿要找荀令君勾结魔族的证据?」祈律内心泛起不安。 白蘄点了头,「魔族少女不仅出没许都,其残党也至,竟然尚未伏法,曹操正指责荀令君治理不善。」 「……那您有掌握到现在郭嘉的下落吗?」祈律内心的不安即将化为现实。 白蘄不明白祈律的意思,仅言:「先前在许都见过面。」 「我是指一天前,当时他人在伏牛山。」祈律道。 白蘄转过身,语气难得惊讶:「……他在这里吗?」 「是,不久前我还与他同行。」祈律沉重点了头。 「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我都没感觉到?」罗敷问。 「我只发现仙士的仙气。」耕父也摇头。 眾人都在伏牛山,却都见不到面,连相应的仙气、魔气都感应不着。 「他怎么会在这里?」白蘄沉重地问。 「他似乎是来追捕魔族少女的。」祈律道。 白蘄神色异常严肃,语气也随之加重:「……我晚些会跟荀令君讨论,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白蘄说完,脚步稍微加快,回到大厅。 「离开就离开,态度这么差。」罗敷在白蘄背后吐舌头。 「最后还是没有打听到紫狩的消息。」耕父落寞地说。 「我有得到些风声,晚些一起讨论吧。」比起紫狩的事情,祈律更担心白蘄所说之事。 第二十七回02.耕父罗敷困结界,祈律坦承己 祈律回到大厅,白蘄正与小优等人谈事。 罗敷从帘后看到小优等人,忍住迸发的情绪,小声地说:「……那些人不是?」 祈律也小声地说:「两位前辈,请你们先不要出来。」 耕父、罗敷点了头,先在帘后看状况。 祈律默默走回大厅,聆听眾人的对话。 「决定好了吗?」白蘄看向仙士茂显。 仙士茂显的眼神坚定许多,「我有家人在许都,如果我逃了,他们不会出事吧?」 「这不是问题。」白蘄轻易给予承诺,显见他的自信。 仙士茂显不放心,进一步确认,「你要怎么做?」 「追捕魔族时,命丧毒蛇窟而死。」白蘄从容道。 仙士茂显大惊,「你、你是要让我被毒蛇咬死?!」 「这是脱身的藉口。」白蘄冷静地说。 仙士茂显庆幸不必遭受蛇吻,仍有些不安,喃喃着:「……这样就可以了吗?」 「司马懿要追捕的魔族少女不是她,你们也非重要干部,他不会在意你们的死活。」白蘄冷淡道出残酷的事实。 「好直接……但也没错。」 「咳……」 仙士范南和仙士茂显听后,都不知要感谢还是痛哭。 「你们离开这里后,打算怎么过活呢?」祈律问。 仙士范南微笑,「我们谈好了,既然要逃就逃远一点,远到天若宫不可能追到的地方。」 「想逃到南方,看哪里偏僻就住在那。」小优也点头附和。 仙士茂显摸着头,无奈地说:「我也被他们逼得得过去了……」 小优对仙士茂显微笑,仙士茂显也回以笑容。 「那不是很好吗?一起照顾。」祈律很高兴事态朝向好的发展。 「南方环境恶劣,毒蛇猛兽多,疾病亦多,要注意身体健康。」一向直言的白蘄,再度戳破美好的幻想。 眾人听后,本已扬起的笑容变得尷尬异常。 「南方哪里不好了!」 罗敷大吼,怒气冲冲走到大厅前,质问白蘄。 耕父扶额,叹了一口气。 「你、你们不是!」仙士范南吓得后退数步。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仙士茂显伸出手,随时准备施咒。 耕父、罗敷同样交叉双手,发出惊人的气势。 祈律走到两边之间,予以缓颊:「两位前辈,他们没有要迫害那名魔族少女,不用担心。两位仙士,两位前辈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再攻击你们了。」 听到祈律的话后,罗敷惊呼:「……真的?」她看着小优,露出怀疑的神情。 小优躲在仙士范南的身后,怯生生遥望耕父、罗敷。 「那名魔族少女名唤小优,是那位仙士范南的妹妹。」祈律解释。 耕父疑惑地问:「仙士的哥哥却有魔族的妹妹?」 「是。」祈律坚定点了头。 耕父、罗敷的神情有诧异,更有浓浓的怀疑。 一直保持沉默的芐说了:「浊气使然,并非一例。」 「随着浊气日盛,魔化事件越来越多,目前没有解决办法,你的妹妹能够维持意志算是大幸。」白蘄补充说明。 「这样的事情很常发生吗?」祈律问。 白蘄语重心长地说:「再无法遏止,迟早会大量魔化。」 「……怎么会这么突然?」罗敷搔着头。 「罗敷前辈,你听过魔族施放魔气就会使人类魔化的事情吗?」祈律正想询问两人此事。 罗敷愣了会,「……要怎么施放到变魔族而不是死了?」 「我没有试过,而且也没有人会这么做。」耕父直接摇头。 「怎么说?」祈律好奇地问。 「施放大量魔气要花很多的力量,目的是让人成魔的话,顶多一两人就差不多了。」耕父道。 仙士茂显呿了一声,「不是你们魔族刻意施放的吗!」 罗敷摊手,「谁这么无聊嫌自己的魔力太多。」 从耕父、罗敷的态度来看,仙士茂显也难坚持长期信仰的理论,但他不能将此事置身事外。 「之前小优姑娘表示,黎王可能是被入侵的魔族魔化后带走了。」祈律道。 罗敷走到小优的面前,情绪激动地说:「……你确定?」 小优走到仙士范南的身旁,点了头,「我猜的……因为黎王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 「魔族入侵?」耕父同感疑惑。 「她说是带着翅膀的魔族,两位前辈的朋友有翅膀吗?」祈律问。 罗敷抬起头,用力思考着:「那个喔,也算吧,然后……」她的脑内浮出紫狩的样貌,在想怎么描述。 耕父直接制止:「罗敷,不要多嘴。」 「(耕父前辈是不信任这里的人吧。)」祈律知道耕父的意思,不再多说。 小优等人也不再说,因为黎王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蘄认为双方无话可谈,且他也有烦心事要处理,挥手道:「时间差不多,你们都该离开了。」 「去荆州吗……」祈律看着白蘄,不愿从此失去与祈音的联系。 「你们先离开是非之地,之后再想办法联络。」白蘄道。 「请问要怎么联络?」祈律谨慎询问。 芐指着祈律,「有入城令,在你手上。」 「你是说这个吗?」祈律取出官员的入城令。 白蘄点了头,「我再给你们到荆州的入城令,上面有仙气,之后就以此联络。」他轻松再製一份入城令,交给祈律。 「(这种手法……)」祈律从白蘄的施术手法想到了祈音,更加确信两人相识。 祈律接过刘表军的入城令,形制与曹操军差异颇大。 耕父皱眉,「……这是你做的?」 「为了防止入城令被不法取得所做,你们在许都使用时,是芐发现了。」白蘄说完,芐仍然沉默。 「……原来如此。」祈律收起入城令,算是解开一道谜题。他看向小优等人,「我们去荆州打听情报,你们要去哪里呢?」 「比荆州再远些,因为现在局势不是很安稳。」仙士范南道。 「听说吴地求仙风炽,会去那边看看。」仙士茂显不想只是逃亡,欲见识更多的仙道,增进自己的仙术。 「只要安全就好了。」小优苦笑地说。 得知三人有确切的目标与目的地,祈律放心不少,「那么,我们就在此告别吧。」 「大哥哥再见~」小优挥手道别。 「再见。」仙士范南也给予温柔的道别。 「嗯……」仙士茂显勉强一笑。 「再见。」祈律挥手,向三人道别。 三人渐渐走远,朝向预定的目标前进,祈律祝福他们心想事成。 祈律也有目标,转身向耕父、罗敷说话:「两位前辈,我们去荆州吧。」 「好不容易听到了情报,你阻止我后,现在要去哪里问啊?」 「我不信任仙士。」 罗敷质问耕父,她翻了白眼,气愤又失去好机会。 白蘄摀着耳,冷淡地说:「我也不信任魔族,你们要讨论事情,出去后再谈。」他大有直接关门赶客之意。 「如果有音的消息,请一定要跟我说。」祈律重申主张,严正要白蘄记起此事。 「……」白蘄对祈律点头致意,芐便将三人赶出大厅,关起了门。 祈律感觉到白蘄冷漠态度下的紧绷,带着耕父、罗敷离开了这里。 分隔线 芐关上门,确认三人走得颇远后,警戒地说:「白蘄师傅,他们可疑。」 直到刚才,芐仍不信赖祈律等人。 白蘄稍微放大声量,「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身影从房间走了出来,「他们离开了吗?」他看了几眼,才慢慢走到大厅。 他是医师葛川,理论上已经死在鄴城皇宫内。 「你怎么看?」白蘄问。 「祈律是好人,跟妹妹的感情也很和睦。现在想想,其妹的处事态度真与郭嘉大人颇为相似。」医师葛川道。 白蘄抚着鬚,「依你所言,你认为他的妹妹就是『她』吗?」 「应该是吧。」医师葛川微笑道。 白蘄总算有十成把握,吩咐道:「你暂时待在这里,毕竟你已经死了。」他回头看向医师葛川,警告其不要轻举妄动。 医师葛川逕自说着:「这里跟你的居所感觉很接近,只差没有红尾雉鸡了。」他仍旧缅怀宝贝的红尾雉鸡。 白蘄轻叹一口气,「这里有很多蛇,可以代替红尾雉鸡。」 「我就好好研究吧。」医师葛川不坚持,接受白蘄的好意。 「芐,随我拜见荀令君。」白蘄神色凝重,他有紧急事务必须先做。 「谨尊师命。」芐随白蘄而去。 两人离去,医师葛川拿出一条小蛇,细心照顾着。 分隔线 祈律等人走到南道入口,这里是通往荆州的路线。 一开始,罗敷和耕父斗气,气氛僵持一阵。 祈律默默走着,罗敷觉得不好意思,脾气稍微降了下来。 罗敷打破沉默,笑着说:「呼~能够再看到你真的很高兴呢,差点以为就要在许都分别了。」 「我也是。」祈律点了头。 耕父不同两人的开心,警戒地说:「对方似乎是打发你,你真的要去荆州吗?」他多少怀疑白蘄有不轨的企图。 祈律拿出荆州的入城令,上面发散微微的仙气。 「我相信白蘄先生所言,先到荆州观察情况也好。」祈律走一步算一步,不去想复杂的算计。 「荆州很大,你要去哪座城调查呢?」罗敷问。 祈律一脸迷茫,「荆州不是一个城吗?」 「荆州是州名,里面有许多座城池,离曹操领地最近的是宛城,但襄阳城才是刘表的根据地。」耕父解释。 「……哪里比较能获得两位前辈朋友的情报呢?」祈律将选择权交给两人。 「宛城是前线城,打听消息不容易,去襄阳城比较有可能。」耕父道。 罗敷点了头,得意地说:「襄阳城很热闹喔,也许可以找到落仙谷与紫狩的消息。」 「(虽然我觉得音在鄴城,但先去襄阳城等待消息应该也还好。)」祈律没和眾人说出此事,现在也不可能前往鄴城。 罗敷感觉到祈律的犹疑,推着说:「祈律,走啦,我们一起去打听情报。我们找紫狩,你等音小妹了。」她满脸笑意,说着挺有道理的论述。 「罗敷前辈怎么如此积极?」祈律不解地问。 罗敷哼了一声:「还不是耕父的错,偏要放你一个人到伏牛山去,害我担心得要死,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肯定殴死耕父!」她覷向耕父,又哼了一声。 「……对不起。」耕父向祈律表示歉意。 祈律摇了头,苦笑道:「……你们是指这件事?不用在意,我没有受伤。」 「出事了还得了?!」罗敷惊呼。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襄阳城。」为了不让身旁人担心,祈律继续藏起心事。 罗敷用力点头,「没错没错,等到音小妹回来,我就带你们去银湖村。」她双手插腰,热情邀约祈氏兄妹。 「银湖村……是两位前辈现在的居所吗?」祈律问。 「是。」耕父回应。 「天空飘散细雪后,湖面就是整片银色,非常漂亮的。」罗敷描述情景,展现幸福的光晕。 「如果有机会的话。」祈律于脑中描绘银湖村的美景,确实相当迷人。 突然,祈律感受到一股气息。 「……」祈律眼神一敛,捕捉那股气息。 「怎么了?」耕父严肃地问。 「有人吗?」罗敷听力出色,都没听出问题,大惑不解。 「……」祈律沉下心,静心感应,「(好像感受到什么气息,但一闪过去又没有了。)」他回味那种气息的感受, 「(有点熟悉又很陌生……那是什么感觉?)」他分析许久,仍无法明确指出那是什么气息。 耕父、罗敷都不解看着祈律。 「是我多心了,出发吧。」祈律摇了头,暂且不论那股气息。 分隔线 曹操抵达许都,由荀彧亲自接待,他满脸不悦接过荀彧的茶水。 「关于魔族入侵鄴城皇宫之事,彧已知晓,并遣士兵于城内巡逻,请曹公勿忧。」荀彧不疾不徐道出处置之法。 「吾见许都防卫与平常并无差别。」曹操不满道。 「许都安泰许久,若大举公开追捕魔族,恐怕徒生百姓恐惧。」荀彧解释。 「司马懿欲以天若宫仙士相助,比起一般士兵,仙士更熟稔魔族,何不让他们尝试?」曹操出言质问。 「彧以为白蘄先生实力不下天若宫,若要追捕魔族,请容彧内举不避亲。」荀彧的语气稳健,让人安心。 「那些魔族到许都,现在都还没捉到,你可要快点。」曹操的脸色稍微缓和,带着鼓励的语气催促荀彧。 「曹公,您率军回都是为南征做准备,请将心力放在南方,魔族之事交由彧负责即可。」荀彧微微一笑。 曹操突然眉头一皱,「说到南征……你有看到奉孝吗?他虽跟吾告假,但应该是来你这里了。」 「早些有与他寒暄,但这几天没有联络。」荀彧道。 曹操喃喃着:「真奇怪,他也该回来了,荀攸、贾詡都在等他了。」 郭嘉虽然贪玩好酒,但不曾延误正事,尤其之前昏迷一段时日,曹操难免担心。 「……您说得不错。」听到曹操的论述后,荀彧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第二十八回01.风沙肆虐助祈音,原是贾詡来 在滚滚风沙中,祈音被一隻手稳健地抓住,穿梭于迷雾间。她清晰听到突如其来的变故牵引人们无助、恐惧等情绪,伴随尖叫或惊呼传播于各地。 当她看清身旁环境时,已在鄴城的客栈房间中。 鄴城里里外外正因魔族入侵不得安寧。原本投宿的旅客不是待在房内,就是赶紧离开,两人刚好有处暂时歇息的场地。 祈音坐在床上凝神聚气,贾詡调查周围,确认无人徘徊。 祈音看到贾詡,惊讶又不惊讶,庆幸是他。 「……你刚才怎么在那里?」祈音疑惑地问。 「烧燬内苑,又吸引司马懿前来,你是不要命了吗?」贾詡的语气应当严厉,但他维持一贯的冷静自持,让人捉摸不出担忧的感情。 外人可能以为贾詡事不关己,但祈音知道他的担忧。 「……或许吧。」祈音故作轻松。 贾詡观察祈音的态度,试探地问:「皇宫内死伤不少,是你或你的同伙所为吗?」 「不是。」祈音斩钉截铁地回应。 「即是除天若宫仙士、你与你的同伙外,还有其他的势力。」贾詡轻易将复杂的事态发展理出头绪。 祈音佯叹一口气,「连仙人都出现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仙人?」贾詡的语气带着疑惑。 祈音站起身,看到桌上有壶茶,为自己倒了茶,无奈地说:「今天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吉位在陛下居所,所以大家都想去那边沾点福气。」她以咒术确认茶水无毒,安心饮用。 「我只发现眼神空洞的魔族尸体。」贾詡严肃地说。 祈音略感消沉,「……是吗。」她终究保护不了那些无辜的魔族。 贾詡盯着祈音,故弄玄虚说着:「从后花园通到鄴城近郊,这是一条称不上可以走的道路,我以前只看过一个人走过。」 「你偷窥我?藏在哪里?真是讨厌。」祈音呵呵笑了。 「郭奉孝,你还要装吗?」看着祈音轻浮的态度,贾詡决定不再迂回。 「……」祈音不语。 「现在的郭嘉一看就不是以前的郭嘉,而且我从以前的郭嘉身上隐隐能感受到仙气,昨夜看那纸鸟的仙气,我确定你就是以前的郭嘉。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会附身在魔族少女的身上,但行事风格骗不了我。」贾詡道。 「(他竟然发现铜雀内的仙气,观察是如此敏锐!)」祈音喝着茶,争取思考的时间,微笑地说:「你也不是一般的老人家,刚才那阵风沙跟你有关吧。你施展那种强力的术法,竟然让我分辨不出清与浊,又是怎么办到的?」 贾詡手碰在桌上,「你何不感觉一下自己现在身上的气息?」 祈音静下心,分析附近的气流。 「(……奇怪,我身上的魔气怎么不见了?)」祈音微皱眉,「(不……不是不见,是被隐藏,但是什么原因隐藏了?)」她看着贾詡,「(文和看起来与平常一样,但我确定有问题……)」 她移动脚步,一步一步确认,直到将出房间时,她感受到奇异点。 「……这里有屏障,虽然范围不大。」她将手碰在薄到几乎不存在,又有相当效果的屏障上,范围估算是半个房间。 「你很敏锐,我本来以为你只会发现魔气不见了。」贾詡微笑道。 「这是你施展的屏障?不……如果是这样,你至少也会释放一些力量,但我感受不到你有施力,是在场还有第三人?」祈音观察贾詡的附近。 「他跟我很久了,只是从来没人发觉,包括那群仙士。」 贾詡甫言,一隻巨兽从地上浮了出来。 巨兽外貌如虎,却带一身犬毛,身长达两尺,有条引人注目的长尾。他一口利牙,比最凶猛的老虎、善战的野猪还要锐利,不是寻常的野兽。 「……这是?!」祈音一见,便知巨兽来头不小。 「他是本村的守护巨兽,在人界有个响亮的名号──檮杌。」贾詡轻抚檮杌毛茸茸的耳朵。 「檮杌……那不是四凶之一吗?」面对贾詡对檮杌的亲密举止,祈音不禁起了怀疑。 檮杌甩了头,慵懒地说:「一般是这么理解。」 「还会说话……」祈音双眼直盯檮杌,越发好奇。 檮杌疑惑地问:「吾为何不会说话?」 「(四凶是上古四大魔兽,传闻都是兇残嗜杀、非常危险的存在,文和却说檮杌是守护巨兽……)」祈音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四凶,跟她的认知完全不同。 「你看起来很讶异。」贾詡道。 「当然讶异。」祈音毫不犹豫承认。 贾詡抚着檮杌,「我已经回答你的疑问,换你说了。」 檮杌眼睛微瞇,很享受这种滋味。 「我换了肉体,这次是魔族少女。」祈音如贾詡所愿,说明简洁扼要。 「你的能力是换身之术?」檮杌问。 「这是铜雀的能力,我只是借用它的力量。」祈音指着腰间的铜雀。 贾詡发表感言:「换身之术……于是就从大叔变成可爱的魔族少女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复杂的情绪。 「这不是说换就可以换,很耗力量的。」祈音像大叔的姿态说了话。 檮杌严肃地问:「单纯的器皿不可能有这种力量,里面有何物?」 「有纯净的仙气。」祈音取下铜雀,供两人观看。 檮杌施放些微的魔气于铜雀上,看不清铜雀的内在,「防御机制极强,不是单纯的器皿。」他试着以其他方式探索都不成功。 「我拿到就是这样,详情我也不清楚。」祈音摊了手。 贾詡惊叹:「变换肉体,真是神奇的能力。」他再度望着祈音。 「正常人不需要变换肉体,何况变换肉体的代价很高。」檮杌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哀伤。 「……」祈音不语。 「……代价?」贾詡不解地问。 檮杌不解释,仅言:「好好珍惜你现在的肉体,除非你有自虐的乐趣。」 「(……如果可以,我哪希望一直变换肉体。)」祈音暗自叹口气,「感谢你们出手相助,等到风波稍歇,我就会离开了。」 她本欲趁乱逃跑,但已入鄴城,改採伺机而动。 「你要去哪里?」贾詡问。 「许都。」祈音说。 贾詡比着床上的衣裳,「你先变装,我们出去查看状况。」 分隔线 祈音脱下红柳村的衣服,换上普通的女装,并调整发型。她在脸上贴了疤痕,戴上面纱,随贾詡一同出客栈房间。 「跟在我身边,不要超过五步距离,才能保证隐藏你身上的气息。」贾詡轻声叮嚀。 「好。」祈音点了头。 两人走下楼梯,负责巡逻鄴城的仙士清心和仙士寡欲正在客栈搜查。 仙士清心拿出令牌,「我们要搜查所有房客,你派人叫他们出来。」 客栈老闆慌乱地说:「仙士大人啊……有很多大人物住在本店,怎么能叫他们出来就出来?」他身旁的伙计们也直点头。 「如果他们不出来,莫怪我等闯入了!」仙士寡欲没时间和客栈老闆打交道,就要直接入房。 「等、等等!」客栈老闆来不及劝阻,两名仙士逕自走了过去。 「(他们手上有画像,画的应该是我……态度如常,态度如常。)」祈音稍微贴近贾詡,表现出亲暱的姿态。 「……」贾詡不说话,牵着祈音的手下楼。 两人与仙士在楼梯间相会,仙士清心走到祈音的身旁,不忘观察。 「嗯……你感觉跟图画里的女子有些相像。」仙士清心觉得祈音的体型很接近描述。 「不会吧?你怎么看的?」仙士寡欲拿出画像,否决仙士清心的说法。 两名仙士围绕于祈音的身旁,她侧过身,微微低头。 「(我以薄纱覆面,还添了几道伤痕,但仔细看还是有可能被发现。)」祈音轻捏贾詡,手部微微发抖。 「我的小妾旧伤难復,内心苦痛难熬,两位仙士大人看够了吗?」贾詡厉声,尽显不悦的心情。 祈音眼眶噙泪,依贾詡所言,演出遭受心灵创伤的娇弱女子。 「呃……」 「抱歉……我们确认好了。」 两名仙士面面相覷,都觉得不应该,走上楼梯调查其他房客。 「我们走吧。」贾詡拍着祈音的肩,演出恩爱的夫妻。 「嗯……」祈音的眼角馀光撇向两名仙士,确认他们没有起疑。 第二十八回02.风沙肆虐助祈音,原是贾詡来 路上有不少仙士巡逻,如客栈所见四处寻人,甚至有到民房观看闺女的情形。民眾无奈接受盘查,避免遭受无妄之灾。 「只有出动仙士,没有军队,情况不算太糟。」祈音苦中作乐。 连城门口都有仙士看守,贾詡严肃地说:「目前警戒森严,没有檮杌的保护,你很难出城。」 「是这么说不错。」祈音说。 「你去许都,是要找荀令君吗?」贾詡问。 「嗯。」祈音点了头。 「曹公之后要进军荆州,途经许都,我与司马懿都会随军,你跟着我过去比较安全。」贾詡提出方法。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祈音接受贾詡的说法。 离曹操出发还有一些时间,祈音正想如何消磨时间,贾詡先问了:「你上次提到醉仙草,我有些兴趣,司马懿真是为它屠戮魔族村庄吗?」 「没有让他屠戮到,但他应该是为醉仙草而来。」祈音回应。 贾詡瞇着眼,「如果他要醉仙草,仅需派员到村庄内採集即可,何必苦苦追寻?」 祈音摊了手,事不关己地说着:「因为我烧燬村内的醉仙草了。」 「……醉仙草这么稀有吗?」贾詡不禁问。 祈音故意拉长调,「比起稀不稀有,我更在意一件事……」 「什么事?」贾詡顺着祈音的心思提问。 「除了仙士以外,是不是还有人为天若宫提炼药丸。」祈音抚着唇,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你会这么说,肯定有些线索。」贾詡洗耳恭听。 「醉仙草除了止痛、麻痺,似乎还有催化的能力。之前听人提起,催化应该不是很容易掌握的技术,但药丸已经使用此技术製造,我很在意是谁做的。」祈音道出祈律曾说过的一席话,不认为醉仙草的妙用是人尽皆知。 「天若宫的炼丹炉不在这里,在鄴城至多取得药丸。」贾詡道。 祈音摇了头,「给我药丸没用,我不会分析药理。」 「我不会,檮杌也不专长此道。」贾詡代檮杌一同回应。 最熟稔醉仙草的祈律不在,祈音必须在鄴城内找到研究药理的人物。 祈音灵光一闪,笑着说:「我们去医馆一趟。」 分隔线 祈音抵达医馆外,僕役阿荣神情哀痛,眼眶浮肿发红,连平日的扫除工作都做不好。 祈音直觉出事了,轻拉贾詡的衣角,嘱咐道:「你去帮我问医馆的情形。」 贾詡接近僕役阿荣,沉重地说:「我的小妾身体微恙,可否请医师针灸一下?」他比向正在偽装身体不适的祈音。 僕役阿荣向贾詡鞠躬致歉:「抱歉……薛秦医师正在确认葛川医师的死因,今日医馆不开张。」 「(……连葛川医师也!)」这则消息着实吓到祈音,使她脸色一沉。 贾詡语气急促逼问:「……什么时候会开张?空等不是办法。」他不时回首,表达对祈音的重视。 僕役阿荣为难说着:「这……近期可能难了,因为曹大人下令彻查医馆,想开张也开张不了……如果您的夫人真有病痛,不如到药舖抓药吧。」 贾詡厉声怒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彻查?若是抓药就能治好病,还需要医师吗!」 僕役阿荣越发慌乱,焦急地说:「您这么说,我也不能说错,但仙士怀疑医馆与魔族勾结,短期间不可能开张的。」 「(果然连累到医馆了……天若宫本就有意让医馆失势,只缺藉口而已。)」祈音暗自叹了一口气。 贾詡走回祈音的身旁,语重心长道:「佳儿,看来只能到天若宫求医了。」 「嗯……」祈音点头,实行另则计画。 分隔线 祈音尚未看到天若宫雄伟的建筑物,即见络绎不绝的求医民眾。 民眾不分先来后到,插队、推挤等行为不断,都想赶紧让仙士诊断。 民眾裘绅推开前方的民眾白佛,哀求地说:「仙士,拜託您,先看我吧!」 「等等,我先来的,不要插队!」民眾白佛不甘示弱,硬是将民眾裘绅推了回去。 面对失序的举止,仙士冷冷回应:「照顺序,插队的就不看了。」他将号码牌交给民眾白佛,并瞪了民眾裘绅一眼。 民眾裘绅伸出手,大喊:「我的病比较严重啊!」 仙士转身离去,又去另一侧维持秩序。 「少了医馆,大家都得来天若宫求诊。」祈音对天若宫求诊民眾之多嘖嘖称奇。 「你也要加入排队吗?」贾詡比着前面至少绕了五圈的队伍。 祈音摇了头,「才不要,我在一旁看状况就好。」 两人走到前方,在阴凉处观察仙士诊断的情况。 民眾白佛正接受仙士的诊断,他才说几句话,仙士便言:「你头痛难耐?吃这颗药丸,一天一颗,一旬后再来拿药。」仙士递出了药丸。 民眾白佛捧着药丸,惊叹地说:「喔……终于拿到了。」他当场吞下药丸,心满意足离开了。 仙士不浪费时间,同样民眾裘绅才说几句话,又言:「你牙齿痛?也吃这颗药丸,痛得受不了可以一天两颗。」他交出了药丸。 「太好了……我的牙疼……」民眾裘绅同样感动不已,三步併作两步走了。 祈音仔细观察药丸的形制,神情凝重。 「那两种药丸似乎是一样的。」贾詡道。 「我本来以为会有各色药丸,但看过去只有几种,这样就能治好所有的疑难杂症?」祈音从仙士的桌上看到不少的药丸,但仙士判断病情之敷衍,她很怀疑成效。 「天若宫不以炼丹闻名,却大量炼製丹药……或许如你所言,是有高人为他们炼丹。」贾詡对医学涉猎有限,尊重祈音的说法。 祈音笑出声音,不屑地说:「……高人?如果只需几种药丸就能治病,医师是来做什么的。」 说来悲伤,病弱的「郭嘉」不得不服用多种药方,导致祈音对于药物也有一定的认识。尤其,仁慈的葛川医师总会不厌其烦说明药汤的功效,她即使傻笑喝完药汤,葛川医师仍然坚持说完才会离开。 「你的意思是不觉得炼製丹药的那人很厉害了。」贾詡道出结论。 「同样是修仙,白蘄厉害多了。」祈音说。 祈音顺着目光,看到白芍在排队人龙的附近远望着仙士。她神情紧绷,怀有心事。 「(……她在鄴城,我还以为她会回许都向白蘄报告。)」祈音倒是讶异在此地看到白芍。 「你在看什么?」贾詡问。 祈音比着白芍,「那位美人。」 贾詡瀏览白芍的姿容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着:「是你曾经调戏过的对象?」 祈音无奈叹口气,「……我有调戏过谁吗?她是白蘄的徒弟,随军到辽东,专门督促郭嘉喝药的。」她想到苦涩的药味就有呕吐的欲望。 贾詡回归正题,「如果她取得药丸,能分析出药理吗?」 「……江离的话勉强可以试试,白芍不精药学。」祈音的药学知识还比白芍来得好。 「白蘄的徒弟来到这里,显然有原因。」白蘄的本营在许都,徒弟却在鄴城徘徊,贾詡认为是突破点。 祈音同意贾詡的想法,「过去问问吧。」 祈音以手扶头,看起来就要昏倒的姿态,缓步走到白芍的身旁。 「……这位小姐,请问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医术高超的医师吗?」祈音语气虚弱问着。 贾詡稍加施力扶着祈音,显见祈音娇弱到几乎没有支撑的力气。 「……啊?你不是在排天若宫的?」白芍不解地问。 祈音吐了一口气,「人太多了……我觉得头有些晕,想立刻去诊治……」说完,她低下头,作势呕吐。 贾詡见状,立刻扶正祈音,鼓励地说:「佳儿,撑着点。」他担忧的神情让人动容。 祈音低着头,以手摀口,忍住呕吐的欲望。 白芍觉得情况危急,为难地说:「我是认识……但不在这附近……」她努力回想是否有其他适合的选择。 「好晕……好难受……」祈音再补一句,让白芍更加担心。 白芍神情复杂,嘴巴张张合合,却没说出半句话。 贾詡慷慨激昂地说着:「姑娘,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们位置!」恳切的态度,让人不忍拔腿就走。 白芍喃喃着:「到许都应该来不及……医馆偏偏也关了,这样的话……」她苦思一阵,越来越慌乱。 「呕……」祈音只好施展最后绝招,发出呕吐的声音,酝酿呕吐的感觉。 白芍大惊:「忍着!先到客栈去,我帮你调个药试试。」她扶着祈音,协助祈音走到客栈。 「呼……」祈音喘着气,情况看起来颇差。 「……谢谢姑娘。」贾詡感谢白芍的及时,他不愿被莫名吐了一身。 祈音拖着脚步,索性将全身的重量都给贾詡、白芍支撑。 第二十九回01.祈音装病引白芍,循白芍见田 白芍匆匆订了房间,和贾詡搀扶祈音入房。 祈音坐在床上,接受白芍的把脉。 「这位姑娘,请问佳儿的状况还好吗?」贾詡担忧地问。 白芍静心感受脉象,神情凝重,喃喃着:「奇怪……」她不死心,再搭配穴位助诊,依然眉头紧皱。 「(我是装晕,她应该诊断不出原因。)」祈音没有偽装脉象的本事,只能低着头佯装不适。 「……什么奇怪?」贾詡不解地问。 白芍为难地说:「脉象很正常,但……」她不知如何解释这种微妙的滋味。 祈音摀着口,痛苦地说:「我头好晕……」她身体瘫软,随时都可能跌坐于地上。 贾詡立刻扶住祈音,白芍见状大惊,连忙将放在桌上的药汤端了过来,「啊,我为你准备了药汤,是养生用的,你试试看吧。」 祈音接过药汤,虚弱地说着:「……谢谢。」 「……」白芍无奈望着祈音。 贾詡试探地问:「姑娘,请问我们打扰你了吗?」他神情诚恳,不让白芍发觉异状。 白芍像被戳破心事,扯着笑容说:「没……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贾詡道。 白芍坦白说:「我在想事情。」 祈音喝完药汤,带着虚弱的微笑,「……你帮助了我,请问有我可以报恩的地方吗?」她同时庆幸这碗药汤不算难入嚥。 「什么帮助啊……我只是给碗药汤,治不好你的晕病。」白芍自认医术不精,叹了气。 祈音神色一黯,幽幽地说:「不……刚才我晕了许久,都没人理会,只有小姐愿意伸出援手。」 「……如果是小事,我们都能帮上你的。」贾詡谨慎道。 面对祈音和贾詡的感谢,白芍感到有些为难。 「这……」白芍思索着。 「是有难言之隐吗……如果这样的话……」祈音以退为进。 白芍性格单纯,但深知分寸。若是公事,她不会说;若是私事,她就会说出来。 白芍搔着脸,叹道:「称不上难言之隐……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眼神游移,正在犹豫是否说出来。 「(……是没保护好我,不敢回许都跟白蘄报告吗?)」祈音首先想到这个可能。 祈音尚是郭嘉时,遭遇摘星和昆蕗的袭击,她匆匆指示白芍回许都向白蘄报告此事,却见白芍依然在鄴城,不禁怀疑此种可能。 白芍用力点了头,一股脑儿道出:「好吧……我在找人,找一个男人的妹妹,那个男人有头黑发,身高挺高的,看起来是很诚恳的青年……」 「……」贾詡瞇起眼。 「这样很模糊……我知道的。」白芍自认这句话有说跟没说差不多。 「那人有比我高吗?」贾詡站挺身。 贾詡出生西疆,身高较一般男人高上许多,以他的标准来论可过滤不少对象。 白芍从身高差比对后,点了头,「有,大概还高一些……」 「比我高的黑发诚恳青年,其妹年龄应该不会跟他差太多。」贾詡保证符合这种条件的男人有限,反而是没有描述的妹妹比较难寻。 看到贾詡认真的神情,白芍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说:「对……找不到也没关係,我、我先走了。」她慌张离开客栈房间。 「……」祈音不语,目送白芍离去。 白芍关上门,留下两人独处。 「她没有说出全部的话。」贾詡道。 「那是当然的,因为她要找的魔族少女就是我。」祈音大方承认。 「你有哥哥了?」贾詡略为惊讶。 祈音讚叹道:「没想到他竟然请白芍来找我,白芍也接受,他真是了不起。」她认同一脸诚恳的祈律会引发人的惻隐之心。 「你的哥哥是何方神圣,不跟我说一说吗?」贾詡极欲补充这则讯息。 祈音摊了手,「醉仙草的知识是他跟我说的,他曾是那座倒楣的魔族村庄的村长。」 「你似乎想保护他。除了是现在的哥哥以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吧。」贾詡听出祈音的避重就轻。 「(……聪明人真不好打发。)」祈音偷偷摆了鬼脸,老实地说:「……村中的醉仙草是他种的,我不想让司马懿知道这件事,才要将司马懿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贾詡提出关键问题:「那位姑娘知道你哥哥是魔族吗?」 「白芍能分辨清与浊,应该知道。」若非檮杌遮掩魔气,祈音也不会与白芍直接会面。 「哥哥是魔族,理论上妹妹也是魔族,她或许是到天若宫调查魔族的事情。」贾詡明白白芍的顾虑何来,提出可能的见解。 「魔族入侵皇宫一事由天若宫处理,我们顺着白芍的脚步看看。」祈音欲知此事的后续发展,不错过这个机会。 「她走得匆忙,要去哪里寻找?」贾詡问。 祈音抚着铜雀,微笑地说:「我刚才把纸鸟放到她的暗袋内,顺着气息走就好。」 「先追上那名姑娘。」贾詡剑及履及,就要行动。 祈音提出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不用回去报告吗?」她记得没错,担任官职总有事务,至少她当郭嘉时很忙碌。 「现在暂时没事,我也想要找到那些魔族,我陪你过去。」贾詡与曹操有复杂的纠葛,平时尚称悠间。 「……那些魔族与你的关係是?」祈音也很好奇此事。 「同为魔族,不忍看他们遭受无妄之灾。」贾詡道。 祈音讶异道:「……你意外很好心耶。」她重新审视一次贾詡,感觉今天真正认识了贾詡。 贾詡任祈音看着,不忘询问:「你会见死不救吗?」 「倒也不是,只是不会像你这般积极。」祈音说。 一直隐身于地面的檮杌突然发言:「他们这种傻个性是一脉相传,不用在意。」话语虽损贾詡,但不无赞同的意味。 「……他们?」乍听之下,祈音以为贾詡有神秘的兄弟。 「他指的是先祖,是名热情到会烧到自己的人。」贾詡解释。 「好像是很有趣的人呢。」祈音微笑。 贾詡转回话题,严肃地问:「那名姑娘去哪里了?」 祈音从铜雀指引的路线与距离来看,轻松道出:「她往鄴城近郊去了。」 分隔线 祈音走在前方,贾詡突然在广阔的鄴城近郊间停下脚步。 「檮杌,这里有特别的力量波动吗?」贾詡问。 「目前一切平稳。」檮杌未出面,仅出声回应。 檮杌以大地为基础,散发的微弱魔气与空气融合,几乎无法感受到魔气的波动。即使祈音敏锐,亦难发觉。 这是身为上古四凶应有的实力。 「还真方便,这样就不用分区寻找了。」祈音本欲透过铜雀找寻,但檮杌的办法更好。 「这片平原上没有力量波动,但不确定稍远处的山地状况。」檮杌道。 祈音环伺周围环境,「稍远处的山地……不就是云憩山吗?」 「那边仙气繚绕,却看不到相应的仙灵,应该是被下了屏障之类的法术。」贾詡道。 「(云憩山的入口确实有两条路,被隐蔽的那条会通到瓏羽那边,另一条我就不知道了。)」祈音惊讶于贾詡和檮杌的敏锐。 「要去那边看看吗?」贾詡问。 祈音点了头,「嗯,白芍也是往那边去。」 分隔线 眾人进入云憩山,入山就有两条路。 贾詡看向祈音,询问:「有两条山路,是哪一条?」 祈音透过铜雀的指引说:「是这边的小径。」 「另一条暗藏仙气,确定不是天若宫的据点之一?」贾詡问。 「我确定不是,因为我之前才去的。」祈音轻松道出。 「……」贾詡神色凝重,对于鄴城周围有莫名的仙气屏障颇为在意。 「总之,我们走。」祈音今日没有拜访瓏羽的意思,先追上白芍再说。 穿越山中小径,有别于另一边的雄壮美景,这边是静謐的农家生活。 祈音边走边看,「风景还蛮漂亮的。」 「这里有整过地,野草蔓延但不多,曾经有人长时间住在这里。」贾詡一看就知道这里经过开发。 祈音想起曾以「郭嘉」的身分当过一段时间的隐士,笑道:「会不会是山林隐士之类的?」她观望摆设,农田、牧地不多,这是有闲情的人物的生活起居。 「那位姑娘到这里总是有原因,我们顺着走进去。」贾詡道。 山中小径走到底,一间朴素的木屋就在眼前。 木屋简陋,正门木板是临时凑合而成,之后再补以较为坚固的木板固定,约可容纳二、三人。附近农田种植作物不多,没有牲口,平常无人住在这里。 木屋背后抵山,已无路可行,祈音合理推断:「看来这里就是终点。」 「那位姑娘也在。」贾詡远望到白芍的身影。 祈音走到一旁的阴暗处,「到树下观察吧。」 白芍以仙气寻找附近是否有人,为免遭人怀疑,她开啟的范围仅视线所及,眾人离远些就能规避。 眾人目睹左右张望的白芍进入屋中。 贾詡没有透视眼,无奈地问:「你有办法透过纸鸟看到里面吗?」 「放在内袋里,除非她拿出来,不然我看不到。」祈音摇了头。 贾詡再问:「檮杌,从屋内有感觉到魔气吗?」 「没有。」檮杌直接回应。 「(她一路上都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屋内所住必非一般人。但,会是谁呢?)」祈音想见屋内有人,但现在情况不宜闯入。 眾人静待数分鐘,炊烟裊裊升起。 「短期间她似乎不会出来,这里也非天若宫的据点,时间有些晚,不如先回鄴城。」贾詡道。 祈音望着将沉的夕阳,沉重地说:「……也好。」 第二十九回02.祈音装病引白芍,循白芍见田 眾人抵达市集,在黄昏之刻讨论后续事宜。 「时间不早了,我要到客栈投宿,之后怎么见面?」祈音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我跟你一同住客栈,稍微请檮杌扩大范围即可。」贾詡道。 祈音眼睛微睁,好奇地问:「你不用回去?」 「你觉得曹大人平常找我议事的机率有多高?何况『郭嘉』在他身旁,我近不了身。」贾詡微瞇眼。 祈音眉头皱得颇紧,叹道:「她这么执着啊……」她不禁难过经营许久的郭嘉形象就要毁于一旦。 两人达成共识,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天色将黑,摊贩纷纷收拾商品。一名身着斗篷的老人家,背着重重的竹篮,呼唤着两人:「啊……那边的好人啊,可否请你们买些东西,帮老人家减少些负担啊?」 两人转过身,看到慈祥的老人家正对他们微笑。 祈音比着自己,疑惑地问:「……他是指我们吗?」 贾詡点了头,「看起来是。」 慈祥的老人家气喘吁吁走到两人的面前,放下竹篮,开始推销:「老人家这里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些古怪的东西,有兴趣就买一买吧。」他拿出一堆东西,想办法吸引两人注意。 祈音看向身旁外观年龄已有六十岁的贾詡,试着比较他和慈祥的老人家的年龄。 「……」贾詡沉默。 慈祥的老人家不解两人的意思,喃喃着:「怎么了……是都不喜欢吗?」他不灰心,努力再从竹篮内搜出有趣的东西。 祈音不忍让慈祥的老人家做白工,苦笑道:「我口有些渴了,就买喝的。」 「我也买一杯。」贾詡随之附和。 「太好了,太好了,喝的东西很重的,这两个给你们。」慈祥的老人家说得开心,谨慎将装有甘泉的金属杯交给两人。 祈音接过金属杯,惊叹道:「这么讲究?看起来很高级呢。」 贾詡观后,警戒地问:「这是精炼而成的金属杯……是从哪里获得的?」 「老人家跟各地商人交换来的,不足为奇,不足为奇。」慈祥的老人家呵呵笑着。 祈音从贾詡的神情中读出这枚金属杯价值不斐,轻敲一下,听到专属于金属的清脆声响。 贾詡转变问法:「……这一杯饮品要价多少?」 「不多,不多,一杯五两就好。」慈祥的老人家说。 祈音怀疑地问:「这枚杯子本身大幅超过这个价钱,你确定不会赔吗?」她本以为要将金属杯还回去,但慈祥的老人家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这笔钱给你。」贾詡话不多说,直接将一百两交给慈祥的老人家。 慈祥的老人家大惊,连忙推却,「不用,不用,老人家都说减少负担了,不是要钱的。」他态度坚决,与贾詡形成推拒的姿态。 两名长者在街上上演你推我挡的剧情甚微妙,祈音提出转圜:「……那么,我再买些东西,你就收下那笔钱吧。」 慈祥的老人家听了,笑着说:「好啊,这样老人家才收得有理。」他大方让祈音看着竹篮内的东西。 「(还真的有不少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都是收集过来的?)」不看还好,一看真是百宝袋,祈音讚叹慈祥的老人家的搜货能力。 「……」贾詡依然研究金属杯。 祈音评估一百两得以购买的商品,随意取走生活用品与一些奇异的物件,笑着说:「好,这样就好了。」 慈祥的老人家收走一百两,感慨地说:「你们的心肠真好,让老人家想起那个孩子。」缅怀的姿态就像是想念远地的孙子。 「这样就算好吗?」祈音纳闷道。 「呵呵。」慈祥的老人家不解释,带着笑容离开。 「……你怎么看?」贾詡道。 「他这样做生意可以吗?」祈音直观地说。 贾詡摸着金属杯,研究其材质。 檮杌发出感言:「……这种锻造技术,确实惊人。」 贾詡将自己的金属杯收入行囊内,又问:「你喝完之后,可以将金属杯给我吗?」 「(第一次知道他对金属製品这么有兴趣。)」祈音喝完饮品,将金属杯交给贾詡,「给你。」 贾詡收起金属杯,露出满足的笑容。 祈音轻叹一口气,「结果,白芍不是去找天若宫的据点,而是到了一间小屋,果然事情无法这么顺利。」她摊了手,目前仍无头绪。 「这附近除了云憩山,还有其他的山脉吗?」贾詡问。 祈音和贾詡在鄴城生活时光有限,她微皱眉,「以天若宫长期送药入鄴城,我想它不会将炼丹炉藏在深山峻岭之中,但总有个建筑物……」 「如果云憩山有隐蔽,那么天若宫呢?」贾詡举一反三提出见解。 祈音思考一阵,犹豫地说:「隐蔽吗……但要将整座炼丹炉都隐蔽起来,不容易吧。」 「有规定炼丹一定要在山间吗?」贾詡道。 祈音摇了头,「是没有,但在城镇炼丹,没理由看不到。」 「除了炼丹会起浓烟,还有很多工作会起浓烟。」贾詡突破祈音的盲点,道出可能的选择。 祈音点了头,「浓烟……」她承认一直都在此处打转。 「鄴城近郊有座磁峰村,村民善于冶铁。」贾詡道。 祈音抚着唇,「好像有听过……」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座村名。 「他们有铁匠在军内冶铁。」贾詡直接说明。 祈音眼睛微睁,拍手讚叹:「你竟然会记得这种事。」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贾詡不多解释。 祈音望着天上的月娘,抚着身旁的铜雀,确实是休息的时候。 分隔线 隔天清晨,祈音梳妆完毕,准备出房时,贾詡已来敲门。 「(不愧是老人家,起得真早。)」祈音自认早起,没想到贾詡更早起,不禁怀疑他真是老人家的年龄,几乎睡不着。 祈音开了门,带着笑容,听到贾詡的叮嚀:「走了。」 「好,我们走吧。」祈音点了头,把握珍贵的时间。 第三十回01.磁峰村内雾濛濛,磁峰山内如迷 磁峰村是鄴城的边缘城镇,骑马前行需耗一段时间。 两人尚未入村,即先看到黑烟将清澈的白云染成灰雾,并发出难闻的铁腥味。 「烟好大啊……」祈音闻到铁锈与油烟交混而成的特殊气味,觉得不太舒服。 「冶铁难免生烟,他们製造量又大。」贾詡以一贯态度解释。 「空气真差,希望早点找到炼丹炉。」祈音轻揉眼睛,泛出一些泪水。 贾詡走在前方,严肃地说:「先去打听情报。」 两人走入集会空地,一群年轻人正在打铁,发出可比雷公震怒的声响。一排排的器械零件放置于地上,祈音正于脑中组合它们,猜想是何种武器。 「……真是壮观,这些都是要拿来作战的吗?」祈音常常看到武器,但很少观摩製造过程。 贾詡沉重点头,「曹大人有意向荆州用兵,最近村民的压力很大。」 一名村人看到两人,吆喝道:「你们是谁?这么早来村庄有事吗?」他走近两人,态度紧绷。 「除了这里有炼铁外,这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开火吗?」贾詡直截了当地问。 村人摇了头,「村内就是你看到的,山里的我不知道。」他说完就想离开。 祈音走到村人的身旁,比着深山询问:「你有看过山里冒出浓烟之类的吗?」 「……那是烧山了吧?这几年来没发生过。」村人眼睛微睁,衷心不要发生这种事。 「我们可以入山吗?」贾詡问。 村人点了头,「你要进去就进去,但那边猛兽很多,受伤不要怪我们。」 「也就是可以进去了。」祈音说。 村人挥了手,「没事不要吵我们,得在这个月内交出五千把武器。」他匆忙离开,看得出烦躁的心情。 贾詡致歉:「抱歉,叨扰了。」 「……我们走吧。」祈音得到想要的情报,默默朝山内而行。 分隔线 磁峰村进去就是磁峰山,其集结数座小山而成,晴朗时一眼看尽群山,今日气候灰濛,视线不算清楚,但没有随之而来的铁腥味。 「这里山不高,但整片连绵而去,很好藏匿,炼丹炉可能在这里。」祈音终于呼吸大自然的味道,脑袋也清醒许多。 「再寻不到,我就要先回去了。」贾詡沉重地说。 「是离开太久了?」祈音问。 「我收到曹大人将去许都的消息,我也必须准备了。」贾詡道。 「许都……」祈音想起荀彧,也想起祈律,「(他将纸凤交给荀君了吗?)」她难免担忧,但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曹大人离开,司马懿也会跟着离开,之后你在鄴城就会安全许多。」贾詡将此事交给祈音处理。 「把握时间,入山吧。」祈音说。 第三十回02.磁峰村内雾濛濛,磁峰山内如迷 磁峰山如迷宫般蜿蜒,小山交会应分岔多条路线,竟是寻不着路。 「这种感觉……」贾詡神情严肃,敏锐感受到异常。 「这里有布下屏障。」檮杌立刻道出原因。 「这是仙士所施,不难破解。」比起云憩山严谨的结界,祈音几乎不能说这是屏障。 磁峰山本身有多条路线,仅需屏障特定路线,不必全数屏蔽。除非,施术者的目的是欲旅人有去无回,造就鬼山之名。 「破解之后,会是什么?」贾詡问。 祈音摊了手,「我也不知道。」 四下无人,檮杌索性出面走动,他神态慵懒地说:「先到屏障的中心处,再想是否需要破解。」 「好。」看着檮杌自信的神情,祈音知道这次不必由她出手。 眾人走到无林空地,四周毫无树木,相当空旷。 祈音观察地面痕跡,「这里的树木都被砍伐掉了。」 贾詡走到稍远处,提出见解:「是为冶铁所用吧。」 「……从这么远的地方?」祈音嘖嘖称奇。 贾詡挥手要祈音过来,「村子依山而建,若是直接砍伐村旁的树木,很容易造成土石崩塌,所以要到远些且土石流下不致受损的地区伐木。」他从山间比出磁峰村的位置。 「你真的很瞭解呢。」祈音瞭望磁峰村,夸奖贾詡。 「因为我的故乡是冶铁重镇。」贾詡道。 祈音点了头,「原来如此。」 「檮杌,有感受到异常吗?」贾詡对金属冶炼有研究,但不算专长咒术,请教前辈檮杌。 檮杌走了数步,停在一处不动,「这里就是中心点,但似乎没有你们想要的炼丹炉。」 「那感觉得出有什么吗?」祈音也不相信炼丹炉可以藏在这里。 「有魔族。」 檮杌吼了一声,屏障裂开一大片,瞬间看清这里隐藏的事物。 「是谁?!」 「哇!」 「你们终于要来杀我们了吗?!」 魔族妇女紧紧抱着婴孩,一旁的青年尽失风采,恐惧望着眾人。三名魔族互相依偎,深怕眾人是处刑的刽子手。 贾詡神情一黯,安慰道:「我们不是仙士,你们姑且可以安心。」 三名魔族被同条绳子绑在一起,明显是为人所捉。祈音问:「被绑起来的魔族……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魔族青年看着贾詡和祈音,喃喃着:「……是人类吗?但刚才那道吼声……」他一时没有看到檮杌。 魔族妇女见两人不似凶神恶煞,毫不犹豫求救:「我们睁开眼就在这里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语气激昂,仅愿早日离开这里。 「哇……哇……哇……」魔族婴孩吓坏了,不断嚎泣,魔族妇女赶紧安抚他。 祈音估算屏障的范围,怀疑地问:「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本来还有五、六人,但不久前被带走了。」魔族青年认证祈音所想,这道屏障能够关上更多的人。 贾詡神色冷凝,「……所以这里只剩下你们了?」 魔族妇女握住贾詡的手,泪泣道:「是的,请救救我们啊!」 「你们知道被带走的人去哪里了吗?或是知道带走他们的人是谁吗?」祈音问。 魔族青年皱着眉,摇头道:「我们都是被仙士捉来的,但平常这里有什么遮住,我们也看不清来人。」 「有人喃喃说要做实验,取了我们的鲜血……你看我的孩子身上都是伤痕。」魔族妇女拉着魔族婴孩的手臂,残留一道道不小的伤痕。 祈音冷静询问:「……实验?」她调整语气,不让魔族妇女情绪失控。 「魔族的鲜血有何特别吗?」贾詡问着檮杌。 檮杌甩了尾巴,「吾很久没有流血。」 「(之前被带走的人……实验……没听说炼丹需要魔族鲜血。)」祈音寻找共通处。丹药如鲜血般赤红,但她不认为这是由魔族鲜血炼成,继续询问:「你们跟之前被带走的人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魔族青年不解地问。 「就是只有你有,别人都没有的。」祈音说。 魔族妇女直接抱住魔族婴孩,抢着说:「我有带孩子。」她举起孩子,孩子又嚎啕大哭。 贾詡观察在场三名魔族,道出结论:「他们只是一般魔族。」 「这个问题……之前有人问起,我好像是在场最瘦弱的。」魔族青年无奈地说。 「我真的只有带孩子。」魔族妇女安抚哭泣的孩子。 「你们还记得是何时被捉来的吗?」贾詡问。 「我们无法与外界接触,若硬要说……大约一个月?」魔族青年道出没有根据的推论。 「我跟他的时间差不多,之前好像还有十来人。」魔族妇女同样没有头绪。 祈音问着可能形同废话的问题:「那些被带走的人……有回来过吗?」 魔族妇女大喊着:「没有!所以我们看到你们过来才会这么害怕。」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恍若再度发生,不断发抖着。 孩子感受到母亲的恐惧,又哭泣了起来。 祈音觉得耳朵被孩子的嚎泣弄得颇疼,无奈地问:「那,再问一个问题,你们有听过仙士炼丹的事情吗?」 「炼丹?」魔族青年一脸疑惑。 「没有听过……他们根本不跟我说话。」魔族妇女猛烈摇着头。 「(这里没有炼丹炉,也看不出他们跟炼丹的关联,但确实诡异。)」祈音肯定这里有问题,即使她一时间想不出来。 「你要怎么做?」贾詡问。 祈音摀着耳朵说:「你有办法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吗?」 贾詡看向檮杌,檮杌点了头,他才说:「迂回一点可以。」 「先送他们离开,我有些事情想要釐清一下。」祈音说。 「檮杌,拜託你了。」贾詡道。 檮杌叮嚀:「你们暂且待在这里,不要走太远。」说毕,他扬起风沙,三名魔族瞬间消失了。 檮杌离开后,祈音和贾詡的魔气因未被隐藏而散发出来。 「(真是神奇的能力。)」祈音发觉檮杌有很多谜团,若非有事在身,她很愿意研究。前提是贾詡和檮杌愿意让她研究。 祈音环视无林空地,始终觉得有种不协调感。 「你在找什么?」贾詡问。 「我本来以为仙士在此炼丹,但没看到炼丹炉,只看到被掳来的魔族,他们又说之前有几名魔族被带走了……我想起在皇宫的后花园中,曾经遇到仙人操控魔族,不禁怀疑两者的关联性。」祈音说。 「……仙人?天若宫内都是仙士吧。」贾詡未曾听闻天若宫内有仙人造访,至少他没掌握此消息。 祈音认同贾詡的说法,发表论述:「这些魔族是仙士捉来的,但仙人能操控他们……」仙人与仙士,两者有否合作关係,都不影响鄴城皇宫之事。 贾詡眼睛一瞇,沉思道:「仙人操控魔族来袭击陛下……有何好处?」他很少看到仙人,对其行事作风并不瞭解。 「现在的郭嘉也是仙人……袭击陛下,栽赃给魔族,就能行诛魔之口实。」祈音随便说了一种可能。 「我有听过专行诛魔的仙人,前提是魔族必须触犯大罪才行。」贾詡提出天界的论述,相信仙人整体服从此原则。 至少,贾詡与檮杌在人界生活已久,从未遭受仙人的迫害。 祈音摊了手,「我跟她们周旋过,不认为她们多理会天规。」 贾詡瞇眼沉思,「照你所言,她们与天若宫合作,莫说陛下,连曹大人都很危险。」 「确实。」祈音点了头。 「等檮杌回来,我要入宫调查,并保护曹大人。」贾詡一直将此事视作天若宫所为,但若涉及仙人,他必须更谨慎。 「我会继续调查此事与药丸,一切小心。」如今祈音已失去「郭嘉」的身分,只能将此事委与贾詡。 贾詡不忘叮嚀:「这是我要说的。虽然你的实力出色,但莫再自蹈险境。」 「你也说过了,等曹大人回到许都,仙士在鄴城的防备就会弱上许多。」祈音闭上一隻眼睛,以淘气的语气说着。 贾詡姑且认为祈音有听进去,「之后你到许都,有机会跟我联络。」 「如果可以,请你联络荀君,不要让他担心我。」相对而言,祈音更在意此事。 「司马懿的目的不单纯,荀令君被监视的机率也高,我会尽量传达给他。」贾詡道。 「嗯……」祈音感谢贾詡明白她不主动联络的原因。 两人取得共识不久,檮杌鑽地而回。 「檮杌,我们要回去了。」贾詡道。 檮杌尚不明状况,疑惑地问:「就将小妞留在这里吗?」 「嗯,我还有事情想要确认。」祈音回应。 檮杌对贾詡使眼神,贾詡从行囊中取出一片圆润的紫玉。他对紫玉施加特殊的咒术,使紫玉变得更加沉稳且高贵。 「这枚紫玉给你,也有遮蔽气息的作用,可以瞒过一般仙士。」贾詡将紫玉交给祈音。 「(……原来宝玉也可以寄宿这种力量。)」祈音想起荀彧手中的玉戒,其是以最高级的和闐美玉打造,得以寄宿相当丰厚的仙气,是极佳的触媒。同理,司马懿手上也不乏这种玉戒,以增加自身的实力。 她抚着紫玉,其高贵不下和闐美玉,至少可储存的仙气量相近。这种等级的美玉竟是说送就送,她非常讶异。 贾詡神色无改,檮杌也不显在意,祈音若太拘泥显得小家子气。她微笑示意:「……谢谢。」 贾詡确认紫玉完全遮掩祈音的魔气后,说着:「之后见了。」 「嗯。」祈音与贾詡、檮杌挥手道别。 第三十一回01.无林空地逢摘星,两方交战因 祈音褪去隐藏的装束,并卸了画有伤痕的妆,吐了一口气。 「呼,带着这身装扮真难行事。」祈音抚着脸颊,生怕磁峰村的浓烟沾附在脸上,让美丽的肌肤受伤了。 她重新审视无林空地,喃喃着:「文和认为这里是砍伐林木所造成的空地,但我觉得不止如此。」 她坐上纸鸟乘于天际,瞭望无林空地。 「是五芒星,这不是单纯砍伐树木造成的。」她继续观察,「地上没有刻痕,也无特别的法器,是尚未施法,还是施法完毕?」 她沉思相关术法,与五芒星关联者偏向神秘或黑暗术法一类,与她师承不同,瞭解有限。 她画下无林空地的情景,准备拿回去研究。 「啊,天黑了。」她发觉视线越来越不清晰,是时候离开。 她走在回村的路上,经过磁峰山重要的水源。河水清澈,川中还有鱼虾,水势略为湍急。 「时间拖得有些晚,赶路要紧。」她跨过川中石头,再过几分鐘就可回到磁峰村。 当她快步行走,从空气流动中感受到异常。「……嗯?」 她停下脚步,查看周围环境。 四下无人,乍看是她反应太过敏感。 对她而言,这种事不算陌生。 她还是郭嘉的时候,即是遭到仙人袭击之时,曾遇过相似的情形。 「(注意一下脚边……)」她轻轻滑过脚步,一根根细絃顶在鞋旁。 「果然是你,出来!」她以火烧去絃线,迅速过河,不在河川中央迎击。 摘星如祈音所愿出现,带着自信的笑容,「没想到你竟然跑来这里,荒郊野外的,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是刚才来的吗?)」摘星的兴奋声中有明显的喘气,除非她是会因此事牵动情绪的特殊人物,祈音合理推论她是特地前来。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祈音不想成为摘星收网而得的渔获。 摘星拉着细絃,「这里很空旷,很适合我行动。」 细絃彷若细线,纤细光滑,可比蚕丝的华服;亦如钓鱼线,坚韧且锐利。 「这句话也是我要说的。」祈音说。 祈音以火绵延烧过细絃,摘星即释放更绵密的细絃,重重交叠,欲让她眼花撩乱。 「(……没完没了。)」摘星铁了心要耗尽祈音的力量,祈音不得不想别的方法因应。 摘星笑着说:「即使魔族身体比人类耐用,但你还能撑多久呢?我总会看到你的极限。」她散发如彩虹般美妙的细絃,其上面都有一层薄粉。 「你很有自信嘛。」祈音带着笑容回应,并警戒后退。 摘星不让祈音退却,施展咒术:「乐奏响起,在黑暗中逝去吧!」 细絃上的细粉随音乐响起而颤抖,音色极其悦耳,各色细粉如沙尘扬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美绝的画面。 即使祈音阻挡,仍难防细粉侵入。「唔……」她微皱眉,耳朵有些疼。 「微幅乐音对你没有用,但这么强烈的力量,你不会没有感觉。」摘星终于看到祈音的痛苦反应。 「……好吵。」祈音觉得声音在耳内乱窜,她以魔气阻止其深入,并发起熊熊火焰阻绝了乐音。 「你的招数真是单调,只会放火吗?」摘星急忙收起细絃。 祈音燃起火焰如漩涡,在河岸间相当醒目。 「天界规定仙人不可干预人间事,你虽以诛魔为名义,但若人类看到火光而上山,你能不收手吗?」祈音说。 「……等他们过来,你早是尸体了!」摘星眼神一敛,发动凄厉的攻势。 「(……她动摇了,这样就不是和谐音!)」祈音达成目的,寻找退路。 祈音与摘星实力相当,但她身为魔族,不想与摘星周旋太久,以免引来仙士的围剿。 祈音闪避摘星的攻势,往磁峰村的方向退后。 摘星不断发絃,不让祈音趁机逃跑,但她越是焦急,祈音就越是从容。 「……」摘星眼睛微睁,发絃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祈音以为有诈,不敢大意。「(她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她眼见摘星神色匆匆,倏地离开现场。 祈音不解摘星的举动,准备将燃起的大火灭却时,看到慈祥的老人家拿起水盆汲满河川的流水。 「嘿咻!」慈祥的老人家发出吆喝,撒出水盆内的水,尽力消灭那道火焰。 「(……是之前在城内看到的商人?)」祈音认出慈祥的老人家,稍感诧异。 慈祥的老人家见一次不行,慌乱再汲满第二盆,想见至少得十几盆水才能熄灭。 祈音出面,轻松解除了火焰。 慈祥的老人家看着地上的草木被燻得如炭粉般焦黑,开始说教:「为什么要烧山呢?山林资源很珍贵的。」他对草皮浇水,减少后续的损害。 「呃……抱歉。」猛然被慈祥的老人家这番说教,祈音无奈认了,不忘思忖:「(她是看到他之后收手了?明明不在意仙士的死活,却突然在意人类的生命,真是奇怪。)」她盯着慈祥的老人家,有承担被唸十几分鐘的勇气。 慈祥的老人家本欲开唸,但他看到祈音,惊讶地说:「你……你不是音姑娘吗?」他又看了几眼,确定没有看错人。 「嗯?」祈音满脸疑惑。 慈祥的老人家见祈音没反应,激动地说:「祈音姑娘,老人家是曲爷啊,以前常到红柳村经商。」 「(糟糕,似乎是祈音认识的人!)」祈音傻笑,说着:「哈哈……是这样吗?」她正思考后续要怎么回应。 曲爷左右张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律去哪里了?」 「我……我跟哥哥走散了,我也在找他。」祈音顺着曲爷的论述。 曲爷眼神满是困惑,「……走散?这里跟红柳村有段距离呢。」他似乎在找红柳村的方位。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迁到其他地方了,就在这附近!」祈音不擅长应对多话的老人家,想尽办法结束话题。 曲爷喃喃着:「这可棘手了……」他露出让人担忧的眼神。 「棘手?」祈音内心的不妙感越来越大。 曲爷道出原委:「老人家以前要到红柳村购买特别的药草,都是律给的,你们不在,老人家怎么拿得到?」 「这……」祈音也很为难。 曲爷继续喃喃:「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红柳村有啊……」他显得非常困扰。 「(该不会是醉仙草吧?但祈律会卖给他吗?)」祈音对红柳村物產瞭解有限,但她不认为这是对外贩售的商品。 曲爷急忙地问:「音姑娘,可否告诉老人家,律去哪里了?」 「这……他现在不太方便出面。」祈音不可能告知祈律的位置,或道出真相,只好回以曖昧的话语。 曲爷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缓缓道出:「那么……音姑娘,可否请你代劳一下?」 「……我?」祈音比着自己,眉头紧皱。 曲爷露出灿烂的笑容,「老人家跟你说样子,你就照着採就好,不会花太久时间的。」他的语气里,没有让祈音拒绝的意思。 「(从这里回红柳村需要多少时间啊……)」这就是祈音不想与老人家周旋的真正原因,她在心内哀号许久。 曲爷急忙鞠躬,「拜託你,这些药草很重要,老人家急着要啊。」 「……如果你要的是醉仙草,红柳村里已经没有了。」祈音说出事实。 曲爷眼神放空,疑惑道:「醉仙草?那是什么?老人家要的是山林间的,律总说是去……柳什么川的。」他想了很久。 「柳馀川。」祈音还知道这里。 曲爷笑得开怀,自嘲地说:「对、对,你看老人家又犯迷糊了。」 祈音听到满山的鸟声,都是准备归巢的鸟儿所鸣,她在这里花费的时间远比和摘星对峙来得久,偏偏不能说走就走,心生一计:「(……再听他说下去,三天三夜也不够,乾脆送他去鹿鸣村找霍老算了。)」 鹿鸣村与鄴城有距离,但绝对比红柳村来得近,祈音评估停损点,仍是值得。 「好啊,我带你过去。」祈音微笑地说。 第三十一回02.无林空地逢摘星,两方交战因 摘星于无林空地喘着气。 「呼……上次杀了那名仙士的束缚竟然还在。」摘星欲聚集仙气,仙气却一点一点消散,进而形成束缚,反噬自身。 「这次的禁令……天界是认真的吗?」她双手微抖,为了坚定心志而紧紧握拳,「还是……主人的力量又……妲姊明明就有补充啊。」 她调整气息,舒缓反噬的痛苦。 「先去跟妲姊会合。」她内心泛起不安,这件事比起追杀行动更重要。 分隔线 经过数天的奔波,祈音带着曲爷回到鹿鸣村。 「呼……奇怪,为什么带老人家到这里了?」曲爷看到石上的「鹿鸣村」三字,露出费解的神色。 「(我的脚程有放慢些,但他背后的篮子那么重,虽气喘吁吁,也不见被摆脱的跡象,体能真是优秀。)」祈音对货郎这个职业有了新的体会。 「之前跟你说过迁村的事情,我现在带你到新村,请这里的人带你过去。」祈音解释。 曲爷语带犹豫:「山林採药都是律在做的,他们……」 「不是说记样子就行了吗?霍老在,他对药草很嫻熟。」祈音相信霍老比祈律更懂红柳村。 曲爷愣了会,傻呼呼说着:「好……音姑娘你带路吧。」 祈音走到集会空地,眾人都看向她。 「啊……是音小姐。」勇士阿壮赶紧拉了身旁的勇士阿雄。 勇士阿雄站挺身子,语气沉稳数分:「你怎么回来了?」 「霍老在吗?」祈音问。 勇士阿壮立刻回应:「他在那边,过去就会看到了。」 「谢谢。」祈音给予礼貌性的微笑。 祈音前脚刚走,勇士阿壮发出陶醉的笑声:「啊……她对我微笑了。」 「明明是对我。」勇士阿雄不甘愿地说。 祈音听到两人的争论,「(看来祈律说得不错,勇士团的壮士很喜欢祈音。)」她维持平常心,不牵涉复杂的爱恨纠葛。 曲爷跟着祈音的脚步,眾人对他瞭解不足,都露出奇怪的神情。 祈音看到霍老倚着拐杖,望着绿油油的农田。 「霍老。」祈音出声呼唤。 霍老听到意外的声音而转过身,笑着说:「音儿,你怎么回来了?曲爷,好久不见了。」他也对曲爷微笑。 「呵呵,你们迁村到这里了啊。」曲爷瀏览鹿鸣村,与霍老寒暄。 霍老简单说明:「发生一些事情,以后都会住在这里。」 「啊……老人家有带些东西,有兴趣吗?」曲爷卸下竹篮。 霍老随意看了几眼,轻叹一口气,「可惜律儿不在,他最喜欢你带来的新奇玩意了。」 直到曲爷和霍老相认之前,祈音多少有些怀疑。但她看着两人的互动,确认曲爷说的话没有问题。 霍老看向祈音,好奇询问:「音儿,律儿去哪里了呢?」 「他到许都去了,听说那边是药材集散地,他很有兴趣。」祈音不想让霍老担心,说了一个善意的谎。 霍老略感吃惊,「音儿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呢?」 「我……我觉得鄴城热闹,想暂时待在那里。」霍老的沉重语气让祈音有些压力,她扯着笑容说着。 霍老苦笑摇头,「是吗……你们两人一出村,就各自游玩,果然之前在村内是闷坏了。」 「也、也不是这么说啦……」祈音觉得霍老想得太严肃了。 曲爷适时插话:「老人家想要带些药草,在柳馀川那边。」 「老拙大概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那边山陡水险,连律儿过去,老拙都不太安心。」霍老提及此事,眉头微皱。 曲爷瞇着眼睛摇头,姿态颇为逗趣,叹道:「没办法,最近缺啊。」 「老拙身体钝了,那些勇士又分辨不出来……李叔在还能帮你一下。」霍老步行需要拄杖,实在不适合危险的行动。 曲爷不解地问:「李叔怎么了吗?」 「……」霍老沉默,无奈地望着曲爷。 「(虽然怀疑仙士炼丹与李叔相关,但我没有得到李叔的消息,不宜下定论。)」祈音从两人的对话中,知晓曲爷对霍老而言是外人,谨慎以对。 霍老移行数步,神色凝重。 曲爷呆呆站着,思考谁能带他去採药。 祈音当名称职的路人,静待霍老的指示。 霍老轻敲拐杖,如敲响决心之铃,说了:「音儿,你能帮曲爷走这一趟吗?」 「这……可是我……」祈音大惊失色。 祈音尚未想好推託词,霍老便言:「……你是在找李叔吗?」 「也……算是吧。」霍老主动提起,祈音只好认了。 「……」霍老沉默,凝重的神色带着几分哀愁。 「李叔怎么了吗?」曲爷不解两人的默契,好奇问了。 霍老努力挤出微笑,「音儿,老拙之前离村太匆忙,有东西忘了带,你能帮老拙带来吗?」 「……什么东西?」祈音问。 「一朵棠花压花,花心周围是紫色的,应该闔在老拙房内的书里。」霍老以手指画着大致外型与大小。 「……只要压花就好吗?」祈音疑惑地问。 「是的,那是先祖留下来的,可要传承下去。」霍老说明压花的意义。 曲爷瞇起眼,很有兴趣地问:「花心附近是紫色的棠花……老人家怎没看过?」他似乎在想这是什么新花种。 「种植技术已经失传,老拙手边只有几颗风乾许久的种子,本来想让律儿娶妻前种出来的,但他出村,就不必再执着了。」霍老道。 祈音听到关键字,不禁怀疑:「(娶妻前……难道这是定情用的花朵?)」她意会压花的重要性,维持表面的镇定。 「老人家有兴趣,想去看看。」曲爷眼睛一亮,比起当事人更有热忱。 祈音自知前行红柳村是躲不掉的行程,轻叹一口气,「好吧,我就顺着柳馀川到红柳村,将两位交代的事情都办一办。」面对年高德劭的两人,身为后辈的祈音必须弟子服其劳。 曲爷自告奋勇地说:「老人家跟你一同去,顺便告诉你样子。」 「好。」祈音已知曲爷长期跋涉没问题,索性满足其好奇心。 霍老沉重地说:「音儿,拜託你了。」 「嗯,我知道。」祈音点了头,她不能耽误祈律的终生大事。 第三十二回01.柳馀川内寻药草,拾取一枚金 祈音走到柳馀川的尽头,依循原路回到红柳村。 她望着生机盎然的柳馀川,呼吸新鲜的空气,心情尚称愉悦。 「曲爷,请问你要寻找的药草外观长怎么样?」祈音问。 「老人家要的是『残叶香』、『红柳枝』与『腾云草』,有听过吗?」曲爷放慢说话速度,确认祈音的反应。 祈音顿了一些时间,「……红柳枝是指红柳村的红柳吗?残叶香是叶片看起来有残缺,但天生就是那样,还带着一股如枫糖的气味?腾云草我就不知道了。」她坦白道出仅知事项。 「这是律教的吗?这样只要解释腾云草给你就好了。」曲爷略感吃惊,带着笑容称讚祈音。 「(以前荀君有带我认识药草,残叶香很稀有,只看过几回。红柳和腾云草应该是这里的原生种,想来红柳村的物產真丰富。)」祈音连忙傻笑唬弄过去,「哈哈……请告诉我腾云草的资讯。」 「腾云草在瀑布附近的山洞那边,那边非常高且难以攀登,外表大概是长这样,没什么气味,直接拔个几株就好。」曲爷随便画了一张图,勉强可供识别。 「……我爬上去吗?」祈音对山洞印象不深。 曲爷做起暖身操,「若非老人家老了,就能自己爬上去了。」他大有再爬一次的雄心。 「我先取得残叶香与红柳枝,腾云草我再看状况。」祈音回归话题,并记住不能让曲爷上去,以免伤了他的筋骨。 「好啊,逆着回去,应该会先找到残叶香。」曲爷笑着说。 两人未走太久便到残叶谷,这里有眾多谷口,都不算深邃。其中一处谷地特别阴暗潮湿,吸引祈音的目光。 「残叶香性喜潮湿,畏日照,应该就在这附近。」祈音微笑,庆幸药学知识有派上用场。 曲爷点头称讚:「不错,不错,音姑娘也很擅长药草。」 「出门在外,总要认得重要药草嘛。」祈音走到谷前,寻找残叶香。 曲爷感怀地说:「律曾经跟老人家说过,为了不荒废音姑娘的学习,他总在音姑娘服药之后讲述药草知识,但音姑娘听没几分鐘就入睡了。」 祈音转过头,不忘吐槽:「呃……那是当然的……谁想在生病时听这些烦闷的知识啊……」她曾是病弱的郭嘉,深刻体会这种心情。 曲爷摇了头,「没办法,随着年龄的增长,音姑娘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律不得不把握时间啊。」 「是吗……」祈音肩头上的压力不禁沉了些。 曲爷微笑,自顾自说着:「现在音姑娘健康许多,律所说的药草知识也有学进去,看来他不必再为此烦恼了。」 「(一切的问题是,我并非他真正的妹妹。虽然他已经发觉异状,但他能够接受吗?)」祈音无法乐观看待此事。 曲爷感受到祈音的消沉,急忙关怀:「音姑娘……你怎么了吗?」他靠近祈音,确认她的情况。 祈音摇了头,「没什么……我将残叶香摘给你。」 她反手轻摘残叶香数朵,曲爷笑着说:「摘得很好,这样就好了。」 「不多准备些吗?你之后就不用特别来拿了。」祈音仅摘取几朵,觉得数量有些少。 曲爷连忙说:「不用,不用,新鲜药草不易保存,拿太多只是让它枯萎。」他将残叶香收到布製的药袋内。 「说的也是,我们继续摘药草吧。」祈音渐渐瞭解曲爷和祈律谈得来的原因。 曲爷把握时间,比着视线尽头的小小瀑布,「接着去取腾云草,它在瀑布那边。」他朝瀑布的方向前进。 「好。」祈音跟上曲爷的脚步。 分隔线 远方可见的柳川瀑布,实需步行将近一个时辰才会抵达。 瀑布间杂有红柳散叶,将水面染成微红色,看起来相当漂亮。 祈音走在曲爷的后方,见他对夹道的红柳树视若无睹,好奇问了:「不能取这边的红柳枝吗?」 曲爷听到祈音的提问,停下脚步,和蔼地回答:「这里的不行,要接近村庄那边才有老枝可取。」 这些枝干泛白且较细,都是年轻的红柳树,展现青春的活力。 「所以是要挑红柳树的老枝干?」祈音问。 「没错,那样药材才会好。」曲爷道。 「这些是要做什么的?」祈音有些好奇。 「拿去煮茶,可以静心凝神,平復情绪。」曲爷回应。 祈音偏过头,疑惑地问:「很多药草都有相似的功效,没有一定要这味吧?」她讶异药效意外平常。 曲爷轻抚红柳,笑着说:「呵,即使有相似的功效,不代表人人适用,老人家选择是最适合的。」 祈音尊重曲爷的选择,继续寻找下一种药材。 她眼前的瀑布击石发出轰隆的声响,壮阔宏大的水势,唯有高深的山洞得衬托它。 「好吧,你说腾云草就在瀑布旁的山洞上方……吧。」祈音笔直抬起头,还得后退数步,才看得到山洞的顶端。 它有几尺高,又接近垂直峭壁的角度,若依曲爷或霍老所言「爬」上去,需要多强的体能? 「(还真不是普通地高……祈律有爬上去?还是……)」祈音观察附近的植物生态。 比起瀑布外围的植物,这里的植物生态别有玄机,印证祈音所想:「(这里的植物长得特别繁茂,果然不是自己爬上去的。)」 曲爷做起暖身操,只差没从篮中取出绳索等攀爬器具。 「嘿咻!音姑娘,你有办法上去吗?」曲爷跃跃欲试的姿态让人担心。 祈音不愿在曲爷面前施展术法,但比起让老人家折腾老骨头,她选择前者,说道:「我以纸鸟载我上去就好了。」 「纸鸟?音姑娘的术法真特别。」曲爷疑惑笑着。 「呵呵……」祈音傻笑摺好纸鸟。 祈音在纸鸟内灌输魔气,随即纸鸟周旁发散一股强风,漂浮于半空。她踏上纸鸟,缓缓升空至山洞的顶端。 山洞出乎意料地高耸,乍看可比云憩山的悬崖高度。即使祈律可用增幅之力作些弊,仍须亲自爬上去,祈音惊讶他的好体能。 山洞上方有鹰类筑巢,母鹰正守护着小鹰,看起来如云朵般轻柔的腾云草也被牠们用来筑巢。 「(呼……是这个吗?)」祈音谨慎移动,避免遭到母鹰啄啃。 母鹰瞇起锐利的眼睛,爪子随时伺候,祈音迅速摘得几朵腾云草,便以纸鸟俯衝而下。 母鹰盘旋于空中发出叫声,迟迟没有追击。牠选择保护小鹰。 祈音狼狈将腾云草交给曲爷,曲爷接下后,发出真诚的讚美:「这些腾云草长得真好。」 「(应该是受祈律的增幅之力影响了。)」祈音的心脏跳得颇快,她差点和护子心切的母鹰发生衝突。 在纸鸟上和鹰类搏斗并非易事,她需要的腾云草也不会危害鹰类生命,更不愿行无谓的杀戮。 她微微喘气,于视线所及,望到山洞的内部情景。 「……嗯?」她对山洞内若隐若现的闪光有些在意,从而观察到山洞外围的异常,疑惑地说:「那边……好像有砍伐过藤蔓的痕跡?」 曲爷顺着祈音的眼神看过去,「真的呢……你没说,老人家都没发现。」 「山洞内有反光……我去看一下。」祈音走入山洞,捡起一枚金属装饰品,「……曾经有人住在这里吗?」洞内光线昏暗,她走出山洞一探究竟。 曲爷好奇问了:「这是?」 「上面有字……写着『祈霖吾子,平安顺心』。」祈音将金属装饰品拿给曲爷看。 曲爷一眼看出金属装饰品的正身,笑着说:「是金锁片啊。」 金锁片受到青苔侵蚀,已有明显的锈蚀,看得出年代久远。 「祈霖……是红柳村民吗?」祈音直觉地说。 曲爷露出怀念的神情,「呵呵,律以前的名字是『霖』,看来他不小心将金锁片掉到这里了。」 「原来是哥哥啊……」祈音喃喃着:「(身为妹妹不知道哥哥的原名……)」她偷覷曲爷。 「你之后将那枚金锁片还给霍老吧,老人家想律是不需要了。」曲爷神态如常,似乎没有发觉问题。 祈音顺势回答:「毕竟名字都改了。」 「是啊。」曲爷坦率点了头。 祈音收起金锁片,并转移曲爷的注意力,笑道:「我们去取红柳枝吧。」 第三十二回02.柳馀川内寻药草,拾取一枚金 祈音已经看到红柳村的入口,但她跟着曲爷的脚步,绕进柳馀川的另一边,看到整片的红柳树林。 祈音惊叹道:「之前在村中仅匆匆一瞥,原来这边过去都是红柳树。」 「这里是原生红柳林,村内的红柳是从这边插枝而来的。」曲爷道。 「看得出来……每株红柳都可比巨木了。」祈音越来越怀疑红柳不是柳树,而是长寿且高大的树种。 祈音悠间漫步于林间,在阳光的照耀下,红柳的鲜红给人活力充沛的气象。她看向曲爷,觉得曲爷和红柳活泼的气质颇为相近。 曲爷清了喉咙,「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焉。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 祈音正好倚在诗中所言不要倚靠的红柳旁,微皱起眉,「这是《诗经》的〈菀柳〉,跟哥哥口中所言的村中史诗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看到柳树就背诵一首与柳有关的诗文,老人家的记忆还不错吧。」曲爷带着求取讚美的眼神。 祈音以手接下被风吹落的红柳树叶,发表感想:「虽然红柳之红宛如鲜血,也可说是一种控诉,但我不觉得怨懟至此。」 面对祈音认真探讨诗意,曲爷问了:「音姑娘以为柳树是依依之情吗?」 祈音疑惑看向曲爷,无奈地说:「我觉得吗?柳树就柳树,寓意都是人给予的。」 她善于言词,深知如何运用语言达成迥异的目的,且因应情境会有各种解释,不需要拘泥于此。 「……有理。」曲爷眼睛微睁,接受祈音的说法。 祈音充足休息后,比着周旁的红柳,「要摘哪种红柳枝呢?」 「只要小枝干,结实不容易切断的最好。」曲爷道。 祈音观察数十棵的树木后,截取一段结实的小树枝给曲爷,「给你。」 「这样就收集好了。」曲爷收起红柳枝,露出欣慰的笑容。 风儿吹过红柳树隙,是让人冷颤的温度。祈音望着天上的太阳即将西下,其温度无法温暖红柳林,使此地变得异常寒冷。 祈音比着红柳村方向,「等会我要进村中一趟,你要来吗?」她得寻着过夜点,同时不让曲爷受寒。 曲爷摇了头,「时间已晚,老人家要离开了。」 「……还好吧?」祈音估算现在从红柳林离开,势必得在柳馀川过夜,不如在红柳村来得舒适。 不待祈音挽留,曲爷便说了:「音姑娘,今天很感谢你,之后有缘再会吧。」他神色匆匆,赶紧离开此地。 祈音疑惑目送曲爷离去,不禁抱怨:「嗯……刚才说想知道的是他,却说走就走。」她甩甩头,「算了,进红柳村吧。」 她已敬老尊贤,不能再说她无礼。 分隔线 祈音踏入红柳村,如她所想,只能以「零乱不堪」形容。 仙士为了搜寻可用资讯,内内外外澈底翻过红柳村,原本农田上的植物都被连根拔起带回研究,荒芜的农田上飞散着不小的风沙。 祈音以纸鸟探测仙气,来回数趟都没有感应,得出结论:「看来他们放弃追踪了。」 仙士不追踪,代表红柳村很安全,她带着身上的食物便可安然过夜。 「去霍老的房间吧。」她顺便搜寻霍老交代的压花。 分隔线 祈音一入霍老房间,先点起油灯,映照房内也遭翻箱倒柜。 「桌上的书籍被撕成这样,是撕什么?」她先看到油灯附近的书籍,喜欢读书的她皱起眉,研读书中文字:「……这是诗集?还有近人之作品,看来是最近取得的。原来霍老喜欢读诗啊。」 她本以为会看到古老的用字遣词或是红柳村专属的文字,入眼所及意外熟悉,不知是收穫还是失望的心情在她心中徘徊。 「看不出被撕掉的是什么。」霍老是一条条抄录,常无前后文关係,祈音很难看出玄机。 她环视周围书柜,将可见书籍、卷轴等都翻开,寻找符合霍老所言的压花。她一连翻开几本书,都有被仙士粗暴打开的痕跡。 压花被仙士取走的可能性颇高,祈音除眼前所见,还想找到更多的书籍,却只找到一、两本,纳闷地说:「霍老是教导祈律植物术的人,学问渊博,房内意外藏书不多,是都背诵于脑海中了吗?」 「先吃点东西,晚些再来找一下,如果找不到也没办法。」祈音拿出布包内的食物,决定先填饱肚子,再来澈底翻过一轮。 她坐在桌前,咬着乾粮,看起房间的摆设。 「嗯……霍老的房间跟祈音不太一样,特别狭窄,两、三人进来就很挤了。」她回想祈音房尚称宽阔,至少不会有手脚受限的感觉。 「明明就没很小啊。」她估算地板的长度与宽度、家具款式相同,认定霍老房和祈音房规模接近。 她观察造成房间狭窄的原因,发现床头的厚实墙壁挡住了房间大半。 「这么厚的墙壁……」她放下食物,摸着厚实的墙壁,喃喃着:「床边的木头材质不太一样,是有机关吗?」 她碰触床边附近所有的器皿,都没有反应。 「明明就不一样……是来骗我的?」她很敏锐发觉床头的墙壁与一般墙壁不同,直觉事态不单纯。「拿灯过来照照看。」 透过灯光的帮助,她看清楚墙壁的构造,「这是红柳树的纹路……刚才我折过红柳,它没有这么坚硬。」 她开始思考:「如果我是司马懿……我有进来这里,大概不会错过这边。如果不是陷阱,就是一般手段打不开了。」 她坐在床上,再度确认附近情形,「这附近没有机关,司马懿办不到,但霍老可以办到的……」她灵光一闪── 「试试看施放魔气吧。」 她在墙壁上施予魔气,红柳树的纹路开始扭曲,非要让眼睛花掉后,才会转成再普通不过的土石通道。 「原来不是红柳树,只是装成红柳树製成的隔间,隐藏里面的暗道。」厚实墙壁其实是土石,且其规模必定不小,才能确保下方的通道不会崩塌。 「……这是霍老做的吗?」她抱持怀疑走进暗道。 分隔线 祈音穿过暗道,进入一间密室内。密室的空间颇大,装置十来个书柜,不少书柜上的书籍都不见了。 她蹲在地上看着灰尘,「这里很整齐,不像遭仙士入侵,那就是霍老自行取走了。」去除仙士入侵的要素,压花极可能放置于此处。 她先走向离入口最近的书柜,书里记载简单的植物术与基本知识,用字浅白,较像是啟蒙书。她迅速翻完,没有找到压花。 她走到放置各项随笔纪录,字跡凌乱,看不出内容。她翻过一轮,同样没有找到压花。 她看向正前方,入目即见一叠叠的厚书。 她拿起一本书后随即放下,「这边的书籍好厚啊,每本都有砖头般的重量。」她简单清理地上的灰尘,将在地上翻书。 「从第一本开始看,我看看……」她照顺序拿书,翻了数页,「原来是记录红柳村歷史的书籍,这本开始年代有些奇怪,前面至少还有一本。」 她覷向附近的书柜,想要找到真正的第一本书,翻了其他本书都没有如愿。 「嗯……红柳村的歷史还蛮长的,但长期维持农村生态,没有什么特别的记事。」她顺便瀏览内文,觉得有些乏味。 翻着翻着,她翻到书柜的最后一本书。它外观是书,内容偏向随笔纪录,比起前面数本已有整理者不同。 「……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人根本看不懂吧?」她瞇起眼,深感有字天书也能如无字天书难懂。 她迅速翻阅,「找到了,就在这里。」终于在翻到中间部分时看到压花。 她比对压花形制,确认如霍老所言「花心周围是紫色的棠花」。 「后面还有很多的空白页,需要誊写上去,但没有做完。」她再翻数页都是空白纸张,这是尚在记录的史书。 她本欲放下书,却被书中内容引发了兴趣。 「导兄与吾议事,以李叔有接近先祖之能,欲将村长之位交予李叔,乃令李叔为代理村长。」 「导兄独自到村外居住,瞭解人类生活。」 「吾佐李叔数年,以为可成,欲知导兄近况。联络数月,方知导兄与人类女子结婚,生下两子,长子名霖,长女名音。」 「『霖』,取甘霖之意,愿能帮助世人;『音』,以魔气特盛而命之。」 「李叔不堪用,村中来函三回,导兄携两子回村,重任村长。」 「两子到柳馀川玩耍,霖不意使用增幅之力,竟比李叔更似先祖,吾甚喜,将霖改名为『律』,愿如先祖贤能。」 「导兄年迈体弱,执吾手恳求莫行村中陋俗,含泪而卒……」 「音体渐弱,律则健康,吾唯恐音早逝,请苍天祝音长寿。」 「音无律必难活,村中如音之魔力者已寡。村民多有共识,若欲族中血脉长存,唯有此道……吾……」 祈音在房内看过霍老的字跡,又见数个熟悉的人名,推测这段纪录是霍老所记。 「原来李叔曾经担任过代理村长,但因『不堪用』被拔除,是发生什么事情?还有,村中陋俗是指什么?」她大惑不解,有想要知道的心情,「霍老可以拿走这么多的书籍,却没有取走这些,又只要我带回压花,是打算让它们留在这里吗?」她犹豫是否要将此书带回鹿鸣村。 她拿起压花,从未看过花心周围是紫色的棠花,内心一股喜悦。 「很漂亮呢……」她画着压花的形制,将其记在脑海中。 她波动的情绪传达到铜雀内,其微微发光,附和她的想法。 「我能理解霍老期许祈律种出来的原因。」仅是压花就有如此风貌,鲜花绽放绝对是人间美景。 她收起压花,将书籍放回原位,尊重霍老的决定。 第三十三回01.交付压花问往事,红柳村史引 祈音漫步回鹿鸣村,看到村民间的嬉戏。 「是音妹。」村民小花笑着说。 「音妹,上次你回来,怎么没跟我们说?」村民小兰走到祈音的身旁。 面对突如其来的姊妹,祈音扯着笑,「这……因为当时有些急事不太方便。」 「那现在间下来了吗?」村民小兰带着神秘的笑容问。 祈音赶紧说:「也不算吧……我要找霍老。」她以目光搜寻霍老的可能位置,却没看到人。 「……前村长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村民小花终于发觉哪里奇怪。 祈音回以一贯的说法:「他到许都学习了……暂时不会回来。」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村民小兰惊讶地问。 祈音继续傻笑:「哈哈……人各有志嘛。」 「怎么这么说?你本来就该跟他在一起啊。」村民小花气噗噗地说。 「不要再矜持了,你之前不是说有句话是……」村民小兰娇嗔归娇嗔,却忘记后面的话。 祈音的心情极其无奈:「(我真的不知道祈音说过什么啊……)」 祈音的救星──霍老从远处看到她,缓缓走了过来,「你们的布织完了吗?先织好再说。」他神情严肃,散发长者的威严。 「是村长……」 「是……」 村民小花、小兰心虚,不再纠缠祈音,回房织布。 两人远去,祈音才说:「我找到压花,还发现这个。」她将压花和金锁片都交给霍老。 霍老抚着金锁片,讶异地问:「这是律儿的金锁片……音儿在哪里发现的?」 「在植物特别繁茂的山洞里发现的。」祈音回应。 霍老思考一阵后,苦笑以对:「老拙也糊涂,竟然忘记去那边寻了。」 「那个山洞外有砍伐的痕跡,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祈音问。 「当时律儿第一次使用增幅之力,造成植物生长过于繁茂,紧紧封住洞口,留在洞内的你们差点无法呼吸,老拙与导兄才会赶紧伐木来救。」霍老将金锁片收到怀内,相当怀念那段时光。 「原来如此……」祈音略略低下头,不让霍老发现她对此事毫无所知。 霍老轻摇头,「只要记得以后跟老拙玩捉迷藏,不要再玩这么大的了。」 「呵呵……」祈音傻笑,承担年幼调皮的祈律应该扛的责任。 霍老觉得祈音反应有些奇怪,担心地问:「音儿,你还好吗?」 祈音想着霍老的纪录,那些不是轻松事,她思考后决定询问:「有些话……我想要问你,可以吗?」 「……是关于律儿吗?」霍老严肃地问。 「不完全是。」祈音说。 霍老神色凝重地说:「你来老拙的房间吧。」 分隔线 霍老在鹿鸣村的房间规制比照红柳村,仅在木头材质等天然材料有所改变。 祈音看着厚实的床头,不禁怀疑:「(……这里也有暗道与密室吗?)」 「音儿很聪慧,这么快就发现了密道,律儿可是不知道的。」霍老顺着祈音的目光,夸奖了她。 「他看起来不像会在意这种事的人。」祈音说。 霍老坐在床上,让祈音坐在桌前,问了:「你想问老拙什么?」 「我从书中找到这枚压花,并看到一些内容,想向你请教。」祈音直接切入主题。 霍老很快意会,「那些是老拙的随笔,年纪大,有义务写下过去的事情。」 「你说李叔有接近先祖的能力,也就是增幅之力,他是因此有担任村长的资格吗?」祈音问。 霍老思考几秒后回答:「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被剥夺代理村长之位?」祈音见识过增幅之力,她很在意「不堪用」的意思。 霍老抚着鬍鬚,犹豫了些时间。 祈音看着霍老,尊重他的选择。 霍老看着祈音的双眸,缓缓啟口:「……增幅之力是先祖的能力,虽然稀有,在红柳村史上仍能记上几笔。一般而言会出现在村长的家族之中。你们的父亲,也就是导兄无此能力,且常年未有子嗣,村民不是很能接纳他,但因没有更适合的人选,相安无事许多年。」他说出属于他的时代的故事,「直到李叔出现,情况才有转变。李叔在少年时期发挥能使植物生长的力量,相当接近增幅之力,村民对他寄望深,他也有担任村长的心愿,常常施展力量,村民渐渐產生让他尝试的意思。」 「(接近……也就不是增幅之力?)」祈音没看过李叔施展力量,分不出差别,但霍老所言必有根据,可能和「不堪用」有所连结。 霍老继续说着:「导兄一心为村,想将红柳村从封闭转向开放,解决村中因长期近亲通婚导致血脉日少的问题。维系传统的意念终究较强,导兄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让出村长之位。」 霍老站起身,倒起桌上的茶,「导兄为此消沉许久,老拙安慰他到人类城镇散散心,他便到人类城镇暂居。之后,他参与经商团队四处游歷,认识一名人类小姐,两人结婚,生下了律儿与你,但那名小姐在怀第三胎时难產,母子俱危,还是保不回来。」他先将茶水递给祈音。 「……」祈音神情哀戚,默默接过茶水。 霍老饮了一口茶,说道:「导兄为此鬱鬱寡欢,老拙也只在稍早前联络到他。律儿很早熟,敏锐发觉大人间的心情,常常带你出去。你年纪小可能没印象,律儿总是在城镇中间逛,学习药草知识,立志成为一名药师。」 「(这就是祈律想当药师的原因……)」祈音瞭解祈律为何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就想帮助,因为他的身旁有太多需要帮助的人。 霍老语气一沉,「不久,从红柳村传来噩耗,导兄在守完丧后带着你们回村。你们回村时,村民见村长家系混杂人类血统多有怨言,律儿选择沉溺于植物的世界,你的出色魔力则被眾人寄予期望。本来李叔没出事,你可能会嫁给他。」他看向祈音,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 祈音差点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激动地问:「等等……所以李叔是出了什么包?」 霍老因祈音的神情一愣,稍迟说明:「李叔……他觉得红柳村物產丰富,如果能够大量生產,向外销售,肯定能闯出名堂。所以,他强迫珍稀植物生长,并拔除他认为不重要的植物,使红柳村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饥荒。」 「不能拿珍稀植物换食物回来吗?」祈音直观地问。 霍老摇了头,「当年,不止是红柳村,附近也闹饥荒,空有珍稀植物但换不了粮食。村民一个一个倒下,首当其衝就是活了许久、魔力渐失的耆老群。那场饥荒过后,村中人口骤减,村民见田地荒芜,失去主意,纷纷想起导兄,又邀请导兄回来。」 祈音点了头,有看到相关纪载。 霍老抚着茶壶,又为祈音倒了茶,「导兄回来后,重新分配土地运用,种植各色植物,以求分散风险……这本来就是红柳村的经营之道。除此之外,导兄还请以前合作的商团入红柳村商贸,使村民认识外面的世界,有些人类喜欢红柳村的环境,索性住在这里了。」 「这就是红柳村的人类比例这么高的原因吧。」祈音知道了,为何红柳村民不像魔族,反跟人类相近。 「没错。」霍老回应。 祈音的脑海中浮现曲爷的身影,好奇询问:「曲爷是以前经商认识的人吗?你们看起来很熟稔。」 「不,他是之后透过商团消息进入村庄的流浪商人,没有跟随任何商团,卖的东西也很多元。曲爷的性格跟以前的导兄有些相像,或许是想起丧母前的父亲,律儿跟曲爷一见如故,常常跟曲爷聊了许久,曲爷也常送玩具给他。」霍老被往事触动心絃而悲伤。 祈音调整称呼,谨慎地问:「丧母前的……父亲?」 「导兄年纪比老拙还大,个性开朗,有些时候会犯迷糊,是值得信赖的好人。他与你的母亲本来合葬于红柳林内,之前老拙请人迁到鹿踪道,你离开前可以祭祀一下。」霍老想起尚未将迁葬一事告知祈氏兄妹。 「我知道了。」祈音点头回应。 霍老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有想要问的吗?」 「李叔的力量并非增幅之力,那哥哥才是了?」这是祈音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 霍老轻叹一口气,「老拙从过往的纪录中观察,如果真的要说……李叔曾经能使用增幅之力。但他迷失与植物沟通的本质,不顾植物的意愿与极限,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若是李叔回归初衷,也有可能再度展现增幅之力的原貌吗?」祈音疑惑地问。 霍老眼睛微睁,阴鬱的气息因这席话而扫除,喜悦道:「虽然纪录中鲜少有如音儿所言的『回归初衷』,但老拙相信这种说法。」身为村中的长辈,不愿后辈被一时的错误举动而貽误终身。 「增幅之力,是这么容易让人迷失的能力吗……」祈音喃喃着,担心李叔的同时,也想起祈律。 祈律甫出红柳村,便遭遇人生许多困境,祈音担心他未来的走向。 「咳……」霍老深深叹息。 「我……」祈音对霍老沉重的神情无所适从,「(糟糕,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她思考问题点。 霍老不造成祈音的压力,另开了话题:「先不说这些。你和律儿出村后,这么快就个别行动,果然是村内太封闭造成的。」 「这……也不能这么说啦……」祈音没说出全部的实情是不想让霍老担心,但她也不能让霍老错认现在的情形。 霍老没有再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导兄就是希望如此……」他不断循环这句话,深沉而痛苦。 「这话怎么讲?」祈音不解。 霍老摇了头,「有些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你们年轻人要往前看才行。」话虽如此,他的神情仍然沉痛。 「嗯?」祈音越发不解霍老的想法。 霍老打断祈音的思绪,坚定地说:「村中的人跟你说的那些间话都不用理会,你与律儿就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记得偶尔回村看看老拙,老拙就满意了。」 「我会跟哥哥提起的。」祈音说。 霍老从窗户一探,「时间有些晚,今天就待在村内休息吧。」 「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不过……我理个思绪,再来请教吧。」祈音本欲再问,但霍老的神情使她决定停下。 「……是律儿还是李叔的事情吗?」霍老敏锐发觉了。 「是的。」祈音坚定回应。 霍老又叹了一口气,「你明天再来,有些事情,老拙也必须思考才行。」 祈音点了头,留给霍老喘息的空间。 第三十三回02.交付压花问往事,红柳村史引 祈音用完膳,走到祈律的房间。她点起油灯,看到惊人的画面。 「……这是霍老放的吧?」 桌上的书籍被井然有序地放置,估算超过五十本,尚不论书柜内的藏书。每本书都未染灰尘,显见主人辛勤的擦拭。 「……里面会有记载红柳村製药的书籍吗?」她瀏览书名,从中寻找可用的书籍。 她翻阅超过两个时辰,大致将书籍看过一轮。 「基本上以直接运用药草为主,药汤为辅,没有炼製丹药的纪录。里面也没谈到催化,这是秘密吗?」她期待看到相关记载,但没有纪录也在意料内。 她略感疲倦而轻揉眼睛,「调查差不多,回房休息吧。」 她收集好基本情报,在睡前思索如何询问。 分隔线 怀藏心事的祈音,仅听闻鸡鸣就睁开眼睛,精神奕奕抵达霍老房间。 「音儿,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啊。」霍老惊讶地说。 桌上放置竹简,一旁还有笔墨,他正抄录喜欢的诗句,练就一手好字。 「有些事想早点知道,不自觉就早起了。」祈音说。 霍老搁下笔,「你想问律儿和李叔……是哪方面的事情?」他将有待风乾的竹简放在窗边。 「(他的语气怎么这般犹疑?)」祈音虽感纳闷,仍照既定计画说出:「请问,红柳村有炼製丹药的技术吗?」 霍老疑惑地说:「……炼製丹药?」 「就是将药汤的精华凝聚成一颗小圆球的药丸,方便人们带着走。」祈音以手指比出药丸大小。 霍老眼睛微睁,笑道:「这种东西听起来很方便呢。」 祈音从霍老的反应确定红柳村没有炼製丹药的技术,再问:「那,催化呢?」 「催化……你是听律儿提起的吧。」霍老道。 「是的。」祈音再从霍老的话中,得知催化技术仅流传于少数人间,至少「祈音」不会知道。 「催化是以魔力为基础,使特定的药草发挥其他的功效,魔力的类型、强弱与时间长短,都会影响成效。事实上,能够成功催化药草,与增幅之力息息相关,因为其让使用者得与植物沟通,增加催化成功的机率。」意外地,霍老详细说明催化的概念。 这点表示,催化知识并非秘密,只是能使用的人很少。 「所以……能够催化醉仙草增加药效,目前只有哥哥和李叔了?」祈音结合各项讯息后,尚且符合先前的推论。 霍老惊讶地问:「李叔……他会了吗?」 祈音说出推论:「最近我追踪仙士炼丹之事,偶然得知药丸中有以醉仙草强化药效之事,如果不是哥哥,那是李叔的机率就不低了。」 仙士炼丹并非新鲜事,但以醉仙草强化药效值得关注,即使祈音不怀疑,一脸沉重的祈律也洩漏此事不单纯。 「……」霍老沉默良久。 「我必须向他确认,但我寻找不到仙士的炼丹炉,在想是不是有其他的炼丹法。」祈音顾虑霍老的心情,稍微转换语句。 「老拙只负责照顾植物,药理之事通常交给律儿与李叔。律儿熬煮药汤,会同时施予魔气,达到他理想的效果。」霍老没有增幅之力,无法描述其中领悟,只能告知观察。 祈音闻后大惊:「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炼丹炉,在药汤中赋予魔气就能完成了?」她神情极其严肃,在这种情况下,找寻药丸源头的难度可比大海捞针。 「老拙不瞭解炼丹的原理。」霍老道。 祈音解释:「一般来说,需要利用灵石与火力来精炼药丸,如果将魔气比为灵石,火力问题要如何解决?还是说……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完成的?」她苦思着,没有找对方向,除非瞎打正着,根本不可能找到。 霍老分析祈音的意思,严正思忖后提出想法:「音儿,李叔应该掌握不到催化的诀窍。」 「……诀窍?」祈音问。 「律儿得以直接对药草进行强化,是他熟知各种植物的状况,拿捏魔气的使用量。所以,律儿不断和植物沟通与充实药理知识。但李叔许久未做此事,难行催化。」霍老道。 祈音理解霍老的说法,仍不得不言:「只催化醉仙草,还是有可能吧。」 「音儿,老拙觉得……也许是你想太多了。」霍老的手有些抖,神情也见消沉。 「……我想太多?」祈音凝视着霍老,尽可能压抑话语中的不愉快。 霍老迟疑地说着:「如果……如你所言吧……李叔真为仙士炼製药丸,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从霍老越来越激昂的语气中,透露他对祈音的想法并非斥为空谈,只是祈祷不要如她所言。 祈音望着霍老,沉默了。 她将窗边的竹简送回桌上,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推测,希望是我想太多。」 她的举动牵动霍老的情绪,他悲痛地说:「如果李叔还活着……请你将他带回来,老拙……」他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尽量。」祈音无法给予霍老虚幻且美好的承诺。 面对祈音严肃的神情,霍老唯恐再也看不到李叔,抱持微薄的希望,喃喃着:「也是……拜託你了,音儿。」 分隔线 「(……实在捨不得让他难过。)」 祈音对霍老的哀痛之情感同身受,但她不能心软,以免之后事态朝严重情形发展时,她会无法解释。 她望向鹿踪道,想起霍老昨日提起的事情。 她从村中摘取美丽的花朵,捲入素白的高级纸中,抵达祈导夫妇的墓前。 「墓碑很新,也没有生苔,霍老很用心维持呢。」她将准备的清扫用具放到一旁。 她安好花束,为朴素的墓前增添了色彩。 她偏过头,觉得缺乏动态,摺起纸鸟,让其随风飘扬,作为祈福的祭品。 她点起香,向祈导夫妇祈愿:「(虽然我不能算是你们的女儿,但请帮助我早日发现真相,并保护你们的长子祈律安全……)」 当香过半,她烧去纸鸟,渴望内心的烦忧都可随风飘散。 纸鸟由浸在香氛的纸张摺成,天生就有宜人的香气,经燃烧后更显香气馥郁。 「这样就可以了。」她微微一笑。 她收拾纸灰时,看到几头鹿凑出头来。 每头鹿的额前都有白色斑点,身上则有特殊的几何纹路,吸引她的目光。 「真的有鹿耶……你们是被香气吸引了吗?」 她蹲下身,将收集好的纸灰放置于鹿前,鹿群嗅了一下后,津津有味地品尝。 「有鹿当邻居,也不算太寂寞。」她看着鹿群满足的表情,心情也好。 鹿群离开,她挥手道别,也是向祈导夫妇道别。 「我走了,祈音的父母。」 她回过身,继续未竟的行动。 第三十四回01.鄴医馆重新开张,白芍曖昧到 曹操下令返回许都,带走大部分的军队和仙士,为了防范魔族再犯,镇守鄴城的军队频繁巡逻,与最初来到的鄴城风景不同。仙士人数不如军队,依然是仙士清心和仙士寡欲负责。 两名仙士态度散漫,显然接到命令,不必孜孜矻矻寻找未知的魔族少女。 祈音抚着紫玉项鍊,计算距离,确认两名仙士没有发觉异状。至少,他们大剌剌地聊着天。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仙士清心打了大呵欠。 「只要祈祷不要再出事就好。」仙士寡欲无奈地说。 两人走着走着,仙士清心突然说了:「之前拿的药丸还够用吗?」 「还蛮充足的,怎么了?」仙士寡欲不解地问。 仙士清心怕被外人发现,将仙士寡欲拉到身旁,小声地说:「我上次巡过一轮,几乎是给同一种药丸,真的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也学炼丹术?说不定只是外表一样而已。」仙士寡欲挥手甩开仙士清心。 仙士清心纳闷道:「是这样吗?但之前我看还蛮多种类的,现在几乎是同一种。」他打开瓷瓶,确认手上的药丸种类。 「那种事给炼丹那边烦恼就好,我们巡逻。」仙士寡欲赶紧劝阻。 仙士清心眼睛瞇成一条线,「说起来你跟炼丹那边很熟的样子。」他打量仙士寡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仙士寡欲被盯得不自在,撇过头道:「……怎么可能啊,那边神秘兮兮的。」 「话说,医馆又重新开张,每天都好多人。」仙士清心刻意开新话题。 仙士寡欲气噗噗地说:「那种事给炼丹那边烦恼,我们巡逻就好!」 他逕自前行,仙士清心得加大脚步才跟得上。 「(炼丹那边,看来有专门处理炼丹的部门。医馆重新开张,表示摆脱与魔族掛勾的嫌疑,去那边看看好了。)」 祈音感谢两名爱聊天的仙士,让她知道等下要先去哪里。 分隔线 祈音走到医馆外,再度回归出事前络绎不绝的求诊人潮。 甚至,更多。 「(太夸张了……看来天若宫的药丸真的有问题。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民眾察觉,是药丸瑕疵太明显,还是病患反应太迅速?)」 连阴凉处都站满人,祈音不得不在阳光下确认情形。 「请排好队伍,不要插队。」僕役阿荣指挥秩序,一旁还有其他僕役协助进行,看起来相当忙碌。 「好疼啊……牙齿还是疼啊……」民眾裘绅的手握着牙疼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我头不痛了,但好昏啊……」民眾白佛随时可能瘫在前方或后方的人身上。 「(是之前到天若宫求药的民眾,脸色怎么这么差?)」祈音认出两人,从其气色就不对劲。 医师薛秦匆匆走到门外,求诊民眾如潮水涌了过去,「不要挤啊……」僕役阿荣想要指挥,但被洪水般的人潮困在其中,难以脱身。 「这边先。」医师薛秦果断决定,人龙立即归队,避免原本较前面的排序被人抢走。 「张口。」医师薛秦以器具轻敲民眾裘绅的牙齿。他敲一下,民眾裘绅便痛得要求神。他摇了头,「你这颗牙齿得拔掉,不然你的牙痛不会好。」 「……不能留着吗?」民眾裘绅为患齿请命。 「再不拔掉,你会有生命危险;只要拔掉,就不会有事。」 医师薛秦迅速回答,民眾裘绅含着泪水点了头。 「请往这边走。」僕役阿荣送走民眾裘绅,让学徒为其拔牙。 医师薛秦立刻诊治民眾白佛,观其脸色后,为其把脉,惊呼:「嗯……你体质属燥热,怎么又服用更燥的药丸?我帮你重新开份药,之前那些药丸不可再食。」 他迅速写好药方,另一名僕役将民眾白佛送入医馆内领药。 「谢谢医师。」民眾白佛向医师薛秦表达喜悦。 医师薛秦微笑,点头示意,又继续看诊。 依他的行诊速率,能否在落日前诊完这群病患尚有疑虑,何况病患持续前来,难以缩短人龙的长度。 「(霍老说李叔有药理知识,理论上不至如此,怎么会这样呢?只开一种药丸……是天若宫要求只要一种吗?)」祈音难免疑惑先前的推论。 她沉思之时,白芍穿过她,走到医师薛秦的身旁。 「薛伯伯,这次的药材在这里。」白芍将一大袋的药材放在医师薛秦的身后,喘了一口气,「还有需要採集吗?」 求诊民眾惊讶看着白芍,眼光不禁移向那袋药材。 医师薛秦瞥了一眼,催促道:「再多些会更好,我发现民眾的病症都差不多。」 「好,我再去採!」白芍斗志满满,很高兴派上用场。 医师薛秦顺口道:「也代我向他问好。」 「嗯。」白芍点了头,准备再去工作。 祈音悄悄走到那袋药材附近,观看其内容。药材种类超过十种,不尽为珍品,但也非常见药材。 「(白芍什么时候识得这么多种药草了?是江离採集的吗?不……如果江离在,他应该会帮助薛秦医师。)」祈音非常肯定白芍的认药能力,「(代我向他问好……)」她从两人的话中寻找玄机。 白芍匆匆离开,祈音没看到她的方向,但祈音已有想法,「(到白芍上次去的地方,也许能发现什么。)」 分隔线 祈音走到山中小径时,看到脱离结界的几隻红尾雉鸡。 「竟然跑出来了,不怕猎人吗?」祈音抱起主动亲近的红尾雉鸡,对其圆滚滚的身姿既亲切又忧虑,「乖,吃得很肥嘛。」 她覷向附近,有鸟儿的食物──新鲜的虫儿,涉世未深的红尾雉鸡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祈音转了手上红尾雉鸡,感慨地说:「果然……」 在场的红尾雉鸡几乎少了一根尾羽,也吃得肥肥胖胖,仍然趋之若鶩前来。 「吸引你们过来,又拔了一根尾羽,真像谁的风格。」祈音放下手上的红尾雉鸡,笑着说:「看来,我可以进屋了。」 山间小屋外,还有几隻红尾雉鸡于屋外觅食。牠们比起山中小径的同伴更胖,羽毛色彩也更为鲜艳动人。 「一隻比一隻肥,瓏羽竟然放任你们这样,难怪他身旁的巨鸟护卫都那么肥。」祈音快要看不出红尾雉鸡的身材曲线。 医师葛川听到声音,出外察看,手上也躺着一隻红尾雉鸡。牠气色不如同伴红润,染了疾病,正接受治疗。 「葛川医师,好久不见了。」祈音主动出面,向医师葛川致意。 医师葛川眼睛微睁,激动地说:「你是……祈律的妹妹?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他走前数步,确定没有认错人。 「我听说你遭魔族所害,怎么会待在这里呢?」祈音提出疑惑。 「说来话长,进屋再谈吧。」医师葛川道。 第三十四回02.鄴医馆重新开张,白芍曖昧到 祈音随医师葛川入房,他将红尾雉鸡放在特製的小床上,再餵牠一次药。 祈音看到桌上有几颗药丸,并有药水与赤尾羽。 医师葛川放红尾雉鸡休息后,走到祈音的身旁,询问:「令兄目前平安吗?」 「我想……是吧。」祈音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医师葛川担忧地问:「你们没有一起行动吗?」 「嗯,我们在鄴城离散了。」祈音坦率回应。 「先前听白芍言城内仙士极力捉拿魔族馀党,我一直很担心你们。」医师葛川道。 「我也很担心葛川医师被此事拖累。」祈音听到死讯时难掩悲伤,现在看到医师葛川,内心相当喜悦。 「没有师兄暗中相助,我难以倖免。」医师葛川无奈笑着。 「……师兄?」祈音好奇地问。 「我指的是白蘄。大部分的仙士随司马懿到许都,但城内仍有仙士,你不要待在鄴城比较好。」医师葛川简单解释,相信祈音听过这号人物。 祈音恍然大悟,「我在找人,还是得入城。」 「……找人?」这下换医师葛川糊涂了。 祈音比着桌上,严肃地说:「寻找製作这批药丸的人。」 医师葛川点了头,提出建议:「白芍正在处理此事,你可以问她。」他坐在位置上,继续分析药理。 祈音于一旁观览流程,「嗯……桌上的药丸看起来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样。」 「只是外观相似。这些药丸虽是单一成效,但我无法完全破解成分,使用赤尾羽也难归纳。」医师葛川面临困难,这是他养红尾雉鸡紓压的重要原因。 祈音惊讶地问:「民眾道出症状也没有帮助吗?」 「只是治得好他们的病症,但对破解药丸成分没有多少帮助。」医师葛川无奈地说。 如果民眾的药理知识比医师葛川还要出色,那人早被医馆延聘了。其实,若无先前的动乱,他想收祈律入医馆。 「也就是说……现在的药丸其实比之前的还要复杂?」祈音釐出头绪,深感专业的重要性。 「可以这么理解。」医师葛川将数颗药丸并排排列,开始说明:「你所见的药丸,外观看似相同,但每颗药丸的成分比例不尽相同。我觉得製作者的目的不在能否治疗病症,而是实验。但是做什么实验,我就不清楚了。」 祈音沉思一些时间后,拋出问题:「依你分析的药丸数量来看,你觉得这个实验是否严谨?」 「……严谨?是什么意思?」医师葛川不解地问。 「在同一比例的药丸数量与药效的稳定性之间,是否有逐渐成长了?」祈音清楚说明问题。 「你是指製作者有没有越来越接近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医师葛川重新用自己的话语解释一次。 「没错。」祈音说。 医师葛川眉头皱得颇紧,眼神瞄向沉睡的红尾雉鸡。 「这么说的话……或许就像我为病患治疗时,会依情况调整药汤,却一直调不出理想的配方。」医师葛川为治疗牠也煞费不少苦心。 「嗯……技术研发正处于转换期,导致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来得差,但若通过这段时间……一旦让他研发成功,后果不堪设想。」祈音神色凝重。 「白蘄,也就是白芍的父亲,他虽然是名仙士,但对魔族没有偏见,也在调查此事。你跟白芍见到面,可以共同去拜访他,他人应该还在许都。」医师葛川向祈音推荐白蘄。 祈音摇了头,「白蘄我听过,是很有名的仙士。魔族去找仙士,传出去可麻烦了。我不想被诛魔,也不好让他被安个罪名。」 「我目前没有突破点,待药丸的研究暂告一段落,我打算去找师兄。」医师葛川明白祈音的想法,道出打算供祈音参考。 「你要去许都吗?」祈音眼睛微瞇,不认为医师葛川有比她适合到许都溜达。 「我会先请白芍确认好位置再啟程。」医师葛川微笑,他记得自己是「死人」。 「白芍等下会来吗?」祈音与医师葛川聊了许久,还没看到白芍。 「算时间,她也要来了。」医师葛川揉着眼睛,当他疲倦之时就是白芍前来之刻。 「我等她来再一起说。」祈音接受医师葛川的说法。 医师葛川继续分析药理。祈音坐在红尾雉鸡的旁边,聆听牠微弱的鸣声,并整理牠微乱的羽毛。 分隔线 祈音打扫好整间屋子,并协助医师葛川,等待迟迟未归的白芍。 「(天都黑了,她还没过来……)」 医师葛川从药水中取出赤尾羽,桌上湿淋淋一片,下达指示:「请帮我拿条抹布过来。」 祈音从附近取得抹布,交给医师葛川时,听到推门的声音。 「葛川医师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入房的白芍直接鞠躬表示歉意。 医师葛川维持一贯的态度,温柔地说:「没关係,我刚将这些药丸分析完毕。」他站起身,将又湿又脏的抹布放入水中洗涤。 白芍抬起头,看到医师葛川身旁站着祈音,狐疑地问:「……你是谁?」她的眼神不时飘向医师葛川,似乎构筑着什么故事。 「我是祈音,魔族人,为了躲避仙士迫害,暂且躲在这里。」为免白芍开啟脑内剧场,祈音赶紧自我介绍。 白芍的眼神更显疑惑,「……我怎么感觉不到魔族的气息?」她静下心,重新感应,依然没有发觉。 祈音拿出紫玉项鍊,「我得到朋友的帮助,得以暂时隐藏我的魔气。」 白芍走到祈音的身旁,凝视紫玉项鍊,其中散发奇异的光芒,吸引她的目光。 「她与其兄长祈律之前帮过我的忙,所以我就收留她了。」医师葛川说明原由。 白芍惊讶地说:「祈律……就是之前出现在宫内的那个魔族青年吗!」 「没错。」医师葛川不明白白芍为何惊讶,略显呆愣点了头。 白芍扶额,叹了一声:「原来他的妹妹还在这里啊……」 祈音逕自先说:「我知道哥哥去许都了。我有事情要处理,才留在这里。」她不想听白芍支支吾吾跟她谈起祈律委託之事。 「什么事情?」白芍问。 「听葛川医师所言,你正在调查天若宫炼丹的事情,我想要找寻为其炼丹的人。」祈音直截了当地说。 「葛川医师,你怎么说了……」白芍叹了一口气。 「他们是可以信赖的人。」医师葛川坚决地说。 白芍犹豫地说:「这是仙士之间的事情,跟魔族没有关係啊……」她神色为难,肩负不小的压力。 「当然有关,因为我怀疑为天若宫製药的人是魔族。」祈音单手插腰,理直气壮说着。 白芍困惑地说:「……魔族为仙士炼药?听起来好荒谬。」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一时也没有评断的标准。 医师葛川从容说道:「祈律有部分的药学知识我未曾听过,也许魔族拥有一套特殊的药学理论。」他认为祈音说的有理。 听到医师葛川的说法,白芍也道出所知:「江离将药丸分析报告告诉我了,他认为外表看起来都是药丸,但製作方式不同,应该不是同一批仙士所为。」 「製作方式不同,是什么意思?」祈音对此则讯息很有兴趣。 「以前是以火炉炼製成固态,现在是在药汤内添入麵粉一类凝固,后者比较接近药学范畴,但江离同样解不出药材与手法。」白芍说。 「江离有仙术知识,也没有破解吗?」医师葛川原欲透过江离补充遗漏的部分,闻得此讯息,脸色为之沉重。 白芍呿了一口,「他的仙力微弱到不行,跟一般医师差不多,而且仙士整天烦他,没时间慢慢研究,别指望他了。」 「怎么这么说江离?我觉得他有药学的天赋与热忱,假以时日,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医师。」医师葛川认为江离是值得培育的明日之星。 「哼……他还早得很。」白芍不甘心地说。 祈音知道白芍对江离的心结,抓回主题询问:「那,你有找到天若宫炼丹的据点吗?」 「天若宫的炼丹炉不在这里,以前的药丸是从那边运来的,现在的肯定不是,我也还在找。」白芍微皱眉,承认事情不太顺利。 「以药汤加入麵粉凝固,能熬煮药汤的地方都有可能,但要製作那么多颗的药丸,不仅场地要大,水源与火源的准备也要充足。」祈音感谢江离提供的重要情报,这点与她从霍老口中得知的情报一致,得以继续推论。 「在城内大量用水与购买柴薪会被发现,而且我也没听过有谁闻到浓郁的药汤味。」白芍长期在鄴城及其附近走动,不曾打听到哪里传来奇妙的气味。 祈音喃喃着:「如果是魔族炼药,仙士不会让他们待在会被外人发现的地方……」 「我知道啊……所以我很努力透过仙士朋友想办法打听了……」白芍无奈地说。 祈音没有为难白芍的意思,纯粹是思考:「(充足的水源,丰富的柴薪,还能隐蔽魔族……果然是磁峰山。但是,上次我与文和到那里,没有看到装置,也没闻到药汤。是用什么来隐藏味道吗?)」这是目前无法破解的问题。 医师葛川见两人神情凝重,提出打算:「白芍,现在令尊还在许都吗?」 「目前还在许都,请问你有事找他吗?」白芍问。 「我打算到许都一趟,也许可以帮上他。」医师葛川自知在此没有突破点,不如另觅他事。 「好,我会帮你联络。」白芍点头,这件事很简单。 医师葛川轻拍手,提醒两人:「时间已晚,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吧。」他走到红尾雉鸡的旁边,准备再换一次药。 祈音顺从医师葛川所言,放松一下再来思考。 分隔线 眾人用过膳,祈音于屋外望着月亮,继续未竟的思考。 「(理论上能熬煮药汤的地方应该在村内,上次匆匆一瞥未能看到,明天要去那边确认。但是……)」 白芍走出门,夜风稍冷,忧心地说:「时间这么晚了,你还不打算就寝吗?」 「我在想事情,晚点就去睡。」怀着心思无法入眠,所以祈音必须想一段落才行。 白芍坐在祈音的身旁,「你哥哥……看起来很担心你,你不先去许都好吗?」她从祈音的态度中看不出兄妹失散的焦急,不禁怀疑两人吵过架。 「待此事告一段落,我就会去许都了。」祈音说。 「现在没有头绪,怎么告一段落?」白芍叹了气。 祈音摇了头,「之前,我有去磁峰山,那里有伐木的痕跡,附近有水流,重点是有屏障遮蔽魔族,我觉得那边很可疑。」 白芍可能更认识鄴城及其周围,祈音拋出想法供她参考。 「磁峰山……里面有磁峰村,那边以锻冶出名,每次过去都觉得铁味好腥,打铁声好吵。」白芍偏过头,发表对磁峰山的评价。 祈音笑着说:「所以,不是正好可以遮蔽些什么吗?」 「你是说遮蔽药汤的味道?」白芍恍然大悟。 「没错。除了负责人员以外,任谁都不会到村内去看,也许秘密就藏在里面。」祈音说。 「话虽如此,但那边村民不太让外人入村。」白芍觉得有理,但她记得那边村民不算好亲近。 「偷偷潜入就好。」祈音没有白芍的困扰。 白芍眼睛睁大,「潜入都是芐做的,我不擅长做这种事啦。」她生怕祈音再提奇怪的建议。 祈音退而求其次问了:「那你有办法获得天若宫的衣服吗?」 白芍大呼:「……你要我穿天若宫的衣服?!」 她的眼神放在大腿上,天若宫的女仙士服会露出一截大腿,基于羞耻、基于特殊原因,她都穿不上去。 「你不要就给我穿,你穿别的。」祈音倒不介意。 「混成天若宫仙士就有办法吗……」白芍盯着祈音的腿,怀疑色诱村民的效果有多少。 「试试看嘛。」祈音说。 「如果不行呢……」白芍抚着脸,实在不愿出口借件天若宫的服装。 「那就潜入啊。」祈音说。 白芍眼睛一瞇,感到前所未有的怀念滋味,「听你的说话态度……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好啦,讨论完毕,我去休息了。」祈音取得结论,懒得执着怎么入村,现在正是好眠之时。 「这种态度也好像……」 祈音推开房门,留下傻眼的白芍。 第三十五回01.借衣潜入起风波,祈音绕行磁 经过一夜的休息,医师葛川送两人出门。 医师葛川露出如慈父和蔼的笑容,「我待在这里,你们有情报可以到这里讨论。」 看似理所当然的一幕,却因白芍的一声叹息有了疑问。 「葛川医师,这里是我家……」白芍无奈地说。 「这是你的家?」祈音一直以为这是医师葛川的别院。 「严格来说是家严建造的,只是平常都是我在住。」白芍对大厅被占用成鸟儿居所,屋外都是红尾雉鸡的鸣声,感到五味杂陈。 生病的红尾雉鸡经过一天的休养明显好了许多,牠的同伴隔着门发出悦耳的鸣声,儼然是鸟儿天堂。 这种风貌,与白芍认知的「家」差别颇大。 「我以前常来这里跟红尾雉鸡玩,很瞭解这里。」医师葛川连鸟儿会出没于何处都很清楚。 「不……我不是指这个意思。」白芍不知如何解释。 「这里是谁家姑且不论,我们先去取得天若宫仙士的衣服吧。」祈音放下所有权之争,先完成正事要紧。 「到客栈去取,我有联络到人。」白芍说。 祈音略显惊讶:「……这么可靠?」她昨晚才提的事情,一早竟有回报,她不禁怀疑白芍有私藏的天若宫的服装。 「当然!」白芍得意笑着。 「(太过顺利,反而让人生疑。)」私藏一说自是戏言,祈音依往常的处事经验,对此情况先打了预防针。 分隔线 祈音随白芍进客栈,她点了一壶酒,等待消息。 酒将喝尽,仙士清心入了客栈。 「他来了。」白芍指着仙士清心。 白芍本欲拉着祈音走到角落的位置,但祈音躲在暗处,继续喝着酒。她只好先和仙士清心接洽。 仙士清心看到白芍,小声询问:「你怎么突然说要衣服?」 主事者祈音不面对,白芍逼不得已,扭捏地说着:「因为……我想要去一些地方……」 「去哪里啊?不会是要去本部吧?」仙士清心担忧道。 「不是啦,是去小村庄而已。」白芍直接摇头。 「……小村庄为何要衣服?」仙士清心大惑不解。 「就借一下,反正你们没缺衣服吧?」白芍也想问祈音的目的,但祈音肯定不会说,她故作强势逼人就范。 「我拿的是师妹穿破的旧衣服,还可以吗?」仙士清心将衣服塞到白芍的行李内。 「谢谢,我之后再想办法。」白芍微笑地说。 「我走了,不要说到我啊。」仙士清心不放心,再强调一次。 「这是废话啦。」白芍挥了手,送仙士清心离开。 仙士清心匆匆离开,祈音此时才走到白芍的身旁。 「原来你们认识啊。」祈音问。 「……你也认识他吗?」白芍吃惊地问。 祈音摇了头,「他是路上巡逻的仙士,我之前才看过。」 「你出城把衣服换好,直接到磁峰村。」白芍拿出衣服,先确定破在哪里。 「(巡逻仙士两人一组,即使他看起来神色匆匆,未必骗人,但另一人去哪里了?直觉告诉我不单纯呢。)」祈音没有接下白芍送来的衣服,走在前方说:「我们出城去。」 白芍不解跟着祈音,并将衣服收到行李内。 直到两人抵达磁峰村口,祈音仍无更换衣服的意图。 「都到这里了,还不换衣服吗?」白芍疑惑地问。 白芍走到祈音的身旁,祈音伸手推拒,嘲弄地说:「不需要换啊。」 「……为什么?」白芍对祈音莫名的态度转换感到无所适从。 祈音与白芍拉开距离,冷漠地说:「仙魔殊途,我怎么会相信你?」 她没拿出纸鸟,也没散发魔气,纯粹警戒可能发生的情景。 「你、你讲什么啊!」白芍既慌张又生气。 「带了帮手来,不是来害我的是做啥?」祈音说。 「帮手?」 白芍正感疑惑,仙士清心和仙士寡欲走了过来。 「果然是通缉犯……等待是值得的!」仙士寡欲兴奋地说。 「咳……大人说要活的,可不要失手了。」仙士清心不如仙士寡欲来得乐观。 白芍眼睛微睁,「你……你们?」 「我很值钱的,看你们谁要捉我,但前提是要捉得到。」祈音趁眾人说话之时,观察何处适合潜入。幸运的是,她附近就有合适的点,「(从村边绕进去。)」 白芍尚未反应回来,祈音就比轻烟还快溜入村内,她怒瞪两名仙士。 「可恶!到底是谁耍我!」白芍拿出佩剑。 仙士清心大笑道:「是你太天真,相信我可以为你提供消息。」他猖狂说着,但不太敢靠近白芍。 「让开!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仙士寡欲说得激昂,亦取剑与白芍对阵。 「你、你怎么了?」仙士清心紧张地问。 白芍和仙士寡欲都拿出剑,形成极大的剑围,让急欲到另一边的仙士清心颇为困扰。「等一下,你不要挡我路,我要进村捉那个……」他不敢与白芍对决,只想挑简单的下手。 「好……当我不存在吗?你们三脚猫功夫算什么!看我打扁你们!」白芍眼睛一闪,挥剑出击。 仙士寡欲亦出剑迎击。 两边互相交手,使警戒范围变得更大,仙士清心为防波及,不得不绕开两人。 祈音早已入村,逃到让仙士清心看不到的位置。 分隔线 祈音不和村民打交道,悄悄从磁峰村的周围潜入。有浓厚的铁腥味,但没有药汤的气味。 她迅速绕到磁峰村的底部,即是与河川、无林空地相接之处。她的眼前是高耸的山壁,看不到另一边。 如贾詡所言,村民不砍伐村边山壁的树木,以免土石流失造成村中浩劫,所以岩壁下还有不少的树木。 比起攀爬高耸的岩壁,穿越树林毋寧是较可行的手段。 她走到树林入口,意外也不意外地察觉树林间有条人为的小径,以她的身材要通过相当容易。 「(以山壁为阻隔,连磁峰村的村民都未必会发现这里有座小村庄,而且无林空地和河流确实都在附近。)」 她一路踏行于小径上,并确认方向。 即将出树林前,她感受到了:「(从这里,隐约可以感受到村内有魔气与仙气……不知道李叔在不在这里。)」 她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等会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第三十五回02.借衣潜入起风波,祈音绕行磁 祈音抵达了一座密村。 入村口只有一个,相当狭小,又有仙士看守,无法从村口看到内部的情况。 村边的树木因警戒外人从此入侵而被砍除,除了又直又滑的高墙,没有可避开仙士潜入的好位置。 她抬头看着高墙,不仅贴有各式符咒,墙顶还有利刃,澈底防范外人入侵。 「(……是封咒术。)」 她观察符咒形制,密集的封咒术法形成绝佳的防御网,但为了不影响内部仙士使用术法,仅在墙边数尺有所作用。 她灵光一闪,估算封咒术的范围。 她默默走回入村口附近,如她所想,看守的仙士不在封咒的范围内。 她筹算看守仙士的实力。强,会耽误很多时间;弱,可以迅速击倒。一旦出手,不容退让,以她目前的情况,不论仙士是强是弱,都不适合冒险。 「(只好等了。)」 她退回小径附近,从树上远望入村口。 看守仙士约一个时辰轮班,交接时刻鲜少谈话。 她竖起耳朵,听到磨蹭树叶的声音,沙沙声比夏天的蝉声更吵。她缩起身子,躲在树上,不被下方人士看到。 「快点!这批怎么特别慢?!」仙士申隆拉着绑着一群人的粗绳,施力越来越重,仍不见推进。 「这附近的木头已经都被……」被粗绳拉住的魔族青年扛着重木,咬着牙说着。 仙士申隆放下粗绳,拿起腰间的皮鞭边打,喝斥着:「少找藉口,规定沙漏漏完前送达,你们迟了至少一刻鐘!」 「下、下次……」魔族青年痛得倒在地上,哀号不已,他肩头的巨木倒在地上,发出强大的击地声与震动。 仙士申隆笑得得意,「知道厉害了吧!还不快送去!」他拉起粗绳,继续拖行数名魔族青年。 魔族青年再次扛起巨木,身旁的同伴低下头,不敢为他说话。 魔族青年脚步蹣跚,快要走不动了。 「(那些魔族青年能扛起重木,力量应该很大,却对仙士敢怒不敢言。看来仙士有用什么手段逼他们乖乖听话。)」祈音眼神一敛,视线随着那群人行动。 仙士申隆停在村口前,与看守仙士交换信物,谈论事情花了时间。 魔族青年们只能继续扛着巨木,肩膀都因长期举重而伤痕累累。 「(……试试看吧。)」祈音披上白色斗篷,悄悄溜到魔族青年的身后。 仙士申隆确认好后,怒斥道:「还不快走!」他拉着粗绳硬扯魔族青年们入内。 魔族青年们无法维持自我的步伐,不得不前行,狼狈不堪。 祈音只有一瞬的时机。 她必须随这群人入村,又不能被发现,仰赖的只有她迅速如风的速度。 「慢吞吞的!」 仙士申隆不耐烦去看,他跟祈音之间相隔几个人。 祈音低下身,不让仙士申隆发现魔族青年后方还有一道身影。 幸好,仙士申隆牵着粗绳,也懒得走远,又回到原本的指挥位置。 现在,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祈音必须走过看守仙士的位置。有紫玉项鍊的帮助,她的魔气不会被发觉,但她与魔族青年们体型完全不同,看守仙士一瞥时难免生疑。 「(……赌了。)」祈音暗自深呼吸。 她全身缩紧,让白色斗篷作为白色的布包,她默默拉住粗绳,由眾人拉着她。身为布包,当然不会走路,只能忍着疼痛被拖行。 仙士申隆拉了数名魔族青年,一时没发现新增重量,魔族青年们也因身扛巨木不易回身。 在祈音前方的魔族青年必须花些力量才能继续前行,但疲倦的他已不想思考,祈音握紧拳头,直到顺利入村。 「那是什么?」看守仙士对于莫名出现的白色布包有些在意。 「(不要过来!)」 祈音祈祷着。 如果她被发现,只能直接行动。 仙士申隆不疑有他继续前行,看守仙士则逼近白色布包,欲知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喂,交班了。」 此时,下一批的看守仙士前来轮班。 原本的看守仙士正看着白色布包,但他不能离开岗位,喊着:「你们看!」 下一批的看守仙士尚不明状况,仙士申隆听到仅停下脚步,白色布包就以前者为屏障,悄悄地跑了。 看守仙士比着跑步的白色布包,大喊着:「……那是!」 「什么啊?」下一批的看守仙士转过身,白色布包早已离开,哪有什么东西。 仙士申隆也走了过来,不耐地问:「有什么啊?」 「我刚才有看到……什么东西……过去了?」看守仙士几秒前还有看到,一转眼就没看到,他猛眨眼睛,还是没看到。 「你是站太久,眼花啦?」下一批的看守仙士不疑有他,糗了同伴。 「……」魔族青年们都不说话,不论他们有没有发觉,都不会改变际遇,何必多言惹事。 祈音趁着这段彷若鬼故事的情节,鑽到角落,成功潜入密村。 分隔线 祈音稍行数步,闻到浓郁的药汤味。 每桶都熬煮不同的药汤,全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直捣感官,让人產生呕吐的欲望。 她静下心,忍住肠胃翻搅的不适,观察万恶的渊藪。 一群魔族正在熬煮药汤,他们得拿起沉重的汤勺,奋力在比他们身高还高的鼎内搅着药汤,才能不让其中的药材沾锅。 他们气喘吁吁,一旁的仙士霍虎面色凝重,非常不满意。 「这是这次要求的药汤……」魔族医师双手微颤捧着一碗药汤前来,药汤的量太过稀少,受此晃动竟没有溅出。 仙士霍虎拿走药碗,「怎么这么少?这样只能炼几颗药丸,还不想办法多熬些出来?」 魔族医师胆怯地说:「材料就这么多,添水只是把浓度变淡而已。」 「你说什么?你是不想看到你的家人了?」仙士霍虎不容魔族医师挑战他的权威,眼神一敛,就出恶口威胁。 魔族医师低下头,急忙否认,语气显得弱势,「不是……」 「这些药是来救你家人的,你最好想清楚,还是你来选择要让哪一个死?」仙士霍虎满意魔族医师的反应,冷酷地笑着。 「……」魔族医师不语,不得不回身继续熬煮下一批药汤。 祈音瀏览在场的魔族医师,没有看到李叔。 她望着远方,只有一条通道。走完这座密村,至少知道李叔在不在这里。 「(仙士拿家属威胁魔族医师,不知道是用什么毒药逼控他们?如果不小心碰着,连我都会有危险……)」 她再度检查全身装备,谨慎以对,避免遭到意外的袭击。 分隔线 祈音经过狭窄的密林,走到村中的尽头。 此处,只有一间房屋,规模中等,附近都是岩壁,形成绝佳的防御──也是监禁的好位置。 她确认附近是否有阵法,皆无感应。 「(这里是条死路,但没有仙士,也没有防卫机制,待在屋里的绝非一般人。)」 仙士为了控制魔族使用不少手段,唯有此间房屋不同,引起她的注意。 「(李叔……会是你吗?)」 她难免忐忑,未知希望推测正确,还是误判了。 她缓缓推开门,迎接眼前可能发生的情景。 第三十六回01.李叔製药助暴虐,祈音生火欲 祈音推门入内,看到一名男人的背影。 男人中等体型,处壮年之龄,背部挺得颇直,但头稍微下垂,显见他不如年轻人体力旺盛,并常行低头之举。 祈音认不出男人的背影,但她认得了男人身上的服装。 「是谁?现在时间还没到吧。」男人悠间地说着,似乎正做些什么。 祈音忍住迸发的情绪,「时间还没到?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这声音是!」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迅速转身。 男人正是祈音寻找多时的李叔。 李叔看到祈音,竟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手上的药丸都险些掉落。 祈音关上门,向前数步,冷声道:「李叔,可以向我解释,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什么吗?」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叔惊慌地问。 「我来找你。」祈音依然保持冷淡的声调。 「怎么可能?这里这么隐密。」李叔直摇头。 「看来,你是想留在这里,协助天若宫製作各式药丸。」祈音道出李叔的打算。 李叔挥手,激昂地说:「比起待在红柳村,这里有前途多了!」他站挺身姿,不被祈音的气势压过。 祈音不想与李叔玩气势游戏,嘲讽地说:「确实,让大家吃着你的实验品挺自豪的。」 李叔以身体隐藏桌上的药丸,近乎崩溃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祈音覷了李叔一眼,「我打听消息一路过来的。本来以为就算在这里看到你,也能帮你说几句话,但显然是不太需要。」 李叔以手指比着祈音,怒喝:「你是特别来嘲笑我的?」他眼睛发直,不容祈音践踏他的自尊心。 祈音觉得心有些寒,大半是为了霍老而寒。 「或许吧。我冒着生命危险,担心你出事了,发现你与天若宫狼狈为奸,瞬间觉得我很可笑。」祈音呼了一口气。 李叔不知所措,「你、你少说一副关心我的模样,明明平常都瞧不起我!」 「身为被仙士迫害的魔族,却放任魔族遭仙士奴役;身为医师,却让病患服下功效不明的药丸……你有什么好被我瞧得起的?」祈音觉得可笑,完全明白以前的祈音不可能喜欢李叔。 「你少假惺惺了……等等,祈律在哪里!」李叔抱着头,歇斯底里吼着。 「哥哥不在这里。」祈音说。 李叔咆啸着:「他怎么可能放任你一个人来这里!肯定是在角落嘲讽我吧!」他全身紧绷,脸部青筋尽显。 「……来嘲讽你?冒着生命危险来嘲讽你?你就只想说这种话吗?」祈音不想再说废话。 「……」李叔沉默。 祈音下达最后通牒:「你跟哥哥之间的纠纷我不管。我只想问,你还要待在这里为仙士炼製违背天理的药丸吗?」 她不想细数桌上有多少新製药丸,也可以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只要李叔愿意离开这里。 若非霍老的请求,祈音不会和李叔说这么多话。 李叔喃喃着:「违背天理……哪是,我只是研究,只要我精通所有药理,祈律那傢伙!」他眼里显露对祈律的深恶痛绝。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劝你快点回答我。」祈音的耐性将至极限。 李叔跺脚,口中念念有词:「你威胁我,你敢威胁我……在这种地方,只要仙士进来,你就完蛋了!」他双眼充血,理智濒临断线。 「我一路顺利潜入,而且这里似乎离仙士监视的地方还蛮远的……」祈音笑着说。 李叔发觉祈音完全不受威胁,呼吸先乱;她眼中又毫无笑意,不禁怀疑她有何企图。 「……你想做什么?」李叔退到桌边,警戒地问。 祈音重申:「你还是不打算回答吗?」她给予最后一次机会。 「我在这里吃香喝辣,司马大人可倚重我了,我才要说你最好识相点,说不定我会为你求情。」李叔维持仅存的自尊,如河豚膨胀自身。 河豚有毒刺保护自己,李叔的毒辣之语只会伤害自己。 「那么,你就消逝吧。」这是祈音的回应。 李叔感受到祈音的杀意,吓得退到桌后,惊恐地问:「你、你要攻击我?!」 祈音幽幽说道:「你决定与天若宫为伍,我只好杀你免除后患。」 「可恶!看我的厉害!」 李叔拿起桌上的药丸、药汤还有各式瓷瓶,纷纷丢向祈音,被她轻易闪过;他还想再丢,桌上已无东西。为求生存的本能,他抬起桌子拋了出去,笨重的桌子根本碰不到轻盈的祈音。 「呼……呼……」李叔大口喘着气。 祈音扬起火焰,轻声说:「不要挣扎,很快就结束了。」 李叔对真格的火焰颤抖不已,失声大吼:「你的能力什么时候变成火了……你是真的要杀了我?!」 祈音缓步前行,「一般而言,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不留情的,但……霍老要我将你带回来,才多给你一点时间。」 「……霍老?」李叔疑惑地问。 祈音眉宇一竖,怒道:「霍老坚持要你回村,其他的村民也希望你平安,你却在这边做这种事,怎么跟他们交代?!」 李叔瘫软坐在床边,喃喃着:「……回村?明明他的心里就只有祈律……」他眼眶微红,未知是为何事感怀。 祈音寻到突破点,继续阐述:「我从霍老的口中得知,你曾经是红柳村的代理村长,却因经营问题被拔除代理村长一职。那件事情很严重,你还能在村中担任护卫队首领,霍老对你还不够宽厚吗!」 李叔摇了头,急忙否认:「那是因为祈律当时才……如果那时……」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思绪相当混乱。 祈音瞪着李叔,发出斥责:「若非哥哥有增幅之力,你与村民根本连正眼都瞧不上他!」 像是被人戳破心事,李叔想也不想就说:「你、你这个天生魔力充沛的,怎么能理解缺乏力量的想法!」 李叔多想如现在的祈音逞威风,而非瘫软于床边。他缺乏相应的力量,唯有口出恶言可让他心理平衡。 祈音深深为以前的祈音感到悲凉,冷冷地说:「即使躺在床上难以自主,只要魔气充沛就是胜利者……你是这么看待人的吗!」 「我……我……可恶,你现在不是很得意吗!」李叔惊觉说错话,但不愿更正,只能再说着这种话。 「(祈音……她一直忍受这种痛苦吗?明明身体病弱,却因有充沛的魔力,被认为不该有烦忧困愁吗?霍老说不要理会村中人所言,并说祈音曾经可能嫁给李叔,丰沛的魔力不过是作为延续血脉的手段!)」 李叔可能不完全这么以为,但他洩漏了这种情绪。 可悲的是,村中的人大多是这么以为,所以以前的祈音只能将苦痛藏在心里。 祈音顺着李叔的理论说着:「……缺乏力量的你联合有力量的天若宫,欺负弱小的魔族。」她语气一转,「你,有什么好令人尊敬的!」 事到如今,祈音不认为有跟李叔谈判的必要。 她双眸漆黑,扬起旺盛的火焰,直接朝李叔而去。 李叔退到床上,「我……我只是……想说研究……」他退到死路,已无路可逃。 事实上,除了祈音进来的入口外,李叔又有何处可逃? 祈音大喊:「少以研究作为协助暴虐的藉口!」 李叔已经闭上眼睛,脑内浮出无数的画面,仍能听到门外的骚动声。 「有人入侵!我去那边瞧瞧,你去处理那个女人。」 「真是的,怎么老是不得安寧。」 仙士申隆和仙士霍虎交谈,两人各率领一批仙士处理麻烦事。 「……」祈音收起火焰,警戒等会破门而入的仙士。 李叔扯着虚弱的笑容,「你、你……等他们一进来,看你要不要跟我求饶!」他默默移动,尽可能远离祈音。 祈音仅是覷了李叔一眼。 仙士申隆才打开门,祈音直接胁持欲逃跑的李叔。 「你、你!」李叔吹鬍子瞪眼,脆弱的脖子被祈音紧紧握住。 仙士申隆感受不到祈音身上的魔气,惊呼:「……怎么是人类?」 「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祈音加强力道,仅是单手仍能送李叔一程。 李叔感受到生命威胁,哑着声说:「可恶!还不快点将她给……」 仙士申隆不显慌乱,从容道:「你跟外面的那个女人是同伙的?既然这样……」 他做出迎击姿态,后方仙士也做准备。 李叔慌忙再说:「等等,这样的话,连我也会被波及的!」他卡在中间,肯定会被仙士的咒术所伤。 「司马大人有令,当你被外人发现时就灭口。」仙士申隆道。 李叔睁大眼睛,大喊:「怎么可以?!我还要帮他研究……」 「你的研究已经没有新样,我看不行了,司马大人自然会找更适合的接手。」仙士申隆不听李叔后面的废话,逕自起了结论。 李叔焦急宣示自我的价值:「哪有更适合的?不就只有我!」 「魔族少女会种醉仙草,药理又不逊于你,肯定比你好用。」仙士申隆道。 「她……她……」李叔眼神游移,落到祈音身上。 「(原来司马懿是听信李叔的假消息。)」拜两人对话所赐,祈音知道被追捕的真正原因。 「你现在想说不是也来不及了!因为那名魔族少女就在许都,司马大人迟早捉到她。」仙士申隆本就不信任李叔,看其眼神就像心虚。 「……」李叔咬了牙,如果他有不止一双眼睛,他会恶狠狠瞪着在场所有的人。 祈音做了结论:「也就是要灭口了。」 她放下李叔,可悲的李叔连这点利用价值也没有。 李叔瞬间得到自由,他双腿无力,但理智催促他不能倒下。 「虽然你是女人……但也没办法!」仙士申隆感慨地说。 祈音不听仙士群的偽善之语,直接于屋内扬起火焰。 火焰蔓延于狭窄的屋内,冒出阵阵浓烟,眾人都发出咳嗽。 仙士申隆被浓烟呛得难以睁眼,后方的仙士更是狼狈,直接夺门而出。 「你……」李叔也很痛苦,伸出虚弱的手,连指责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祈音不受影响──她早已施术保护自身。她随意施咒在李叔身上,便朝最近的窗边跃了出去。 李叔感觉呼吸顺畅许多,虽然眼睛不适,但能看到逃脱的路线。 李叔盯着窗,又转头看向仙士群,陷入踌躇。 祈音拋了一句话:「你要留在这里也行。」随即不见人影。 保护李叔的咒术越来越弱,他再度感受浓烟的袭击,「我……」口乾舌燥的他,竟如被水呛到般难受。 李叔不再犹豫,爬着窗离开。 第三十六回02.李叔製药助暴虐,祈音生火欲 祈音出窗,转过房屋半圈,猛然与仙士遭遇。 这群仙士甫从房内逃难而出,呼吸大口新鲜空气喘息着,他们盯着祈音,来不及惊呼,就被祈音出手制服。 仙士申隆实力较强,但他直接蒙受浓烟袭击,狼狈逃到房外。他眼睛对不了焦,挨不过祈音的攻击,多撑几秒后倒地。 李叔随后跟上,看到满地的仙士,惊愕望着祈音凛然的背影。 祈音奔向唯一的通道。路上仙士不多,反倒是魔族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仙士都被调走了……)」 所谓的「入侵者」帮助祈音不少,正好让她疏散这群魔族,她说着:「你们要离开这里就跟我走。」 「我的妻子与孩子都被仙士挟持,我……」一名魔族医师担忧地说。 「在哪里?」祈音简洁询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在这附近。」魔族医师左右张望,不见熟悉的人影。 祈音瀏览视线所及的魔族,清一色的男性,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的妻子是带着哀眉的秀气脸庞,身旁还带着一直在哭的小男婴吗?」 魔族医师惊讶地问:「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他们已经脱险了,跟我走。」祈音跟魔族医师说完后,又跟其他魔族说:「还有人有其他问题吗?」 魔族们尚未反应过来,几名仙士就衝了过来。他们看到魔族聚成一块,就要施咒攻击。 魔族们面面相覷,来不及想问题,仅知逃命优先。 仙士霍虎疾步而至,怒斥:「可恶!原来是骗局,我不会让你们逃的!」 「(……骗局?白芍有隐瞒什么吗?)」祈音不禁疑惑。 仙士霍虎与仙士施咒,以仙网包围眾人。 魔族们本欲四散奔逃,却被仙网缩小距离,惊惶不已。 祈音不让仙士完成布局,以火焰击倒身旁的仙士,仙网瞬间破裂一片。 「去死吧!」魔族们见状,扬起拳头,开始狠殴身旁的仙士。 没有巨木压身、没有咒术束缚,单纯比力气,魔族们不会输给仙士。 「你们疯了吗?!」仙士施咒时候哪有办法反击,他们怒吼后,就遭到无情的拳击。 一个,两个,三个……魔族们群集殴打仙士,仙网破裂越来越严重。 「可恶!」仙士霍虎放弃仙网,挥出仙气波攻击魔族们。 祈音倏地衝了过去,冷静地说:「我会打倒你。」 仙士霍虎的实力较强,一般魔族撑不住他的攻击,但跟祈音交手过的仙士相比,实力不算强。 「你?!」仙士霍虎看到祈音时还有十来步的距离,眨眼就在眼前,吓得连忙后退。 祈音吐了一口气,配合咒术施予强硬的一拳,硬生生将比自己庞大一倍有馀的仙士霍虎击倒于地。 「(好痛……)」即使有咒术协助,祈音仍感觉手部的骨头发疼。 仙士们被压在地上,遭到无情地猛打,吐出大量鲜血,只消再一拳就可能丧命。魔族们不在乎仙士的生命,如同仙士不管他们的生命。 李叔在稍远处,浑身发抖看着有如炼狱的一刻。 「走了!」祈音一声令下,要眾人阻止无谓的报復。 魔族们依依不捨,再赏地上的仙士狠狠一脚。 祈音走在前头,唯有李叔脚软。 「发愣做什么,跟上!」祈音发出怒喝,让李叔回神。 第三十七回01.白芍烧村灭恶根,祈音逼李叔 祈音回到村口,天色全黑。 密村垄罩于阴暗幽深的气氛中,配合乌鸦阴森的鸣声,火光点点缓缓前来,在夜风的吹动下,如鬼火让人心惊。 魔族们眼睛发直,不致如闺女尖叫,但脸色发青;李叔吞了一大口口水,想办法不要软脚。 祈音相信鬼的存在,但她不觉得鬼特别恐怖──遑论不是鬼。 随着火光的逼近,照映到白芍的脸庞,她笑道:「你果然在里面。」 「是你将仙士引走了吗?」祈音问。 白芍看着身旁的人,心虚地说:「也算吧。」 祈音不解白芍的意思,仙士寡欲也持着火把而来,严肃地问:「外面的人都救好了,里面还有人吗?」 仙士寡欲身后还有一些仙士,都持着火把。 「你是……」祈音双眼微微睁大。 「他是我师弟,因为他收信时被另一人发现了,他只好装作是要取信于我所为。」白芍解释。 「……原来如此。」祈音大概明白情况。 「我们要赶紧处理,不能让他们向鄴城内的仙士求援。」仙士寡欲必须把握时间。 祈音回身看着魔族们,「里面应该只剩仙士了。」 魔族们看到仙士寡欲,即身上的天若宫服装,都露出愤恨的神情,但祈音眼神一敛,暂且压抑了恨意。 李叔止不住颤抖,双手摀嘴。 「我们要烧了这里,那些仙士会自己逃出来的。」白芍手上的火把不仅是照明,也是攻击的利器。 「好啊!」听到白芍的话语,魔族们欢声雷动,姑且认定白芍不是敌人。 仙士寡欲默默移动火把,其他同行仙士也跟着移动,表示跟白芍是同一阵线。 祈音见情况稳定,向白芍说:「这些无辜的魔族给你处理。」 魔族医师拉着祈音的衣襬,担忧地说:「他们……也是仙士啊。」他不如魔族青年们勇健,万一真打起来,第一个就倒地。 「我跟天若宫不一样。」白芍坚定地说。 「我的妻子和孩子……」另一名魔族医师喃喃着。 「等情况稳定,我再帮你问去哪里了。」祈音说。 魔族医师摇了头,道出忧虑:「他们身上有毒,我……」 「……李叔,你解得掉吗?」祈音看向李叔。 李叔连忙否认:「身上有毒?我没有做毒药啊。」直率的反应显示他没有说谎。 白芍盯着李叔,问了:「他就是你说的,为天若宫製药的人?」 「你、你想要做什么?!」李叔狼狈后退。 李叔今日学乖一件事:女人未必柔弱,尤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女人绝对有问题。 白芍双手插腰,喝斥:「当然是要问居心啊,我看你没病没痛,不像被挟持的。」 「你……」李叔的自尊心哪容得了白芍的逼问,但他不敢再说。 祈音感受到魔族们对李叔的不满,下达指示:「我有事情要问你,到附近去谈。白芍,这里交给你处理。」 白芍也感受到魔族们的奇妙氛围,出言提醒:「这附近可能还有仙士……」 「我去无林空地,距离这边不算远。」祈音说。 「好吧……」白芍无奈点了头,开始思考怎么处理魔族们。 第三十七回02.白芍烧村灭恶根,祈音逼李叔 无林空地附近无树,冷风吹来刺骨难熬。 李叔浑身发抖,已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寒冷。 「在这种地方……你是要杀了我吗?」李叔惊慌地问。 「要杀你,把你留在刚才那里就好。」祈音相信只要道出讯息,李叔的下场就会非常凄惨。 李叔瞬间如洩了气的气球,他怎会没感受魔族们长期累积的怨恨引发的杀意双眸?他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就怕不小心说错话,同那些仙士的下场。 因此,李叔终于确定祈音是要救他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刚才你也听到了,是我洩密的……」李叔回想不久前的那些恶行恶状,越发惭愧。 「我说过了,是霍老要我救你的。」祈音重申原因。 「他怎么会找你,而不是找祈律?」李叔始终不相信此事。 以霍老对祈律的期许,应当找祈律处理这件棘手事,而非交给「多病」的祈音。而且,李叔对祈音的复杂情绪,祈音对李叔的敌意,更不适合处理。祈音自然猜想霍老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本的祈音,欲以俐落果决的手段澈底了结此事。 「我不管你对祈律的心结有多深,我有事情要问你。」祈音把握珍贵的时间,不想和李叔说明其中的曲折。 「……」李叔沉默,多少推知祈音欲问何事。 「你为天若宫研究什么药丸?」祈音直截了当地问。 「他们将药草给我,我拿去研究有何新用途……就跟在村中是一样的。」李叔道。 「那些药草是什么?有什么用途吗?」祈音不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跡。 「很多我都没看过,纯粹记录而已。」李叔摇了头。 「我换个说法。外面的魔族被迫为仙士劳役,除了家人被挟持以外,是否有用药物控制?」祈音发现李叔瞭解的出乎意料地少。 「仙士说过要我做些让魔族安定心神的东西……然后他们就拿了一株植物给我研究,要我想办法掩去那股怪味。我闻那株植物闻得很不舒服,一度难以研究,但最后我还是突破了……就将提炼好的药水给了仙士。」经祈音提示,李叔想起此事。 「药水……你刚才有用吗?」祈音想起李叔的桌上放置各种药水,只是都没泼到她。 「那种药水我已经给了仙士。」李叔再度摇头。 「那种药水……除了你以外,还有人会做吗?」祈音直觉情况不妙,语气略沉。 李叔迟疑了数秒后,缓缓道出:「那种药水不难做,但是药效不强,顶多让人有些无力,但我承认部分有使用醉仙草催化过……」他最后一句说得有如蚊子飞过的声音。 祈音眼神一敛,「加强让人无力的药效……你说那种植物有怪味道,其药水本身也会有怪味吗?」她必须提前掌握这则重要情报。 「没有怪味,外观是无色无味,闻起来不会让人无力,喝进去才会。」研发这种药水原是李叔的骄傲,但他不敢在祈音面前表现。 「……如果不慎喝进去,多久可以解除这种无力感?或是有什么药草可以缓和或治疗的?」祈音问。 「这……我没有试过,只要不喝到……」李叔不会以自己做实验品,无法回答祈音的疑问。 「我如果知道当然不会喝,但放到水里的话谁会知道?没有办法解决吗?」祈音厉声,非要李叔想出个解决办法。 李叔眼神漂移,犹疑地说:「一般的放到水里效果不好……但有用醉仙草催化的就不太影响了。」 祈音听到这句话,内心的忧虑越扩越大,但她不能在李叔面前失措。 祈音提出几种办法:「……你说闻到没关係,只要不喝进去就好,烧乾它有用吗?」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李叔不解地问。 祈音惊愕于李叔的天真,怒斥:「你觉得司马懿要你研发这种药水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拿来做事的!」 「司马懿说过会给我一块土地,让我升官封侯,所以我才……」李叔被祈音吓着,赶紧说出所知。 祈音严肃地说:「你被他骗了,一般人类都很难从他手中获得好处,魔族更不用说。」她与司马懿有周旋过,对其性格还算认识。 李叔慌忙地说:「他、他说他未来会统一天下,根本不将那些土地放在眼里,所以我才想可以让村民……」 祈音打碎李叔的美梦,仅需一句话:「从今天发生之事,你也知道他是骗你了。」 「……」李叔面色沉重。 无林空地因密村燃起的大火有间接的照明,两人已在此地交谈有些时间。 火光映照于两人,祈音已经不再是李叔所想倨傲的脸庞,李叔也非平日逞强的面容。 李叔感受到祈音的心情,即使他不完全知道原因。 「拜託你,快点想一种可以解决这种药水的方法。」祈音对药水一无所知,只能求助李叔。 李叔反覆吸气吐气的动作,思考解决办法。过了些时间,他提出想法:「烧乾它……可能是有用的。因为我研究的时候,放在火炉旁的药水效果比较差,但可能要完全煮滚,并放置个几分鐘比较安全。」 「那如果服到,可以吃什么药草缓解吗?」祈音再问。 「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草。」李叔只能摇头。 祈音确认李叔已经告知所有事实,吐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李叔的思绪跟不上祈音,或说他不瞭解司马懿。 「村民已经移居到鹿鸣村,那边与鉅鹿城不远。」祈音说。 「……你不回去吗?」李叔疑惑地问。 「我要去找哥哥。」祈音正色道。 「……」李叔望着祈音,神情哀伤。 祈音不管李叔的眼神,直白说了:「李叔,以司马懿之智,应该会认为魔族少女尚在鄴城附近,派遣仙士捕捉,他却将主力都放到许都。证明你的研究帮他不少忙,使他暂时不用执着于行踪縹緲的魔族少女上。」李叔眼睛微睁,听她继续说:「但是,你知道吗?哥哥就在许都,若让司马懿发觉哥哥的存在,他可能会去调查哥哥曾经短暂入宫担任药师,你骗他魔族少女之事就曝光了。」 李叔听后,终于明白祈音的紧张。 「我……当时……也担心他的力量会被发觉,所以我才……」李叔含着泪哭诉:「但是……我不说,他们就要打死我了……」他不想死,但不说些情报无从取得仙士的信任。 「你说是我无所谓,但若仙士使用你的药水,很多人都会危险。」祈音感谢李叔第一时间选择牺牲她,而非供出祈律。 「怎么会……我……」李叔难以置信盯着祈音。 「我走了,你自己决定下一步。」祈音已知司马懿的目的,必须早点行动。 祈音匆匆离去,留下李叔在无林空地吹夜风。 分隔线 祈音甫走出无林空地,看着持着火把的白芍一脸担忧望着她。 「……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祈音再做确认。 「嗯……本来是想提醒你们要离开了。」白芍点了头。 「没差。」祈音不让白芍有罪恶感,而且白芍知情此事,她可以少些时间解释。 「你说你哥哥会很危险,是真的吗?」白芍问。 「我想是吧。」祈音只能祈祷司马懿还不知道祈律。 「……我的师父很厉害,我会请他保护你哥哥的。」白芍想鼓励祈音,但语气不免沉重。 「……」祈音沉默,但她不想让白芍染上忧愁,硬是挤出一句话:「谢谢你。」 白芍受到鼓舞,再说:「你就留在这里,等司马懿离开再说。」 「我在许都有朋友,不用担心。」祈音勉强给予微笑。 「……朋友?」白芍疑惑地问。 「给我护身符的朋友。」祈音比着紫玉项鍊。 「是吗……那你还是可以去找师父看看。」白芍洩了一点气,还是希望帮上棉薄之力。 祈音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白芍总对自己缺乏信心感到悲伤。「谢谢你,我知道了。」 如李叔所言,祈音非常紧张。连外人李叔都能察觉到她的心情,是她的大忌,所以她快步离去,避免情绪失控。不意又遇到白芍,更难以维持一贯的优游态度。 「(当时,我以为许都安全,才让祈律到许都,没想到司马懿这么快就去了。如果让他因此遭遇危险,我就罪过了。) 她本来以为的安全,竟然变成危险,甚至可能危害祈律。 「(祈律……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她抚着铜雀,像是安定心神,给予她继续的力量。 第三十八回01.祈音许都会贾詡,郭嘉惨死惹 连日奔波的祈音,抵达熟悉的许都。 许都依然整洁且庄严,百姓却染上了烦忧。 「最近连许都都不安寧了。」。 「天若宫仙士到处搜查,真让人不舒服。」 「听说是在鄴城那边作乱的魔族到许都了,每天都抓人,但也没说有没有抓到真正作乱的。」 「巡逻士兵也辛苦,每天都要平抚居民和仙士的衝突。」 「咳……我也希望不要每天有仙士闯到我家里。」 「是啊。」 两名在路上间晃的侠客发表评语,唯有他们敢不管旁人眼光论事,道出符合许都百姓的心声。 天若宫插旗许都多年,一直不如白蘄受到百姓爱戴。尤其近日的密集巡逻严重影响长久以来的秩序。许都百姓成长于忧患之中,不畏惧忧患,但仙士骚扰民生甚于士兵,又迟迟没有所得,难免让人怀疑目的。 「(天若宫竟能入民宅搜查魔族?发生什么事情了?)」祈音面色凝重。 只有曹操能赋予天若宫这种权力,他一向分明事理,不是司马懿巧言威胁所能动摇。 「(祈律应该没被发现吧?先到荀君那边看看。)」 她走到内务府外,护卫已从原本的士兵改为仙士。 「(他们是天若宫的仙士……连内务府的防卫都被接手了?曹大人……)」她前行数步,几名仙士就上前关切。 领头的仙士南原出声警告:「你是何人?没事就快离开。」 「(虽然我有檮杌给的项鍊,但这批仙士的实力比较高,强硬闯入有被发现的危险,我不能让荀君为难。文和那边状况不知道如何了。)」仙士南原与其部属的实力远高于鄴城所见,可见司马懿将内务府「守卫」视作重要事务。 祈音佯装吓着的姑娘,退了数步,趁机观察其他的官邸。如她所想,每座官邸都有零星仙士看守,互相照应。 仙士南原盯着祈音,感应她身上的气息,道出:「只是一般人。」 祈音不吭声,低下头,如仙士南原所言赶快离开。 分隔线 祈音只能到旅人的归宿思考事情。 「(曹大人虽然不喜欢魔族,但不会让天若宫介入政治……肯定出事了。)」她知道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大到连荀彧都难处理的事,但不知究竟是何事。 现在她对许都的状况是一头雾水,得获取情报才能继续推论。但在诡譎的情况中,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以免横生枝节。 「(要想办法跟荀君联络上,但放纸鸟出去太明显了。)」她抚着铜雀,拿捏不好通知的时机。 鸟布偶放在铜雀旁,她顺手碰着就拿起它,与它互看几眼。 鸟布偶眼神呆滞,不知所措的呆萌模样,与她的情况颇为接近。 「(祈律,你还好吗?)」 外头传来敲门声,不似店小二急急躁躁,也非一般客人犹疑断续,不疾不徐的敲法,来人知道房内有谁。 祈音备起纸鸟,警戒询问:「是谁敲门?」 「是我。」贾詡应了声。 祈音听到声音,开了门,贾詡随即入房掩门。 祈音回到床前,问了:「……你是透过项鍊得知我的位置吗?」 贾詡停在门口附近,确认无人跟踪,才与祈音说明:「檮杌说你离他颇近,我推测你可能在客栈。」 「巡逻仙士的实力与之前不能比,最近是发生大事了吗?」祈音亟欲获取最新情报。 贾詡盯着一脸困惑的祈音,缓缓而言:「郭嘉……死了。」 祈音眼睛微睁,惊呼:「她死了……怎么这么突然?」 「尸体有腐蚀的痕跡,应该是被具腐蚀性的液体泼到了。」贾詡基于谨慎,澈底调查郭嘉的死状。他见过无数沙场惨状,但回想起郭嘉的最后一面仍感不适。 「腐蚀性的液体……知道兇手是谁吗?」祈音皱眉问。 「司马懿说是魔族,特别强调是不久前在辽东诅咒郭嘉的魔族馀孽。」贾詡观察祈音的态度。 祈音向贾詡徵询:「诅咒郭嘉……是我换身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是司马懿剿灭红柳村的藉口吗?」 「所以他是指你和你的同伙。」贾詡道。 司马懿对红柳村的执着并非临时起意,表示他早已获知红柳村有他欲得之物,除了醉仙草,祈音不禁怀疑包括相关人员。 换言之,剿灭红柳村是一次縝密的行动。 祈音眼神一敛,「司马懿说是魔族馀孽,不再坚持是魔族少女……他可能知道哥哥的事情了。」 「我不清楚他指的魔族馀孽是谁,但他很明显是以郭嘉之死来鼓动曹大人诛魔,藉机扩大势力。」贾詡跳脱仙魔恩怨,提出更严重的问题。 祈音喃喃着:「她是仙人……即使力量消耗再多,仍有一定的实力,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杀掉?还是欺敌的手法?」 檮杌浮出地面,为祈音解惑:「那是受腐蚀而死的尸体,脸部表情痛苦,不是施展换身之术。」当时他也在场,佐证贾詡的说法。 祈音抚着唇,「她不是使用换身之术。即使短期间难再使用,但谁有这个实力杀了她?文和,你知道她是在哪里遇害的吗?」她的脑内充斥着问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听仙士所言,是在近郊遇害,遭魔族隐藏气息,所以数天都找不到尸体。」贾詡说明。 祈音曾在许都生活一段时间,熟知当地环境,直接回应:「近郊……那边人来人往,要杀人灭口不容易。既然有所谓『隐藏气息』,也就是未必死在那里。这是为隐藏她死了不止一天,又非死于近郊的事实。但,这般大费周章的用意是什么?」聪慧的她难得觉得头脑有打结跡象。 贾詡再提醒一件麻烦的事情:「曹大人得知郭嘉死讯后,便让司马懿管理内务府的防备。」 「这是好理由,以保护为名监视荀君的一举一动。」祈音沉重回应。 「你要听一则奇闻吗?」贾詡突然拋出了这个问题。 贾詡不会讲无意义的话语,祈音直接说了:「好,请告诉我。」 「檮杌说伏牛山内有弒仙泉,那是相柳留下的诅咒之泉,郭嘉可能是受此水攻击而死。」从贾詡的语气中听得出怀疑。 「我有听说过,但它真的存在吗?」祈音从未见过弒仙泉,怀疑之情不下贾詡。 「不知道。」贾詡果断回答。 檮杌甩着尾巴,冷傲地说:「相柳实力惊人,弒仙泉对仙人的伤害之说并非无稽之谈。」 他的态度让人信服,祈音也想起祈律善于种植梦幻逸品的醉仙草,说了:「弒仙泉与煞仙根、醉仙草同为仙人剋星,也许你说的不错。」 祈音亲眼目睹祈律施展醉仙幻阵,将醉仙草应用得淋漓尽致。她虽未见其他两样,但得从醉仙草推估其对仙人的影响。 「郭嘉的肉体是人类,仙人使用其肉体,怎么会被影响?」贾詡不解。 「换身之术与夺身之术最大的差别,除了表现形式不同,还有对肉体的依附程度不同。夺身以仙魂入新肉体,保留原肉体,只要仙气储存足够,随时可以回去;换身不然,基本上换过去就过去了。我在郭嘉时期使用火焰需要倚靠铜雀,现在可以直接放出魔气之火。」祈音解释。 「你还可以使用仙术不是吗?」贾詡问。 「那是透过铜雀达成的,但对力量的消耗非常强,我尽可能少用。」祈音沉重地说。 铜雀专属祈音使用,但终究是外附之物,使用铜雀不如直接施展力量来得轻松。 贾詡听懂原理,再次确认祈音的说法:「所以,你本来认为那个仙人是拋弃郭嘉的肉体,回到原本的肉体了?」 「檮杌说郭嘉死时痛苦……理论上不会这样的,除非她的力量不足以使用夺身之术,但她的姊姊不是在她身旁,怎么会让她涉险呢?」姑且不论仙人与仙士有否同盟,以摘星的实力绝对乐胜仙士,祈音很难相信此非两者的共谋。 贾詡提议:「你何不去确认看看?反正你现在也不适合待在城内。」 祈音睇着贾詡,感慨道:「司马懿盯得这么紧啊。」她对司马懿的守备范围有些兴趣。 贾詡打断祈音的臆测,重申:「是曹大人准备南下,我要去献策,无法顾全你。」 祈音敷衍点了头,「我想先到白蘄居所那边调查情报。话说之前那些请你送走的魔族在哪里,我要跟白芍通知一下。」 「送到鄴城附近的小村庄。」贾詡将卷轴交给祈音。 祈音接下卷轴,顺道询问:「他们的身上有中毒反应吗?」 「没有中毒,只是被施了咒术,不算难解。」檮杌道。 祈音打开卷轴,是以鄴城为中心的小地图,其中一座村庄被红笔圈了起来。 「我可以跟白芍说吧?」祈音问。 「你要直接传讯吗?现在戒备很森严。」贾詡出言提醒。 「我有机会就跟她说。」祈音知道现在情况不比之前,谨慎为上。 「你进许都要多加注意,不要住客栈,每天都有仙士盘查。」贾詡看着紫玉项鍊,内在蕴藏的魔气存量足够,闪烁着沉稳美丽的紫漾光芒。 无法选择客栈,又不可能住内务府或郭嘉的原居所,祈音叹道:「……所以我得住伏牛山了?」这里是许都的好邻居。 「听说那边常有山客露营,你可以住在里面。」贾詡相信祈音比他更瞭解许都周围的环境。 「好吧,有消息记得跟我说。」祈音无奈接受露营的选择。 第三十八回02.祈音许都会贾詡,郭嘉惨死惹 白蘄居所外没有仙士巡逻,像是一处绿地,空气都特别新鲜。 祈音想起白芍之前所言:「(现在这里没有仙士,江离应该在吧?)」 兵士保家见祈音在外头徘徊不前,不禁好奇询问:「姑娘,请问你有事情吗?」他将沾有泥土的手以粗布擦拭后,走了过来。 兵士保家手上刚拔除一旁园圃内的杂草,让生长其中的药草尽情伸展。从溅出走道上的泥土来看,部分药草不久前才被摘取,但没有放在这里。 「(……是巡逻的士兵?)」兵士保家的衣服上别有徽章,不会是白蘄新请的园丁,祈音无法辨别他的目的,谨慎地问:「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白蘄先生,请问可以进去吗?」 兵士保家直接回应:「他不在,请回去吧。」 祈音露出可怜兮兮的双眸,怯生生地问:「……他的徒弟也不在吗?」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兵士保家天人交战数回后,为难地说:「他是在里面……好吧,你要进去就快点。」他无法对女人的眼泪坐视不管。 「嗯……谢谢你。」祈音对兵士保家致谢。 分隔线 祈音踏入白蘄居所内,看到芐和江离。 江离正处理刚摘取的新鲜药草,芐则直视入门的祈音。 「(芐也在……这样正好。)」 江离是白蘄最小的徒弟,仅分析药理,重要大事由大弟子芐负责。有芐在,祈音不必透过江离转交讯息,耽误宝贵的时间。 「你是谁?怎么突然进来了?」江离观祈音不似可疑人物,态度尚称平缓。 「姑娘至此,有何贵事?」芐也以一贯态度应对。 祈音确定刚才两人正在谈事,至少她入门时有听到窸窣声。但这不是她要关注的。 她向前行,幻化出一隻纸凤翩翩降落于两人面前,问了:「请问你们有看到持这隻纸凤而来的青年吗?」 纸凤栩栩如生,系有微弱的仙气,与她交给祈律的款式一致。 江离惊呼:「……这不是之前那个叫祈律的人给的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是何人?」芐警戒地问。 江离分辨不出魔气,仅觉得纸凤精美;但对芐而言,这不是小事。 祈音得到满意的回应,再问:「哥哥有来找过你们,可以告诉我现在他去哪里了吗?」 「你是他的妹妹?是你要将纸凤交给荀令君的?」江离恍然大悟。 「他已离开,不在此处。」芐回以肯定又模糊的答覆。 江离是状况外,芐则是警戒,两人都不明白祈音的用意。 「(哥哥已经交出纸凤,荀君应该也看到了,但他们似乎不知道我是谁……也对,除了白蘄以外,他们对我的瞭解有限,也许荀君和白蘄什么都没跟他们说。)」 祈音本以为不必解释,但依目前状况来观,与其解释她是谁,不如直接用祈音的身分行事。 「我在鄴城的时候有遇到白芍小姐,得知仙士正密谋製药,似乎想做些什么。我想找哥哥一同讨论,所以希望你们告诉我,哥哥现在在哪里。」祈音说。 「白芍……」江离的眼底透露浓厚的埋怨之情。 芐警戒问着:「製药之事,汝知多少?」 「你不告诉我哥哥在哪里,我就不说。」祈音以情报换取情报,诱使芐回应她的提问。 芐散发强烈的敌意,江离对此感到不解,缓颊道:「芐,我觉得她应该是祈律的妹妹,虽然不知道为何要送纸凤给荀令君。」祈音和祈律说法一致,江离认为她没有说谎。 「祈律是魔,汝无魔气,此事甚怪。」芐道出原因。 祈音坦承道:「因为我有项鍊保护。」 她将紫玉项鍊放置于桌上,一步一步地后退,与它有些距离时,她身上的魔气瞬间迸发。 「我已知之,请速戴回。」芐说。 一来一往之间,江离看得一头露水,叹道:「我完全感受不到什么。」 祈音配戴紫玉项鍊,再度将魔气隐藏起来。 「白芍小姐跟我说,她曾经将药丸交给江离先生分析药理。江离先生表示药丸製作法与以前不同,比较偏向药学领域。」祈音说。 江离惊呼:「……她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从江离惊讶的态度,芐得知祈音和白芍确有交流,但是在什么情况下的交流非常重要。 祈音直接说明:「因为,我知道製药者是谁。」 祈音先行解答芐的疑惑,仅是让他进而询问:「製药何人?所製何物?」 「製药者是本村的贤者,他因遭仙士挟持,不得不为其製药。至于製药的类型……你还没跟我说哥哥去哪里了。」祈音製造悬念勾起芐的兴趣,诱引他回答。 芐不再坚持,简洁回应:「暂居襄阳。」 「(襄阳……是暂时避风头吧?但曹大人要南征,那里不算安全。)」 荆州有天若宫势力,领导者非司马懿;司马懿亦无法命令其人,仅能间接行事。然而,随曹操军南下,难以评量后续情况。 祈音遵守规则,说道:「好,我就说那种药水的特徵。」 「……药水?不是药丸?」江离不解。 祈音统合李叔的说法而论:「药水无色无味,闻起来没有问题,但喝进去会感到昏沉。有部分的药水效力更强,可能会直接让人晕眩。」 江离对芐摇了头,没收到这类情报。 「昏沉之药,种类甚多;相关药水,尚未听闻。」芐同样没听过这件事。 连白蘄都没有相关情报,表示药水被天若宫列为最高机密,祈音更加忧虑其应用。她换个说法:「你们知道天若宫最近有在购置会让人昏沉之类的药草吗?或是有什么奇怪的消息?」 江离摊了手,「天若宫一直都很奇怪。」託天若宫之福,他的药理学进步神速。 江离所言没有意义,芐也眉头紧锁,等同无结论。 兵士保家连续敲着门,催促道:「江离!」 「真烦……又有仙士来闹了。」江离搔着头,内心烦躁不堪。 「我先离开了。」祈音说。 芐严肃地说:「汝之所言,吾会确认。」 「(还是很防备我,但至少知道哥哥的下落了。)」祈音无奈归无奈,但警戒心重是芐的优点,「(文和要我别冒险……好吧,我先去伏牛山找住宿点,顺便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跡。)」她终究只有露营这项选择。 祈音将卷轴交给江离,笑着说:「如果看到帅气的荀令君,请记得说祈音妹子很喜欢他。顺带一提,请你跟白芍说之前那些魔族人质在鄴城附近的小村庄,目前平安。」她真挚希望这段话传达给相关人员。 江离大惊,「所以纸凤真的是拿来求爱的?!」他对纸凤象徵意义意外肤浅感到错愕。 芐望着祈音的背影,沉思不语。 分隔线 祈音甫出门,便和仙士贝彻对上目光。 仙士贝彻眉头紧皱,质问:「……为什么会有姑娘在这里?」 兵士保家陪笑:「只是说点话还好吧?」 仙士贝彻不发一语,盯着祈音,一时看不出他的想法。 「嗯……只是有些问题想要知道……」祈音略微低头,做名害羞的娇弱女子。 「什么问题?」仙士贝彻问。 祈音侧过身,犹疑地说:「这……有点难以啟齿。」 「我问你是什么事情!」仙士贝彻怒斥。 兵士保家眼睛微睁,基于友善女性的想法,跟仙士贝彻摇了头。 「(看来不是认出我。)」祈音以为仙士贝彻怀疑她是魔族少女,但他的反应不似如此,随口说了理由:「癸水来得多,肚子有些疼,都是血块……」 她抚着肚子,委屈地看着两人。 「……」仙士贝彻瞬间无言。 「啊……妇女病。」兵士保家扶额,终于知道祈音的来意。 白蘄善于医术,江离亦有天分,祈音求诊符合人情。 祈音发觉仙士贝彻个性拘谨,含着眼泪说:「非常地疼……而且血量很多……如果再这样折腾下去的话……还是仙士大人要帮我诊断吗?」 祈音故意靠了过去,仙士贝彻立刻退了一步,连忙挥手,「……好,你可以走了,赶快回去休息。」他脸部羞红,检讨刚才的态度。 「谢谢两位大人。」祈音向两人鞠躬致意。 祈音走前,看了屋外的状况。 兵士保家将仙士贝彻等一行人送入屋内,不久又听到江离的怒吼。这种事每天循环几次,司马懿是为阻止白蘄行动,但白蘄仅留江离面对,算是达成平局。 「(我还是早点去伏牛山找住宿点吧。)」祈音不破坏局面,实行机动计画。 第三十九回01.伏牛山内获情报,摘星怒吼报 祈音踏入伏牛山,对此地有些印象。 她待在许都的时间不如荀彧,伏牛山又占地辽阔,没有真正走过一轮。她以前有听闻「弒仙泉」,但没多大兴趣,自不会深究是否存在。 现在,她倒是想知道了。 可惜,刚才的时间不足让她问到此事。 「我记得这里有两区帐篷,一区被蛇入侵后没人敢去了,看来那边才是我的落脚处。」她无奈再无奈,只有与蛇共舞的命运。 她不畏蛇,但也称不上爱蛇人士,尤其想到夜间和伺机而出的毒蛇近距离接触,她就一夜难眠。 「时间还够,先去山客露营区看看。」 祈音抵达所谓的山客露营区,眼前的帐棚都是同一款式,并有天若宫的标志,浩浩荡荡占满全场,哪有给山客的空间? 「(以前还有山客的帐篷,现在都被天若宫占领,是作为修练场地吗?)」祈音躲在树后,确认有否仙士驻守。 两名仙士生着火,附近没有其他人,仅是基本巡逻。 「今天轮到我们了,上次师兄们说被一群蛇追,吓都吓死了。」 「不是说有名蛇般长发的魔族,本来以为是魔族少女,但又说是男人,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要追捕谁了。」 「茂显哥跟范南也都不知下落,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总部几句话就打发了,许都部门真不受青睞。」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培训部门,跟独当一面的总部不能比。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我可不想遇到毒蛇还是魔族的。」 「是啊,有功劳也轮不到我们,乾脆改拜白蘄先生为师算了。」 仙士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抱怨。 他们是新入门的弟子,不会生火的基本咒术,别说遇到魔族或蛇群,连匪人都未必打得过。 「(这边是天若宫许都部门的仙士,我记得没错,他们都是群聚到伏牛山修练。连培训部门都投入诛魔行列,可见仙士人数严重不足,是被调到哪里了?)」 天若宫是天下知名的仙士组织,在鄴城的仙士颇弱,留守许都内部的算强,但镇守外围是实习生,祈音不禁思索仙士的分配方式。 「(魔族少女……装成魔族少女的男人……莫名不见的仙士……)」她很在意断裂的讯息,但她听不懂。 她望着深处的一条路,观天色认为不早了,决定明早再来。 分隔线 祈音抵达废弃仙士帐篷,破烂程度超出预期──不是帐篷,而是一片片被撕裂的布。 「咳……比我想像得还要破烂,好处就是没人想来。」她叹了一口气。 她四处搜查,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入内一观大有玄机。 「嗯……外面灰尘不少,里面意外乾净,一看就是有人清理过了。谁跟我一样住这里?」 她确认帐篷内摆设,在空地上有乾枯的植物叶片被井然有序地排放着。 叶片形状相同,仅差在大小与完整性。这种树生长在帐篷的不远处,是伏牛山常见的树种之一。 「嗯……这些叶片有何特别吗?还是这样摆放有何深意?」她发挥探索的精神,欲知这是何种深奥的学问,但她研究几分鐘没釐出头绪,很快就放弃了。 「算了,不研究,我先出去生个火,烤些果子吃吧。」她想起炙烧果子的美味,若是能裹上一层糖就是人间极品了。 她走出帐篷,确认蛇窝位置后,才去找果树。 「我记得不用走太远,应该有果子可以摘。」如她所说,在一棵不起眼的树上,有结实累累的果子。 她踮起脚,碰不到高掛树上的果子,赫然想起祈音身高不若郭嘉,勾不到果子。她还记得荀彧直接伸手摘给她,挑了一颗最酸的果子,当场她整张脸都缩了起来。 「(荀君……)」她抚着紫玉项鍊,内心泛起忧虑。 「……看来只好吹下来了。」她无可奈何,施用简单的风咒,產生瞬间强风,吹落几颗果子。 她拣选果子,挑最红最软地吃,鲜甜多汁,美好的滋味让人暂且忘却烦忧。 她正欲再施咒术,一道仙气波直接打在地上,随即周围又落下几道。 她立即退后,躲过这批攻势,抬头一望,端着怒顏的摘星从天而降,又是连续的细絃攻击。 「……是你,昆妹果然是你杀的!」摘星怒声低沉,双眼瞪大而发红,死盯着她认定的杀人兇手。 祈音闪过攻击,辩驳道:「我刚到许都就听到郭嘉的死讯,不是我杀的。」 「你对昆妹抢你肉体早就怀恨在心,还需要说什么藉口!」摘星不听解释,散发强烈的仙气,非要杀了祈音。 「你的昆妹使用的是夺身之术,遇到危险会回去原本的肉体,说不定她……」明知摘星失去理智,祈音仍须冒险获取珍贵的情报。 摘星怒极反笑,「呵……如果这样,我就不会过来了!」她十指皆有细絃,为了报仇,她可以不计代价。 「(……她没有返回原本的肉体,是消耗太多仙气,还是来不及施术?)」 摘星的态度显示昆蕗已死,祈音排除仙人与仙士共谋的可能。 为了探知更多情报,祈音发表与挑衅无异的提问:「你不是待在她身旁吗?最好会不知道谁杀的!」 如祈音所料,摘星怒气冲冲施絃袭来,她赶紧开啟魔气屏障,挡下接连而来的细絃攻击。 细絃每下都打得沉,将屏障打出裂痕,可见摘星出手之重。 「我只听说她本来陪着一名魔族青年,那人不是你的同伙吗!」摘星集中力量,澈底打破屏障。 「魔族青年那么多,你不说明白,谁知道你指谁?」祈音不欲耗费太多力量,但她出言挑衅获得情报,不得不承担后续的强劲攻击。 「还要狡辩?那人不是你哥哥吗!」摘星射出细絃如箭矢,同这句话发射而出。 祈音闪过攻击,听到的不是咻咻声,而是如炸药般的轰隆声,直接将位于她后方的树木劈成两半。 「……你确定是他?没有认错?」祈音暗喊不妙。 「穿那种衣服的人还多吗?你真是没胆,要杀还叫人杀!」摘星不给祈音喘息时间,又要发出第二次攻击。 「(看来真是祈律,但我不认为他会下杀手。)」祈音瞭解祈律的性格,为其辩护:「哥哥有杀掉仙人的实力,还需要躲仙士吗?」 「哼!趁昆妹元气未復,再用弒仙泉杀之,这需要多大的实力!」摘星对祈音不断孳生的恨意,转化成强大的力量。 摘星正在聚气,她要封锁逃窜点,让祈音插翅难飞。 「(……这里有弒仙泉,但我还是不相信祈律会杀她。)」祈音得在摘星聚完气前问完话:「你都说不需要多大的实力,也未必是他啊。」 祈音自知这句话必会戳中摘星的怒点,已经寻到适合的后路。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动手,少找理由了!」摘星岔了气,索性放弃聚气,直接取细絃近身攻击。 摘星的速度不若祈音,但她报仇心切,如狂战士般不顾伤害地攻击,让急于退却的祈音颇为困扰。 「(她铁了心认定是我,但我没时间、体力与她耗。)」祈音不想和摘星玉石俱焚,运用较优势的速度勉强退到树林区域。 树木从一变二,变四,变八……祈音灵活穿梭于一层又一层的树林间,细絃打在巨木上形成极大的阻力,有效阻止摘星的凄厉攻势。 「别逃!」摘星不得不改变攻击型态,瞬间和祈音拉开距离。 「(她竟然追进来了,这里明明对她很不利。)」祈音深刻感受摘星对昆蕗浓厚的姊妹之情。 但是,祈音不需要同情。 参天巨木是最好的掩蔽,祈音伺机寻找逃亡点,澈底摆脱摘星。 「……你以为逃有用吗。」摘星停下脚步,改以絃声控制林间的动物。 优游飞翔的鸟儿,自在跳跃的兔子,窥伺盘旋的长蛇等等,都随摘星的絃声而动着。 「(我得尽量隐藏气息,她偏要逼我使用力量,真是麻烦……)」 受控制的小动物实力有限,祈音不愿无端杀生,但解除操控得耗费不少心力。 「(再往深处去。)」祈音决定继续逃亡,赌摘星不可能操控森林内所有的动物。 摘星见祈音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咬着牙,还想再施术,眼前却出现一层薄膜。 摘星碰到薄膜,手就黏了上去,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祈音离去。 摘星怒吼:「妲姊,你为什么阻止我!」 摘星的愤恨声在广阔的森林间徘徊,形成巨大的回音,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人心惊。 妲己缓步走到摘星的身旁,冷静地说:「星妹,里面有结界。」 妲己唤出随身的飞球精怪,它飞向前方不远的巨木群即萎靡不振。 「区区结界算得了什么?她就在我面前了!」摘星原地发怒。 妲己收回飞球精怪,严肃地说:「星妹,你现在情绪太过激愤,很容易被困在结界内。」 「妲姊,昆妹的仇,难道你可以忍吗?!」摘星对妲己的冷静非常生气。 妲己露出忧伤的脸庞,摇了头,「那个人……我一定会杀了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摘星望着妲己,泪水都快迸了出来。 妲己蹲下身,轻抚摘星的肩膀,「星妹,我布置好新的法阵,正需要你协助推动。上次在磁峰山的只是实验,这次我是认真的。到时候你杀了她,既可以报仇,又能为主人补充力量。」 摘星听到妲己的喘息声,一向冷静自持的妲己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使摘星明白妲己对姊妹溢于言表的关怀。 摘星靠在妲己的胸怀前,赫然发觉虚耗过多力量,感到全身瘫软。她颤抖地说:「妲姊……不错,我是应该补充力量,才能为昆妹报仇。」 妲己将摘星拥入怀内,柔声道:「不要过度消耗力量,这样对主人的负担很大,别忘了我们的主目的。」她释出仙气,补充摘星流失的力量。 摘星感受到一股暖流,微笑回应:「……我知道,妲姊。」 第三十九回02.伏牛山内获情报,摘星怒吼报 祈音一路奔驰,直到再也听不到摘星的声音及其散发的气息,才放慢脚步。 铜雀微微发光,照映四周环境,显现结界型态。 「……原来是结界。」她微皱眉,为逃离摘星的追击竟忽略可能的危险而叹了气。 「(不论郭嘉死于何人手中,表面兇手都直指祈律。他现在在襄阳,司马懿无法直接过去,但那边也有很多仙士。而且我很在意李叔所製的药水。)」 她从摘星的口中得到不少情报,对祈律的安危耿耿于怀。 「无色无味,闻了没事,但喝进去会感到昏沉……原本的植物似乎是连闻了也不舒服。」她观察附近植物,约能识得半数,比起真正的植物专家还差了许多。 「铜雀似乎干涉了结界,但我不能走回头路。这座森林幅员广大,我得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了。」 她拿出指南针,磁石未受结界影响,得以辨别方位。 她心念着祈律,默默朝南而行。 分隔线 祈音走过几个时辰,抵达闲问居前。 「……这里跟云憩山的山间小屋好像,是白蘄建造的吗?」 这是她对闲问居的第一印象。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不论如何,天都黑了,我得找个地方住。」 她敲了数次门,都无人回应。 她推开门,踏入静悄悄的大厅中,只听到她的脚步声。 屋内一片漆黑,她点起门口的油灯,从其残留浅浅的灰尘中评估:「现在没有人在这里……」 她随意调查周围环境,有不少的药书和乾枯的药草,似乎还有种植树木的后院,很符合白蘄的风格。 「(这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是为了防止天若宫势力渗透而建的秘密基地吗?)」她对白蘄保守秘密的能力嘖嘖称奇。 她以手上的油灯点起桌上的油灯,又点起附近其他的油灯,整间大厅瞬间光亮起来。 「(白芍正在南下,江离和芐在许都,白蘄在荀君的身旁,短期间不会有人来了。)」 她待在这里等不着人,过夜就要离开。 想着想着,她的肚子发出咕嚕咕嚕的声响,她不禁哀号:「唔……好饿喔,会留下吃的吗?」她的行囊内有些果子,但她要留下来。 「我有看到后院,说不定有果子可吃。」 她边走边说到后院,看到几块田地。田地上的作物多未成熟,但种在中央的果树取自伏牛山,同山间的同类结实累累。 「太好了,这是可以吃的。」她满足摘下果子。 她堆起枯叶生火,烤着刚才还没吃到的佳餚。 刚转红的果子微酸带涩,表面也有些硬,经过火烤之后会有脆脆的口感,添些酱汁非常美味──这是她偶然发现的吃法。 「一路被追杀,又闯入森林,终于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她伸起懒腰,全身放松。 吃了几颗烤果子,满足肚子的需求后,她的脑袋继续运转。 她站起身,疑惑地问:「……不知道这边会通去哪里?」 她拿出指南针区分方位,决定朝哪里去。 「(通回原路,可能再遇到琵琶女;但不回许都,跟文和碰不到面……真令人困扰。)」 伏牛山有多个出口,她没有全部走过。除了原本进来的入口,她不知可从哪个出口通到许都。万一不幸迷路,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我应该直接去襄阳吗?但,祈律还在那里吗?他知道自己被锁定了吗?还有我去那里能够帮上什么忙?)」 她拿起铜雀时,碰到放在一旁的鸟布偶。 鸟布偶眼神呆滞,不像祈音精明,也不似祈律温柔,但它的表情显见它遭遇与两人相似的处境,意外有了亲切感。 她将铜雀放置于月光下,让其吸收月光的力量,补充消耗的仙气。 她无奈盯着铜雀,问了:「铜雀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铜雀微微泛光,呼应她的提问。 「养精蓄锐……是吗?」 她无法和铜雀对话,所有的解读都是自问自答,为的是寻求最好的做法。 「首先吃饱睡足,在这里留讯息给荀君;接着不要想太多,直接去襄阳。运气好会遇到祈律,不然也能打听情报,襄阳的戒备总不比许都。」 戒备森严的许都,已非她能着手。 「单打独斗的感觉……真差呢。」她叹了一口气。 她将鸟布偶取了下来,放在铜雀的旁边,陪伴她一同休憩。 铜雀吸收月光,反射些微光芒在鸟布偶的双眸中,原本呆滞的神情竟似找到希望而单纯笑着。 分隔线 有温柔的月光伴眠,使祈音睡到自然醒。 她摺好纸凤,同样将铜雀的些微仙气赋予其中。 她将意念传入纸凤内:「(荀君,我要去襄阳城,寻找我现在的哥哥祈律。如果你遇到文和,请与他一起讨论,他是可以信赖的人。)」她转念一想,不忘叮嚀:「(……荀君,我在路上有遇到仙人,除了追杀我以外,还有什么目的,也请你注意。)」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 她将各色果实放入行囊内,为单调的乾粮添些味道,确认没有遗漏后,朝襄阳城出发。 第四十回01.白蘄荀彧讨论事,祈律抵达襄阳 祈律离开伏牛山,跟随耕父、罗敷的脚步有段时间,终于进入荆州最豪华的城池──襄阳城。 他环视襄阳城。四周有河川,空气中瀰漫水的气味,湿气沾附于身上,并有些烂泥的发酵味,与北方风情颇殊。 「这是入城令。」他将白蘄给予的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 城门守卫慎重确认形制后,态度紧绷地说:「你们进去后,早点找地方歇息。」 「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祈律不解地问。 城门守卫不耐烦地说:「不要问东问西,快点入城!」 祈律受城门守卫烦躁的心情影响,凝重入城,耕父、罗敷也随着进入。 三人入城后,罗敷不管旁人眼光,呿了一声:「态度真是够差了。」 祈律摇头道:「也许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哪有什么不能问的?」罗敷埋怨地说。 耕父望着街上的状况,严肃地说:「罗敷,等会你听一下街上百姓在说什么。」 「好啦。」罗敷不甘愿接下这个任务。 分隔线 办公房内没有护卫,但受天若宫的仙术网保护,未向仙士通报入内即视为入侵者。 荀彧正襟危坐,为即将出征的曹操军备好充足的后备。 白蘄踏入房中──以荀彧的老师为名,获得了许可。他走到荀彧前方不足一尺,使用简易结界术干涉仙术网,避免两人的对话传入仙士的耳中。 荀彧搁下笔,在竹简上留下秀气不失遒劲的墨跡。 白蘄将怀中的纸凤交给荀彧,说明:「魔族青年祈律表示是从其妹手中获取纸凤,两人在鄴城分散,他听从其妹的建议要将纸凤交给您。葛川也说祈律是好人,并看过其妹。她是那一位的可能性很高。」他观察荀彧的神情后,语调放慢:「从他们的言谈中,她的名字应该是祈音。」 荀彧从纸凤中汲取到仙气,再行确认:「……名为祈音的魔族少女吗。」 「从魔族少女的描述来看,司马懿要追捕的是她,是发现她的身分了吗?」白蘄担忧地问。 荀彧态度镇定,细细思索:「两人在鄴城分离,祈律听从她的建议到许都来找我,表示当时她有无法到许都的原因。依司马懿之智,他没有留在鄴城搜索,而是到许都主导诛魔事宜,追捕魔族少女只是名义而已。」 「荀令君,您不担心她吗?」白蘄难如荀彧从容。 荀彧身旁的烛台与放置于四周者有细微的不同,仅有他和製作贗品的白蘄知道,目的是瞒过天若宫仙士,让其得不到像样的情报。 身为内务府的主人,竟得提防仙士至此,荀彧严肃地说:「她的临机应变优于我,如有性命之忧,我与她也有紧急联络的管道。而且,曹公宣示将在许都诛魔,她现为魔族身分,我不宜贸然行动。」 白蘄知晓荀彧的意思后,再说:「司马懿以天若宫的名义,在各城镇的黑市购买珍稀药材,最近似乎亦大量购置新种药材。」 「关于此事,江离传来白芍的报告,天若宫于鄴城的据点已被剷除。」荀彧将江离的报告交给白蘄。 白蘄眼睛微睁,「……难道是寧生殿?天若宫据点隐密,我派遣余佳也探不出口风。」 「白芍没有详细说明,之后请你向她确认。」荀彧对白蘄微笑。 白蘄苦笑,眼底洩漏了些慈父的心情。 「当司马懿失去鄴城的仓储,必然寻找新的储存点并补充材料,伏牛山是他欲取得的据点,许都黑市亦是他要掌握的药源,两处请你务必看管妥当。」荀彧道。 白蘄眼神一敛,「……祈律走前告知郭嘉似乎曾在伏牛山,但我开啟结界搜寻,并没有发现他。」 荀彧难掩疑惑地问:「他为何去伏牛山?」 「祈律言郭嘉追捕魔族少女,两人曾短暂同行,并说了『夺身之术』。」白蘄解释。 「夺身之术……」荀彧喃喃着,神色越发沉重。 「我见祈律焦急郭嘉的下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白蘄和祈律没有互信基础,当时情况也不适合多问。 荀彧重新持起纸凤,附着的仙气没有残馀任何的讯息。 「她拿纸凤要祈律到许都来找我……原来如此。」荀彧神情一凝。 「她要表达什么意思吗?」白蘄请求解惑。 「祈律现在还在闲问居吗?」荀彧问。 「我担忧司马懿发现结界,先让他到荆州了。」白蘄回应。 荀彧态度不改,道出理解:「她担心祈律受到伤害,希望我保护他。」 祈音的目的不在自保,而是保人。没有留下任何讯息的纸凤,显示那时的她没有馀裕,仰赖和荀彧的默契。 「……」白蘄神情异常沉重。 荀彧出言安抚:「以我目前的情况,他到荆州未尝不好。以此为契机,派芐到襄阳城,我要请他调查附近的据点与药源状况。郭嘉之事由我亲自处理,你就制定许都诛魔事宜与配套措施,安抚曹公。」 「……我知道了。」白蘄接受荀彧的调度,仅愿后续事态发展顺利。 荀彧目送白蘄的背影,抚着纸凤,不发一语。 分隔线 祈律走在街上,百姓汹涌而出,个个焦躁难安。推挤、碰撞、怒骂、喧哗等负面情绪绵延,如漆黑黏稠的沥青沾附在过往路人的心内。 「(百姓就像是逃难般抢购……)」祈律读出百姓深藏于心中的恐惧,理解城门守卫的烦闷何来。 「……曹操南征的消息传开了,他们似乎想逃得远远的。」 罗敷不必倾听,也看得出百姓的恐惧,这些喧闹声迫使她不得不半遮耳朵。 「才刚打完北方就打南方?用兵未免没有节制。」耕父发表评语。 祈律眼神一黯,忧虑地说:「如果真是这样,襄阳城也不安全。」 他和百姓对曹操军的恐惧于某种程度而言接近,望着百姓慌乱失措的模样,想起了当时的红柳村民。他仍旧忧心哪天仙士会到鹿鸣村大开杀戒。 「襄阳城是这边的堡垒,逃到其他地方更不安全。」耕父出言阻止。 「我们不熟这里,真的打起来就麻烦了。」罗敷搜着头,对于突如其来的情报颇为困扰。 祈律对战争仅止听闻,但他目睹过仙士诛魔,喃喃着:「战争……肯定很残酷。」 「这是当然。」耕父直截了当回应。 「魔族还是不要介入人类的纷争比较好,必要时得找地方避难。」罗敷说。 「真难得听到你说这种话。」耕父虽这么说,但眼神毫无笑意。 「我是说真的!我现在还是想不通紫狩为什么要入宫,还有黎王究竟是被他魔化,还是他的小孩了。」罗敷着急说着。 「之前两位前辈曾言黎王可能是紫狩前辈之子,但黎王既有王名,应该是皇帝的子嗣,也许魔化的机率比较高。」祈律相信小优的描述。 耕父眼睛微瞇,「但我确定之前听到的是紫狩有孩子留在鄴城宫殿。」 「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小孩在这里?等、等等……这样他的目的是做什么啊?」罗敷抱头不解,思绪越来越混乱。 「……」耕父听到罗敷的假设后,神情沉重。 「……两位前辈?」祈律不解两人的逻辑,呆愣地望着他们。 两人思索一阵,对彼此点了头。 「罗敷说得不错,身为魔族还是少介入人类的纷争比较好。」耕父道。 「紫狩真的是这样想吗……」罗敷眉头紧皱。 祈律对紫狩几无认识,听不懂两人的意思,只知是严肃的事情。 耕父见祈律神情疲倦,便说:「我们先入客栈休息,有点疲倦了。」 「『真难得听到你说这种话!』这话我还你了。」罗敷笑着反击。 「咳……」耕父无奈叹了气。 「(……前段时间使用力量太频繁,我确实累了。)」祈律感谢耕父的细心,顺势说:「嗯,我们走吧。」 第四十回02.白蘄荀彧讨论事,祈律抵达襄阳 祈律等人进入客栈,看到百姓聚在一起,讨论可能发生的危机,争执声传遍整间客栈。 「怎么办?怎么办?曹操已经到许都了,再过一阵子是不是就会攻来了?」百姓阿孔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刘表大人生重病,少主间也在内斗,根本就是袁家翻版啊!」百姓阿具想起故事,叹了一大口气。 「刘皇叔在宛城,他一定可以挡住曹操的!」百姓阿亥相对有自信。 「宛城算什么啊?留在襄阳最安全,连这里都失去了,还有哪里好?」百姓阿帕只想待在安全的堡垒内。 「万一被曹操攻入……」百姓阿孔说完,又继续颤抖。 「啊,曹操军来,最好有人打得过!」百姓阿具近似歇斯底里地怒吼。 经由百姓的强力宣传,连旅人都有收拾包袱的打算。 「(襄阳百姓对曹操的恐惧竟达如此程度,难道曹操的军队是无人可敌?)」祈律板着一张脸。 「刘表没有派人来安抚吗?」耕父忧心地问。 「你刚才没听到吗?刘表生病了,根本没办法管。」罗敷出言指正。 「看来内斗是真的很严重了。」耕父叹了一口气。 「(不思如何处置,放任百姓恐惧,这是统治者应有的态度吗?)」祈律感觉怒火从心内熊熊燃起。 现在百姓的情况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而难以齐心,如何抵御曹操军? 「两位前辈,我们……」祈律正想表达意见,但被罗敷直接打断:「祈律,这次真的不行,听我的。」 祈律寻求耕父的支持,但耕父摇头道:「一旦我们介入人类的纷争,最后我们都无法全身而退。」 「但他们似乎很恐惧,至少安抚……」祈律没有上战场的意图,仅想平息混乱的局势。 罗敷哀痛地说:「祈律……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魔族几乎都是从魔界逃出来的,天界只是没派人来追捕我们,不代表我们不会出事。」 「天界?」祈律疑惑地问。 「我与罗敷的力量都削弱再削弱,竟连区区仙士的结界都挣脱不了,更不用提天界的仙人。」耕父神情难掩悲伤。 「不久前你也看到了,我要呼唤小山也叫不出来,白蘄有这种实力,那个司马懿大概也差不多,虽然很气馁,但不得不说我们敌不过他们。」罗敷气馁地说着。 祈律对两人失去斗志的模样感到陌生。 「(对两位前辈而言,被白蘄封在结界内是很大的屈辱,但我被困在丛林之中仍能施展魔力,是结界的种类不同吗?)」 在两人的心里,魔族不如仙人,人类不如魔族。祈律从不视人类为弱者,杰出者眾多,不致如此灰心。 然而,两人的说法点起祈律的怒火,他不满地问:「天界有这种力量,却放任人类受苦吗?」 罗敷对祈律认真的神情略显惊讶,沉重摇了头,「自从绝地天通后,天界才不管人界,这个原则同样适用于魔族……虽然我们被天界迫害,但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 「意思就是,天界不干涉人界,魔族也不干涉人界,反之就是谁干涉,另一边就会出手,最后受苦的还是人类。」耕父严正说明。 两人曾经经歷惨痛的战争,深知战争的残酷,都奉劝祈律三思。 魔族不应干涉人类事务的说法,使祈律不禁问了:「……那么紫狩前辈为何要在皇宫内?」 罗敷衝口而出:「这就是我纳闷的!明明他是主张向天界讨生存权,非要回到魔界生活,坚持不干涉人界的代表。现在竟然留小孩在宫内,还魔化人家黎王,目的是为了什么啊?」她眉头紧皱,迟迟不明白。 「祈律,这是人类的战争,不要去碰,我们付不起后续的代价。」耕父担心祈律做傻事,话说得重了。 听到两人的话后,祈律自知无法帮助这里的人。 祈律难得笑了:「居住在人界的魔族,竟因魔族的身分必须遵从天界的规矩,亲眼目睹人界的悲哀……」他眼眶微红,双拳握得死紧。 「祈律……」 罗敷对祈律的状况有些在意,但耕父按住她的肩膀,留给祈律喘息的空间。 分隔线 祈律独自待在房内。 他拿出昆蕗的最后之羽,沉思着。 「(他是仙人,音也不是一般人,不论是仙是魔,他们都待在曹操的身边……司马懿是仙士,白蘄也是仙士,理当以羽化登仙为志向的他们,都在辅佐朝中权贵……人类……魔族……仙人……究竟除了外貌与力量类型外,还有什么差别?)」 数个问题同时交织于脑内,如蜘蛛网紧紧黏住脑壁,让他的头昏了起来。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干涉人界?是他们不顾后果,还是我们太过恐惧了?)」 他想起耕父、罗敷忧心忡忡的神态,原本身为魔族村长的他,不会有涉入人类纷争的意图。但在这趟旅行中,他体认到即使什么事都不做,依然会招来祸端,越无辜者受害越是深刻。 「(生逢乱世,厌倦战乱的生活,却不得不以战争结束乱世……我彷彿只是被操弄的棋子,无奈且难受。)」 战争残酷,要获得和平仅能倚靠战争吗?他多么希望有其他的方法,来解答他的困惑。 「(……我明明理解两位前辈的说法,但为什么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沉重到痛楚了?)」 他的心隐隐作疼,当战争逼近时,他才发觉对战争的深恶痛绝。 务实的他不禁提了天真的说法:「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 这是为不切实际的他所叹息。 「外头实行宵禁,到客栈顶楼吹风吧。」他站起身,想要吹散烦闷的心情。 襄阳城内实行宵禁,在寂静的夜晚只有微风吹拂。 祈律望着天空,有感而发:「今晚月光皎洁,微风甚凉,得小心不要着凉了……音是懂事的人,我连这种话都没说过。」他想起下落不明的祈音,内心又起忧虑。 他微低头,发现衣服内的瓏羽的羽毛与最后之羽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取出两者并放置于手掌上。 「是在呼应月亮的光芒吗?当时,我忘记观察瓏羽族长的羽毛有没有闪闪发亮了。」他想起云憩山的美丽星空,有些怀念当时尚未踏足风波的单纯。 那时,祈音似乎心事重重,瓏羽也避重就轻,两人显然有谈些话,但不让他知情。 「(……两位前辈说得不错,白蘄似乎不太想让我与音接触,音的身分除了原本的郭嘉以外,还有什么呢?)」经由昆蕗的告知,祈律对现在的祈音的瞭解更加扑朔迷离。 「(不论如何我都要跟音问清楚……话虽这么说,但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他静思数秒,发现思绪一团混乱。 「(她受夺身之术所迫,进入音的肉体内。她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为何选择音?熬好药汤为音服下到音再度醒来的期间,我没有离音太远,却连发动术法的气息都没发觉到,是怎么办到的?)」 他再度拋出一连串的问题,疑惑佔据脑内,使他的神情越显困惑。 「(第一次看到她,她的反应是不太自然,似乎也在摸索什么。如果她是以音为目标,总会准备好一套说词,不会让我直接感觉有问题。)」 他跟郭嘉第一次见面时,不觉得其人有何恶意;他跟现在的祈音相会时,也不认为其人有何恶意。直觉的评断与事实未必相符,他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愿被负面情绪勒索。 「真是令人担心,不论是以前的音,还是现在的音……」 出外吹风本为散心,却因想着新的事情,他再度忧烦了。 两根羽毛吸取月亮的光芒,银白的羽毛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如同星空的缩影。 「好漂亮……似乎可以理解梦中女子为何喜欢鸟儿了。」他忘神盯着,对于鸟儿的美有新的体悟。 一阵微风吹过,也传来了一股气息。 「……是谁!」 祈律出声警戒,气息瞬间消逝,断绝他的追踪。 「(这种感觉……跟上次离开伏牛山的气息似乎是一样的?)」即使只有一瞬,他仍判读出气息的内涵。 他取出白蘄给予的荆州入城令,回想当时的仙气,摇了头。 他闭目沉思,试着描述那种感觉:「明明很强烈,却又很细腻;明明很微弱,却又忘不掉……」 他对气息的敏感度颇高,目前只有祈音比他更为敏感。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能记住气息,对他而言也属难得。 然而,重新回味自己的论述后,他皱起了眉头,「……我在说什么?这些词汇根本是自相矛盾啊。」 他摇了头,收起羽毛,自嘲地说:「大概是累了,去休息吧。」 他走前再朝树梢那端探去,对于刚才的气息耿耿于怀。 第四十一回01.梦中未能逢佳人,忧鬱焦虑蒙 祈律再度抵达梦的世界。 「你在吗?」他毫不犹豫呼唤着女声。 他没感受到气流,试着再呼唤一次:「我是祈律,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他深呼吸,蓄积更多的力量,拉长声调:「你──在──吗?」 他连续呼唤三声,都没有听得回应,也没感受到女声的气流。 「(我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明明有了梦,却梦不到她。)」他不禁心慌,想起之前女声所说:「(……她说越来越找不到我,是怎么了吗?)」 他向北边走,向南边走,向东边走,向西边走,最后待在原地,都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你──在──哪──里?」 不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他的心脏跳得猛烈不堪,几乎要迸出身体之外,冷颤打满了身。 「你……不要也跟音一样了……」 在梦境戛然而止前,他想要将内心的衝动喊出来,奈何声音细弱不已,如同愁思绵延悠长而无法断绝。 分隔线 祈律起身,面色异常沉重,内心满是悽凉,魔气随之发散。 「(为什么……)」 「(这种莫名焦躁的感觉……彷彿心都要被掏空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越来越难压抑情绪,是因为我太过担心了吗?)」 他抚着左胸,心脏激昂跳动多时,让他的头有些疼。 哀伤、苦楚,悲凉,嘲讽等等的负面情绪一拥而上,如紫黑色的魔气啃蚀着他。 「呼……」 他深呼吸,吐气,再度深呼吸,吐气…… 「(我没有要使用魔气,压抑下来,压抑下来……)」他提醒自己,魔气仍源源洩出。 耕父和罗敷没有敲门,逕自闯入祈律的房间。 罗敷衝到祈律的身旁,惊呼:「祈律,你没事吧?!」她担忧地看着祈律。 耕父关上门,试着维持冷静的语调:「我感受到你的魔气了。」 听到两人的说法,祈律呆愣地问:「……两位前辈,感受到我的魔气了?」 他伸出手,确实看到紫黑色的魔气,但要让隔壁房间的两人感受到,他得释出多少的力量?重点是,他没有感觉自己释出多大的力量。 罗敷不可置信地说:「你放得这么多,最好感受不出来!」 「……有吗?」祈律一脸疑惑。 耕父对祈律的反应有些担心,急忙询问:「你怎么了,怎么还不收起魔气?」 两人都很担心,因为祈律释放的魔气量,是有些程度的仙士在客栈附近感应就可能发觉。 祈律不是不想收起魔气,但他调整情绪多回,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想收起来,但是……」祈律的魔气依然发散着。 面对祈律的异状,两人神情凝重。 「你……」罗敷说不出话。 耕父点了头,「看来是那样了。」 祈律听不懂两人的说法,问了:「……两位前辈是指什么?」 「你跟当时的我很像,只是那时我还是仙人。」罗敷叹了气。 耕父解释罗敷的意思:「你似乎压抑不了负面情绪,魔气一直冒出来。」 「……负面情绪?」祈律仍感困惑。 「爱、恨、嗔、痴等强烈的负面情绪是魔气的粮食,也是魔的象徵。」罗敷无可奈何说出天界的教育内容。 祈律摇了头。 「你是魔族,理论上对这件事应该不陌生,但你生活于人界,又非魔化而成的魔族,可能现在才知道。」耕父从祈律的反应中,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霍老跟李叔也没跟我说有这种事。」祈律的情绪略为激动。 耕父赶紧说明:「也许是最近刺激太多,或是力量使用太过频繁造成的。」他以过来人的经验提出可能的原因。 两人忧虑的神情,彷彿判了祈律重罪,他不禁问:「……这样下去,我会怎么样?」 罗敷只能继续讲述天界的教育内容:「如果没有撑住,最后被魔气侵略到内里,失去控制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怪物?」祈律皱着眉。 罗敷呼了一口气,「就是行尸走肉、仅凭生存直觉的怪物。」她观察祈律的神情,尽量不刺激他。 不同于罗敷的顾虑,耕父重话说在前头:「听好了,祈律。魔族的前提是要能自我控制,不能自我控制的魔族就是怪物,魔族也不会接纳的!」 「我……会变成那样……吗?」祈律举起发散着魔气的双手,担忧地问了。 罗敷瞪了耕父一眼,推开他,以温和的语调询问:「祈律,你是担心音小妹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祈律疑惑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烦心的事情吗?」罗敷的声音高了几度,显得相当困扰。 「莫名的烦忧,莫名的焦躁,我不知道、不知道……」祈律试着说出内心的感受,但都是抽象的词汇。 耕父眉头皱得死紧,「你的情况可能比我们当时还要棘手,因为我们都很清楚为何魔化。若非你天生为魔族,以你为人处事的态度,应该不会成为魔族。」 「我不明白……魔族与仙人的差别除了气息种类外,还有什么吗?」祈律首次感受这种滋味,对仙与魔產生了疑问。 罗敷语气温和,道出当年的感受:「我与耕父本来都是仙人,魔化前感受到情绪异常愤慨、愤慨到想杀掉眼前所有的仙人,然后气息的种类就转变了。」 「我有看到罗敷魔化的瞬间,气息从仙气转为魔气,不久后我也变了。」耕父无奈地说。 两人的说法,都是祈律陌生的。天生是魔族的他,怎能理解魔化的感觉。 然而,奇怪的不是两人,是祈律。 「依两位前辈而言,魔族的大宗是来自于魔化?」祈律问。 「没看到你以前,我们一直以为是这样,但像你出生于人界的天然魔族,可能并非少数。」耕父道。 「我想到了!」罗敷突然大喊一声,欣喜说着:「我们去襄阳城内打听情报,说不定可以找到跟你一样的天然魔族,也许他们已经突破困境了。」与其待在原地困扰,不如主动出击才符合她的个性。 「……罗敷,有谁会当街承认自己是魔族?」冷静的耕父不得不吐槽。 「这……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罗敷担忧看向祈律。 「呼……呼……」祈律喘口气,勉强点了头,「天若宫迫害魔族甚盛,同小优姑娘逃难到曹操无法掌握的领地的魔族可能不少,我想这里也许会有吧?」 耕父见祈律稍微振作,提出问题:「重点是要怎么问?」 祈律脑中浮出小优曾说过的一段话── 「若非魔族降生会导致天下大乱的传闻越来越盛行,本来大家对魔族没那么反感的。」 「……传闻?」 「你没有听过吗?最近有信仰蚩尤的教派与天若宫势如水火,可怜的就是我们这些小魔族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第一个遭殃。」 「小优姑娘曾说过信仰蚩尤的教派与天若宫势如水火,如果是打听那个教派呢?」祈律问。 罗敷盘起双手,沉思着:「信仰蚩尤的教派……好像有听过。」 「那是寧生殿,还蛮有名的。」耕父直接回应。 「那我们……」祈律得到线索,就想要实践。 耕父连忙阻止,「祈律,你不是想直接进殿询问吧?」 「……有何不妥吗?」祈律不解地问。 耕父神情凝重,提出告诫:「非常不妥当。寧生殿虽与天若宫势如水火,但对魔族也不好,若遇到能感应魔气的教徒,我们一样难以脱身。」 祈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如果只是问传闻呢?魔族降生的那个。」罗敷急忙再拋希望出来。 「祈律,我觉得罗敷说的比较妥当。」耕父出言赞同。 祈律消沉地点头,「好……」 他的魔气释放有些时间,想要收起又收不起,消耗更多的力量,精神更加不济。 「交、交给我来听吧!你就当作是旅游,尽量放轻松。」罗敷安慰地说。 「……」耕父严肃确认祈律的魔气状况。 「……谢谢两位前辈。」祈律站起身,试图打起精神。 第四十一回02.梦中未能逢佳人,忧鬱焦虑蒙 祈律等人在市集上,望着来来往往的百姓。 「呼……呼……」 祈律一见人群,压力又起,魔气又不自觉窜起。 罗敷下达指示:「我去问吧。耕父,你跟祈律待在这里。」 「问个大略就好,不要让人怀疑了。」耕父道。 「我知道啦!」罗敷不耐烦地说。 罗敷慢慢走远,将在慌乱的百姓中寻找适合的对象。 「(脑袋好昏沉,几乎无法思考……)」 祈律呆呆地望着罗敷的身影,全身的力量都拿来抑制不听指挥的魔气。 「祈律,你妹妹是精明的人,我想你不用太过担心。虽然我不信任仙士,但他说要在荆州等消息,姑且就相信他了。」耕父出言安抚,每句都是他认为祈律会在意的事情。 「耕父前辈……力量一直放出来,是不是容易被……」祈律现在只求路上没有仙士看出他的魔气,甚至有掉头就走的欲望正催促着他。 「我会掩饰,你不要想太多。」 耕父不太同意让祈律出外,罗敷则希望祈律出外,因为罗敷担心留祈律一人容易鑽牛角尖。既然他被说服,就要负责照顾祈律。 「呼……」祈律重新调整吐息。 「深呼吸,吐气……」耕父于一旁协助。 不远处,百姓的对话传入两人的耳里。 「听说是有魔族在城内,刘表大人才会生病的。」 「我也有听过,之前军队染上疾病,也跟魔族脱不了关係。」 「魔族好可怕……」 几名路人讲述着传闻,对素未谋面的魔族起了恐惧,殊不知他们所说的话,更让身为魔族的祈律压力沉重。 「……」耕父明显察觉祈律身上的魔气又溢出几分,神情越发不悦。 「魔族……」祈律咕噥。 「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耕父直截了当地说。 祈律伸出手,眼神空洞地问:「为什么……这股气……会被人称作浊气?」他越说越小声,神情哀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在说什么?」耕父没听清楚祈律的话语,读不出祈律的眼神,起了不祥的预感。 祈律的眼中的灵魂不断流失,喃喃着:「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耕父摇晃祈律的肩膀,激昂劝说:「祈律,你振作一点,维持意识!」 祈律发散的魔气越来越强,已达耕父难以掩饰的程度。 罗敷感受到异常,赶紧回来。她看向耕父,耕父对她摇了头。 「……祈律?你还好吧?」罗敷不解地问。 祈律双眼微瞇,道出真诚的心志,「对……不……」 两人面面相覷,姑且不管祈律有如梦囈的话语,他身上散发的魔气更让人吃惊。 「他似乎喃喃什么,但我听不懂,先……」耕父已有离开襄阳城的打算。 罗敷尚未回应,芐匆匆走了过来。 「莫说废话,先送医馆。」芐严肃地说。 两人对芐并无好感,但事到如今,他们必须先处理情况危急的祈律。 分隔线 「呜……」祈律躺在医馆内部的个人床上发出呻吟,浑身冒着魔气如发烧般难受,神情痛苦令人动容。 「祈律,维持意志,不要被魔气打败了。」耕父握住祈律的手。 罗敷对芐露出费解的神情,「你怎么会在这里?算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她摇了头,暂时不计较这件事。 芐为祈律把脉,疑惑地问:「先前所见,并无异常,突然这样,所因何事?」他为祈律紊乱的脉象而皱眉。 「他到襄阳城就怪怪的,以前他不会这样的。」罗敷也不知道原因。 祈律被自身的魔气包围,无法控制的魔气像在侵蚀着他的身与心。 「他是魔族,不会魔化,但似魔化,甚为奇怪。」芐纳闷地说。 「你说的是废话!」罗敷不禁怒吼。 耕父静下心,发现了问题:「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医馆内会有结界?」 芐没有回应,观察祈律的魔气状况。 祈律强盛的魔气受结界影响稍行收敛,他渐渐恢復神智,并睁开了眼睛,入眼即见天花板。 祈律抚着头问了:「……这里是哪里?」他瀏览四周的环境,觉得很陌生。 罗敷立刻走到祈律的面前,急切问了:「祈律,我是罗敷,认得出来吧?」她在祈律的眼前挥手,确认祈律的意识。 祈律坐起身,一一道出:「罗敷前辈,耕父前辈……还有芐先生?」他对芐露出惊讶的神色。 「太好了,你似乎清醒了!」罗敷抚着胸口,庆幸祈律恢復意识。 听到罗敷的说法,祈律迟疑说着:「清……醒?」 「刚才你说了很多奇怪的话,都忘记了吗?」耕父严肃地问。 祈律回想两人所言,摇头道:「我觉得头好晕,好疼……」他脑内一片空白,正在寻找是从何处开始空白。 耕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质问:「你没有印象了?」 「……」祈律再度摇头,不解耕父的意思。 罗敷同样不懂耕父的意思,急忙说:「啊,说到这个,我有听到魔族降生的事情,原来是指蚩尤,一点帮助也没有。」 芐眼睛微瞇,警戒地说:「询问魔族,意欲何为。」 「你又为何在这里?」耕父反问。 「谨尊师命。」芐回应。 耕父覷着芐,不发一语。 祈律处于状况外一头雾水,只想知道:「……我的情况很糟糕吗?」他抚着头,仍然没有印象为何会在这里。 「未可知也。」芐说。 「我想知道其他魔族是否有跟我一样的情形,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魔族村庄吗?」祈律还记得此事,顺道向芐询问。 「未可知也。」芐依然仅说这句话。 耕父、罗敷神情凝重盯着祈律,只差没有叹一口气。 「(……这种事应该是秘密,我怎么会去问这种事情?)」祈律静心一想,发觉他向仙士提问魔族村庄的可笑之处,「(我……比想像中还要焦急吗?)」 祈律握住手,尽量压抑颤抖的本能,但身体的晃动仍让芐看出端倪。 芐松了口:「诛魔之事,天若宫也,去问他们,立即知晓。」 「这里也有天若宫?」罗敷大惊。 「有其仙士,密谋买药,跟踪他们,水落石出。」芐说。 罗敷大喜:「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说完就想立即行动。 祈律忧虑地说:「这里有结界压抑魔气,我现在出这里……也许还是无法控制。」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跟刚才的情况有何差别。 「祈律……」罗敷听到祈律的洩气话,也不禁难过了。 正因耕父、罗敷曾经歷过类似的情形,更能体会魔化前后的痛苦。然而他们只能协助,终究得祈律自己走出困境。 芐轻压祈律的肩膀,「我请医师,为你诊断。」他力道不重,这是他的安慰法。 「……会有医师为魔族诊断吗?」祈律哀愁地问。 「此等事情,不用烦心。」芐平静地说。 祈律低下头,虽说不用烦心,但他如何不烦心? 耕父不让祈律鑽牛角尖,转换话题询问:「你说仙士买药,知道是买什么药吗?」 「猎魔香也。」芐说完,观看在场魔族的反应。 「……猎魔香?」祈律露出不解的神色。 「听起来就很讨厌。」罗敷盘起手,透露厌恶的心情。 「确实。」耕父同意罗敷的说法。 芐继续说明:「无色无味,魔族闻之,易感昏沉。」 「是怎样的昏沉啊?」罗敷眉头皱得死紧。 「我非魔族,未可知也。」芐说了中肯但如同废话的话语。 罗敷怒吼:「最好我们会亲自试药啦!」她突然认为芐是要让他们试药,确认猎魔香的效果。 不同罗敷的不满,祈律认真询问:「……除了昏沉以外,有其他的副作用吗?」 「应该没有。」芐说。 祈律正色提出请求:「如果芐先生拿到猎魔香,请交给我分析药理。」 「祈律,你……」罗敷扶了额,不知如何传达内心的激动。 「……」耕父不语,等待芐的回应。 「你是魔族,此事不妥。」芐斩钉截铁拒绝。 祈律沉重摇了头,严肃说着:「我怀疑天若宫仙士掌握到醉仙草的催化作用,如果将其应用在猎魔香上,后果不堪设想。」 「催化是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罗敷疑惑地问。 「是的。」祈律回应。 芐眼神一凝,「催化之事,不曾知也。」他对药理瞭解有限,但确定没听过这种理论。 「我很在意仙士是怎么催化的,我得亲自去看。」祈律的语气激昂了数分。 耕父见祈律情绪不稳定,委婉劝诫:「你一出去,魔气恐怕无法收敛。」 「是啊,我们帮你拿回来就好了。」罗敷扯着笑说着。 祈律想要下床,但被芐压住棉被。 芐平稳地说:「此事不急,你先休息。」 「……但是!」祈律担心迟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祈律强硬掀开棉被,但芐阻止他这么做,双方僵持一阵。 耕父、罗敷没有帮助祈律,但也没阻止芐,他们陷入两难的抉择中。 祈律有些动气而竖起眉宇,正欲说重话时,因门打开的声响而未出声。 那道身影进入房内,瞬间使祈律睁大了双眼。 「……他不是?!」 「嗯……」 耕父、罗敷也发出惊呼。 芐关上门,走到那人的身旁,气定神间地说:「葛川医师,病患在此。」 医师葛川持着药箱而来,慢慢走到祈律的身旁。 祈律不知眼前所见是真是幻,胆怯问了:「……葛川医师?」 医师葛川对祈律微笑,安抚地说:「你的情绪很激动,先静下来比较好。」 祈律握住医师葛川温暖的双手,满怀感激地说:「葛川医师……幸好您平安无事。」他眼眶微红,这是喜极欲泣的欢愉泪光。 医师葛川眨了眼睛,轻声说:「外传是死了,你们要帮我保密。」 「……外传?」祈律不解。 「说来话长。」医师葛川清喉咙,正思怎么啟口时,芐严肃地说:「医师来了,你先服药,取药之事,晚些再谈。」 医师葛川无奈微笑,祈律默默点了头,接受他的照料。 第四十二回01.祈律烦心道心事,司马懿小巧 耕父、罗敷随芐出外调查,留下祈律和医师葛川。 祈律坐在床上,刚接受完把脉,呆呆地望着医师葛川的背影。 「(……第一次成为别人的累赘,什么也帮不上忙的感觉真是气馁。这就是音的感受吗?)」祈律突然瞭解这种心情了。 医师葛川感受到祈律的目光,再度解释:「你的脉象紊乱,是心绪不定使然,我开凝神的药汤给你。」他正在配药,寻找最适合的药方。 「葛川医师,刚才您说『外传是死了』,是什么意思?」祈律很好奇此事。 医师葛川皱着眉,无奈地说:「白蘄帮我做了一具尸体,让人以为我死在鄴城,摆脱医馆与魔族掛鉤的可能性。」 祈律眼睛微睁,惊讶地问:「……所以您一直知道我是魔族吗?」 医师葛川摇了头,「不知道,就连那具尸体与来监视我们的仙士都是白蘄做的我也不知道。」 祈律不禁感慨:「……白蘄先生真是神通广大。」 医师葛川备好药,苦笑地说:「他是我的师兄,本是医馆的医师,针灸与药理都非常出色。」 「……那他之后怎么会成为仙士呢?」祈律越发不解。 医师葛川安好药材,笑着说:「这点你要去问他,如果他愿意说的话。」他不能代白蘄发言。 祈律与白蘄没有交情,且比起白蘄,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他低下头,坦白道:「……老实说,知道您没事,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和音都很担心连累到您与医馆。」 医师葛川走了过来,「你们兄妹都很喜欢把事情揽在身上,稍微信任身旁的人吧。」 「……我和音?」祈律纳闷地问。 医师葛川轻拍祈律的肩膀,「猎魔香本来就是芐要处理的,现在有你两个同伴在会更得心应手,药理分析我也可以帮忙,不必然只有你能做。」 「……」祈律沉默。 「我说的不对吗?」医师葛川察觉祈律消沉的情绪。 祈律的眼神飘得颇远,心里满是挣扎,艰难地说:「您说得对,但是……」 「说出来吧,也许我可以帮忙。」医师葛川带着鼓励。 面对诚挚的医师葛川,祈律道出心里话:「……有件事情梗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希望不是真的……」他看向医师葛川,仍有些犹豫。 「你说吧。」医师葛川坐在祈律的身旁,做好倾听者的角色。 祈律严肃地说:「醉仙草的催化之力,我仅知可以魔力为之,天若宫都是仙士,理论上是办不到的。」 医师葛川沉思一会,「提炼也没有办法吗?」 「醉仙草本质药效是麻痺、止痛,提炼应该只能强化既有功效。催化是透过魔力的引导才有的功能,我想仙气应该不行,不然醉仙草的滥用会比现在更为严重。」祈律依据药理知识道出此事。 医师葛川态度尚称平静,缓缓而言:「你是想说……有魔族为天若宫做事吗?」 祈律沉重点了头,解释原委:「……醉仙草是珍稀的药草,栽植不易,我的故乡很适合种植,前辈们也瞭解醉仙草的原理。不久前,司马懿率仙士来攻,有名前辈坚持回村,我想他应该是被司马懿捉走了。」 「你村庄的前辈为司马懿做事?身为魔族却为仙士做事,是为了保全生命吧。」医师葛川迅速回应。 「保全生命……」这四个字,祈律咬得极重,「(如果李叔没有洩漏此事,司马懿未必知道醉仙草有这种用法,我想要相信保全性命不得不为的说法,但是……)」他神情一黯,心情再度受到影响。 「你担心猎魔香也被这样滥用吗?」医师葛川问。 「是的。」祈律坚定地回应。 「那你更要养好心神,才能出去调查。」医师葛川将熬好的药汤交给祈律。 祈律仅嗅气味就微皱眉头,无奈地说:「这碗药汤的味道应该很苦。」 「苦味入心,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猎魔香就放在桌上了。」医师葛川笑着说。 「(……睡着后,我有办法梦到她吗?)」 然而,祈律想起另一件烦心事了。 分隔线 深夜,于内务府中点着的灯,照应着如玉人般优美的荀彧。 他跪坐于软垫上,思忖着。 他接到天若宫鄴城据点遭袭之事许久,司马懿神情如常,事态发展可能尚在其掌握之中。 他确定许都内部及其近郊没有天若宫的祕密据点,合理怀疑司马懿转移据点。 「西边山高,适合藏匿,不宜搬运;东边靠海、北边寒漠,两者皆不宜;唯有南方了。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运输便利,只缺储存据点。」 他闔起桌上的洁净地图,对于司马懿将会利用南征的机会厉行诛魔,必须提早处置。 他欲起身休憩时,听到疾步的脚步声,再度坐回原位。 仙士来不及也不敢阻止,曹操闯入内务府就是怒斥:「文若!你怎么管许都的!」 未久,司马懿也进入内务府,看似担忧的神情中,冷静的双眸洩漏了他真正的心情。 「……请问曹公是指何事?」荀彧谨慎询问。 「吾找到奉孝了,他就死在近郊,你竟然都没发现!」曹操神情哀痛地说。 「……」荀彧不语。 「曹大人,请不要责怪荀令君,魔族施术隐藏郭嘉大人的尸体,若非仙士搜寻多日,亦难发觉。」司马懿连忙安抚情绪激昂的曹操。 曹操挥手斥退司马懿,不满地问:「你说的白蘄到底在做什么?连这种搜寻都做不好!」他情绪又起,叹息着:「可怜的奉孝,他……」 面对突然出现的尸体,荀彧正色道:「请让我见郭嘉大人,即使是尸体也好。」 「已经送到我那边去了,全身像被侵蚀过……那些魔族早在辽东就意图杀害奉孝,现在真的杀了,可恶!」 曹操用力敲打桌子,发出震人的巨响,在深沉的夜中更显惊人。 荀彧不因此改变神情,冷静提问:「请问魔族在辽东意图杀害郭嘉大人之事为何?」他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拱手,恭敬回应:「郭嘉大人在柳城时昏迷多日,我怀疑是附近的魔族所为,率仙士去攻,成功剿灭村庄与其阵法,才使郭嘉大人復甦。那些魔族的残党不甘心,闯入鄴城宫殿谋害曹大人不成,就到许都杀害郭嘉大人,现在还逍遥法外。」 曹操补充说明:「吾觉得那天在葛川医师旁的青年很诡异,经司马懿一说,吾就知道了。」他眼神一戾。 「请告知彧是怎样诡异。」荀彧道。 「那名魔族青年的服装正是当时辽东魔族村民的服装。」司马懿回答。 荀彧思考一些时间后,缓缓道出:「依司马先生所言,那名魔族青年的目标应是曹公了。」 曹操挥了手,「吾最近有天若宫保护,不成问题,但你也是要人,吾担心你会跟奉孝一样。」 曹操担忧的语气,真切的眼神,在在显见他对荀彧的珍视。 「……」荀彧仅能沉默。 「最近情势多变,请荀令君接受我的好意,让天若宫的仙士保护您。」司马懿顺势而为,释出善意。 荀彧神情未改,语调平静地说:「不让曹公担心,是彧应该做的。」 「太好了,之后让仙士到这边确认是否有魔族入侵的跡象,并进行保护,你就跟平常一样就好。」曹操欣慰地说。 「不会干扰到荀令君的工作,请安心。」司马懿低下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感谢司马先生的关怀。」荀彧给予温和而疏离的微笑。 第四十二回02.祈律烦心道心事,司马懿小巧 祈律睁开双眸,阳光隔着小窗,与他比邻而居。 「……就这样睡到天明了。」他略略吃惊,没想到这么疲倦。 「(完全没有梦,至少比梦到却没看到人来得安心。)」他坐起身,准备下床。 医师葛川正准备送药汤,看到祈律后微笑地说:「你醒来了。」 「我睡很久了吗?」祈律问。 医师葛川估算时间,温和说道:「是久了些,但睡得很沉,看来是太过疲倦了。」 祈律看到医师葛川的肩膀上有条小蛇,好奇地问:「……那是?」 「你说牠啊?」医师葛川将药汤放在桌上后,双手捧着小蛇,向祈律说明:「这是伏牛山内的小蛇,我看牠迷路了,就一起带来了。」 「葛川医师与伏牛山?」祈律不解。 「我前阵子待在闲问居,但最近白蘄事情太多,我想帮些忙,就到襄阳城的医馆了。」小蛇伸出分岔的舌头,舔拭医师葛川的手,就这样玩了起来。 祈律微皱眉,怀疑问了:「……上次拜访时,我似乎没有看到您。」 「刚好错过了吧。」医师葛川轻巧回应。 祈律观看那条小蛇,纳闷道:「那条小蛇似乎有些眼熟……」 「嘶……」小蛇发出嘶鸣声,对祈律露出敌意的眼神。 「(原来如此,是被我充当长辫的小蛇,原来牠也跟过来了。)」祈律比对花纹形制,终于知晓原因。 「牠似乎与同伴分离了,本来想把牠送回去,但伏牛山内都是蛇,没人保护还是待在闲问居比较安全。」医师葛川餵着小蛇食物。 「您说的不错。」祈律道。 「嘶。」小蛇吞得食物后,亲暱环绕于医师葛川的手掌间。 祈律看着这一幕,想起也很喜欢动物的祈音和梦中女子,眼神一柔。 「葛川医师似乎很喜欢动物。」祈律有感而发。 医师葛川以手指逗着小蛇,感慨地说:「看到牠,就会想起肥肥,那隻非常漂亮,而且很有灵性。」 「……肥肥?」祈律听不懂。 「就是我养在鄴城医馆内的红尾雉鸡,牠的体型特别庞大,但很灵活,也很懂得撒娇。」医师葛川说着说着,手指突然被小蛇用尾巴轻甩了一下。 「(红尾雉鸡……不知瓏羽族长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祈律想为医师葛川做些事,但转念一想,认为不应打扰瓏羽,安慰道:「……也许牠只是逃跑了,不是被人捉走了。」 「那样最好。」医师葛川感谢祈律的安慰。 祈律望着窗外,疑惑地问:「两位前辈与芐先生还没回来吗?」 「芐刚才收到命令,神情凝重,大概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至于你的同伴去跟踪仙士,说晚些就会回来了。」医师葛川猛然想到未与祈律报告此事。 「那我盥洗后,随两位前辈出去吧。」祈律觉得状况有改善,不欲再待在房内养病。 「我将药粥端来给你。」医师葛川道。 分隔线 祈律缓缓踏出房间,将要踏出结界的范围。他神态紧绷,脚步停格于半空中,担忧魔气外显的问题。 医师葛川在他身后鼓励着:「放平常心走出去就好了。」 「嗯……」 祈律踏出第一步,魔气没有立即外显,才又踩出第二步。 耕父、罗敷正巧回来,看到这一幕,都很欣喜。 罗敷笑着说:「祈律?太好了,你看起来好多了。」 「……魔气似乎也稳定许多。」耕父欣慰地说。 「呼……但比起之前还是不稳定。」祈律依然得花费较多的心力压抑魔气,不如以前轻松。 「慢慢就会习惯了,大家都要走过这一段的。」耕父苦笑道。 祈律低下头,喃喃着:「……音不知道会不会这样?」 「音小妹啊……」罗敷搔头,不知如何回应。 医师葛川迅速出言制止:「你又开始担心了,你不需要做这种假设。」 「对不起。」祈律下意识道歉。 罗敷不解地说:「干嘛对不起,你只是关心音小妹而已啊。」她眉头皱得颇紧,生怕祈律变得更加鑽牛角尖,总有一天鑽出一个大洞。 祈律没有停止思考:「(音后来也变得很难安抚,是因为久病厌世,还是她比我更早经歷这一段?如果是这样……)」他越来越理解病重之人的心情,检讨过去的自己。 「快和他说你们的情报吧。」医师葛川催促着。 罗敷道出任务情况:「那两个仙士正在客栈吃饭,他们晚些会出城,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吧。」 「……魔气之事?」祈律担心地看向眾人。 「那个四字仙士有给我们符咒,可以稍微掩饰魔气。」耕父将特製符咒交给祈律。 祈律接过后,发觉耕父、罗敷手上也有一张。在芐的眼里,三人的魔气外显都很明显。 祈律抚摸特製符咒,稍微掩盖了魔气,惊叹道:「好奇妙的符咒……」他不禁研究符咒上的符号,但他不通此道,看不出门路。 医师葛川分别不出魔气,一如往常微笑着:「我在医馆内等你们的好消息,记得将猎魔香拿给我看。」 「我知道了。」祈律又重拾自信。 第四十三回01.跟踪仙士探情报,荒流河渺无 祈律跟随耕父、罗敷的脚步走到客栈外,三人在不起眼的屋簷下,窥伺里面的状况。 祈律距离门边较远,低下头,侧过身;耕父、罗敷站在门旁两、三步,充作一般散心的酒客。 祈律放低声量询问:「……他们还在里面吗?」他隔着一扇门听到吵杂的声音,但分不出谁是谁。 「我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大概是喝酒了,特别吵。」罗敷点头回应。 耕父察觉门边有长袍的阴影,「他们要出来了,我们躲起来。」 三人躲在一旁,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漫步而出。两人身上有些酒味,神态尚称清醒,仅是有些散漫──他们本非严谨遵道之辈。 「襄阳的酒菜真是好吃,如果未来在这里设分部,我自愿待在这里!」仙士自在满足地说。 「茂显哥死了,依梯次而言我们是有机会的,只要把握这次的任务就好。」仙士悠哉伸着懒腰,感受未来是一片光明。 仙士自在想了会,突然大吼:「等等,分部长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谁是分部长?」 「还需要问吗?当然是我,也不想想你每次都把任务搞砸。」仙士悠哉毫无犹豫地说。 「什么都我搞砸啊?每次做事都刚好有魔族阻挠,衰也很难衰过我们了。」仙士自在叹了一口大气。 仙士悠哉摊手,事不关己说着:「别像茂显哥莫名被毒蛇咬死就好。」 「这倒是呢。」仙士自在用力点了头。 仙士悠哉比着前方,兴奋地说:「出城去吧,小弟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有小弟可叫真是高兴。」仙士自在带着雀跃的脚步,随仙士悠哉而去。 两人逕自往前行,没发现门旁的祈律等人。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我们。」在两边距离不满百步时,耕父还有些担心,现在他确定特製符咒有些效用。 「嘿~看我的!」罗敷分别将物件丢到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的仙袍内。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自顾自走着,没有发觉异状,便朝城外而去。 祈律没有看清物件,好奇地问:「那是集音器吗?」 「是。城外是旷野,再靠近有被发现的风险,只好用集音器集声了。」罗敷不想与仙士大队周旋,谨慎行事。 「我们跟上去吧。」耕父道。 「等等。」祈律将行囊内的黑斗篷取了出来,出言表示:「那两名仙士我有在伏牛山见过,他们可能认得出我,我拿件外袍遮一下。」 他将黑斗篷套在自己身上,有效遮掩醒目的红柳村的服装。 但是── 罗敷为难地问:「……你去哪里拿的啊?」 「芐先生那边有好几件,我顺手取了一件。」祈律绑紧颈口,确定不会松脱。 「在城内穿这样更诡异了。」罗敷道出肺腑之言。 祈律披着黑衣斗篷在白日的街上行走,如黑夜中穿着白衣斗篷,没有掩饰效果,只是更引人注目。 「我不会易容术……」祈律也知不妥,但一时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盯着祈律一段时间,眼前的「魔族青年」从身形到容貌到气质都很独特,实在不好偽装。 罗敷思考未久,随即摇了头,「我们也不会啊,算了,不重要。」 「他们走了有些远,赶紧跟上。」耕父重申正题。 分隔线 三人透过集音器,监听两名仙士的步伐声,尾随到襄阳城外荒凉的河域。 在繁茂的荆州大地突然出现整片黄沙,被一条河川截断两边。一路上隐约闻到股怪味,附近又未见生物,比起广袤的沙漠更令人不安。在繁荣的襄阳城旁,在满是生机的荆州世界中,这里像来自于奇异的世界。 「荒流河」──当地人是这么称呼它的。 「这里真是荒凉,怎么会想约在这里?」仙士自在吹着冷风,打了冷颤。 「往里面走吧……赶快把任务处理掉。」仙士悠哉也浑身不自在。 两名仙士因畏惧放慢了脚步,使三人得以轻易追上。 祈律环绕四周,哀戚地说:「看到河流,却感受不到生机……」这种滋味让他很不舒服。 罗敷摀了鼻子,惊呼:「呿!从这么远就闻到怪味,你们有没有闻到啊?」她寻求两人的认同。 耕父看向祈律,「看来这就是原因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祈律不致摀鼻,但气味确实不好闻。 罗敷确认身上的水壶,出言提醒:「水准备够吗?这条河不能喝的。」她连走过去捞看看的欲望都没有。 祈律轻摇竹篮,微笑表示:「不用担心,我有准备。」 耕父点了头,「那跟上去。」 分隔线 芐进入医馆内,看到医师葛川正与小蛇玩耍,与怀着心思的他形成对比。 芐不浪费时间,直接询问:「他们三人,去哪里了?」 医师葛川转过身,轻松回应:「去追仙士了,晚些才会回来吧。」 「师傅有令,情况有变。」芐说。 一向冷静的芐,难得将紧绷的神情表现于外,让医师葛川正色以对。 医师葛川将小蛇放在桌上,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祈律身分,仙士已知,恐有危险,命我注意。」芐走到医师葛川的身旁。 「他们有拿着你的符咒,遮掩浊气后应该还好吧?」医师葛川的神情沉了几分。 祈律等人追踪仙士位置不定,且持特製符咒,反而使芐更难找到他们。 「我去找他,但愿无事。」芐匆匆离去。 医师葛川与小蛇互盯,不喜欢总是被留下的感觉。 第四十三回02.跟踪仙士探情报,荒流河渺无 三人跟随两名仙士的脚步逐渐深入荒流河,两岸不生植物,就连稍远处亦不见其踪影。 「(好荒凉的地方,越走越让人不舒服。)」祈律抚着胸口,像是窒息般难受,他不禁问:「两位前辈,你们不会觉得很难受吗?」 「比起魔界这不算什么。」罗敷见识过更不舒服的环境。 「我已经习惯了。」耕父点头附和。 祈律环顾四周,消沉地问:「……魔界比这里还要荒凉吗?」 「魔界连太阳都没有,黑漆漆的,这里至少还有条臭水。」罗敷叹道。 祈律摇头道:「……这条河流及其附近都没有生物,让人很不安。」 弒仙泉同样让人不舒服,但它是有生机的流域,非像荒流河如死人之境──如典籍中所描述的「黄泉」。 「你习惯被植物与动物环绕的热闹生活,很难想像有这种地方,但魔界就是像这样的感觉。」耕父无奈地说。 祈律发觉两人没有听懂,重新解释:「这种荒凉不是因为贫瘠造成的,我能感受到河流中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很不舒服。」 罗敷走到河旁一探究竟,纳闷道:「……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她蹲下身,确认河内是否有魔力。 走在前头的耕父警戒地说:「嘘,他们似乎停下来了。」 三人噤声,透过集音器听得两名仙士的对谈。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仙士自在哀号着。 「刚才去取水,那味道不是臭酸,却比臭酸还难闻,超可怕的。」仙士悠哉后悔将珍贵的水壶拿来装河水,连用都不敢用。 「听说这是相柳的血形成的河流,腥臭难受,寸草不生,真是见识了!」仙士自在叹了一口大气。 「相柳是上古凶神吧?他真的存在吗?」仙士悠哉不解地问。 仙士自在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喂!你好歹是个修仙的,相信仙人存在,怎会认为凶神不存在?」 仙士悠哉转移见识不足的问题,拿起另一瓶水壶庆幸地说:「总之……幸好水带得够,不然就惨了。」 「咳!他们到底在哪里?好远啊……」仙士自在迷惘向前行。 两名仙士前行,找寻所谓的帮手。集音器仅有他们的走路声,暗示三人可以继续前进。 祈律停留原地,喃喃着:「相柳……」 「相柳是共工的谋臣,跟随共工向天界宣战,战败后被杀。看来隐藏在他体内的毒蛇之血就在这里了。」耕父解释。 罗敷神情凝重,恭敬地说:「想来他是我们的大前辈,水臭就臭吧。」 「……大前辈?」祈律不懂。 「我们与紫狩向天界讨生存权,发动了战争,史称『第三次天界大战』,共工与天界之战为『第二次天界大战』,后者的战争规模不输给黄帝与蚩尤的『第一次天界大战』,对人界的影响非常巨大。」耕父想起祈律不知道这则故事。 「不是天界的大战吗?为何会影响到人界?」祈律疑惑地问。 「因为是在第二次天界大战后才绝地天通的,之前天界与人界有一定程度的联结,人界无可避免会被捲入其中。」罗敷难得有自豪所学的时候。 祈律点了头,问道:「……所以这条河的怨念是出自相柳了?」 「也许是吧。」耕父不敢确定。 祈律盯着河水,吟出:「……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得知天界发生数次大战后,觉得先祖不再是模糊如神话般的存在,而是真切存在于世上的。他產生了些亲近感。 罗敷猛然发觉:「这样来说,你的先祖也许是前几次大战的罪犯了。」 「可以肯定不是第三次。」耕父道。 两人对前两次的天界大战瞭解有限,即使对祈律先祖有兴趣也无从着手。 祈律仅是盯着河水。河流中彷彿有道漩涡,他未知是眼花,还是真有道漩涡。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有焦躁难安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他的魔气又一点一点冒出,连特製符咒都无法掩饰过去。 罗敷慌张地说:「糟糕,你又开始压抑不住魔气了。」 耕父计算步行速率后,提出想法:「我看他们走不远,先休息吧。」 「呼……」祈律点了头,接受两人的提议。 分隔线 三人走到河水匯集处,形成宽阔的湖泊──蚀魂泊,腥臭之味远远胜过流动的河水。 罗敷掩鼻抱怨:「好难闻……就只有这种地方可以待吗?」 「刚才说水臭就臭的是你。」耕父皱了眉。 罗敷不想争论:「好好好,我认了!祈律,你现在还好吗?」她询问祈律的状况。 「呼……我觉得很不舒服。」祈律坦白地说。 「水这么臭,当然不舒服。」罗敷深觉这里不适合休息。 祈律急忙解释:「不……是魔力涌现的感觉……」他的嗅觉受魔力的干扰有些迟钝,且他对气味的敏感度本就不如罗敷。 耕父走到湖边,以器具捞起一些水。 「……确实有些魔力,但没有你说的感觉。」耕父道。 罗敷好奇地问:「真的?」她望着器具内的水,认同耕父的说法。 「……只有我感觉到吗?」祈律感受到蚀魂泊内蕴藏深邃的魔力,但两人竟无所觉,不禁迟疑了。 他望着腥臭且发红的湖水。 「(感觉与弑仙泉很相似,但比起那里更加不舒服……)」他从蚀魂泊中,直接联结到弒仙泉。 他的脑内浮现了当时那条巨蛇的画面,意会到:「(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就像是被蛇锁定了……)」他神情一凝,觉得蚀魂泊内栖息的魔物可能更为强悍。 他未想太久,一道声音如针,更像遭毒蛇利牙所咬的鑽痛感窜入祈律的脑内── 「即使外貌改变了,你也瞒不过我。」 「很痛苦吧?很迷惘吧?很难受吧?被剥夺一切的滋味……」 祈律抱着头,试图抵抗如神经毒般的刺痛感。他看不清楚四方,奋力抵抗,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疼痛,但越来越痛苦──直到被一隻温暖且札实的手给握住。 「祈律,你怎么了?!」罗敷握紧祈律的手臂,手部青筋都浮了出来。 祈律回过神,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你已经走到湖泊旁了。」耕父比着祈律的左脚。 「我?」祈律发觉左脚微湿,纳闷地问:「……我刚才有移动吗?」 「有啊!你一直走过去,我才拉住你的。」罗敷使不少力气才把祈律拉了回来。 耕父瞇起眼,道出观察:「你可能是被它呼唤了。」 「……呼唤?」祈律不解。 「它发出与你相近的波长,要将你吞噬以获取魔力。」耕父说明。 罗敷说出感受:「就像是捕虫植物,我也很怕那种植物的。」 祈律静下心,沉重点了头,「我听到了声音……确实很像两位前辈所言的『呼唤』。」 「我们快走,这里不宜久待。」耕父正色道。 「嗯……」祈律离开前,望了蚀魂泊一眼。 蚀魂泊与方才无异,一切彷彿是他的幻觉。 第四十四回01.呼唤引发浊气涌,祈律失去自 三人稍作休息后,稍微加快脚步,追上已走一段时间的两名仙士。 「我觉得走得挺深入了,怎么还没看到啊……」仙士自在不安地说着。 「难道我们被唬弄了?」仙士悠哉同感不安。 「应该不会吧……可能是在更深处吧?」仙士自在犹疑地说。 仙士悠哉不禁怒吼:「不是说要蒐集药材?这种鬼地方最好有药材!」他用力跺脚,发出不小的声响。 「如果没达成任务肯定会被叱责,只能继续走了……」仙士自在无奈前行。 仙士悠哉留在原地,申明主张:「我说好了喔,再往前一段,还没看到人,我就回去囉?」他连叱责都不畏惧,可见对此地的恐惧。 「喂!你怎、怎么可以这样啊。」仙士自在惊呼。 「这里真的很诡异嘛!一直被盯着的感觉,非常不舒服耶。」仙士悠哉一直摇头。 「你说的……也没错啦,但……」仙士自在不敢离河流太近,就是因为这件事,但想起未完成任务的叱责与完成任务的奖赏,他壮起勇气,强硬拉住仙士悠哉的手,厉声道:「不行!我们走!」 「不!」仙士悠哉发出哀号,被迫继续前进。 罗敷的耳朵抖了一下,她对于锐利的尖叫特别敏感,眉头皱得颇紧。 「(因为他们是仙士,才有被盯着的感觉吗?但我不是仙士,为何也有这种感觉?)」从两名仙士的对话中,祈律确定自己不是唯一感受到异状的人。 罗敷纳闷说着:「他们好奇怪,明明只有一条主道,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走就是了。」 「我怀疑他们是要诱我们深入,或许我们离开比较好。」耕父严肃地说。 祈律喃喃着:「嗯……」 「祈律,你也同意要离开了?」罗敷惊讶地问。 罗敷的惊呼唤回祈律的注意力,他不解地问:「嗯?两位前辈说了什么吗?」 耕父摇了头,「……或许离开比较好,你现在的状况太不稳定了。」 祈律看向前方,徬徨着。 「(我很不舒服,应该要离开才对,却又想要知道什么而继续前进……这种矛盾的心情,是为什么?)」 他的胸口跳得踊跃,就像是当时拜别霍老、离开鹿鸣村时的憧憬。他会因踏上旅程有憧憬的心,但为何在荒流河间也会有这种滋味? 他不知怎么说明这种感受。 「这样好吗?这次跟丢后,下次不一定看得到喔。」罗敷主张把握这次机会。 「安全第一。」耕父谨慎回应。 祈律望着两人,不发一语。呆滞的他被有机可乘,遭「呼唤」声窜入他的脑内── 「你又打算逃避了?逃避不想面对的现实?」 「忘记被背叛的痛苦了?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敢记起来?既然如此……」 「住口!」 祈律浑身散发魔气,衝口道出平常不会使用的词汇,激昂的态度也让人陌生。 「祈律,你在说什么?」罗敷以为祈律是指责她,瞬间呆愣了。 耕父记得这种状况,赶紧出声:「振作点!」 祈律外显魔气之强盛,连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都有所警觉。 「有浊气!」 「在、在那里!」 两名仙士透过捕捉魔气,终于发现跟踪的三人。 「……他们发现了。」耕父眼神一暗。 罗敷盯着前方六神无主的两名仙士,「怎么办?该灭口吗?」 「呼……呼……」祈律弯下腰,仍然与源源窜出的魔气奋斗,思及不了仙士的事情。 「在他面前动手……」耕父担心祈律的状况。 罗敷怒吼:「我也不想啊,但带着失控的祈律更难逃!」 两名仙士疾步到三人的面前,神情从不安转为兴奋。 「那不是红柳村的魔族吗!」 「把你抓回去交给司马大人也是大功一件!」 即使祈律披上斗篷,两名仙士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在功名利禄的催动下,他们立即放弃原有的任务。 罗敷不禁吐槽:「可别忽略我们!」若非顾念祈律,她早就出手了。 仙士自在出声壮胆:「少妨碍我!只要把你们交出去,我就能升官发财了!」 仙士悠哉不甘示弱,拋了一句狠话:「魔族本来就很可恨,要怪就怪你们为何生为魔族!」 听到两名仙士的说法,罗敷眼睛发直,怒斥:「你、你们!」她拳头握得死紧,就要控制不了情绪。 「罗敷……振作!不能连你也失控!」耕父出声制止。 情绪会影响魔气的状况,祈律情况正差,罗敷若情绪激昂,可能会刺激他更深。 罗敷大口呼气,恨恨地说着:「那些仙士……祈律……」她眼角馀光看向祈律,祈律依然喘着气,正与失控的魔气对抗。 「呼……呼……」 祈律努力抑制,但那道声音然无孔不入,窜入他的脑门── 「想起来了吗?当时的你……」 「也是遭遇这样的痛苦……」 「被一群追求富贵、追求荣耀的虚偽仙人给……」 祈律眼神空洞,散发强烈而具杀意的魔气,以低哑的嗓音说着:「我……不能……死……在……」 他抽出小刀,施予强烈的魔气,对着所谓的敌人。 「……祈律?」罗敷对祈律越感陌生,试着说服而走了过去。 耕父见状不对,大喊:「罗敷,快离开他!」他赶紧将罗敷拉离祈律的攻击范围。 耕父的判断无误。 祈律的敌人是在场所有人,尤其对发散仙气的两名仙士更具攻击意识。 他以小刀逼近仙士自在,充沛的魔气直接打破其所设置的咒术,仙士自在保命为先赶紧抽腿,仍然被画了一刀。 「天啊……那、那是什么?」仙士自在难以置信望着手臂上的伤痕,汩汩的血跡还沾有魔气,让他十分恐惧。 「这……这……不是说只是……小……」仙士悠哉看傻了眼,哪还敢迎击。 「呼……你们……背后的……」祈律目光凶狠瞪着两名仙士,沾了血的小刀上都是魔气,被这刀刺中,不因失血过多,也可能被魔气侵蚀而亡。 「快、快逃啊!」 「别拋下我!」 仙士自在吓得拔腿就逃,仙士悠哉也赶紧追了上去。 祈律未因两名仙士逃跑而有所改变,维持警戒的状况。 「……祈律?」罗敷不解地问。 「不要过去!」耕父敏锐察觉祈律没有恢復,强硬拉住罗敷。 祈律喃喃着:「敌人……全部……都是……」他以强烈的魔气作为侦测用的前导军,只要谁意图伤害他,他就先杀之。 现在,祈律浑身散发的魔气不是平日的温厚内敛,而是如黑洞般吸纳所有的负面情绪。 罗敷眼眶泛红,难过地说:「你……认不出我了吗?」 罗敷回想到当时魔化的那一刻,认知到祈律的情形比她更为严重。 耕父开啟魔气屏障,必要时他会保护罗敷,远离他们一直相信的伙伴。 祈律侦测到魔气屏障,不因魔气性质判定为友方,灌输魔气就要破坏之。 罗敷眼睛睁得颇大,用力咬了唇,不得不下定决心。 「我……」罗敷呼唤出小山,逼不得已她只能迎击。 当祈律即将攻破魔气屏障,当罗敷即将出手攻击,一道鸟声响彻云霄,发出震撼人心的鸣声。 罗敷摀着耳朵,痛苦地说:「鸟声?!」她瞬间无法施力,凝聚的小山也化回幻影。 「……从哪里来的?」耕父的魔气屏障也被瞬间瓦解,但他不解毫无生机的荒流河为何会有鸟声。 最受鸟声所苦的是祈律,「……唔!」他青筋直竖,应声倒在地上,身上的魔气遭强迫收敛灌入体内。 他全身颤抖,眼神发直,像是癲癇发作的抽搐现象。 耕父和罗敷互看一眼,都点了头。 罗敷蹲在祈律的身旁,安慰道:「祈律,你振作一点,没事的。」 「我们在你身边,没人会伤害你。」耕父不敢大意,以魔气屏障保护他和罗敷。 祈律空洞双眸渐渐回归明亮,「(我……怎么了?)」他听到不止耕父、罗敷的关怀声,还有熟悉的鸟鸣,不禁纳闷:「(这道鸟鸣……跟之前在伏牛山听到的一模一样……但当时我不会这么痛苦啊!)」 他喜欢听鼓声叮咚叮咚的声响,当时的他很欣赏这种如鼓声震撼人心的快意,但为何现在变成这样? 他看向担忧的耕父、罗敷,抚着头,对刚才一无所知的他產生了警戒── 不想再失去理智。 然而,那道声音不放过祈律,语调冷淡却能挑起人心中深沉的愤恨,像是最恶毒的甜言蜜语在耳边呢喃── 「即使想要隐藏,也无法隐藏……」 「你推心置腹信赖,只得到残酷的背叛,这世间上还有能相信的吗?」 祈律握紧拳头,必须比窜起的魔气更早回应。 「(父亲、母亲、霍老、两位前辈都待我非常好,不论是以前的音还是现在的音我都很珍惜……)」 他的脑海中浮现各道人影,全身像是暖流流过,暖化了酷寒的身体。 这种滋味,让他想起魂牵梦縈的女声,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梦中的女子……我也想找到她,并帮助她。)」 他并非缺乏爱的人,也有很多爱的人,他的世界上值得信任的人很多。 彷彿置身于脑中之海洋,他看到藏身在最深处,却看不清人影、分别不出气息的一道微弱的光芒。 熟悉又陌生,亲切又苦楚,但他想不到是谁。 他突然困惑了。 「(我好像……忘记了……哪个人?)」 茫然的他应该会受到那道声音的束缚,但坚定的态度驱使他咬牙迸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缓缓站起身,不在气势上认输,发出最大的力量嘶吼着:「你凭什么……干涉我!」 耕父、罗敷对祈律突如其来的嘶吼稍愣。 因祈律的坚定怒吼,从其体内逼出一抹阴暗的气流,在河边成形。 第四十四回02.呼唤引发浊气涌,祈律失去自 那道身影是名美丽的男人。他眼神嫵媚,眸内隐约可见第二颗小瞳,身材曲线优美,如蛇般柔软坚韧,如瀑的长发乍看像名女人,但他略带英气的容貌在在显示他是名不折不扣的男人。 「……那是什么?」罗敷不解。 耕父瞇起双眼,怀疑说着:「那个姿态……难道是相柳?」 耕父没亲眼目睹相柳,但其容貌之有名,看过图像就很难忘怀。 「相柳……」祈律敌意盯着那人。 相柳轻笑一声,像是接受耕父的说法,随即以嘲讽的语调说了:「可怜,可悲,可恨,可叹的人,被人玩弄在股掌间,还自以为独立了。」 祈律从音色确切眼前的男人就是刚才影响心志的人,厉声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也不用你跟我说!」 「你要继续自我欺骗,欺骗到何时?」相柳眼睛微瞇,看来更加艳丽。 罗敷意会到祈律的异常是来自相柳,怒道:「你很吵耶!我还以为你是大前辈,要尊敬一点的!」 耕父出言提醒:「……祈律,不要被他迷惑了。」 祈律默默点了头。 相柳转看两人,叹息道:「你们也是可怜的人,不仅魔化,连心志也消沉了。」 「像你这种水鬼的模样,我也不觉得哪里好!」罗敷不甘示弱回应。 「我赞同你说的。」耕父附和。 相柳神情不慍不火,语气却相当冷淡:「现在后辈都没有礼貌,看来不教训不行。」 他化用荒流河的流水,朝三人射出腥臭又具腐蚀的水柱,打击于地面上敲出不浅的坑洞,还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祈律想起弒仙泉,但其对魔族无害,与荒流河不同。尤其此处几乎没有遮蔽物,对三人非常不利。 「……两位前辈,对方实力颇强,我们要小心应对。」祈律警戒地说。 罗敷轻挥秀发,笑道:「当然!可不能让他笑话了。」 耕父使出大范围的魔气屏障,得以包覆三人,大喊:「上吧!」 受到魔气屏障的保护,祈律以长刀援护罗敷进攻,使罗敷拋出小山阻止水柱,并攻击相柳。 相柳是灵体,小山打中也会落入后方的河水中侵蚀殆尽。 「呿!」 罗敷不服输,唤出更多的小山,都是一样的结局。 祈律也试图以魔气攻击相柳,结局也和罗敷相似。 「你们的实力真是弱呢。」相柳呵呵笑着,灵体再度消逝,散溢于空气中。 耕父收起魔气屏障,发表感言:「……看来他的本体不在这里。」 祈律抚着心口,心脏跳得像是即将迸裂,眉头一皱,「(这种感觉……不太对劲……)」他想起刚才被控制的感觉。 「祈律,你还好吗?」罗敷对祈律的沉默起了戒备。 耕父眼睛突然睁大,神情凝重。 罗敷左右张望,慌忙地问:「怎么了,突然安静了?」 「……空气中传来浓厚的血腥味,就在我们来的地方。」祈律觉得很不舒服。 「是那两名仙士吗……」耕父凝重地说。 「难道是相柳杀的?」罗敷皱了眉。 祈律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很不安。」 「罗敷,你有听到哀号声吗?」耕父问。 「没有。」罗敷斩钉截铁回应。 祈律放不下心,说了:「……我们回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前行。」 第四十五回01.仙士遭控自相残,司马懿送猎 三人稍往回行,就看到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被仙士群包围。 仙士群眼神空洞,像是游魂的姿态。地上还有许多的尸体,是他们互相残杀后的结局。 「你、你们是做什么?忘记我是谁了吗?」仙士自在后退几步,撞到了仙士悠哉。 仙士悠哉被迫与仙士自在背倚着背,惊惶地说:「他们……看起来好奇怪啊……」 「杀……杀……杀……」 仙士群发出强烈的杀戮之气,他们本来杀的是彼此,却因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的介入而转向。 罗敷不解地问:「他们不是同伴吗?怎么自相残杀了?」 「那群仙士眼神空洞,看起来……」祈律神情哀痛。 「跟刚才的你有些像,但他们完全被控制了。」耕父沉重地说。 罗敷搔了头,「这是相柳搞的?」 「……也许。」祈律无法确定。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一见三人,赶紧奔到其身旁哭诉求助。 「救、救命啊!」 「他们变得好奇怪啊……」 两名仙士不忘回顾,就怕被失去理智的仙士群打着了。 「才说那些大话,现在就来乞援了。」耕父不屑地说。 罗敷看向超过二十名的仙士,呿了一声:「真麻烦,一次得解决这么多吗?」 祈律内心泛起不安,谨慎地问:「……两位前辈的意思是?」 「他们的目标是诛魔,与其让他们离开这里,不如送他们一程。」耕父并瞪了两名仙士。 罗敷走到祈律的前方,发表声明:「祈律,你不想看就背对我们,摀上耳朵,很快就结束了。」 两名仙士眼睛发直,身体僵硬,猛然发觉这边也不安全。 「两位前辈,也许他们跟之前的……」祈律想起仙士茂显等人,不愿滥杀无辜。 不待祈律说完,耕父厉声道:「你太天真了!不是每一次都会刚好遇到好人。」 罗敷眼神一冷,「你不杀他们,他们一样会杀你!」 祈律坚定地说:「如果他们是被控制的,至少我要让他们清醒再说!」 他往前衝,保护两名仙士不被仙士群或耕父、罗敷攻击。 「你……你真的?」仙士自在难以相信。 「拜託你了!把他们打退吧!」仙士悠哉软声道。 面对祈律的举动,耕父、罗敷只好先放过两名仙士。 「不论如何,先打倒再说!」 祈律从怀中取出药草袋,以小刀割开之,使用增幅之力催动,发散出令人想睡的气味。 仙士群闻到气味,身体一软,仍有知觉往前行。 「……真拿你没办法。」罗敷叹了一口气,拋出小山压住前方的仙士。 祈律感动地说:「罗敷前辈……」 「就帮这一次,但他们晚些攻击我们,还是要杀。」耕父提出最后让步,做起屏障协助罗敷攻击。 祈律看着两人的奋战,点头道:「……我知道了。」 祈律以小刀牵制,罗敷以小山压制,耕父以屏障保护眾人,一来一往的默契建立于这段时间的互相合作上。 未久,仙士群纷纷遭到小山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祈律再度以药草让其昏厥,确定他们不能行动。 两名仙士见情况好转,竟不顾危险,一溜烟踏着仙士群的身体逃了。 罗敷正欲挥小山压制,哪有看到人影,呿了一声:「逃得倒是挺快的。」 耕父暂且不管两名仙士,比着地上的仙士群,问了:「现在这些倒地的仙士要怎么处理?」 祈律蹲下身观察:「(脸色极差,不像服用药物,是被控制的吗?)」他本欲用药治疗,但他解除不了咒术,爱莫能助。 罗敷见祈律愁眉苦脸,询问:「如何?有想法吗?」 「我想说杀了他们,但你肯定不接受。」耕父叹了气。 祈律抬起头,「刚才我似乎是听到鸟鸣才清醒过来的,如果可以再听到一次……」 「说到鸟鸣我就纳闷,这里啥也没有,最好会有鸟,我却真的听到鸟鸣了。」罗敷始终很纳闷。 「我也有听到。」耕父回应。 如罗敷所言,此处毫无生机,怎会有鸟儿栖息?祈律提出可能:「我在想……会不会是我身上的羽毛?」他拿出两根羽毛。 「要怎么用?」罗敷疑惑地问。 「施以魔气看看。」 祈律释放魔气在两根羽毛上,瓏羽的羽毛慢慢变大,最后之羽则无改变。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变化。 「……看来不是它们。」耕父道。 「那会是什么呢?」祈律收起羽毛。 罗敷盯着仙士群,「我看他们快醒了,不如把他们丢回入口,看他们的同伴会不会来认领,我们就回襄阳吧。」 耕父点头,认同罗敷的说法。 祈律伸出手,提出请求:「……两位前辈,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耕父问。 「我完全听不懂相柳说的话,但我想探究荒流河的源头,理解他的意思。请问,可以陪我一起探源吗?」祈律恳求地说。 罗敷面有难色,尷尬地问:「不会又变成刚才的状况吗?」 「这种呼唤都说得很曖昧,你听不懂也很正常。」耕父不认为值得为此犯险。 祈律思考用字遣词,说了:「我觉得……相柳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不是,我想知道原因。」 罗敷担心地问:「你不怕危险吗?」 「最近的情况让我很迷惘,我想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如果单纯只是魔化的症状,我也比较能安心。」祈律苦笑。 听到祈律的说法,耕父神情凝重,但他看到罗敷似曾相识的姿态,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息。 「……好吧。」耕父无奈地说。 分隔线 耕父将最后一名仙士拋在荒流河的入口,不耐地说:「应该没有漏掉的仙士。」 「这里还算安全,对他们够客气了。」罗敷轻拍手,不让手中残留任何仙士的气味。 祈律估算人数,调整仙士群的姿势,将其放在醒目但不致被人踩踏或遭河流溅湿的位置。 「谢谢两位前辈。」祈律微笑致意。 罗敷发出轻笑:「到了人界之后,做事风格总不能跟魔界一样。」 「魔界……是说杀就杀吗?」祈律略略吃惊。 「前提是你杀,而不是被杀,在魔界里没有犹豫的时间。」耕父严峻地说。 「……」祈律沉默。 罗敷捶了耕父一下,赶紧说明:「不过那是一开始,后来大家打累了,就各自分区佔领,过着还算和平的日子,没有那么可怕啦。」 「……」耕父侧过身,心情不悦但不出言反驳。 祈律怎没发觉耕父的不满,轻叹:「(罗敷前辈是不想让我为难吧?确实,我的想法很一厢情愿,希望一切都能和平解决。)」他看向地上的仙士群,哀愁想着:「(这群仙士醒来后,又会执行诛魔任务,我们固然不会被杀,其他小魔族却未必如此;之前逃跑的两名仙士也已认出我们,他们行事没有原则,被趁虚而入依然危险。)」 「(但,即使如此,我也……)」他沉痛闭上双眸,将决心藏诸于心中。 罗敷顶了耕父一下,示意他说些话。 耕父无可奈何说了:「……你不是要探源吗?早点出发吧。」 第四十五回02.仙士遭控自相残,司马懿送猎 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逃离荒流河,在路上遇到司马懿。 「司马大人,您终于来了。」 「那荒流河真是太诡异了。」 两名仙士直接蹭到司马懿的面前,哭诉惨痛的遭遇。 司马懿不改姿态,但眼神闪过厌恶之情,严肃地问:「……先来的呢?」 仙士自在比着荒流河的方向,直说:「我们转头时有看到他们,但他们好奇怪,想杀我们,我们就逃了。」 仙士悠哉不忘巴结:「幸好遇到了司马大人。」 司马懿挑了眉,抓出这句话的问题:「……你们不是后来才到?」 仙士自在用力点了头,「应该是这样没错,但他们在回程的路上。」 有司马懿撑腰,两名仙士又敢走回荒流河,看到口中所说的仙士群倒成一片。 「咦?他们怎么倒在那边?」仙士悠哉不解。 司马懿对类似景象有印象,提出假设:「……又是遇到了那个魔族青年?」 仙士自在轻巧点了头,「对,我们刚才确实在路上遇着了!」 仙士悠哉毫无犹豫地说:「肯定是他迷昏这些兄弟的。」 司马懿神情一凝,「你们怎么没把他捉起来?」 仙士自在发觉司马懿的怒气,急忙解释:「因为刚才这些兄弟要杀我们,我们先逃再说!」 仙士悠哉恐惧地说:「司马大人,这条河诡异到不行,就像是被蛇盯住了。」 司马懿不管两名仙士的狡辩,仅问:「……所以那个魔族青年在这里?」 两名仙士互看后,都点了头,由仙士自在说明:「这里只有一条路,应该还在里面。」 司马懿扬起笑容,「很好,这瓶药给你们。」他将一只瓷瓶交给仙士自在。 仙士悠哉好奇盯着瓷瓶,「这是什么?不会又是我们被迷昏?」他实在怕了「迷昏」这词。 「这是猎魔香,只对魔族有用,他使用术法只会反噬到他身上。」司马懿道。 两名仙士听着,都大笑说:「不愧是司马大人!」 「记住,这瓶药得喝进去,并让他动用浊气,等他倒地,你们总捉得住他了。」司马懿告知使用办法,两名仙士再不济总能成事。 两名仙士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司马懿不放心,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出手,语出威胁:「我去执行主计画,这次再失败,你们知道下场。」 「是!」 两名仙士接受命令,长揖目送司马懿离去;当司马懿离开后,他们望着倒地的仙士群。 「话说回来,他们会醒来吗?」仙士悠哉问。 「我打个几拳看看。」 仙士自在说完,痛打其中一名昏迷的仙士,那人鼻青脸肿,依然没有醒来的跡象。 「昏得这么严重,到底是中了什么术法?」仙士自在觉得手都疼了。 仙士悠哉不安地说:「……如果那些魔族出来了,是不是得由我们两个来打?」 「我们手上可是有猎魔香的。」仙士自在自信说着。 仙士悠哉摇了头,「问题是,要怎么让他们喝进去?」 仙士悠哉一语道出癥结,让仙士自在眼睛睁得颇大。他们面面相覷,发现这个最严重的问题。 分隔线 三人继续深入荒流河,从各分岔的死路中寻找新路,蜿蜒走到一处与先前所见完全不同的景致。 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魔气,正与涓涓流出的甘泉合一,混合成令人难以忍受的荒流河气味。 「腥臭之水似乎是从这里来的。」祈律走到甘泉的前方,以手汲水,既无腥臭味也无腐蚀性,甚至有种滑润的水香。 罗敷好奇地问:「如果把这个截断的话,以后河流就会恢復正常了吗?」 「……也许。」祈律嗅了甘泉,饮了一口,是清冽的滋味。 耕父观察甘泉与魔气的位置,怀疑地问:「需要截断吗?」 「我问好玩的。」罗敷懒得做这种事,趁机喝了一口甘泉,补充流失的水分。 甘泉水量丰稳,但从此处看不到源头,皆被魔气所遮掩。 「里面应该还有路,但可能要穿过它。」祈律评估。 罗敷不禁问:「……祈律,你认真的?」 所谓的路,必须先穿过强大的魔气。以荒流河的腐蚀性,眾人很可能在穿越中途就遭到严重的损伤。 「这边的魔气强度远比刚才来得强,你确定吗?」耕父再度提醒。 祈律静下心,喃喃着:「我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他透过甘泉,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滋味。 「你想要知道什么?」耕父不解。 「(……为何我会来到这里?)」祈律其实也不懂,「(纯粹就是……想要知道……什么?)」他皱着眉思忖:「(究竟……是……什么?)」 甘泉中流露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彷彿置身于瀑布下淬鍊心志,又似被包覆于一道暖流中,微醺他的脸颊。 这种滋味,他曾经感受过。 他的魔气又缓缓释出,但比起先前的捉摸不定,这次温和许多。 「祈律,你的魔气。」耕父嘱咐。 「我看就到此为止,今天也晚了,回去吧。」罗敷也担忧祈律的状况。 祈律伸手探泉,「我再往前看一些……就好。」 染上那团魔气的腥臭之水淋在他的身上,发出侵蚀的声音,瞬间他的手就红了一片。 罗敷惊呼:「祈律,你受伤了,赶快出来吧!」 祈律忍着疼痛,继续向前走,已超过半身都纳入甘泉内。他还能走,因为里面有路。 「等等,似乎有异。」 耕父说完,祈律已经穿越了甘泉。 分隔线 甘泉的另一侧没有腥臭的魔气,两岸生长着雅緻的相柳树,并有虫鸟、小蛇在此嬉戏,形成境外桃源。 相柳树树干微弯,其上有拋物线般美妙的柳树叶,叶片是岩石般的墨绿色,如相柳在阳光下闪耀的微捲秀发。 两隻金蛇交缠的环状物安置于甘泉之源上,相柳树则围绕于侧,像是恭迎王者的驾到。甘泉之源似一颗水晶球旋转着,源源不断的活水就是从此而来。 「(那是……)」祈律欲更靠近甘泉之源,但有一道小型结界阻止他碰触,永远保持甘泉之源的纯净与高雅。 「好疼!角质也不是这么去的。」罗敷不满地说。 「以魔气防御还好。」耕父摊了手。 祈律听到两人的声音,侧身让出甘泉之源的观赏位置。 罗敷第一眼就被相柳树所吸引,不禁讚叹:「好漂亮的柳树啊!」 「跟一般的柳树不太一样。」耕父道。 祈律摘下一片柳叶,带着怀念的心情,温和说着:「它跟故乡的红柳有些像,但不是同一品种。」 对他而言,红柳多少残留哀怨的心情,相柳树则是浓厚的眷恋之情,让人一欲窥探其故事。 他试着以增幅之力与相柳树沟通,神秘的它们不予回应,留待他人无限想像的空间。 「这里也没有怪味,真是奇妙。」罗敷笑道。 「在满溢魔气的荒流河之下,依然保持着希望的生机……所谓的魔族并不是只有毁灭与荒凉。」祈律沉浸于美好的环境中,道出喜悦的心情。 罗敷怒冲冲地说:「想来想去那些天帝才是最过分的!不乾脆送一刀,而是把我们送到魔界那种地方受苦,跟现在的仙士简直没两样。」 祈律轻摇头,「如果两位前辈当场被杀,我们就不会相遇了。」 罗敷皱着眉,叹道:「魔界的生活真的很痛苦,若非紫狩带着种子,连基本的粮食都没有,非得自相残杀不可。幸好不久前封印魔界的七曜星轮松动了,我们才逃得出来,不然还要待在那里多久?」 「七曜星轮?」祈律疑惑地问。 「它是封印魔界的钥匙,因为数十年前的大地震而松动,我们同紫狩奋力破坏结构,却也因此损耗大部分的力量,变成现在的模样。」耕父解释。 「天界没有派员来追杀你们吗?」祈律略感纳闷。 罗敷沉重地说:「我们是没事,但之前有听到风声说天界要对付紫狩,才赶紧出来找他,但太久没有联络,只记得根据地的名称。」 「所以,还有魔族在魔界里吗?」祈律问。 「能出来的应该都出来了,我想没人想待在魔界。」耕父道。 「刚才两位前辈提到种子,表示魔界可以种植作物吧?」祈律确认道。 罗敷点了头,「那是特殊的种子,不知紫狩从哪里拿来的,但也只能种一点点出来,勉强度日。」她还记得每天都要分配几粒的果实,多一颗少一颗都会吵起来。 祈律微笑道:「也许我可以使用增幅之力来改善魔界的环境。」 罗敷恍然大悟,笑着说:「有道理!你跟紫狩说不定很合得来喔。」 耕父有感头顶彷彿飞过几隻乌鸦,尷尬地问:「……为什么你会想去魔界?」 「再荒废的地方都可能有生机,我不想轻易放弃。」这是祈律今日的心得。 罗敷哑然失笑:「虽然这么说,但七曜星轮又被封印,你暂时去不了。」 祈律羞赧摇了头,并非今日就要去。 耕父神情严肃,拋下这句话:「时间不早,赶紧回城吧。」他走在前头,倏地离开了。 「怎么这么急?」罗敷追上耕父的脚步。 祈律临走前,回望相柳树,若有所思:「(绝望与希望相生,有种被鼓励的感觉……)」他抚着心口,期望着:「(难以控制的魔气问题,也可能获得这样的解决吗?)」 他静心祈祷后,才跟上两人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分隔线 当祈律等人远去后,谜之男穿过外层的阻隔,进入了此地。 他背影高壮,身姿挺拔,一身亮丽的镀金白底长袍配合闪耀的金发显得光芒万丈。 他看向甘泉之源,有感而发:「……原来你在这里。」 相柳悄然现身,守在甘泉之源旁,与谜之男侧面相会。 相柳带着幽暗的笑容道:「好久不见,当时欲见你不可得,现在不想见却见着了。」 谜之男轻松回应:「我当时是差点死了。」 「可惜,当时你死了就好。」相柳的语气听不出起伏。 相柳树梢因相柳的心思扬起奇异的风势,情况显得诡譎。 谜之男不管周围情况,逕自陈述:「我可不能随便死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但你要做的事情,似乎不从你愿。」相柳似乎知道谜之男的目的,眼角显露曖昧难测的笑意。 谜之男无奈地说:「说话不用带刺,我与你本身没有什么恩怨。」 相柳顺着谜之男的思绪提问:「那你与他呢?」 「这是我与他的事情,与你无关。」谜之男严肃回应。 谜之男匆匆离去,留下相柳守着这片美丽的秘境。 「本来想吞灭他的,但留着他,也许才是对你最好的报復。」 相柳满意谜之男的反应,正欲做些事情,为乏味的生活增添娱乐。 第四十六回01.曹操派军南向行,襄阳危险居 三人即将走回入口前,天色已经昏黑,稍不留意就可能踏在河中。 「刚才待太晚,等会要摸黑回去了。」罗敷平时动作最大,更需留意自身的脚步。 「襄阳城有宵禁,得想办法进去。」比起寻路,耕父更在意入城问题。 「对不起,是我太坚持了。」祈律对自己的短虑致歉。 罗敷挥了手,「不用抱歉,翻个城墙就好,只是多一个步骤嘛!」 她刚说完话,耳朵动了一下,「……嗯?」 「怎么了?」耕父警戒地问。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罗敷侧过身,专心聆听。 「是人的声音吗?」祈律问。 罗敷试着分析声音,随即摇了头,「听不出来。」 「此地不宜久待,早点回襄阳城。」耕父道。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三人抵达入口,昏迷的仙士群依然倒在原地,没有醒来的跡象。 「……没人发现他们吗?」祈律为难地说。 「看来是被拋弃了。」耕父不感意外,道出残酷的事实。 「他们昏迷的时间比我想像得还要长,我要确认一下。」祈律蹲下身,担忧仙士群再也醒不来。 罗敷盘起手,不悦地说:「明明不用理他们也行的。」 「姑且当作是研究。」祈律回以两人勉强可接受的说法。 罗敷摊了手,无奈表示:「好好好,你研究你的。」 耕父、罗敷站在一旁,看着祈律又把脉又观气色,不懂门路的他们只觉得无趣。 祈律放下最后一名仙士的手,思忖着:「(他们的气色越来越差,这不是时间到了就会解除的咒术,再不解掉,他们会有生命危险。天若宫应该有办法,但通知天若宫的风险太大了;还是应该找白蘄先生帮忙?)」 「有结论吗?」耕父问。 「可能需要解咒,不然他们会有生命危险。」祈律道出观察。 罗敷呿了一声:「把他们放在这边已经很客气了,还要帮他们解咒,想太多。」 「我也是这么想。」耕父的应答有些无力。 祈律拿出药草,说道:「……我身上有可以帮忙缓减症状的药草,至少争取些时间。」 罗敷翻了白眼,不耐地说:「反正不论怎么说你都会做,好,让你做。」 耕父神色不悦,静观祈律的举止。 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使药草发挥功效,就算无法帮助仙士群,他的心情也会安稳些。 「有人来了。」罗敷眼神一敛。 「……是敌人吗?」耕父做好迎击准备。 「是熟悉的脚步声,很匆促但没有敌意,应该是……」 罗敷从步伐声听出门路,正思如何解释,即看到神情凝重的芐。 芐匆匆而来,呼吸声颇为急促,不符合他一贯的冷静。 「天色已晚,此处勿待。」芐说。 罗敷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芐没有回答罗敷的问题,逕自说了:「襄阳宵禁,不易进城,附近小村,将就待着。」 祈律站起身,疑惑地看着芐。 「芐先生,你怎么了,似乎很着急?」祈律发觉芐的异常。 「曹操南下,势如破竹,襄阳鼓譟,近日可破。」芐神色不安地说。 耕父正色,谨慎询问:「刘表军没有挣扎吗?」 「刘表病逝,公子内斗,攻心即可。」芐说。 罗敷大惊:「刘表死了……这么突然?」 在荒流河的时光彷若静止,外面的世界遭遇如此大的变化,超乎眾人的想像。 「司马懿也来了吧?我们先去附近的村庄待一晚,再来看究竟。」祈律感谢芐的通知。 芐盯着祈律,说道:「必要之时,再往南退。」 「芐先生,谢谢你。」祈律点头致意。 罗敷搔着头,不解地问:「说来说去,究竟要去哪个村庄啊?」 「往南行去,有平阳村,去找村长,即可暂居。」芐说明。 「平阳村?」祈律不解地问。 「曹操南下,平阳村也很难安寧吧?」耕父不认为襄阳附近的小村庄不会受襄阳城剧变影响。 「理论勿忧。你们三人,先避风头。」芐不解释太多,赶紧交代事情。 祈律感受到芐的急促,应了声:「好。」 「我先回城,报告事情。」芐确定三人瞭解意思后,才放心离开。 「谢谢芐先生。」 祈律还没说完,芐就施展轻功离去,更显匆忙。 祈律不禁疑惑:「他很着急,情况是很糟糕吗?」 「襄阳城若失陷,整个荆州都会是曹操的囊中物,到时候还有哪里可以逃?」耕父握紧拳头,道出严峻的事态。 罗敷同样困扰,但她奔波一天实在疲倦,挥了手,「先别想这么多,我想休息了。」 「我们去平阳村吧。」祈律道。 第四十六回02.曹操派军南向行,襄阳危险居 三人离开荒流河,仙士自在和仙士悠哉从河流中伸出头来。 两名仙士浑身湿透,直发冷颤,神情却是相当喜悦。 「你听到了吗?他们要去平阳村。」仙士悠哉笑着说。 「我不仅听到了,还看到白蘄的徒弟。」仙士自在得意道。 仙士悠哉走到河岸上,「我们找到白蘄与魔族勾结的证据,还知道魔族的下个目标,刚好那里也是我们的目标。」 「只要早点通知那边的兄弟,还要怕那些魔族吗?」仙士自在欣喜事态发展之顺利。 仙士悠哉提议:「我去找平阳村的兄弟,你去跟司马大人报告,到时候功劳一人一半!」 「好主意!」仙士自在毫不犹豫接受了。 仙士悠哉打了喷嚏,抱怨道:「这水真的好冷啊。」 「没办法,不然要躲哪呢?」仙士自在搓着手,何尝愿意如此。 荒流河没有藏匿点,离得太远又看不到来人,潜入水中是不得已中的得已。 「哈啾!」两名仙士一致打了好大的喷嚏,面色憔悴不堪。 「咳……看来得先换件衣服了。」仙士自在无奈地说。 「还有浑身的怪味也要洗掉……」仙士悠哉也不敢以这种姿态报告事情。 两名仙士边走边擤着鼻涕,眼睛都红得如兔子般。他们经过昏倒的仙士群旁,感觉到奇异的晃动感。 「……你有撞我吗?」仙士自在发觉他的脚似乎被碰了一下。 「我没有啊。」仙士悠哉摇头否认。 仙士自在顺势看下去,一名仙士正对他微笑。 仙士悠哉则看到另一名仙士坐起身,双眼空洞但同样洋溢奇异的笑容。 「刚才……他们是躺着的吧?」仙士自在冷汗直流,无法分辨是受寒还是受惊。 仙士悠哉吞了口水后回应:「对啊……怎样都叫不醒……」 仙士自在扯着虚弱的笑容,「他们……怎么……醒来了?」他正想着如何逃跑。 「样子还怪怪的……」仙士悠哉也想逃,但不想跑在仙士自在的后方。 两名仙士互相拉扯,谁都不敢想像在后方会有什么下场,然而这段时间足以使原本昏迷的仙士群全数站起身。 两名仙士同声大骂:「那个魔族青年到底施了什么妖法!」 仙士群摇摇晃晃起身,口中唸着:「杀……杀……杀……」双手伸直,全身柔软却打不倒的姿态,让人想到恐怖的殭尸。 仙士自在决定不和仙士悠哉互相拉扯,大喊:「快逃!总之各自完成……」 然而,两名仙士突然停了下来。 「唔……这个水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变得好重啊……」仙士悠哉感受到水的力量使他无法再前进,慌张地问着。 「跑……跑不了……」仙士自在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逃不了的两名仙士,正好成为殭尸般的仙士群攻击的目标。 「他们……要、要来了!」待在后方的仙士悠哉面色刷白,说什么都想前进,但不如他所愿。 仙士自在奋力向前,但连脚都抬不起来。 仙士群依然唸着:「杀……杀……杀……」柔软的他们竟轻易拖走沉重的仙士悠哉,将其往河流拖了过去。 「救……救我!」仙士悠哉仅剩说话的力量,求助于仙士自在。 仙士自在哪有救人的馀裕?他只能趁这段时间逃跑,但就是动不了。 「……啊!」 仙士悠哉被拖入河中,伴随如遭强酸所淋到的腐蚀声,发出凄惨的叫声,化成白骨,再也不会恢復。 「杀……杀……杀……」 仙士群的下个目标当然是仙士自在,他们眼眶流出鲜血,笑容越张越大。 「不、不要过来!」仙士自在回不了身,但他从仙士悠哉凄惨的叫声中,猜想得到其遭遇的结局。 仙士群继续前进,轻松拖走仙士自在,将让他回味与仙士悠哉一样的结局。 仙士自在已知结局,比仙士悠哉更为恐惧,满口白沫,就要昏倒了。 然而,他昏迷不了。 仙士群将仙士自在拖入河中,咻咻的侵蚀声后,浮出另一副白骨陪伴着原本的白骨。 仙士群像是完成前所未有的大任务,随兴奋的笑声一同跃入河中,一一化成白骨。最后白骨随风消逝,留下微弱的仙气为荒流河增添养分…… 第四十七回01.平阳村长好心留,质朴村庄好 祈律听从芐的指示,约略亥时抵达平阳村。 村民护卫见到三人,立刻大喊:「停下脚步,你们是谁?」 「我是祈律,听从芐先生的指示,要来这里暂居。」祈律道。 村民护卫神色凝重,「怎么这么晚才来?差点以为你们不来了。」 从荒流河到平阳村有段距离,在这种时间一般村庄早已关闭。 「路上耽搁了。」祈律轻描淡写带过。 村民护卫摀着鼻,「呃……好难闻的味道。等会我送你们到村长那边,他会安排好一切。」 「谢谢你。」祈律致意。 村民护卫催促道:「快点进去。最近仙士很多,不要在这边间晃。」 「我知道了。」祈律沉重点了头。 村民护卫将三人送入村长房间,入眼即见年迈的村长。 村长略略皱眉,发出苦笑:「看来你们就是芐先生所说的贵客了。」 「感谢您愿意让我们暂居几日。」祈律越来越理解罗敷想要休息隐含的意思。 「呵呵呵,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芐先生的贵客,就是老人家的贵客。」村长亲切地笑着,「你们的房间在旁边的屋舍,老人家也准备好热水了。」 听到热水,罗敷眼睛都亮了起来,祈律、耕父也感欣慰。 「抱歉,让您费心思了。」祈律确实也想洗个澡。 村长叹了气,「你们是去了荒流河吧?那里不安全,常常有人去了就回不来,以后别去了。」这股腥臭难闻的气味造成他鼻子难受,背后隐藏的问题也让他鼻酸。 「我知道了。」祈律接受村长的善意叮嚀。 罗敷兴奋地说:「终于可以洗澡了,真好!」 「我也想告别这身怪味。」耕父现在才敢闻身上的气味。 村长见三人都想沐浴,轻笑道:「小村没有什么资源,有的是热情,但一次只能提供一位贵客洗澡。」 村长仅准备一个大木桶,不得不先提醒。 罗敷双手大开,瞪着耕父,同时威胁祈律,大喊:「我先,不要跟我抢!」 「……不让你先,你也会逼得我不得不让你先。」耕父早已习惯此场景。 「两位前辈请先去盥洗吧。」祈律苦笑道。 罗敷扬起下巴,「人家祈律说得多好,哪像你不甘愿的。」 「是,请罗敷小姐先去沐浴净身。」耕父棒读。 「哼~」罗敷带着如孔雀展屏般的骄傲神情,随着村民的脚步而离开。 祈律想起重要事,严肃地问:「村长,请问现在曹操军的状况如何了?」 「曹操军南下,小村会与襄阳城共存亡……但你们是芐先生的贵客,就跟你们说吧,襄阳城会无血开城。」村长因微笑而双眼微瞇。 「为什么会无血开城?」耕父不解。 「当然是荀令君长期运筹帷幄而成。」村长自信地说。 「荀令君……」祈律喃喃着,神情难掩凝重。 村长没发现祈律的异样,说着:「芐先生平常很照顾老人家,老人家也很欣赏荀令君,当然乐见其成了。」 祈律不得不出言提醒:「但是,天若宫的仙士……」 「他们很麻烦,但不是没办法处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村长打断祈律的忧虑。 祈律必须说:「……芐先生有跟您说过,我们是魔族吗?」 「……」耕父对祈律的坦率微睁了眼。 村长依然微笑,「呵呵呵,其实本村有近半数的村民是魔族。」他不是魔族,但他对魔族很友善。 「真的吗?」祈律颇为惊讶。 看到祈律的反应,村长无奈摇了头,「何必骗你?真的。」 「……原来他真的知道魔族村庄。」耕父感怀道。 村长打了呵欠,眼角泛出些眼油,「你们可以去看一下房间,若有不周全的地方,可再跟老人家说,但要早点,老人家的眼皮有些沉了。」 祈律认为罗敷还要享受热水浴一段时间,村长既已疲倦,他也不好打扰。 「我可以去附近逛逛吗?」祈律问。 耕父有些倦意,对祈律的好精神颇为讶异,「你今天消耗不少力量,不会累吗?」 「我想去看一下。」祈律无法带着这身异味入眠,也不想污染乾净的客房,想出外走走打发时间。 「可以啊,不打扰村民生活就行。」村长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祈律道。 分隔线 平阳村是质朴的村庄,沿着河岸有密集的水田,里面有青蛙呱呱声,树上也有夜梟出没。 耕父随祈律到村内走走,享受无人打扰的美好夜晚。 「耕父前辈,你不先休息吗?」祈律好奇地问。 耕父叹了气,「等罗敷也要时间,就陪你走走吧。」 祈律望着随河川晃动的小船隻,有感而发:「这里沿河而建,船隻很多,时间有些晚了,不然想尝试坐船。」 「跟你相处久了,发现你对外面的事物真的很有兴趣。」耕父看过无数艘船隻,也坐过许多船,对此事早无感觉。 祈律走到河岸,看到一艘装满箱子的小船,笑着说:「刚才听村长说话,想起常来拜访故乡的老人家,觉得有些亲切。他总是带来各城镇的商品,让我大开眼界。」 「我和罗敷可比刚才的村长还要老了。」耕父道。 「那名村长的年纪是真正大了,但故乡的老人家不是。他明明年纪不大,却自称『老人家』,我曾经说过,但他很坚持,不唤他老人家似乎不太行。」祈律哑然失笑。 「还有这种事?」耕父难得看到祈律的笑容。 祈律收起笑容,道起烦忧之事:「……芐先生知道平阳村很多魔族,不代表天若宫不知道。我们又在荒流河遇到不少的天若宫仙士,我很担心这件事。」 「昏迷于荒流河的那群仙士应该没看到我们,但那两名逃跑的就难说了。」耕父同感忧心忡忡。 「仙士要找猎魔香,如果我知道猎魔香,至少可以研究药理。」祈律整天搜寻荒流河后,肯定那里不会有猎魔香,不禁认同耕父的推论。 耕父安慰地说:「村长似乎有自信,不用太担心。」他话虽说得重,但没有伤害祈律的意思。 祈律摇头道:「……红柳村民当时也是这样,但事实上不堪一击,若非音坚持撤村,后果不堪设想。」他遥望远方,思及下落成谜的祈音。 「……」耕父沉默。 罗敷靠近两人,浑身散发刚洗好澡的热气与香气,温暖微醺的氛围,让人有立即洗澡的衝动。 「你们散步到这里啦,换你啦。」罗敷示意耕父可以走了。 耕父临走前,又对祈律说:「我先去洗澡,你不要想太多。」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耕父离开前与罗敷交换眼神,但罗敷不知道两人刚才谈些什么,只好重新来过。 「什么想太多?」罗敷问。 祈律坐在河边,轻声道:「我想吹个风,继续逛一下。」 罗敷没看出祈律有何奇怪,爽朗地说:「好啊,我要去睡觉了。」她打了大呵欠,随时都能入眠。 「嗯,晚安。」祈律挥手送走罗敷。 第四十七回02.平阳村长好心留,质朴村庄好 祈律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流,里面有颗饱满的月亮。他抚着腰间的两根羽毛又闪闪发光,它们将月亮视作月饼般贪婪地食着。 「月色真美,又是月圆之日了。」他微笑地说。 不必抬头也能欣赏满月,这种体验对他而言很特别。 他重新回味鸟鸣的滋味,喃喃着:「那道鸟鸣……究竟是什么?第一次还好,第二次很痛苦,但听完后都让人身心俱寧。」他眉头一皱,不禁想着:「(如果当时的音也有听到的话,是不是就能脱离不安和痛苦了呢?)」 病弱的祈音,痛苦的祈音,愤怒的祈音,不安的祈音……种种画面缠绕于他的脑海中,使他越来越消沉。 「(……为什么我对音留下的印象都是这种的?)」他叹了气,突然体认没有真正瞭解祈音的想法。 他的心事深埋于心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倾听呢? 「口有些渴,打点水吧。」他越想越悲观,决定做些事,消磨这段等待的时光。 他走到房舍外,一幢幢同样规格的房屋映入眼帘,像是同个模型刻出来的,与红柳村的感觉颇为相似。 门扉都已闭上,路上无人出来嬉游。 「(村民似乎都休息了,看来今晚没办法问魔化的事情。)」他本来打算諮询村长,但村长看起来很疲倦,他就搁置了。 平阳村是这么美好的地方,他越发担心:「(仙士很多……魔族村民……猎魔香……很难认为没有关联。)」 他走着走着,继续思考:「(芐先生说过猎魔香的药效是使魔族易感昏沉,但猎魔香是闻的还是服用的不得而知,很难预防。)」 他从未听过猎魔香,也没打听过类似药效的植物,面对素未谋面的猎魔香,只有瞎操心的份。 他走到井旁,以放置于一旁的空桶子汲水,试喝井水的味道。 「水质还不错,准备些拿回房间吧。」祈律道。 井水风味不如相柳河畔的甘泉,但总是能喝。他将井水倒入数个水壶中,等会还能给耕父、罗敷。 他漫步走回房间,正好碰到耕父洗好澡。 「耕父前辈,你要喝水吗?」祈律拿出一壶井水。 「……这是刚才拿的吗?」耕父问。 「是村中的井水。」祈律将壶口打开,水质尚称清澈。 「给我吧。」耕父觉得口有些渴,欣然接受祈律的好意。 「罗敷前辈睡了吗?」祈律轻声询问。 「她只喝流动的水。放心,她刚才装了不少的泉水,不会渴的。」耕父解释。 「原来如此。」祈律隐约记得这件事。 「你去洗澡吧,我要休息了。」耕父难掩疲倦。 「我知道了。」祈律道。 祈律亦感疲倦,迅速洗好澡,确认身上没异味,躺在素朴的床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沉淀心情,看看能否梦见她……)」他想起女声,思索着:「(先想好要问什么……她的名字、她所在的位置,还有她遭遇的困难。)」 他在梦中只能处理此事,希望处理妥当,不要如现实处于一筹莫展的情况。 他调整吐息,闭上双眸,「(好,入眠吧。)」 分隔线 宛城.深夜 荀彧于营内瀏览荆州地图,并在地图上标註记号。 曹操军击退镇守宛城的刘备,逼其遁逃,一路往南进攻,下个目标就是襄阳城。 攻略荆州一切顺利,荀彧的目光放在襄阳城上,凝重的神情洩漏了他的忧虑。 他抚着手上的玉鐲,若有所思。 「荀令君,司马大人求见。」门外的仙士入房向荀彧报告。 「让他进来吧。」 荀彧命令一下,仙士便将司马懿邀入房中。 司马懿拱手持敬,关怀地说:「荀令君,深夜未眠是很伤身的。」 「司马先生也是,连日巡逻辛苦了。」荀彧道。 「荀令君是要人,我更要谨慎,避免您遭到魔族的伤害。」司马懿的眼神中带着几许温和。 「司马先生的用心,彧铭记于心。」荀彧平静地说。 司马懿取出瓷瓶,「我见荀令君气色欠佳,准备了药丸给您,这是很好的补气药。」他将瓷瓶放在桌上。 荀彧拿起瓷瓶把玩,感怀地说:「天若宫近日药术发展日盛,在许都亦是如雷贯耳。」 「若可得荀令君的推荐,发展肯定如日中天。」司马懿直白道出目的。 荀彧微笑,「如此,白蘄先生会吃味的。」 「我自认能力比白蘄出色,就缺荀令君赏识。」司马懿不要荀彧的客套语,不惜毛遂自荐求取试用的机会。 「司马先生率领天若宫诛魔的积极是有目共睹。」荀彧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真正的想法。 司马懿苦口婆心劝告:「魔族身上的浊气是犯乱之源,即使外貌装得人畜无害,终究包藏祸心,恳请荀令君莫被他们蒙骗。」 荀彧再度抚摸瓷瓶,沉静表达:「彧会思考司马先生的建议。」 「待襄阳城定,还望荀令君让天若宫在荆州长足发展。」司马懿重申主张。 「此事不由彧做主。」 荀彧捲起地图,上头画有曹操军的旗号。 司马懿低头致歉:「当然,曹公的想法比较重要,就当我失言了。」 「怎会?司马先生是累了,不如早点歇息。」荀彧顺势送上关怀。 司马懿微笑以对:「荀令君也是,祝福有个好眠。」 司马懿从容离房,荀彧对他的背影沉思许久。 「……如果你在就好了。」荀彧喃喃着。 他遥望窗外,抚着玉鐲,思念远方的人儿。 第四十八回01.再度魔化后果重,村长备船赴 「……结果一觉到天明,连个梦也没有。」 祈律坐起身,神情复杂。 没梦比梦到没遇到女声来得好,但这点表示力量消耗太多,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补得足。以他目前的情形,能像今日睡得如此舒适且安稳的环境并不容易。 他移远芐给予的符咒,试着收敛身上的魔气,暂时没有外溢的问题。 「时间还早,向村长道早吧。」 他走到村长家外,门扉没关,村长正和几名守卫村民共同用膳。 村长看到祈律,惊呼:「你醒了,还真早起。」 「村长才是。」祈律微笑回应。 村长苦笑道:「平常没这么早,老人家是被叫起来的。」 一旁的守卫村民面无表情,收起原本的喧譁,大口用膳。 祈律踏进门,谨慎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村长眼睛闪了一下,沉重地问:「咳……你们昨天在荒流河不错吧?」 「是。」祈律点头。 「一早就有仙士喧嚷,说到荒流河的仙士一天没有回去,认为他们在小村里,非要入村搜查不可。」村长边说边叹气。 祈律神色一沉,严肃地说:「昨天,荒流河那边确实有不少仙士,但他们应该没有跟过来。」他一路上都有注意行踪,就怕百密一疏。 村长摇了头,「呵呵呵,你真是单纯,这是仙士入村的藉口。」 「……是这样吗?」祈律不解。 村长扶着头,「前天也来,昨天也来,今天也来,仙士用尽各种名目想要入村,只是态度越来越积极,让老人家不堪其扰。」 村长年迈,经不起每天被这样骚扰;守卫村民即便勇健,也已厌烦此事。 祈律不如村长乐观,提出想法:「……我认为仙士可能掌握到平阳村有魔族村民的事情了。」 听到祈律的论述,村长和守卫村民都笑出声音。 「我们魔族村民都有以魔力隐藏,外貌和态度与常人无异,仙士感应魔气也很难发觉。老人家纯粹不想让一批仙士入村,打扰村民的生活。」村长解释。 平阳村民的反应如当时勇士团自信的笑容,这正是祈律忧虑的部分,「(我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村长太有自信能够对付仙士,我得告诉他。)」 他严肃地问:「……村长,请问平阳村的战斗能力能与仙士相比吗?」 守卫村民不是魔族,实力也很普通,祈律很难想像魔族村民会出色多少。 「老人家看过仙士的术法,还不错,但小村村民善于作战,仙士不是对手。」村长转手几下,戏謔模仿仙士的施咒模样。 祈律面临两难:留、不留。他是魔族,留在平阳村等同证明平阳村窝藏魔族;不留又担心魔族村民被仙士发现时,会牵连整座平阳村。 他权衡利害,试着维持平稳的态度说了:「如果仙士真的进攻的话,请让我帮忙。」 村长急忙劝阻:「你是芐先生的贵客,吃完早膳就离开吧,老人家准备好小舟送你们到蜀地,那边很安全。」 这是祈律必须注意的部分,因为牵扯到白蘄,事态会变得更加严重。 祈律按捺内心的不安,转问原本造访的目的:「……我有件事情想向您请教。」 「请说。」村长道。 「如果本身是魔族,还会有再次魔化的现象吗?」祈律问。 村长望着祈律,确认道:「你是天生的魔族吧?」 「是。」祈律回应。 村长神色一凝,叹道:「老人家曾见过……魔族因失去理智而魔化,可能会直接成为怪物,不过那是受到很严重的刺激。」 「严重的刺激?」祈律疑惑地问。 「老人家看你们都还好,是你的朋友有这个困扰吗?」村长不解。 「……是我。」祈律坦白道。 村长眼睛微睁,安慰道:「那你可要想办法排除了,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村民护卫对祈律摆出悲悯之情,反使祈律内心一阵酸涩。 祈律走出门,自嘲笑着:「(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原因。)」 他甫出门,室内再度恢復喧闹,他的到访是不折不扣的打扰。 分隔线 祈律走到河岸旁,吃着手中的乾粮,静观河水打在小船上。 一来,一往,乍看循环不变的波浪,实受到风力和水流丰稳的影响而有些微的差异。这点,从小船上的水痕看得特别明显。 小船长期受波浪侵袭,表面早有落漆,木头亦遭水咬,可见水流的强劲。 祈律稍微释放身上的魔气,思考着:「(无法排除的话就会再次魔化,最严重就是成为无法控制的怪物……两位前辈曾言魔族不会接纳怪物,成为怪物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 他觉得自己像那艘小船,只能靠水流运作而行,但伤害它最深的也是水流,对于魔气有新的体悟。 「(……我究竟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 然而,他的情况跟小船不同。 他很清楚小船受水流侵蚀而磨损,但他的魔化危机依然不得解答。 他努力回想不知原因,不去思索又会在意,不禁怀疑因此引发更强烈的负面情绪。 罗敷看到发呆的祈律,惊呼:「在那里!」 耕父看到几艘昨日没看到的船隻,试着以轻松的态度应对:「村长备好小船,看来可以乘船了。」 「嗯……」祈律随意应了声。 罗敷皱眉问:「怎么无精打采的?」 「我刚才询问村长关于魔族魔化的事情,他说曾经看过,最严重时会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祈律道。 「不算意外的回应。」耕父平静地说。 祈律沉重表示:「我一直在想严重的刺激是指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低下头,脑袋都快因长期思考烧了起来。 罗敷摊了手,叹道:「你就是一直在想这种事,才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少去想这种事就好。」她说出祈律的假设论述之一。 耕父眼神一瞇,提出想法:「你在荒流河的情况很奇怪,也许你可以试着回想听到了什么。」 「……我没有印象了。」祈律摇了头。 耕父眼睛微睁,惊讶地问:「你忘记了?」 「清醒以后,本来在脑内盘旋的话语都消失了。」祈律试着回想过,但那些话语也随鸟鸣而去。 罗敷搔着脸,无奈地说:「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也许音小妹会知道吧?」 祈律抬起头,疑惑地问:「为何会说到音?」 「她不是你妹吗?也许你小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她曾经看过。」罗敷说。 耕父点了头,认同道:「罗敷说的有道理。」 「音吗……」 祈律没想过这个可能,不禁开始回想…… 第四十八回02.再度魔化后果重,村长备船赴 红柳村.祈音房 六岁的祈音躺在床上,十岁的祈律待在她的身旁。 祈音微喘,但神情喜悦,看得出经歷了好事。 祈律稳重的姿态超过同龄男女,但他同祈音露出欣喜的笑容,还有些孩童的稚气。 祈音扯着棉被,引起祈律的注意,笑说:「庆典好有趣喔。」 「……身体还好吗?」祈律将棉被拉回去。 祈音噘起嘴,「不要在这时候提我的身体,很讨厌耶。」 「对不起。」祈律致歉。 祈音又将棉被往下调,「村里来了好多没看过的人,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好有趣喔。」 「确实,可惜爹看得紧,不然买些送给你。」祈律笑道。 祈音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让祈律很安心。可惜祈律手上没多少钱,无法满足祈音的好奇心。 「不用啦,看看就好。」祈音摇了头。 「音真懂事。」祈律夸奖。 祈音拉着祈律的手,央求着:「律哥,我想听故事。」 「好啊,要听什么呢?」祈律问。 「刚才听律哥在唱歌,是唱什么啊?」祈音想起在庆典时,祈律一直哼着的歌。 祈律恍然大悟,羞涩地说:「我是唱红柳村的歷史喔。」 这首歌是霍老前些时间教导祈律的,本来要他在庆典时表演,但因商人入村太过踊跃,谈着谈着,这件事就取消了。 他很庆幸此事取消了,因为他歌艺平庸,没有勇气在眾人面前引吭高歌。 「红柳村?歷史?」祈音不解。 祈律清了喉咙,生涩唱着:「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唱完后,脸都红了起来。 祈音毫无犹豫拍手,当名热情的小歌迷问了:「好好听喔,这是什么意思啊?」 「红柳村的大家长犯了罪,得到天神的原谅,到人界生活。他种了很多漂亮的红柳树,建立了红柳村,每天在此拿着锄头垦地,过着平凡的每一天,就像是我们现在的生活。」祈律将霍老的话转述给祈音。 祈音偏过头,「可是我们不是魔族吗?跟天神有什么关係?」年幼的她也知道仙与魔的存在。 祈律闭目沉思,说了:「也许天神也跟我们一样是魔族啊。」史诗中没有说天神是仙人,他的推论也很合理。 祈音呆愣点了头,再问:「那他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呢,因为只有这笔纪录而已。」祈音的问题,祈律也问过了,他再度转述霍老的回答。 祈音露出不甘心的神情,抿着唇努力思考。 祈律没想到祈音这么喜欢这首史诗,想着下次要多和霍老请教才是。 突然,祈音兴奋提出了想法:「那肯定没有罪!」 「……怎么说呢?」祈律哑然失笑。 「犯了罪不就死了,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么多漂亮的红柳树,其实很幸福呢。」祈音想起红柳树,觉得世上很难有比它更美好的植物。 红柳树不仅高贵美丽,也是很好的经济作物,支持红柳村的日常生活所需。至少,祈氏兄妹身上的衣裳都是由它製成的。 「……被流放很幸福?」祈律眼神一黯。 他年纪虽轻,但已知「流放」代表的涵义,怎样都无法将其与幸福比为一谈。 「律哥?」祈音不解望着祈律。 祈律喃喃着:「死了与被流放……我想都很难受吧。」 「律哥?」祈音疑惑地问。 「如果可以选择,为何一定要从两者择一呢……」祈律身上的魔气缓缓而出,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 祈音慌张大喊:「律哥?」她压住祈律,手部染上祈律的魔气,感受到祈律的负面情绪。 「(这种的苦涩的感觉……好难受……)」 被魔气环绕的感觉,让祈律想起被困在山洞的那一刻,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觉得快要窒息了。 祈音释放魔气想要帮忙,但其魔气反遭祈律的魔气吞噬,形成更强大的魔气。 魔气除包围祈律外,还往祈音扩散,她想要抽手,却受魔气阻挠而不成,也将被包围其中。 「律哥……」 祈音出声,试图唤醒祈律,但祈律像是睡着了,没有回应。 「救……命!」 祈音发出最大的声音,要穿过门扉与墙壁的阻隔,让门外正享受庆典馀韵的村民听到她的求救声。 祈音越是慌乱,受到魔气的影响越是严重,她就快要跟祈律再度回味当时的山洞之旅。 此时,一道鸟声响彻云霄,发出震撼人心的鸣声。祈律身上的魔气受到鸟声影响退了回去,他满脸苍白趴在床上。 「律哥!律哥!」祈音确认祈律的呼吸与脉搏正常后,非要摇醒祈律。 祈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焦虑的祈音,纳闷道:「……音,怎么了吗?」他忘了何时趴在床上了。 祈音的眼泪都要迸了出来,「……律哥,你刚才好奇怪。」她擦拭微红的眼眶,既担心又恐惧。 「……我怎么了吗?」祈律不解祈音为何颤抖。 祈音哭着说:「我叫你都没反应……」随即,几颗泪珠就落了下来。 祈律赶紧取布擦拭,安慰道:「是吗?可能是我在想事情吧?」 「真的吗……」祈音怀疑地问。 「嗯……」祈律给予答復,但内心满是疑问:「(话说……我刚才在想什么?)」 祈律静思回想刚才的事情,呆愣的神情洩漏了真意。 「我不问了,以后再也不问了。」祈音突然说。 祈律皱眉问:「……不问什么?」 祈音将棉被拉回肩膀,倏地躺了下来,说着:「律哥,我要去睡觉了,你也去睡。」她侧过身,赶客意味十足。 「音?怎么这么突然?」祈律完全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觉得很难堪。 「晚安。」祈音闭上眼睛。 被窝内的祈音仍止不住抖意,恐惧之情并未从她的记忆中消退。 「(音……怎么了?)」祈律站起身,不得不离开祈音房。 他抚着头,始终徘徊着:「(我……刚才是怎么了?)」 第四十九回01.奇异鸟鸣有玄机,村中井水有 祈律因为窜入的记忆而睁大眼睛。 这则淡忘的记忆,因罗敷的提醒,让他想了起来。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那道鸟鸣,但我为什么忘记了?)」 他记得那天与祈音谈着村中史诗,还为祈音不对劲的态度苦恼了一段时间,但他的脑中完全没有鸟声的印象。 「唔……」 如针鑽入脑内神经的痛楚传达而来,使他发出不小的闷哼声。 随之而起是不听使唤的魔气。 罗敷惊呼:「祈律?你没事吧?」她赶紧搀扶祈律,避免他失足落于河中。 「振作,你的魔气又要起来了。」耕父协助将祈律安置于安全位置上。 祈律倚在石砌墙边,喘着气说:「呼……原来是那道鸟鸣……有问题吗?」 「……你是说荒流河的鸟鸣?」罗敷犹疑地问。 祈律带着疑惑的口吻说了:「那道鸟鸣……听到后……好像就会忘记什么……」他提出假设:「我很盛的魔气……是想要……让我……记起来吗?」 突然地,他想要知道那天祈音究竟感应到什么。 「呼……呼……」 他试着从丰沛的魔气中寻找原因。但越是思考,头疼就是严重,使他难以继续。 罗敷哀愁地说:「原来那道鸟鸣有这种意思?明明很好听,却是这样啊。」她很少听过如此高亢优美的鸟鸣,以为是好的,却害了祈律。 「我去打水给你。」耕父释出善意。 罗敷对耕父点了头,坐在祈律的身旁。 「……有好些吗?」罗敷轻握祈律的手,其虚弱但没有发抖。 「呼……不太好。」祈律脸色惨白,心跳依然跳得强烈,只能说魔气可控制是大幸了。 耕父将一碗井水交给祈律,「喝点水吧。」 「……谢谢。」祈律接过碗,喝了一口。 祈律微皱眉,喃喃着:「……味道似乎跟昨天不太一样。」 「你昨天有喝?」罗敷问。 「嗯……」祈律点了头。 耕父接过碗,也喝了一口,「我觉得还好。」 「很些微的差别,是我太敏感了吗?」祈律不知如何描述这种差别。 罗敷赞同祈律所言:「我可以理解。因为我听力很好,也常被耕父说神经质。」以饮水而言,罗敷习惯取泉水,不然也要是江水,对于带着土味的井水敬而远之。 「我确实对味觉比较敏感……」为了判断药汤的内容,祈律练就比常人更佳的味觉。 「……」耕父神情凝重。 罗敷诧异道:「真难得,你竟然不反驳。」她本来以为耕父会说上几句,却半句不吭。 「……祈律说得不错,这水有问题。」耕父警戒地说。 「……耕父前辈?」祈律有不祥的预感。 耕父吐了一口气,解释:「我以魔气充盈体内维持防御模式,但我现在不是很能维持住。」 罗敷神情一变,严肃询问:「什么意思?」 祈律尚在思索耕父的意思,耕父即先提醒:「祈律,不要运气,我要恢復原本的模样了。」 「……好。」祈律呆愣点了头。 耕父卸除魔气,瞬间如松了气的气球,恢復原本的体态。 「……一运气就感觉昏沉,不运气就好。」耕父发表感想。 「昨天不会这样的。」祈律确定昨日的井水很正常。 罗敷搔着脸,「昨晚没问题,现在就有问题,究竟是?」 不待三人思考一夜的变化,附近的屋舍就传来各式声响与躁动。 第四十九回02.奇异鸟鸣有玄机,村中井水有 「亲爱的,你怎么变回来了?!」 「汪!我只是喝了些水……」 一名妇人惊讶地看着丈夫变成狗头身,丈夫也完全不明瞭现在的情况。 「我头好昏,好难受……」 「爱妻,你的尾巴跑出来了!」 另一边的妇女如身旁的夫君所言,已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冒了出来。 平阳村有不少魔族村民,平常皆以化身之术与村民共同生活,没有特殊原因不会解掉。至少,他们也是出于自我意识解除。 「……是化身之术被解除了吗?」祈律脸色一沉。 「他们需要少量魔力来维持化身,有问题的井水使他们施术就感到昏沉,于是变回原形。」耕父回以经验谈。 罗敷担忧看向耕父,「……还有办法作战吗?」 「我只喝一口,等药效退就好,但他们可能就不行了。」耕父无法确定药效何时会退,神情依然凝重。 「……」祈律调整吐息,表情也不好看。 「祈律,你只喝一口,还好吧?」罗敷慌张地问。 祈律摇头道:「我使用魔气的时候多少会增强药效,情况不比他们来得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增幅之力会强化植物类型的药效,祈律施放魔气就有强化的效果,他不敢断言井水内的异样物质是否含有植物成分。 「你不要使用魔气。」耕父再次叮嚀。 祈律的眼角馀光看到闻讯而来的村长与守卫村民。 「……怎么会?」村长难以置信眼前的情景。 「村长,现在该怎么办?」村民护卫焦急地问。 面对眼前的村民一一打回原形,个个虚弱不堪,哪有平常的威风? 村长走向前询问:「……你们吃了什么吗?」 「我只是喝了水啊……」 「我也差不多啊。」 魔族村民回復内容相近,彼此面面相覷,很难相信长期饮用的水源有问题。 「几位贵客,你们没事吧?」村长看向祈律等人,担忧之情尽显脸上。 祈律将装有井水的碗交给村长,严肃地说:「这井水似乎被下了药,我与耕父前辈都误喝一口。」 「井水?这?」村长拿着碗,看不出其中有何玄机。 「请问最近有可疑人士进来这里吗?」祈律问。 村民护卫看不出井水有何不同,但他不敢尝试,仅说:「昨晚除了你们以外,就没有外人进来了。」 村民护卫甫说完,村民间都以怀疑并带敌视的双眸盯着三人。 「难道是你们吗!」一名魔族村民直指祈律,将内心的怀疑说了出口。 怀疑之心如植物蔓延而生,瞬间村民们眼睛发红,都认为三人有问题。 村长怒斥:「住口!芐先生的贵客不会做这种事。」他的威严仅压抑村民的情绪出口,但怀疑的根已经深植于心中。 「(就以时间点我们是最可疑的,但重点是谁下的药?)」祈律理解村民的心情,无奈归无奈,仍要寻找解决之道。 罗敷望着耕父,很在意他一直暗中调整吐息。 村长解释:「今早仙士没有入村,但逗留了一阵子,也许是趁这段时间……」 村长试图缓颊,但村民护卫听后惊惶,连忙否认:「村长,这不可能,我们都有看着他们。」 现在情况是互相怀疑,之后就会沦为互相指责,都无法解决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喝了这些井水的魔族都很难施术,恐怕……」祈律指出问题所在。 村长摇了头,「不施术就无法对付仙士了。」他自信对付仙士的手段必须透过魔族村民,否则一般人类怎能和仙士对抗? 「我没有喝到,少量仙士不是我的对手。」罗敷说。 「就怕仙士的数量不少。」耕父不同罗敷有自信。 听到耕父的话语,罗敷的神情难得闪过犹豫。她很瞭解耕父说的是泼冷水还是事实,也担忧祈律的状况。 村民护卫怒吼:「我看就是你们!昨晚还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他不能忍受被村长怀疑办事不力,非要找三人下手。 「不要胡说!」 即使村长厉声阻止,也无法遏止村民们的怀疑,他们交头接耳,传递各式不利于三人的讯息。 「我也觉得是他们……」 「你们跟我们有仇吗?!」 「早知道不要接纳外人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 怀疑、埋怨、早知道、不知所措等等负面情绪不断围绕于整座平阳村中,导致出焦躁难安的氛围。 「(平阳村的状况远比红柳村来得危险,我们也得不到村民的信任,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祈律本意是帮助平阳村,却因身分不合宜适得其反,他很焦急但无计可施。 「祈律,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很不信任我们。」罗敷悄声说。 罗敷很愿意帮忙,但没获得村民的认同,她也力不从心。 「我看早点离开,不然我们之后很难脱身。」耕父发表残酷但实际的论述。 「(……平阳村会出事也跟我有关吗?如果是这样,我怎能说逃就逃?但是,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依村长所言,仙士长期骚扰平阳村,但直到祈律前往平阳村避难才出这种事,他怎能不认为是他害了平阳村? 祈律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出打算:「两位前辈,我要引出仙士,最好引出司马懿。」 耕父眼睛睁得颇大,大喝:「你现在无法施术,你疯了吗?!」他不相信祈律的情况会比他好。 罗敷冷静地问:「祈律,你要去哪里引仙士?」 「……罗敷?」耕父对罗敷反常的态度有些陌生。 「我还可以作战,我也不想看平阳村遭到仙士的蹂躪。」罗敷意会到严重的后果,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他们就会被我引走,攻击平阳村的人就会变少,我想一路把他们引到荒流河那边。」 以平阳村现在的状况,已经坐实窝藏魔族的罪则;祈律仅希望这个推论是真的。 「你去荒流河的情况不稳定,何况你现在又不能使用魔力。」耕父劝戒祈律打消主意。 罗敷沉思数秒,发表想法:「……好,我陪你去荒流河。」 罗敷的决定对耕父儼然如晴天霹靂,他严肃说着:「罗敷,你认真的?没处理好的话,我们不一定能活。」 「罗敷前辈,耕父前辈说的不错,荒流河之事……」祈律不愿拉耕父、罗敷蹚浑水。 罗敷怒吼:「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上次跟你在伏牛山分离后,我整个人都很不安,何况我现在还知道你不能使用魔力!放你一个人去荒流河,根本就是要你死!」她抿着唇,这份觉悟不是说假的。 面对罗敷强烈的气势,祈律幽幽说了:「……我还不想死,我不会轻易死的。」 如果可以活下去,何必自寻死路;不论如何他都想活下去,然而事态发展能如想像顺利吗? 「(要死,也要我知道真相以后……)」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这句话。 「你们若是有三长两短,芐先生那边……」村长为难地说。 「村长!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村民护卫提醒村长事态轻重。 「对啊!对啊!」 「我还得赶快去防御才行。」 「没立刻赶他们就很好了。」 「赶走他们!肯定是他们的错!」 村民的恶毒言论再度响起,罗敷跺脚,怒吼:「你们很烦耶!走就走。」 罗敷的气势逼使村民们噤声,莫名的沉静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寧静。 「罗敷……既然你决定如此,我就陪你去。」耕父沉重地说。 罗敷伸出手,拒绝道:「你不用勉强,你把我的笨弟弟找来比较乾脆。」 「现在找他无济于事。」耕父明白罗敷的意思,更不能让她独自行动。 祈律沉默望着两人,痛楚的滋味涌上心头,牵动神经,让他鼻头微酸。 「……我们去荒流河,请罗敷前辈施魔力引来仙士。」祈律发出指示。 罗敷沉重点了头,「……嗯。」 村长知道三人的决定,只能说:「你们要去荒流河……一路小心。」 「……您们也是。」祈律留下这句话。 村民间外表不说话,内心都庆贺三人识趣离开,相信只要赶走衰鬼就能获得安稳。 祈律不管旁人眼光,逕自离去,瀟洒的姿态让人印象深刻。 耕父走在罗敷的身旁,罗敷则坚定向前行。 彼此复杂的心思,谁也说不清楚。 第五十回01.出平阳仙士群集,入荒流刺客袭 平阳村的村口外,已有一群仙士徘徊。他们目露凶光,装备充足,已在感应魔气,不是前来探路或巡逻的一般仙士,而是真真切切的诛魔仙士。 诛魔仙士的实力远较一般仙士出色,对于已中计的魔族而言更添危机。 「……他们已经来了。」祈律不算意外地说。 「把他们打倒吗?」罗敷徵询祈律的想法。 祈律点了头,出现于仙士的面前。 「是魔族!」 「平阳村果然窝藏魔族!」 仙士见猎心喜,将以三人作为开头的小菜。 祈律自知已无馀裕,以冷硬的语调下令:「……战斗吧。」 罗敷不必再顾虑生死,一出手就是致命伤,不少仙士仅觉脖子一凉,就再也没有意识。 祈律忍住血腥味造成的不适,强硬以长刀攻击眼前的敌人,面对两边涌上的仙士,他以增幅之力强化怀中药草的药效,瞬间仙士都倒在地上。 耕父拿出武器,直接给予地上昏倒或挣扎的仙士最后一击,不再留下任何活口。 「怪、怪物啊!」 罗敷对欲逃的仙士拋出一座坚实的小山,不同以往的警告意味,这次是永远将他们压在底下,如同真正的山压在身上,筋骨寸断。 祈律确认没有仙士逃逸而出,稍微喘了气。 「祈律,你还可以吗?」耕父担忧地问。 「……勉强。」 祈律虽这么说,但他开始头晕,逼迫自己绝不能倒下。 「那我们去荒流河吧。」罗敷说。 「嗯……」祈律维持一贯的步伐,不让两人发觉异状。 分隔线 村长同村民护卫走到入口,看到触目惊心的仙士尸体。 「仙士已经来了,果然是那群人引来的……」村民护卫恨恨地说。 村长怒道:「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先处理那群仙士吧。」 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村民护卫不耐地处理这些尸体。 此时,一名小孩走到村长的身旁,天真地说:「爷爷,我要吃糖糖。」 村长蹲下身,好心地说:「呆呆,不要待在这里,很危险的。」 村长推着小孩,不想让他看到眼前恐怖的一幕。 小孩哭喊着:「爷爷坏坏,都不给我糖糖。」他坐在地上打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呆呆乖,叔叔给你吃糖糖。」村民护卫将怀中放了有些时间的糖果交给小孩。 小孩直摇头,「这个不好吃,之前的叔叔给的比较好吃。」 「之前的叔叔?」村民护卫不解。 小孩向村长哭诉:「爷爷,我要吃糖糖,那个好吃的糖糖。」他拉着村长的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相当严重。 村长对村民护卫比眼色,无奈地说:「呆呆,爷爷很忙,可不可以……」 「爷爷讨厌,都不理呆呆了!」 小孩拋下这句话,哭着跑开了。 村民护卫不禁纳闷:「好吃的糖糖是指什么?我之后买给他吧。」他也不捨小孩哭成那样。 村长惊讶地看向村民护卫,「老人家最近待在村内,没有买糖啊……」 「也不是我买的啊。」村民护卫也摇了头。 村长看向地上的仙士尸体,不安地问:「……那会是谁给的?」 分隔线 包围平阳村的仙士比祈律等人想像得更多。 当他们抵达村外时,此处早被放置一捆捆的柴薪,显见仙士的意图。 「魔族逃窜了!採取包围战法。」 「不能让你们逃了!」 仙士感应到三人身上的魔气,话不多说立即向前包围,并吟唱咒术。 「这里的仙士还真多,但还难不倒我。」 罗敷瀏览在场仙士十来人,释放一路上集结的魔气,伸手一挥就是连绵的小山。 小山与咒术形成拉锯,罗敷为了压垮下方的仙士,势必得付出更多的力量。 「喝!」罗敷以呼声带领气息流动,但仙士的实力渐强,她很难一口气解决。 「看来他们是不想让我们逃了。」耕父强硬忍住不适,放出强烈的光芒使仙士无法看清附近。 「嗯……」祈律取出药草,以增幅之力增强药效。 面对视觉与嗅觉的异变,仙士得以不看,但无法不闻,纷纷吸入气味。眼睛一垂,便难维持咒术,小山瞬间落了下来,一批仙士发出凄惨的尖锐声。 祈律强忍不适,望着地上的仙士尸体,越发困惑。 他不禁疑问:「……究竟司马懿要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耕父调整吐息。 「我本来以为他是追捕我,但现在来看,他是真的要灭了所有魔族,他为何要如此对待魔族?他与魔族有何怨仇吗?」祈律一连问了数道问题,单纯的他不懂司马懿深层的考量。 耕父解答不了祈律的疑问,仅说:「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罗敷见两人状况尚可,断绝无谓的对话:「先突围再说!」 第五十回02.出平阳仙士群集,入荒流刺客袭 三人抵达目的地──荒流河。 荒流河没有仙士驻扎,在荆州各地皆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竟成安全的位置。 正当祈律这么以为时,一道黑影飘了过来,打破他的想法。 祈律瞬间以长刀反应,先听到金属的鏗鏘声,才看到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拿着匕首,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他。 祈律惊呼:「……敌人已经到这里了?」 罗敷对蒙面人的好身手大惊:「祈律,你没事吧?!」她连忙向前,保护祈律不受蒙面人的伤害。 蒙面人身材娇小,但手脚俐落,拿起匕首的姿势颇有架式。他稍微弯身,严肃地说:「你就是被通缉的魔族青年?黑市也悬赏你,价值高得很,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 「我有被通缉?」祈律不解地问。 「刘琮投降曹操,襄阳城已经开城了,仙士大举进入荆州诛魔,不趁现在要趁何时?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蒙面人说完,又准备攻击。 罗敷怒道:「我不会让你得逞!」 罗敷尚未唤出小山,蒙面人即轻盈穿过,她改採拳击,强硬使蒙面人停下脚步。 蒙面人持匕挥击,匕首打在经魔气强化的拳上没有效果,他嘖了一声,拋下匕首以擒拿术应对。 罗敷对近身肉搏有心得,但蒙面人的速度就如脱兔般灵敏,她一直无法有效攻击。 耕父欲向前帮助罗敷,但祈律拉住了他。 「(他感觉跟刚才的仙士不同……)」 一路上,追杀祈律者只有仙士,蒙面人的身手与说话方式都不同先前所见的仙士。 蒙面人持匕和肉搏战非其所长,展现的只有优异的速度,沦为一味闪避罗敷追击的窘境。 「你做什么?」耕父对祈律的举止发出怒声。 祈律从怀中取出微量的药草,说道:「……我来。」他仅散发微幅的魔气,强烈的晕眩感随之而来。 蒙面人一见祈律的举止,急忙退了数步,冷冷地说:「……唔,还真是厉害,但你给我记住:只要曹操掌控的地方,就会继续悬赏你,别以为其他人不会动手!」 蒙面人撂完这句话,就退出了荒流河。 罗敷呿了一声:「莫名其妙的!」 祈律对蒙面人的行径同感不解,但他感谢其主动撤退。 他不禁感慨:「(只要曹操掌握的地方,我就会一直被通缉……荆州已经纳入曹操的管辖范围内,也不安全了。)」 他望着荒流河,竟对腥臭的味道麻痺了。 耕父提出建议:「对方似乎暂时放弃了,但荒流河是死路,离开比较好。」他不觉得在这里应战是好主意。 祈律喃喃着:「天下虽大,几乎都在曹操的掌握之下……而且,被悬赏的似乎只有我。」 「之前平阳村长说过让你到巴蜀避难,总是有办法的。」耕父安慰道。 罗敷插着腰,自信说着:「如果逃到巴蜀,就回银湖村,我老弟才不怕那群仙士。」 「……」祈律哀戚望着两人。 「(我固然不是曹操的目标,但只要曹操扩展势力,我就要担心连累无辜的人。依两位前辈所言,银湖村是世外桃源,那我更不能把他们捲入战局中。)」 平阳村曾是安乐的小村,却因收留他而出事──他不能让银湖村也遭逢这样的悲剧。 他下定了决心:「(如果只有通缉我,就让我结束一切吧……)」 罗敷与耕父都在等待祈律的回答,但祈律迟迟未语,罗敷逕自说了:「事不宜迟,趁现在的空档还来得及。」 「祈律,我们去银湖村。」耕父也同意罗敷所言。 祈律往前走数步路,将刚才未用的药草藏在掌心,说道:「……罗敷前辈,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请问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好啊。」罗敷回应。 罗敷不疑有他走到祈律的身旁,祈律倏地啟动药草的功效,让她昏睡了过去。 「祈律,你做什么?!」耕父衝向前,警戒地盯着祈律。 罗敷落在祈律的手中,他将罗敷交给耕父,沉重地说:「耕父前辈,请你带走罗敷前辈,回到你们的故乡。」 耕父确认罗敷仅是昏睡后,担忧地问:「你是要……」 「仙士的目标是我,我留在这里就好,不必把你们拖下水。」祈律道。 「……」耕父仅是沉默。 祈律进而解释:「耕父前辈,你应该也感受得到,这次的诛魔范围不同以往,我们三人没有办法与仙士大队对抗,只能尽量减少损伤。」 如今,面对集结的仙士,谁都没有把握。在场除了罗敷有攻击力,耕父、祈律都将至极限,根本无法长期作战。 耕父望着罗敷沉静的睡顏,咕噥着:「罗敷醒来后会很难接受的。」 祈律知道说中耕父的心坎,进一步论述:「耕父前辈,刚才的战斗几乎仰赖罗敷前辈。我与她相处一段时光,知道她会为了朋友不惜让自己伤痕累累,所以我绝不能让她牺牲。」 耕父明白祈律的意思,他的内心也这么想过,但他想起罗敷的怒顏,感慨地说:「上次伏牛山的事情,她已经很内疚了,你怎么能让我……」他为之气结。 「我相信耕父前辈安抚得了她。」祈律稳重地说。 耕父露出忧虑的神色,询问:「……你要怎么做?」 祈律吐了一口气,解释:「我要使用增幅之力,会牵连到你们,你们必须离开。」 他说了某一程度的事实,因为他无法控制药草的气味只袭击仙士的嗅觉。 但是── 「……你真的还能使用吗?」耕父提出关键问题。 祈律一路上的行为看似未受影响,但耕父不怎么相信。 耕父直盯祈律,想要知道真正的解答。 「可以。」祈律斩钉截铁地回应。 「……」耕父对祈律露出狐疑的神色。 「耕父前辈几乎不能使用力量,趁现在罗敷前辈状况还好,至少你们两人都安全。」祈律估算药效有一刻鐘多,足以让耕父带走罗敷。 「……」耕父沉默了。 这次情况不同伏牛山,耕父看着罗敷,陷入天人交战。 「紫狩前辈之事,落仙谷之事,请恕我无法再相陪了。」祈律不再多说,仅愿耕父把握时间。 耕父将罗敷抱了起来,以近似永别的严肃语调说着:「……你……保重。」 祈律有意以荒流河为战场,尽量减轻其他地区的伤害,耕父选择尊重。 耕父快步疾驰,唯恐回头就会转变心意。 眼见耕父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时,祈律才敢蹲下身喘息。 「呼……」头晕如突然降临的黑夜席捲全身,但他不能停下脚步,强硬坚定眼神完成目标。 祈律将寻找荒流河中浓度最高、最适合迎战、最能有效解决仙士的位置。 「……到湖泊那边吧。」祈律已经有了答案。 第五十一回01.司马亲至蚀魂泊,祈律乃是俎 祈律瞭望辽阔的蚀魂泊。 蚀魂泊上氤氳的气流,伴随强酸的腥臭味,是整条荒流河中最危险之地方。同时,这里三面环湖,祈律仅需以一面迎战,适合背水一战的他。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珍贵,值得成为仙士的目标,不久仙士就会抵达此处。 「这座湖泊有特殊的魔力,被它吸引进去,就连仙士也很难脱身吧?」 毫无生机的荒流河世界本是他的罩门,讽刺地变成他最适合迎战的地点。 他盯着湖心,喃喃着:「如果可以引来司马懿的话……」他与司马懿从无接触,遑论其心思,纯粹只是一种祈祷。 他聚精会神,确认怀中的药草存量,并将长刀与小刀安置好随时应战。 「开始吧。」 他走回河流处,施放魔气,引导感应气息的仙士前来此地。 仙士进击的速度比祈律想像得更快。 祈律施放魔气不足五分鐘,即有一群仙士衝到他的面前,彷彿本来就在此地等待他。 「魔族在这里!」 「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仙士群眼睛发红,死盯着祈律。 「我不会死在这里。」 祈律来不及讶异仙士现身之速,取出长刀,诱引仙士到蚀魂泊。 仙士的体术训练不足,使祈律得用长刀拉开距离,尽可能以一般攻击对付之。 探路的仙士一一而来,一对一的情况下,正好让他各自解决。 这些,不是他要担心的部分。 当后方的仙士发觉探路的仙士未归,便知情况不对劲,一拥而上到了蚀魂泊。 祈律的三面都是湖泊,仅以一面迎敌。 他可以长刀抵御前方的仙士,但面对其身后助攻的仙士,不得不施展魔力一起解决,以免遭到突袭。 为了防范倒地的仙士突然起身攻击,他或以长刀,或以魔气,甚至是自己的脚将那些人送到蚀魂泊内。当人一落水,湖心便发出「吱吱」的声响,未久一副副的白骨就浮了出来。 仙士群都恐惧蚀魂泊,但他们不群起施咒将祈律推入湖内,而是尽量牵制祈律的行动,有助祈律的进攻。 「呼……」然而,仙士鱼贯而入,祈律体能再优异也不免喘息。 「(是欲用人海战术吗……也好。)」 隻身一人的祈律确实难敌千军万马,但他不相信有无穷无尽的仙士。想到袭击他地的仙士数量减少,他觉得辛苦有了代价。 他又踢落几名仙士入湖,湖面上泛着氤氳的气流,荒流河的仙灵已吞灭了无数的生灵。 「他是怪物吗……」 眼前的仙士恐惧不堪,没想到祈律竟有如此战斗能力,渐渐往后退。 祈律不离开原地,紧盯着眼前的敌人,掩饰早已疲倦不堪的身体。 两边僵持一段时间,一道自信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自己逃到死路了。也好,省去我的麻烦。」 出言者说完话,从容现身于蚀魂泊。 仙士群发出惊呼:「司马大人!」他们退到司马懿的身旁,由其出面应对。 「(他是司马懿?)」祈律仅闻其名,不曾见过本人。 司马懿比起白蘄年轻许多,已有深厚的仙气,桀驁不驯的双眸显见他的野心之大。 祈律知道此人难缠。 司马懿观察祈律,嘖嘖称奇:「你就是红柳村的村长吧?比我想像得还要年轻,当时才会让你逃了。」 如同祈律讶异司马懿之年轻,司马懿同样这么评估了他。 祈律不卑不亢地回应:「红柳村一向与外界隔离,和仙士更是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如此逼迫红柳村?」 「红柳村有醉仙草,而那名魔族少女善于种植,你则似乎能使醉仙草发挥更强的功效。」司马懿轻挥羽扇,优雅地说着。 羽扇以上等鸟羽製成,本身即蕴藏丰厚的仙气,司马懿每下挥动都会散发微幅仙气,作为基础的防御。 换言之,一般进攻取不了便宜。 「……你说的魔族少女不会种植醉仙草,你误会了。」祈律驳斥。 司马懿不感意外地说:「这是李叔亲口说的,我想屈打成招的效果是有的。」 祈律眼睛微睁,「(……李叔竟将此事推给音?!)」 「看你的神情就有鬼,少以为我会被你骗了。」司马懿熟知人性,认定祈律必有隐瞒。 「(原来音会被通缉,是因为司马懿以为她会种植醉仙草,但不论是种植还是增幅都是我……李叔,你为何要这么做?)」当司马懿将祈音列为主目标,他即使死了也无法安心,表情难掩慌乱的心情。 司马懿不管祈律的想法,逕自提了:「你的能力我也有兴趣,不如我们来谈个合作,一同统治天下。」 祈律眼神一闇,冷声道:「……你的主君不是曹操吗?」 司马懿闻后大笑,「哈哈哈。只是暂时放在他那边,我迟早会夺取天下,而你的能力可以帮上忙。」他收敛笑意,装出值得信赖的神情,哄着:「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司马懿说得诚恳,情势也对祈律不利,理当有些诱惑力。但是,祈律早就知道他的居心。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祈律道。 「可恶的魔族!别以为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与司马大人谈判。」 「司马大人随便都能灭了你!」 若非司马懿执意活捉祈律,仙士群哪需迂回对付祈律?他们发出怨言,逼迫祈律接受司马懿的说法。 「(我得维持意志,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异状。)」祈律唯有保持实力,哪怕只有表面,这是司马懿迟迟不出手的关键原因。 司马懿以扇阻止仙士群的叫嚣,大方地说:「你可以选择自主帮忙或被控制,我特别优待才给你前项选择。」他的语气不无奉劝祈律识趣些。 祈律怒吼:「李叔……除了屈打成招外,你还对他做了什么!」 司马懿轻摇了头,「他很识趣,挨了几次皮肉之苦后就自愿帮忙了,醉仙草的妙用还是他弄出来的。」 「……」祈律闻讯,神情异常沉重。 司马懿满意祈律的反应,进而说了:「我看你的能力似乎比他还要厉害,又很年轻,肯定想做一番大事业,之后给你块地,别说一座红柳村,十座也没问题。」 司马懿的提议如甜蜜般诱人,以他的实力与地位,确实给得起这样的承诺。区区的红柳村,在他的眼里不算什么;成千上万这样的小村庄,他都不放在眼里。 豪气万丈的言论,显见司马懿真正的心思。 祈律幽幽地说:「……如果醉仙草被用来如此,或许它最好的结局是烧燬。」 直到刚才,他才真正瞭解现在的祈音为何要烧燬所有的醉仙草。 醉仙草的本质无罪,却因使用者的心思而变成罪恶之源。如果不愿让更多人受害,狠下心烧燬它,或许是不得已中的得已。 祈律身为种植者,对于心爱的醉仙草竟只有这种结局,内心酸楚难耐。 司马懿眼神一冷,「你不愿意与我合作?」他放下佯装优雅高贵的羽扇,尽显阴狠的眼神。 「我不会与你这种人合作。」祈律坚决道出主张。 司马懿扬起一边嘴角,冷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司马懿一呼,仙士群一拥而上,他们不必顾念祈律的生死,得以尽情攻击。 第五十一回02.司马亲至蚀魂泊,祈律乃是俎 「(……趁现在挟持司马懿。)」 祈律把握一瞬的时机,不顾一切衝到司马懿的面前。 司马懿挑衅道:「你要攻击我?凭你?」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祈律大喊。 祈律自知如飞蛾扑火,但他只有这个选择。他将怀中的药草尽洒空中,散发强劲的魔气强化药草的昏迷药效。 「好难受……」 「好想睡……」 高浓度的药草功效,使在场仙士群都承受不住浓厚的睡意,纷纷倒在地上。 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司马懿屹立不摇,以得意的神色盯着祈律,就像是狼虎猎捕小鹿的神情。 「(……怎么可能?)」祈律警戒退后。 司马懿笑着说:「哼!果然是想搞花招,还好有先准备。」 声音非来自眼前,而是天空,祈律往上看去,发现了另一个司马懿。 祈律惊呼:「……两个司马懿?」 从天而降的司马懿一落地,手指一弹,打消原本祈律看到的司马懿。 他,才是司马懿的本尊。 「(糟糕,刚才使用完力量,整个头都在晕……)」祈律将全部的力量都付予刚才的那一击,强烈的晕眩使他不得不蹲下身。 司马懿见状,嘲弄地说:「真是天真,以为我不会防备吗?看来你已服下猎魔香,没有办法再攻击了。」他肯定现在的祈律无法再进行攻势。 祈律喘着气,咬着牙迸出声:「呼……谁说的……」他打起精神,又扬起一些魔气。 「很不错,但是打不过我!」司马懿认同祈律的努力,但区区这样的魔力,不是他的对手。 司马懿集结仙气,正在评估力道。 原本守在后方的仙士也到了此地,情况岌岌可危。 「要留活口。」司马懿冷言下令。 由于祈律的出色表现,司马懿对他的能力更有兴趣了。 「是!」仙士群以司马懿为中心布阵,他们正吟唱不明的咒术。 「(现在我不可能敌过他,也不能被他捉走,我得……)」祈律缓缓后退。 他退到蚀魂泊旁,感受到强烈的力量正拉着他。 「不会让你藉湖遁逃的!」 司马懿未知蚀魂泊对魔族的伤害性,急忙释出仙气绳,与蚀魂泊的吸引力量达成一拉一扯的抗衡。 「放弃吧……」 「快点放弃吧……」 「你不是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祈律听到了声音──即是耕父所言的「呼唤」,催促他进来这个美好的世界。 「(湖泊……终究只能走向这一步……)」 他心内一酸。 他有一死了之的觉悟,但想起祈音因李叔的情报而无法免除危险,变得难以瀟洒。 然而,现在的他,哪有馀裕担忧呢? 祈律凄凉地笑着:「那你来捉我吧……」 他往后一跳,身上的服装因吃水而沉重不堪,司马懿难以拉起依附在他身上的仙气绳,其未久亦遭蚀魂泊所毁。 司马懿下令:「把他捞起来!」 「是!」 仙士群接到命令,都在湖面上施咒,形成一条条的仙气绳,想办法拉起祈律。 仙士群咬着牙猛拉,「奇怪,他的身体好重,为什么没办法拉起来?」 「……怎么会?」司马懿发觉了异常。 「司马大人,他的身体就好像装了铁球,好重啊……」仙士群说完,一条条仙气绳都被湖水侵蚀而断裂,猛然失去拮抗力,他们往后滚了好几圈。 司马懿知道仙气绳被湖水侵蚀,但对莫名的沉重深感费解。 司马懿不放弃,欲在水面上施咒,却听到一道强劲的爆炸声。 「轰隆──」 随爆炸声而起,是绚烂美丽的火焰。火焰如花朵般盛开于河畔旁,残英落于河流间,浓郁的花香暂且由浓烟替代,由于荒流河是单向道,阴冷的它瞬间变成炙热封闭的炼狱。 「为什么会有火?入口的仙士呢?」司马懿很清楚起火点就在入口,即是他唯一可走的路。 「咳、咳……好呛啊。」 「那个魔族青年怎样都捞不起来,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烧死的。」 比火焰更早袭击他们的是浓烟,仙士群咳嗽连连,都难以施术。 司马懿咬牙,痛恨地说:「可恶,原来是陷阱吗……」他握紧拳头,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屈辱。 「生命比较重要,只能放弃了。」 司马懿很不甘心,但他只能认了。 他一声令下,拂袖而去,仙士群也随之离去。 祈律沉入蚀魂泊中,生死未卜,心思依然掛念着尚未解危的祈音…… 第五十二回01.祈音入城获协助,司马使计诱 稍早之前 祈音离开伏牛山,抵达襄阳城外,看到一批流离失所的百姓正和城门守卫争执。这群百姓来自宛城附近,他们受曹操军的袭击不得不离开家乡,一心想回到安稳的大堡垒。 「曹操军要来了,求求你让我们进城啊!」百姓向城门守卫哭诉,但仅得其冷淡的神色。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间谍,交出入城令。」城门守卫照惯例行事,以免惹祸上身。 「救命啊……」百姓的脑内只有这句话,他们不断搓手,却搓不动城门守卫的惻隐之心。 「(曹大人的军队已经南下了?好快的进军速度。)」曹操的行军速度出乎祈音的意料之外,她神色一沉。 祈音本欲观察襄阳城的入城令形制,但围绕于城外的百姓几乎没有入城令,她无从仿製。 祈音思考如何入城时,江离拖着脚步走到她的前方,惊讶地说:「……是你啊。」 江离后方的医师葛川同感讶异,温和道:「原来你在这里,祈姑娘。」 「你们也来襄阳城了?」祈音问。 「嗯,来行医。」江离回应。 祈音比着城门守卫,请託道:「这里需要入城令,我进不去,可以请你们帮忙吗?」 江离将一篮器具交给祈音,比了手势指示:「跟在我们旁边。」 医师葛川走在前头,江离随侍于侧,祈音则在最后方充当小助手。 「交出入城令。」城门守卫道。 医师葛川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和蔼地说:「那名姑娘是我的助手,让我们一起进去吧。」 「真的?」城门守卫打量初次谋面的祈音。 「当然,我还有病患要治疗。」医师葛川坚决地回应。 城门守卫调查入城令,轻声道:「……好吧,看在您为很多人治病,就放您过了。」 城门守卫仅取得两枚入城令,依规定不能让祈音入城,但他敬仰医师葛川,相信其不会说谎。 「谢谢。」医师葛川致意。 祈音随两人入城,一路走到医馆前。街道上不少城民聚集在一起,谈着最近听到的各式消息。 「怎么办?怎么办?刘皇叔的军队已经撤离了。」百姓阿孔惊呼。 「曹操军在宛城,不一会功夫就会下来了。」百姓阿具浑身发抖。 「这、这……我相信刘皇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百姓阿亥说得心虚。 「留在襄阳城真的安全吗?乾脆到……」百姓阿帕眼神游移不定。 百姓阿孔怒斥百姓阿帕:「之前是你说襄阳城最坚固的,现在要逃到哪里去?」 「逃到孙家那边去的话……」百姓阿亥恐惧到连投奔刘表军的仇家都可以了。 百姓阿帕直摇头,「到小村庄去避风头好了,我就怕曹操军屠杀啊……」 四名百姓直打哆嗦,谁都听闻过曹操的风评。 百姓阿孔垂头丧气,消沉地说:「逃到哪里都不安全,乾脆去钱家那边喝酒。」 「钱家……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会提供好酒吗?」百姓阿具不解地问。 百姓阿亥点了头,「我有听客栈老闆说过,这次钱家一样买下全部的酒,今晚还是会办的。」 百姓阿帕笑得痴傻,大叹:「喝酒……喝酒……也许醉个几天,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四名百姓说完后,决定到钱家报到,拒绝再想恐怖的现实。 祈音皱眉问:「……在这种时节喝酒?」 「钱家每年这段时间都会买下客栈的酒,是这边的大事。」江离解释。 祈音挑了眉,语调满是怀疑:「即使曹操军已经在宛城了?」 「刘琮取得统治,但军队不合心,不是曹大人的对手。百姓内部分歧也大,不是逃亡,就是留在城内,与其每天慌张等死,不如醉死。」医师葛川说明百姓的心态。 「确实看得出统治不力,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百姓喝得醉醺醺的?」祈音理解百姓的恐惧害怕,她是针对刘家发出批判:「(襄阳城不论从上到下,早就被渗透得乾乾净净,最终唯有投降一途。)」 她窥视医师葛川和江离的态度与往常无异,便知这些都属计画的一环。 荀彧经营荆州多年,正是收割的时候。然而,现在的情势不同以往,祈音担忧天若宫的动态。 「(仙士入城,我能掌控的时间不多……难得觉得荀君的攻心策略太过顺利真是不好。)」 她不禁轻叹一口气。 分隔线 祈音随两人入医馆,房内无人,又有结界守护,很适合谈事。 「刚才谢谢你们,我正想怎么潜入。」祈音致谢。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江离问。 「哥哥不是在襄阳城吗?我来找他的。」祈音理所当然地说。 医师葛川摇了头,惋惜道:「真是不巧,他去找猎魔香了。」 「……猎魔香?」祈音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是种魔族闻到容易感到晕沉的药草,跟你之前提到的药水有些相似。」医师葛川解释。 祈音喃喃着:「猎魔香……是只对魔族生效吗?」她听药名就觉得不舒服。 江离扶着桌几前行,「听名字是这样,但我们没看到。」 祈音将手上的篮子放在桌上,问了:「哥哥是去哪里找猎魔香?」 医师葛川比对药草,随意说着:「他跟踪仙士,我也不清楚去哪里,晚些就会回来了。」 江离听到医师葛川的话后不禁吐槽:「葛川医师,你的『晚些』已经有点太晚了。」他记得那是他入城前的事情。 「……哥哥去那么久了吗?」祈音严肃地问。 医师葛川观察天色,沉重地说:「……去了一段时间。」若非江离提起,他还没发现问题。 祈音问起另一件在意的事情:「另一位……也就是那个说四字的男人去哪里了?」她猜想芐是处理这些事的人。 江离迅速意会,点头道:「喔,你说芐啊。」 「芐说仙士已经知道祈律的身分,去找祈律了,但还没传回消息。」医师葛川回答。 祈音眼神一凝,语气平淡地说:「……跟我想得差不多。」她担忧的剧码可能即将上映。 医师葛川没发觉祈音的异状,微笑地说:「你不妨在此休息一会,也许芐晚些就将祈律带回来了。」 祈音没有等待的间情,又问:「你们在荆州有打听到天若宫的事情吗?」 「襄阳城内的仙士不多,但鬼鬼祟祟的,芐才会知道他们暗中买了猎魔香。」江离转述芐的报告。 祈音思考片刻,提问:「城内不多,是指城外很多,还是说你们也不知道?」 医师葛川和江离互看一眼后,都摇了头。 江离摊了手,「我最近才到这里,哪知道啊。」 「祈姑娘,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医师葛川不解地问。 祈音换种两人会懂的说法:「猎魔香……它是很珍贵的药草?还是只在荆州生產?连在许都、鄴城都会没看过吗?」 「我是没听过,可能要问师兄。」医师葛川对仙学瞭解有限。 江离倒是回答:「师父有听过,但他说药效没有想像得好。」他正是有些仙学知识才被派来这里,协助医师葛川分析药理。 「看来猎魔香对仙士而言不算罕见药草。」祈音道出结论。 江离连忙辩驳:「……不能这么说,芐不久前才听过的。」 祈音知道江离没听懂,重新说明:「许都是药材集散地,黑市也贩售多种珍稀药材,即使猎魔香同醉仙草异常珍稀,难道非在这里才取得到吗?」 「这是什么意思?」江离的脑袋有些打结了。 祈音喃喃着:「猎魔香的药效不如想像,但提炼为药水,能够有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药效吗……」这是她在意的事情之一。 「现在没有发现药水,无法分析药理给你作参考。」医师葛川道。 江离认真思考,「是将猎魔香提炼成药水吗?如果浓度变强,确实有可能。」他有读过数篇描述如何提升药效的仙学,认为祈音说的有道理。 祈音抚着唇,继续分析:「本来只有芐调查猎魔香,现在连哥哥都加入了……」 「你是担心祈律会有危险吗?」医师葛川问。 祈音对医师葛川点了头,于一旁沉思:「(这次司马懿打算以药水迷晕魔族,减轻诛魔时的反抗,但他购买药草的行为做得太明显了……以往他会藏一藏药丸的成分,葛川医师分析药理尚需一段时间,在李叔之时却放任只做一种药丸,这次更是让芐发现购置药草了。)」 对她而言,使用哪种药材製作药水不是重点,她仅需评估司马懿的居心:「(炼製强效药水需要李叔使用催化醉仙草的能力,但司马懿能说拋就拋,可见他对药水的需求不高。)」她轻敲头,轻叹一口气:「(说的也是,他诛魔时不需要特地迷晕魔族,因为实力出色的魔族没有很多。)」 「(等等……如果少量的药水不是拿来诛魔,那是!)」她眼神一闪,想到一种可能:「不行,芐跟哥哥都被司马懿钓出来了!」 「钓出来?芐的隐藏实力很强的。」江离为芐说话。 祈音终于解开一路上的疑惑,解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司马懿故意用实力普通的仙士买药,吸引芐和哥哥的注意,让其他实力较强的仙士尾随于后。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在鄴城的仙士防备那么弱,因为司马懿想要知道是谁阻止他,并找到他真正要找的人。」 天若宫内不乏优异的仙士,至少她在许都内务府外见到的仙士实力就不错,但路上所见的仙士大多平庸,足以印证她的想法。 医师葛川惊惶地问:「所以……司马懿可能知道我们的身分了?」 「可以肯定司马懿掌握到白蘄是阻止他的人,至于他真正要找的人……可能也知道了。」祈音沉重地说。 「真正要找的人……是谁?」江离不解。 医师葛川长叹后,问了:「……他是要找祈律吗?」 「从郭嘉之死的布局来看,应该是。」祈音说。 如此,也能解释昆蕗为何会死在对魔族无害的弒仙泉上,而非遭到武器或术法的攻击。因为这有利于司马懿导引不懂仙术的曹操将此事怪罪于魔族身上。 江离费解两人凝重的神情,直问:「奇怪,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专长吗?」他回想当时见到的祈律,并无让人特别深刻的印象。 「我得通知……」医师葛川出乎直觉行事。 祈音立刻阻止:「你不要通知白蘄,至少外表上你已经死了,司马懿可能不知道你的身分。江离也是,留在这里看状况,除非白蘄主动跟你们联络。」她只能期望两人是能动的活棋。 「……那你呢?」江离疑惑地问。 「(司马懿监视荀君,是他怀疑荀君是真正的主事者,还是纯粹想要那个地位?以荀君现在的状况,他应该不会发现荀君的气息。)」祈音已知荀彧被看得紧,难以联络。 「(我的身分已经曝光,如果司马懿的目标是祈律,我得迂回一点……)」她现在只能独自行动,吩咐道:「我出去闲晃,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江离挥手,出言劝戒:「喂,虽然我分辨不出清气与浊气,但不代表其他仙士分不出来啊。」 「你先担心你自己。」祈音冷漠地说。 江离没想到祈音会拋下这种话,愣在当场。 「……真的没问题吗?」医师葛川忧心地问。 「希望如此。」祈音没多少把握,但她必须做些事情。 第五十二回02.祈音入城获协助,司马使计诱 祈音走出医馆时天色已黑,商贩收工,路上间晃的百姓如游魂般魂不守舍,仍在忧虑曹操军。 「(百姓的情绪很紧绷,也是,现在是襄阳城的关键时刻。)」 这样的百姓问不出像样的情报,在大街上探问也不合宜,最好的地点莫过于客栈。 她踏入客栈,欲问今早听到的情报。 客栈老闆身后的酒架空荡荡一片就像遭到抢劫,她却故意问:「老闆,请给我一壶酒。」 客栈老闆不必回头也会回答:「酒……这位客官很抱歉,酒都被买走了。」 「……买走?」祈音佯装不知。 客栈老闆见祈音疑惑,贴心说明:「你是外地人吧?钱家富翁将酒买下,到民居分送,现在已经开始送了,你想喝就快去吧。」 「这样曹操军来怎么迎击呢?」祈音不解。 客栈老闆叹了一口大气,「咳……如果喝醉还好,但每壶酒少说要掺半壶以上的水,根本喝不醉。」 「那样也称不上是酒了。」对好酒的祈音而言,这种酒实在难以下嚥。 客栈老闆看向远方,道出真心话:「有得喝就好,若非所有财產都在这里,我也想逃啊。」他像是抓到一根浮木,就想宣洩心中所有的话。 「……我知道了,我去民居那边看看。」祈音趁客栈老闆话匣子未开,赶紧离开。 分隔线 钱家富翁遣人到民居附近分送酒水,百姓纷纷取盆来饮,喝得相当痛快。他除备有酒水,还请舞伎团奏乐跳舞,场面热闹。 「真是怀念啊,几乎快喝不到酒的味道了。」百姓阿孔突然觉得这是种幸福。 「想醉又不能醉,更让人痛苦。」百姓阿具提出和百姓阿孔迥异的论述。 「这样只会一直想上厕所吧?」百姓阿亥连喝数杯,已有如厕的欲望。 「不在乎了……一切都无所谓了。」百姓阿帕索性放弃思考。 钱家富翁站在前方的高台上,圆滚滚的身材与瘦弱的百姓形成对比,一下就被凸显出来。 钱家富翁慷慨大喊:「酒水还有很多,大家喝啊!」 他甫说完,僕役又送来一打打的酒,即使味淡如水,百姓仍趋之若鶩领取。 酒的品质不重要,重要的是眾人欢聚的一刻。当襄阳城正值纷乱之秋,这种麻痺人心的欢乐庆典更是需要。 祈音走到民居附近,钱家富翁见她气质不同一般百姓,热情邀约:「姑娘,要喝酒吗?」他将一杯酒交给祈音。 「我看很热闹走了过来,但女孩子还是别喝比较好。」祈音故作娇羞姿态谢却了酒。 钱家富翁放下酒,叹道:「不用勉强,这也只是苦中作乐。」 「……苦中作乐?」祈音问。 「没事、没事,大家喝吧!」钱家富翁闪避祈音的问题,移步邀新来的百姓共同饮酒。 祈音见百姓喝上十杯都无醉意,如客栈老闆所言是有酒香的水,但她在意的是:「(没士兵管理也太奇怪了……)」 钱家富翁势力再大,举办庆典也该有士兵巡逻,但祈音完全没看到。 祈音思考之时,又有几名百姓前来。 他们的服装不似城内人,像是来自附近村庄的村民,或工作或慕名而到这里。 「还有酒可以喝吗?」百姓阿京询问。 「当然有。」钱家富翁爽快交出酒。 「工作一整天,终于可以放松了。」百姓阿夏笑着取酒。 两人喝了一口酒,不禁苦笑。 「跟水几乎没两样……」百姓阿夏很不满足。 「勉强还有些酒味。」百姓阿京安慰地说。 钱家富翁再给两人一杯酒,劝道:「别嫌了,要让大家都喝到不容易。」 两名百姓无奈喝着,在这种时节有酒喝就是好事。 「(他们身上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是魔族吧?看来藏身于城镇的魔族人数,超乎我的想像。)」祈音相信各地都有魔族栖息,但荆州的魔族居民比她想像得更多。 在天若宫诛魔行动的逼迫下,不少魔族离开曹操的领地,富庶的荆州成为他们理想的居住地之一。 「(魔族……喝酒……掺水……)」祈音连结近来取得的资讯,神色越发沉重。 百姓阿京和百姓阿夏打了饱嗝,并揉起眼睛。 「这酒里有什么?头好晕啊……」百姓阿京不解地说。 「醉酒不是……这种感觉吧?」百姓阿夏同感不解。 钱家富翁惊呼:「你们……难道……」他连忙后退,露出恐惧的神情。 祈音读出钱家富翁的心情,思忖:「(……他们是将药水掺入水里吗?几瓶药水就有这种效果了?!)」 依她的推论,李叔製作的药水不多,但能让魔族喝到就感不适,浓度究竟有多高。 「啊……」 「唔!」 两名魔族百姓发出哀鸣,面容扭曲,身体极为不适。 「喂……你们怎么了?」百姓阿亥关怀地问。 「……这酒有问题吗?」百姓阿帕疑惑看着自己手上的酒。 百姓群起关心两名魔族百姓,然而下一秒鐘,他们便化为原形,即是人类熟知的魔族姿态。 钱家富翁吓得不浅,大喊:「魔族、真的是魔族!原来城镇里真的有魔族!」 「什么意思?」祈音趁机询问。 钱家富翁一股脑儿说了出口:「仙士说城镇内有很多魔族,随时都会伤害大家,给我一瓶药水放到酒里,保证能看出谁是魔族……还真的是!」他倒坐于地上,生怕遭受袭击。 「(一瓶药水就有这种威力?李叔,你……)」祈音内心复杂,但她无暇怪罪李叔。 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一见异状,立刻率领仙士群从各巷道出现,包围整区民居范围。他们埋伏有些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 「魔族,看你们往哪跑!」仙士东彰围住东面。 「你们逃不掉的!」仙士西旺则封锁西面。 「可恶……竟然是仙士。」 「呼……力量提不上来啊……」 百姓阿京和百姓阿夏惊觉中计都想逃跑,却被药效所困而难以行动。 钱家富翁赶紧走到仙士身旁,不安地说:「仙士大人,之前好像有人喝酒就跑了,或许他们也是……」 仙士东彰嗤了一声:「这不需要你说,我们都有处理了。」 「这么多魔族,难怪襄阳城内乱成一片!」仙士西旺不屑地说。 祈音走到两名魔族百姓的面前,目光直视两名仙士,冷声道:「……明明都是你们在乱。」 两名魔族百姓惊愕地望着祈音的背影,藉机运气却更感昏沉。 钱家富翁指着祈音,慌乱地说:「你、你……对,你没喝酒,该不会也是……」他对魔族变化莫测的形态感到恐惧。 祈音取下紫玉项鍊,身上的魔气倏地出现。 「我是魔族,还是你们通缉的魔族,要来就来追我吧。」祈音挑衅地说。 「这种姿态……好像有些印象。」仙士东彰皱了眉。 仙士西旺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她是之前在鄴城的魔族少女。」 两人欣喜若狂,没想到会在此遇上祈音。 「司马大人有令,要活捉你!」 「乖乖束手就擒吧!」 两人皆拿出佩剑,一左一右困住祈音。 祈音看向身后的两名魔族百姓,他们已有开战就逃的准备。 祈音调整步伐,寻找哪面最适合逃跑──东面与西面不行,北面建筑不少,唯有南面可突破。 「也要你们打得过我。」 祈音取出纸,幻化出无数的火鸟,从原地打转扩散于四周,火焰如旋风,袭往整区的民居。 「哇!有火啊!」 「快逃啊!」 百姓见到火焰纷纷逃窜,仙士不能攻击无辜百姓,但又必须追捕魔族,显得进退两难。 「喂!你们!」 「不要乱动!」 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身旁都是百姓,哪有挥剑的空间?但他们怎么喊,惊惶的百姓都不会理会。 「你们快逃。」祈音比着南面,要两名魔族百姓把握时机。 「谢谢你。」 「我们快逃吧。」 百姓阿京和百姓阿夏忍住晕眩,非要逃出襄阳城不可。 祈音掩护他们,继续观察两名仙士的情况。 仙士东彰勉强移动,用最大的声量喊着:「可恶……呼叫其他兄弟,不要让她逃了!」 「你逃不掉的!」仙士西旺终于找到空隙,疾步朝祈音而去。 祈音与仙士西旺的距离较远,估算:「(注意力都被我引走了吧……那好。)」 她将火焰转向攻击仙士西旺,其奋力抵抗火鸟的啄击,寸步难行。 两名魔族百姓越跑越远,祈音只能祈祷:「(剩下的事情,就由江离他们处理。)」 骚动越传越大,她赌江离会处理好这件事。 她迅速离开襄阳城,引来一群仙士追逐。 分隔线 祈音跑到襄阳城近郊,飞扬的「曹」字旗就在视线所及处。 「(军队……曹大人已经来了?)」她惊呼曹操行军之速,推断曹操已到襄阳城外有些时间。 「(以诛魔为藉口,让城内乱成一片,逼得刘琮只能开城投降,不得不说司马懿的智谋真是不错。)」她很不甘心,但她必须承认司马懿有两把刷子,不禁忧虑:「(一瓶药水就能造成这种效果,这种事情恐怕不止襄阳城而已。)」 她出城未久,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也追了上来,城外的仙士队看到他们正感纳闷,但以仙士的诛魔直觉来说,他们不久就会共同追捕她。 「在那里!」 「别逃!」 仙士东彰和仙士西旺刻意引起仙士队的注意,不信奈何不了祈音。 「(先摆脱他们,要去哪里?)」 祈音是泥菩萨过江,不会朝北扑入曹操军的怀抱,只能往南逃。 一阵沙尘随风扬起,影响眾人的视线。 仙士群皆知祈音就在不远处,但沙粒进入眼内实在难受,不得不停下脚步搓揉双眼。 「(……文和在这附近吗?)」祈音知道贾詡出手帮忙了。 她迅速瀏览四周,沙尘较弱、隐约可见之地,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五十三回01.祈音情急生巧智,贾詡妙言藏 祈音往南行,闻到刺鼻难闻的味道,蹙眉不语,以免连嘴都吸入了这股怪味。 「(这里有条河……味道好重。)」 她默默走到味道的源头,即是荒流河的入口。 她正想研究这里是否安全,猛然听到声响,躲到稍远方。 「已经将他逼到里面了吗?」具威严声调的男人道。 「是,他从平阳村逃到这里了。」一名声音普通的人回应。 「很好……他逃不了了。」具威严声调的男人发出阴狠又欣喜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慄。 那位男人确实足以让人不寒而慄。 「(……司马懿不去襄阳却在这里,他是要追捕谁?)」祈音一下就听出司马懿的声调,好奇他的目的。 司马懿说完话,带领大部分的仙士离开,仅留下不多的仙士处理后续事宜。 仙士刻意隐避起来,唯有同伴知道集合地点。 「(仙士还没完全集结……应该还有些时间。)」 祈音读出仙士的行事逻辑,躡手躡脚,避过仙士的目光,悄悄溜入荒流河的区域内。 她才走几步路,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祈律他们!)」她按捺激动的心情,思忖着:「(他们是从其他地方逃出来的,我不能让他们到襄阳城。)」 与祈律相遇是好事,但现在祈音是少数的活棋,她必须隐藏行踪,不让司马懿察觉她的存在。 她披上黑色斗篷,蒙起面,运用紫玉项鍊的能力,不致使祈律等人立刻发觉她是谁。 她倏地现身,听到祈律的惊呼:「……敌人已经到这里了?」 从此,祈音确定祈律等人逃亡有些时间,精神甚至涣散,连她这点距离都发现不了,遑论司马懿早派仙士在外头埋伏。 罗敷大惊:「祈律,你没事吧?!」她连忙向前,保护祈律不受祈音的伤害。 「(……哥哥,你怎么了?)」祈律有自保能力,不需要罗敷的保护,祈音直觉他出事了。 她持匕试探,严肃地说:「你就是被通缉的魔族青年?黑市也悬赏你,价值高得很,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 「我有被通缉?」祈律不解地问。 「刘琮投降曹操,襄阳城已经开城了,仙士大举进入荆州诛魔,不趁现在要趁何时?就乖乖束手就擒吧!」祈音说完,准备攻击。 罗敷怒道:「我不会让你得逞!」 罗敷尚未唤出小山,祈音即轻盈穿过,她改採拳击,强硬使祈音停下脚步。 祈音持匕挥击,匕首打在经过魔气强化的拳上没有效果,她嘖了一声,拋下匕首以擒拿术应对。 祈音不能施术,仅能透过出色的速度闪避罗敷。 「(哥哥很奇怪,耕父也很奇怪……)」 祈律和耕父都不会让罗敷单独应战,现在两人却待在原地像个摆设。 罗敷见祈音眼神有异,怒喊:「你的对手是我!」 此时,祈音的眼角馀光瞄到祈律取出药草,并散发微幅的魔气。 「(不妙。)」祈音一见祈律的举止,急忙退了数步,冷冷地说:「……唔,还真是厉害,但你给我记住:只要曹操掌控的地方,就会继续悬赏你,别以为其他人不会动手!」 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撂完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后退出荒流河。 祈律神色一如往常,祈音担忧他没听懂意思,但她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 分隔线 当祈音从襄阳城脱困后,贾詡确认司马懿与其仙士未在此地,从容走到荀彧的身旁。 「荀令君,刚才那阵风沙真大。」贾詡道。 「确实如此。」荀彧平稳地说。 「风沙中似乎有些什么,就像是少女被一群人追着。」贾詡观察荀彧的神情。 「……少女?贾先生的眼力真好。」荀彧谨慎回应,但犹疑一秒的语气显见他微幅的动摇。 贾詡轻声询问:「你不担心她吗?」 荀彧望着贾詡一些时间后,缓缓道出:「比起『魔族少女』,彧更担心襄阳城内的状况,但曹公不动,彧亦不能轻举妄动。」 贾詡眼睛微瞇,请示:「我到附近观察局势,可否准行?」 「彧无法干涉你的行动,请自便。」荀彧依然保持温和而疏离的态度。 「如果曹公有事找我,请帮我圆场。」贾詡道。 「连司马先生都先行离去,彧不难帮贾先生圆场。」荀彧的心思微妙得难以看透。 贾詡走前,不忘留下这句话:「以荀令君之名,可以行多少事?期望适当时候,荀令君莫再拘泥『三思』而后行。」他神情一凝,直白表达了异议。 「彧会斟酌。」荀彧给予浅浅的微笑。 贾詡留下莫测高深的神情,让守在稍远处的白蘄难以看出意图。 白蘄确认贾詡离开后,走到荀彧的身旁,询问:「荀令君,他说了什么?」 「只是提醒我,她在附近了。」荀彧平静回应。 「……如何确定的?」白蘄略为惊讶。 荀彧解释:「那阵风沙来得不寻常,我尚且只能判断气息,他却能知道实际情况,表示风沙与他有关。他一向反对诛魔,也与她交好,我认为他不是敌人。」 「司马懿诛魔,她在这附近,我们还得待在这里吗?」白蘄不解荀彧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荀彧以食指发出仙气,缓缓前行数步,释出的仙气即化为轻烟。 「白蘄,我一路上都有释放微弱的仙气,在此处即遭阻断,有不弱的阵法设置在这附近,我们必须找出来。」荀彧神情凝重,传达此事的重要性。 「是。」白蘄点了头。 分隔线 祈音走到荒流河外,目睹仙士聚集的过程。 「(祈律尚未从荒流河出来,如果他不是从其他地方逃出去,我要如何与他呼应?)」她突然想到荒流河可能不止一条路。 仙士群正在讨论后续事宜,只缺领导者,祈音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 「有奇怪的震动!」 「是地牛翻身吗?」 仙士群对突然的震动有所警戒,各自组队调查,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是檮杌。)」 祈音一眨眼,檮杌即穿透到地面,待在她的身旁。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会太危险吗?」檮杌刻意再晃个几下,让仙士群多慌些时间。 仙士群没感应到魔气,判定是寻常的地震,又恢復了纪律。 祈音躲在深处,悄声说:「哥哥在里面,司马懿的目标似乎是他。」 「你要怎么做?」檮杌问。 「我要放火。」祈音简洁回应。 檮杌甩了尾巴,疑惑地问:「不会让你要保护的人被火困住吗?」 「我会控制火势,尽量不造成生态浩劫。」祈音至少保证不会封死入口。 檮杌的耳朵动了一下,示意:「吾在一旁看着,必要时带你离开。」 「谢谢你。话说,文和在哪里?」祈音没发现熟悉的好战友。 「他的身分不宜曝光,就在不远处。」檮杌道。 祈音点了头,说明:「等这些仙士都进入荒流河,我就动手。」有檮杌协助,计画会更加安稳。 然而檮杌却说了:「你的速度得尽量加快。」 「……怎么了吗?」祈音不解地问。 檮杌左顾右盼,严肃地说:「这附近有阵法,但隐藏得很好,一时确认不到所在位置。」 祈音眼睛微睁,为难地说:「……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 「你先做好你的事,吾趁现在搜寻阵法。」檮杌优间走着,乍看是吃饱后要散个步。 明明是危急存亡之刻,檮杌从容的行动让人感受不到危机。 「嗯……」祈音感受到四凶之所以为四凶,就是对任何事都可优间看待的本事。 第五十三回02.祈音情急生巧智,贾詡妙言藏 「(是祈律的魔气!)」 祈律释放不少的魔气,立即引起仙士群的警戒。 仙士群依组别迅速进入荒流河内,入口处仅有几名仙士留守,防御单薄。 祈音很在意祈律的下落,但是── 「(时机已到,不能再等了。) 祈音确认不会再有仙士增援,现在是最好的断路时机。 她倏地出现在留守仙士的面前,守备仙士都吓了一大跳。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恶,击倒她!」 几名仙士甫说完话,就被祈音和檮杌各自击倒,无法向内部传递讯息。 「放火。」 祈音释放火焰,让荒流河的入口瞬间陷入火海之中。 这道火焰强劲,產生的浓雾也强,仙士为求生存必会赶紧出面,并费一番功夫熄灭,足以拖延这群仙士的时间。 「这样就可以了吧?」檮杌问。 祈音始终惦念祈律,担忧地说:「我有点不安……我要进去看看。」 「吾陪你去。」檮杌道。 檮杌让祈音坐在背上,以鑽地之术穿过火海,避免与仙士的衝突。 仙士的哀号声不断,他们的眼睛只看着唯一的入口,完全不管附近的动态。 檮杌将祈音安置在荒流河的一角,面露警戒之色。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荒凉?」祈音刚才仅是匆匆一瞥,现在才对荒流河的荒凉有极深的感触。 「先前有听说过这里是『荒流河』,而这种气息的感觉……」檮杌有不好的预感。 祈音本来以为檮杌会将她送到更深处,不禁问了:「为何将我放在这里呢?」 「有人阻扰吾。」檮杌凝重地说。 檮杌实力出色,竟能阻止其施咒。祈音警戒四周,除了听到人的嘶吼声,没有看到任何人。 「出来。」檮杌冷声道。 檮杌以尾巴用力击地,產生剧烈的震动,配合熊熊火势与浓烟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祈音没看到人,但她感受到一股气流通过。 她顺着让气流通过,冰冰凉凉的,像是蛇贴在皮肤上。她不动声色,不让气流有机可乘。 气流试着缠住她,但她以基本的魔气护身,又受铜雀的保护,她等同有两种的保护。气流试图侵入几次未果,就以魔气的姿态出现于不远处。 魔气化为相柳的灵体,他神情似笑非笑,双瞳的眸子更难窥测他的心思。 相柳盯着祈音,冷声道:「现在后辈真是没礼貌,说放火就放火。」 「这把火晚些就灭了,我在找人,抱歉请让开。」祈音被盯得不自在,但她不躲避相柳的眼神,并以清间的态度应对。 这让相柳有些兴趣。 「我不让你过,你过得了吗?」相柳语带挑衅,说着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相柳是何等人物?灵体状态仍有相当的实力,不是祈音能够轻易对付的对手。 「(……真是难对付。)」祈音发觉自己似乎成为相柳打发时间的玩具了。 檮杌甩着尾巴,平静地说:「你现在是灵体的状态……原来如此,你死了。」他将严肃的话题以轻佻的态度说出,同样是挑衅。 「你当不了仙人,只能当隻被眾人唾弃的魔兽,想必很威风了?」相柳神态未改,从容回应。 「当仙人又怎样?当魔兽又如何?吾早就不在乎。」檮杌说得瀟洒。 相柳轻声笑着:「说的也是,如果要你回味当时怎么『永失人形』,肯定痛苦到不行……说不定会再魔化,跟刚才那位名为祈律的青年处境差不多。」他眼角瞥了祈音一眼。 「(他看透人心,话里藏针,不能随他的意念起舞。)」祈音保持一贯的微笑,身为谋士首重故弄玄虚的能力,思忖着:「(祈律应该还在这里,但确切的位置在哪?)」 她不能左右张望显得慌乱,又要把握时间寻找要人,难不成要问相柳? 「彼此彼此,要你回味『吾师』不愿帮助你们,也肯定会让你痛苦到不行。」檮杌声调一沉。 「过了这么久,你只学会这种话术吗?」相柳满意檮杌的反应。 以嘴皮之利,檮杌绝非相柳的对手,他只是争取时间。 檮杌缓缓移动,以庞大的身姿掩护祈音,祈音一眨眼就逃了。 相柳不说话,也不阻挠,抚着美丽的秀发,任檮杌警戒盯着。 分隔线 祈音快步行走,不久看到两条岔路。 「(……是哪一条?)」 她不再感应到祈律的魔气,两条岔路皆有不少的脚印,难以判断。 她抚着心口,正当心思有些纷乱时,腰间的铜雀发出微弱的光线,指引了一条路。 「是那里吗?」 她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走到了蚀魂泊前。 蚀魂泊聚集所有的恶臭腥味,不仅难闻,侵蚀性也惊人。她在一旁看到不少新鲜白骨,显见此处刚才发生不小的骚动。 她大喊:「祈律!祈律!你在哪里?」她担忧望着一旁的白骨,生怕祈律是其中的一份子。 檮杌随后而至,沉重地说:「如果他跳湖了,恐怕……」 祈音放出纸鸟探测湖内的动静,但纸鸟甫入水面即被侵蚀,连纸屑都没留下。 她双眼一怔,发出怒吼:「我是暗示你离开这里、离开荆州,你怎么会去跳湖了?即使策略成功,我也不会高兴的!」 她看往其他方向,寻找是否有其他路线,但这里似乎就是终点了。 檮杌冷静询问:「……现在你要怎么做?」 祈音抚着铜雀,沉淀焦躁的情绪,思忖:「(刚才铜雀对祈律產生反应,是它有话想说吗?)」她吐了一口气,「我再试一次,用『它』的力量。」 她放出数道仙气,强硬穿透湖面的保护机制,深入湖心之中。 蚀魂泊由相柳的力量构成,又吸收不少的养分,她以铜雀的仙气深入湖心,必须施放大量的力量。 她喘着气说着:「祈律,如果你还在湖内,希望这股仙气能保护你离开这里。」这是她的殷切期望。 「……」檮杌竖起耳朵,长毛也立了起来。 「是相柳追来了?还是?」祈音不安地问。 「吾跟相柳没话好谈,吾是感觉到阵法正在运转。」檮杌凝重地说。 事态迫在眉睫,不容祈音观察后续情况。 她叹气道:「……没办法了。」她再度发散数道强劲的仙气灌入蚀魂泊中。 「这样好吗?消耗这么多的仙气?」檮杌忧心地问。 以蚀魂泊的腐蚀性来观,祈律若真跳入河内早已徒留尸骨,事后灌入仙气并无任何助益。檮杌其实不愿祈音在此浪费过多的力量。 祈音何尝不明此理,但她难掩哀痛,说道:「身为『他的妹妹』,我总要为他做些什么。」 她的脑海中浮现祈律温柔的神情,不希望这样的好人含冤而死;纵使祈律逃不了一死,她也要让其死得有尊严。 「……你要待在这里吗?」檮杌问。 祈音摇头道:「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无法留在这里等待。」 「……」檮杌不语,尊重祈音的想法。 祈音已经实践应行之事,转身道:「……走吧。」 她回头再看一眼蚀魂泊,暗中祈祷奇蹟降临。 檮杌带着祈音远去,彷彿他们不曾来过荒流河。 一股微风吹过蚀魂泊,拂动湖面,激起涟漪,涟漪的深浅律动如同拨弄琴絃般优美乐音,将祈音真挚的情感传入了其中。 相柳默默现身于蚀魂泊前,因微风吹动秀发而不得不以手遮风。 第五十四回01.花火乍放荀彧意,手鐲龟裂毁 荀彧在前线军营,聆听曹操的军情报告。 「刘备似乎与魔族联合了,看来不剿灭那些魔族就捉不到刘备。」曹操眼睛微瞇,认定捉不到「脚滑」的刘备是因魔族包庇之。 「曹公,荆州甫定,人心不稳,诛魔将使荆州百姓更为恐惧,请以直取刘备为目标。」荀彧劝戒道。 曹操严肃解释:「文若,魔族的人口比你我想像得更多,吾欲藉此机会整治,削弱魔族的势力,断绝他们与刘备的联络。」 「曹公尊仙士,但魔族亦有能人,可先使魔族转为中立,再行收揽,更有助曹公的霸业。」荀彧提出想法。 曹操用力握紧拳,怒道:「文若,你太天真了!魔族就是魔族,不讲信义,吾怎么可能会用他们?」他想起郭嘉事,愤恨的情绪升了上来,但他不愿责备荀彧,压抑情绪地说:「你不愿行军,诛魔之事就交给司马懿,吾并派几支军队协助之,你只要想怎么捉到刘备就好。」 荀彧以美丽的眸子望着曹操,表达无言的抗议。 曹操转过身,硬是不看荀彧,坚决传达他的心意。 突然一阵火光闪过,两人都往光源探了过去。 如花朵般美丽的火焰在黑夜的平坦大地上相当醒目,不似兇恶的火龙令人恐惧,又比璀璨的烟火优雅数倍。 彷彿是受火光影响,从天上的明月到整片大地都陷入红色的世界中,连身在远处的荀彧,都能以光滑细緻的美肤感受到鸡皮疙瘩的不适感。 「……」荀彧为之眼神一敛。 「火?那边是怎么回事?」曹操评估距离不远,但应非城内失火,略感纳闷。 白蘄走到荀彧的身旁,对两人执礼后,道出观察:「曹公,荀令君,依方位来看,应是荒流河附近烧起来了。」 曹操一愣,「那边不是战略要地,烧了要做什么?」 「……」荀彧沉默。 曹操听过荒流河,不认为正常人会去那里,判断:「难道是诛魔不如想像顺利?那再多派遣……」他想起派遣不少军队协助仙士诛魔,不宜再分兵,正在想因应措施。 白蘄在曹操的面前,目睹荀彧悄悄移动,抚着手鐲于曹操的身后一击。 这一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彷彿未曾施力,或说如鹅毛般轻盈,就足以让曹操昏迷。他的手鐲有些微龟裂的纹路,坏了原本无暇的温润美玉。 「……这样好吗?」白蘄忧心地说。 从手鐲的裂纹中散发出的微幅仙气自然来自于荀彧,以他仅是慕名修习仙术,有此稳健的仙气不太合理,但他已不在意此事。 「白蘄,你製作几名假人宣告停止诛魔,并拯救遭到诛魔的村庄,我亲自处理阵法。」 事到如今,荀彧明瞭自己劝说不住曹操,而且他发现更棘手的问题。 「司马懿在荒流河附近,似乎还有仙人相助,请一定要小心。」白蘄恭敬地说。 荀彧以仙气确认阵法位置后,给予白蘄安心的答覆:「我知道。」 第五十四回02.花火乍放荀彧意,手鐲龟裂毁 祈音离开荒流河,被斗大的红月所震撼。 红月如血,占据整面黑暗的天空,形成广大的布面,将视野所及的事物都包纳其中。空气中瀰漫着腐臭、血腥等等不舒服的味道,程度直比荒流河。 「……天上的月亮怎么是红色的?」祈音很不安。 「不是月亮变成红色,是此处被阵法遮蔽使然。」檮杌解释。 「这是什么阵法?」祈音不解地问。 「不清楚,但可以想见是让人不舒服的阵法。」檮杌沉重地说。 檮杌转过身,以眼神示意,贾詡即出面走到祈音的面前。 「你没事吧?」贾詡对祈音带着疲倦的神情关怀询问。 「我没事,现在情况怎样了?」祈音无暇关注身体不适的问题。 「仙士在荆州各城镇诛魔,然后天上的月亮变得越来越红,那种红让人很不舒服。」贾詡感觉全身像被吸盘吸着,程度可比八爪章鱼般难受。 祈音恍然大悟:「……确实,就像是心脏被紧紧揪住,非常难受。」她突然意会这是针对特定人,例如她和贾詡。 「檮杌,你有感觉吗?」贾詡问。 「有一点。」檮杌抖起全身的毛,像要摆脱黏附在身上的寄生虫。 贾詡道出结论:「仙士似乎不受影响,可能是针对魔族的阵法。」 「(是真要将魔族赶尽杀绝吗……)」祈音眼神一黯,难免想起不久前的憾事。 贾詡发觉祈音的心不在焉,巧妙地问:「你有感觉阵法在哪里吗?」他唤回祈音的注意力。 祈音盯着红月,感应气息,依循经验说了:「阵法应该在这附近……」 突然,她感受到了。 她发出惊呼:「……是荀君,他在这附近!」 「他终于出发了。」贾詡平稳地说。 「(为什么你的仙气……)」祈音偷覷贾詡的神情,得知贾詡也感受到荀彧的仙气,不禁眉头微皱。 「不止一股仙气。」迟迟未语的檮杌道出沉重的事实:「不似仙士的气息,看来推动阵法者不是仙士,而是仙人。」 「仙人……他们为何协助仙士诛魔?」贾詡始终相信天界有一秩序论的存在。 祈音想起摘星,怀疑地问:「仙人推动阵法……难道是像磁峰山无林空地那样的阵形吗?」 「你要过去看吗?」贾詡问。 祈音点头,坚定地说:「我要过去。」 贾詡也点了头,面对此事,他不会置若罔闻。 檮杌知晓两人的决心后,提出忠告:「吾带路,但一切小心,因为这道阵法对魔族很不友善。」 分隔线 檮杌指引祈音和贾詡,在荒流河附近找到一处血红色的椭圆形体。 血红色如眾人所想,集结各式血腥──新鲜的、乾涸的、血块的、浓黑的……全部混在一起,铁腥味造成的不适直接引发各种死亡的联想,比起荒流河更令人厌恶。 它源源不绝吸收这些血腥,在形体内部分解又构成其他的物质。为了维持功能,它必须吸收更多、更多。 祈音皱眉道:「刚才我明明有到附近,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久前才出现这道图案,我猜想是藉月圆之夜啟动。」贾詡分析。 檮杌观察阵法形制,谨慎地说:「这是从古老咒术传承而来的阵法形式,施术者相当纯熟此阵法。」 祈音没看过、也没读过类似驱动方式的阵法,好奇询问:「……古老咒术?」 「比你还古老吗?」贾詡直观问了。 檮杌竖起耳朵,「吾的资歷与辈分在天界而言只是普通。」 连四凶都没看过此阵法,可见此阵法之冷僻──意即眾人不得不在没有参考基础的情况下涉入险地。 「即使危险,我们也要进去。」祈音严肃地说。 分隔线 一入阵法,祈音看到与无林空地相似的情景──五芒星。 五芒星的顶点如利刃锐利,各自连结到相应位置。中心点──眾人所站之地,集结来自各顶点灌入的各股气息。地面有如伏流通过,用力一踏可能就会坠落其中。 祈音以纸鸟鑽洞,鑽不破地面,地面不如想像脆弱。 祈音基于结界知识说了:「这里是中心点,必须破解才会开啟通道。」 贾詡蹲下身,摸索地面气息的流动性质,推估:「五芒星是五行的概念,木火土金水,最上层似乎是木的感觉,可能要从木开始。」 他看向檮杌,寻求檮杌的说法。 檮杌瀏览阵法,对贾詡摇了尾巴,发表认同:「此阵法不算难解,但必须照规矩解开,很浪费时间。」 「恐怕敌人的目的就是争取时间,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以前,我们只能慢慢破解。」祈音沉重地说。 留在原地担忧无法解决事情,不如前行破阵。 「走吧。」祈音说。 第五十五回01.五行布阵依序解,妲己布阵摘 祈音等人进入木络──此处团聚眾多姿态诡异的植物,吸取来自不同地方的鲜血,就像是吸取水分般自然。 贾詡强忍不适,凝重地问:「……好重的血腥味,它们是从哪里吸来的?」 「是那些遭到杀害的魔族吧。」祈音沉重回应。 眾人不必亲眼目睹诛魔现场,即可从木络吸取源源不绝的鲜血中窥知其规模之惨烈。 木络的植物感应到魔气,张牙舞爪的枝条显露兴奋之情,都想拿他们吸取新鲜的血液。 「快走,不要被影响情绪了。」檮杌劝说两人前行。 两侧植物伸出枝条阻挠其前进,眾人如参与障碍跑步赛,一边跑步,一边闪避。 「呿!」眼前的枝条延伸为一面大墙,祈音释出火焰烧燬之。 遭火舌所噬的植物发出可比生肉腐臭的味道,汁液如血──或真的是血,如同一般植物流出的汩汩汤汁。 「(这种使用增幅之力有用吗?)」祈音试图将木络的植物比为一般的植物,有助于减少反胃的不适感。 她看向身旁的贾詡,关怀地问:「你还好吗?」 「还可以。」贾詡态度如常回应。 他外表年迈,但矫健的身手可知他并非老人年龄,体能有相当的程度。 「这些植物是从哪找来的?有够噁心的。」祈音不禁怀疑世界上最噁心的植物都聚集于此。 「可以知道是从很多地方取得的。」檮杌以屏障保护眾人,避免遭鲜红的汁液波及,因为毛茸茸的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那是?」贾詡看到前方有株比巨大岩壁还要大的球形怪物,露出费解的神情。 球形怪物──严格来说是球形的植物,贪婪压榨其他植物所吸收的血液,逼使其他植物只能从外地吸取更多的血液。它膨大不堪,随时都可能爆炸,仍如金鱼般摄取。 「看来它是源头了。」祈音说。 「把它消灭,就能断绝这条通路的力量。」檮杌道。 贾詡严肃地问:「要怎么消灭它?」他持起放置于腰间的弯刀,很怀疑刺不刺得穿。 祈音一贯回应:「烧了它。」 檮杌看向贾詡,「金剋木,也许用刀剑的效果比较好。」 「……」贾詡无言回望檮杌。 「木剋土,别忘了。」檮杌语气无奈,但从神情看不出来。 庞然大物对活物兴奋不已,拚命动着藤条,只是被檮杌的屏障挡了下来。 藤条打在屏障发出咚咚的沉稳声响,贾詡依旧沉默。 「你做得到吗?」祈音好奇地问。 贾詡坦承说了:「我不是战士。」他将弯刀交给祈音。 「这把弯刀挺厉害的。」祈音接下弯刀,轻薄锋利,挥动起来相当顺手,出色的锻冶师傅才做得出来。 「你用得顺手就好。」贾詡面无表情地说。 祈音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隻怪物给你杀。」贾詡平稳地说。 「看来是这样。」檮杌附和。 「……」祈音无言看着两人,强烈怀疑她在他们的心中的定位。 她盯着怪物,将力量注入于弯刀内,试着找到一击毙命的重点。 「吾会掩护,但你尽量要快。」 檮杌发出自地面上扬的土壁,卡住怪物的行动,减少其攻击的频率。 「……是。」祈音唯有接下这份工作。 她聚精会神,观察怪物的攻击模式。受到檮杌的影响,它的挥动范围狭窄,但更加凄厉,被打到任何一下,都有骨折的危险。 她发出微弱的火势,确认枝条是否会焚烧起来。如同她的预料,枝条内充沛的水分形成天然的防火道,难以持续火焰燃烧。 换言之,要将怪物烧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力量。 「(确实得用刀剑。)」她不像祈律对近身战有心得,只能毕其功于一役,将灌输力量的弯刀对准饱满的嘴口。 怪物平常不张嘴,唯有大口摄食才会张嘴,祈音要在那时才能一刀毙命。 「文和,你吸引它张嘴。」祈音指示。 「……嗯。」贾詡勉强点了头,稍微踏出檮杌的屏障范围,吸引怪物的注意。 怪物亦知挑弱的对付。它看到贾詡出来,身上纤毛直竖,洩漏狂喜之情。 祈音下达命令:「你往前跑,檮杌只要保护你,我会成功的!」 贾詡闻讯,往前衝了过去,檮杌改用土墙保护他。 祈音没有任何支援,她倏地前衝,闪避所有自保的枝条,尽可能衝到怪物的面前。 怪物张口欲食贾詡,但又要顾念祈音,若以枝条作手脚,它着实是手忙脚乱。 怪物眼见贾詡难食,转而将目标看向祈音──不仅保护自己,又能摄取新鲜血肉。 「……」贾詡渐渐看不到祈音,尽显担忧。 檮杌调整地面气息,试着以其他方式帮助祈音。 祈音已在怪物的面前,怪物意外谨慎,评估刚好吞入她即可,口张得不开。 怪物仅微微张口,便传送浓厚的腥臭之味。 祈音没有皱眉的馀裕,她持着弯刀,索性将前来阻扰的枝条一起串了过去。 弯刀相当锐利,一下就刺穿枝条,让其撒出大量的汁液而瞬间萎缩。 「(好锋利啊!)」她顺着这股气势,直接逼到怪物的大口,冒着可能被吞噬的危机,以弯刀穿了过去。 「喝!」祈音以声助势,也没想是否会吃到些汁液。 怪物没想到弯刀锐利,赶紧用其他枝条保护自己的嘴,但时间已晚,弯刀硬生生刺进它的口,直往脆弱的内在穿了过去。 祈音再施加些魔力,助长弯刀的威力,直到在怪物的肚中穿出大洞。 未久,摇晃的地面严重影响怪物的底盘──它受到致命伤,难以抵抗檮杌的骚扰,根都露了出来。 「你把它的根拔出来!」檮杌发出命令。 「好!」贾詡拿出怀中的匕首,将外露的根一一剷除。 怪物失去巩固的根,无枝条吸收养分,且遭到致命的打击,痛苦打滚,圆滚的身形逐渐萎缩,从丰润的丝瓜逐渐变成菜瓜布,仅留下纤维纹路。 满身汁液的祈音从天而降,以火烧燬纤维化的怪物,让其化为灰烟。 「这刀还你,我去烧其他的植物。」她将弯刀丢给贾詡,回身焚燬其他的植物。 贾詡擦拭宝贝的弯刀,为之叹息:「还真噁心。」他顺手将擦拭的布也丢了。 「离开这里。」檮杌见木络正在崩溃,催促着贾詡。 祈音烧毕所有的植物,不再有力量传输的感觉。 「走。」贾詡提醒祈音。 祈音与贾詡、檮杌一同回到中心点,未久听到木络失去支撑的崩塌声响。 从中心点清晰可见木络吸收的力量逐渐消失,但失去一边注入的力量,不足开啟中心点。 「看来还得继续。」檮杌道。 「我们走吧。」祈音已有面对其他奇异现象的准备。 贾詡点了头,拿起擦好的弯刀迎接下场挑战。 第五十五回02.五行布阵依序解,妲己布阵摘 来自木络的力量遭到截断,使妲己发觉了异状。 「有人正在破坏阵法。」妲己说。 守护妲己的摘星问了:「……是那个人吗?」 妲己输送一些力量维持阵法,冷静地说:「不能确定,但极有可能。」 摘星的眼底绽放一丝光芒,恨恨地说:「我去对付她,为昆妹报仇。」 妲己将阵法一部分的力量传导到摘星身上,示意:「阵法已经推动,这里有我就好,你在阵法的加持下,应该能打倒她了。」 摘星感受丰稳的力量正输入体内,露出阴狠的美丽笑容说道:「……这次,一定要杀了她。」 「交给你了。」妲己对摘星微笑,持续观察阵法的状况。 分隔线 祈音等人进入火络,这里散布着红色丝线,看似人类的经络。这些丝线不如植物伸出枝条攻击,但散发黏稠闷热的气息同样使人难受。 「……这次是吸取元气。」这种热度不致使祈音精神不振,她分析是火络的环境使然。 「连我们都受影响了。」贾詡的额间流下许多汗水,这种黏腻的热感让他很难受。 「这是消化液的概念,莫被趁虚而入。」檮杌身上厚重的毛皮具保护的作用,不太受环境影响。 「嗯,我知道。」祈音施术保护自己和贾詡。 火络有一点一点的火光,汲取大量生灵的元气,尚未死亡的魔族会先遭此袭击而闷懨懨。当它们膨胀得如气球般就会回到火络,被像针的东西刺穿,释放全部的元气。 火光绕着眾人身旁,如炙过的艾草针灸,但它不会让人舒畅。 「他们究竟迫害多少魔族?」贾詡眼睛微瞇。 「……至少这附近吧。」祈音甩开身旁的火光,好奇问了檮杌:「你真的不会烧起来吗?」 「它不是火,是虫子。」檮杌竖起全身,如豪猪般锐利的坚韧之毛得以阻止火光的入侵。 「这次该不会是一堆虫吧?」祈音才刚擦掉身上的汁液,对于接着可能面对的敌人有心理准备。 「你用火烧可能就行了。」贾詡安慰地说。 「好吧……我好像看到了。」祈音无奈地说。 火络与木络的结构一致,走到底处就会看到守护怪物。 某种涵义上,祈音想得没错,确实是一隻全身布满血色丝线的怪物,身上都是火光,远望像是起火了。 「你除了放火外,还有其他的方法吗?」贾詡问。 眼前的怪物显然不畏火,祈音骄傲的火焰恐怕不会太有效果。 「我试看看直接施放魔气。」祈音以魔气聚敛成一条光束,但受外边的火光阻隔而刺不入内部。 「吾可以帮你震下来那些虫子。」檮杌吼了一声,不少火光掉了下来,匍匐挣扎。 怪物失去火光的庇护,露出暗红色的本体,它拥有许多小尖角,接收来自外界的讯息。 「还真的是虫。」祈音趁机以魔气光束切割怪物。 怪物遭到攻击,身上的尖角发出强烈的光芒,模糊眾人的视线,并反射魔气光束。 「文和!小心!」祈音出声提醒。 贾詡发觉魔气未久,就遭反射的魔气光束从脸颊画了过去,流下一条血痕。他擦拭血痕,感慨道:「……看来不能用这招。」 「刀剑也行不通。」祈音的魔气光束无法伤害怪物的表面,刀剑效果也不会好,沉重地说:「……得使用仙气吗?」 怪物吸取魔族的生气,对魔气有一定的抵抗力,祈音怀疑仙气才有效。 「不会又被反弹回来吗?」贾詡严肃地问。 「超过它的力量,它就反弹不了,但很消耗女娃的力量。」檮杌解释。 祈音苦笑道:「檮杌,请帮我震落它身上的火光,文和你帮我看一下附近,我要使用铜雀的力量。」 贾詡和檮杌都点了头,照祈音的指示行事。 祈音捧着铜雀,凝聚强劲的仙气光束。 火光感受到危机,都想解决具威胁性的祈音,飞行未久即被贾詡挥动弯刀洒落。 「吼!」檮杌发出震天的大吼,连紧附墙面的丝线都有滑落的跡象,遑论附着于怪物身上的火光。 怪物暗红本体再度出现,其中突出物刚分泌吸附火光的黏液也清晰可见。 祈音把握机会,大喊:「去吧!」她一口气释放仙气光束,直接朝怪物本体而去。 怪物想要逃跑,但被仙气光束直接定在墙面上而动弹不得,原本吸取大量的生气如水蒸气蒸散,显露其本质是魔物。 祈音喘着气,怪物同样也是苟延残喘。 经歷这种致命的打击,木络的怪物即遭纤维化而死,火络的怪物仍匍匐后退,试图寻求生存的机会。 「火系的特色……生命力特别强韧。」祈音喘息道。 她向前行,将给怪物最后一击。 「我去。」贾詡劝住祈音,以弯刀朝怪物用力一斩。 怪物还想挣扎,但贾詡不给它时间,又斩了几刀,终于将怪物斩死。 「(他真的不擅长战斗……)」祈音从贾詡的动作,看出严重问题,「(檮杌似乎对这种阵法很没办法,文和也不行,全部都得由我来,我有这个体力吗?)」 她破解两处便觉得疲倦,还有三处需要处理,必须花费非常多的时间。如果破解得了还是好事,她生怕体力不支。 「(荀君……)」她未有一刻像现在希望立刻看到荀彧。 「接着是土了。」贾詡道。 「嗯……」祈音心不在焉地回应。 贾詡和檮杌准备离开,但祈音未动半步。檮杌关怀地问:「……那边的女娃,你在想什么?」 祈音抚着铜雀,为难地说:「我感受到荀君的仙气,但确认不到详细位置。」她想以铜雀呼唤荀彧,却不知从何唤起。 「这很正常,阵法有阻隔的作用,你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实属不易。」檮杌道。 「嗯……我们回中心点。」祈音点了头。 分隔线 荀彧抵达中心点,观察阵法的结构。 「以五芒星吸收血气,供给施术者力量……这是舐血阵法。」荀彧估算阵法范围,「此等规模,非一般仙士能支撑,必为仙人施展。」 他从地面的气息流动得知阵法规模庞大,眼神一敛。 「是配合司马懿的诛魔行动吗?」他带着沉思说了:「近年来,我仅听闻炽仙军行动,此事并未牵连在人界生活的一般魔族。以魔族未行恶事,仙人应受天规约束,怎会参与仙士的诛魔行动……」他对仙人与仙士联手颇为疑惑。 他分析周围,捉到一闪而逝的气息,「我感应到铜雀的气息,你在这里了……」他静下心判断位置,但受阵法阻断,无法寻得确切位置。 他将一枚玉戒指放在中心点上。 「这里是舐血阵法的假中心,木是鲜血,火是元气,土是形体,金是骨骼,水是循环。木与火皆毁,舐血阵法失去外来力量的补充,大幅削弱强度,也许我能直接找到施术者。」 他以玉戒指发动术法,四散的仙气破除中心点的假象,让他得以找到施术者的真正位置。 他确认玉戒散发温润的光芒后,捎了口信:「我将这枚戒指留在这里,它会保护你减少阵法造成的伤害。」 他说完后,即朝阵法深处而去。 第五十六回01.摘星出动欲杀音,分头行事各 祈音走回中心点,醒目的玉戒指就放在中心处屹立着。 她蹲下身,惊呼:「这是荀君的玉戒指。」 「……为什么只有留下戒指?」贾詡不解。 「这是减少阵法威力用的戒指,顺便让我知道他来了。」祈音微笑。 「他一人没问题吗?」贾詡怀疑地问。 「荀君善于布阵,解阵也难不倒他,我想不用担心。」祈音说。 檮杌观察玉戒指有些时间,发表感言:「……是如你所言不错。」 他调整玉戒指的位置,或说是观察构造,他左右摇摆的尾巴洩漏了他的兴致。 「有观察出什么吗?」贾詡问。 「吾有感受到一股仙气,本来以为是这枚戒指的主人,但气息不同。」檮杌道。 经檮杌提醒后,祈音感应此处的气息,脸上的喜悦之情转为严肃。 「有仙气。」贾詡也感应到了。 「……她来了。」祈音冷静地说。 「谁?」贾詡警戒道。 「一直追杀我的仙人。」 祈音甫说完,摘星就现身在她的面前。 摘星极度哀愁又阴狠的笑容,使她的雍容高贵之美变得扭曲,让人不寒而慄。 「果然是你呢……」摘星很高兴在此看到祈音。 「这阵法是你布下的?」祈音顺口问了。 「是或不是,很重要吗?」摘星瀏览贾詡和檮杌,笑着说:「你带同伴过来了,真是有趣。」 「(阵法已破两角,又遭荀君介入,施术者维持阵法需要耗费不小的心力。她不受影响,还能吸收这些力量,她不是施术者。)」祈音至少知道此座阵法内有两名敌对的仙人。 摘星牵起细絃,扬起美妙的乐音。 祈音赶紧提醒:「文和、檮杌,不要听她的音乐!」 「……那些絃有问题吗?」贾詡警戒确认。 檮杌从容说着:「吾等去破其他的阵法,她交给你对付。」 「好,这样我也没后顾之忧!」祈音说。 「你们说得真高兴,当我不存在吗?」 摘星出手攻击贾詡,但檮杌堆砌土墙保护贾詡,随即遁地离开。 「……什么?」摘星不懂为何檮杌能在阵法内来去自如,愣了一会。 「(看来阵法被削弱不少了。)」檮杌能在此地穿梭自如,显见阵法对他的约束力大降,破除其他三处会比先前来得快速。 现在,祈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你的对手是我。」 祈音释出火焰,阻止摘星追击,迫使摘星与她一对一对决。 摘星本有意去追,但她眼见不成,回归本意。 摘星低沉笑着:「呵呵……也好,反正我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她身上充斥各种气息,强化了她的能力。 「(她明明是仙体,却以经转化的魔气作为力量,又仙又魔,力量性质好诡异。)」祈音快要无法分辨摘星的气息类型。 「我得到新力量,你受死吧!」摘星满意祈音的反应。 摘星的实力比之前来得更强,祈音很难肯定与她达成一比一均势,暗喊不妙:「(……这场仗不好打,我得拖到大家破解阵法。)」 祈音以火鸟试探,摘星仅以细絃就打掉了。 「呵呵,看来你的力量削弱不少了。」摘星对两人的力量差距颇为兴奋。 「(她的力量还在增加,而我受阵法所累,之前又耗费不少铜雀的仙气。)」祈音谨慎走位,尽可能拖延时间。 「你为了报『昆妹』之仇,不惜折损仙体都要使用这种力量,但你根本没搞清楚谁杀了你的昆妹。」祈音凝重地说。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摘星不中计,继续挥絃进攻。 祈音一边闪避,一边询问:「你协助仙士诛魔,趁机推动阵法……还是问一句,不怕遭到天界的制裁吗?」 一道絃强力打在地面,地面裂了一大片,摘星怒道:「……天界?你说的天界放任弱肉强食,什么事情都不管。何况你是魔族,天界对魔族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瞭解。」 祈音得知摘星动气,故意出言挑衅:「你是哪里管辖的?这么随便。」 「呵呵……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摘星轻笑,告诫不可受祈音挑起情绪。 「(她不是受天界管辖的正规仙人,不是犯过罪就是落难仙人,要在天界生存只能倚靠强者保护,但是受谁保护?)」祈音还想得到更多资讯,嚷嚷着:「当然要跟我说,因为你们追杀我不止这次,好歹我死前也要知道是谁想杀我。」 摘星看到祈音就生气,尤其是这种轻佻的态度更引她怒火,狠狠地说:「原本想杀你的是妲姊,但现在我也要杀你了!」 「……这话等于没说嘛。」祈音说完又闪过一絃。 每条絃都能打破地面,若被打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得快一点……)」祈音已知得不到情报,专心应战。 分隔线 荀彧即将走到施术点前,陆续有几颗飞球精怪前来迎接他。 飞球精怪来不及发动术法,即被荀彧困在小型结界内,逐渐萎缩而消灭。 「……是你闯入了这里,看来你的实力不如想像地弱。」妲己正面看向荀彧。 「原来是你……你还没放弃追杀她。」荀彧恍然大悟。 妲己冷笑道:「中间相隔一千多年没起事,你就觉得我放弃了?」 「我确实小覷你的耐性。」荀彧皮笑肉不笑回应。 妲己摆弄姿态,看来风骚动人,语调娇柔:「你的女人在这里,却先来找我,不觉得对她很失礼吗?」 「我会送份礼物向她赔罪。」荀彧取出怀中的玉戒指。 妲己覷着那枚玉戒指,「男人就是这样,以为礼物包装得高贵精緻,就可以打发女人了。」 荀彧戴上数枚玉戒指,平静表示:「比起外在的包装,我更重视礼物的本身价值;破解这个阵法,我想她会笑纳之。」 他直接对妲己施展结界术,意图困住妲己。 妲己笑道:「真是野蛮,小女子焉能受此大礼?」她以飞球精怪打破结界的各角,瓦解这道结界。 飞球精怪持续吸收阵法的力量,强化施术点的防御力,但妲己不像摘星有力量输入的跡象,而是输送到她的身后──荀彧看不到的位置。 荀彧沉思妲己的用意。 「不动手吗?请容小女子赶客了。」妲己又唤出飞球精怪。 妲己不动,仅以飞球精怪难以打败荀彧;但荀彧亦难破阵。 荀彧对来击的飞球精怪施予范围结界术,使其在术中瘫痪,逼迫妲己出手。 妲己笑得从容,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对手。 第五十六回02.摘星出动欲杀音,分头行事各 「(好慢啊……为什么这么久?)」祈音闪避有些时间,期间没感受到变化,知晓大家都陷入困境。 「你很期待伙伴会来帮你,但你有伙伴,难道我就没有吗?」摘星笑着说。 「显然是如此呢。」祈音不禁怀疑敌人超过两名仙人。 摘星再度扬起力量,兴奋地说:「让仙士杀害魔族真是浪费,让魔族自相残杀,再一起吸收力量,不是更有意义吗?」她觉得这个主意相当精妙。 祈音听出摘星的意思,「(文和与檮杌被遭控制的魔族给拖住了,施术者能支撑此阵法实力必然出色,我在这里使用魔力的效果又差,看来……)」她抚着铜雀。 她眼神一闇,幽幽地说:「……好主意,你跟司马懿一定很合拍。」她得激怒摘星。 「司马懿……以人类来说是很出色,但终究是人类,拿我们来对比,太失礼了吧。」摘星微慍。 祈音嘲讽说着:「你的昆妹是被他害死的,你却报错仇,我才想说你们两人智谋不是同一等级的。」 「你是挑拨吗……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你了?乖乖受死吧!」摘星发觉跟祈音说了废话,再度开啟攻势。 祈音举起铜雀,大喊:「我才不想死。」 铜雀内有仙气,受祈音的引导而缓缓流出。 「装有仙气的器皿……你又在玩什么花招?」摘星首次看到铜雀,对其有所警备。 「你觉得呢?」 祈音甫说完,以铜雀施展火焰──以仙气为基础的火焰。 「……你!」摘星连忙后退。 摘星的反应印证祈音一直纳闷的事情。 「(魔气与仙气是相对的,虽说一向是仙气对魔气的效果好,但那是两边强度不对等,理论上同样强度的仙气与魔气互斗并无绝对的优劣。不过,这几次与她周旋,我发现魔气的火焰效果都不好,仙气却能给予不错的打击,真是奇怪。)」 摘星对仙气异常恐惧,使祈音有自信地说:「来吧,我们再来第二轮吧。」 分隔线 在土络的尽头,是以肉块组成的怪物,如铁壁般坚实。 但在之前,贾詡和檮杌先遭遇被操控的魔族。 贾詡回忆当时在鄴城皇宫看到的魔族尸体,语调一沉:「……这些魔族眼睛无神,姿态诡异,是被控制了吗?」 「他们身上有细絃,应该是。」檮杌从魔族的关节处看到一根根的细絃。 「是刚才那个女人所为吗?」贾詡问。 「魂控之术,不算稀有的技能。」檮杌道出摘星使用的术法名称。 贾詡面色凝重,「所谓的仙人就是这种德性吗?」他一生没见过几名仙人,一见都是这种的。 「仙与魔只是气息种类不同,不是品性的保证。而且,这些絃上沾惹的气息,又似仙气又似魔气,绝非天界所容。」檮杌解释。 贾詡细观絃上残留的气息,再度确认:「……你是指?」 「仙气与魔气互斥,仙人不可能吸收魔族的力量纳为己用,只有魔族能吸收魔气。」檮杌道出关键。 「魔族……但刚才所见是仙人。」贾詡确定摘星是仙气,颇为纳闷。 檮杌大吼:「不要被外在迷惑了!」他不仅唤醒贾詡的思考,也是迫使被操控的魔族倒地。 被操控的魔族痛苦不堪倒在地上,身上的细絃尚存,但意识清醒许多。 「我拖住他们,你快毁掉那个主体的核心。」檮杌道。 贾詡看着怪物坚实的防御,拿起弯刀,凝重陈述:「……我尽量。」 分隔线 荀彧的手鐲因铜雀大幅洩出仙气而发出微光,使他面色微沉。 妲己不错过荀彧些微的表情变化,笑道:「怎么,决定回去找你的女人了吗?」 荀彧与妲己的交手呈现僵局。 妲己持续以飞球精怪吸收力量,并藉机攻击荀彧;荀彧和妲己虚与委蛇,不让妲己发现真正的意图。 荀彧击落数颗飞球精怪,平稳表达:「你不愿放我走,我怎么离开?」 「刚才你有机会离去,但现在我不打算让你回去了。」妲己回应。 「此事表示,我已触动阵法的核心。」荀彧道。 荀彧的每一步都有盘算,如同每枚棋存在都有其价值,那怕细微到看不太出差异。 妲己神色未改,但语气略有迟疑:「……怎么会呢?是小哥你的脸挺俊的,让我想起之前出任务时看到的那位很俊很俊的小哥。」 「我已心有所属,请恕我拒绝。」荀彧见有空隙,出招对付妲己。 妲己挥扇吹灭那道攻击,笑着说:「你的实力只有这样吗?再不认真点,你的下场就会变成很俊很俊的小哥。」 在妲己的心中,荀彧是非常弱的仙人。直到荀彧进入此地,她稍微改观;但荀彧不痛不痒的攻击,她又收回评价。 荀彧再度移动脚步,沉默不语。 妲己观察荀彧的美丽容顏,心生一计:「我有个好想法,把你变成『那个』送给她吧!」 妲己发出凄厉的攻势,相信一击就能击倒荀彧。 荀彧勉强闪过这道扇击,从妲己的侧后方看到见过数次的阵眼。 「这么弱的仙人,难怪只能躲在人界苟延残喘。」妲己再挥一扇,以荀彧现在的状况,很难闪过这一击。 飞球精怪附和妲己,共同攻击荀彧,情势岌岌可危。 妲己怒嗔:「可恨的是,为什么我就得受尽敌意与欺负,而你却在人界当荀令君受人景仰!」 荀彧以小型结界术防御,严肃地说:「你本可当名贤妃,辅佐一世之圣王,是你不愿如此。」 强风打在结界层上瞬间瓦解其结构,「鏗」的一声也引爆妲己的怒点。 「想到那个男人我就想吐……要我服侍那种男人,想都别想!」妲己将较强的力量赋予在这次扇击上。 「……」荀彧侧身闪避,脸颊遭妲己的风击轻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妲己看到鲜血露出异常兴奋的神情,笑说:「我早就想尝试仙人的效果了……你就当第一个吧!」 荀彧对妲己的话语有所警戒,深知她是野心勃勃的人物。 但是…… 妲己还没挥出强风,荀彧随即连结早已布置于阵眼附近的结界眼,形成一层稳固的结界。结界内各节点发出强劲的仙气光束,联合轰击阵眼。 阵眼瞬间被消灭,象徵阵法崩灭进入倒数阶段。 「可惜,你的阵法被我破解了。」荀彧冷静地说。 妲己回过身,「……你是什么时候?」她眼神难掩惊讶。 「若是不想遭阵法瓦解的作用所伤,我劝你最好早些应对。」荀彧提出忠告。 「……你!」妲己为维护阵法,不得不施予自己的力量。 下一刻,荀彧走到妲己的面前,以仙气利刃逼近妲己的玉颈。 他出言逼迫:「你收集力量不为己用,是为谁而用?」 「……真够卑鄙了呢。」妲己冷声道。 「说。」荀彧不管妲己的控诉。 妲己冷笑:「我立刻放弃阵法,这里的设施都会毁掉,你逃得了,不代表她逃得掉。」 「你还有姊妹在这里。这句话,我还给你。」 荀彧虽这么说,但仙气利刃抵住玉颈的力道弱了几分。 「……你大意了。」熟知人情世故的妲己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趁隙后退,将一部分的力量输入阵法上,并对荀彧展开攻势。 她不仅搧扇生风,更使用专长的幻化术法,有和荀彧同归于尽的意图。 「来吧,我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我不会让你找到她的!」她认为这是值得一睹的赌盘。 击败荀彧除了杀了他,还有对付他最在意的人,正好那人也是她欲杀之人。 总而言之,那人的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荀彧严肃的神情中带着不悦,手上的玉鐲也散发越来越强的光芒。 第五十七回01.祈音释出铜雀力,将与摘星决 祈音和摘星对峙许久,铜雀的仙气存量越来越少。 「(刚才有道好强的震动,是荀君打击到阵眼了吗?)」祈音诚心希望如此。 摘星发觉祈音的攻击频率有下降的趋势,喘息道:「你的极限似乎快到了,我终于……要看到了。」 「……你的极限也差不多了。」祈音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情说了这句话。 「只要比你晚就好!」摘星说。 摘星像是即将抵达终点线的跑者,使尽全力绵密攻击,不再给祈音喘息的机会。 「(……目前不再有力量流入她的体内,但以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比我好多了。)」祈音承认摘星的判断正确,「(铜雀的光辉越来越弱,眼皮越来越沉,但我还得……)」 她的意识因力量使用过度而模糊,她下意识反击,只是不让摘星得逞。 过了一会,连结土络的力量也被封印。当阵眼消灭,支撑阵法的骨架又少了一大块,阵法崩溃是迟早的事。 「终于……」祈音不禁讚叹。 「这样又如何!」摘星不管阵法,她只要击败眼前的敌人就好。 各条絃线在祈音的眼里变得模糊,逐渐分不清,「(好难受……明明没力量还要硬使……)」 为了不被细絃所伤,她只能放出火焰一同烧燬,但这样使她变得更加疲倦。 「(唯一驱使我还能移动的原因……只是不想死……)」 摘星从一侧放絃,迫使祈音不断移动,耗尽体力。 祈音移动不及,被一条细絃绊到,流出不少鲜血。 「你受伤了……看你怎么躲避!」摘星集中絃线,要对受伤的祈音给予最后一击。 「(糟糕……)」祈音暗暗吃痛。 「(魔族的寿命比人类长上许多,祈音虽体弱,活几百年也不成问题……我不能因为能够换身,就随意拋弃她!)」 祈音有办法解决困境。 只要运用铜雀最后的仙气,使用换身之术,就能脱离摘星的追击。但她想起祈律──为祈音难过伤神,最后她还是拯救不了的人。 「(撑下去……撑下去……)」祈音救不了祈律,但她不能辜负祈律的期望,「(想起来吧……每次换身时遭遇的痛苦,比这样痛苦多了!)」 摘星聚好气,语气是喜悦地颤抖:「你终于倒下了,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祈音也在聚集最后的力量。 「(我放弃换身所需要的仙气,聚积所有的力量……等她过来……)」 祈音只剩这一招,如果这样还无法击败摘星,不必摘星攻击,她也会因气竭而亡。 铜雀内强制留作换身之术的仙气被祈音取了出来,她要发出最后的火焰──专属于她的火焰,与摘星一决胜负。 摘星的絃线集结如箭矢,即将射穿祈音;祈音也将释出前所未见的火焰,直袭摘星。 两人衝突一触即发,比拚的是谁留下较多的力量。 「去死吧!」 摘星匯出箭雨,只要任一发击中祈音,祈音绝无生存的可能。 然而,箭矢的尖端逐渐消解,渐渐整支消失,每支箭都有同样的情况。 摘星歇斯底里吼着:「是谁!是谁阻止我!」她还想再发箭,竟使不出力量。 「(怎么……回事?)」祈音不解。 贾詡和檮杌一同现身,出面保护祈音。 祈音望着檮杌的背影想:「(……是檮杌的力量吗?)」 贾詡出言激励:「你撑着点,就快结束了。」 贾詡身上有不少伤痕,这是他和土络的怪物搏斗许久的证明。他咬牙忍痛,保护状况更危急的祈音。 「好……」祈音默默点了头,将一切交给了他们。 摘星怒视贾詡和檮杌,「你们……」她唤出细絃,但不从她愿。 「唔……到底是怎么了!」摘星觉得力量正被消解,内心慌乱。 「檮杌,这是你用的吗?」贾詡皱眉问。 「与吾无关。」檮杌道。 摘星指着两人,愤恨地说:「你们……使用什么法术……」她的心口绷得死紧,快要不能呼吸。 「什么都没使用。」檮杌重申主张。 「怎么可能……我的力量……怎么可能?!」摘星清楚看到了,她释出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化为光点,随风消逝,怒斥:「就只差一点点了!」 摘星想用仅存的力量出来,但那些光点竟聚集成光圈,开始反噬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贾詡不懂现在的情况。 檮杌提出论述:「……可能是阵形瓦解,遭副作用反噬了。」事实上,他也不太知道摘星发生了什么事情。 摘星痛得弯下身,遭反噬的力量所伤害,怒眼瞪着虚弱的祈音。 分隔线 「……」 飞球精怪失去力量纷纷掉落,在地上挣扎着。 妲己双眼瞪大,尽量压抑喘息的衝动,仍被荀彧看出异状。 荀彧警戒盯着妲己,直到最后一颗的飞球精怪再也无法动弹,才肯定妲己遭阵法反噬。 妲己撑起笑容,「你运气真好,这次……」 「你现在没有力量了。」荀彧道。 荀彧以妲己为中心施展结界术,要将她困在术中。 「……」妲己怒目相对,现在的她只剩这股狠劲。 当结界术完成时,妲己的身旁泛起点点光芒,保护她不被结界攻击。 「那是?」荀彧警戒以对。 妲己凄凉看着光芒,「主人……醒来了?原来是主人阻止我吗……」她泪光闪闪,向不知位于何处的人呼喊:「主人……我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什么……您要阻止我?」 她一向强势冷艳,现在却露出再委屈不过的小女人姿态,让人有几分动容。 「……主人?」荀彧怀疑其人是主事者,施予强力的结界封锁妲己。 「主人!」 然而,随妲己哀声控诉后,那道光芒竟突破荀彧的结界术,将妲己传送到远方。 「……是强制传送术。」荀彧分析出术法类型,但他和那人实力有段差距,无法透过干涉留下妲己。 施术者消失,舐血阵法正迅速崩溃,临时搭建的土墙石壁都在脱落,地面震晃如兇猛地牛暴怒衝动。 荀彧欲回入口,但强烈的震幅让他难以移步,不禁忧虑:「……凤孝,你在哪里?」 第五十七回02.祈音释出铜雀力,将与摘星决 阵法崩解的情况也传回中心处。 虚弱的摘星不解现在的情形,喃喃着:「妲姊……你去哪里了?还有……这种力量消失的感觉是什么?」她空洞的双眸洩漏了恐惧,「难道是主人干预了?但……怎么会?」 「呼……呼……」祈音脸色奇差,随时都可能昏倒,遑论走路的力量。 「这里要崩解了,吾等得立刻离开。」檮杌蹲下身。 「走!」贾詡搀扶祈音。 祈音以近似蚊子声响的声音吟着:「荀……」她很担心在阵内深处的荀彧。 贾詡抱起祈音,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 两人一同趴在檮杌的背上,贾詡以身体的重量撑住祈音,避免她在快速移动时被甩下。 摘星眼见祈音即将离开此地,大喊:「别跑……别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的极限!」她想施展力量,但越想使用就反噬得越严重。 摘星痛苦倒地,人生凄凉莫过于此。 檮杌回过身,怜悯地说:「你保重生命吧。」 摘星流着泪,「主人……你怎么可以干预我……」她声泪俱下:「明明我们才是最保护你的人!!」 摘星的身上浮出异样纹路,她以锐利的指甲割着自己的身体,纹路越来越淡,直到再也看不到。 「……她在做什么?」贾詡神情凝重。 檮杌叹了一口气,「那是契约……她在毁弃契约。」 「会影响到我们吗?」贾詡很担心摘星会突然攻击。 「先离开再说,女娃的情况非常差。」檮杌说完,迅速离开当场。 摘星拖着身子离开阵法,眼底仅留下血红的报復欲望。 分隔线 荀彧突破阵法,刚好看到檮杌奔驰的背影。如鸵鸟般的时速,他眨了一眼就看不到了。 「……凤孝,你在那里。」荀彧透过玉鐲,感应到祈音正高速移动远离他。 荀彧想起近日发生的奇事,轻叹一口气:「看来是他了。」 与祈音同行,并保护她,都是荀彧值得信赖的人物。 至少,比起处处遭人监视,又比须遵守天界规约的他来得合适。 阵法崩溃后,地面上有不少的魔族尸体,或是早已死亡,或是不及逃跑,死状皆相当悽惨。 他内心一沉。 玉鐲上的裂痕尚未裂至核心,身上宣洩的仙气尚能称作仙士程度。 「在完全裂开之前,我得完成『荀令君』应尽的义务。」他转过身,回程确认现在的情况。 分隔线 祈音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身体不断下沉、下沉,彷彿可以再一直沉下去,直到再也没有感觉为止。 「(这里是哪里……)」她想睁开眼睛,但身体不像自己的,失去了控制权。 「(我是睡着了吗?但,以前睡着不是这样的。)」她有些慌乱,不曾感受到这种异样滋味。 「(荀君……)」她想要呼唤深爱的人,但连出声都办不到。 她只能继续下沉、下沉。 「你不是跟吾说会撑下去的吗……快点醒来!」 突然,一道娇气十足又具威严的女声命令了她。 「(有声音……但是谁?)」祈音从没听过这种音色,好奇了起来。 「你的伤好严重……还能走吗?吾也快要撑不下去了……眼皮好沉重……」那道女声似乎看到什么,气势弱了许多。 「(我……伤不重……只是……很累。)」祈音只能在心里这么说。 「……你说什么?如果你还有力量,可以分一些给吾吗?」那道女声显然没听到,逕自说了:「吾需要力量……让吾可以继续走下去。」 「(力量……是怎样的力量?)」祈音也想说现在的她哪有多少力量,却不愿对那道女声表示不敬。 那道女声描述:「充满活力的力量……那是吾最缺乏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感受得到她的疲惫。 「(我……)」祈音听不懂这种模糊的论述。 「与此交换,吾会带你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那道女声试着提出振奋人心的提议,但这句话说得相当辛苦。 「(安全的地方……)」祈音不明白那道女声的意思,只是呆愣地聆听。 「跟吾走……」那道女声轻柔地说。 祈音以为已经要到达最深处,却有股微弱的仙气将她提了上来。 「(这是……铜雀吗……)」她分析出这是铜雀内的仙气。 铜雀强硬将她往上浮起,她觉得那道女声变得越来越小声。 「你……为什么……要拋弃吾?」 这是祈音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第五十八回01.祈律弥留梦棠晞,甦醒但穿曲 黑暗的世界就像进入梦的世界──沉静、专注,仅听得到周围的声音。 唯一不同的是,祈律感受到自己不断向下沉。 「(我可以沉得有多深……到什么时候我会失去意识……)」 从他跳湖起算,过了多久了呢? 「(如果我结束了,是不是大家就……)」 过长的等待时间,使他回想起往事。 「(明明就沉了好久,为什么还没结束呢……)」 他开始焦躁,似乎理解死亡前的难熬。 「(等待死亡……也需要这么漫长吗?)」 他想到祈音,越发担心司马懿的动态,奈何即将死亡的他无能为力。 「(……如果我是鸟儿,是否可以捎个口信给她?)」 鸟儿得以用最后之羽传递死前的遗言,他突然羡慕了。 如果有谁看得到他的脸庞,他的神情肯定是悲伤得想哭,却比真正动情大哭还要丑陋。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真正的死亡可能不可怕,处于死亡前的状况才是最煎熬的,尤其是没有后路的时候。如同上吊者必会踢开木椅,窒息前的挣扎,他体认到了。 「(我……根本……)」 他欲流泪,泪水流入河中,化为其中亦可。 一团温暖的仙气环绕着他,彷彿为将要失温的他包覆了厚实的毛毯,暖烘烘的滋味不仅暖身,也暖了心。 「(好温暖……)」 他心满意足接纳了这股暖流。 「律哥……我找到你了。」女声的这句话,倾诉哪怕千辛万苦都不会放弃的决心。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祈律以手抚摸仙气,记忆专属于女声的气息。 「我不在这里,是感应到你了……」女声温柔的语调,像是找回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细心呵护着。 若女声是这团仙气,祈律正与她紧紧相偎。 身为魔族,不被仙气所伤,还觉得仙气暖和,祈律直观地说:「我很高兴……在死前能感受到你……」他不禁怀疑濒临死亡时能够突破仙魔之别。 女声不如祈律想像,发出温柔的劝说,而是以冷静沉稳的声调说了:「律哥,不要死。」 「我也……不想死……」祈律道出心底话:「但是……我无法抵抗司马懿……被他控制……会让更多人死……所以我只能……」他沉痛表达:「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拥有力量……保护着大家……而不是受制于司马懿……」 他希望自己是强大的,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灵,甚至是力量…… 至少,帮助所爱的人们。 女声聆听祈律的肺腑之言,柔声道:「律哥,你不会死的……」 一团团的仙气簇拥着祈律,如一个个垂手可得的希望,让人兴起再度啟程的勇气。 祈律想要呼唤女声,却不知道怎么说,怯生生地问:「一直忘记询问……你的名字……」 如果没有死,他要处理很多重要的事情──他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我是棠晞……记起来了吗?」女声慢慢说,让祈律听得清楚。 棠晞,破晓之时的棠花,日气初升照亮棠花,此时受露水滋润最是娇美动人,又不致炙伤了美丽的花瓣。以此为名的女人,可想见她是名窈窕淑女。 祈律沉浸于美好的想像中,笑着说:「棠晞……很好听的名字……我会记起来的……」 「律哥,我透过她感受到你……可以帮我找到她吗?」棠晞语气沉重,此事在她心中的严峻程度可能超过祈律求死。 祈律对于突然的请託不知所措,不解问道:「『她』是谁……但你问了……我也……」他记得自己还在荒流河中。 「你不会死的……」棠晞断绝祈律的多虑,将每团仙气输入祈律的身体之中。 最后,祈律依稀听到棠晞的这句话:「我会保护你,律哥。」 分隔线 祈律睁开双眸,映入眼帘是美丽的天泉。 泉水彷若来自天境,优雅流下形成美丽的瀑布,如半捲的帘掩饰景致。瀑布后方似有美人弹琴,与瀑布的哗啦声共构成天籟之音。雾气中瀰漫百花香气,浅浅扑过鼻尖是清雅淡香,没有俗艳花香的庸俗。 他躺在草坪上,仅穿着内衬,在微寒的池边不觉发寒,还有些暖和。 「(……这是谁的衣服?)」 内衬材质柔韧,胸口开得较低,还有一股混着玫瑰的麝香气味。这不是他的衣服。 他往一旁看过去,发现常穿着的衣服被放在一旁,已经洗过并摺叠起来,两根羽毛并平放于上方。 「……这里不是荒流河吧?」 环顾四周后,整排缕梅树就在不远处。 他站在一株缕梅树前,这是他和郭嘉,即是和现在的祈音相遇的地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抚着头,感到相当纳闷。 突然,一道怒吼从远方传来,划破静謐的梦华池:「你这大笨蛋!每次都这样,你就认为我只会衝动坏事吗!」 「(是罗敷前辈。)」祈律一下就听出来了。 「不顾我的想法,做着自以为好的事情,然后再说一切是为了我……你、你……」罗敷为之气结,并有些抽噎声。 「……对不起。」耕父沉重致歉。 「这不是对不起可以解决的!这种内疚感会一直存在心里,根本无法化解!如果、如果他出事了,你要我怎么活?!」罗敷已隐藏不住哭声。 「罗敷……」耕父想要安慰罗敷,但遭罗敷伸手拒绝。 「不要每次都说这种话,难怪笨弟弟跟你不对盘!遇事就想逃,一点肩膀也没有!」罗敷的拳头打在耕父的肩上,责备耕父的同时,也是伤感自己的无力。 「……」耕父没有抵抗,任罗敷发洩,内心所想与罗敷相同。 两人曾在天界有一定的实力,为了获取自由付出沉重的代价,即使表面接受,内心深处难免遗憾。特别是在想要保护重要的人物,心有馀而力不足时更感痛苦。 「……两位前辈也在,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对两人吵架没有实感,疑惑地问:「……难道我真的死了?原来死后的世界是指梦华池,那也……」 他抚着脸颊,有温度,捏下去也会疼,但很难确认自己是否活着。 「……你好点了吗?」 祈律听着音色,确定听过但又有些陌生,转过身看到熟悉的面孔。 曲爷一脸凝重,衣服非平日常穿的粗布服,而是以上等蚕丝製成的袍装。虽然他披着普通的斗篷遮住大半的脸,但散发一般的货郎不会有的气质。 「连曲爷都来了,到底是?」祈律越来越糊涂了。 曲爷直接询问:「身体还有沉重的感觉吗?」 「……没有了,感觉很轻盈。」祈律对曲爷凝重的姿态颇不习惯。 曲爷观察祈律的神情,并握住其手腕,安心地说:「那就好。」 「曲爷,这里是梦华村附近吧?还有您为何会在这里?」祈律一吐心中的疑惑。 「……」曲爷仅是望着祈律的双眸。 祈律不明白曲爷的意思,肃然回望之。 未久,罗敷和耕父走了过来,两人见到祈律的身影,加快了脚步。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罗敷感动地看着祈律。 「两位前辈……」 正当祈律将给予安心的微笑时,猛不防遭受罗敷的正面直拳。 罗敷避开了鼻樑等脆弱部位,恶狠狠打在脸颊上,瞬间祈律脸颊微肿,还有青绿色的的瘀血。 「疼……」祈律第一次遭罗敷动拳,深感这拳的威力。 耕父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曲爷则眉头微皱,不一而足表达对祈律的关切。 「知道疼了吧!」罗敷呿了一声,将关怀之情寓于这拳之中。 「罗敷前辈……我……」祈律不知是否要感谢罗敷的手下留情。 曲爷拿出治瘀散,让祈律抹上。治瘀散抹下去冰凉冰凉,有效缓解疼痛,祈律不致觉得说话都有些疼。 罗敷不满表达:「下次再说那种话、再做那种事,我就直接把你抓回银湖村!」即使力量大失,要将祈律捉回去还是不成问题。 祈律猛然想起此事,严肃提问:「说到这件事,平阳村……」 「荆州乱成一片,路上都是仙士,之后还有异象,若非那位先生帮忙,我也带不走罗敷。」耕父解释。 「所以……平阳村等……」祈律可想诛魔的结局而心情沉重。 曲爷冷静地说:「有人去处理了,他们会尽量减少损伤。」 罗敷抿唇问:「祈律,你最后是跳湖了吗?」 「是。」祈律回应。 罗敷叹道:「你的身体好冷,全身重到不行,差点以为救不回你了。」她还记得当时无助的绝望感。 「幸好那位先生把你救出来,并烤火为你取暖,不然我们……」即使耕父对外人常持敌意,也必须感谢曲爷的及时援助。 祈律不解地看向曲爷,问了:「……所以现在的状况是?」 「过了数个月,外界传闻你已经死了。」曲爷简洁回答。 「……数个月?」祈律不知该问睡了太久还是太短。 罗敷点了头,「是啊,你一直醒不来,这阵子我都在跟耕父吵架。」 「……那我为何会在这里?」祈律记得荒流河与梦华池有段距离。 「那位先生说这里安全,把我们带过来这里。」耕父回復。 「曲爷?」从两人的说法中,祈律察觉到问题,不禁怀疑眼前的曲爷不是他认识的曲爷。 不待祈律提问,曲爷先提了:「……有件事情我想要问你。」 「……什么事情?」祈律严肃地说。 曲爷顿了几秒后,语气沉重:「你跳湖……是真心求死吗?」 耕父和罗敷同样严肃,欲听祈律的回应。 第五十八回02.祈律弥留梦棠晞,甦醒但穿曲 祈律坚定地说:「是,既然敌不过司马懿,就不能让他得逞。」 曲爷犹疑地问:「……只有这样吗?」他显然有其他的想法。 「那不然是怎样?」罗敷不解地问。 跳湖自是求死,祈律的寻死理由合情合理,反倒是曲爷的提问让人费解。 祈律想起刚才所问皆没获得相应答覆,厉声道:「曲爷,我才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他眼神坚决,势必得到曲爷的答覆;曲爷沉默了良久。 耕父和罗敷对祈律的态度略感诧异,此时才发现祈律和曲爷的交情可能相当深厚。换言之,曲爷的协助可能不是刚好。 曲爷抬起头,看向来自天境的泉水,悠悠说道:「你去问他吧。」 「……他?」祈律思索这句是否为推託之词。 曲爷向前数步,回首警告:「你们都退后,不然会被波及到。」 「是要做什么啊?」罗敷不懂。 祈律不后退,耕父、罗敷也随他不动。 曲爷见三人无移步的打算,不再出声劝阻,逕自散发强力的仙气。 池间的浓雾原本如阴雨濛濛似蒙面美人弹琴,转为水光瀲灩如豪爽美人坦率高歌,亦相当美丽。 然而,三人离得太近,受强劲仙气的影响,身体皆感不适。 「(好痛苦……)」祈律知晓曲爷的警告意味了,但他的疑惑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梦华池浓雾尽褪后,清晰可见通往天上之泉的环状阶梯。 阶梯上花团锦簇,祈律轻嗅便知泉水的香气从此而来。原来泉水真从天上来,浓雾是遮掩通往天上的道路。 曲爷收敛仙气,但他已不像祈律往昔所见的完全感受不到仙气的普通货郎,或多或少能感受得到仙气。 「你们从这里上去,木神句芒会回答你们的疑惑。」曲爷严肃地说。 「木神句芒?」耕父神情惊讶。 「他不是紫狩的前上司吗?!」罗敷也难掩讶异之情。 曲爷匆匆忙忙亟欲离去,祈律迅速走到他的身旁,质问:「为什么我要去找他?还有曲爷,您身上为什么有仙气!」 「……」曲爷沉默不语。 祈律深信的事实,就这样改变了。 他直望曲爷,眼内除了坚决,还有深刻的恳求,不想品味这种无所适从的滋味。 曲爷没有回应祈律的眼神,快步离去。 「曲爷!」 祈律出声,但唤不住曲爷,曲爷的走路速度比飞得还要快。 「(曲爷……为什么您不回答我的问题?您究竟隐瞒我多少事情……)」 他很难受。 他想要听到曲爷的亲口回应,但曲爷选择了逃避。 最后,还将他推给一个从来没听过的仙人。 「祈律,他是谁?身上的仙气如此惊人……」罗敷抚着双耳,至今还有些微不适。 「……现在要怎么做?去找木神句芒吗?」耕父凝重地问。 两人神情复杂,去或不去都很为难。 祈律望着曲爷离开的路径,深知难过无法解决事情,以稳健的态度说着:「走吧,我们也只能去了。」 分隔线 三人走上天梯,穿过染有百花娇柔的鹅黄、粉红、淡紫、蔚蓝等色的云彩后,即登上天境,踏在厚实的土地上。 率先入眼的,是一群惊惶失措的小精怪。 小精怪由各式花草幻化而成,看起来小巧可爱,不脱植物原貌,用圆睁睁的大眼睛警戒着。 「真是盛大的光临。」罗敷摸着头。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耕父无奈地说。 这些小精怪仅是住民,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只能勉强迎击。它们实力不强,但不断集结,堵住三人的通道。 对这些小精怪使用增幅之力沟通会消耗太多力量,且人多口杂很难取得共识,祈律把握珍贵的时间,下达指示:「只好驱散他们了。」 罗敷拿捏魔气的程度,避免不慎压死这些小精怪。 「来吧!」她呼唤外观巨大而内在空虚的大山,轻易顶在手上,与小巧的小精怪形成强烈的对比。 小精怪眼睛睁得颇大,看到那座大山吓得不知所措,纷纷四散奔逃,并发出像哨子的声音。 罗敷晃了一圈,将在场的小精怪都驱散开了。 「以这种小精怪看门,木神句芒的防卫也未免太单薄了。」她觉得有些奇怪。 「曲爷的力量暂时消解此地的屏障,原本在这里的小精怪被迫紧急防卫,等会我们见木神大人时必须好好解释。」祈律沉重地说。 「你说的曲爷究竟是谁?」耕父问。 「……他就是我说来红柳村交换物资的商人,我刚才才知道他是仙士。」祈律仅能回应所知。 耕父摇头驳斥:「他不是仙士,是仙人。」 罗敷摊了手,庆幸地说:「没错,那股仙气比我全盛期还要强上不知几倍,只能说不是敌人真是太好了。」 「是这样吗……」听到两人的说法,祈律眉头微皱,思忖:「(曲爷拥有这么强大的仙气,为何我都没发现?而且他为什么要跟魔族交易?)」 他不认为句芒回答得了这些问题。 罗敷兴奋地说:「正好趁这个时候问紫狩的下落!」 「刚才两位前辈说木神大人是紫狩前辈的上司吧?」祈律猛然想起。 「不错。」耕父点头回应。 祈律从两人的态度看出他们与句芒友善,脱口而出:「那你们成魔被打入魔界,木神大人都没有伸出援手吗?」 他不瞭解天界,欲从两人的描述得知句芒的为人,才知道如何应对。 罗敷搔着脸,试图解释:「咳……天界的关係很复杂的,不是你说想帮就能帮的,何况紫狩根本不要仙人的援助。」 「……什么意思?」祈律不懂。 耕父思索一段时间,叹道:「之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祈律猜想天界的规矩可能比牛毛还多,把握珍贵的时间,不执着于这件事上,说道:「也好。」 第五十九回01.千华梦地乃仙居,眾人入内遇 经过一座由花卉构成、如彩虹般优雅曲线的小桥,才进入句芒管辖的千华梦地。 高耸到看不到尽头,三人环抱亦抱不住的参天老木;不曾见过的妍丽花朵,散发的香味迷人而优雅;还有许多珍稀动物穿梭其间,在在显现此地的特殊。 千华梦地不似人们所描述孤高而远离凡尘的仙境,是万物优游生活的住家,让人產生长居此地的憧憬。 祈律对每棵树木、每朵花卉、每株小草……都有兴趣。 「耕父,你看,祈律的眼睛又亮起来了。」罗敷悄声说。 「因为都是植物吧。」耕父微笑道。 祈律抚摸一棵巨木,笑着说:「这些仙木与人界不同,高大威武,自适自在,过得很好。」他无需使用增幅之力,仅从外观就知道植物之灵的喜悦。 「它们少说有数千岁,甚至有到万年之长。」耕父很久以前看到就是这样。 「千华梦地的植物是老前辈中的老前辈,没有幻化成人形,守护着这里。」罗敷用力点了头。 「嗯……」祈律散发微幅的魔气,欲与植物之灵沟通。 两人见紧绷的祈律再度回归初时所见的青涩,都为他高兴。 然而,两人顺着通道,看到了不速之客。 「虽然想说让你继续研究啦……」罗敷出声提醒。 「敌人似乎站在那里。」耕父警戒地说。 莫说祈律,连耕父、罗敷都没发现绿衣青年何时站在前方。 绿衣青年以髻穿过青绿长发,着黄衫为底,并披绿袍。他佇立于要道上,神色漠然,单手按住剑鞘,铜褐色的双眸与植物的环境融为一体。 「……」绿衣青年观察三人。 祈律走上前,温和问了:「这位先生,我们欲拜见木神大人,可否请你指路?」 绿衣青年望着祈律,「破除屏障者是以强盛仙气,进来者却是魔族……你们因何事请见师父?」他将疑惑之情藏在平静的态度下。 罗敷惊呼:「木神句芒是你师父?我怎么没看过你?」她来过千华梦地数次,自认对此地的人事有些认识。 「他应该是年轻的仙人。」耕父道。 绿衣青年不受喧腾影响,静待三人的解答。 「曲爷表示木神大人可以解答我们的疑惑,我就顺着通道过来了。」祈律坦白地说。 「……曲爷?我没有听过这号人物。」这是绿衣青年深思后的回答。 「(曲爷是仙人,为何不亲自过来,而要我们自己来问,对方不怀疑我们的居心也很难。)」 绿衣青年是谨慎且可沟通的仙人,才会给予祈律说明的机会;但连祈律都说不清曲爷的身分,又如何说服对方? 祈律不禁懊恼。 罗敷走向前,询问:「那边的年轻人,你有听过紫狩吗?他是木神句芒的部属。我们是紫狩的朋友,正在找他的下落,希望木神句芒可以告诉我们。」 绿衣青年眼神一敛,冷声道:「仙魔殊途,紫狩成魔并被封入魔界,已非师父管辖。」 耕父闻后怒斥:「仙魔殊途……所以紫狩就跟你们一点关係也没有了吗!」 「……不论是仙是魔,未经师父同意进入千华梦地,即视为入侵者。」绿衣青年平静回应。 罗敷声量转大:「就问一下,告诉我们落仙谷也好啊!」 绿衣青年抽出剑,显示浓厚的警告意味。 「对方似乎要驱逐我们了。」耕父眼睛一瞇。 「真小气,只是问一下而已嘛!」罗敷用力跺脚。 眼前的绿衣青年是守护者,不通过此处就无法见到句芒;三人为请教句芒,原本希望和平解决,但「仙魔殊途」使他们不得不另寻办法。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师父。」 相对于耕父、罗敷的不满,身为旁观者的祈律表达对绿衣青年的想法。 千华梦地内的植物之灵活得从容自得,且绿衣青年是现在祈律看过最符合仙人风范的人物,这点使他相信句芒的人品。 「然后呢?离开这里?」罗敷怀疑地问。 祈律取出短刀宣示:「不,击倒他,直接去见木神大人。」 耕父、罗敷听到祈律的话后,都露出欣喜的神情。 「真难得是你说这种话!」罗敷出言夸奖。 「你豁出去了呢。」耕父微笑。 好不容易寻得的线索,怎能轻易放弃?即使之后要和句芒解释一段时间,三人都觉得值得。 绿衣青年见三人达成共识,语调依然平静:「……你们打算与我作战吗?」 「我有很多事情必须确认,不得不请你让道了!」祈律坚定地说。 罗敷立即投出小山,绿衣青年吟咒破解小山幻术,不久面临耕父的强光攻势,罗敷趁隙出拳袭击。 这是耕父和罗敷的默契。 绿衣青年的眼睛被强光所扰,但他听声辨位,以出色的体术与罗敷应战。 罗敷拳术颇佳,竟无法取得上风,绿衣青年甚至不必出剑就能与她打成平手。 耕父亦出手攻击,与罗敷一左一右夹击绿衣青年。 绿衣青年稳健应战,不受两人的默契影响,维持自我的步调。 「(……他的实力果真出色。)」 即使绿衣青年同时遭受两面攻击,祈律仍然找不到空隙。他环视周围的植物,发散微幅的魔气,试图寻得沟通途径。 两人与绿衣青年周旋数回后,即遭其以剑气震开。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绿衣青年宣告残酷的事实。 罗敷后退取得平衡后,纳闷道:「他怎么这么强?明明是年轻的仙人……」她从绿衣青年身上感应到的仙气与实际对决有大段的差异,不懂为何占不了上风。 「……是我们衰退得太严重了吗?」耕父只能如此解释。 祈律镇静表示:「……胜负还很难说。」他散发强烈的魔气。 第五十九回02.千华梦地乃仙居,眾人入内遇 绿衣青年对祈律发出警告:「不要逼我动手。」他将剑稍微下移。 「两位前辈,请你们帮我争取时间,我要试着与植物交谈。」祈律悄声道。 罗敷惊讶地问:「仙木也可以吗?」她有记得压低声量。 「不知道,但可以尝试看看。」祈律不敢肯定成效,但不试就连转圜的可能性都失去了。 「好。」耕父点头回应。 耕父、罗敷再次出击,争取祈律沟通的时间。 绿衣青年没听到三人的悄悄话,但他知道三人没有退却之意,再度警告:「我再说一次,不要逼我动手。」 坚决的语气宣告他不会仅是防御。 「如果你告诉我紫狩在哪里,或是落仙谷的位置,我可以考虑离开,但你都没有说!」罗敷先安了一个罪名。 「魔族是很坚持的,别忘了这点!」耕父冷淡地说。 这次由耕父主攻,他应用庞大身躯的优势,意欲捉起绿衣青年,并不让其发现祈律的行动。 绿衣青年不得不挥剑反击,但罗敷以小山辅助耕父,迫使绿衣青年吟咒破除小山。 绿衣青年挥出大范围的剑气,同时破解耕父与罗敷的攻势。 两人稍微后退,发起下一波攻势,不让绿衣青年喘息。 「……」绿衣青年神情凝重,变换持剑的姿势。 祈律使用增幅之力,向植物之灵祈求:「(树木之灵啊,我只是想要寻求真相,请指引一条路,让我抵达木神大人的所在地。)」 他知道绿衣青年奋战的理由,不忍也不能让植物之灵与其人互相伤害,寻求一贯的和平手段。 风儿吹动,树叶也为之摇曳。 绿衣青年微怔:「……这股风?」 「趁现在!」耕父趁绿衣青年闪神的片刻,指示罗敷行动。 「好!」罗敷应声,出拳迎击。 绿衣青年抬剑防御,罗敷的拳头打在剑面上,因反作用力而后退数步路。 「两位前辈,走了。」祈律催促道。 透过植物之灵的协助,树木群为祈律开了条狭道,得以绕过绿衣青年。 「好!」 「嗯。」 耕父、罗敷赶紧随祈律的脚步而去。 绿衣青年脚步一蹬,阻碍耕父、罗敷的动线,分隔出两边。 「……放弃吧。」 绿衣青年持剑警戒,在强烈警告的语气下,蕴含更多的不忍。 「他反应还真快。」罗敷正思突破办法。 耕父走向前,意味深长地说:「……罗敷。」 「好。」罗敷点头并闭上眼睛,耕父发出前所未见之强光,直接袭击绿衣青年的双眸。 绿衣青年不及反应,完全中了这一下,发出不适的呢喃:「唔……」他侧过身,仍保持一贯的警备,显见他的武术造诣之佳。 「(不愧是木神大人的徒弟,若非他无意伤人,我们不可能跟他周旋这么久。)」 即使逼迫绿衣青年至此,祈律仍知三人不是他的对手。 他发出诚心的祈求:「(树木之灵啊,我们必须见到木神大人,可否稍微牵制一下那名绿衣青年。)」 祈律的魔气正一点一点传到仙木旁,如绽放暗紫色的蒲公英飘摇,引发了许许宜人的微风。仙木应和,依循祈律的祈求,飘扬繽纷的落叶。 在千华梦地的土壤上,留下绿叶铺成的大道,还有几朵落英点缀。 「你们……」绿衣青年眉头微皱,敏锐发觉身旁的环境变动。 耕父、罗敷惊讶地望着现成的大道,对祈律的增幅之力有了深刻的体会。 祈律神情自若,与这些仙木沟通没有耗费他太多的力量──因为仙木没有排拒他。 绿衣青年从未见过这种事,持剑的姿态在防御与强攻之间徘徊。 「(如果还是不行……)」祈律推测绿衣青年下一步极可能是强攻,他不能让三人有所闪失,必要之时他得行非常手段。 「……」耕父、罗敷也感受到绿衣青年的警戒,正缓步移向祈律的身旁。 又有一股风吹来,比起之前所感的风儿来得凛冽些,随之而来是一道冷静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伶叶,让他们进来吧。」 「……师父?」名唤伶叶的绿衣青年不解地问。 罗敷试图听出声音来源,但她分别不出距离,纳闷问了:「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感觉是在深处。」耕父也无法确定。 这股声音就像扩音器,任何人听到的声音大小都是一样的,反而无法辨别来人的所在位置。 祈律不管声音来源,仅是想知道:「所以,我们是获得许可了吗?」 「……你们可以进去了。」伶叶收起剑,侧过身,让三人通行。 祈律于心内感谢植物之灵的帮助后,才收起魔气。 罗敷快步走到祈律的身旁,笑着说:「祈律,太好了呢!」 「嗯。」耕父点头赞同。 「我们走吧。」 祈律让两人先行,他走在中间,伶叶在后方送他们入内。 第六十回01.高大椿姿引驻足,句芒现身答疑 眾人顺着通道抵达了最深处。 「好像没路了,但怎么没看到人?」罗敷不解地问。 「……是走错了吗?」耕父没印象走过这里。 伶叶停下脚步,不回答两人的疑惑,静待下个指示。 祈律走向前,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仙木,微笑道:「这是椿姿吧?」 此处坐落无数椿姿,其中这株椿姿特别吸引他的目光。 它高耸得看不到顶端,挺拔刚健,枝头微弯显得优雅,树叶翠绿而叶形美观,各色妍丽鸟儿以它为巢。外头的仙木无法与它相比,可以「曾经沧海难为水」讚叹之。 祈律仅从传闻认识椿姿,首次看到便震撼不已,不禁以手抚摸。 「这么女性的名字,却是这么雄伟的巨木。」罗敷完全无法将两者连结起来。 耕父从树木粗度推算,感慨道:「它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祈律凝视着椿姿,思忖:「(进入千华梦地后,常有股熟悉的感觉,看到椿姿更是如此,为什么呢?)」他抚摸树皮感受植物生长之艰辛,会有种踏实的心情。 句芒从树木深处现身,淡绿色的长发披肩垂下,戴上鲜黄枝干製成的冠,背后有树木的纹饰包围着全身的长袍。他神情漠然,难以感受他的心情起伏,如记载中的仙人不易亲近。 相对而言,伶叶仅是沉默不语,不致让人有明显的隔阂感。 「你们何事找吾?」句芒平静地问。 「……」祈律沉重看着句芒,内心满是疑惑:「(为什么我觉得木神大人应该不是这样?)」 他走到句芒的面前,句芒仅是沉默回望。 「祈律?你怎么突然沉默了,是要我先问吗?」罗敷不懂两人互望有何深意。 祈律摇了头,啟口询问:「木神大人,请问刚才消解屏障的那位曲爷,您知道他是谁吗?」 句芒沉静回应:「……他是与你我皆有因缘之人。」 「因缘?」 「是指有关係的意思吗?听不懂。」 耕父、罗敷听到这句拗口的话,不明白是自己的文学素养太差,还是句芒故弄玄虚。 「可否请您说得更明确点?」祈律亦不要这种模糊的回答。 「他不愿洩漏身分,吾不能代替他回应。」句芒道。 从句芒的这句话,显见他对曲爷的瞭解,这点使祈律相信他能够解答所有的谜团。 「……那么,我曾经在伏牛山与荒流河中,听到特殊的鸟鸣声,又是什么呢?」祈律询问。 句芒眨着美丽的绿瞳,「吾没听到,无法回答你的疑惑。」 「(……曲爷说只要问木神大人就会知道,但对方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要怎么问才好?)」祈律显得困扰。 纵使句芒是出色的仙人,但其非全知全能,如何尽答祈律的疑惑?祈律必须想到更适切的问法。 句芒等待一分鐘后,问了:「你还有其他的疑惑吗?」 「我……」祈律疑惑太多,很难决定哪项先问,反而无言以对。 罗敷出言:「祈律,让我先问吧。」她很清楚要问什么。 祈律点头,走到椿姿旁苦思。 句芒的眼神在祈律身上游移一会后,平静说道:「你们欲询问什么?」 「我们想问紫狩的下落,有落仙谷的位置也可以。」事到如今,罗敷只要有个确切的目标就好。 「你们意欲何为?」句芒问。 「听闻天界要对紫狩不利,想要去帮助他。」耕父坦承道。 句芒微闭双眸,语气难掩哀愁:「逝者已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指紫狩跟你没关了?还是他死了?」罗敷的内心闪过不安。 「……」耕父凝重不语。 「你们虽为魔族,但若安分守己,天界亦不会赶尽杀绝。」句芒补充说明。 罗敷双眼瞪大,怒斥:「意思果然是死了!紫狩最好有做什么!」她跺脚连连,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罗敷……」耕父不捨地说。 紫狩之死已在耕父的预料之内,现在只是确定了这件事;罗敷激昂的态度,实也证明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两位前辈在人界多年都没有遭到仙人迫害,紫狩却被通缉,恐怕他真想做什么事情。即使如此……)」祈律不知如何描述内心复杂的情绪,只是想说:「木神大人……」 「你唤我句芒即可。」句芒严肃地说。 祈律不解句芒为何要他更正称呼,但顺从其意,道出主张:「……句芒大人,紫狩前辈或许干涉了人界的规矩,但两位前辈寻找他多年,可否告知落仙谷附近的地貌,让两位前辈得偿所愿?」 「……」句芒神情凝重,不语盯着祈律。 「(紫狩之事真有这么禁忌吗?)」祈律内心满是费解。 句芒悠悠啟口:「你们可以承诺吾,只是到落仙谷慰问友人而已吗?」 「什么意思啊……难道你是担心我们会去为紫狩报仇?」罗敷疑惑地问。 「这……」在情形不明下,耕父很难给予承诺。 「两位前辈……」祈律为难看着两人。 他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不问事态,在不知是非的情况下许这种诺言,等同放弃之后所有的选择。若是事实真相让人无法接受,迫于承诺无法行事,更为折磨。 他看到一闪一闪的光芒,低下头,「(腰间的羽毛正在发光,是感应到什么了吗?)」 「……」句芒的目光直视发光的羽毛。 祈律拿起最后之羽,问了:「……句芒大人,请问您知道这根羽毛的来歷吗?」他将最后之羽交给句芒。 「祈律,人家是管植物的,你给他鸟羽毛做什么?」罗敷哑然失笑。 「……」句芒以手指轻捏羽毛,不伤害羽毛的纹理,端视着。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会知道……)」祈律本凭直觉行事,但他从句芒抚羽的姿势想起现在的祈音,认为将能获得确切的答覆。 句芒将最后之羽翻过一圈后,简要说明:「这是白雉的最后之羽,依其毛色来看,是原生于南方。」他将最后之羽还给祈律。 「还真的回答了……」罗敷深感诧异。 「他见多识广,你当然不能跟他比。」耕父吐槽。 「喔,抱歉喔。」罗敷不满回应。 祈律抚着最后之羽,说道:「我曾与她短暂同行于伏牛山,她告诉我『夺身之术』,表示是从名唤郭嘉的人身上抢得肉体。而那名遭抢夺者,可能进入了舍妹祈音的肉体内,我想要找到他,询问当时的事情。」 听完祈律颇长的问句后,句芒仅问:「你找到她,又能改变什么?」 祈律隐约察知句芒的异样,坚决地说:「……至少,我要知道他的想法。」 「知道之后呢?」句芒的语气如轻烟般,拂过便不知其意。 「……」祈律原本的想法因句芒轻巧的话语而不知如何继续。 「木神大人,我也想见音小妹,我很担心她啊。」罗敷道出对祈音的真诚关怀。 句芒不理会罗敷所言,逕自说了:「你的内心尚有迷惘,是为何迷惘?」 「我……」祈律迟疑了。 不待祈律反应,句芒悠然而说:「你将问题拋给对方,不论对方回答什么,都无法满足你。」 句芒这句话,堵得祈律哑口无言。 「(我为什么找不到反驳的话?难道,真如句芒大人所言,是我走不出来?)」 祈律如拿小刀剖析外在虚偽的自己,直视埋藏于内心真正的狐疑种子。 「(自从得知夺身之术后,我越来越难用以往的态度面对他,其实是我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了吗……)」 他不得不承认,没看到祈音,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的外在言行与实际的态度是矛盾的。 句芒不再出言刺激,静观痛苦的祈律。 罗敷望着祈律,下定了决心,「木神大人……我答应你。」 「答应吾何事?」句芒问。 「我只要知道落仙谷的位置,确认紫狩与其族人的状况,不会为他们报仇的。」罗敷苦涩地说。 「罗敷,这样好吗?」耕父忧心说了。 罗敷轻摇头,语气哽咽:「紫狩已经死了,至少我想知道落仙谷的状况,不要整个心悬在上面。」她很难释怀紫狩之死,但她必须面对,才不会困在死胡同内走不出来。 「你的回答呢?」句芒看向耕父。 「罗敷可以,我也可以。」耕父沉重回应。 罗敷瞪了耕父一眼,不悦地说:「你不要学我说话,到时候出事又怪我!」 「……对不起。」耕父反省用语,赫然发觉习惯将责任压在罗敷身上。 两人已下定决心,句芒再度看向祈律,问了:「你的疑惑解除了吗?」 祈律摇了头,坦诚以对:「……没有。」 句芒走到椿姿旁,将厚实的手掌放置其上,平静地说:「不论是以何种方式,你的疑问终将解决。」 祈律从句芒在树上的施力,感受其不安与难捨,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朝西北去,过潼关,未到塞外,在群山环抱的谷地间,落仙谷就在其中。」句芒道出眾人期望的落仙谷位置,却没有回答祈律的问题。 祈律知晓句芒不愿回应,他又何尝希望说出内心的自私话呢? 他,不如罗敷坦率,也没外表表现得淡然。 罗敷抚头,抱怨道:「那边少说有数百座小山,未免太模糊了。」 「这样要找多久?」耕父也很为难。 即使魔族寿命颇长,翻山越岭仍需时日,这项资讯显得很没诚意。 「吾仅能说到这里。」句芒态度严肃,隐约表达他已洩漏天机。 如眾人所猜想,紫狩之事在天界是个禁忌。 「范围还是小了许多,句芒大人,谢谢您。」祈律感受到句芒的善意。 「是这么说啦……好吧,谢谢你。」罗敷无奈地说。 「咳……」耕父只能以叹气应答。 正当三人准备离去时,句芒出声唤住:「……你名唤祈律吧?」 三人都回了头,发现句芒的眼光落在祈律身上。 祈律停下脚步,点头道:「是。」 「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吾有事情要跟你说。」句芒沉重表示。 「……为什么是祈律?」罗敷不解。 「……」句芒不语。 祈律从句芒的眼中读出诚意,说道:「我知道了,句芒大人。」 耕父、罗敷面面相覷,不懂索性不问了。 「她在路上,你们应该离开了。」句芒道。 「她?」祈律疑惑地问。 「你所牵掛的人。」句芒简洁解释。 罗敷大惊:「音小妹吗?!」 「她也要去落仙谷?」耕父同感讶异。 祈律眼睛微睁,微笑地说:「谢谢您,句芒大人。」 他对句芒行礼,句芒只是静静点了头。 「我们快走吧!」罗敷催促着祈律,迫不及待要和祈音见面。 祈律对耕父苦笑,两人共同目视罗敷快步走在前头。 第六十回02.高大椿姿引驻足,句芒现身答疑 待三人离去后,句芒仍若有所思。 「伶叶,你在吗?」句芒呼唤。 伶叶从不远处现身,担忧地说:「师父,关于紫狩的事情……」褪去与敌人对峙的武装,他对句芒流露了浓厚的关怀之情。 仙与魔是相对的存在,伶叶担心句芒帮助魔族会引发上层的问罪。 「旅程终究有终点,必须解答他们的疑惑,他们才能往前进。」句芒平稳说明。 「是。」伶叶低下头,接受句芒的教诲。 句芒走到伶叶的身旁,说道:「伶叶,吾有任务要交办给你,可能得花点时间。」 「师父请说。」伶叶恭敬道。 句芒释出些微仙气如一片叶,将任务内容记录在上面。 伶叶读取内容,完全明白后,严肃致意:「我确实接受任务了。」他稍施些力使这片叶消失无踪。 当他为准备任务而离开,留下句芒一人在椿姿前。 句芒抚着祈律刚才碰着椿姿的位置,略略低头,与椿姿共享心情的波动。 分隔线 三人过了桥,回到当时上来的地点。雾气越来越浓,转眼间通道又将封闭。 「木神大人说音小妹在路上了,我们赶紧到落仙谷吧。」罗敷心情大好。 「朝西北去,过潼关,未到塞外……」祈律喃喃着。 耕父见祈律有意复习刚才所知内容,不忘提醒:「屏障似乎要回復了,我们先下去吧。」 祈律点了头,顺着阶梯而下,回到梦华池前。 未久,浓雾瀰漫掩住通道,使梦华池再度回归雾中仙境,彷彿刚才走过的阶梯都是幻觉。 祈律在雾中探人,「(曲爷果然没回来……)」他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内心难免落寞。 「如果没有在时间内下来,我们会被封在里面吗?」罗敷试着再走一次,就像走在空气上。 「可能会被防卫机制当作入侵者排除。」耕父回以一般理论。 罗敷赶紧远离梦华池,惊呼:「这样之后要怎么过来?」 祈律向上望。 「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吾有事情要跟你说。」 句芒不需要和三人虚应故事,不愿再见也不必说谎。 祈律微笑表示:「句芒大人说有机会就有机会,我想没有问题的。」 「好吧,我们先去落仙谷,往西边去。」罗敷说。 「直接过去吗?」祈律疑惑地问。 「这里与塞外有段距离,我们先到长安打听情报,并补充物资。」耕父自然不会在群山峻岭中盲目寻找。 「长安……是与洛阳并称的古都吗?」祈律眼睛一亮。 「不错。」耕父点了头。 祈律突然想到一事,忧虑问了:「不过,长安是不是也在曹操的管辖下?」 「是啊。」罗敷果断回答。 「我被通缉,还有办法进城吗?」祈律问。 耕父思考半刻后,回应:「曹操没有直接管理长安,暂留几天应该还好。」 曹操是中原霸主,与长安以西的广袤大地的当地豪强同样尊汉室为帝,属同盟的关係。 「真的不行就走人,反正在山林间自有办法生存的。」罗敷不很在意。 「我知道了。」祈律遵从两人的说法。 他回首再望缕梅树,再次浮现当时郭嘉温柔而虚弱的笑容。 「(这次我……一定要问清楚。)」他下定了决心。 第六十一回01.祈音起身居长安,贾詡回报数 祈音躺在床上,觉得背有些疼。 「……这里是?」 她坐起身,躺在由藺草织成的席子上,连铺层棉袄或兽皮都没有。 贾詡远望看到如老人家起身的祈音,将温好的茶壶送入房内,说道:「你终于醒来了。」 祈音轻捶自己的腰,无奈地问:「……我昏倒了吗?」 「你昏倒在檮杌的背上。」贾詡比着在晒穀场晒着温煦阳光的檮杌。 檮杌懒洋洋趴在于地上,轻摇着尾巴,露出幸福的神情。 「荀君……他没事吧?」祈音觉得脚有些麻。 「他没事,还是荀令君。」贾詡倒薑茶给祈音。 祈音嗅了薑茶的气味后,好奇询问:「我昏倒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轻吹茶面,一团热呼呼的雾气瀰漫整张脸,像做脸部蒸气浴。 「你发高烧,喃喃自语,听不出说什么,但你的手一直伸出去,就像受到了呼唤,不久铜雀发出光芒,把你的手又压回去了。」贾詡简要说明。 这段听起来像是殭尸的情景,让祈音勉强点头回应:「……好像理解了。」 她呼着气,思忖:「(原来是铜雀拉回我的意识了。但是,呼唤我的那道声音,我觉得很熟悉,甚至还有股想要落泪的滋味。)」 她试饮一口,率先窜入味觉的是专属于薑的辣味,使她微微皱眉,「(这些感觉凑在一块,理应感同身受,又觉得隔了一层……为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 「檮杌紧急输送魔气,维持你的生理机能,幸好你醒来了。」贾詡确认祈音没有大碍,心里踏实许多。 祈音望着檮杌,担忧地问:「他还好吗?」 「这里是天然地脉,他在此休息,不用担心。」贾詡也有段时间没看到檮杌得休息这么长的时间。 祈音自知那时花费的力量颇多,哪怕檮杌是上古魔兽,都很难不受影响。 「当时若没你们在,我肯定撑不下去了。」她苦笑以对。 贾詡沉重摇头,「……我攻击妖怪拖延太多时间,深感歉意。」他手上留下不少的伤疤,这是他当时奋战的证明。 祈音平静地说:「你本来就不擅长战斗,不怪你。」 如果没有贾詡和檮杌的鼎力相助,她无法以「祈音」的身分活下去,是两人让她的坚持有了回报。 她对两人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贾詡为自己倒杯薑茶,道出在意的事情:「攻击你的那个女人,檮杌言她『毁弃契约』,情况甚为奇异。我没看到她追出来,但她应该不会被困在阵法之中。」 那一幕颇为震撼,他迟迟无法忘怀。 祈音分析道:「契约……代表她有跟谁签订契约。毁弃契约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势必承受不小的伤害。她为她妹妹豁出去了。」她对摘星的心情有些复杂。 「目前没得到她的消息,但只是时间长短。」贾詡道。 祈音猛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惊呼:「对了……这里是哪里?还有我昏睡多久了?」她发现这里不是许都或鄴城。 贾詡掐指计算,从容说道:「这里是我在长安的居所,你昏睡要两年了。」 「……我这次睡了挺久的。」祈音眼睛微睁,试图云淡风轻带过这件事。 「(咳……荀君。)」 想起荀彧美丽的怒顏,她觉得头疼了起来,又想倒头大睡。 贾詡回以檮杌的说明:「以你的消耗量不算太长。顺道一提,檮杌将你的铜雀拿去照月光,补充仙气。」 祈音身上仅着轻盈舒适的衣衫,没有铜雀,鸟布偶也不知飞到哪去了,疑惑地问:「……檮杌拿得走铜雀?」 「铜雀内的仙气几乎耗尽,连维持基本防卫机能都很勉强,自然取得走。」贾詡将祈音所有的装备都还给她。 鸟布偶依偎在铜雀旁,呆滞的神情看起来很满足。 祈音很久没看过铜雀内充饱满满的仙气,微笑地说:「……谢谢你们。」 「以后有危险,不妨通知一声,不要勉强自己应战。若非那个女人的状况很奇怪,我与檮杌都来不及救你。」贾詡严厉说起教。 「不是你们救了我吗?」祈音一头雾水。 贾詡摇了头,「我们当时才刚出来,状况未明,我有看到那个女人想使用力量却被消解的瞬间。」 「力量被消解……这是什么能力?」祈音皱眉问。 「确定不是荀令君的能力?」这也是贾詡想问的。 祈音嘖嘖称奇:「他的能力不是这个。难道是契约的限制吗?看来我真是命大。」她感谢上苍让她活了下来。 「你所谓的荀君,目前也在长安。」贾詡顺道一提。 镇守许都的荀彧怎会在长安?这是件大事。在贾詡平稳的语气下,隐藏了汹涌的政治风暴。 「荀君怎么没待在许都?」祈音直觉出事了。 「曹公『下令』停止诛魔,仍无法阻止眾多魔族遭到仙士的屠戮,只能说白蘄等人尽力了。之后,曹公与孙权宣战,不幸战败,马超趁机起事,我随军到长安等待命令。」贾詡压抑情绪,道出不论是对魔族还是对曹操的谋士而言都是惨痛的结果。 「够简洁扼要。」祈音亦感唏嘘,但不想受此事影响情绪,以轻松的态度回应:「所以,荀君是随军到长安了。」 「没错。」贾詡点了头。 祈音不得不提煞风景的事情:「司马懿也来了吗?」 「他晚些才会到。」贾詡道。 祈音喃喃着:「荀君长期留守许都,这次却被下令随军……司马懿确实在这次诛魔行动中,获得曹大人的信任。」 即使无奈,她也得接受荀彧将被斗垮的事实。 「我是这次战役的军师,无法随意行动,我保护不了你。」贾詡能在出征前看到祈音醒来,已属难得。 祈音为贾詡拍拍手,此举表示贾詡获得曹操一定程度的信任,称得上是好事。 她已非郭嘉,身为魔族又不适合与荀彧相会,想起应该要问的事情:「文和……你有得到祈律的消息吗?」 「听仙士说他跳河自尽,已经撤销通缉了。」贾詡沉重回应。 「跳河自尽……跟我当时看到的差不多。」祈音虽不意外,但颇为难受。 贾詡不愿说漂亮话,坦白说出心里话:「仙士亲眼目睹他跳河,你也确认过……他可能不在人世了。」 他从檮杌的转述中,不认为祈律有存活的可能性。 第六十一回02.祈音起身居长安,贾詡回报数 祈音叹道:「我取得他妹妹的肉体,让他跟司马懿周旋,完全没尽到谋士该有的本分。讽刺的是,司马懿透过『郭嘉』之死获得曹公的信赖,不仅荀君地位不稳,我被仙人追杀,还让一群魔族遭殃了。」 转念一想,她或许才是罪魁祸首。 「全部的事情搅和在一起,你尽力了。」贾詡制止祈音的胡思乱想。 祈音摇头道:「我不会浪费时间在后悔上,只是……」她的眼神放得颇远。 「你换过不止一次身体,每次都会这么悲伤吗?」贾詡不禁感怀祈音得面对多少次的人事变迁,明白檮杌所言换身之术的限制。 祈音苦笑道:「以往我都会赶紧离开,不与原肉体主人的相关人员接触,这次算是例外。我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当时情况太危急,必须出面处理。我想我怎么看都很可疑,但他不说破,还包容我,很难看到这种傻瓜吧?」 她自嘲摊了手,说祈律是傻瓜的同时,何尝不是说自己? 「……」贾詡沉默。 「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长期照顾的病弱妹妹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任谁都很难接受,也许他在心内犯过不止一次嘀咕,只是从来没说出口。」祈音猜想多虑的贾詡不会相信人生有如此单纯的傻瓜。 「……你相信他是接受了吗?」贾詡确认地问。 祈音吐了一口气,说道:「……老实说,我无法这么乐观相信。之前不说,是因为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过……现在可能也不用说了。」 「可能……你认为他还活着吗?」贾詡没有放过祈音的暗示。 祈音喝了一口放凉的薑茶,缓缓而说:「当时铜雀发出光芒,指引我到祈律的所在地,我想……至少我输送仙气进去的时候,他是活着的。受到仙气的保护,得以保护祈律不受荒流河的侵蚀与遭水窒息。」 贾詡沉默良久,顺应祈音的想法,说了:「如果我有得到他的相关情报,我会再跟你联络。」 与其完全否定,不如保持一些希望,对两人都好。 「谢啦。」祈音感谢贾詡的安慰。 「你之后要怎么做?去找荀令君吗?」贾詡问。 「他还在曹大人的身旁吧?」祈音将喝完的杯子放在一旁。 现在,她才发现这是之前跟曲爷购置的金属杯。 「没错。」贾詡道。 祈音无奈地说:「……这次他是认真的,他真心相信曹大人能够创下不世之功业。以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去找他。」 「若非檮杌相助,你未必能够过关。」贾詡提醒祈音的情况并不安全。 「……是啊。」祈音听出贾詡的担忧,敷衍带过。 「(如果我提早使用铜雀提醒他,以他的性格,拋下所有任务都会过来找我。但……如果这次真能改变混乱的世局,我不该打扰他才对吧?)」她的内心泛着不安,「(而且……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我不曾听荀君提过。我本来就知道自己少了一段记忆,长期以来都觉得无关痛痒,但会不会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问荀君,就跟以前一样,他不会对我说吧……)」她有些埋怨荀彧。 贾詡察觉祈音有心事,提出想法:「不如先到哪里避风头,我很瞭解这里的地理环境。」 祈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询问:「地理环境……对了,除了祈律以外,你有没有听到一男一女的魔族消息?男的名为耕父,又壮又高,像一堵墙;女的名为罗敷,高?美丽,常常有甩手的动作。」 她边说边比动作,帮助贾詡理解。 贾詡摇了头,「从头到尾被通缉的只有你与祈律。」 「他们总和祈律一同行动,没理由没看到,难道是到落仙谷了?」祈音不禁纳闷。 「……落仙谷?」贾詡疑惑地问。 「嗯,本来我们的目标是去落仙谷,但不知道位置,中间又遇到很多事情,就耽搁下来了。」祈音解释。 「那是位于西北的魔族聚落,幅员广大,平常封闭不与外人打交道。」贾詡不解祈音为何要去那里。 祈音眼睛睁大,惊呼:「你知道?!」 「我说过我很瞭解这里。」贾詡平静回应。 祈音呿了一声:「什么嘛,早知道就问你,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她大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要去那里吗?」贾詡严肃地问。 祈音点头道:「反正现在也没目标,不如去那边看看,说不定可以得到些消息。」若等到司马懿率天若宫仙士前来,她就难走了。 「落仙谷尚武又排外,你一人去很危险。」贾詡不觉得落仙谷比较安全。 「我会看情形行动。託你们的福气,现在我精力饱满,铜雀也充满仙气,大不了逃吧。」祈音感谢贾詡的关怀。 贾詡严正提醒:「除此之外,那个追杀你的女人也还活着,虽然她的实力可能不如上次所见,但还是危险。」 「嗯……」祈音沉重应声。 贾詡不解地问:「你真的不去找他?」 他从檮杌口中得知荀彧破解阵法有一定的实力,不明白与其相交甚篤的祈音坚持不同行的原因。 祈音百感交集,轻声道:「落仙谷距离长安城还有一段路程,荒山野岭,如果遇到琵琶女,比较不会牵扯到太多人。」 「我给你地图,准备好就离开。」贾詡听出祈音的排拒心情,交给她一张地图。 祈音打开地图,其记录西北边境的地理,「落仙谷」也在其中一处。 「感谢你长期的照顾,要不要顺道告诉我你家乡的位置,之后我还可以带伴手去找你。」她开个玩笑。 「我标註上去。」贾詡顺手取了毛笔,圈起家乡所在地。 祈音以文火烘乾墨跡,感慨道:「这次你成为第一军师,可见曹大人对你的信任进了一步,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像我事情做到一半就被迫离开了。」 「你与荀令君的个性都太过强硬,难免树敌。」贾詡发表评语。 祈音故意用大叔的语气说了:「这就是年纪大了,固执了。」 「如果他真是在意你,就不会让你一人冒险。我之后找个机会跟他说明情况,当作是给你的饯行礼。」贾詡仍然不放心。 「(他好像误会荀君了……也是,我的表达方式是有问题。)」祈音暗自一惊,没想到贾詡关怀至此,让她產生感动流泪的衝动。 「(暂且不想荀君的事情,过段时间,我再跟他解释吧。)」像是逃避何事,她暂时不想和荀彧见到面。 她收起地图,向贾詡致意:「……谢啦。」 贾詡目送祈音离去,檮杌竖起耳朵,用灵活的尾巴向祈音道别。 分隔线 祈音离开贾詡家,打开了地图。 「……镜铜村,比落仙谷还要西边,看起来在西域那里……他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啊。」她知道贾詡来自武威,但实际一观才感受其遥远。 「这段时间麻烦他这么多……算了,我当郭嘉的时候也很照顾他,姑且扯平,以后再说吧。」她说完后,想起要先办正事。 她比着地图,喃喃着:「到落仙谷前要先经过『悬壶洞天』,似乎是不小的山洞,可能得再多准备些东西。」 她确认随身的行囊,除了必备的资金外,贾詡和檮杌还放了不少乾粮在里面。乾粮与她常吃的不同,她猜想是长安当地的风格。 「嗯……还蛮好吃的。」她咬了一口,蛮合口味,不必担心水土不服的问题。 她走到城内市集瀏览所需,粗獷豪侠的长安城贩卖的商品与文教气息丰厚的许都、商业繁茂的鄴城都很不同。 她顺手买了些东西,漫步到西城门,看到先至的天若宫仙士结队同行,神情得意。 「这次要向西进攻,又是发展势力的机会了。」 「听说西边也有很多修仙士,肯定要让他们知道天若宫是最好的!」 仙士群旁若无人说着,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骄傲。 「(天若宫吃下荆州后,目标转为关中地区了……虽然不甘心,但现在不是跟他们起衝突的时候,让仙士群自行苦恼吧。)」祈音受紫玉项鍊帮助隐藏魔族身分,她可不能让长安城陷入魔族风暴内。 一名仙士大步流星,身上鼓鼓的行囊不断摇晃,很引人注目。 祈音盯着行囊,灵光一闪,「(带个伴手……就是它了。)」 她靠近仙士,顺手摸得仙士的行囊,悄悄放入衣服内。 「(这样心情好一些。)」 她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离开长安城,朝西而去。 第六十二回01.律入长安遇贾詡,贾詡凄厉问 祈律等人从梦华池啟程,抵达长安城外已过许久时间。 「从梦华村到长安城还蛮远的,音到落仙谷了吗?」祈律没想到东西横亙的距离竟比南北还要遥远。 「一路爬山、走山谷,也很难快啦。」罗敷苦笑以对。 「抱歉,因为我想尽量不要经过城市。」祈律致歉。 「这无所谓,只希望你妹妹会待在落仙谷等我们。」耕父道。 之前,三人到鄴城附近时,偶然听到市民讨论魔族,并有仙士到处出任务,判断驰道不安全,决定迂回走山间。但山间难行,路程又远,很浪费时间。 「话说回来,原本的入城令不知道能不能用?」罗敷疑惑地问。 「我试试看。」祈律点了头。 他靠近城门守卫,先听到熟悉的话语:「交出入城令。」 「这个给你。」祈律交出了入城令。 城门守卫看了几眼,纳闷地问:「这是几年前的入城令?早就不能用了。」 「入城令改了吗?」祈律问。 「听说有魔族以假入城令入城,在二年前有改过样式,旧的入城令一律不能使用。」城门守卫解释。 祈律默默收起入城令,以诚恳的姿态询问:「是这样的,我们长期待在乡村,不是很明白时事,请问如何取得新的入城令?」 城门守卫叹了一口大气,「咳……这句话也不是只有你一人说过。你得回到你的户籍所在的城市申请,我没办法放你通行,不然我会很难交代。」 「我知道了,谢谢你。」祈律向城门守卫致谢。 祈律走回两人身旁,神情凝重。 「不能到长安城,就只能绕路了。」耕父已有再登数座山的心理准备。 罗敷直摇头,「要绕很大一圈,还是入城比较方便。」 长安天险不是浪得虚名,罗敷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可能回到原户籍地,如果知道新的入城令的话……」祈律瀏览周围,欲找与他同样要入城的百姓。 等待未久,一批百姓也要入城,将入城令交给城门守卫。 「你们的入城令不能用了。」城门守卫退还入城令。 「拜託大人!附近有战祸,我们说什么都要避难啊!」 「对啊,对啊,我们得投靠曹大人才行啊。」 百姓闻知此事,出声恳求,希望动摇城门守卫的心。 城门守卫为难地说:「收留难民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是奉命行事,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我们都是来投靠曹大人的,不要拋下我们!」 「求求您,通融一下就好……」 百姓搓着手,他们进不了城就获得不了保护,待在城外肯定成为战争的牺牲者。 城门守卫叹道:「咳……我去问大人,你们先待在这里……」他挥手要另一名同伴暂守。 「谢谢您……」 「请一定要收留我们……」 百姓对城门守卫鞠躬再鞠躬,都希望传来好消息。 祈律喃喃着:「附近也有战祸……」此事又引起他对乱世的感触。 「我们可以试着用难民的名义进城。」耕父提议。 「得要他们愿意才行,不然我看夜闯比较乾脆。」罗敷不认为城门守卫有多大能耐得以说动大人物。 「这样要不惊动护卫也太难了。」耕父叹了气。 固若金汤的长安城拥有完备的防御力,尤其战争将近,戒备更是森严,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衝突。 「……我希望静悄悄过去,不要再引来仙士了。」祈律不愿重演鄴城往事。 「好吧。」罗敷对两人摊了手,无计可施唯有登山健行一途。 未久,城门守卫带来了大人物。 「贾大人,是否要收留这些难民?」城门守卫显然已经告知原委了。 「……」贾詡神色无改,静观眼前的百姓。 「大人……」 「求求您……」 百姓知道贾詡能帮助他们,声泪俱下请求收留。 贾詡环视一圈,比着祈律等人问了:「那边的三人也是吗?」 「(他是指我们吗?)」祈律不解望着贾詡。 「是的……」耕父迟疑回应。 「没、没错……」罗敷也赶紧应声。 面对突如其来的机会,三人反应再不自然,也知非把握不可。 「你记录入城的难民资讯后,暂且送到我的府邸安置,我之后再请示曹公。」贾詡提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是!」城门守卫迅速回復。 「太好了……」 「谢谢大人……」 百姓皆向贾詡表达谢意,但贾詡仅盯着三人。 「……你们三人,没话要说吗?」贾詡出声问了。 「(……他是要我们道谢吗?)」祈律不懂贾詡的意思,维持一贯的礼貌说着:「谢谢您,大人。」 「……谢谢。」耕父不情愿地说。 「谢囉?」罗敷试探性出口。 贾詡眼神微妙,看不太出他的心情。 「入城后安分待着,长安最近情况不安稳,又有魔族作乱的传闻了。」贾詡向百姓交代事宜。 「是啊,刚才在路上也看到一群仙士,肯定是去诛魔的。」 「赤壁战后好不容易剿灭一批魔族,怎么又出来了。」 百姓连忙附和,他们入城求生,怎样也不想与魔族打个照面。 「(……究竟是真的作乱的魔族,还是被诬陷的?)」祈律神情凝重。 贾詡见祈律闪神,语气短促:「快入城。」 「……好。」祈律不解贾詡的思考模式,呆愣随百姓入城。 第六十二回02.律入长安遇贾詡,贾詡凄厉问 贾詡请人安置百姓后,带着祈律等人回到他的家。 贾詡家占地宽广,仅有几座建筑物包围中心的晒穀场,很适合奔跑。 「(……好奇妙的感觉。)」祈律有种奇异感。 罗敷环顾后,疑惑地说:「好空旷啊……只有一个小房间与大厅,其他几乎是空地。」 「他很少来这里吧?」耕父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祈律停下脚步,静心感受奇异感来自何处。 天上,地下,房内,房外……他都感应过,最后提出想法:「……我觉得土地有微幅震动。」 地面的振幅极小,如微风拂过水面激不起涟漪的程度,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震动?」罗敷踩地,没有感觉异常。 「……」耕父不语,发觉如祈律所言的震动。 贾詡坐在厅前的木头板上,冷静地说:「你很敏锐,跟你所谓的『妹妹』一样,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妹妹?」祈律眉头微皱。 心直口快的罗敷直接说了:「你、你认识音小妹?」 「罗敷,你怎么……咳……」耕父抚额。 贾詡不管三人的内心小剧场,直接表明:「我知道你们是魔族,还是几年前被通缉的魔族,看来你跳湖没死。」 「……」祈律肃然盯着贾詡。 「外传说你死了,你的通缉令也撤销了。在长安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但你不要被仙士看到比较好。」贾詡道。 「……您为何要帮助我们?」祈律不认识贾詡,难免怀疑其心思。 「我认识你妹妹,在稍早前,她算是我的朋友。」贾詡回以听似曖昧实则精准的话语。 罗敷搔头不解:「……稍早前?」 「您是指郭嘉先生吗?」祈律正色询问。 贾詡微微一惊,「……你知道她的前身是郭嘉?」 「我从之后的郭嘉的口中得知此事。」祈律回应。 贾詡点了头,问了:「那你知道此事后,还想与她见面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想见音小妹!」罗敷为难地看着祈律。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祈律道。 贾詡话中有话,是标准的聪明人。祈律与几名聪明人周旋过,经验告诉他,面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坦白以对。 尤其,贾詡似乎知道祈音的下落。 贾詡满意祈律的回答,他也不想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套出一些话。 「你真正的妹妹的灵魂已经消失了,现在在你妹妹体内的是别的灵魂,也就是只有肉体是你的妹妹,本质上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见到她吗?」贾詡质问。 祈律对贾詡所知情报难掩讶异,但这个问题不仅一人问过,他回以相同的答覆:「我有事情要询问她,所以我一定要见到她。」 「见到她,然后呢?逼她交出肉体,好安葬你的妹妹吗?」贾詡问法与句芒类似,但更为直接且富敌意。 「你……」罗敷欲出言,但耕父拉住她。 「我没有这个打算。」祈律严正否决。 「为什么?一般来说都会认为你妹妹被她消灭了,你还打算跟她做假兄妹吗?」贾詡不相信祈律,非要揪出其虚偽的本质。 「……」祈律感觉内心苦涩难熬的滋味再度涌上心头,不得不沉默了。 「祈律,就算音小妹不是你的亲妹妹了,但我不觉得她是坏人啊。」罗敷很担心祈律被贾詡影响。 「罗敷,让祈律自己回答吧。」耕父制止罗敷过度介入。 这个问题,祈律终究得要面对。他想的是什么,唯有他自己知道,任何人都无法帮他说明。 罗敷被耕父强制劝阻而不出声,贾詡则在等待祈律的回应。 过了些时间,祈律沉重地说:「我只是想知道音是真的大限到了,还是我让她提早结束了,因为当时那帖药汤……」他略微哽咽。 「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贾詡不因此心软。 「……是。」祈律深刻感受贾詡的严峻。 耕父、罗敷静观祈律,最近他们才知道祈律隐藏了多少心事。 贾詡盯着祈律的双眸,轻叹一口气:「她长期被仙人追杀,你所提的郭嘉也是追杀她的一员,那群仙人似乎与仙士有联络。为了永绝后患,她决定独自行动。」 「……她确实说过要杀音,但是为了独占曹操。」祈律对追杀祈音者不止一人展露忧虑的神色。 「我们遇到的是操控仙士的女人,她一直相信她的好姊妹是死在你妹妹的手上。」贾詡说明。 「……所谓的好姊妹是指她吗?」祈律拿出最后之羽,说道:「这根羽毛上传达的讯息,说她的名字是昆蕗,我一直怀疑她命丧伏牛山,但我没看到她的尸体。」 贾詡对鸟族没有研究,不论最后之羽,仅言:「她死在许都近郊,是天若宫仙士发现的,但那时你妹妹还在鄴城。」 「所以,音是承担我的嫌疑了?」祈律皱了眉。 「不完全,因为那群仙人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妹妹。」贾詡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祈律瞬间理解,惊呼:「那现在音一个人!」他身体前倾,显见他紧绷的心情。 「那个女人会魂控之术,但她的实力只是普通,一对一,你妹妹不会输,所以她决定离开城市,到偏僻的地方迎战。」贾詡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 「即使如此……」祈律从贾詡的语气中听出担忧,他又怎会不担忧? 「你要去帮她吗?」贾詡严肃地问。 「当然,我不会坐视她发生危险!」祈律坚决回应。 听到祈律的觉悟,耕父、罗敷都面露微笑。 「祈律说得对!不论音小妹原本是谁,我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个。」罗敷宣示主张。 「她再精明,一人作战还是让人担心。」耕父苦笑叹了气。 「……」贾詡不语望着三人。 地面又有微幅的摇晃,贾詡瞇起眼沉思。 「(他很关心音……)」 祈律明白贾詡的顾虑。 贾詡希望祈律等人是祈音的助力,而非陷她于危境。这点表示他对祈音独自行动之忧心。 「请告诉我,音现在去哪里了?」祈律严正询问。 「她说你们要去落仙谷,所以我告知了其位置。」贾詡终于说了出口。 罗敷诧异大喊:「你知道落仙谷?!」 「那么大的魔族部落,要不知道也很难吧?」贾詡平静回应。 耕父不解地问:「……不是说很隐密吗?」 「再隐密的地方,只要有心探查,都查得出来。」贾詡轻松回答。 「那么,仙士他们……」祈律不禁担忧落仙谷也会成为仙士诛魔的目标之一。 贾詡冷言:「你们先担心自己。连司马懿都打不过,要怎么帮助你妹妹对付仙人?」 罗敷呿了一声:「这……好过分啊!」她看向耕父,要其一同否决这道控诉。 「……」耕父仅是沉默。 祈律见识过司马懿的智谋与实力,喃喃着:「这样,不会把敌人引入落仙谷吗?」 「……你会恐惧吗?」贾詡试探地问。 「不,只是希望不要让落仙谷也如平阳村……」祈律摇了头。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他不惜和仙人一战,但他不愿牵扯到无辜者。 贾詡神情一凝,「平阳村等,我们已经尽力弥补,事事终究难尽如人愿。」他看着手上的疤痕,此事是他心中的痛。 「……是这样吗?」祈律不解贾詡的意思。 贾詡挥了手,不悦地说:「你妹妹很担心你,希望你能聆听她的困扰。」 「贾詡先生,您也很关心音呢。」祈律微笑地说。 贾詡眼睛微瞇,重申:「她是我的朋友。」 祈律点了头,很高兴祈音有贾詡这样的好朋友。 「音在前往落仙谷的路上,我要去找她,不仅是有事要询问她,也要为她处理天界的仇家。」他重新整理资讯,越发瞭解应行之事。 「不错!音小妹肯定需要帮忙的。」罗敷很高兴祈律找回目标。 「这也是我们的目的。」耕父道。 贾詡见三人干劲满满,催促道:「你们补充好物资就快点离开,司马懿与天若宫的仙士要来了。」他无法一次包庇三个魔族。 「……他们是追杀音的吗?」祈律忧心问了。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就不会以你们为目标。」贾詡记得有和祈律提过「你已经死了」。 祈律为之伤神,无奈地说:「所以,又是其他的魔族遭到迫害了……」他真心希望仙士的诛魔行动有终结的一天。 「你管好你自己比较重要。」贾詡的冷声浇了祈律一身冷水。 「……我知道了。」祈律呆愣回应,不明白贾詡为何对他特别严厉。 莫测高深的贾詡不是祈律猜得透的人物。 分隔线 三人走到西城门前,耕父打开贾詡给予的地图。 「我们从此过去,好像必须经过『悬壶洞天』。」罗敷指着相关位置。 「悬壶洞天怎么了吗?」祈律不解。 耕父皱眉道:「那边栖息传说中的凶兽,如果可以尽量不要惊动牠。」 祈律闻后,沉重地说:「……希望可以先看到音。」 凶兽恐怖,但耕父也有疑惑:「她被仙人追杀,但我们的实力足够对付仙人吗?」他某种程度瞭解贾詡的意思。 罗敷以手指轻画鼻子,自信地说:「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何况我们有三个人,总会想到办法的。」 耕父严肃的神情不因罗敷所言而放松,但他不排斥这种说法。 「嗯,我们走吧。」 祈律肯定罗敷所言,微笑前行,步伐比平日所见略大。 耕父、罗敷感受到祈律的好心情,将忧虑的神色转化为绽放的笑顏。 第六十三回01.悬壶洞天藏猛兽,祈音洞外逢 悬壶洞天位于长安城百里之外,是深山峻岭中的深邃山洞。 祈音依据地图的指示,尚未踏入洞穴,先感受奇异刺骨的凉风,并有天然地脉涌出灵力的滋味。 「吼!」 从洞穴内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透过回声变得更加骇人。 「这道声音离我有段距离,但嘶吼声这般凶狠,里面肯定住了不好惹的凶兽。」祈音抚着头,有些困扰。 「(我有释放些微魔气引她过来,但洞穴内有凶兽,得小心了。)」她可不想躲了摘星却扑入凶兽的怀抱内。 她待在洞穴外,感应摘星的气息。 她出长安城后一些时间,开始有被盯住的感觉,一开始气息不强,仅稍加警戒。直到此处时,她发觉了问题。 「(她的气息真奇怪……)」 摘星是仙人,怀有仙气,但现在她的气息染上了魔气,不是像祈音这么纯粹的魔气,而是如眾色染成混浊的顏色,让人望之生厌。 她静下心,等待摘星前来。 如她所料,摘星又找来一群遭操控的仙士群,打算让她困扰一下。 「……我终于又看到你了。」摘星阴冷地微笑。 「好久不见,你又去哪里找来这么多的仙士?」祈音回以笑容。 摘星挥了手,遭操控的仙士也动了起来,她是操偶师正操作戏偶表演,说道:「有什么困难的?总是有人喜欢在山间修行。」 祈音担心遭操控的仙士的状况,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担心又遭到天界的制裁?」她姑且以为力量消解是天界所为。 摘星杏眼圆睁,怒斥:「天界……如今它与我何干!」 她甫说完,便让遭操控的仙士群如丧尸攻击祈音。她难以压抑喘息的衝动,看得出吃力。 「(她的实力确实削弱不少,所以她改採魂控之术对付我。)」祈音眼神一闪。 摘星踩着祈音的痛脚,骄傲地说:「你好像很在意这些人的死活,那你加油,可别让他们死了……因为你很在意天界的制裁嘛。」 祈音以轻佻的态度表达不满:「我在意的是……每当我被仙人袭击的时候,为什么天界都没保护我,至少『郭嘉』是人类吧。」她故意放慢最后一句话。 「你少提昆妹!」摘星大怒。 她不顾身体状况出絃攻击,因暴怒不恤力量消耗,只为杀害眼前可憎的敌人。 「(她出手了……但这里范围太大,不好集中攻击。)」 宽广之地不适合两人攻击,但很符合将要逃亡的祈音,她的目的是消耗摘星的体力。 摘星的细絃在过于宽广或狭窄处都处弱势,遭操控的仙士天生实力不足,纯粹是让祈音稍感困扰,不会成为制胜关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她逼入封闭的地方……)」祈音目前的状况远比摘星来得好,只欠得以发挥实力的场所。 祈音本欲以山洞迎战,但栖息的凶兽让她不得不换个法子。 她边思考边闪避细絃攻击时,天空传来了凶戾的鸟鸣声。 「……鸟鸣声?」祈音听取鸟语,但事出突然没能听到内容。 摘星欣喜地说:「这种鸟声……似乎是猛禽,拿牠来对付你吧!」她直觉这隻猛禽可能比在场遭操控的仙士来得强悍多倍。 摘星试着以絃声控制猛禽,气息传到空中却似烟火四散,连猛禽都碰不着。 「(她真的削弱很多,但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祈音对摘星胡乱攻击颇为困扰。 她望着山洞,暗自吐了一口气。 「你慢慢呼唤吧,我进山洞观光啦。」她踏着轻盈的脚步跃入山洞内。 摘星恶狠狠地瞪着祈音,「你……」当祈音踏入山洞内,她操控猛禽又有何用。 摘星放弃施术,带着遭操控的仙士进入山洞。 分隔线 祈音进入山洞未久,就听到摘星等人的脚步声。 「(到山洞内可以有效集中火焰,但得让她深入,我也要逃得掉。)」她观察山洞形制,摇了头,「(……这里似乎不太符合条件,只能一路逃了?)」 她刻意放轻脚步与呼吸声,就是不引起凶兽的注意。 但是── 「你别逃!」摘星在洞内大喊,实在引人注意。 祈音扶额,暗自埋怨:「(若非顾忌那些人的生命,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她不禁怀疑摘星是故意要让她被凶兽发现。 她不疾不徐,与摘星维持一定的距离,随时关注凶兽的动态。 然而,当她拐个弯,就看到凶兽佇立在她的面前。 凶兽外表似虎又如狮,浑身如赤焰包覆,眼神兇狠且冷酷,体型大到张口就能吞下祈音。 「吼!」凶兽发出震天巨吼。 祈音遏止掩耳的衝动,也尽量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以还算冷静的语调说了:「这个姿态……难道是四凶的穷奇?」 她何其有幸遇到第二隻上古魔兽?但,眼前的穷奇似乎不像檮杌好沟通。 穷奇在她的面前,摘星在她的背后,可说前有狼后有虎的窘境,她暗暗思考哪边比较安全。 「……那是!」摘星看到穷奇,神情大惊。 摘星脸色刷白,浑身止不住抖意,与强力维持冷静的祈音形成极大的对比。 「(她似乎很怕穷奇……说的也是,四凶可不是一般魔兽。)」如果可以,祈音也不想站在穷奇的面前。 「吼!」穷奇再发怒吼,眼神紧盯两人,显然在想谁比较美味。 祈音只要动一步就吃得到,发抖的摘星逃不过牠,两者都是盘中飧。 祈音缓缓侧身移动,她得拉开距离,至少不能一下就被穷奇击倒在地。 「……可恶。」摘星想要手刃仇人,但她恐惧穷奇,生怕没达成目标就被吃掉了。 她以遭操控的仙士为遮蔽,瞬间逃出洞外。 「吼!」穷奇吼了一声,对于遭操控的仙士群兴趣缺缺。 「(细皮嫩肉的比较好吃?)」祈音无奈自嘲,好言相劝:「你是领地被侵犯感到不高兴的话,我晚点就走;你是肚子饿想要吃东西的话,我给你食物……我跟你的同伴檮杌之前有合作过喔……」 她努力从行囊中取出比她美味的食物,不忘道出檮杌的名号──虽然她不确定会不会造成反效果。 「吼!」穷奇怒吼震地,看起来相当不悦。 「(……这是什么意思?两者都是吗?)」祈音暗自叹口气,重申主张:「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她只差没说「有毒勿食」。 「吼!」穷奇再度发出不悦的怒吼。 「我看看行囊里有什么好吃的……」祈音感谢穷奇给她多次的辩驳机会,她边翻行囊边留意穷奇的举动。 穷奇盯着行囊,态度倨傲。 祈音从仙士的行囊中取出东西,笑着说:「这是不久前从仙士身上拿到的,车马芝还不错吧?」 穷奇看了一眼,发出不屑的怒吼:「吼!」 「没办法,我只拿到这株,不吃拉倒。」祈音发觉穷奇现在不饿,还有时间跟她玩乐。 祈音试着往前移动,观察穷奇的下一步。 穷奇没有阻止她,但跟在她的背后,让人很不安。 「唔……我身上没啥好吃的,不要跟着我啦。」祈音不禁怒吼。 她搞不懂穷奇的用意,只觉得头皮发麻,就怕一道黑影过去就再也没知觉了。 她的怒吼算什么?穷奇继续跟着她。 第六十三回02.悬壶洞天藏猛兽,祈音洞外逢 贾詡敲开茶砖,以热水一淋,发出醇厚的香气。 当眾人前往落仙谷的路上,贾詡沏壶茶,等待贵客的到访。 未久,荀彧踏入府内,先闻到宜人的茶香。 贾詡没有出声,仅以手势带位,让荀彧跪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 荀彧就坐,贾詡即以朴实无华的陶杯装取热茶,放置于他的面前。 「请喝。」贾詡道。 荀彧从容饮了一口,平静地说:「……真难得你有事找彧。」 「荀令君竟亲临前线,可见曹公对你的信任不如以往了。」贾詡道出失礼的话语。 「比起贾詡大人主导这次战役的军师之职,彧确实受到冷落了。」荀彧不算否认贾詡的说法。 贾詡望着荀彧的玉鐲,有感而发:「你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难以隐藏,不是吗?」 「……彧不懂你的意思。」荀彧以饮茶的动作含糊回应。 贾詡笑了一下,「你骗得了司马懿,骗不了我,何况我还想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荀彧不语。 「不需要这么警戒,我不是你的敌人。」贾詡道出主张,试图软化荀彧的心防。 「请说。」荀彧道, 贾詡语带玄机地说:「你所思念的人,目前正朝落仙谷而去。」他不忘观察荀彧的反应。 荀彧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震惊,那段时间可比快马奔驰还要短促,仍被贾詡掌握到了。 贾詡加重语气:「你是恋栈荀令君的地位,还是珍惜与她的相处?她遭到仙人的攻击,你难道要置若罔闻吗?仅因捨不得荀令君的尊位?」 「彧不恋栈权位,只为求取苍生之幸福。」荀彧平稳回答。 贾詡比着正洩漏仙气的玉鐲,激昂地说:「你再行干涉,即使说为了苍生,苍生也不会因此幸福。」 他在这段时间中,清楚体认了祖训──仙人不论出自善恶是非,对人界的影响太过深远,终究有害。 「你是谁?为何要跟彧说这些话?」荀彧提出长年的疑惑。 「我与郭嘉合作多年,应该能算是她的朋友吧?」贾詡道。 「……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感受不出你的气息。」荀彧无法从此判读贾詡,难免对其抱持警戒。 「若非你的仙气从破碎的手鐲洩漏而出,不然我之前也感受不到。」贾詡回应。 仙气洩漏量不多,以荀彧宣称长期修习仙术不致让外人起疑,但贾詡(或说檮杌)对仙人和仙士的区分有心得,迅速读出荀彧是仙人隐藏气息,而非仙士尚在修练。 「司马懿是仙士,他很敏锐也没发现此事,你为何能发觉?」荀彧警戒地问。 贾詡轻叹口气,「你果然是当局者迷,所以没发现到『他』的存在。」他看向晒穀场。 檮杌藏身于地面之下,散发极弱的气息,以荀彧的修练绝对感受得出来。 「……他?」荀彧顺着贾詡的目光,一时没有意会。 贾詡不解释,逕自说道:「我已经请她的哥哥过去,你也该过去了。」 「……」荀彧不语,严肃地望着贾詡。 「郭嘉无法完成的心愿,荀令君办不到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贾詡看出荀彧的犹疑,给予了承诺。 贾詡和曹操之间有复杂的纠葛,竟能如庖丁解牛般优游相处,可见他高超的处世哲学。这句承诺,他比起失去身分的郭嘉、有要事须先处理的荀彧来得合适。 荀彧静思数秒后,缓缓而说:「……西边战事暂且交给你了。」 他站起身,终于能义无反顾追寻着爱人。 贾詡看着荀彧未饮过半的茶,并摇晃壶内的半壶茶,轻叹道:「还真是不坦率。」 檮杌从地面上浮起,走到贾詡的身旁,平稳说道:「有他在,情况会更加稳定。」 贾詡对檮杌点了头,倒出壶内所有的茶,供檮杌润喉。 分隔线 过了一段时间,祈音仍和穷奇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祈音不时回头,确认身后的穷奇的动态。 她回头不知多少次,叹道:「……你是要当我的保鑣吗?」 「吼!」穷奇怒吼。 祈音盯着手上的车马芝,坦白地说:「好啦,我承认车马芝的等级很低,对你来说有吃跟没吃一样,但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然我会准备好一点的给你。」 「吼!」穷奇的嘶吼声稍微放柔了些。 祈音望着穷奇,想起没有牠,也难脱离摘星的纠缠,喃喃着:「四凶……看檮杌也没哪里兇,你似乎也还好,究竟是为什么被称为『凶』呢?」 她反省既定的成见,觉得所知所学的侷限之处。 穷奇依然盯着祈音。 祈音感谢归感谢,仍得顾及现实因素:「(被牠拖延一段时间,虽然不会饿死渴死,但什么时候才能到落仙谷啊?本来指望几天前就要出悬壶洞天了。)」 「(试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然后就跑吧?)」她可不想在悬壶洞天终老。 她用精緻的纸张摺出栩栩如生的纸鸟,就像真鸟般吸引目光。 「你看,很漂亮吧?」 她施予魔气,纸鸟便在穷奇面前展翅高飞。 「吼?」穷奇随纸鸟飞翔而移动身躯,很喜欢这隻纸鸟。 穷奇对纸鸟的兴趣出乎祈音的意料之外,她暗自微笑:「(好机会!)」 她趁着穷奇的目光放在纸鸟上,推估她出了穷奇的视野范围,立刻开溜。 穷奇听到脚步声,转头去探,祈音正快速远离牠。 「吼!」穷奇发出巨吼,紧追过去。 第六十四回01.祈律护妹斗穷奇,祈音无恙喜 祈律等人抵达悬壶洞天外。 「这里就是悬壶洞天?看起来是不小的山洞。」祈律思考它和伏牛山内的山洞哪个较大。 罗敷侧耳聆听,「嗯……里面听起来没有杂音,看来传说中的凶兽真的在这里了。」 「紫狩以此凶兽作为东边的屏障,很有他的风格。」耕父认为这是紫狩的计画。 「希望我们可以顺利通过此处。」祈律祈求道。 三人前行,走了一段路,有感悬壶洞天的曲折。 「真的好远啊,紫狩当时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罗敷越来越怀疑紫狩的脑袋结构跟她不一样。 耕父一路标记,感慨道:「路程复杂,一不留神就迷路了。」 罗敷幻化出几座手掌大小的小山协助记录,避免耕父的标记用具用讫。 「两位前辈说这里栖息着传说中的凶兽,是什么凶兽呢?」祈律好奇询问。 耕父想了半响,说了:「听说四凶之一的穷奇就栖息于此。」 「……穷奇?」祈律只是眨了一眼。 罗敷眼睛微睁,讶异地说:「你没听过吗?四凶就是穷奇、檮杌、饕餮和混沌,应该还蛮有名的。」她以为这是三界共通的知识。 「……原来如此。」祈律略愣。 望着祈律呆呆的神情,耕父摇头道:「看起来是真的没听过。」 罗敷骄傲地说:「四凶虽是兽形,但实力比多数仙人还要出色,不过牠们再厉害,紫狩依然与混沌订立了契约。」难以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她是向祈律炫耀所学而骄傲,还是为紫狩而骄傲。 祈律点了头,思忖:「(可以沟通就好。)」 「很久以前我有看过混沌,也许到落仙谷会看到牠。」耕父怀念地说。 「也许是紫狩收服了穷奇,让牠待在这里守门,我们说清楚就可以顺利通过了。」罗敷欣喜地说。 「……希望如此。」祈律重申期望。 分隔线 三人又走了一阵,在变化难以捉摸的路程中,找到了蛛丝马跡。 祈律蹲下身,粗步评估:「……这里有动物经过的痕跡。」 他以手掌比对,约是他一个半的手掌长度,宽度则有两个以上的手掌宽,泥土凹陷痕约两个指节高。 一般猛兽没有这种体积,罗敷如此推想:「脚印挺大的,应该是穷奇吧。」 「似乎一直延伸过去。」耕父向前走数步,暂时没看到尽头。 祈律站起身,喃喃着:「牠是追逐谁吗……」他不知穷奇是漫步或奔跑,但他肯定穷奇有个目标,因为脚印的轨跡都朝同一方向。 罗敷耳朵一动,两人未久也听到了声响。 「吼!」 盘旋于山洞的回声让罗敷不得不摀耳,从穷奇的嘶吼声中,可窥其凶戾。 「看来牠真的遇到谁了。」耕父佐证祈律的说法。 祈律神色一凝,走到耕父的身旁。 「我们快点过去吧!」 罗敷连忙跟上,三人都想知道穷奇正在追逐谁。 分隔线 三人笔直前进,尚未看到穷奇,先听到了不悦的女声。 「真是的,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祈音插着腰,神情表现与其说生气,更像是说教。 「吼!」穷奇不甘示弱回应。 三人向前数步,先看到穷奇的背影,顺着目光过去,祈音就在穷奇的面前。 「……音?」祈律疑惑地问。 他怎会认不出祈音的声音?但长期未见突然相见,他唯恐这是一场幻梦,必须得到对方的回应,才会真正心安。 「音小妹,你没事吧?!」罗敷担心地问。 「吼!」 穷奇回过身,分别两边,正对三人警戒。 罗敷担心望着祈音,咬着牙说:「可恶……」 穷奇感受到罗敷的敌意,直接扑了过来。 耕父惊呼:「小心!」他连忙设置魔气屏障保护罗敷。 「吼!」 穷奇这下猛撞大幅衝击魔气屏障,耕父以身材顶住了这道攻势,屏障已有严重的损坏。 祈律取出长刀,疾呼:「音,你没事吧?」 祈音对突然出现的三人感到十分纳闷,仍不忘回答:「……哥哥,我没事。」 罗敷唤出小山,高兴地说:「音小妹,我可终于看到你了!」 耕父重施魔气屏障,以免三人遭穷奇伤害,但身旁两人注意都放在祈音身上,喝斥:「先面对敌人吧!」 穷奇发怒多次猛撞,迫使耕父节节后退。 罗敷本欲拋出小山,但在高度甚低的山洞下本就不易拋高,也因穷奇不断移位而难以瞄准,显得投鼠忌器。 祈音在穷奇的身后,送出纸鸟牵制穷奇的动作,有助于减少耕父的压力。 「吼!吼!吼!」 穷奇发出多次怒吼,暴躁的牠攻势更加猛烈,撞破魔气屏障是迟早的事情。 「(牠仅把我们当敌人,但没攻击音……)」如果穷奇要伤害祈音,姑且不论三人的出面时机,刚才早可回身攻击,提出想法:「牠似乎很生气……是因为我们打扰到牠的领地吗?」 「……可以算是吧。」祈音的回应尚称平静。 她再发出几隻纸鸟,对穷奇皆如搔痒般微弱。 「……音?」祈律发现祈音无意攻击穷奇,判读三人认知情境有误,说了:「两位前辈,我们先只要防御试试看。」 「好。」耕父、罗敷顺从祈律所言,仅维持原本的魔气屏障。 一边释出善意,祈音也顺势劝说:「穷奇,不要生气了,他们是我的同伴。」 「吼!」穷奇不悦归不悦,但慢慢收起攻势。 直到穷奇完全停下攻势,耕父才解开魔气屏障。 耕父、罗敷与穷奇持续警戒。 祈律缓缓走过去,与穷奇打了照面,穷奇仅是瞪了他一眼。 「音,你认识穷奇吗?」祈律不解地问。 「认识说不上。但牠说的是鸟语,勉强沟通得了。」祈音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听出穷奇的吼声出自极特殊的鸟语。 「你听得懂鸟语?」罗敷与穷奇四目相望许久,终于走到祈音身旁。 「……穷奇确实是鸟族。」耕父走在后方,认证祈音的说法。 祈律回望穷奇,一时无法从外表如兽的牠看出鸟族的特色。 「音小妹,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罗敷好奇地问。 「哈哈……说来话长。」祈音苦笑望着穷奇,很难解释现在的情况。 「穷奇前辈,请问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祈律姑且认为四凶的资歷颇深。 「吼!」穷奇快步堵住出口。 「音,牠说什么?」祈律仅知穷奇不让他们离开。 穷奇双眼如火炯炯有神,非要得到满意的答覆才会让步。 祈音抚了头,无奈表示:「我有给车马芝,但牠显然不满意。」 「车马芝?可以让我看一下吗?」祈律问。 「好啊。」祈音将行囊内的车马芝交给祈律。 祈律端视车马芝,外型如犬而有鬚,色泽尚可,一般人服用可强身健体,对穷奇而言仅是平凡的零食。 「这是下等品质的车马芝,确实是差了。」他瞭解穷奇的不满。 祈音摊了手,事不关己地说:「谁叫天若宫只有这种的呢。」 罗敷对穷奇为讨个伴手而闹彆扭,不解地问:「我们是紫狩的朋友,只是借个道,需要这么小气吗?」 「吼!」穷奇不悦地嘶吼。 耕父从穷奇的态度中读出其与紫狩并无交情,严肃地问:「现在要怎么做?」 祈律微笑说了:「这株车马芝的品质虽低,但我可以透过增幅之力来强化药效。」 祈音从耕父所言的鸟族发想,对着没有翅膀的穷奇打趣说着:「就算无法让你飞起来,至少也能跳得好几公尺高。」 「……吼!」穷奇发出迟疑的嘶吼声。 「牠似乎很在意音小妹说的话。」罗敷说。 「听说穷奇出于鸟族,却飞不起来,一直引以为耻。」耕父道出可能原因。 穷奇听后立即反驳:「吼!」 穷奇的行为,某种涵义上证实耕父所言不错。 「是这样吗……」祈律喃喃着,为让穷奇发挥身体的潜能使用力量。 车马芝受增幅之力的影响散发奇异的光芒,外观仍是犬形,但蕴藏的潜质让人期待。 穷奇目不转睛盯着车马芝,竟发出呢喃的可爱兽声。 祈律收起魔气,将车马芝交给穷奇,微笑以对:「请服用。」 他甫说完,穷奇便以舌头捲起车马芝吞入腹内,留下一些口水在他的手上。 「(牠真的很高兴……)」祈律视穷奇为较大隻的犬族,将留下的些微口水当作亲近的表现。 穷奇服毕未久,赶紧到洞穴内高度最高的地方。 眾人随穷奇的脚步而去,都想知道牠欲行何事。 穷奇感受到奇异的感觉,「吼!吼!」嘶吼数声,就跳了起来。 第一次跳跃有半个人高,第二次越过祈音的高度,第三次就有数尺高。 罗敷担心提醒:「小心!小心!不要撞出洞了。」 「没想到车马芝竟有如此功效。」耕父嘖嘖称奇。 穷奇控制跳跃力度,确实能跳得更高,只是在此地无法发挥。 「牠的腿肌强健,又勤于锻鍊,跳跃力本就出色。」祈律审视穷奇的跳跃姿势,很高兴帮上了忙。 祈音望着祈律,有感而发:「哥哥,你的增幅之力又成长了。」 「最近常常使用,是得心应手许多。」祈律突然发现施加力量不多,已有此成效,讶异祈音观察之细腻。 「……」祈音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她似乎有心事,但我何尝不是?)」祈律觉得有些尷尬。 两人猛然碰面,尚未做好心理建设,如今穷奇之事暂告一段落,又得回到棘手的现实。 罗敷插着手,苦笑道:「好啦,你跳得很高兴,应该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吧?」她的耳朵因穷奇不断跳跃发出的声响而疼痛。 「吼!」穷奇迅速让道,到一旁感受跳跃的滋味。 「看来我们可以过去了。」祈音感谢祈律等人的出面让她得以离开此地。 「呼!只是借个道,需要这么辛苦吗?」罗敷用力点了头,同意祈音所言。 「这样表示其他人也很难过来,某种涵义保护了落仙谷。」祈律也想要有这种守护村庄的魔兽。 「没错。」耕父认同地说。 第六十四回02.祈律护妹斗穷奇,祈音无恙喜 眾人离开悬壶洞天,眼前是平坦的大原野,心胸阔达了许多。 罗敷瀏览四周,对于群山包覆的盆地有此美景,讚叹:「好开阔的原野,风光真美!」 耕父轻拍祈律的肩膀,叮嚀道:「你们兄妹有话要说就先说,我与罗敷到前面看状况。」 祈律难掩紧绷地回应:「我知道了。」 耕父再拍一下祈律的肩膀,微笑走到罗敷身旁,一同欣赏美丽的风光,并找寻落仙谷的位置。 两人走了段距离,祈律才对一旁欣赏景致的祈音说了:「穷奇虽是四凶之一,性格却意外单纯呢。」说完,他的内心正对他的慢热犯嘀咕。 「没错,但牠的朋友更好说话些。」祈音轻松以对。 「……牠的朋友?」祈律不解地问。 「嗯,跟哥哥分离之后,我得到朋友的帮忙,才在天若宫的监视下来去自如。」祈音解释。 祈律比对情况后,说道:「你是指贾詡先生吗?」 祈音不算意外地问:「哥哥果然有遇到他,是从他的口中得知落仙谷的位置吗?」 「不,我是从句芒大人的口中得知的,只是在长安偶遇贾詡先生。」祈律说明。 祈音眼睛睁得颇大,惊呼:「木神大人?!怎么认识的?」 「……你也认识句芒大人?」祈律觉得祈音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祈音摇了头,无奈地说:「认识说不上,只能说听过,没想到哥哥竟然跟木神大人见到面了……」她难掩落寞的神情。 「你本来也是仙人吗?」祈律将怀疑说了出口。 祈音眼神放得颇远,喃喃着:「应该……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一个?」祈律继续追问。 祈音抚着腰间的铜雀,思考了一阵后,试图说明:「使用铜雀是仙气,使用现在的力量是魔气,至于我本身……我不知道。」 祈律皱起眉,从未想过会听到这种回应;他观察祈音的态度,不觉得她有说谎。 「……为何会不知道?」祈律放柔声,不造成祈音的压力。 「我没有最初的记忆,我的名字是『他』命名的。」祈音坦白地说。 「……」祈律不语。 他原以为和祈音相会并恳谈就可以瞭解全部的事情,却是越听越迷糊,连从何问起都不知道。 祈音唯有苦笑以对:「听起来很像卸责吧……但这就是事实。」 祈律走了数步,一览原野之美,倾听自然之声。 他发散微幅的增幅之力,试着与此地的植物之灵沟通,听到其正唱着歌,欢欣鼓舞地。 祈音听不到植物的软语,也不想特别去听鸟儿间的嬉戏。 她已经说完了,接着是祈律的回应。 祈律望着祈音,问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平常使用的名字吗?」 「……我不是你真正的妹妹,你会想跟我相处吗?」祈音点出残酷的事实。 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要掀起两人之间的薄纱,与祈律澈底说清楚,不再有模稜两可的解释空间。 「瞭解始末后,我们再来谈这件事情。」祈律谨慎回应。 祈音点头道:「……我的名字是『凤孝』,你以后就这样称呼,我也比较自在。」一直被称作「祈音」,会造成她沉重的压力。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祈音,却必须称呼别的名字,祈律试着在心中默唸数次,习惯这个称呼。 「凤孝……我知道了。」 两人的心结仍未解开,但前进了一步──不必再以虚偽的称谓称呼彼此。 耕父、罗敷绕过一圈,慢慢走回两人身旁,自信的笑容显然找到应行之路。 「谈好了吗?」罗敷问。 「……差不多了。」祈律道。 耕父、罗敷对祈律的犹疑有些在意,正欲询问时,凤孝平静地说:「我们去落仙谷吧。」 祈律默默点了头,姑且放下内心的疑惑。 分隔线 祈律等人离开后,穷奇依然于洞内跳跃着。 「吼!」 身为鸟族的牠仅有一双退化的小翅膀,无法翱翔天际,现在却可透过出色的跳跃能力看到以往欲见之风景,心里的雀跃全都写在脸上。 牠想出洞外尝试能跳到多高时,与刚好进入洞穴的谜之男碰着了。 「最近过得好吗?」谜之男向穷奇问候。 「吼。」穷奇轻吼了一声。 「安稳一阵子是吗?这样才好。」谜之男读出穷奇的意思,为牠高兴。 「吼。」 穷奇嘶吼一声吸引谜之男的注意,到外边跳了起来。 牠奋力一跃,竟比在树上筑巢的鸟儿还要高;鸟儿猛然见到牠,啾啾声都染上了恐惧。 谜之男抬头望,感慨道:「跳得好高啊,我都没办法。」 「吼!」穷奇落地,对谜之男发出不满。 谜之男苦笑解释:「我是说真的,跳与飞是不同的类型。你以跳跃着称也很好。」 他轻抚穷奇的头,穷奇也乖乖任他触碰,露出如小狗的可爱神情。 「吼。」穷奇嗅出食物味。 「我拜託你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我有准备你喜欢的食物。」谜之男笑着说。 他从怀中取出热腾腾的竹叶包装,打开一见,是有猪肉的油饭。尚冒着烟的油饭,是他不久前购得的,香气宜人。 「吼。」穷奇眼睛发亮,直盯着谜之男,尾巴摇啊摇。 「你问我有事吗?暂时应该没事,我陪你一起用膳吧。」谜之男坐下来,拿出自己要吃的食物。 穷奇随之坐下,大口品尝佳餚。 谜之男对穷奇的豪迈吃相微笑,望着遥远的西方,有感而发:「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分隔线 嵐隐溪畔环绕落仙谷外围,谷水潺潺,空气传来清新的气息,得以沉静情绪。 祈律蹲下身,让河流通过他的手心,疑惑地问:「这是富含仙气的水源吗?但气息似乎跟仙气不同。」 「嗯~」凤孝双手捧水,顺道洗了把脸,发出满意的呢喃声。 耕父不如两人开心,出言告诫:「这是冰夷族的据点之一,我们经过就好。」 「冰夷族?」祈律有些好奇。 「是像人鱼的族群吗?我只听过却没看过,有点好奇呢。」凤孝看向河流深处,试探附近有否神秘人物。 罗敷顺着凤孝的目光,说道:「冰夷族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我也没看过。」 耕父见眾人没有危机意识,直接警告:「冰夷族很重视领域,若是被她们认为侵犯领域,就很麻烦了。」他不想引来无妄之灾。 凤孝被罗敷拉走,还依依不捨盯着河流,想着人鱼是否如传说中美好。 祈律站起身,询问:「……落仙谷就在前方了吗?」 「不错,刚才我们与司祭联络上了,接着就在落仙谷外等他们解除结界。」耕父解释。 「……要解除结界才能进去吗?」凤孝神情凝重。 「不用全解,但至少要消掉一部分。」罗敷说。 「怎么了吗?」祈律不解地问。 「我被天界的仇家追杀,虽然她在悬壶洞天被穷奇吓着了,但晚些可能会过来,我不要进去比较好。」摘星是坚持的人,凤孝相信她不会因一时的挫折止步。 祈律想起贾詡曾说过的话,予以回应:「……我跟你先留在这里,确认状况。」他不会让凤孝一人遭遇危险。 「没关係,她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也差不多该解决了。」凤孝沉重地说。 摘星濒临极限,更精确的说法是她破弃契约后,寿命进入倒数阶段,与其让她有玉石俱焚的举止,不如提早处置。 「你的神情看得出疲倦,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祈律坚决地说。 「……」凤孝的神情看得出为难。 罗敷激昂地说:「听到你被天界的仇家追杀,我怎么可能当作没听到?我跟司祭讨论看看,说不定能解决。」她不知道摘星的实力多强,但一群人集思广益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那名司祭的实力不错,不用太担心。」耕父辅佐罗敷的论述。 凤孝仍有犹疑之色,显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实。 祈律看不出凤孝的顾虑,仅能先说:「总之,先到落仙谷外。」 第六十五回01.落仙谷外遇司祭,凤孝入窟求 眾人抵达落仙谷外,仅看到河谷,没有聚落的踪影。 凤孝仅看一眼,便言:「这里很明显有屏障……」 她以魔气试探,隐隐浮现屏障的外围,并见屏障内的栅栏。 「乍看之下就是普通的河谷。」祈律对落仙谷浑然天成的好位置颇有兴趣。 「这个屏障有被修补的痕跡,不算很牢固。」凤孝以魔气引导,屏障的厚薄不一,显然之后的修补者不如原施展者的实力,而有些差别。 「你真的什么都学呢。」罗敷嘖嘖称奇。 「因为他很博学,我待在他的身旁,也得多学一点。」凤孝露出难得的娇羞微笑。 「(……他是谁?)」 当祈律好奇不已时,落仙谷的屏障半褪,露出了外围的栅栏。 美艳的女人着如蜘蛛状的紫衣,袒露酥胸,带着哀怨却勾人的美丽双眸,一下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美艳的女人略略鞠躬,恭敬地问:「两位前辈,他们就是您们所言的祈氏兄妹吗?」 「对喔,哥哥是祈律,妹妹是祈……」罗敷尚未介绍完毕,凤孝出言更正:「我是凤孝。」 「怎么突然改名了?」罗敷对凤孝露出不解的神情。 「以后就唤她凤孝吧。」祈律附和。 罗敷以为是两人刚才讨论的结果,从善如流,说道:「好吧,妹妹是凤孝。」 「这位前辈,请问如何称呼?」祈律的眼睛尽量仅看美艳的女人的脸。 罗敷暗自偷笑,凤孝倒是乾脆欣赏美人。 「我是司祭师倩,现在代少主管理落仙谷。」师倩说。 耕父神情一沉,「紫狩他……」虽然早已知情,内心仍感受相当的痛楚。 师倩严正点了头,「先王的墓就在不远处,我会带你们过去,但时间不早,我先邀诸位入谷。」 师倩除了美艳,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使祈律有些在意。 「(……她的气息好特别,明明是魔族,却有一种空灵的感觉。)」祈律思索如何解释这种感觉。 「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司祭看?难道她是你喜欢的类型?」罗敷故意糗了祈律。 「不……只是觉得……」祈律的脸微红。 「师倩之美是公认的,你不必急于否定。」耕父承认首次看到师倩时多看了几眼,差点被一旁的罗敷揍死。 「祈律先生,请问我怎么了吗?」师倩知道祈律看她,但与一般人看的感觉不同,而有些疑惑。 祈律坦白地说:「师倩前辈有种空灵的感觉……这能用空灵吗……就像是……」他懊恼自己的词穷。 罗敷惊呼:「空灵!还说你不喜欢人家?」她用力拍了祈律的背数下,有感祈律终于像个正常的男人。 「(好疼……)」祈律觉得血都快吐了出来,感受耕父平常所受的「甜蜜的折磨」之沉重。 凤孝轻巧握住罗敷的手,不让祈律继续遭受残酷的拍击。 罗敷看到祈律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尷尬地说:「抱歉啊……」 「……空灵?」师倩不懂祈律的意思。 「(要怎么解释……)」祈律担心用语未妥又让人误会。 凤孝望着祈律,祈律则回望她,眼底透露了强烈的期盼之情。 凤孝神色凝重,试着解释:「仙人有所谓纯净的仙气,师倩小姐给人的是纯净的魔气。」她望向祈律寻求确认。 「……确实有这种感觉。」祈律沉重点了头。 「纯净的魔气?魔气也有分纯不纯净吗?」师倩迷惑地看向耕父和罗敷。 罗敷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照你这么说,祈律的魔气也有这种感觉……」耕父似乎意会凤孝的说法。 「……我?」祈律不解为何话题又兜回他的身上。 凤孝坚定陈述:「我曾经说过哥哥的气息很特别,就是这样的感觉。」 「……像师倩前辈吗?」 「……像祈律先生这样?」 祈律和师倩都释放些微魔气,感受彼此气息的相似性。 两人的魔气如高贵的紫水晶,颇似凤孝配戴的紫玉项鍊,正曖曖内含光。若说相异处,祈律的魔气比较沉稳温和,师倩则带着强烈的情绪。 罗敷也观察凤孝的魔气性质,其与祈律接近,同样沉稳,并有积极的活力。 「原来如此,似乎是真的有一点点感觉到了。」罗敷终于理解了。 当祈律和师倩比较魔气时,一道仙气倏然而过,凤孝立即瞇眼警戒。 「……刚才似乎有股仙气?」祈律没错过这股气息,虽然他不很肯定能否称其为仙气。 「她在附近了。」凤孝沉静地说。 师倩从容解释:「……从屏障传来是仙人率领仙士,尚未通过各隘口,必须先进行防御。」 「本来想在外面解决的,没想到还是拖到这里了。」凤孝无奈说着。 师倩予以自信的笑容,「不用在意,这个仙人的实力完全无法与相丹相比,很快就会结束了。」 耕父、罗敷面色一凝。 「……相丹?」祈律不解。 「……紫狩终究遇到炽仙军了。」耕父不禁叹息。 罗敷沉重地说:「原来是相丹,那我理解了。」 「相丹是很厉害的仙人吗?」祈律问。 「炽仙军的首领,手持诛魔剑,在天界的实力属中上。」耕父解释。 「以我们削弱再削弱的能力,跟相丹对战确实不利。」罗敷说得含蓄,事实上是无法为敌。 凤孝不管炽仙军或相丹,道出问题:「她带来的仙士都是被操纵的,我得帮助他们解除束缚。」 「你要怎么处理?」祈律严肃地问。 凤孝寻求师倩的协助,问了:「师倩前辈,请问这附近有葫芦形的谷口吗?」 师倩思考未足一分鐘,即道:「东北方的落仙深窟符合你的条件,你是要将敌人引到那边吗?」 「是的。」凤孝回应。 「我陪你过去。」祈律担心凤孝的状况。 凤孝摇了头,提出另则主张:「我要放火,人少一点比较好做事,如果真的担心,就在谷外支应我吧。」 「这里适合迎战,情况不利请将敌人引来这里,我们可以施术一起对付。」师倩接受凤孝的说法。 祈律确认凤孝不是逞强后,说道:「植物很多的话,使用增幅之力的效果比谷内来得好。」他的眼底仍透露些许担忧。 罗敷同样担心凤孝,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好了,祈律你跟师倩留在这里看状况,我与耕父陪音……不,凤小妹过去,这样可以吧?」 凤孝点了头,「我先过去准备了。」 她脚步匆忙,必须早摘星一步抵达落仙深窟。 「……她说走就走了。」耕父稍感不悦。 「我们赶紧跟上去。」罗敷说。 祈律在两人走前不忘叮嚀:「两位前辈,凤孝就拜託你们了。」 「没问题!」罗敷毫不犹豫接下这个任务。 耕父本欲留在此处观察情况,但他重视罗敷,仅留下一句:「……师倩,这边给你管了。」 第六十五回02.落仙谷外遇司祭,凤孝入窟求 凤孝早一步抵达落仙深窟,观察此地是否适合执行计画。 洞口两侧狭窄,中间宽大,一点火就会引发熊熊大火;容易引敌深入,而难以退却,只要敌人没在第一时间退却就很难脱逃。 「……这次放火,她应该逃不掉了。」她很满意找到浑然天成的放火点。 她抚着铜雀,仙气存量充足,足够使用秘密大绝。 未久,耕父、罗敷追了上来。 「呼!幸好你还在这里。」罗敷感谢凤孝没有太过深入。 「……你们兄妹同一个样,总是拋下同伴。」耕父提出指控。 凤孝连忙摇头,辩驳道:「我只是先来观察,没有要独自行动。」 「凤小妹,你要怎么引来敌人?」罗敷问。 凤孝拿出铜雀,说道:「……用这个。」铜雀受微弱的仙气环绕而泛着银白的光芒。 耕父、罗敷都神情一凝。 「为什么你会有仙气!」耕父直接散发强烈的敌意。 罗敷拍着耕父的肩膀,劝说:「……好啦,耕父,这件事晚些再说。」她很惊讶,但她相信凤孝,不在此时失了和气。 耕父挣脱罗敷,指着凤孝怒斥:「这很重要,我从来不知道她会使用仙气!」 凤孝再以铜雀散发较强的仙气,冷淡地说:「……她感觉到就会过来,我先过去。」她没有解释的时间。 罗敷望着凤孝的背影,不悦地说:「耕父!这种事情晚些再说就好了,何必用这种态度。」她简直就要疯了。 「……」耕父怒而不言。 罗敷匆匆追上,听到了如游魂般的声音:「杀……杀……杀……」 凤孝已在前方备战,面对一群被操控的仙士。 罗敷看到那群仙士,「……跟荒流河的感觉好像。」 「荒流河?」凤孝不解。 「就跟眼前这些人很像。」罗敷庆幸祈律不在这里。 「要怎么处理?」耕父希望不要听到跟祈律同样的说法。 凤孝不很明白两人的意思,但她姑且不论,先行说明:「先打倒他们,把操控的线烧掉,后续的净化晚些再说。」 「线?在哪里?」罗敷完全没看到。 「在他们关节上。」凤孝比着前方的仙士。 罗敷盯着仙士关节上的细絃,确定其与荒流河不同,询问:「……那要怎么打?」 凤孝聚精会神对付后方的摘星,没有馀力处理这群仙士。 耕父看出凤孝的紧绷,说道:「我们制伏这些仙士,接着由你处理。」 「好,得快一点,因为她在后面。」凤孝明白说明情势之急迫。 如果不在摘星来前就将这群仙士击倒,等到两边合流时,凤孝就会不得不拉这群仙士与摘星陪葬。 「杀!杀!杀!」 仙士群衝上前,啃噬撕咬眼前的敌人,哪像名人类?连兇猛的野兽猎捕猎物都优雅得多。 这点表示摘星急了,失去一贯的优雅。 耕父将魔气外洩以保护自身,直接牵制来击的仙士群,大喊:「我压住他们了!趁现在!」 罗敷挥了一拳,仙士群竟如弹簧柔韧有弹性,为难地说:「身体软趴趴的,却很有力气,得快点!」她没把握能禁錮他们太久。 「我知道了!」 凤孝感谢两人的协助,以微幅的火焰烧去絃线,仙士群瞬间失力倒了下来。 「真厉害,竟然没烧到他们。」罗敷嘖嘖称奇。 「……我烧过很多次了。」凤孝连控制火焰的程度都有心得。 仙士群的脸色仍然惨白,但有些血色,不同于荒流河所见,晚些就会甦醒。 「你为何会招惹天界的仇家?」耕父想问铜雀,但硬是压抑了下来。 「……我不知道。」凤孝摇了头。 「不知道?」耕父的语气瞬间冷凝。 「……耕父。」罗敷瞪了耕父一眼。 「……」耕父将不满藏在心中。 凤孝不理会两人的争论,一心寻找摘星的下落。 以往,摘星都会同操控者一同前来,这次却是分段行动,让凤孝有些在意。 眾人不语,现场安静了下来。 中间部分狭窄不易行,但不必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凤孝喃喃着:「奇怪……」 「那个仙人真的在这里吗?」耕父怀疑地问。 「嗯?」迟迟未语的罗敷发出了疑惑声。 「怎么了?」耕父问。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罗敷闭上眼,静心聆听。 「有声音吗?」凤孝皱眉问。 「我没听到。」耕父直接摇头。 罗敷描述感觉:「像是拨絃的声音,还蛮好听的……」 凤孝听到关键字,赶紧劝阻:「……拨絃?罗敷姊姊,不要去听!」 「你说不要听……但声音就传入我的耳朵了……」罗敷不懂。 「那是她的魂控之术!」凤孝走到罗敷的身旁,以双手强行掩住罗敷的双耳。 罗敷明明被凤孝掩住双耳,仍说:「声音……灌入……耳朵……」她的双眸越来越涣散。 耕父大惊:「罗敷!是因为你听力好才听得到吗?」他赶紧以魔气阻隔,但如何阻隔无形的声音? 「以她的距离来说……我想是的。」凤孝沉重回应。 摘星带着微笑,轻易拨弄着影响罗敷的细絃。 「唔……」罗敷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抵抗欲控制她的絃声。 「你找到同伴……又有可以被操控的人了,好高兴喔。」摘星笑得阴暗,让人毛骨悚然。 「我跟那群仙士一直都不是同伴。」凤孝顺势将仙士群往后踢。 「无所谓,可以操控就好了,就像那位大姊……」摘星打着拍子。 「……唔!」罗敷的右手不受控制举了起来。 耕父急忙大喊:「罗敷!」他赶紧将罗敷的手压了下来。 不同于仙士群身上有明显的细絃,控制罗敷的是絃声,不是凤孝烧燬细絃就能解决。 「虽然不完全成功,但这样似乎更有趣喔。」摘星相信罗敷是凤孝重要的人,得以有效打击凤孝的心志。 「唔……」罗敷咬着牙,持续与灌入耳内的絃声对抗。 耕父怒骂:「可恶!你这女人!」 「你可以骂我阴险,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臭男人。」摘星冷冷地回应。 摘星下的这一子确实让凤孝困扰。 「(絃声……类似呼唤的意思吗?要怎么处理呼唤?)」凤孝必须立即想到解决办法,不然她杀了摘星也未必能助罗敷唤回意志,「(一般是以声破声,但我不会这种术法,驱散有用吗……)」 罗敷大口喘着气,快要维持不住意识,没剩几分鐘了。 「(好吧,就赌赌看!)」凤孝沉静看着耕父,说明:「耕父哥哥,你用魔气灌入罗敷姊姊的耳朵内,试着驱散那道絃音……」 「那道絃音是仙气,不会让她更痛苦吗?」耕父担心仙气与魔气在罗敷耳内互相干扰,会使情况更加恶化。 凤孝沉重表示:「如果让那道弦音一直留在脑内会更痛苦,我想耕父哥哥能控制力道的。」她知道驱散的高风险,但她相信耕父和罗敷的默契。 罗敷脸色刷白,吟着:「唔……痛……」 「罗敷……」 一向强悍乐观的罗敷竟变成这种病懨懨的模样,耕父慌得不知所措,手部力量越握越紧。 摘星于一旁看戏,轻笑道:「这样好吗?跟我求饶,也许我可以保她一命,你乱使用浊气,当心让那大姊聋了。」她的语气充满威胁。 「你……」耕父怒瞪摘星。 罗敷回握耕父的手,虚弱地说:「耕父……别……听……她的……」她撑起精神,不让摘星的诡计得逞。 罗敷的双眸因疲倦而微闭,但她眼底透露的坚决意志,已告知她的觉悟。 耕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耕父凝视着罗敷,哽咽说着:「我灌输魔气给你,会痛就打我。」 「嗯……」罗敷仅是应了声,现在的她可能失去了回击的力量。 凤孝确认两人的决意后,直盯摘星。 「真是动人的爱情……若不是你,她又何必受此折磨?」摘星手部用力一收,让罗敷痛到立刻半起身。 耕父右拳紧握,内心愤恨不已。他压抑情绪,让罗敷躺在自己的手上,从其状况确认应输出多少魔气。 「对付不了我,就从我身边的人下手,真是不错的策略。」凤孝语句轻佻,但态度庄严。 她非常生气,但衝动仅会坏事,必须维持理智。 「我对付不了你……笑话。」摘星想起上次让凤孝逃跑之事就怒从中来。 罗敷因摘星的怒气而岔了气,耕父咬了牙,试着放轻魔气的输出量,驱散看不到的絃声。 「那你就来试试看啊!」凤孝已无暇顾忌罗敷,专心应对摘星。 「昆妹的死……唯有将你碎尸万段……才能报!」摘星以低哑的嗓音说了。 摘星身上散发各种气息,似仙似魔,难以分析类别。 「你妹妹的死跟我无关,何况抢我肉体的是你们!」凤孝不管气息种类,直接扬起火焰烧燬各种细絃。 「絃声似乎对你没用,但若化为攻击呢?」 摘星将气息化入絃音攻击,一阵阵音波打击在洞窟内,都是猛烈的撞击声。 凤孝无法以有形的火焰烧去无形的絃声,只能闪避。 幸好,落仙深窟是以坚硬的岩石壁组成,未有倒塌的跡象。 「可恶!」位于战区内的耕父不得不开啟防护罩,避免遭到波及。 絃声打在防护罩上,穿透不入导致声音散开,失去了强劲的攻击力。 「防护罩……絃声……」凤孝喃喃着。 「喃喃自语什么?」摘星不给凤孝休息的时间,又是一波强劲的攻势。 絃音形成的音波衝击又细又绵,凤孝越来越不好闪避,且她一味闪避,即可能造成洞窟崩塌。 凤孝想到一计,说道:「耕父哥哥,你可以加大防护罩的范围吗?」 「……你要用多久?」耕父一刻都不想分心。 凤孝迅速估算时间,回应:「大约五分鐘,可以吗?」 「呼……」罗敷因失去耕父以魔气制衡絃声而喘着气。 「快点!罗敷的状况很不好。」耕父加大防护罩范围,一心得做二事的他背负的压力异常沉重。 罗敷缓缓伸起手,往耳朵抚了过去。 耕父欲移开罗敷的手,但他感受到的不是被操控的柔软感,而是强烈的自主意识。 耕父的内心浮现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 凤孝顾不了两人,拿出腰间的铜雀。 「那个铜雀好别緻,真想送给昆妹当礼物……」摘星记得这件物品。 「这是我的宝贝,不外送的。」凤孝慢慢后退。 摘星纳闷地说:「又用浊气,又用仙气,想来你真是奇怪的人,难怪妲姊这么在意你。」 「我的追求者够多了,不缺你们姊妹。」凤孝继续后退。 「那你就留下性命吧!」摘星当然不会让凤孝退到防护罩内,说完即以笼罩全洞窟范围的絃声音波攻击。 「(她中计了。)」 凤孝早摘星一步,以铜雀发出强力的火焰包围了摘星。 取出铜雀和加大防护罩是凤孝隐藏施术的手段,因为施展这种火焰必须花费较长的准备时间。 摘星发觉火势,赶紧以絃音护身。 「还以为你想做什么,还不是放火?」摘星不悦地说。 凤孝冷静说着:「这火焰跟以往的火焰不一样吧。」 「……这火焰?」摘星朝火焰看了一眼。 不同于以往如美丽花朵的形制,这次的火焰明显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它前端如鸟喙锐利,后方则是绵延强势的火焰,正扑向摘星。 摘星感觉火焰有意识地逼近她,炙热到熔解她的防护层。 「我一直很不想用……因为这会耗损大量铜雀的仙气。」如凤孝所言,为了维持这种火焰,得不断释出铜雀内的仙气。 「但是,这就是……专属于我的火焰!」 她一声令下,火焰衝破摘星的防护层,逼得摘星连忙闪避。 「这火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往我逼过来?!」摘星慌乱地问。 一般火焰都是直线前进,摘星却明显看到火焰正追踪着她,吓得在洞内乱窜。 凤孝以手掌瞄准摘星的所在地,冷声道:「这是燃烧灵魂的火焰,我锁定你了。」 摘星感觉衣服着火了,直觉想要扑灭,却有奇异的感受,不解地问:「好奇怪……明明没有很热,但为什么……」她觉得全身的力量正被剥夺。 「将我所看到的一切都燃尽吧!」 凤孝比了手势,要如鸟喙的火焰直接吞下摘星。 「不……」 葫芦形的谷口集中火势,并使摘星难以脱困,她即使想后退,仍然逃不出火焰的范围。 「不要过来!」 摘星在被鸟喙吞下前,发出了惊恐的遗言,并以细絃回击,皆遭火焰吞噬。未久,她也同细絃的结局。 摘星的灵魂不如普遍仙人纯净,染上许多的杂质,却又不似魔气化为紫黑色。透过这道火焰的洗礼,她的灵魂再度净化为原本纯粹的银白本质。 最后,火焰的尾端散成多重羽穗,如鸟尾羽美丽。回想火焰的模样,就似浴火的凤凰捉住了猎物。 凤孝收起火焰,勉强维持站姿。 耕父不可置信地问:「那道火焰……究竟是什么?」他看过无数火焰,从来没有看过如凤凰般的火焰,内心震撼不比摘星来得小。 「魂尽之火。」凤孝说。 「……魂尽?」耕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它是纯粹的火焰,连灵魂都会被烧得一乾二净。」凤孝解释。 「……你有这么强的火焰,为何之前都不用?」耕父不满地问。 凤孝全身瘫软,躺在地上,虚弱地说:「……结束了,终于。」 她暂时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会。 耕父不再质问,关怀说道:「罗敷还没脱离困境……你别倒下了。」他不确定还有没有敌人。 凤孝挥了手,发表想法:「你将罗敷姊姊带回落仙谷外,也许师倩前辈有办法处理。」 「你……还好吗?」耕父怀疑地问。 「你抱着罗敷姊姊先走,我会慢慢走出去……」凤孝喘了一口气,无奈表示:「因为……好累……」 事实上,她暂时动不了。 耕父对凤孝点了头,抱着半昏迷的罗敷离开落仙深窟。 第六十六回01.祈律备战遇熟人,伶叶出剑袭 当凤孝等人前往落仙深窟迎战时,祈律看向师倩,觉得有些不自在。 「师倩前辈,请问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请随时应敌就好。」 祈律听到师倩迅速的回应,瞬间觉得有些尷尬。 落仙谷的战士都出面迎战,身材雄壮不必言,个个散发强烈的战意,是标准的战士。比起红柳村或平阳村的战士,落仙谷的是强悍许多。 「(这里的植物……)」 理论上,一切交给师倩负责即可,但祈律留在此地总想帮上忙,正观察附近地貌。 他散发微幅的魔气,与此地的植物之灵沟通。 「祈律先生,请问你在做什么?」师倩敏锐发觉祈律的气息。 「(……她的反应好快。)」祈律尚未与植物之灵取得联系,先被师倩发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 「我在确认这附近的植物状况。」祈律说明。 「你的能力是操控植物吗?」师倩问。 祈律摇了头,更正道:「我是请植物之灵帮助我,不是操控。」 师倩微笑,讚许道:「……不愧是两位前辈盛讚的人物,你的实力与我相拟。」 虽然仅有数秒,魔气也放得很少,但仅需这样的魔气就能达成效用,可窥祈律的实力。 「落仙谷内应该还有更多的强者吧?」祈律不解。 「……」师倩沉默,不回应祈律的问题。 祈律深感纳闷时,从落仙深窟传来强盛的火焰,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眾人看不清楚火焰的形制,但要将整个落仙深窟都燃得火红,需要相当强大的力量。 「……那火焰?」 「好吓人啊!」 落仙谷战士难掩讶异,但他们饱经训练,动摇未久又回归警戒。 「(是凤孝吗?但火焰怎么跟以前的不太一样……)」祈律直觉是凤孝所为。 「那是仙气的火焰?难道是敌人?」师倩读出火焰是由仙气所发,合理怀疑是敌人所为。 「凤孝是擅长放火,但……」祈律不知怎么解释而语塞。 师倩欲施术确认时,听到了前方战士的骚动声。 「是仙士!仙士来了!」 「可恶的仙士,吃我一击!」 最前方的战士与仙士衝突,与落仙深窟位置不同,战局一触即发。 「让开,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一道女声喝斥。 「不要挡路。」一道男声不耐烦地说。 师倩竖起警戒,认为必须先解决附近的敌人,冷静提示:「敌人来了。」 「(那些声音好像有些耳熟?)」祈律眉头微皱,谨慎地说:「我过去看看。」 他走在师倩的前方,未久,先看到几名战士被踢飞,然后看到熟悉的面孔。 「就说不要挡路了!讲不听啊。」江离在白芍的后方助拳。 「就是!」白芍未取剑,仅以拳脚功夫,就打败几名战士。 「怎么可能放任你们!」 「才不会输!」 战士不服输,起身续战,这次被芐打败。 白蘄守在荀彧的身旁,面色凝重:「荀令君,他们似乎不愿退却……」 「……」荀彧不语。 荀彧身旁有白蘄,前方则有芐守护,白芍和江离直接与战士对峙。 两边已有零星衝突,稍有不慎,随时都会变成混战。 「白蘄先生、芐先生、白芍姑娘还有江离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祈律不解地问。 荀彧未见过祈律,观察其无恶意,态度温和,但以威严的气场询问:「请告诉我那道火焰的位置。」他展现想立刻获得解答的心情。 祈律正想回答时,师倩怒斥:「你们就是入侵的仙士?」她说完就施了咒。 「等等,师倩前辈,他们……」 祈律还想解释,但白蘄护主心切,「不能让你伤害荀令君。」他出面防御,挡下了这次攻击。 师倩瞇起眼,认为眼前的仙士欲与仙人合流,判定都是敌人,吟唱着强力的冰咒。 不仅白蘄,连芐都感到威胁,共同吟咒来破除这次的术法。 白芍和江离费解望着祈律,不懂现在的情况。 「(糟糕,他们就要打起来了,我得阻止他们。)」祈律猜想荀彧要找凤孝,以上都是误会一场,但他得先阻止才有办法说明。 他发散魔气,祈求着:「(树木之灵啊……草木之灵啊……请阻止他们打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树木与草木皆有动静,呈现奇异的氛围。 「……」荀彧眼睛微睁。 「……这是?」师倩抚着心口。 随两人感应不久,平常习惯的花草都动了起来。 「植物……怎么动起来了?」白芍不安地问。 「好奇怪啊?」江离揉了眼睛,确定没有看错。 两人背靠着背,从来都没听说植物会变成这样。 师倩寻回理智,想起未竟的攻击,怒喝:「入侵者,离开这里!」 她发出强劲的冰咒,却被一闪剑光抵销,残留于地面的是如春天冰川融化之水源。 「……剑光?」师倩的冰咒没打到人,但她也没被相应的攻击所伤。 「(不是攻击师倩前辈,那是?)」祈律顺着剑光,寻找相对位置。 芐出声警戒:「小心敌人!」他正思索敌人会从哪里出现。 白蘄于脑中判断后,喃喃着:「他的目标难道是……」 白蘄和芐同时看向荀彧,如他们所想,一道身影迅速袭击而来,但他们来不及回击,就被打飞于远方。 「唔!」白蘄和芐同时发出哀鸣,但他们想要保护要人而迅速起身。 「是谁?!」江离感觉一阵风吹过,左右张望,慌张得不得了。 第六十六回02.祈律备战遇熟人,伶叶出剑袭 白芍大喊:「荀令君!」她仅来得及出声提醒。 祈律覷到一抹绿色身影,时间约是他刚好出刀抵抗;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会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 那道身影倏地停落于荀彧的面前。 「……」 「……」 两人相隔不远,伶叶持剑,未将剑指在荀彧的面前。 荀彧不动,关注伶叶的动静。 看似平和的一幕,蕴藏两人的角力。伶叶非不欲前进,是被荀彧逼迫停在此处;伶叶并非无计可施,而是评估荀彧的动态再做决定。 「……是伶叶先生?」祈律惊讶地说。 「你认识他?」师倩对一瞬被击破的冰咒耿耿于怀。 「有一面之缘。」祈律点了头。 伶叶持剑伸手去击,芐出面以匕首应对,却被伶叶一脚踢开。 一旁的白蘄施展术法欲困住伶叶──或言牵制,伶叶却轻晃剑身就瓦解了。 江离额间冒着汗,不知所措地看着。 师倩对于眼前的情形一头雾水,身后的战士也不知如何是好,呆愣于当地。 白芍吐了一口气,决定出手时,祈律伸手阻止她。 「他可是荀令君呢!」白芍慌乱地说。 任谁都看得出伶叶实力出色,但对白蘄等人而言,保护荀彧是首要目标,怎可贪恋生命而貽误使命。 「我想办法。」祈律释放魔气请植物之灵协助。 微风吹过,植物似乎有再移动的跡象,但伶叶不顾其阻挠,依然对荀彧执剑。 「(……伶叶先生怎么了?)」祈律不懂伶叶为何攻击荀彧,稍微加强了力度,牵制伶叶的行动。 江离不顾身体残缺而出面,逼迫伶叶转移目标。伶叶眉头微皱,轻踢一下,就让江离飞了数步之远。 「江离!」白芍赶紧扶住江离,生怕他的腿伤会因这次的衝击更为严重。 白蘄和芐还想攻击,但他们得到荀彧的眼神而停了下来。 「封锁结界。」 荀彧的玉手鐲因释放强劲的仙气而澈底破裂,身上的仙气源源不绝地涌出,施展他最拿手的结界术。 封锁结界的范围设置得相当大,不让伶叶有闪躲的机会,「……嗯?」他停下脚步,以剑施术,以咒术回应之。 「师父!」白蘄不顾场合喊出真正的称谓,浑身发抖着。 「那股气……他是仙人?」师倩的语气难掩不安。 「荀令君……是仙人?」祈律觉得脑内一片混乱。 「……仙人为什么自己打起来了?」 师倩的问题,祈律也不懂,两人仅是继续观望伶叶和荀彧的互斗。 「你为何攻击我?」荀彧手上的玉戒指闪闪发亮,质问眼前的不速之客。 「奉师命行事。」伶叶冷静回应。 荀彧眼睛微瞇,「……师命,你的师父是谁?」 「……」伶叶不语,聚积破解结界术的力量。 「……不回答吗?」 荀彧将伶叶困于结界之中,以各节点围攻伶叶;伶叶发出火焰回击之,并以利刃攻击结界的脆弱之处。 荀彧变换结界结构,不让伶叶刺得中心,并让节点攻击伶叶未防御之处。 伶叶发出强劲的剑气,试图强力击破结界,但荀彧的结界岂是浪得虚名,强攻无法得逞。 荀彧缩小结界范围,将困住伶叶;伶叶半握剑,以灵巧的运剑姿态干扰结界的移动。 结界术需要縝密的计算,遭到伶叶的干扰,荀彧被迫不断重新运算,结界的强度多少受到影响。 伶叶即将脱困,荀彧又拿出另一枚玉戒指辅助时,从其衣袖内飞出了一颗飞球精怪。 「……」荀彧警戒盯着飞球精怪,此举使他未能及时阻止伶叶离开结界。 伶叶脱困结界,第一件事,就是持剑往荀彧的头穿了过去…… 眾人眼睛睁大,屏气凝神望着眼前这一幕。 伶叶的剑不偏不倚刺中飞球精怪,其匍匐倒下,最后被伶叶以术法封印。 荀彧感受到迅速出剑的疾风,仍维持镇定的神情,直视着伶叶。 伶叶收起剑,并将封印的飞球精怪纳入怀内,疑惑地问:「师兄,你怎么会让这种东西近身?」 「……」荀彧没有回应伶叶,直接走向落仙深窟。 「站住!」师倩厉声,不让荀彧再移动。 「师倩前辈,荀令君应该是要找人。」祈律为荀彧说话。 「找那仙人吗?」师倩直觉仙人只会帮助仙人,即是她的敌人。 师倩的眼神满是警戒,不容荀彧离开她的视线。 荀彧再走一步,师倩以冰咒阻止他的脚步。冰咒如绵延的冰峰,凛冽不已,显见师倩强大的敌意。 荀彧终于停下脚步,看向祈律。 「她在里面吗?」荀彧询问。 「您是问凤孝吗?」祈律严肃地说。 「……你知道她的名字了?」荀彧的眼神有一丝动摇。 「我是祈律,初次见面,荀令君。」 「……」 两人耳闻彼此有些时间,但初次见面仅从描述听出端倪。 未久,耕父抱着罗敷离开了落仙深窟,大喊着:「谁来帮助罗敷?」 第六十七回01.大战酣后待解释,荀彧告换身 「(师倩前辈晚些要带我们到紫狩前辈的墓前,先去确认大家的状况吧。)」 祈律远望即看到伶叶等人。 「……」 伶叶佇立当地,沉默接受芐和江离的敌意视线。 「可疑人物,严加看管。」芐浑身散发强烈的警戒。 「不能让他靠近荀令君。」江离以睁大眼睛撑气势。 伶叶像尊庄严的木像,不受两人的影响。 祈律看向伶叶,询问:「伶叶先生,你怎么会到这里?」 「……你认识他?」江离不可置信地问。 「……」芐改盯祈律。 「嗯,有一面之缘。」祈律温和回应。 伶叶缓缓回答:「我奉师令到人界寻找师兄。」 祈律点了头,理解刚才听到的意思,却又纳闷地问:「……荀令君真是你的师兄吗?」 「仙气性质一致,他是我的师兄。」伶叶坚定地说。 祈律不解问了:「既然如此,为何要攻击他呢?」他以为师兄弟应该互相友爱,不然也该以和平手段处理。 「我确认的前提是他要使用仙气,而且他没有发现被小精怪近身,我必须将其逼出来。」伶叶平静解释。 「……」芐不语。 「就算你这么说,但没得到荀令君的回应前,我都不会放你过去!」江离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伶叶以沉默回应。 「(伶叶先生若要过去,我想在场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祈律有感伶叶的好脾气。 「我等师兄解释,你先去找其他人。」伶叶道。 祈律点了头,想起在树下乘凉的凤孝等人。 分隔线 凤孝斜倚在树下,享受微风吹拂,放松疲惫的身心。 白芍端着药汤,对于眼前的凤孝露出费解的神情。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凤孝不习惯白芍吞吞吐吐的模样。 白芍迟疑地问:「……你真的是郭嘉大人?」 「嗯,跟你相处过的那个郭嘉。」凤孝微笑。 白芍看到似曾相识的笑容,吓了一大跳,直呼:「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感觉你是女人!」她的药汤差点撒了出来。 「看换到的身体是什么,我不一定是女人。」凤孝轻松地说。 白芍不知怎么说明内心的感受,像是安慰自己的喃喃着:「好……好……」 「一开始我也不习惯,但之后就慢慢习惯了。」凤孝猛然发觉过去的换身人生意外精彩。 「好……师父要我将这碗药汤给你。」白芍赶紧送出药汤,以免她太激动会将药汤洒得一地。 凤孝接过药汤,好奇询问:「你们不是父女吗?为何喊得这么见外?」 「你跟荀令君是什么关係啊……我看你们也喊得很生疏啊。」白芍也很好奇。 「你觉得呢?」凤孝露出神秘的微笑,轻巧喝了一口药汤。 祈律远望看到凤孝正与白芍聊天,认为她的情况转佳,安心许多。 「凤孝,你现在还好吗?」祈律关怀地问。 凤孝顺势放下药汤,抱怨道:「荀君紧急输送仙气给我就好多了,刚才几乎是爬出来的。」 她还记得刚才那一幕。 耕父大喊请谷外的人协助,师倩等人赶紧搀扶半昏迷的罗敷,她一时担心没人会发现在洞内如虫子般蠕动的她。 幸好,荀彧直接进入落仙深窟,为她补充仙气,让她至少是站着「走」出来,维持了自尊心。 美中不足的是,祈律仍然看到她倒在地上的模样。只是祈律选择先处理昏迷的仙士群,不让他们太早醒来,并放置于安全处。 「……你又勉强自己了。」祈律的语气略有责备。 凤孝无奈表示:「总该结束了,一味拖延只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凤孝做事一向果决,祈律亦知她的打算,改问:「你之前说的『他』,指的是荀令君吗?」 「嗯。」凤孝坦然点了头。 「为何不跟我说?这样我……」祈律还没说完,就遭凤孝打断:「荀君在人界有尚书令的身分,我不能让他的仙人身分曝光。」 「现在已经曝光了,你要怎么办?」祈律问。 凤孝摊了手,叹道:「……问荀君和他不请自来的师弟吧,还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也得问荀君。」她也是透过转述才知道谷外发生了大事。 「我知道了。」祈律勉强接受。 凤孝喝完药汤,跃起身,笑道:「我的药汤都熬好了,我想时间差不多,我们过去吧。」 「一起去吧。」祈律收拾药碗。 祈律和凤孝的相处太过自然,白芍感觉自己像是装饰品,赶紧抢走药碗,发出娇嗔:「等等,你们都忽略我。」她不喜欢被当空气的感觉。 「谢谢你的照顾。」凤孝说。 「白芍姑娘,我们一起去吧。」祈律道。 听着两人默契般的言论,白芍感慨地说:「……好啦。」 分隔线 「罗敷……」 在落仙谷外的空地边,耕父正忧心握住罗敷的手。 荀彧为罗敷把脉,输送极少量的仙气,驱散摘星赋予的絃音。 罗敷仍然昏迷,但她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復,看得出情况好转。 「当时你以魔气护体,未使仙气侵略至内里,是正确的处置。」荀彧判定罗敷已无大碍。 「她晚些醒来,让她服用这碗药汤就会好多了。」白蘄将刚熬好的热腾腾药汤交给耕父。 「真的吗?」耕父对于白蘄等人仍有疑虑。 荀彧看到耕父手部的伤,出言提醒:「你手上有伤,需要治疗。」 「……原来我被她割伤了。」直到现在,耕父才敢感觉到疼。 「白蘄,你将刀伤药给他。」荀彧道。 「是。」白蘄为耕父抹药,耕父眉头皱得颇紧,可见伤口之深。 祈律走在前方,不解凤孝为何要跟在他的背后,逼他直接与荀彧的眼神对上。 「荀令君……」祈律打了招呼。 荀彧没有祈律的顾虑,从容说道:「祈律先生,请问你刚才有使用力量吗?」 「有。」祈律回应。 荀彧眼神一敛,有感而发:「你使用力量,连我都有感觉,以此来观,伏牛山的结界被你干涉多次,也不足为奇了。」 「伏牛山的结界是您施的?」祈律略感惊讶。 「影响植物不算稀有的力量,但能像你这样干涉,实属少数。」荀彧的语气听不出赞否。 「是……」祈律思索荀彧的真正意图。 凤孝笑着说:「荀君,你就坦率说人家不错就好了。」她感受到祈律的背后就像有无数根针刺在背上,完全安不了心。 「确实是很出色的能力,也感谢你照顾凤孝许久。」荀彧向祈律表达谢意。 「(……他似乎有其他的想法?)」在荀彧温和的微笑中,似乎隐藏了些什么,让祈律有些在意。 凤孝以手指轻戳祈律的背,暗示祈律问下个问题。 「荀令君,我想询问您关于凤孝换身的事情。」祈律道。 荀彧看了凤孝一眼后解释:「凤孝体质特别,必须透过铜雀的力量进行换身,一般是选择甫过世的人类,这次难得是魔族,所以我初时也没掌握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 祈律顾着思考,没注意凤孝和荀彧的眼神交流,问了:「体质特别是指什么?凤孝说她似乎没有最初的记忆……」 「凤孝情况特殊,一般修练无法使她成形,只能使用既有的肉体,我再以仙气补充铜雀内的仙气。至于她的记忆问题,这是秘密,请恕我无法告知。」荀彧道。 「……」荀彧迅速的回应显见其早有充分的准备,祈律不知如何问下去。 凤孝无奈出面,问道:「荀君,祈律似乎很在意他妹妹的事情,我记得换身的前提是灵魂都必须离开吧?但他又说餵食禁忌的药方,如果死了应该喝不进去,这个肉体我也使用不了吧?」她先为祈律索个回答。 荀彧神情凝重,再度确认:「你使用了禁忌的药方?」 「是。」祈律坚决回应。 「是吗……」荀彧沉重地说。 「荀令君,禁忌的药方怎么了吗?」祈律不解地问。 荀彧望着祈律的神情,思索遣词,态度冷静,语句轻柔说了:「……也许只能说,令妹没有撑过禁忌的药方所带来的痛苦。」 「……痛苦?」祈律内心一沉。 荀彧道出所知:「听说会有如刀割、火灼、冰冻、风残、土掩等痛苦,这是肉体修復的过程,必须全部通过才醒得来。」 祈律一怔,于心内吶喊:「(……我竟然让音承担这些痛苦!)」他从未想过此事,猛然听得事实,便不知所措。 「……」凤孝神情凝重,并非讶异,而是早有体悟的成熟。 「凤孝,你有感受到吗?」荀彧直盯着凤孝。 凤孝迟疑了几秒,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喔。」 「……」 「……」 祈律和荀彧双双沉默。 第六十七回02.大战酣后待解释,荀彧告换身 「……你们为何沉默?」凤孝对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很不适应。 荀彧抚着凤孝的脸颊,心疼地说:「我不应该放你远行。」 「啥?我又不是小孩,而且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好闷喔。」凤孝摇了头,受够了内务府的无聊生活。 「……」荀彧不语,将疼惜之情都放在拥抱之中。 凤孝任荀彧拥着,双眼微闭,将思念寄託于其中。 「(……连我都看出你在说谎。)」 祈律知道凤孝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目的是不让他难受。 「(不论音有无承受,你的态度看起来就是经歷过了……不论如何,你都撑下去,也就是音的肉体终究要为你所有。)」 他明白事实的真相──凤孝不是夺取祈音生命的那个人,而是…… 他的双手微微发抖,「(我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不知如何解释。)」他不欲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瞬间无人说话,气氛凝滞,彷彿影带定格。 此时,罗敷的手微微移动,碰到习惯的粗茧,问了:「……耕父?」 「你终于清醒了……」耕父感动地说。 眾人听到罗敷的声音,都看了过去。 「罗敷前辈,你好些了吗?」祈律担忧问着。 罗敷抚着耳朵,「耳鸣好久,差点以为要聋了。」事实上她的头还有些晕。 「因为仙气在你的耳里震,还好你撑下来了。」凤孝解释。 罗敷点头道:「当时最后的想法是把自己的耳朵打聋,但耕父的魔气输进来就好多了。」 「听力是你引以为傲的特长,不要轻易放弃了。」耕父将微凉的药汤交给罗敷。 「我也不想放弃。」罗敷看到耕父的手,大喊:「啊,你的手怎么了?」伤处被药粉覆盖,染成血红的块状,伤势相当严重。 耕父握紧药碗,出言安抚:「只是割伤,没怎么样。」 「……是我吗?是神智不清的我攻击了你吗!」罗敷非常在意。 「不,是那女人的攻击,你看像絃线,你怎么可能有这么纤细的攻击?」耕父拨开些药粉,让罗敷看清楚伤口形式。 罗敷微微一笑,「等我身体恢復就用指甲割你。」她将药碗夺了过来。 「你还是丢小山吧,指甲割人不是你的风格。」耕父无法想像罗敷变得那么神经质的时候。 「嗯……」罗敷喝着浓郁的苦涩药汤,内心却像吃了甜糖般喜悦。 祈律见罗敷无事,想起另一件事。 「凤孝,为何你会招来天界的仇家呢?」祈律始终不解。 凤孝摇了头,比着荀彧。 「这是秘密,我不能跟你说。」荀彧不因询问对象换人而改变说法。 「那我呢?为何我也不行?」凤孝纳闷当事人为何没有知的权力。 「因为这是我与师父的约定,除非师父许可。」荀彧肃然表示。 「您的师父是指……」祈律有感事情兜了一圈,又兜回原处。 伶叶走了过来,芐和江离仍戒备着他。两人所为明明是押解犯人,却又像保鑣,显得有些滑稽。 伶叶看向罗敷,平稳说道:「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荀彧观察伶叶的举止,于脑海中分析可能人选,皆无符合标准者。他乃问:「我没有看过你,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伶叶,是句芒大人的徒弟。抱歉之前试探你了,容若师兄。」伶叶道出原委。 句芒一向不干涉人界,也尊重徒弟的想法,派遣伶叶出动必有要事。荀彧直接询问:「……师父请你做什么任务?」 「师父命我找到你,并连祈律先生等人一同回千华梦地。」伶叶坦白地说。 「我们也?」祈律没想到会听到自己的名字。 「木神大人……也就是荀君的师父,好紧张喔!」凤孝的语调乍听雀跃,但眼神毫无笑意。 「所以他之前说的再会是指这个?」耕父似乎解开了一个谜团。 罗敷头晕,又突然看到伶叶和听到其莫名的论述,不禁伸出手寻求解答:「等、等等……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她快分不清头晕是因何事而起。 「对了,罗敷前辈刚醒,可能不太明白。」 祈律对罗敷说明状况,罗敷勉强点了头。 「原来如此,你们的关係好复杂,我听得好混乱啊。」罗敷不想再为难自己的脑袋。 「荀彧的本名是容若,跟伶叶都是木神的徒弟,木神要伶叶带大家到千华梦地。」耕父简单解释。 「可以这么说。」伶叶道。 「回到千华梦地吗……」荀彧的眼神看得出犹疑。 「师兄,师父当年给你隐藏仙气的手鐲已经毁坏,你无法再以人类的身分介入人间事。」伶叶提醒严峻的事实。 荀彧沉重回应:「我知道,这是我与师父的约定。」 凤孝以清澈的双眸盯着荀彧,问着:「荀君,你要回天界了吗?」 「我会带你一起去。」荀彧回应。 凤孝自嘲笑了:「……我现在是魔族,可以待在天界吗?」 罗敷不懂凤孝的语气为何如此哀凉,为难说着:「我们上次也有到千华梦地,应该还好吧?」 「魔族也能到天界?」凤孝不解。 伶叶重申句芒的旨意:「师父说邀请全部的人,不用担心。」 「师父究竟在想什么?」荀彧不懂句芒除了找他,还要邀请一群魔族的用意。 「我不清楚。」伶叶摇了头。 祈律对天界规矩瞭解有限,仅知许多事情都要请教句芒,很高兴句芒主动邀约。 「既然如此,祭祀好紫狩前辈就出发吧。」祈律认为师倩应该准备好了。 荀彧看向白蘄等人,说道:「我有尚书令的身分,须先割捨这个身分,才能回千华梦地。」他必须完结他在人界的事务。 白蘄沉重点了头,「师父,终究到分离的时候了吗?」他早知有这一天,但事情发生得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芐的眼神中也充满不捨。 「白蘄,你的仙术已很出色,再多加磨练,羽化登仙不成问题。芐、白芍和江离本来就是接受你的指导,更不用担心。」荀彧安抚白蘄。 「我从来没想过荀令君是仙人,这样……」白芍对白蘄露出小小的叛逆眼神。 白蘄沉重地说:「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芍盯着白蘄,心内五味杂陈。 白蘄任白芍盯着,内心何尝好受?但荀彧的身分兹事体大,他仅能藏在心里。 荀彧尊重白蘄的选择,父女的相处不是外人所能置喙。 荀彧瞥向凤孝,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她面露疏离的微笑,让外人读不出她的抗拒。 此时,江离发出极其哀怨的语调:「啊?为什么只有我感受不到仙气啊!」他遵从白蘄和芐的指导,并照书籍的内容修练,依然分不出眼前的荀彧跟之前有何差别。 「因为你没天分啊。」白芍不满地说。 「我也不觉得你多有天分啊!」江离瞪了一眼。 芐冷冷回应:「你们两人,都没天分。」 芐这句话,让白芍和江离都想瞪他一眼,但鉴于芐是师兄,两人只能隐忍在心里。 「……」白蘄盯着白芍,又回望荀彧,露出微微苦涩的欣喜微笑。 荀彧聆听白蘄等人的相处,明白自己不是占据重要地位的人物,交付最后的任务:「热闹也好,这件事情需要你们善后。」 「我知道……请让我陪完『荀令君』的最后一程。」这是白蘄的坚持。 「有劳你了。」荀彧感谢白蘄的心意。 祈律听得荀彧等人的对话后,担忧问了:「……这样朝政不会有事吗?」 荀彧神色一黯,「曹公跟以前不同,对我的信赖也不同以往,如果我想要达成目标,终究会进行干涉……这样就是影响人界了。」 事实上,伶叶仅是打碎了他还想挣扎的欲念,不然早在赤壁战前,他就违背了誓言。 「(他很难过……)」祈律深刻感受到仙人与魔族、人类一样,都是充满情感之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耕父思忖良久,问了:「仙人也被要求不能干涉人界吗?」随着离开天界越久,他越不瞭解天界的规矩。 「这是我与师父的约定。」荀彧不为所有仙人回答。 旁观的凤孝伸了大懒腰,轻佻地说:「仙人跟魔族关係不好,人界不好待了,天界又能待到何时呢?」 祈律意会凤孝说的是她自己,想起凤孝的处境与他不同,正色表示:「……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荀彧沉静表达:「见到师父再说。」 荀彧信任句芒,相信其会给予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凤孝不这么以为,侧过身,将不满藏在心里。 「(凤孝……)」祈律不懂凤孝和荀彧的沟通模式,但他窥见凤孝对句芒有疙瘩,可能是荀彧不明白的。他虽觉得句芒是可以沟通的人,但不排除凤孝有其他的想法。 罗敷眼睛微睁,惊呼:「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师倩该不会还在等吧?」 「……我们要去祭祀紫狩,祈律你要去吗?」耕父问。 祈律点头道:「我要去。」 凤孝看向荀彧,寻求想法。 「你无须顾忌。」荀彧尊重凤孝的想法。 「你要来吗?」祈律温和询问。 「去啦,反正只是见见故人,没这么多忌讳。」罗敷积极邀请。 「嗯……」耕父心情微妙,但整体偏向赞成。 凤孝抚着铜雀,她不是一般的魔族,很难像荀彧所言坦然。 「凤孝,我们一起去拜见魔族的大人物。」祈律正式提出邀约,表达对凤孝的重视。 「……好!」凤孝微微一笑,顺势接受祈律的说法。 祈律等人前往嵐隐溪畔,留下荀彧和伶叶。 「你似乎有心事。」荀彧看向伶叶。 伶叶缓缓啟口:「……相丹称讚紫狩是难得的人物,若非使命,也许他们不会走上这一步。」他对紫狩之事并非无知,仅能以冷静的外表压抑内心的复杂情绪。 「使命吗……」 荀彧蹲下身,捡起碎成数片的玉鐲,不久其随风而逝,与大地合而为一。 他不禁远望凤孝走过的路上。 第六十八回01.耕父罗敷遵诺言,凤孝巧言解 祈律等人绕到嵐隐溪畔另一侧,这里有处缓坡,紫狩的墓就建在这上面。 紫狩的墓不大,上面安了一个简单的碑文,并有一把长剑插在其上,吸引眾人的目光。长剑由精炼赤铜製成,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完美的折射幅度,从它直入土中仍不受损伤,可见其锋利。 「(一把剑……那是紫狩前辈的配剑吗?)」祈律对剑的瞭解有限,仍轻易看出那把剑的精良。 墓的两边有红梅树相伴,散落着美丽而如血鲜红的梅瓣,为单调的墓碑增添了色彩。 凤孝伸手迎接一片落梅,讚叹道:「好漂亮的红梅花。」 「师倩很喜欢梅花的。」罗敷猜想这是师倩来到落仙谷时所种。 「……师倩身边的人是?」耕父看到面生的背影。 墓前,师倩已备好祭品,与身旁的紫发孩童一同跪坐沉思。 师倩听到声音,站起身,庄重地说:「你们来了,刚才在祈祷忘神了。」 「……」紫发孩童回过身,除了一身贵气的袍装,微捲的紫发修饰了细緻的脸蛋,其上镶嵌了一双深邃的紫眸,美丽不失英气的容貌,显见他未来必为不凡之人物。 「(紫色长发的孩子,带着贵族的气质,怎么感觉……)」祈律想到了一件事。 「少主,他们是耕父前辈、罗敷前辈,还有祈律先生与凤孝姑娘。」师倩向紫发孩童介绍眾人。 紫发孩童拱手持敬,平稳说着:「紫某名丞,正与司祭祭祀亡父。」他与一群前辈相处未见怯场,甚至散发一股气势,足见他的早熟。 罗敷嘖嘖称奇:「长得还真的跟紫狩一个样啊。」她相信谁都不会错认那头紫发。 「紫狩的孩子在这里,难道我们听错皇宫的传闻了?」耕父疑惑地问。 「……」紫丞未语。 「少主不久前居住于鄴城皇宫,最近才回到落仙谷。」师倩解释。 「……他就是黎王吗?」祈律问。 「是的。」师倩回应。 「……」凤孝沉默,静观紫丞的姿态。 她曾是郭嘉,对于鄴城出了黎王几无印象,连其耀眼的容貌都没有看过,不禁怀疑紫狩动过手脚,或说当今皇帝隐瞒何事。 师倩在墓前请示:「先王,诸位前辈来看您了。」 她让出位置,让祈律等人祭祀。 罗敷捻了香,悲伤地说:「听到你死了,还一直无法相信,明明你就很强的……」 「……最后你还是留下这把剑,真服了你。」耕父叹了一口大气。 「我带了酒给你,肯定比以前喝到的还好喝。」罗敷将珍藏的好酒放在墓前。 耕父协助斟酒,不忘夸奖:「你的孩子一表人才,可以想见未来会成为出色的人物,你不用太担心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师倩微笑,但紫丞不改顏色。 祈律双手合十,祈祷着:「(仅愿你的灵魂得以安息……)」身为外人,这样的祝福已经足够。 凤孝同祈律双手合十,内心所想的依然是黎王,但她不可能听到紫狩的回应。 师倩静待数分鐘,见眾人祈祷完毕,舀取此地的清水供眾人洗净双手。紫丞取乾净的布让眾人擦拭,完成了这次的祭祀。 「诸位前辈,你们之后要去哪里?」师倩问。 「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奔波一阵。」耕父回答。 「处理完就回去,老弟大概又在唸了。」罗敷想起此事就头疼。 师倩眼神一敛,幽幽地问:「不留下来,为先王报仇吗?」 「……」紫丞静待眾人的回应。 「(他的眼睛刚毅而有神,但眼底有股熊熊的怨恨之火,大概是想为父报仇吧。)」祈律读出紫丞冷静外表下的愤慨。 「……」 「……」 耕父、罗敷神情凝重。 「父皇未犯过错,却遭仙人所害,紫某以为要联合魔族击倒仙人。」紫丞的话语中没有同龄少年的纯真,可见他遭遇了不少事情。 「(报仇……向天界报仇吗?)」祈律发觉紫丞企图心之大。 「……」 「……」 耕父、罗敷仍然不语。 「耕父前辈有强大的防御力,罗敷前辈则有强悍的攻击力。祈律先生,你刚才使用的法术,连我都受到影响,如果你可以操控所有的植物,一定可以成为很强的助力。」师倩鼓舞眾人一同行动,为紫狩、甚至是广大的魔族争口气。 祈律盯着紫丞,内心有股异样的情绪不断涌上心头。 「(我与落仙谷素无恩怨,但为什么……我的内心……有隐隐的……)」他不明白为何激昂,「(我的内心也有想要……报仇……吗?)」他越发迷惑,「(但我要报的是……什么?)」 自襄阳事后,祈律越来越无法说明真实的自己,欲从紫丞取得关联性,他却皱眉难语。 「(……看着这名男孩的眼神……我感受到的不是鼓舞……而是担忧……我们都想报仇……不是吗?)」他停顿一会,釐清两人的差别,「(是……哪里……不一样?)」 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向一个模糊的目标报仇。终究,他无法像紫丞、师倩一样坚决,纵使集结全魔族之力,都要打败广大的「天界」。 迟迟未语的凤孝随意摺了纸鸟,飞在空中盘旋,任其高飞到远方。 高飞的纸鸟是受凤孝的意志驱使呢?还是风儿的摆弄?抑或是紫狩的心愿?祈律纵有疑惑,也无法获得回復。 「祭祀好了吗?我想要回去了。」凤孝佯装不耐地说。 耕父、罗敷听到凤孝的话后,竟如释重负。 「啊……是好了啦。」 「嗯……」 两人随口回应,使紫丞、师倩知道在场眾人不是同道中人。 「……希望您们下次再来。」师倩维持基本的礼仪。 「……」紫丞回归沉默,尊重眾人的选择。 祈律离开时,红梅纷纷飘落,散发同红柳哀怨的气息。 「(原来是含怨的……)」祈律摘取一朵红梅收入怀中,未知其怨懟来自于何方。 第六十八回02.耕父罗敷遵诺言,凤孝巧言解 祈律等人回到落仙谷外,仅看到荀彧和伶叶。 「我回来了。」走在前方的凤孝刻意洋溢好心情。 「……白蘄先生他们呢?」祈律好奇地问。 荀彧擦拭玉戒指,从容地说:「我请他们先回去处理事情。」 「我们要一起到千华梦地吗?」祈律问。 「我处理后续事宜需要时间,可能要请你们稍待了。」荀彧回应。 祈律趁机说了:「……既然如此,我想回鹿鸣村一趟。」 他在祭祀紫狩时,想起故乡事物,赫然惊觉许久未归,稍感掛心。 「我也想过去看看李叔的情况。」凤孝也很顺地接了上去。 祈律惊讶地问:「李叔……回去了?」他本来想和霍老报告坏消息,不意听到这件事。 「嗯,经过一番的『说服』,我把他劝回去了。」凤孝轻描淡写说着。 「……」祈律瞬间沉默。 凤孝读出祈律的尷尬,勉励地说:「总是要面对的,不论是你还是他,报个平安也好,不是吗?」 「(她知道李叔帮助司马懿的事情吗?)」祈律实在不知如何应对李叔。 罗敷没有祈律的顾忌,笑着说:「反正间着也是间着,就过去看看。」 「还算顺路,没问题。」耕父也表示同意。 眾人都这么说了,祈律再犹豫也得去。 他看着落单的伶叶,询问:「……伶叶先生呢?」 「鹿鸣村是魔族村庄吗?」伶叶问。 「是的。」祈律点头。 「我去附近的城市,你们好了再唤我。」伶叶坚守不干涉魔族事务的原则。 「最近的城市是鉅鹿城,还算不错热闹。」凤孝提醒伶叶可以到哪落脚,只差没介绍名產。 「仙人可以下凡这么久吗?」罗敷怀疑地问。 「我有任务在身,平常我会隐藏仙气到一般仙士的程度。」伶叶说完话,收敛自身的仙气到一般仙士的等级。 祈律讶异地说:「好厉害的隐藏能力……」他明白在千华梦地对峙时,明明没有感应到伶叶有强大的仙气,却怎样都敌不过的原因。 「我刚才见识过了,伶叶不会被认出来的。」荀彧苦笑。 一般情况是「压抑」魔气或仙气为一般人类,伶叶却是「收敛」仙气成一般仙士,如呼吸般轻松自然,即使他挥剑施咒也未必洩漏他的仙人实力。 如此,眾人都能确定伶叶得在人界优游一段时间。 「抱歉,可能要让伶叶先生等一阵子了。」祈律致歉。 「……不会。」伶叶稍微迟疑才回应。 「(……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是?)」祈律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与伶叶不熟,不好出言询问。 「我也想去逛街,买些东西。」凤孝用力点了头。 荀彧瞥了一眼,笑说:「身上的钱还够吗?」 「你要给我当然好啊。」凤孝大方伸出手。 「给你。」荀彧将一百两交给了凤孝。 凤孝觉得手上的重量感与内心的感受一样空虚,抱怨地说:「好吝嗇啊……」 「我知道你要买什么,这样够了。」荀彧很瞭解凤孝的性格。 「一百两不算少了。」耕父不解。 「凤小妹,你是要买什么啊?」罗敷略感好奇。 凤孝嘟起嘴,咕噥:「大家一起喝就没了啦。」 「……是酒吗?」祈律想起凤孝颇好杯中物。 「对啊,好久没喝了。」当危机解除,凤孝就想喝些酒来犒赏自己。 荀彧思忖后,平静表示:「祈律先生,这笔钱给你。」他将两百两交给祈律。 「……这是?」祈律纳闷地拿着鉅款。 「给你们的酒钱,请注意不要让凤孝喝多了。」荀彧叮嘱。 「……我一向很有节制的。」凤孝要求荀彧更正。 荀彧微点头,顺应凤孝的想法,说着:「我更正用语,请注意不要被凤孝灌醉了。」 「好……」祈律意会凤孝的节制可能与一般人理解不同。 「……」 伶叶站在一旁,难与眾人交流,像是一尊木头人。 「(他是仙人,若非命令,不太可能与魔族亲近吧?那么,句芒大人的任务究竟是?)」祈律直观伶叶可能也不想太接近魔族。 「我与你们先在此分离,这段时间,凤孝就拜託你们照顾了。」荀彧抚着凤孝的头。 凤孝扳开荀彧的大手,不满地说:「我不是小孩。」但她握住荀彧的手有些时间。 荀彧对凤孝微笑,凤孝鼓起双颊不看他。 「我知道了。」祈律接下这份工作。 「没问题!」罗敷自认很照顾凤孝。 一旁的耕父露出费解的神色,吐槽道:「她需要照顾吗?」他有时真的不瞭解祈律、罗敷对凤孝的看法。 「……」伶叶依然不语,依循眾人的想法而行动。 第六十九回01.回放人生抵鹿鸣,李叔相见意 眾人风尘僕僕抵达鉅鹿城,经歷许多事件后,它依然寧静而安详,让人想起第一次来到此城的点点滴滴。 祈律将入城令交给伶叶,说明:「伶叶先生,这是荀令君给我们的入城令,你拿这个进去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伶叶收下了入城令。 伶叶与人类接触自然,与仙士碰面也懂寒暄几句,凤孝不禁好奇问了:「你看起来不像没来过人界的样子。」 「我是第一次到人界。」伶叶道。 「但你似乎很熟悉人界的运作。」凤孝眼角馀光瞥向祈律。 祈律苦笑,承认刚出红柳村的他就像颗土包子,什么也不懂。 「因为『他』对人界很有兴趣,我也顺势调查人界的资讯。」伶叶微笑说明。 「(……聊起来了?)」 眾人,或说除了凤孝以外,看到伶叶的微笑都很吃惊。他一路上很少说话,唯有凤孝主动攀谈才会说上几句,让人以为他懒开尊口。 凤孝试探地问:「他?从你的态度来看……我猜……应该是你的小孩吧?」她藉机观察伶叶的神情变化。 「伶叶先生看起来不太像……」祈律从伶叶的行事,判断其没有孩子。 「对我来说,他确实是如孩子的存在。」伶叶坦白道。 凤孝眨了一眼,笑了:「对吧?因为我观你就像父母看玩具,想买给小孩的样子。」 「……」伶叶眼睛微睁,不说话但也不否认。 「(……难道真被凤孝说中了?)」祈律回想刚才伶叶的双眸,瞭解父母想买玩具给小孩的眼神。 他脑中浮现双亲带兄妹一同游玩的时刻,又想起曲爷带着新奇玩具的时候,是否都是这种眼神呢?不论是亲爱的双亲还是祈音都已逝世,曲爷也变得陌生,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拋弃的那个人。 伶叶不说话,持着入城令将要入城,看得出想要保密的心。 「祈律,我们先回鹿鸣村,让伶叶慢慢看吧。」凤孝尊重伶叶的想法。 「伶叶先生,这段时间请你待在客栈,我们之后约在客栈见面。」祈律相信这段时间足够让伶叶买很多玩具了。 「以纸鹤通知我即可。」伶叶道。 「好。」凤孝点了头。 「(凤孝似乎很快就跟他熟稔了,因为她本身不是魔族,才能与仙人畅谈吗?)」祈律以为凤孝跟谁都能很快熟稔,对他的善意可能仅是礼貌性质,内心的孤寂感更深。 伶叶与百姓共同持令入城,渐渐看不到他的背影。 祈律回忆起当时双亲带他离开城镇时,他也看了城门许久──直到父亲温暖的手将他握紧,向他表示「心爱之人所在,即是家之所在」,他才依依不捨离开了居住有段时间的城镇。 「哥哥,你在发啥呆?」凤孝见祈律神情异常凝重,故意以轻佻的语气带动气氛。 祈律看向凤孝,真的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就跟曲爷一样。 分隔线 眾人抵达鹿鸣村的入口,看到勇士团正在值勤,确认来往旅人。 霍老开放商人入村,交流村中特產,鹿鸣村也成为一座小有商机的村庄,勇士团忙碌中带着笑容,看得出心灵的富足。 看到此景,祈律也露出了微笑。 勇士阿壮在瞭望台上看到远方的一群人,大声呼喊:「来者是谁?」 「那不是律先生跟音小姐吗?」一旁的勇士阿雄视力好许多,一下就看出来者何人。 祈律停在村口,等待两名勇士下瞭望台。 「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好吗?」勇士阿雄雀跃地望着祈律和凤孝。 「音小姐……」勇士阿壮对凤孝依然抱持希望,双颊羞红。 「我回来了。」祈律道。 「……嗯。」凤孝对勇士阿壮热切的眼神有些不习惯。 可能发觉到凤孝的排斥,勇士阿壮立即说:「还有两位大前辈。」 「看起来状况还不错。」 「是啊。」 耕父、罗敷对鹿鸣村远离战乱颇为高兴。 「霍老在吗?」祈律问。 「村长在集会空地,你去找他吧。」勇士阿壮回应。 「巡逻辛苦了。」祈律给予两名壮士口头上的鼓励。 「不会、不会。」两名勇士摇了头,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分隔线 眾人到集会空地时,仅见霍老拄着拐杖,环视着村中的状况。 霍老顺着目光,看到日思夜盼的人,「律儿?你回来了。」他的语气中带些怀疑,就怕看到幻影。 祈律站在霍老面前,坚定地说:「是,我回来了。」 凤孝对霍老微笑,耕父、罗敷也以眼神示意,证明眼前所见都不是幻影。 霍老呵呵笑着,告诉祈律好消息:「李叔也回来了,正在后山採集药草。」 「我从音的口中知道了。」祈律尽量维持平稳的态度。 霍老看向凤孝,轻笑道:「老拙也有从李叔的口中谈到音儿。」 「不是说我很可怕之类的?」凤孝吐了舌。 「李叔没跟老拙说这么多,但从他的神情来看,猜得到音儿说重话了。」霍老欣慰地说。 祈律读不出霍老的神情,担忧地问:「……音,你到底说了什么?」 凤孝也同祈律一样,态度平静回答:「『教诲』了一番。」她在「教诲」二字唸得稍重些。 祈律突然头皮发麻,无奈地想:「(……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恐怖。)」他对凤孝的行事作风有些认识,相信成为她的「非友方」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凤孝对祈律笑而不语,加深了祈律的想法。 「你们是旅行结束了,还是暂时休息?」霍老好奇地问。 「我途经鹿鸣村,想来见你们。」祈律回应。 霍老的头点了有些沉,仍以和蔼的态度说:「来就休息吧,我有留下你们的房间。」 「我先去找李叔。」祈律认为要先处理这件事。 第六十九回02.回放人生抵鹿鸣,李叔相见意 李叔正于鹿踪道上採集药草,他背着竹娄,细心将所需药草放入其中。专心的他,没发现祈律等人就在不远处。 「(李叔……)」祈律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过李叔摘取药草,李叔熟练的姿势展现对此地药草的嫻熟度。 罗敷轻推发呆的祈律,温柔地说:「好不容易看到他,赶紧过去吧。」 「去吧。」耕父也挥手要祈律把握机会。 凤孝不语。她比耕父、罗敷瞭解祈律和李叔之间的矛盾,尊重祈律的步调。 「嗯……」祈律轻吐一口气,走到李叔的身旁。 李叔听到脚步声停下动作,无须抬头或出声,即知祈律站在他的身旁。 「……李叔。」祈律主动出声化解沉默。 李叔缓缓而言:「……祈律。」他的头垂得很低。 「这几年……你还好吗?」祈律不知怎么问。 「甘苦各半吧……」李叔也回答得含糊。 「(……他是承认与司马懿合作了吗?)」祈律沉默,对于李叔某种涵义上的坦率感到不知所措。 李叔不让祈律为难,逕自说着:「我正在採集药草,认识这里的生态,并研习医术,当村中的医师。」 「只有霍老,确实忙不过来。」祈律道。 李叔疑惑地问:「……你不是旅行结束了吗?」 「只是暂时休息,晚些还有事情要确认。」祈律回村本意是喘口气,这口气却让他很难喘下去。 「……」李叔对祈律的疏离感露出悲伤的神情。 凤孝对李叔眨眼,以严肃的神情示意李叔说些话。 李叔深呼吸后,说了:「……祈律。」 「你说吧。」祈律不解凤孝和李叔间的默契。 「对不起。」李叔对祈律鞠躬,奉上最深刻的歉意。 「……李叔,你没有对不起我。」祈律不明白李叔为何跟他说这句话。 「对不起,这是……跟很多人说的……我会用……一生来赎罪……」李叔压抑许久的情绪迸了出来,泣不成声,完全没有平常的威风。 「(……为什么听到李叔的懺悔,心竟痛得如此?)」祈律多多少少知道李叔可能做了什么,但他想要的是这句话吗? 「(李叔很喜欢药草,一心想为红柳村谋福利……只是他……)」他与李叔的不和,在于药草学知识专属于村长家庭,当他被霍老选上时,注定李叔只能放弃,「(如果可以再早些处理,是不是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禁怀疑他有机会改变,却没有去做──抑或是说,他也享受着被人簇拥的滋味,不愿让外人有可能挑战他?即使他没有当村长的意愿。 「(我……)」他的心痛不仅是对李叔的懺悔,更是对自己的私心而汗顏。 凤孝旁观两人的情况后,出言提醒:「……祈律,跟他说些话吧。」 当李叔说出心里话,祈律都应该说些话。 「李叔,以后红柳村……或许应该说鹿鸣村……就拜託你了。」祈律不能重演当时的遗憾。 「祈律……」李叔眼睛微睁,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我认为与司马懿合作是严重的事情,这样云淡风轻过去……可以吗?)」祈律的内心还泛着些微不安,但他想给李叔机会。 凤孝亦感惊讶,也许还带着不少的困惑。 「霍老年纪也大了,你可要帮助他。」凤孝鼓舞李叔,希望李叔不要再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知道……」听到霍老,李叔的眼泪又要落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吧。」凤孝不想看李叔哭哭啼啼的模样,赶紧催促大家离开。 「嗯……」从李叔的神情中,祈律似乎意会了什么。 分隔线 祈律用完膳,观察房间的形制,几乎与红柳村相同,除了建材不是由红柳製作。 桌上放满竹简,都有妥善的擦拭与放置,可见霍老对祈律的深刻期许。 祈律觉得有些对不起霍老。 霍老一心希望祈律成为好村长,带领村民过着和平的生活,就像是祈导一样。然而,祈律对村中没有实感,一直无法将此地当作是自己真正的家乡。 他的家乡不是以前与家人一起生活的城镇,而是珍贵的家人们。即使霍老待他再好,还是隔了一层,不如李叔对霍老的敬意。 「(究竟我对家的感觉是什么?)」他不禁疑惑。 至亲一一离世,身旁的祈音也非原本相处的妹妹,他找不到除了原本家人共同生活的和乐家庭外,还有哪里是他的家。 有敲门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让人听得见,敲的速度像是吟首小曲,有种特殊的节奏感,祈律一听就知道是凤孝敲的门。 「祈律,我是凤孝,可以叨扰一下吗?」凤孝说。 祈律为凤孝开门,温和地说:「请进。」 凤孝入门,直接看到桌上满满的竹简,眼睛立即发亮。 「……你在看书吗?」她比着竹简。 「不,这是霍老放的,这些是我曾读过的书籍。」祈律回答。 凤孝走到桌前,疑惑地问:「咦?上面有卷还蛮新的,不像以前的喔。」 「……是吗?」祈律顺着凤孝的视线,确实有份新的竹简,看了几行字后点头道:「真的是。」 「霍老很希望你留下来呢。」凤孝颇有感怀。 「嗯……」祈律随意翻着竹简,不知不觉看了好几行。 「等事情告一段落,你会回鹿鸣村吧?」凤孝试探地问。 祈律翻阅的速度慢了些,坦白将内心的犹疑说了出口:「……我不知道。」 「嗯?」凤孝疑惑看着祈律。 祈律放下竹简,坐在床边,神情愁苦。 凤孝顺手取了那份竹简,坐在床旁,充当聆听者。 祈律将不能对霍老说的话讲了出来:「我虽然致力瞭解红柳村中的一切,但一直没有实感……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 凤孝点了头,翻起竹简,不给祈律压力。 「这种感觉……在魔气外溢时更为明显。」祈律覷向凤孝,未知她是否经歷过此事。 「是吗……」凤孝没见过祈律失控的情况,但她想见一向自持的祈律会很慌乱,语气稍微沉了些。 「你说你没有最初的记忆,难道不会觉得茫然吗?」祈律对于莫名缺乏的记忆感到不安,但依凤孝所言,她没有的记忆更多,寻求她的想法。 凤孝微微皱眉,看向祈律,正色道来:「……虽说有荀君陪在我身旁,但我也真的会想知道。」她也不喜欢少了记忆的滋味。 「……你可以问他,但我不知道问谁。」祈律觉得自己的情况更为棘手。 凤孝沉重摇了头,轻声道:「他口风很紧,比蚌壳还要紧,怎么问也问不到,不比你来得轻松。」 祈律惊觉失言,赶紧致歉:「抱歉。」 「不用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的心情有些沉重,来关怀你的。」凤孝不是来和祈律比较谁悽惨。 「……谢谢你。」祈律微笑,感谢凤孝的贴心。 凤孝将竹简交给祈律,笑着说:「我觉得这份竹简写的内容还蛮适合你的。」 「……嗯?」祈律不解地握住竹简。 「早点休息吧,荀君近日会到鉅鹿城来与我们会合。」凤孝说。 「他处理好了?」祈律略感惊讶。 「他说好了就好了,白蘄他们很能干的。」凤孝保证白蘄等人的能力。 「我知道了。」祈律点了头。 第七十回01.祈律凤孝本应识,梦中佳人话别 祈律闭眼未久,来到久违的梦的世界。 「(梦……又梦到了……)」他难掩激昂,急切寻找棠晞的芳踪。 他搜寻气息时,直接与棠晞的气息碰了一下。 「律哥……」 「棠晞姑娘……」 两人互唤彼此的名字,对再度碰面感到欣慰。 「你找到她了……所以我又能感应到你了……」棠晞的语气听得出安心。 祈律问了先前的疑惑:「她……是指凤孝吗?」 「……凤孝?」棠晞疑惑地问。 「……你不是指她吗?」祈律认为只有凤孝符合再遇棠晞的条件。 棠晞思考了一阵,平静地说:「感觉很接近,但名字不一样……也许是她吧。」 「你认识她吗?」祈律有些高兴。 棠晞疑惑中带着忧虑,询问:「律哥……你忘记她了吗?」 祈律不懂棠晞的心情,困惑表示:「……我与凤孝?我只知道现在她是使用我妹妹的肉体。」如果没有遗漏的记忆,他与凤孝是在梦华池认识的。 「……她也失去肉体了吗?」棠晞感慨地说。 「也……你也是漂泊的灵魂吗?」祈律的内心泛起不安。 「我在昏暗的世界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这是我自愿的。」棠晞试着解释处境。 「……自愿?」祈律的语气低了几分,他不相信有人会想这么做。 棠晞迟疑说着:「律哥……我可能……撑不久了。」 「你是指……消失吗?」祈律道出理解,拳头则握得颇紧。 棠晞再度思考了一会,语调一凉:「也许……是这个意思……」 棠晞曾劝勉祈律活下去,如今消极不已,祈律如何坐视不管?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祈律欲拉住棠晞的手,却像握住空气。 听到祈律激昂的语调,棠晞笑着说:「……律哥,谢谢你,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她的笑声中带着几许悲愁。 「怎么会……」祈律越发迷糊了。 「知道你平安……就好……」棠晞越说越小声,最后近似喃喃声。 祈律听到这句话,怒火都升了起来,大喊:「怎么能说平安就好?我一定要将你找出来!」 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即使他没看过棠晞,但他认为两人相会必有深刻的因缘,不容他蹉跎。 「律哥……」棠晞对于祈律的态度有些愕然。 祈律赶紧询问:「你还记得附近的地貌吗?只要有些许内容,或许句芒大人就会知道。」 「……句芒大人?」棠晞不解。 「他是天界的木神,学问渊博,我想他会知道怎么拯救你。」祈律说明。 棠晞不可置信地咕噥:「木神……为什么东方大地的属神变成句芒了?」她的语气听得出强烈的不安。 「……原本东方大地的属神不是指句芒大人吗?」祈律问。 「……」棠晞不语。 「你知道天界的事情,也许句芒大人知道你的事情,我会去向他请教。」祈律把握线索,就是想要拯救棠晞。 然而,棠晞却说了:「律哥……不要去……」殷切的语气听得出她的劝阻之情。 「为什么?」祈律不解地问。 「天界……已经……跟我所知的……不同了……」棠晞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担心……你……」。 祈律依据经验,以为棠晞与他的联系将要断绝,坚决宣示:「棠晞姑娘,我会找到你的。」 「我只要你平安,不要再犯险了……」棠晞的声音越来越小。 「棠晞姑娘,我可以感受到你,表示我与你有缘分,我不能坐视你发生危难。」祈律不管棠晞是否听见,都要将这句话传达出去。 「律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不听我的劝……」棠晞说完话,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棠晞姑娘?」 祈律来不及问原因,如同他的意料,梦境戛然而止。 分隔线 祈律醒来,一脸凝重,思索梦中的内容。 「(她似乎对句芒大人有敌意,但除了请教句芒大人,我不知道其他的办法。但她说『不听我的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很在意,但再睡一轮也梦不到棠晞。 高高的竹简堆在桌上,昨日凤孝翻过的那份竹简被放置于床边,他顺手拿起来。 「(对她而言,我与凤孝应该是认识的,但为何彼此都没印象呢?)」 不同于昨日仅是匆匆瀏览,他仔细一观,理解凤孝的意思。 窗边透入鱼肚白的光彩,他兴味盎然地阅览,不知不觉就看了一个时辰,记起竹简的内容。 「(出去吹吹风吧。)」 他将竹简捲了起来,放回原本的位置上。 霍老一如往常待在集会空地看着眾人工作,凤孝陪在他的身旁,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比祈律和霍老相处更加自然。 「律儿,昨夜睡得如何?」霍老远望看到祈律,和蔼地询问。 「还不错。」祈律微笑致意。 凤孝闭起一隻眼,取笑道:「看来是这样,睡得有些久喔。」 祈律不好意思说原因,转变话题:「……两位前辈呢?」 霍老呵呵笑说:「音儿逗你的,你只比平常晚些,两位前辈还没起来。」 「你们一早在这里讨论什么?」祈律好奇地问。 「我在问昨天的那份竹简,它好像不是植物书呢。」凤孝说。 「我瀏览过了,是调养吐息的书籍。」祈律回应。 霍老点了头,「那是之前曲爷送到鹿鸣村要给你的,只是你现在才回来。」 「曲爷……」听到曲爷,祈律心里一沉。 「(曲爷是在我第一次听到鸟鸣后约半年认识,我从来没感受到他的仙气,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回想与曲爷的初次相遇,始终解不开内心的疑惑。 「喔!我知道了,那个竹篮是曲爷的东西吧?」凤孝听到曲爷,比了抬重重竹篮的动作。 「……你还记得这件事?」祈律有些惊讶。 凤孝点头道:「因为印象很深刻啊。」她比着腰间的鸟布偶,正一脸呆滞望着祈律。 祈律压抑情绪,问了:「曲爷最近还有来鹿鸣村经商吗?」 「搬到鹿鸣村后,频率是比较少了。」霍老道。 「(鹿鸣村更符合曲爷的活动范围,频率反而变少了……)」祈律以为两人在鉅鹿城相遇是因曲爷以其为中心,现在却不得不想其他的可能性,「(曲爷是仙人……我多么希望有两个曲爷,但事实上只有一个曲爷。)」连自欺都欺不了,如何欺他人? 凤孝见祈律神色有异,询问:「哥哥,你怎么了?」 祈律坦白道:「在荒流河之事后,我在梦华池看到了曲爷。」 「梦华池……」凤孝的语气听得出怀疑。 「不,请当我没说吧。」祈律猛然想起凤孝可能没听过荒流河,也不宜将尚未证实的怀疑说出口。 凤孝盯着祈律,以沉默代替询问。 霍老听得出祈律的不安,以沉稳的语调说了:「……律儿,那份竹简你带走吧。」 「为什么?」祈律不解。 「老拙看过那份竹简。它教导调养吐息,但用字遣词与一般书籍不同,对你可能有帮助。」霍老明白那份竹简的特殊性。 「……」祈律不语,欲言又止的态度反让人更在意。 霍老不懂祈律的意思,主动询问:「你以前跟曲爷很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祈律喃喃着:「曲爷是仙人……为什么要到红柳村?」 「……为什么仙人不能到红柳村?」凤孝纳闷地问。 祈律不如凤孝的乐观看待,冷声道:「仙与魔的关係,互不侵犯已属难得,主动亲近是为了什么?」 「曲爷……是仙人?老拙完全没感受到。」霍老疑惑地看着祈律。 凤孝思忖半刻,冷静地问:「哥哥,你觉得曲爷是坏人吗?」 听到「坏人」二字,祈律担心凤孝误会曲爷,辩驳道:「……并不是。」他不明白曲爷的居心,但不怀疑他的人品。 凤孝轻巧点了头,笑着说:「那你下次遇到他再问就好了,就像你与我一样。」 经凤孝提醒,祈律想起他结识了不少仙人,棠晞可能也是,或许情况不如他想像得复杂。 「凤孝……」祈律对凤孝点头致意。 「……凤孝?」这话让霍老不懂了。 祈律眼睛微睁,但凤孝比他更快反应,打趣地说:「啊哈哈……那是我取的小名,很好听吧~」她只差没哼首小曲表达喜悦。 霍老态度平静,微笑以对:「原来如此,老拙以后也称呼你凤孝吧。」 「好啊。」凤孝点了头。 从霍老的态度中,祈律明白了。 「(我忽略了……霍老早就知道凤孝不是祈音,他仍大方接纳她,我又为什么不能听听曲爷的说法呢?)」祈律捫心自问:「(为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就像每天照镜子竟会突然认不出自己般茫然。 凤孝眼见祈律又有鑽牛角尖的可能,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唤醒两位前辈,晚些到鉅鹿城的客栈集合。」 「你们还有约人在鉅鹿城啊。」霍老问。 「嗯……」祈律点了头。 霍老眼睛瞇成一条线,直说:「听到你们交到朋友,老拙真的很高兴……老拙将一些酱菜拿给你们,等会到客栈可以吃。」 「霍老醃製的酱菜非常好吃。」有段时间没吃到,祈律颇为怀念。 「蔬菜是李叔摘的,他很认真除去老叶,这对眼花的老拙真是帮了大忙。」霍老呵呵笑着。 「……我昨天与李叔聊过了,他积极想为村庄贡献心力。」祈律顺道告知昨日的情形。 祈律以为霍老在意,但霍老显然不在意,重提之前的论述:「老拙还是那句话,年轻人应该多出去看看世界,倦了回来休息一会也行,以前是红柳村,现在是鹿鸣村,都会一直欢迎你们的。」 霍老的豁达超乎祈律的想像,祈律理解李叔的悲伤,心情越来越沉重。 凤孝偏过头,举手宣告:「我要吃酱菜,配酒应该很美味吧?」她正愁没有下酒菜。 「……那些酱菜适合配酒吗?」祈律以为那些配小米粥比较合适。 霍老和蔼地摇了头,「凤孝,那些酱菜不适合配酒,其实本村不太喝酒的。」他曾试着凑合看看,但结局相当遗憾。 凤孝惊呼:「难怪我从来都没看过酒……」她的语气难掩失望。 「到鉅鹿城喝吧。」祈律道。 「可以,可以。」霍老笑着附和。 凤孝看向至高处,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哥哥,你应该还不知道父母的墓已经迁过来这里了吧?」她差点就要离开了。 霍老也点了头,说道:「先前音儿祭祀过了,那边留下的香气相当宜人。」 祈律眼睛微睁,表示:「本来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回红柳村祭祀,既已迁至鹿鸣村,我先去祭祀。」他感谢两人的告知。 「好啊,导兄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霍老欣慰地说。 「那我带路。」凤孝走在前头。 「谢谢你。」 祈律跟随凤孝的脚步,霍老笑着与他们挥手告别。 第七十回02.祈律凤孝本应识,梦中佳人话别 凤孝带路至鹿踪道,在祈导夫妇的墓前有安插花束,并植有翠绿的草坪,给人安详寧静的舒适感。 「就在这里,我之前有在这里看到鹿喔。」凤孝停下脚步。 祈律环顾一圈,微笑道:「霍老重新安排了,这里的环境跟我小时候的家很像。」 凤孝不忘寻找鹿的踪跡,喃喃着:「你以前的家是像这样的感觉啊……」 「嗯,一家四口住在近郊,家父总是忙进忙出,要将家母织好的布拿出去卖,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会,呆呆地看着他们。」祈律苦笑道出年幼时的无力。 「现在你熟习药学,不是什么都不会了。」凤孝单手插腰,肯定祈律的努力。 祈律观凤孝的态度,平静询问:「霍老有跟你说过家父的事情吗?」 「稍微提过。」凤孝点了头。 祈律调整花束的位置,说道:「家父是开朗而略带迷糊的人,能干的家母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家中和乐,偶尔到城镇中闲晃,是我很嚮往的生活。」 凤孝摺起纸鸟,附和:「看得出来,你每到城镇,总是眼睛亮闪闪的。」 祈律轻拂花朵,有感而发:「音很怕生,不喜欢城镇,也不喜欢我给她的玩具,她只喜欢花儿,每次都要我戴上她织的花冠,但五顏六色的花冠,看起来很滑稽。」 「呵呵,我猜这是她想跟你亲近的方法吧?你们的兴趣完全不一样,但很关心彼此,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凤孝将各式姿态的纸鸟放在草坪间,如小宠物玩耍其间,为单调的墓园增添生气。 「我当上村长后,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务,有天她送给我特别精緻的花冠,希望我戴上去,但那时我真的太忙碌,跟她表示晚些再说。之后,我才知道她撑着病弱的身躯,以魔气维持花儿绽放的姿态,但时间拖得太久,花冠的花儿全谢了。」祈律拂过花朵的力量增了些,没有伤害到花朵,反而是压抑的手有些疼。 凤孝停止摺纸鸟,沉默地看向祈律。 李叔曾惊讶祈音的力量何时转为火焰,从祈律所言,祈音本身的能力是维持植物的生命力。她为了精緻花冠得付出多少力量维持其美丽,最后没有得到祈律的回应,内心的悲苦可想而知。 凤孝从霍老等人的言论中,窥知祈音的意思,谨慎回应:「虽然很可惜,但事情有轻重之分,村务恐怕重要些。」 「自此之后,不论我做什么事情,她不是消极以对,就是暴躁易怒,求生意志越来越弱,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也许,我当时戴上去,就不会这样了。」 祈律希望时光可以倒退,但事实无法如此,最后徒剩遗憾。 「……祈律,我的立场不适合表达想法。」凤孝以沉重的双眸盯着祈律。 祈律摇了头,说道:「没关係,你就当作是我的感怀吧。」 他瞭解逝者已逝的道理,但内心感怀太深,不说出口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从来没有为难凤孝的意思。 「看着我……会让你感觉到痛苦吗?」凤孝无奈地问。 祈律不解回望凤孝,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我使用你妹妹的肉体,但不是她,不会很痛苦吗?」凤孝提出人之常情,她想祈律再豁达,也很难没有这类的想法。 她必须知道,现在祈律与她的相处是出于勉强,还是出于释怀。如果是前者,她就要重新调整态度。 「……」祈律不语,于脑内思忖:「(依棠晞姑娘所言,我与凤孝应该是认识的,现在却是彼此不认识。从我们相处的时光来看,这种自然自在的感觉,我觉得她说得不错。但是这样对音,我……)」 他的心情很矛盾,越来越矛盾。 随着与凤孝相处日久,他对凤孝确实有种如家人的熟悉感。不因凤孝的外表是他熟悉的妹妹祈音,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亲密,让他对祈音有浓厚的歉意。 「……」凤孝等待祈律的回应。 祈律自知得解释,将复杂的心思简略成一句话:「我没有感觉到痛苦,只能说感伤。」这句感伤,融会了各式情绪。 「是吗……那我知道了。」凤孝闭起眼,接受祈律的说法。 「凤孝,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祈律问。 「……时间?」凤孝不解。 「我想釐清一些事情,之后再给你回应。」祈律不想在未知的情况下给予说法,以免再度后悔。 凤孝皱了眉,苦笑道:「这好像是我之前用过的手段嘛。」 「你拖这么久才回答,不是吗?」祈律笑着回应。 凤孝阴鬱的神色稍微紓解,瀟洒地说:「好,没问题。」 祈律高兴没让凤孝理解错误,内心安稳不少。 他散发微幅的魔气,微风吹拂草坪,传来青草的芳香。草坪上的纸鸟随风振翅,看起来很开心。 「我为父母上香,请你通知两位前辈准备离开了。」祈律道。 「嗯,让你与他们好好说些话。」凤孝留给祈律独处的时间。 凤孝离开前,不忘再观察一下鹿的存在,带着微笑的轻盈脚步似乎有所斩获?但,这非专心祈念的祈律所知。 祈律点了支香,传达自己的心情:「(父亲……母亲……还有不知道灵魂漂泊于何处的音……我在红柳村的危机中、荒流河中活了下来,是否表示上天并未拋弃我?)」他继续想着:「(最近,经常涌入新的思绪,让我颇为困顿,彷彿我曾失去一段记忆……)」 他停顿半刻后,不知如何说明少了一段记忆的感受。 「(希望见到句芒大人后,能解开一切的谜团。)」他将香插在小炉前。 他静静佇立于当地,香受火焰影响变得越来越短,但也散发宜人的檀香味,使整座墓园变得庄重肃穆。 「(愿您们在此安眠,我之后会再来祭祀您们。)」 他撒了一些水,确认附近没有火势,才离开了此地。 他离开后,几头小鹿凑出头来,优游于墓前散步并食用鲜草,过着幸福的生活。 分隔线 当祈律回到鹿前道,准备出村和凤孝等人会合时,耕父和罗敷正看着不远方的李叔。 李叔动也不动,身体僵硬,神情紧绷,怀有不小的压力。 「他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人吗?」罗敷好奇询问。 「他似乎站在那边有些时间了。」耕父道。 祈律走到三人的面前,也看向满怀心事的李叔。 「(李叔……)」 祈律正思如何啟口时,如雕像的李叔走了过来,说道:「祈律,你要离开了吗?」 「是。」祈律道。 李叔顿了一下,犹疑地说:「霍老很想念你……你应该留在这里的。」 即使霍老说得坦率,但李叔相信霍老的真心是想要祈律留下来。 「透过这次旅程,也许我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所以现在还不是回村的时候。」祈律坚决表示。 李叔吐了一大口气,直说:「你一心求走,是因为我与那个人合作吗?如果是那件事,我求求你不要走!」他不管眾人的目光与评价,仅是不想再看霍老暗自神伤的容顏。 祈律冷静回应:「那只是其一,但不是主因。」 李叔一怔,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这使他明白,祈律从来不是他瞭解的人。 换言之,他根本劝不住祈律,仅能沉默以对。 「……李叔,以后霍老就拜託你了。」祈律将李叔对他的期待还给了李叔。 李叔眼眶含泪,哽咽地说:「你要平安归来……一定要……」他说完,匆匆离去,不让祈律看到他落泪的瞬间。 「嗯……」祈律于李叔的背后点了头,感谢李叔的情意。 凤孝将放置于地上的酱菜罐拿了起来,沉重的数罐都是霍老与李叔的深切情意,她毫无犹豫将这些满载的爱放到祈律背着的竹篮内。 第七十一回01.齐约会友聚鉅鹿,品茗饮酒话 眾人抵达鉅鹿城的客栈,尚未入内,先听到两名侠客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 「没想到荀令君竟然自尽了,咳……」 「荀令君一死,白蘄也走了,看来以后是天若宫的时代了。」 「可不是?」 两名侠客咄嗟不已,没想到一代人物以自尽结束了人生。 「……」凤孝神情凝重,踏入客栈内。 「(曹操曾经是她的主君,演变成这样也是感慨。)」祈律顺着凤孝的脚步入内。 凤孝刻意在稀落的席间左右张望,问道:「伶叶去哪里了?都没看到他。」 「可能在外头,我们等一下。」祈律道。 罗敷看到客栈老闆身后的酒,兴奋大喊:「好!我要喝酒。」 「一大早就喝酒?」耕父扶了额。 「酒啊……」凤孝洋溢着微笑,很想念酒的滋味。 祈律见两名女眷都想喝酒,伶叶也未归,主动提议:「我身上有钱,点几罈没问题。」这是荀彧给他的照顾费。 凤孝坐在位上,问了:「耕父哥哥喝酒吗?」 「我可以。」耕父回答。 「那就先三罈酒跟一壶茶。」凤孝说。 祈律见三人就坐,兴起服务的心情,走到客栈老闆的面前,说道:「老闆,请给我三罈酒跟一壶茶。」 「没问题,小二送过去。」客栈老闆豪爽说着。 「知道了。」店小二随即接下了指示。 凤孝趁祈律点酒,桌上空荡荡时,一如往常摺着纸。 「凤小妹又在摺纸了。」罗敷笑道。 「我跟伶叶、荀君联络,在想摺什么送过去好。」凤孝微笑以对。 「摺成怎样有差别吗?」耕父皱眉问。 「没有差喔。」凤孝坦然回应。 「……那何必浪费时间?」耕父不明白女人的想法。 凤孝扬起头,笑道:「这是兴趣。」 转眼间,她摺好两隻纸鸟,并送了出去。 祈律回过身,看到纸鸟飞出的瞬间。它们是两隻可爱的小信鸽,圆滚滚的姿态神似于凤孝腰间的鸟布偶。 他尚未坐下,店小二先送上酒与茶。 「酒跟茶送来了。」店小二吆喝道。 「谢谢你。」祈律让过身,让店小二好做事。 店小二对眾人微笑,又忙碌其他事务。 「这些纸……是你刚才买的吧。」祈律望着桌上的各色纸张,对其淡雅的花纹与独特的触感有些印象。 「嗯,听说有新种类,我就顺手买了几张。」凤孝回应。 「排在一起还蛮漂亮的。」祈律觉得这些纸张本身就是艺术品。 「刚才纸鸟飞走了,那两隻可美了。」罗敷略感惋惜。 「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摺这么多种鸟类。」耕父纳闷地说。 罗敷用力揍了耕父一拳,怒斥:「你这大块头怎么会知道女孩子的心思啊!」 耕父挨上莫名的一拳,叫屈:「我是不懂,祈律你也说点话。」 祈律不解为何会扯到他,敷衍说着:「……我?她喜欢就好。」 凤孝在眾人喧扰之时,比着门口,笑道:「啊,伶叶回来了。」 她挥了手,伶叶顺着指示走到位置旁。 「等很久了吗?」伶叶收起小布包。 凤孝偷覷略鼓的布包,摇头道:「才刚送上酒而已。」 伶叶坐在凤孝的旁边,祈律即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温和询问:「伶叶先生,这几天过得好吗?」 「可以。」伶叶简洁回应。 罗敷好奇地问:「你都吃什么?不会每天都吃客栈的吧?」她突然怀疑伶叶身上的钱是否足够付客栈的费用。 「我饮水可活。」伶叶平静地说。 耕父尽量压抑诧异的心情,问道:「也就是你不用吃东西?」 「可以这么说。」伶叶道。 祈律微皱眉,喃喃着:「仙人……不,这就是仙士的训练吗?」 仙士修练有「辟穀」一法,他仅是耳闻,如今算是长了见识。 「这是我的修练方法,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伶叶解释。 「没错,荀君就不是这样。」凤孝附和伶叶的说法,避免在场三人将仙人比作奇异的生物。 「(意外他不算寡言,看来一开始只是我们不知道怎么聊天而已。)」伶叶属于有问必答的人,也不算惜字如金,祈律稍微掌握了沟通诀窍。 「……」伶叶若有所思看着桌面。 「(他在看什么?)」祈律顺着伶叶的目光,仅看到凤孝排在桌上的纸张。 凤孝恍然大悟,说道:「抱歉,我把这些纸收起来,这样桌上才有空间。」她细心地将一张张的纸张收入行囊内。 伶叶迟疑些时间,问了:「……这些纸适合写字吗?」 「……写字?」凤孝确认地问。 「我在找适合写字的纸张。」伶叶道。 「这些是摺纸用的,如果要写字的话……这张还有这张都很适合。」凤孝将行囊内的几张纸交给伶叶比较。 伶叶细观后,以手抚摸纸感,谨慎询问:「……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还需要更多吗?」凤孝还有不少符合条件的纸张。 「这样就可以了。」伶叶满意将纸张放入小布包中。 透过安放纸张的动作,祈律和凤孝看到小布包内有笔、墨与砚台,都有妥善包装,不受外力所伤,可见伶叶的珍视。 「伶叶先生,你是要写字吗?」祈律难掩好奇。 「这是我要送给他的礼物。」伶叶微笑。 「他……就是像你孩子的那一位嘛。」凤孝迅速意会伶叶的笑容。 「是的。」伶叶微点头。 罗敷死盯着眼前的酒壶,想喝得不得了。 第七十一回02.齐约会友聚鉅鹿,品茗饮酒话 「凤小妹,你说的荀君什么时候会来?」罗敷正想是否先喝个一罈满足酒癮。 「他在路上了,约半个时辰会到。」凤孝回应。 祈律也有些饿了,提出建议:「我们就在客栈吃饭等他吧。」 凤孝立即反应:「我要吃霍老醃的酱菜。」她早就想要开动了。 「给你。」祈律从竹篮内取出数种酱菜放在桌上,供眾人品尝。 一放上酱菜,桌上仅有酒和茶实在空旷。 「这样不够吃,耕父快去点吃的过来。」罗敷笑着指挥耕父。 「好、好。」耕父被迫移位,但这样他也能点些想吃的餐点。 祈律拿起茶壶,罗敷立即打开酒罈,兴奋地说:「祈律,喝一杯吧!」 「抱歉,罗敷前辈,我不喝酒。」祈律苦笑婉拒。 凤孝夹起一片酱瓜,帮忙解释:「是啊,那壶茶是给他的。」她随即将酱瓜放入口,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伶叶望着眾人,发觉没有相应的行为有些突兀,便说:「我也喝茶就好。」 祈律为伶叶倒茶,再为自己倒茶,确保杯内不会有酒。 「酒很美味的,真不知天界为何禁酒。」罗敷索性举起整罈酒喝了。 凤孝为自己倒酒,疑惑地问:「有这个规矩?」她没听荀彧提起。 「是啊,所以大家都偷偷喝,或到人界畅饮,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罗敷露出有些怀念的眼神。 对罗敷而言,荀彧与伶叶的出现,使她想起仙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说不怀念当时的青春年华是不太可能的。 耕父回到座位上,看到罗敷豪迈的举止。 「我才出去点个餐,就一罈酒不见了。」耕父对酒也很在意。 罗敷比着桌上的那罈酒,不满地说:「我还留给你了,不然你喝得到吗?」 「感谢你口下留情啊。」耕父将那罈酒取走,避免遭到罗敷的袭击。 桌上仅剩一罈酒,因凤孝以杯装取,目前存量还算多。 罗敷以为凤孝娇小,不可能喝完一整罈酒,又觉得美酒在前不喝可惜,鼓吹:「祈律,还有那位假仙士,你们真的不喝吗?我觉得这酒挺美味的。」 「假仙士……是指我吗?」伶叶难得露出尷尬的神情。 「你的身分不能曝光,喊你的名字又太亲暱,但我怎样都无法把你当作一般仙士,就只能称假仙士了。」罗敷说出很有道理的话。 凤孝偏过头,道出观感:「假仙士……听起来好像江湖的卖药郎中。」还是能耐不怎么好的。 「嗯……不是很适切的称呼。」祈律沉重点了头。 「唤我伶叶就好。」伶叶严正表达。 眾人看到伶叶难得的神情转变,知晓他很在意这个称呼。 「身为魔族,竟然与仙人同行,真是奇妙的经歷。」耕父有不小的感触。 「还有一个仙人要来喔。」凤孝对门口挥手。 荀彧──或以本名「容若」称呼,穿着素雅的白袍而来。白袍上有简洁不失雅致的几何纹路,以淡紫色的束绳绑腰,搭配一块美玉于腰间,与担任尚书令的荀彧有不同的风采。 凤孝让出一个位置给容若,让两名师兄弟坐在一块。 容若看着桌上的酒菜,微笑致意:「看来我来得不迟。」 「这半罈酒给你。」凤孝将酒推了过去。 祈律观察容若的容止,担忧地问:「您的服装虽有改变,但整体感觉还是像荀令君,不会被认出来吗?」 「他们所知道的是『荀彧』,荀彧已在寿春自尽,我只是外貌接近;而且我即将回天界,人界之事……也无法插手了。」容若的心情难免苦涩。 「荀令君……」祈律望着容若。 「请唤我『容若』,亦不用敬称。」容若更正祈律的称呼。 「容若先生……菜似乎不够,我再去点些回来。」祈律觉得称呼起来还是彆扭。 「那再给我两罈酒。」凤孝不客气地说。 「好。」 祈律唤来店小二,让桌上摆满酒菜,看起来相当热闹。 罗敷见容若杯中无酒,好奇询问:「容若,你喝酒吗?」 「我喝。」容若回应。 「罗敷,喝酒要有节制,不要把人灌醉了。」耕父突然发觉罗敷像是酒促小姐,出言提醒。 凤孝轻笑:「放心吧,荀君没那么好醉的。」她饮了一口酒。 祈律不如凤孝等人轻松以对,纳闷想着:「(……你们是打算灌醉谁吗?)」他默默饮了茶,避免被灌酒。 「……」伶叶神情一凝,内心所想可能与祈律相去不远。 容若从行囊中取出一壶酒,不如客栈酒罈是豪迈素朴的圆罐,精緻刻印花朵的柳腰瓶身显示其高雅。 「我有带一壶酒过来,当作给各位的见面礼。」他将酒壶放置于桌上。 凤孝眼睛一亮,笑着说:「是玉酿仙露,好久没喝了。」 「听名字就觉得好喝。」罗敷跃跃欲试。 耕父望着几罈空酒,吐槽道:「……你们刚才喝的酒还不够多吗?」 祈律对玉酿仙露的瓶身颇有好感,欣赏其上的花卉种类,神情一柔。 「我来为大家斟酒。」 他站起身,去除自己与伶叶依序倒酒。 罗敷豪迈一口饮尽,耕父嗅着酒香而饮,凤孝暂且放置酒杯。 「应该还有酒,你们两位也喝吧。」容若道。 「我不喝酒……」祈律摇了头。 「天界规定不能喝酒。」伶叶坚定回应。 容若听得伶叶所言略感惊讶,仍说:「玉酿仙露是难得的美酒,我愿与诸位分享。」 祈律和伶叶都显为难,不知是喝还是不喝。 「只喝一小杯也好,甜甜的,很好喝。」凤孝眨了眼,表达没有要看两人醉酒的笑话。 「……就这一杯。」祈律勉强地说。 「没问题。」凤孝为祈律倒了一口多的酒。 祈律嗅得酒中花香,感受是自洁净的美泉中摘得春天的花卉,有生命繁茂的美感。 他饮了一口,认同道:「……确实是蛮甘甜的。」他喝到神秘的甘甜味,但没有印象哪种植物有这种味道,怀疑是来自天上的仙物。 「玉酿仙露后劲不强,不致让人醉酒。」容若鼓励祈律喝完这一杯。 祈律喝这一杯不难,「(但是我的酒量真的很差,连这一杯都有些感觉。)」他维持神态清醒,不让眾人发觉他微醺了。 「伶叶,你呢?」容若问。 「师兄,天界有规矩。」伶叶坚决地说。 容若神态自若,说道:「到人界就要入境随俗,喝个一小杯表示心意即可。」他记得句芒没有这么古板。 「……」伶叶神情凝重。 「这味道好甘甜,真好喝呢。」罗敷意犹未尽,还想再喝一杯。 「像果汁,很好入口。」耕父也很欣赏。 凤孝细细品味玉酿仙露,露出怀念的神情。 面对眾人的评语,伶叶有些不安,迟疑地说:「……请给我一小杯。」 「嗯。」容若为伶叶倒了酒。 伶叶饮酒入喉,眼神一敛,像是感受了什么。 「味道应该不错吧?」凤孝好奇伶叶会给予什么评价。 伶叶静思一会,于脑中分析那股奇异的花香──很熟悉,又不太肯定,但他确定有接触过。 「(看来真是天界的植物。)」祈律很想知道。 「嗯……」伶叶看向容若,询问:「师兄……这是用千华梦地的植物酿成的酒吗?」他喝出家乡的味道。 容若点了头,喃喃着:「我将此酒酿在人界有千年之久,也是该喝掉了。」他将最后一些酒倒给凤孝。 伶叶猛然意会了容若的心意,致意:「……师兄,谢谢你的酒。」 容若对伶叶微笑,在场识得酒中味的人并不多。 祈律观看眼前的这幕情景,有感而发:「(他们是仙人,除了散发的气息外,外貌和态度都与我们没有不同,而且也不是所有仙人都对魔族深恶痛绝,反而是我有些以偏概全了。)」 他重新嗅着酒杯,记着这种香味,之后将在千华梦地中寻觅其芳踪。 凤孝凑到祈律的身旁,比着他眼前的茶壶,问道:「我可以喝你的茶吗?」 「请。」祈律将茶壶交给凤孝。 凤孝饮了茶,乍看开朗的笑容下,眼神却是忧虑重重。 祈律有些担心,但凤孝先说:「以后也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为何这么说?」祈律不懂。 凤孝哀伤看着玉酿仙露的瓶身,问道:「你听过天女羽衣的故事吗?」 「听过。」祈律点了头。 「失去羽衣的仙女,怎么回得了天界呢。」凤孝对祈律无奈笑了。 面对凤孝难得的示弱,祈律看向容若,觉得她的天界之路并不像他走得这么理所当然。 容若观望祈律和凤孝的互动,神情一凝,将内心的徘徊以饮酒的动作带了过去。 第七十二回01.梦华雾起朦胧境,如镜映照他 眾人穿过浓雾,抵达梦华池,盯着上次被曲爷打开通道的位置。 「要怎么进去呢?」祈律问。 「请后退点。」伶叶道。 除伶叶外,眾人退后数步。 伶叶以仙气指导,与屏障性质相符,逐渐破解屏障外围,开啟一条小通道。 「有路了。」罗敷兴奋地说。 「看来这条才是正道。」耕父道。 凤孝听得一头雾水,问了:「你们上次是怎么进去的?」 「……曲爷以仙气强制打开通道。」祈律沉重回应。 凤孝和容若面面相覷。 「强制?管理千华梦地的是木神,有这么容易打开吗?」凤孝疑惑地问。 「……屏障由师父守护,要强制开啟并不容易。」容若神情凝重。 罗敷直说:「我也有看到,真的是这样!」 耕父附和:「那人看起来从容,很令人在意。」 「……从容?」凤孝更感费解。 祈律对凤孝点头示意,正因他亲眼看到那一幕,才无法对曲爷释怀。 凤孝意会祈律对曲爷的顾虑何来,正用聪明的脑袋梳理来龙去脉。 容若不知道曲爷是谁,但他想见必为出色的仙人,看向可能知情的伶叶。 伶叶不做任何评论,仅言:「我带你们去见师父。」 他将一切的解释权都交给句芒。 分隔线 当看到巨大的椿姿,便是句芒的所在地。 句芒经由伶叶的通知,佇立于原地,等待眾人的来访。 伶叶恭敬表示:「师父,我将您邀请的人带来了。」 他退到一旁,让句芒与祈律等人相见。 「师父,许久未见了。」容若先执弟子礼。 「吾有听说你在人界之事,你已尽力,不必愧疚。」句芒平稳地说。 句芒一语直击容若最在意的部分,可见他对容若瞭解之深、关怀之切,使容若仅能噤言表达敬意。 凤孝于一旁观看情形,冷静的神情如医者针灸,不带个人感情以剖析事理。 「句芒大人,请问您找我们有何事?」祈律不解地问。 「祈律先生,请你将那根最后之羽交给容若。」句芒道。 「好。」祈律将最后之羽交给容若。 容若接过后,细观最后之羽的样式,凤孝也凑了过来。 说到鸟类,凤孝比容若瞭解许多,容若直接将最后之羽交给她。 凤孝好奇地说:「这是生活于南方的白雉之羽,你去哪里得到的?」 「这是我在伏牛山时,名为昆蕗的人传达给我的讯息。」祈律坦白回应。 凤孝惊呼:「昆蕗……不就是摘星的妹妹吗?」 「摘星?」祈律没听过这个人。 「那个追杀我的琵琶女,她口口声声说我杀了她的昆妹。」凤孝解释。 耕父恍然大悟,怒说:「就是那个女人,差点害罗敷失去听力。」 「为什么那个叫昆蕗的仙人要把最后之羽给你?」罗敷不懂。 「我不知道。」祈律摇了头。 眼前的状况是一团混乱,但句芒依然淡定。 「容若,这是否与之前追杀你等的仙人一致?」句芒询问。 「师父推论没错。」容若恭敬回答。 「师父,这是贴在师兄身上的小精怪。」伶叶将飞球精怪交给句芒。 句芒看了一眼,即道:「它主要用于收集情报,已被封印,不会再起效用。」 他稍施气力,轻易摧毁了飞球精怪,其化为灰屑,消散于空气中。 「为什么仙人要追杀容若先生和凤孝呢?」祈律仍然不解。 「……」容若神情凝重,沉默不语。 凤孝问过这个问题不知几次,容若都给她沉默的回应,她不禁覷了一眼。 「吾准许你说出来。」 句芒施展术法,解开隐藏于容若颈部的藤蔓,使容若不再受保守秘密的痛苦。 凤孝见状,对句芒露出戒备的神情。 容若抚着喉咙,缓缓道出:「第二次天界大战后,我奉师命製作铜雀,亲送至南方大地的凤族栖地,交由当时的族长卫凤。但是,有天突然发生变故,我快步过去时,只见到一根羽毛衔着铜雀往这里飞来,要我赶紧离开。」 这些话梗在喉间许久,但他受制术法无法出声,长期都以凝重的沉默回应凤孝的质问,不让她看出他的痛苦。 凤孝从容若的话语中分析事理,但不明瞭的地方太多了。 「一根羽毛……那是最后之羽吗?」祈律内心一沉。 「看起来相似,但最后之羽只能传达些微的思念,无法进行乘载。」容若对鸟族有些研究,认为最后之羽没有这种功能。 「……」句芒缄默,以眼神示意容若继续说。 「我回到千华梦地与师父商议此事……师父认为战后情势不稳,劝我到人界较安定的地方生活,于是我带着铜雀到人界。」容若道。 凤孝将铜雀拿在手上,问了:「铜雀……是指这个吗?」 铜雀外观如凤垂翅休憩,高雅大方的姿态看得出刻者的实力。它散发微幅的仙气,不仅防护自身,亦保护凤孝不受外力侵扰。 「铜雀似乎很重要,容若先生怎么会将它放在凤孝身上呢?」祈律认为铜雀可能是招致仇家的原因。 「因为只有凤孝能使用铜雀的力量。」容若无奈地说。 凤孝偏过头,不解询问:「……荀君不是能灌输仙气吗?」 「我可以为你补充仙气,但只有你能使用。」 容若输入仙气,即被铜雀吸收,但他使用铜雀时,外围的仙气阻扰他取出;凤孝随意以铜雀施展仙气火焰,完全不受限制,证实容若的理论。 祈律对铜雀机制有些瞭解后,又问:「那么换身之术又是什么?」 「凤孝没有肉体,灵魂长期漂泊,容易成为游魂的目标,所以我将她放入甫过世的人类肉体之中。」容若解释。 罗敷眉皱得死紧,纳闷地说:「不对吧?没有肉体、只剩灵魂不就死了吗?让她去转世就好啦。」 「……」容若以不语回应。 祈律不禁以为:「……是无法转世吗?」他很担心棠晞的情形。 身为当事人的凤孝内心复杂,仍试着用轻松的态度,提出残酷的说法:「所以,我几乎可以说是死了?」她对自己的存在越来越不瞭解了。 「你没有死,还有健全的灵魂。」容若坚持主张。 这话换耕父有异议,不解地问:「健全的灵魂?难道还有不健全的?」 「……」句芒沉默不语。 祈律从容若和句芒的态度中,隐约猜得到其有些没说出口的秘密,但他姑且不论此事,提出最在意的问题:「现在凤孝进入音的肉体内成为魔族,如果容若先生要留在天界,凤孝该如何是好?」 「……祈律?」凤孝没想到祈律对她的处境这么在意。 「……」容若略惊,亦没想到祈律会为凤孝着想至此地步。 凤孝与祈律相处时光有限,还有佔据祈音肉体的纠葛,谁都很难相信祈律能够释怀。但是,从他慷慨激昂的态度中听不出虚偽,只感受到浓厚的关怀之情。 耕父、罗敷对祈律微笑,这样才是他们熟悉的祈律。 句芒未语,不慍不火的态度显示他的稳重。 祈律不让容若以沉默带过,大喝:「你不会说要凤孝拋弃音的肉体,或是拋弃凤孝吧!」他一定要得到确切的回应。 「我若会拋弃凤孝,就不会到人界;至于魔族的身分,本来就不重要。」容若斩钉截铁宣示理念。 「荀君……」凤孝讶异看向容若,很少、或说几乎没能从容若的口中听得这么炽热的宣示,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回答如此坚定,我还能说什么?)」 容若的宣示正是祈律要的,也是他无法坚定的。他应该要为已逝的祈音多要些什么,但看到凤孝的处境就说不出口。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失败的兄长,连为亲爱的妹妹寻些生存的尊严都办不到。 他悲从中来,内心的酸涩让他说不出话来。 罗敷得知凤孝和容若的处境后,提出邀请:「你们要不要住在银湖村?那边很自由的。」 「仙人……适合吗?」耕父觉得有些微妙。 魔界不适人居,天界容不下魔族,唯有人界兼容并蓄。然而,以凤孝长期遭受仙人追杀,长居人界未必是好选择。 「师父,请问现在应如何是好?」伶叶也很担心。 久久未语的句芒神情肃穆,不同眾人有忧虑之色,事态发展尚在他的掌握之中。 「容若,你带他们到凤族栖地,询问当时卫凤族长之事。」句芒下达指示。 「那边的通道不是被封锁了吗?」容若困惑问着。 「钥匙具备,即能开啟封锁的道路。」句芒从容回应。 「……钥匙?」容若听不懂这句玄机语。 罗敷搔着头,疑惑问着:「凤族栖地有什么吗?」 「凤族……不就是凤凰吗?」耕父不知为何范围越扩越大。 事态发展越来越复杂,却没能解除任一疑惑,祈律冷漠地问:「过去那边,就能改变什么吗?」他不致怀疑句芒的用心,但很烦躁。 凤孝同样不懂为何要去凤族栖地,但她从「凤」字中得到了线索,多少认为此事与她有关,不如祈律烦躁。 句芒道出祈律最耿耿于怀的原因:「已发生之事无法扭转,令妹之死是既定事实,你无法让她復活。」 「……」祈律移开脸,不让句芒看着他。 在这趟天界旅程中,祈律仅感受挫败,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参与感。 句芒不因祈律的排拒而改变态度,但在他冷漠的眼神中,流露了些情绪。 终于,句芒轻叹一口气,说道:「祈律先生,吾有件事情要让你知道。」 面对句芒的情绪波动,祈律勉强维持语气问了:「……什么事情?」 「伶叶,你带其他人瀏览千华梦地,吾要去那里。」句芒道。 「是。」伶叶接受句芒的指示。 第七十二回02.梦华雾起朦胧境,如镜映照他 伶叶带领眾人离开此地,仅留下祈律和句芒。 句芒命树木移动,开啟一条通道,还能走上一段路。 祈律的心脏跳得猛烈,却不知原因,内心的恐惧正推动他不要再前进。 「祈律先生,请跟吾走。」 句芒发出坚定的声调,不容祈律半途而废,迫使祈律向前行。 祈律和句芒穿过由椿姿构成的通道后,最后的终点是一座桥──华惇桥。 这座桥连接千华梦地与未知的彼岸,中间完全悬空,就像架在空气上的虚幻之桥。 句芒停下脚步,平静地说:「祈律先生,请通过这座桥。」 「……这座桥的彼方有什么吗?」祈律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想釐清是否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通往华胥之枢。」句芒回应。 祈律耗费数分鐘才走到句芒身旁,拖沓的脚步、大口的喘息彷彿老叟,完全没有平日的生龙活虎。 「(我的脚步在抗拒……每一步都走得好艰辛……因为这里是仙人的世界吗?)」他对自己莫名的身体状况感到奇怪。 「……」句芒静观祈律,一切尊重其步调。 祈律脑内都是疑惑,喃喃着:「我……为什么……走不太了?」他想再往前走,都如背了千金锤沉重。 句芒一语道破:「你在抗拒。」 「是因为……我是魔族吗……」这是祈律直觉的想法。 「是你抗拒它,与是否为魔族无关。」句芒平静回答。 「我为什么……要抗拒?」 祈律继续询问,但句芒以沉默回应。 「(为什么……我的脑内充满为什么,问人也得不到回答,却……)」 他不禁自嘲,对自己如小孩依赖大人不成又耍赖的态度,感到可笑。 「还是太早了吗……」句芒眼神竟带着悲伤。 「……太早?」 祈律发觉一件事──他很在意句芒的情绪流露,因为他对句芒几无情绪波动的神态很生气。他不是生气句芒本人,但就是生气,他也说不上原因。 「祈律先生,你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吗?」句芒反问祈律的本心。 「我……」当祈律说想要知道一切,却不知他与句芒之间的理解有无落差,不禁迷惘了。 句芒不强求祈律的口头回应,悠悠而言:「欲之则行,或到此为止。」 「我的脚步好沉重……但我不知道为何沉重……」祈律气馁地说。 在襄阳城魔气难以控制、荒流河的失控等等,都不符他的生活经验。他觉得平静的人生正起着波澜,却找不到起浪的原因。 无知、未知、有限知……这些使他变得迷惘、乖戾、疏离,那怕表面依然如之前一般温和,他仍清楚感受自己的变化。 不顾一切放任情绪宣洩,就会沦为人们口中惧怕的魔族;一旦如此,他就很难再以平静的态度观事。除非他将所有事情都不当自己的事情,这又与魔族最痛恨的麻木无情的仙人无异了。 句芒看出祈律需要帮助,温和询问:「吾扶你过去,可否?」 「句芒大人?」祈律不晓得句芒为何对他关怀至此,喟叹之情油然而生。 「不可吗?」句芒神情一黯。 「(我看着他,就觉得内心苦涩,为什么?)」祈律不愿句芒黯然神伤,但也不想被搀扶过去,他想要的是:「我会走过去……再给我一点时间。」 终究,自己的问题要自己解决,即使句芒再想帮助,也仅能点到为止。 「吾会等你。」句芒点了头,他还可以等待。 祈律如重伤后復健的人员,双腿彷彿不是自己的,脚步沉重到不行。 「呼……呼……」他咬着牙,硬是压过内心莫名的恐惧之情,如蜗牛般的速度前进。 句芒静静看着祈律的背影,尊重祈律的意志展现。 祈律走在半空中,半透明的桥身下是变化莫测的云海,只要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他不畏高,也不怕掉下去。不是桥面宽可并排十馀人,也非两侧有防护,而是他只要能战胜内心的恐惧,这种外在的险峻又算得了什么? 「我……可以……的……」他发出激励语,不容许自己再度半途而废。 他想要知道一切,不论是他问的,还是他不知道的──他不想再被蒙在鼓里、如棋子般被摆弄。 他吐了一口气,跨过最后一步,离开了华惇桥,抵达千华梦地的另一端,眼前景致却与想像得完全不同。 他愣在当场了。 分隔线 华胥之枢是超大植物园,原本应该种植各式珍稀植物,并经妥善的照顾,可比千华梦地的美景。 三株石化藤花与此地连结,未知是精美石雕安置于此处,还是失去了生命动力。 华胥之枢像是虚弱的热气球,勉强浮在半空中,破碎的土地边缘、不断枯萎的植物,让人怀疑还能撑上多久时间。更或是说,像是曾盛极一时的风景游憩区,人潮不再时的破旧落寞。 「这是……哪里?」祈律从植物之灵感受到浓厚的哀愁与不安、几近绝望的心情。 「(这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为什么?)」他瞬间热泪盈眶,只差夺眶而出。 句芒随后而至,平静回应:「东方天帝的居处──华胥之枢。」 东方天帝──依层级而言,是句芒的上司,是天界数一数二高位者的存在。 「东方天帝……句芒大人为何要带我来这里?」祈律的手仍发抖着。 「……」句芒不语。 「(……不回答吗?)」祈律越发迷惑了。 句芒从怀内取出一根异常美丽的翠绿羽毛,无需阳光照耀即有翡翠的沉稳与亮丽,丰稳的细羽显见原本的鸟儿的意气风发。与它相比,昆蕗的最后之羽、瓏羽的长尾羽都为之逊色。 「这根羽毛给你,里面有吾储存的记忆。」句芒的手微微颤抖,怀着忐忑的心情将羽毛交给了祈律。 「(他将记忆存在最后之羽内……这是谁的最后之羽?)」祈律端视羽毛,没来由认定这是最后之羽。 句芒转过身,发出叮嚀:「祈律先生,吾先回华惇桥。」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第七十三回01.繁木道中探荀草,横天藤花倾 伶叶带领眾人来到繁木道,此处种植各种树木,并有眾多动物栖息,看起来相当热闹。 「请先在此处休憩。」伶叶道。 「这不就是你挡我们路的地方吗?我还以为你会带我们去看秘境之类的。」罗敷呿了一声。 「……你是来观光的吗?」耕父吐槽。 容若环顾四周,有感而发:「这里的风光跟以前差别颇大。」 面对容若的说法,伶叶平和地说:「师父提倡自然生态。」 「这根本是放任了。」容若皱眉回应。 「所以这里像原始丛林的姿态不对吗?」罗敷很久以前来过这里,感觉差不多。 「不是不对,只是跟我以前所见不同。」容若很难解释心中的感触。 凤孝猛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了:「荀君的本体在哪里?」 「我带你去。」容若希望还找得到。 繁木道并非笔直的道路,眾人需要迂回一段路,并小心不要踩到植物,才能走到较深处──即岩壁的位置。 容若蹲下身,拨开一旁的杂草,发现一株形如兰草,有接近方形的茎,绽放鹅黄花朵,结着赤色果实,并有一股神祕的异香──同玉酿仙露的香味。 「这就是荀草,果真漂亮!」凤孝兴奋地说。 罗敷眼睛一亮,惊呼:「……这就是天界很有名的荀草?」她赶紧靠近观察。 「难得你听过。」耕父倒没多少兴趣。 「当然听过,荀草是养顏美容的仙草,大家都想要。」罗敷笑着说。 罗敷想拔一株回去,但被凤孝如猎鹰的双眸盯着,只好放弃。 「所以它的数量才会越来越少。」容若无奈表示。 容若拔除周旁杂草,让荀草透透气,心情舒畅不少。虽然他修练成人形,对本体的依赖少了许多,受到影响相对也小,仍不想被莫名拔了根。 凤孝看向岩壁,一棵树木紧紧以根捉住岩壁,扎根于浅层的泥土中,伸出的枝条如藤蔓蔓延于岩壁中,正绽放紫色的成串花朵,相当美丽。 「嗯,旁边那株植物是什么?好高大啊。」凤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美丽的树木。 「是藤花。」伶叶回应。 容若眼睛微睁,诧异地说:「……藤花?跟我印象的藤花长得不太一样。」他仔细观察了一轮。 「如何的不一样?」凤孝好奇地问。 「枝干可比乔木,藤条很粗壮,我是从花朵的形制看出来的。」容若记得藤花是攀缘植物。 「……它是藤花。」伶叶以平静的态度重申。 容若若有所思,感慨道:「虽然外观不尽相同,但师父竟然种出藤花了。」 「藤花很难种吗?」凤孝将藤花比作紫藤,对容若的感慨颇为纳闷。 「藤花完全不符千华梦地的生态,几乎不可能种植成功。」容若认为这株藤花为了在此生存演化成乔木的姿态,本身就是值得歌颂的大事。 「他是木神嘛,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他。」凤孝用力点了头。 「……」伶叶望着藤花良久。 凤孝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哥哥好慢喔……」 「他们似乎是谈重要的事情,再等一会吧。」耕父道。 林间本有鸟鸣啾啾,突然一道清脆而响亮的鸟鸣声引起眾人的注意。 「(这道鸟鸣所伴随的气息……)」凤孝似乎察觉到端倪。 「这道鸟鸣是什么?好像常常听到。」罗敷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们知道吗?」耕父问。 「……」容若和伶叶神情凝重,缄默不回应。 罗敷疑惑地问:「……这是不知道的意思?」 「看来是。」耕父道。 鸟鸣再响数次,如哨声有长有短、有轻有重、有缓有急,像是一种暗示。 「(……是有事要说吗?)」凤孝判读鸟鸣后,微笑表示:「我想到梦华池晃晃,晚些你们到那边找我就好了。」 「我陪你。」容若道。 悠长的鸟鸣随风而来,凤孝听明白这句话。 「你难得回来,跟植物同伴聊一聊,我一人在池边休息,不要打扰我。」凤孝挥了手。 容若似乎对鸟鸣也有些认识,仅是神情肃穆。 「梦华池很安全,应该还好。」罗敷不懂容若为何担心。 「我也想休息一下。」耕父想趁此时打个盹,晚些再上路。 「我带你们到休憩处。」伶叶道。 凤孝见眾人都有行程,微笑以对:「我去梦华池玩水。」 「……我晚些找你。」容若做有限度的退让。 「嗯。」凤孝点了头。 第七十三回02.繁木道中探荀草,横天藤花倾 凤孝走下天梯,回到梦华池畔,将铜雀放置于身旁。 「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她敏锐发觉气息,或说对方有意释放气息让她找得到。 谜之男正坐在缕梅树旁,轻拍着手,夸奖道:「你听得懂鸟鸣的意思,真是聪慧。」 谜之男有张英俊的脸庞,深刻的五官与金发相得益彰,年约三十来岁,拥有成熟的男人韵味。他微笑的姿态更显风采,富有亲切感,给人随和的观感。 谜之男的样貌应让女人风靡,但凤孝眼睛瞇成一条线,无奈地说:「我的『凤』字可不是取假的。」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谜之男迅速感受到凤孝的异常。 凤孝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叹道:「本来以为荀君说出所有的事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但还是没结论。只知莫名要去凤族栖地,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去。」 谜之男摘取一朵梅花,笑着说:「凤族栖地与你有关係,你就耐着性子等一等。」 「你除了跟踪祈律以外,连我都瞭解,究竟藏匿多少事情?难道你连铜雀内是谁都知道吗?」凤孝开始擦拭铜雀。 「知道。」谜之男坦率回应。 凤孝想都没想,就说了:「然后又是一句秘密,或说姑且不论?」她受够大人物间的神来神去,让人从茫然转为火大。 「……没有记忆很痛苦吧。」谜之男露出苦涩的微笑。 凤孝不因谜之男的示弱而退让,不满说道:「没记忆是一回事,但一群人显然知道我的记忆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她相信眼前的男人也属其中的一份子。 谜之男以仙气运转朵朵梅花,乍看是风的流动,实是他将仙气化入空气之中,尽可能隐藏他的仙气。檮杌也是採取这种方式隐藏实力。 「记忆这种事很严肃,记到片段的记忆会更混乱。」谜之男正色表示。 凤孝摊了手,冷笑道:「高阶仙人不是只要输个仙气就能让人想起来了吗?」她有读过类似的理论,实际运作也不算困难。 谜之男思忖了些时间,疑惑地问:「经由导引的记忆能否称为真实的记忆?如果你想要的是这种,这样很简单。」 谜之男的神情中难掩挣扎与不安,凤孝轻易读出他正面临不知所措的局面。 凤孝刻意轻松以对,问道:「所以,你跟踪祈律的用意是什么?他跟我一样少了一段记忆吗?」 谜之男越是困惑难安,凤孝越是轻松应对──这是她谈判的模式之一。 「可以这么说。」谜之男道。 「木神大人对他的态度显然不是第一次相遇,能打开千华梦地的屏障的仙人也没几位,你是哪方的属神吗?」凤孝将自己和祈律的疑惑一起问了。 「我不是强硬开啟屏障,只是提醒他人来了,所费力量并无想像来得强大。」谜之男轻笑。 「顾左右而言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的能力可比属神了?」凤孝不禁吐槽。 凤孝发觉谜之男的隐藏能力远不如他的道行,意外容易套话。 谜之男耸耸肩,索性认输,俏皮说着:「目前我的身分不宜曝光,你之后发现我,请不要宣扬。」 「刚才发现你的不止我,你不用跟荀君他们说吗?」凤孝问。 「重儿会跟他们说。」谜之男摇了头。 听到莫名的人名,凤孝疑惑问了:「重儿……他是谁?」 谜之男比着消耗有些多的铜雀,逕自说着:「你乘这段时间补充铜雀的仙气,到凤族栖地前,还有一段路得行。」 凤孝取出铜雀本就有意补充仙气,但被谜之男这么说,就像是:「……怎么感觉我又变跑腿的?」她越来越不明白是为谁走这趟路。 谜之男调整嗓音,和蔼地说:「帮老人家跑跑腿,老人家跟你保证这趟旅程会有收穫的。」 凤孝的眼睛再度瞇成一条线,抱怨道:「不要用这种姿态学曲爷的说话方式,怪不协调的。」她眼睛没有问题,第一眼看到谜之男就知道他是谁了。 谜之男与曲爷的差别,仅是曲爷前鬓染白,眼睛刻意瞇起来,还撇了白鬍,用斗篷包住他耀眼的金发。 「律如果有困难,也希望你帮帮他。」谜之男露出欣慰的微笑。 「……为什么你关怀他,要如此拐弯抹角?」凤孝眉头微皱。 谜之男尚在寻思如何应对时,听到了脚步声。 「容若来了,我先走了。」谜之男脚底抹油逃了。 「喂!」凤孝发出怒吼。 怒吼声划破寂静,使林间的鸟儿都飞走了。 「逃得还真快……但肯定跟祈律有关係就是了。」凤孝没想到谜之男说逃就逃。 容若走到凤孝的身旁,严肃询问:「凤孝,你刚才在跟尊者说话吗?」 「尊者?」凤孝不懂。 「即是我曾经与你提起的鸟中之王。」容若解释。 凤孝眼睛睁得颇大,惊呼:「鸟王……他就是鸟王?!」她认为的鸟王形象,谜之男除了外貌外都不甚符合。 「上次见到他是数千年前,原来他还在这里。」容若有感而发。 凤孝挥了手,辩驳道:「不,他一直乱飞,我在人界发现几回,祈律肯定也看过他。」 「是吗……」容若态度尚称平静。 凤孝插着腰,无奈宣示:「好,之后要去凤族栖地一趟,帮他跑跑腿。」不论是出于敬老尊贤、还是鸟中之王的邀约,她都得去。 「抵达天界要从人界的交会点过去,云憩山是其一,我会从那边过去。」容若说明主张。 凤孝想到瓏羽,苦笑道:「又要跟很聒噪的瓏羽族长见面了。」 「我会先与他联系,相信尊者也会晓以大义。」容若道。 凤孝神情一凝,问道:「从人界到天界没问题,但到凤族栖地附近不是……」她有不好的回忆。 「上次是因战争刚结束情况混乱,这次会顺利许多。」容若微笑回应。 「……你怎么又变得这么积极了?」凤孝觉得容若的微笑不太寻常。 容若握起凤孝的手,坚定表达:「凤孝,我一定会带你到凤族栖地。」 容若突然的热情没让凤孝开心,她冷声问:「……是为了卫凤族长吗?」她没有遗漏这项资讯。 「可以这么说。」容若坦白地说。 「那我呢?我为什么要去?」凤孝不想听容若谈起别的女人。 「你与卫凤族长有关係,我当然要带你去。」容若重申很久以前就说过的话。 凤孝甩开容若的手,不满嘀咕:「……又是这种回应。」 「……」容若静静看着凤孝。 凤孝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她受够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她走了数步路,随口说了一句推託语── 「我听到脚步声,他们要来了,不跟你吵架,去就去。」 第七十四回01.落羽浮光回忆显,怀忧顾虑意 祈律坐在华胥之枢的一块大石头上,将魔气输入句芒给予的羽毛内。 不同于瓏羽的羽毛变大,也不同于昆蕗的最后之羽毫无反应,羽毛发散强劲的光芒,将他笼罩其中。 他因强光掩住双眸,待强光消退后,他看到千华梦地──不同于现在所见旺盛的丛林生态,而是植物刚茁壮时的生机处处。 他走在其中,触碰眼前的植物都是扑空,显见在场一切都是幻影。 他直观寻找句芒常在的椿姿前,像是走在熟悉的土地上,没一会功夫就看到忧虑满面的句芒。 幻影中的句芒比现在年轻,与祈律外观年龄相近,心浮气躁的脸庞没有句芒的成熟稳重,还像个孩子。 抑或说,眼前的青年除了外貌与句芒接近外,就像不同的人。 「(逢律大人,您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句芒左右踱步,以仙气寻找他所想的逢律大人。 「(为何我完全感觉不到逢律大人的气息?)」他益发焦急,不禁怀疑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倏地停下脚步,站在椿姿的前方。 未久,传讯仙人进入此地,手持卷轴就要宣告事情。 「……」句芒凝重盯着传讯仙人。 「木神大人,属下来传达北帝大人諭令。」传讯仙人紧张说着。 「……有事就快说吧。」句芒不耐烦地说。 传讯仙人打开卷轴,照本宣科:「……北帝大人諭令:『前东方天帝伏羲意图谋反,已当场诛杀,东方大地其馀人等不得擅出,静候调查』。」 句芒的声音低了几度,威胁道:「……你刚才说什么?」 「关于伏羲意图谋反……」传讯仙人再说了一次。 句芒怒斥:「胡说!这不可能!逢律大人绝对不会这么做!」 面对盛怒的句芒,传讯仙人浑身发抖,将諭令交给了他。 句芒瀏览后,确定传讯仙人没胡说,直言:「这諭令绝对有问题!我去找顓頊理论!」他怒冲冲就要离开。 传讯仙人冒着被殴打的可能,大喊:「木神大人,依照諭令您必须静待调查……」 「让开!」句芒推开传讯仙人,不管諭令的指示。 句芒未走几步,两名老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厉声道:「重,不得胡闹!」 重──即看似与句芒相近的青年,他愣了一会,「长老?」 除了长老任升外,另一名老叟长老僖荣也出言指责:「顓頊现在已是共主,你必须遵守諭令。」 重听到顓頊的名字就怒从中来,大喝:「我不接受!这根本是莫须有的指控!我要见逢律大人。」 「伏羲已经就地正法了。」长老任升重提諭令内容。 重握紧拳头,恨恨地说:「不可能!逢律大人……怎么可能……」他没找到逢律,也知道「就地正法」的意思,内心的忧虑正不断扩大。 他不顾一切推开所有的阻挠者。传讯仙人和长老哪敌得过身强体壮的他,纷纷退到一旁。 然而,他还是被阻止了。 不是被强力的术法所制,也非强劲的力量所逼,而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物,使他必须停下脚步。 「重儿!」少昊不同于平常和蔼的神情,一句话显示他的威严。 两名长老看到少昊,都是态度漠然。 「少昊,你可终于来了。」长老任升冷冷地说。 重压抑慌张的情绪,问了:「父亲……逢律大人真的……已经……」他仅相信少昊不会说谎。 「……」少昊沉重点了头。 重更加慌张,喃喃着:「逢律大人绝对不可能谋反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重儿……」少昊按住重的双肩,他的内心也不好受。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顓頊,这肯定是他搞的鬼!」重迸出声,希望有转圜的机会。 「重儿!」少昊惊呼。 少昊被重突然的一甩而失去掌控权,重迅速就要飞上空中,去找顓頊理论。 不过,他突然发现目标就在不远处。 顓頊走到少昊的身旁,散发冷漠而高傲的气势,与活泼轻率的重形成极大的对比。 「……任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顓頊冷声道。 「……是你做的吧,一定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重走到顓頊的面前,因眾目睽睽而无法拎住其衣领。 「伏羲与共工军多次联络,又拒不发兵,显见他有据地自立的野心。」顓頊平稳地说。 重青筋直冒,怒喝:「含血喷人!共工军使者来的时候我也在场,他们只是普通的寒暄。」 「……」顓頊凝重盯着重。 「重儿……」少昊为重的直言所感。 重指着顓頊,不敬说着:「根本是你栽赃嫁祸,意图谋杀!」 直视共主不敬,当面指责共主更是大忌,即使重与顓頊皆为少昊抚养,也不能放任重的行为。 站在顓頊身后迟迟未语的脩冷静表示:「『木神』,请自重。」他对亲爱的兄长道出职称,告诫事态轻重。 脩一向秉持公理,他护着顓頊,表达逢律之事并非如重所言。 「……」重恶狠狠瞪着脩。 长老僖荣见情势转稳,安抚地说:「重,你自身的嫌疑还未洗脱,为了整个东方大地好,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呃!」 他话未说完,就受强烈的震动所惊。 比起地牛翻身更为惊人的天摇地动,彷彿立基的土地都要崩塌,让人站得不安稳。 「……这是怎么回事?」长老任升扶着树木,对于持续的强烈震幅感到不安。 脩分析震动原理后,疑惑地问:「东方大地……在震动?」 「难道是……华胥之枢?」 重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性,趁眾人尚感纳闷时,飞向华胥之枢。 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分隔线 重衝入华胥之枢,发现支撑东方大地的三株藤花开始石化,立即以仙气遏止。 「(逢律大人……)」重释放大量的仙气,不让藤花随逢律而去。 眾人追了上来,看到藤花竟如石雕,都深感诧异。 「藤花竟然石化了?!」长老任升不安惊呼。 「这是东方大地的守护机制,不能放任藤花枯萎。」少昊也以仙气辅助一株藤花,但完全没有作用。 顓頊评估三株藤花分布位置与支撑力,施予结界顶在支撑点上,脩协助顓頊施术,暂时制止华胥之枢因藤花石化而倏地下坠。 长老僖荣仍有感受下沉,惊慌地说:「……就算设置结界,至多只能延缓石化。」 「支撑东方大地的藤花石化,此事非同小可……顓頊,你有何对策?」长老任升将此事全权交给顓頊处理。 「藤花凭藉天帝的仙气维持生命力……」 顓頊观察重和少昊同样施予仙气,重有起些功用,少昊完全无用,可见仙气性质的重要性。如今,逢律已死,东方天帝又非临时可选,只能挑选性质接近的人物。 顓頊对重下达命令:「既然你这么怀念伏羲,你就代替他支撑东方大地。」 「什么!」重大惊。 长老僖荣点头附和:「虽然以重嫌疑未除的状况不适合接任,但一时也没其他办法。」 长老任升也说:「如果重愿意担负支撑东方大地的责任,伏羲之事我们可以暂不追究。少昊,你没意见吧?」 两名长老仅希望站得安稳,完全依顓頊指示行事。 「你们!」重发出怒吼,对于被莫名安上的命运气愤不已。 他不管藤花的石化,就想和顓頊等人理论,但被少昊伸手制止了。 重不满盯着少昊,少昊仅是向前走。 「……能够给这孩子一点时间考虑吗?」少昊观华胥之枢暂且不会坠落,争取重的思考时间。 「……现在军情紧急,千万别再惹事。」长老任升本欲当场解决,但少昊这么说,他只好咬着牙忍受。 长老僖荣同样不满,但华胥之枢坠落不仅是天界大事,更会影响人界安危,必须谨慎以对。 顓頊强化结界,以行动同意少昊的说法。 分隔线 重回到千华梦地,独自待在育种室内。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藤花种子,想起当时与逢律的点点滴滴。 重看到枯萎的藤花内蕴藏着一颗颗的生命,兴奋地说:「……藤花生出种子了。」 「嗯,等到老藤退隐之时,又会有新藤长成。」逢律温柔地说。 重採收种子,不忘糗了一句:「逢律大人,现在提退隐还太早吧。」 「呵。」逢律笑了一声。 「东方大地与您理想中的植物园还有一大段距离,我们还得继续努力不是吗?」重微笑问着。 他想着那天来临时,东方大地将回復最盛时期的繁荣,甚至进入更为繁盛的时代。 「……是啊。」逢律略感惊讶。 重满心欢喜将种子收入特製的袋内,之后要将它们放到育种室内收藏,以待下次的播种。 逢律从重的神情中感受到责任心,有感而发:「重……这些藤花种子,就交给你了。」 「(逢律大人,这些是您留下来的藤花种子。)」 经过长期间的採收,袋内种子仍未足十颗,如今藤花又因石化而无法结果,他的手正颤抖着:「(……我真的有能力承担您肩负的重任吗?)」 撑起华胥之枢,顶起整片东方大地需要耗费多少的力量?多少的心血?多少的觉悟?这些都是年少的他难以想像的。 事到如今,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唯有接任东方天帝的属神──木神,才有可能办到。 他眉头皱得颇深。 他虽被称为「木神」,事实上有系统学习植物术是担任木神的那一天才开始,逢律虽对他期许颇深,但他距离出师还有些时间。 逢律逝世后,他更深刻感受自己的道行与觉悟根本不足。 「……如果不是想当东方天帝,来东方大地的用意又是什么?」 突然,这句话回盪于他的脑内。 「(不是这样……我……)」他急忙为自己辩驳,「(为了跟那个人一较高下,我确实想过担任东方天帝……但自从与您相遇之后,我瞭解到我是没办法的。)」 他会到东方大地成为木神,是出于跟那人竞争的心态,但经由逢律的细心教导后,他改变了想法。 他学习植物术,从最基本的松土、播种开始,即使被已成精的植物笑说「只会授粉」,他仍放下高傲的自尊心虚心求教。他不像逢律能与植物沟通,仅能仰赖经验,在他手中奄奄一息的植物,通常是被逢律救了回来。但是,逢律从不指责他,植物们对他也相当宽容,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求学心炽的初学者。 这样的他,哪有成为东方天帝的资格? 这样的他,即使成为东方天帝,不受旁人的讥讽,他也瞧不起自己。 「(逢律大人……如果我这么做了,您又会如何看待我呢?)」 最重要的是,已逝的逢律又会做何感想。 「……」重始终不语,在心内思索着。 最后,他想到了。 他将藤花种子放回育种室,出了房门,与门外的少昊及该见面。 少昊和该在门外等待重的选择。 「父亲,重哥已经在里面待好一阵子了……真的没关係吗?」该忧心忡忡。 「无论重儿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他完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少昊沉重地说。 「父亲……」该低下头,眼神内满是亏欠。 重出了房门,与两人说道:「父亲、该弟。」 少昊见重双眼炯炯有神,询问:「重儿……你决定好了吗?」 重坚定点了头,宣示:「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支撑东方大地。」 第七十四回02.落羽浮光回忆显,怀忧顾虑意 重站在椿姿的面前,静心抚摸。 此地椿姿虽多,皆不如重所触碰的椿姿雄伟高大,可见它的年资之长。 「……这是?」该不解地问。 「这是东方大地最年长的『椿姿』,也是千华梦地的骨干。」重解释。 「重儿,你打算怎么做?」重的行为与少昊所想不同,少昊略感迷惑。 「我要以椿姿的力量支撑东方大地。」重的力道稍微加重。 少昊闻后,严肃提醒:「……椿姿虽是长寿之树,但作为东方大地的支柱还是过于勉强。」 「我知道。」重点了头。 他放下手,凝视着该,眼内是壮士断腕的觉悟。 「所以……该弟,我需要你的帮忙。」他一喘息可能就说不出口。 该有不祥的预感,轻声询问:「重哥……你打算做什么……」 「纯粹以仙气驱使椿姿支撑东方大地确实困难……但如果我与椿姿融合,应该可行。」重道出打算。 少昊惊呼:「……重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重哥?!」该也不知所措。 重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坚决表示:「我是认真的。」 一向不羈的重竟会下此决定,少昊凝重地盯着他,久久不能一语。 「该弟,请你将我的灵魂置入椿姿之中。」重对该下达指示。 该亦严正回应:「不行……这样重哥你就……」他看向少昊,希望其阻止重。 「这是我所想到,最适合的方法。」重不退让。 「重儿……」少昊有感重真的长大了,内心满是不捨,但又有些欣慰。 「……父亲,逢律大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依諭令所言,「当场诛杀」除了一般的死亡,还可能有另一种意思,即是灵魂遭到澈底消灭,再也不留下任何转世的可能。 重不愿接受这件事,问了当时可能也在场的少昊。 「虽然我不清楚律弟会到哪里,但他一定还在。」少昊沉重说着。 听到少昊的话,重知晓逢律的灵魂没有遭到澈底消灭,内心稍感安慰。 「那么……就麻烦父亲了。」重有更强的动机驱使他这么做。 少昊接收重的心愿,同时也是他的心愿,苦涩笑着:「我绝对会把律弟找回来,你……放心吧。」 得到少昊的承诺后,重看向该,平静地说:「……该弟。」 「重哥……」该摇了头,不愿动手。 「成全我的心愿吧。」重眼神一凝。 「……」该沉默。 「……」少昊以眼神对该摇了头。 「父亲,我……」该处于弱势,但他真心不愿如此。 重厉声:「如果不在藤花完全石化前完成,东方大地都会垮下的!」他必须告知事态的严重性。 「一定……只能这样吗?我不想对重哥……」该觉得应该有其他的办法。 「该弟,我希望是你,拜託你……完成我的心愿。」重苦口婆心地劝说。 「重哥……这时候不要任性,我们可以再想……」该生怕重如以往一样衝动,可是这次一旦动手无法恢復了。 重吐了一口气,道出最不想说的话语:「该,我是你哥哥!」 该眼睛直视重,不因这句话退让。 情况僵持不下,少昊悠悠叹了气。 「……该儿,就依重儿所言吧。」少昊道。 「父亲……」该不可置信望着少昊。 少昊走到两人之间,以宽广的手臂抱住两人,低头祈祷:「我会在一旁守候你们,处刑……一定会成功的。」 身为父亲,怎会希望发生这种事?但事到如今,他却庆幸这是出自三人的共同决定,而非受制于人。 重点了头,坚定说着:「是……一定会成功的。」此时,他没有惘然的馀裕。 该沉默抱住重,再一次感受专属于兄长的温暖。 重任该抱住,同样感谢该接受他的任性。 该蓄积力量,手部发出独特的金光,向重的胸口探去,谨慎取出灵魂。 随着灵魂的取出,重的形体从人形转回翠绿色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鷙鸟,到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专属于鸟族的最后之羽。 该难掩悲痛,但对手中随时可能散溢的灵魂,只能迅速置入椿姿内,将重的灵魂与椿姿之灵融合为一。 椿姿外貌无异,但内里散发着光芒,从耀眼逐渐回復原本的情况。 直到「处刑」结束,该失力跌坐于地上,眼泪直流。 处刑的结果可能融合两者创造新的生命,但也可能终结两者的生命,皆非该所能预见。因此,它被称为「处刑」,由上天决定是生是死。 「该儿……」 少昊蹲下身,抱住为了增加施术成功率而耗费大量心力的该。 重的灵魂与椿姿正在融合,是相容或是排斥,端看这一刻。 少昊握着重遗留的最后之羽,于心内祈愿。 过了些许时间,一道形体再度出现,他融合重与椿姿之灵,形成有重的外貌,但具椿姿性质的新形体── 他就是句芒。 分隔线 羽毛的光芒不再闪耀时,表示回忆结束了。 祈律依然待在华胥之枢内,手中持着重的最后之羽。 「这份记忆储存于重的最后之羽中……重……消失了……」祈律若有所思看着最后之羽,喃喃着:「重……句芒……看来相似,但又是不完全一样的存在……」 他神情异常严肃,不解地问:「……明明这是句芒大人的记忆,为什么我的心揪得如此紧?」他分析内心的情感,自问自答:「那种愤慨、不甘心、妥协等等……是来自句芒大人吗?」 他仅是名旁观者,不可能与重记忆同步,他却同样感受激昂的情绪。 而且,还有一件他在意的事情。 「东方天帝伏羲……句芒大人称他为『逢律』……」他苦涩地说:「逢律……不就是先祖吗……」 他想起与霍老的回忆,那时他名为「祈霖」,在山洞内第一次使用增幅之力,获得霍老的垂青。 「虽然以前就知道你与先祖的能力相近,但没想到你比李叔还要纯熟,看来红柳村有希望了。」霍老难得有如此欣喜的神情。 「……先祖的能力?」他不解问了。 「就是你让山洞的植物都长出来的能力,那是先祖的『增幅之力』。」霍老解释。 「增幅之力……」当时的他觉得这个词汇有些难懂。 「以后你的名字就改为『律』,跟先祖逢律大人同名,你一定能够復兴红柳村的。」霍老没过问祈导的意思,自顾自改了他的名字,让他有些困扰。 「霍老……」他喃喃着,还是不太瞭解事态的发展。 祈律不怀疑先祖的存在,但他从来不觉得两人同样拥有「增幅之力」的关係,有必要如霍老那样异常兴奋。 然而,当他看完句芒的记忆后,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那股感觉,似乎与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微妙的关联性。 「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再度吟唱诗歌,从中读出了意思。 「我……必须回应些什么……」 他眼神一凝,匆匆朝华惇桥而去。 第七十五回01.双重记忆存脑海,欲知未知惹 祈律与句芒隔座华惇桥,遥遥相望。 句芒佇立于桥端静思,祈律缓缓走了过去。 眼前的人融合了重与椿姿之灵,祈律出于尊重,先行询问:「句芒大人……还是要称您为重大人?」 「……」句芒缄默不语。 祈律明白两个称呼都不是句芒要的,但他想不到其他的称呼方式,索性不管外在的称谓,直率表达谢意:「谢谢您……撑起了东方大地。」 「……」句芒眼睛微睁。 祈律迟疑地问:「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段记忆呢?」 「您不愿面对这件事吗?」句芒沉重问了。 祈律抚着头,不安说道:「我很混乱……各种思绪窜入脑内,让我釐不清自己到底是祈律,还是那个被杀掉的逢律……不禁怀疑我将村中的史诗故事混淆其中了。」 这种滋味与再魔化有些相似,内容虽很明确,但他依然困惑。 句芒正色回应:「这不是您的记忆,是名为重的记忆。吾说过,已经发生之事就无法扭转,重与逢律都是过去式。」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我知道?」祈律不解。 「尚未发生之事即有扭转的可能,吾只是把握机会。」句芒沉静地说。 祈律自嘲笑了:「我知道这件事,能够改变什么吗?」他不认为渺小的自己有多少本事足让天界大仙另眼相看。 句芒神情凝重,对祈律的重视都蕴藏在其中。 祈律收起苦笑,即使他不明白原因。 「吾的记忆无法让您完全记起来,但让您感觉到逢律大人的存在……有些后续事情,您必须知情才能处理。」句芒解释。 「……处理?」祈律疑惑地问。 「请您去凤族栖地,有件事情要让您知晓。」句芒道。 「……我跟凤族栖地?」祈律不懂为何他也与凤族栖地有了关联。 句芒知道眼前的祈律空白如张白纸,不仅单纯,而且什么也不知道,仅能说:「同时有两个记忆在脑中很痛苦,请您一定要突破这时的困惑,这样您才能真正跨过再度魔化的危机。」 祈律听到关键字,难掩惊讶地问:「再度魔化……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以为这件事情只有两位前辈知晓。 句芒冷静回应:「……是尊者与吾所言。」他的语气带些试探意味。 祈律眼神一敛,追问:「尊者……是谁?」 句芒神情不乏悲伤,轻叹道:「是您应该知道,却一直忽略的那一位。」 「……」面对句芒的说法,祈律唯有沉默以对。 分隔线 祈律和句芒沉默回到椿姿的所在地,耕父等人都在此地休憩。 「啊,你们回来了。」罗敷向祈律挥手。 「去了挺久的。」耕父已经休息一段时间了。 「抱歉,有些事情需要釐清。」祈律苦笑。 「有什么事情吗?」罗敷不解地问。 祈律正色说道:「是关于我再度魔化的事情。」 耕父侧过身,好奇询问:「有解决办法了?」 祈律看向句芒,沉重地说:「……句芒大人有提供方法,但是成是败,我还不清楚。」 句芒走向前,向伶叶指示:「……伶叶,容若与凤孝小姐在哪里?」 「他们在梦华池,凤孝小姐似乎不太想待在天界。」伶叶神情凝重。 「……」句芒眼神一黯。 祈律不禁问了:「凤孝曾跟我说她是失去羽衣的天女,意思是她无法待在天界吗?」他知道魔族无法待在天界,但凤孝最近才变成魔族,不知之前的凤孝为何无法待在天界。 「这是吾的表达问题,让她误会了。」句芒坦白地说。 「……什么意思?」祈律不解地问。 句芒走到椿姿的旁边,说明:「当年容若带着当时的凤孝小姐与铜雀过来时,吾曾说过要他放手让凤孝小姐离开转世。容若与吾起了争执,他在遵守基本的规则下离开天界,到人界生活。凤孝小姐从此事以为吾不欢迎她。」 「……为什么要让凤孝转世?」祈律直觉转世不是好说法。 「她失去肉体,容若为她准备人类的肉体,但终究不是原本的肉体。」句芒道。 耕父回到之前的疑惑,问道:「……所以她是死了?」 句芒眼睛一瞇,坚定地说:「容若以为这样不是死亡,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祈律眉头一皱,担忧问着:「所以,失去肉体……通常就是死亡的意思吗?」 「一般来说当然是啊,肉体换来换去的才不正常吧。」罗敷惊呼祈律怎会问这种问题。 「(这样的话……)」祈律想起梦中女子,决定不顾她的劝阻,向句芒指教:「句芒大人,您有听过『棠晞』这位女子的名字吗?」 「……」句芒神情一凝。 「棠晞?她是谁?名字好好听喔。」罗敷倒是喜欢这个名字。 「……没听过。」耕父摇了头。 「(句芒大人的神情好复杂,难道真如棠晞姑娘所言,事情真是不单纯吗?)」祈律突然怀疑这样做对不对。 句芒幽幽地说:「你们应该啟程了。」 祈律不管身分问题,厉声道:「句芒大人,您应知道棠晞姑娘是谁吧!」 「你记不起来,吾不会强硬使你记起来。」句芒回以无奈的论述。 句芒的回应与祈律想像得不同,他茫然问着:「这样我要怎么去找她?」 句芒正襟危坐,看着祈律,压抑情绪说着:「祈律先生,棠晞大人的下落,只有尊者知晓。」 面对句芒复杂的神情,祈律内心百感交集。 第七十五回02.双重记忆存脑海,欲知未知惹 耕父、罗敷走在前头,心情相当愉悦;伶叶走在后方不发一语。 祈律怀着心思,走下梦华池的天梯。 「(句芒大人称『棠晞大人』,她的地位应该很崇高……但他不愿直说是为什么?)」他始终不明白此事。 他听到清脆的鸟鸣声,想起棠晞喜爱鸟儿,姑且认为凤族栖地可能与她有关。 罗敷见祈律发呆许久,好奇询问:「你们刚才在谈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听起来,你似乎与木神有交情。」耕父有另一层体会。 句芒对祈律的态度不同于他人,但祈律不禁怀疑:「是我吗……我也不知道。」 罗敷惊呼:「不知道?你怎么会连有没有看过木神都不知道?」 「……」祈律无奈面对两人的疑惑。 罗敷不管祈律的心思,比着后方的伶叶,笑说:「假仙士也跟来了。」 「……请唤我的名字。」伶叶沉重回应。 耕父思索严重的问题:「凤族栖地……我们真的过得去吗?」 千华梦地若非有人相助,他们根本上不去,其他天界地区同理可证。 「尊者主动协助,就有办法过去。」伶叶道。 「那为什么以前不过去,现在才要过去?」罗敷不解地问。 「……我谨尊师命行事。」这是伶叶无法回答的问题。 分隔线 凤孝和容若于池畔观瀑,看到天梯出现后,便知祈律等人要来了。 直到祈律走到两人的附近时,凤孝才扯着笑容说:「……你们谈好啦。」 「嗯……」祈律勉强点了头。 凤孝对祈律的情绪变化有些在意,问道:「怎么一脸凝重呢?就去凤族栖地,不是吗?」 祈律不让凤孝担心,问了:「……是,但要怎么去?」他猛然想起没有相关资讯。 容若平静回答:「从云憩山过去。」 「云憩山……是找瓏羽族长帮忙?」罗敷恍然大悟。 「……找那隻鸟?」耕父露出嫌恶的神情。 「嗯,刚才听荀君说过了,云憩山是人界与天界的交会点之一,从那边过去可以到达天界。」凤孝解释。 「但是,瓏羽族长的实力至多载我们到天界,应该没有办法到凤族栖地。」容若记得当时凤族栖地环境之险峻,连靠近都很困难。 伶叶平稳地说:「师父表示尊者会予以协助。」 「……即使是他,也有必须遵守的规矩。」容若不如句芒等人乐观。 祈律听着两人的交谈后,对于一个词汇非常在意,提出质疑:「……你们一直提的尊者是谁?」 「尊者不愿曝光身分,请恕我暂时保密。」伶叶为难地说。 「……」祈律眼神一敛,觉得自己不被尊重。 凤孝盯着伶叶,认为伶叶没学会轻轻带过的话术,甚至将重要资讯半曝不曝,更引人好奇。 凤孝信守承诺,刻意叹了口气:「真让人不安心,以前去都不成功,这次就会顺利吗?」 「你以前去过吗?」祈律问。 凤孝点了头,无奈表示:「有记忆的时候去过一回,当时情况惨烈,若非有人帮助,连人界都回不了。那次学乖后,我就待在人界了。」她对天界没存几分綺丽的幻想。 「……天界环境如此严峻吗?」祈律以为天界应该就如千华梦地般美好。 「当时天界大战刚结束,战区状况依旧诡譎,我是遇到卫凤族长的旧识才得以脱身。」容若解释。 罗敷眉头微皱,急迫问着:「等等,你是仙人都这么辛苦了,那我们现在过去……」 「确定上得了天界吗?」连容若都这么说,耕父实在不乐观。 伶叶依然冷静回应:「必要时,尊者会与以协助,但那是逼不得已的时候。」 「尊者出手更难处理,只愿当时是大战使然。」容若严肃地说。 两名仙人显然意见不同,其他人等也难介入话题,为前往凤族栖地增添了不小变数。 祈律偷覷凤孝,「(为什么我要去凤族栖地……是为了凤孝吗?)」在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都要去的地方,他总要寻个原因。 凤孝感受到祈律的视线,平静地问:「……祈律,你也觉得没必要去吧?」 凤孝所言与祈律想法极其接近,反让祈律有些尷尬,为难说着:「不至于此,只是……有点疑问。」 祈律突然意会句芒所言「两个记忆」的问题。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矛盾,比起原本就不知道的凤孝来得严重。 凤孝眼神一瞇,不满地说:「我待在人界这么久也觉得不用去,但木神大人一说,荀君又想去了。」她斜眼瞥向容若。 「你担心会发生危险吗?」祈律问了一句废话。 凤孝嘟起嘴,抱怨道:「危险是一定的。但荀君提到那个卫凤族长神情就变了,我的危机意识就被挑起来了。」如果她的眼睛会射出光线,早就穿透容若的身体了。 祈律听到出乎意料的回应,悄声问:「……你认为卫凤族长是容若先生的恋人吗?」他担心被容若听到了。 「我觉得是,因为我就像是被託付给荀君照顾的人。」凤孝故意说给容若听。 容若乍看没反应,但身体瞬间紧绷了些。 祈律说明感受:「我不知道容若先生与卫凤族长的关係,但我认为……对容若先生而言,你绝对是最重要的人。」虽然他无法肯定符不符合凤孝想要的那种关係。 「……你怎么看的?」凤孝对祈律的自信存疑。 「男人的观察。」祈律坚定回应。 这句话,听起来有道理又没道理,但出于诚恳的祈律口中就是有些信服力。 「好吧……姑且相信你的说法,去一趟凤族栖地。」凤孝只好拿此理由自蹈险地。 「凤孝。」祈律想起一件事。 「怎么了?」凤孝问。 「你听过『棠晞』这个名字吗?」祈律欲知凤孝的反应。 凤孝喃喃着:「棠晞……」 「……听过吗?」祈律怀有期待。 凤孝思索一阵后,对祈律摇了头,问道:「……我没听过,有其他的提示吗?」 「她很喜欢鸟儿并认识你,似乎是你让我与她能够在梦中相会,虽然她说名字不一样。」祈律将所知都说了出口。 凤孝眉头皱得颇紧,因为跟她谈到「过去的记忆」等同问道于盲。 她望着祈律,坦白表示:「我是没听过她,但是……」 「但是?」祈律疑惑地问。 「但是,我觉得与你的相会不是偶然,感觉我们认识很久了,就像有什么联系似的。」凤孝将内心的感受说了出口。 「……」祈律的眼睛睁得颇大。 凤孝以为祈律误解她的意思,急忙解释:「啊,不要误会,我是说你很有兄长的感觉,就像真的哥哥一样。」她没有换夫的意思。 祈律轻笑道:「我知道,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如果凤孝向他告白,他才会困窘不已。 凤孝呼了口气,抚着心口,安心地说:「是吗,太好了,不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 「凤孝,你可以继续称呼我为哥哥,因为我听你唤我的名字觉得很生疏。」祈律顺势道出期望。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除了容若以外,凤孝很久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滋味。 她眼睛闪闪发亮,笑着说:「……嗯,哥哥。」 「我们去凤族栖地吧。」祈律微笑地说。 「好!」凤孝充满干劲表达意志。 一旁的容若望着两人的互动微微一笑,内心舒畅不少。 第七十六回01.云憩飞渡通石謁,风阻道险敌 眾人抵达云憩山入口,即看到三隻巨鸟护卫。 巨鸟护卫甲挥着翅膀,大喊:「啊,看到了。」 巨鸟护卫乙梳理羽毛,从容地说:「瓏羽大人说得果然不错。」 巨鸟护卫丙刚摘下成熟的果实,笑着说:「来了,来了。」 牠们占满整条通道,不怕错过祈律等人。 「还真是盛大的欢迎呢。」凤孝嘖嘖称奇。 「……你们怎么待在这里?」祈律不禁担心牠们的安危。 容若走向前,说道:「我有先与瓏羽族长联系。」 他与巨鸟护卫丙点头致意,并将城中买来的甜点交给牠。 「谢谢,谢谢。」巨鸟护卫丙吞下手中的果实,立刻享用久违的甜点,露出满足的笑容。 容若买了两份甜点,一份给凤孝,另一份给巨鸟护卫丙,两边都吃得津津有味。 「容若先生认识瓏羽族长吗?」祈律问。 「云憩山的结界是我布置的。」容若摸着巨鸟护卫丙的头。 「原来如此……您就是瓏羽族长所言的仙人。」祈律恍然大悟。 凤孝插着腰,骄傲地问:「现在你的结界被我改掉了,还可以吗?」 「勉强算你合格。」容若平稳地说。 罗敷看向凤孝,好奇问了:「凤小妹是跟容若学习结界术啊?」 「不止结界术喔。」凤孝微笑。 一阵风吹过树丛,「我的羽毛……」才梳理好羽毛的巨鸟护卫乙很洩气,不得不再梳理一次。 风儿内隐藏些微的气息,祈律顺着风势看了过去,「(……我好像感受到谁的仙气?)」 「尊者在附近了。」伶叶平静表示。 「……他就是你所说的尊者吗?」祈律凝重地问。 「是。」伶叶道。 「(这股仙气……我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祈律其实认出了这股气,不禁纳闷起来。 「是您应该知道,却一直忽略的那一位。」 他想起句芒的话语,内心越发沉重。 「(我……应该将谁记起来……却记不起来……)」他试着连结气息,但他抚着头,「(我的头……好疼……)」他的神情中看得出不适。 「祈律先生,你还好吗?」伶叶担忧地问。 「我的头有些疼……」祈律觉得头内像被一颗大石头卡住,非常难受,某种涵义上体会头风的痛楚。 「为什么会突然头痛?」伶叶靠近祈律,确认其状况。 祈律摇了头,喃喃着:「……我也不知道。」 风儿再度吹过,那股气息随之而去,彷彿一切仅是祈律的幻觉。 「(……跟他有关吗?)」祈律抚着头,情况确实有所改善。 「……」伶叶沉默,对于祈律的异状颇为在意。 分隔线 巨鸟护卫群引领眾人入雉羽宫,相对于上次所见的优间,这次气氛庄重许多。 「瓏羽大人,人都带来了。」巨鸟护卫乙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瓏羽。 「很好,你先出去吧。」瓏羽给予巨鸟护卫乙一个微笑。 「是。」巨鸟护卫乙高兴地离开了。 待巨鸟护卫乙离开后,祈律对瓏羽致意:「瓏羽族长,许久未见了。」 「你是祈律,我还记得你,羽毛用得习惯吗?」瓏羽寒暄。 祈律取出长尾羽,微笑地说:「谢谢您的羽毛,帮了我不少忙。」 「都说送给你了,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瓏羽观察长尾羽,其保养颇佳,看得出祈律的用心。 「这次没讲你,看来他转移目标了。」耕父促狭地说。 「那不也好吗?」罗敷哑然失笑。 瓏羽佯叹一口气:「我当然记得美人,但比起风花雪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看向容若。 「瓏羽族长,现在有办法回到天界吗?」容若问。 「我可以载你们到石謁碑,但已是极限了。」瓏羽严肃地说。 凤孝疑惑地问:「石謁碑?」她没有印象去过那里。 「从云憩山过去的第一站,从那边到凤族栖地还有一小段路。」瓏羽解释。 「……无法再过去了吗?」容若神情凝重。 瓏羽振了袖,说明原由:「凤族女娃不知是怎么,竟然将整座山都封起来了,非得经过南方大地的警戒线才绕得过去,以我的实力遇到护卫就结束了。」 他来自西方大地,与南方大地没有关联,碰到护卫连句藉口都说不出来。 「凤族女娃……是指卫凤族长吗?」祈律似乎知道了。 「你听过她?是啊,是指她。」瓏羽略感惊讶。 罗敷扶额,叹道:「照你这么说,是那个叫卫凤的人封山了?」 「不是她封的,还会是谁封的?」瓏羽摊了手。 容若听完后,仅是平静地说:「……情况与我离开时相去无几。」 「南方大地的护卫很厉害吗?」凤孝怀疑地问。 瓏羽听出凤孝的挑衅意味,不满说道:「我看你们一行人实力还不错,可以闯闯看,我就免了,以免美丽的羽毛又掉了好几根。」 瓏羽的实力固然平庸,但丧失大半力量或是如初生之犊的魔族,又能与强劲的天界大军为敌吗? 「祈律,我们真的要去闯天界?」耕父沉重的神情显示了他的回答。 「句芒大人要我前往凤族栖地,我想冒犯是难免的。」祈律在出发前已想过此事,既已决定出发,就不会半途而废。 「我会过去,不用顾虑我。」容若态度本就坚定。 凤孝看向容若,无奈表示:「……我当然是要去的。」即使她不明白原因,但身旁的人都认为她应该去,姑且以观光的心态应对茫然的心情。 罗敷点了头,热情笑着:「你们去,我就奉陪。」 「师父命我来帮助你们。」伶叶亦如此说。 耕父听到眾人的觉悟后,不再说话,守在罗敷的身旁表达他的决定。 祈律看向瓏羽,说道:「大家都会去,请瓏羽族长带路吧。」 眼前的人都曾帮助瓏羽,他内心难掩恐惧,仍说:「……我先说一句,我与南方大地不熟,拿东方大地的规矩也是没用的,遇到问题千万不要提到我。」 在诡譎难测的环境中,运输人员最容易被牺牲,承担的风险其实很高。 「这是当然。」祈律肯定地说。 「你载我们到石謁碑就可以了,我们会想办法过去。」凤孝正色回应。 「……你们可要小心,毕竟大战后的情况变成怎样,我都不知道了。」瓏羽关怀地告诫。 「大战……是指第二次天界大战吧?」祈律喃喃着。 「你真的知道很多呢,去哪里知道的?」瓏羽很少遇到对天界歷史如此瞭解的魔族。 「……句芒大人提的。」祈律内心一沉。 耕父和罗敷面面相覷,从没听过这些话,但他们将疑惑藏在心里。 「在大战前还有看到凤族女娃,现在不知怎么……拜託你看一下了。」瓏羽轻叹一口气。 「瓏羽族长似乎很关心卫凤族长?」祈律好奇地问。 瓏羽哼了一声:「我以前追求过她,但她不知好歹,竟然看不到我的美丽……我是很关心她啦。」最后他还是说出真正的心情。 「你太聒噪了。」凤孝以一句话作结。 瓏羽的语气升高了几度,不悦地说:「那群鸚鵡不聒噪吗!还有,我不算聒噪吧?」美丽的他绝不能接受「聒噪」这种粗俗的词汇。 「哈哈……可以算是活泼吧?」至少,罗敷觉得瓏羽是个有趣的人。 「很吵是真的。」耕父纯粹不喜欢瓏羽覬覦他的女人。 「……」容若眼神一凝,似乎思考何事。 在眾人间聊之时,阳光已从谷底逐渐升起,光芒并要穿透云朵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祈律道。 叙旧可以之后再说,现在正事要紧。 第七十六回02.云憩飞渡通石謁,风阻道险敌 云憩山的山顶被云雾繚绕,仍透出些光芒,整体天色不错。 「……从这边过去吗?」祈律看不到云雾外的风景,略感不安。 「是的,最近天气状况不错,几天就能到。」瓏羽轻松回应。 罗敷不禁问:「那天气糟糕呢?」 瓏羽摊了手,轻佻表示:「天气糟糕?那就到不了,中途就摔下来了。」 如果在云憩山就是这种情形,他不会出行,不必考虑此事。有时候,恶劣的气候环境比起战争更加恐怖。 乍听轻松的话语中,瞬间触动了巨鸟护卫群的心情。 「当时飞过来的时候,很多同伴都摔死了。」巨鸟护卫甲有感而发。 「我还好有瓏羽族长的保护,不然我也撑不下去。」巨鸟护卫乙也心有戚戚焉。 巨鸟护卫丙摇头晃脑,敷衍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巨鸟护卫的庞大体积如海上的大船,理当相当坚固,但从牠们的描述中,遭逢天变依然不堪一击。 「……瓏羽族长来到人界是如此艰辛吗?」祈律感慨地问。 「绝地天通后可能更难些,所以我只能载你们到石謁碑。」瓏羽严肃地说。 祈律拿出长尾羽,问了:「如果使用羽毛呢?」 「那撑不住的。」瓏羽迅速否决。 连巨鸟护卫群都无法承受,区区的长尾羽又能派上何用场呢?事实上,瓏羽能成为族长,仰赖的不是最稳定的运输能力,而是最出色的指挥能力,指引族民的方向。 「如果天界与人界能轻易互通,天界还有什么尊严呢?」凤孝苦笑道。 「因为我们是偷渡,当然难上去。」瓏羽直白说出理由。 「绝地天通」分隔天界与人界,配合天界禁令,若非容若、伶叶出任务须至人界,连仙人都难自由来往两界,遑论一般人类。 经由凤孝和瓏羽的说法后,祈律疑惑地问:「……连句芒大人也无能为力吗?」他不明白句芒为何不先和各方天帝、属神知会一声。 「每个大地都有自治权,而且……」瓏羽看向祈律。 「因为我们是魔族吗?」祈律道出最有可能的答案。 瓏羽轻巧地说:「问你们,我只是载你们的。」他与权力核心一直离得远远的,不愿也不敢与其接触,以免惹祸上身。 「容若先生、伶叶先生,句芒大人为什么……」祈律询问可能知情的人。 「祈律先生,凤族栖地的情况不单纯,我们必须秘密前往。」容若正色以对。 「是要知道卫凤封锁的目的吗?」耕父问。 容若思考片刻后,沉重回应:「……你们可以姑且这么认为。」 「姑且?」罗敷很在意这个词。 容若显然有所顾虑,但他的隐瞒可能出自很多种原因。 凤孝仔细观察容若的态度,特别是喉间,很在意他是否有被施术。 容若对凤孝摇了头,以眼神暗示此事到此为止。 「总之先到石謁碑,也许会遇到麻烦就是了。」凤孝出面缓颊。 「简单来说是如此。」伶叶点了头。 祈律听出凤孝的意思,说道:「瓏羽族长,拜託您带路了。」 分隔线 眾人骑乘巨鸟护卫,离开云憩山时有些风势,但仅需抓住颈部后端的韁绳即可无忧。但飞行一段路程后,突如其来的强风,宣告天界之路的难行。 「好强的风……你们还好吗?」祈律不得不别过脸,以免遭强风直接灌入。 「请小心。」祈律身后的伶叶施展咒术,试着减少风的阻力。 「得抓得很紧……这风势未免……」罗敷手部的青筋都浮了出来。 「罗敷,你待在我后面,比较稳。」耕父以稳重的身材护着罗敷。 「你可别被吹走了,不然我肯定被你撞飞出去……」罗敷几乎趴在巨鸟护卫乙上,仍不忘吐槽。 巨鸟护卫群的翅膀勉强挥打,前行速度虽慢,但尚称稳定。 瓏羽于前方引路并观看情况,必要时释放仙气协助巨鸟护卫群前行,减轻其遭遇的阻力。 祈律看向凤孝,她受到容若的结界保护,但神情常保戒备。 「……凤孝,你还好吗?」他问。 「这种风……是要将入侵者吹走的风势。」凤孝读出风势强盛的原因。 「这附近的区域……是指凤族栖地吗?」伶叶不太明白现在的所在位置。 「不是凤族栖地,是南方大地的警戒线。」容若严肃回应。 祈律试着向下看,没看到任何的标志,问了:「是不让我们着陆吗?」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得在你们身上打架了。」瓏羽说的是玩笑话,但情势确实不太妙。 巨鸟护卫群听到瓏羽的话后,都吓得发出尖叫声。 「瓏羽族长,不要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啊!」巨鸟护卫甲连突破风势都很困难,遑论战斗。 「瓏羽族长会保护我吗……」巨鸟护卫乙不想全身插满了武器。 「我体积太大,会变靶子,变靶子……」巨鸟护卫丙慌张不已。 在空中作战对眾人极其不利,祈律必须提前应对。 「(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植物……)」他释放些微魔气,与附近的植物之灵沟通。 结局如他所料,植物尚未突破土壤的界线,无法凭空而生。 未久,一群身着盔甲的飞鸟飞了过来,个个都有精实的肌肉,并依阵形排列,显见其训练有素。 「警告,警告,来人已经逾越南方大地的防线。」 「警告,警告,非经申请者不可入内。」 飞鸟军发出警告,奉劝眾人莫轻举妄动。 凤孝眼神一敛,「我们被发现了。」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纸鸟。 祈律受伶叶所助,稳定站在巨鸟护卫甲身上,大喊:「各位,有办法战斗吗?」 「上吧。」耕父在巨鸟护卫乙可承受的基础下膨胀自身,形成坚实的一堵墙。 「我没问题的。」罗敷有耕父挡风,还算从容。 容若和伶叶都点了头,他们正施术维持眾人与巨鸟护卫群的稳定性。 飞鸟军见眾人没有退却的跡象,直接认定:「偷渡!偷渡!立刻派员!」 「别让他们过去了!」 飞鸟军一次集结十来隻,以强劲的喙攻击耕父。 瓏羽眼睛一眨就飞入屏障内,感慨地说:「还真的得在天空上战斗……」 「瓏羽族长,辛苦您了。」祈律拿出长刀,将负责保护瓏羽。 瓏羽看向眾人,发觉能远距离攻击者有限,聚集自身的仙气说道:「我会协助你们,平白掉了几根美丽的羽毛很不甘心的。」 有祈律的保护,瓏羽就敢发射羽毛利刃干扰飞鸟军。 「没错!」罗敷说完,就丢了几座小山。 飞鸟军看到小山即轻巧飞过,但也因此无法攻击耕父,转攻容若和伶叶共同设置的屏障。 「伶叶,你先维持屏障,我争取时间让荀君改成结界。」凤孝以纸鸟包围飞鸟军,同牠们一样以鸟喙攻击。 飞鸟军对纸鸟的利喙深感不悦,出于假鸟哪能与真鸟相比的心情下,暂时引开牠们的攻击目标。 伶叶一路调整屏障的范围,让耕父不必以肉身对抗飞鸟军。 「你们可以攻击了!」容若计算一些时间,以巨鸟护卫群的位置为基础,设置简易的流动结界,让耕父、伶叶都能出击。 「旋风咒。」伶叶吟咒发出强劲的旋风,顺着原本强劲的风势,将飞鸟军吹得远远的。 耕父发觉后方虚弱,正好以强光照射欲袭击的飞鸟军,逼牠们不得不原地打转。罗敷趁机拋出小山,打中几隻飞鸟军,使其失速掉了下去。 凤孝不动,随时确认容若的情况,并警戒可能来袭的新敌人。 祈律没有远距离的攻击,专职保卫瓏羽。 飞鸟军眼见无法在天空得利,疾声呼喊:「敌人有魔族,有仙人,还有笨鸟,赶紧来援!」 巨鸟护卫群受结界影响不好移动,彼此距离颇近,听到飞鸟军的这些话,开始讨论起来。 「笨鸟是指谁?」巨鸟护卫甲看向巨鸟护卫丙。 「肯定不是指我与瓏羽族长。」巨鸟护卫乙骄傲地说。 「那是谁?是谁?」巨鸟护卫丙疑惑地问。 「疑惑的那就是了。」瓏羽从容地说。 瓏羽不再攻击,回归原职,以优异的方向感判断石謁碑的位置。 「不……不是我……」巨鸟护卫丙发出微弱的反驳。 目前情形在掌握内,但不适合长期作战,尤其浮动的结界对容若的负担颇大。 「先到石謁碑,着陆再说!」凤孝大喝。 「当然。」瓏羽笑着回应。 他朝西北飞行,巨鸟护卫群即随他而去。 第七十七回01.石謁碑上逢强手,凤火相拚是 经由瓏羽的指引,眾人在石謁碑附近登陆,石謁碑是小平台,因竖立「石謁」一碑而命名。 眾人站上去有些拥挤,活动空间不大,但踏在厚实的土地上,较不畏强风的侵袭。 瓏羽扶着石碑,额间不断冒出汗水,带头抵抗强风的他承受的风势比任何人都强。 「……瓏羽族长,您还好吗?」祈律地问。 瓏羽摇了头,「呼……好久没这样运动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喘息声。 「你先到旁边梳理羽毛吧。」凤孝以眼神示意巨鸟护卫群行动。 「也好。」瓏羽顺势跪坐运气。 巨鸟护卫群围绕于石碑旁,三面保护瓏羽。 「(瓏羽族长的体能已届极限,如果等下敌人来袭,我得保护他们的安全。)」祈律环视附近生态,「(石謁碑是光秃的山地,草木稀疏,我的增幅之力成效有限。)」他握住长刀,因应可能的来袭。 罗敷左右张望,石謁碑附近没有通道,疑惑地问:「接着要怎么过去凤族栖地?」 「现在是因触动警戒线而起强风,但凤族栖地那边也有屏障。」容若严肃地说。 「一般的屏障由我处理。」伶叶道。 「问题在于那道屏障颇强,恐怕联合我与你之力都打不破。」容若道出严峻的事实。 如果无法在第一时间进入凤族栖地,极可能同时遭受南方大地与凤族栖地的双重攻击。容若和凤孝曾经闯过此地一次,当年遭遇的险阻之大,让他们退缩了数千年。他们既决定再来,就不能重蹈覆辙,势必突破此险阻。 「那道屏障如此厉害吗?」祈律感觉情势不太妙。 凤孝静心凝神,手抚腰间的铜雀,与平常跟眾人谈上几句的轻松态度不同。 「(……凤孝?)」祈律对这样的凤孝有些陌生。 凤孝持起铜雀,警戒地说:「……注意!有很强的仙气要过来了。」 「哪里?」 「……嗯?」 耕父和罗敷不解凤孝所言。 「(……这种感觉!)」祈律猛然感受到极其强劲的仙气衝了过来,但他来不及反应。 如凤鸟的火焰直接朝眾人袭来,尚未开啟其强劲的喙,即被凤孝以魂尽之火硬是吞了下去。 「这道火焰……」凤孝的手紧紧握住铜雀。 「也是魂尽之火。」容若神情一凝。 魂尽之火是专属于南境凤族的强力火焰,灵活运用者寥寥可数,与其为敌势必耗费不少的气力。 「跟我的一样的火焰……有趣!」 一道豪爽自信的男声传了过来,眾人抬头望,发现他正飘浮于空中。 他二十来岁,有种少年的衝劲,看起来比祈律更年轻。他满头红发如乱翘的羽毛,闪耀直视的双眸比火焰还要炽热,充分展现直率的性格。 现在,他正洋溢找到对手的兴奋之情。 「(他的仙气好特别,乍看不出色,但施放出来的火焰却很强悍。他压抑多大的力量,才不会伤害到我们。)」祈律自知对方的实力强上他们许多,额间冒了些许的汗。 耕父见识过那种火焰,一心保护罗敷。 伶叶望着眼前的豪爽青年,握剑的力道加重了些。 相比眾人的紧绷之情,凤孝突然松了口气,说道:「……你不是重黎吗?」 容若出面寒暄:「重黎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容若。」 重黎盯着容若,怀疑地说:「……容若?这个样貌……」他不擅长辨认男人的容貌,但因眼前的男人相当俊美,他有些印象。 「当时我与凤孝到天界,是你把我们送到人界的。」容若道出因缘。 「……旁边的小姐是凤孝?我怎么记得不是长这样?但火焰确实很像……」重黎倏然及地,直接走到凤孝的面前,专注盯着她。 凤孝像是动物园的王牌明星,任重黎欣赏。 眼前的凤孝与重黎记忆中的凤孝长得不一样,他面色凝重,思考原由。 终于,他恍然大悟:「啊!我知道,她是你不知道几代的孙女,名字都是凤孝吧!」 如果将凤孝的心情具现化,她的头上肯定飞过一群乌鸦,甚至想呼唤牠们啄醒重黎。 「不,她一直都是凤孝,只是换了身体。」容若解释。 重黎插着腰,不解地说:「为什么要换身体?卫凤的女儿体质真特别。」 「……卫凤的女儿?」这下换凤孝好奇了。 「容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祈律不禁怀疑凤孝和容若的关係。 面对眾人疑惑的神情,容若无奈地说:「重黎先生,凤孝就是卫凤族长,我以前有跟你说过。」 重黎敷衍点了头,「……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太久以前,忘了。」 凤孝确定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质问:「……我是卫凤族长?」 「晚些我再解释。」容若道。 飞鸟军见重黎与入侵者有说有笑,惊惶大喊:「祝融大人,他们是入侵者!」 罗敷眼睛睁大,「祝融……不就是赤帝吗?」 「赤帝?」祈律不解。 「南方大地的天帝之一,没想到竟是一名青年。」耕父尽量维持平稳的声调说明。 谁都很难相信尊贵的赤帝会亲临前线,但伶叶相信飞鸟军所言。 「祝融大人,我是伶叶,奉木神大人的命令前来,希望通过南方大地。」伶叶将证明令牌交给重黎。 重黎随意覷了一眼,不满说道:「句芒是我的长辈不错,但不跟我说还偷渡,我不管也太奇怪了。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偏过脸,露出少年的叛逆神情,看起来像是闹脾气。 「(没想到直接遇到赤帝,即使凤孝与他有旧,能够顺利通过吗?)」祈律内心泛着不安。 「重黎先生,我很久以前有请你……」容若严肃地说。 重黎伸出手,「私情与公事是两回事,如果你们真是作客,到我那边也行吧。」 「容若先生,伶叶先生,我觉得祝融大人说得有理,不如听他的。」祈律建议。 「嗯。」容若和伶叶点头同意。 重黎看向祈律,嘖嘖称奇:「看来你是这群人的领导者,没想到是由魔族领导。」 「我是祈律,抱歉冒犯了。」祈律自我介绍。 重黎皱了眉,摇头道:「……客套话就免了,直接到石謁山说吧,那段路不算短,你们不会再偷渡吧?」 「(……如果我们偷渡,他肯定不会留情的意思。)」 祈律读出重黎的威胁之意。 凤孝见彼此互相怀疑,主动缓颊:「哥哥,重黎不难说话,我们去石謁山吧。」 「嗯。」祈律沉重点了头。 分隔线 从石謁碑起飞未久,即看到石謁山;在其山顶上有座孤立的边境城,周围安置各式屏障设施,并有编制飞鸟军,是南方大地的边境线。 眾人走在通往边境城的石阶上,两侧都有凤鸟石雕,施予特殊的咒术,散发奇异的光芒。 「这里……」祈律内心一绷,直观判定咒术不怀好意。 「骗人!这真的是给我们走的吗!」罗敷对被当成贼防的感觉很不舒服。 「稍有动静,就会直接开火的意思吗?」耕父冷哼了一声。 相较于三人的不适,凤孝等人态度如常。 「我们走吧。」凤孝督促三人前进。 三人神情凝重,试探前行,暂时没有异状。 「凤孝,你相信祝融大人的为人吗?」祈律迟疑地问。 「相信,因为他没必要对弱小的我们动手。」凤孝非常瞭解重黎的实力。 「这是考验我们的心志与居心,问心无愧,自然不必恐惧。」容若说明咒术的性质。 「偷渡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吗?」耕父不禁冷嘲。 容若稍感不悦,但他基于修养没有答腔。 罗敷喃喃着:「也对,我们是有原因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在这次旅程中,她自认问心无愧,没有心虚的必要。 「罗敷……」听到罗敷的话后,耕父的尖锐的语调稍微弱了。 瓏羽叹了一口气,「我在后面跟着,我没有你们的勇气。」他问心无愧,但没有实力走在前方,直接遭遇可能出现的危机。 「说不定……敌人会在后头追着你跑喔?」凤孝故意这么说。 「……」瓏羽试图维持神色平稳,但僵硬的笑容露了馅。 「凤孝小姐,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伶叶安抚受惊的瓏羽。 这种咒术没有此效果,但难知有否其他的考验。祈律明白凤孝的意思,说道:「……凤孝,我在后头看情况。」 他才转过身,凤孝即惊呼:「哥哥,你的脸色好糟。」 「(……这种感觉跟之前不一样,心绪波动异常强烈,强烈到令人厌恶,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祈律尚未进入咒术的范围,但已受其严重影响,不禁怀疑这是会引起强烈情绪的咒术。 一阵风吹过,使联系于凤鸟石雕上的咒术光芒褪去许多。 祈律胸口依然感到闷沉,但尚能前行。耕父、罗敷也有明显的改善。 伶叶看向树梢,仅听到风吹过婆娑枝叶的摩擦声。 祈律意会这是「尊者」所为,另一种情绪又触动心头,却不知如何描述。他猛然回首,看到凤孝担忧的眼神。 「……我们走吧。」他说。 第七十七回02.石謁碑上逢强手,凤火相拚是 眾人一路前行,看到越来越大的边境城。 「一路上戒备森严,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回忆。」耕父有感而发。 「看似寻常,却是不折不扣的陷阱,最后……大家都被击倒了。」罗敷附和。 祈律不禁问:「……这是两位前辈的过去吗?」 「嗯,即将堕入魔界前的回忆,就只有一瞬间。」罗敷至今想起仍感毛骨悚然。 「连怎么堕入的都不知道,也不愿回想。」耕父摇了头。 「……」伶叶凝重望着祈律等人,刻意放慢脚步,不让他们感受到孤立的绝望。 凤孝和容若走在前头,他们已踏出咒术范围,与城前佇立的重黎相会。 「啊,看到了。」凤孝说。 「……重黎先生。」容若没想到重黎会待在这里。 当眾人都走出咒术范围后,重黎双手交缠,得意地说:「你们走到这里,我承认你们是出使。」 「这么好说话啊……」瓏羽一路上心惊胆跳,就怕有突然的攻击,白担心是好事,但突然的放松让强烈的疲倦感席捲而来。 「当然好说话,因为有施咒术,内心稍图不轨,就会被攻击了。」凤孝吐槽。 「……庆幸我弱到不行,根本不会想这种事情。」瓏羽感谢自己的单纯。 罗敷抚着头,不悦地说:「好讨厌……极度讨厌的感觉……」 「这种法术,不就跟那时候一样吗……」这是耕父不愿回忆的部分。 「(我不知道他们所言的事,但……)」祈律感同身受,但他不明白原因。 「这是缚灵之术,已经弱上许多,应该不至太过痛苦。」伶叶对三人的异状颇为在意。 重黎搔着头,无奈表示:「这是尊者硬要放的,我也很讨厌啦。『但基本规矩还是要有,不然就没规矩了』──这是他说的。」他稍微学了语气。 「尊者……是句芒大人所言的那一位吗?」祈律眼神一暗。 重黎认真思考,「句芒的尊者跟我说的应该不一样,啊……难怪我也觉得奇怪!」他似乎想起一件事。 「……哪里奇怪?」祈律问。 「那是我家的事,不用跟你说。」重黎自认与祈律没有交情。 「……」祈律稍感不悦。 重黎率性坐在一旁的石雕上,笑着说:「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南方大地的天帝祝融,又称赤帝,你们加不加大人都无所谓。你们为什么擅闯石謁碑?」 「我欲到凤族栖地寻找卫凤族长,但因其地有阻隔,不得不借道于南方大地。」祈律道明来意。 重黎疑惑看向容若,「……容若,你没跟他们说吗?卫凤不就是你旁边的凤孝?」 「……我是卫凤族长?」凤孝没忘记这件事。 「这是我的推测,只能说八九不离十。」容若谨慎回应。 重黎敷衍地说:「我觉得灵魂的感觉很接近,魂尽之火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十之八九就是了。」他做事很看直觉。 「句芒大人曾提过要让凤孝转世,难道是卫凤族长的灵魂带着铜雀而来?」祈律想到这种可能。 「一般来说,最后之羽只会蕴藏些微仙气,但我发现的却是完整的灵魂系着铜雀,以凤族栖地的生态而言只有卫凤族长了。」这是容若的推论。 瓏羽点了头,「……整个凤族栖地只有凤族女娃是凤族,其他都是鸚鵡。」 重黎听到关键字跳了起来,惊问:「带着灵魂……等等,所以你是将灵魂塞入人类还是魔族的身体吗?」 「……是。」容若对重黎的大反应有些不解。 重黎扶额,怒说:「你真是太大胆了!这样灵魂原有的记忆不是消失,就是灵魂会澈底消灭,你……」情绪激昂的他几乎说不出话。 「……」容若沉默接受重黎的指责。 面对容若坚定的眼神,重黎竟露出难得的严肃神情,叹道:「……罢了!我不是没遇过这样的人,你的运气算很好。」他的眼底划过一股哀伤。 「依你所言,我没有卫凤族长的记忆是因为进入人类的肉体内,但我之后的记忆都还留着,是为什么呢?」凤孝不解地问。 「因为铜雀将你的记忆储存起来,但卫凤族长的记忆就没有办法了。」容若道。 祈律看向凤孝腰间的铜雀,不禁问了:「……铜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是我奉师命製作的容器,委託来自于卫凤族长,她似乎想要保存谁的灵魂。」容若说明。 重黎眼睛微睁,问道:「……卫凤没跟你说那位大人的身分?」 「没有,我只是试着将那个灵魂收入铜雀之中,但不算顺利,在凤族栖地待了许久。」容若态度尚称坦荡。 祈律没有错过任何蛛丝马跡,冷声问:「那位大人……是谁?」 瞭解灵魂机制后,他不认为正常人需要铜雀保护,从重黎心虚的态度中读出情况的不单纯。 「呃……这个……」重黎被祈律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 「你显然知道是谁。」祈律亟欲知晓铜雀内究竟有什么。 重黎赶紧走到容若的面前,扯着笑说:「啊,你之前要我找的东西我有找到,就是这个!」他将一枚精美的火玉交了出去。 火玉以暗红为底,表面有雨过天青的美好青色,并散发着些微的雄黄味。它一体成形如勾月,几无雕刻痕跡,是天生的美玉。 「这是……火玉?」凤孝好奇地问。 「这是卫凤族长的火玉。」容若神情哀痛,将火玉紧紧握在手中。 「凤族栖地很奇怪,一般手段进不去,我也不好直接闯进去。这片火玉掉在外边,刚好被巡逻的宝贝鸟儿发现了,本来要送给她当礼物,但我发现是卫凤的,就收起来了。」重黎得意地说。 祈律观察火玉,喃喃着:「这是薰了青雄黄的金火玉……」 「啥?我听不懂,这片火玉确实很特别。」重黎对火玉的材质没有研究。 「好熟悉的感觉……还闻得到雄黄的气味。」凤孝感受到一种安心的滋味。 容若将火玉交给凤孝,期待地问:「你能感受到吗……」 凤孝抚摸火玉,欣喜的容顏让祈律有些熟悉。 祈律抚着头,纳闷着:「(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片火玉的来歷?我的头……)」他说出口后,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青雄黄是什么。 「唔……」痛感瞬间窜入脑门,让他发出不适的呢喃。 凤孝扶住祈律,关怀地问:「哥哥,你还好吗?」 凤孝拉着火玉的绳子,因姿势的变动,而使火玉摇曳。火玉恰似催眠的工具,在祈律的眼前不断摇摆。他的视线逐渐模糊,面前的凤孝变成好几个,最后出现了一个幻觉。 他不禁喃喃:「哥哥……不是哥哥……」 第七十八回01.回忆美声现倩影,两人共伴卫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一名蓄着落腮鬍的男人,正与一名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 男人温柔的神情缓和身材高大所造成的压迫感,即使身着素朴的长袍,亦不失威严。女人容貌之美是祈律未曾见过的,他必须屏气凝神,才不会褻瀆她的庄严之美。 两人的面前有隻长尾的凤鸟,与边境城的凤鸟石雕有些相似,分岔的各色尾羽鲜艳丰满,身形圆润素朴,是隻健康的母鸟,正跳舞取乐。 「律哥,你看卫凤,她应该快化成人形了。」女人露出宠爱的微笑。 「(是棠晞姑娘?)」祈律听到女人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早已縈绕于他的心中不散。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男人观察卫凤的型态,点头附和:「确实。」 「我想送给她化形的礼物,就拿你领地内的金火玉镶成项鍊如何?」棠晞问。 「你这么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男人笑着说。 棠晞露出自信的微笑,说道:「我跟她商量好了,我准备项鍊,她帮忙铸形。」 「铸形……找挚兄不是更好吗?」男人纳闷地问。 「不要跟我提他,之前他才惹火我。」棠晞露出嫌恶的神情,却像恶作剧般可爱。 男人满脸笑意,无奈地说:「呵呵,晞儿明明很喜欢鸟儿,却很不喜欢挚兄呢。」 「他总是让其他的鸟儿难过,不是好鸟儿。」棠晞平静回应。 男人佯叹一口气,「挚兄被这么说,我也不会帮他说情。」他认同棠晞的说法。 尚为鸟形的卫凤已跳完一支舞,她喘口气后,打算再跳另一支舞。身为百鸟之王的凤族,她对自我的期许极高,绝不允许被人小覷。 「律哥,你不帮卫凤做些什么吗?她可是你的义女呢。」棠晞催促着。 「这是当然,不过你都拿金火玉了,我要做什么呢?」男人苦笑。 贤慧的棠晞已经完成一切,他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她似乎很希望你将记忆之术放在金火玉内,这样就能记录卫凤的一生了。」棠晞说。 「记忆之术吗……」男人思考着。 「我记得一般都是放于千绪木内,放于金火玉能否?」棠晞问。 「难度比较高,但我没问题。」男人从容回答。 「我想也是。项鍊完成后,就拜託你了。」棠晞很相信男人的实力。 男人走到卫凤的身旁,勉励地说:「卫凤,大家都为你的成形之礼尽了心力,你可要健康才行。」 「有我的照顾,卫凤只会健健康康的。」棠晞为卫凤梳理羽毛,眼底尽是母亲对孩子的宠爱与要求。 卫凤抬起头,以炯炯有神的双眸回应两人的期待。 「那就好,毕竟凤族真的是越来难见到了。」男人有感而发。 「律哥……」棠晞神情一黯。 第七十八回02.回忆美声现倩影,两人共伴卫 祈律突然抢走了火玉。 「……哥哥?」凤孝感受到不小的拉扯力道,不懂祈律突如其来的举动。 重黎出声喝斥:「喂!你怎么突然……」 祈律抚摸火玉,露出缅怀的神情,喃喃着:「金火玉……晞儿……」 「……晞儿?」重黎神情凝重。 「晞儿是指谁?」容若觉得重黎似乎知道些什么。 祈律因火玉平抚内心的纷乱,心神稍定后,他提出请求:「凤孝……你的铜雀……可以借我吗?」 有件事情,他必须确定。 「这是贴在我身上的,你不一定拿得走。」凤孝将铜雀拿在手上。 「嗯……」 祈律伸出手,甫接触铜雀,外边附着的仙气并未抗拒,他即轻易取走了铜雀。 「……什么?」容若难掩讶异。 「哥哥可以取走铜雀?」凤孝更是惊讶。 当铜雀储存仙气量太少时,会因缺乏防卫机制而取得走;但现在仙气丰沛,防卫机制特盛,除了凤孝以外都取不走。 容若和凤孝目不转睛盯着祈律和铜雀的互动。 祈律感应铜雀内的仙气,「(这种感觉……没有错……是她……)」他紧紧握住了铜雀,安心想着:「(原来……她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铜雀发出微弱的光芒,温暖暖的,让人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容若凝重,重黎诧异,两人的共通点都是不解。 凤孝严肃望着两人。 「你们怎么一脸怪样,那个铜雀有什么吗?」始终进不入状况的罗敷问了。 「我仅知道里面有仙气,难道还有装东西吗?」耕父也很疑惑。 「……有装灵魂。」容若回应。 祈律已知容若没有隐瞒,改看反应过度的重黎,怒说:「你说,铜雀内的灵魂是谁?」 「这……」重黎一直给人强势坦率的姿态,竟不知所措。 「是名为『棠晞』的灵魂,没错吧?」祈律厉声道。 重黎眼睛睁大,惊呼:「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等等,你怎么会知道?」他记得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个人。 「棠晞……祈律,之前你好像提过她。」罗敷还有印象。 「所以就在这里吗?」耕父对铜雀的构造有些兴趣了。 「棠晞……她就是哥哥之前说的人。」凤孝终于知道长期陪伴她的人之名字。 祈律还想从铜雀中获得更多的共鸣时,却不再有其他的回应,低沉地问:「为什么……她的灵魂这么少?还有,为什么她会失去肉体!」 未久,他意会到何事,激昂地说:「难道你们连晞儿也不放过吗!」 重黎神色一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不接受这道莫名的指控。 「别装了,你连缚灵之术这种阴毒的咒术都会使用,还不会用更恶毒的手段吗!」祈律冷声质问。 祈律起伏不定的情绪,让认识他的人都在意起来。 「祈律先生,缚灵之术不是祝融大人使用的。」伶叶道。 「哥哥,重黎不是这种人,还有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至于这么剑拔弩张吧?」凤孝觉得眼前的祈律就像是陌生人,眉头始终无法放松。 祈律抚着头,痛苦说着:「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跟那个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模糊的黑影,正与重黎重叠,但姿态显然有异,呢喃着:「我……刚才把你跟谁……混在一起了吗……」 「……最后,竟然还是得由我下手。」 「用这丑陋的姿态!」 回响于脑内的冷澈声让他深恶痛绝。 「哥哥,你还好吗?」凤孝靠近祈律,确认其状况。 「啊……」 祈律身上的魔气倏地爆发,他痛苦得半跪于地。 「……怎么回事?」重黎看糊涂了。 「糟糕,怎么又这样了!」罗敷担忧地说。 「祈律,振作!」耕父赶紧激励。 两人很清楚祈律的异状,想要靠近又很担心,只好出言安抚。 「……」祈律不语,且没人看得到低下头的他的神情,无从判断情形。 凤孝搀扶祈律,顺势将铜雀吸引回身旁,让其发散微弱的温暖光芒,试着安稳祈律的心寧。 「你怎么了,哥哥?」凤孝柔声问。 「敌……敌人……」祈律双眼布满血丝,神智极为涣散。 容若本欲施展静心咒,但满溢魔气的祈律可能无法分辨敌我,使他警戒地说:「……这样的状况,我无法以仙气安稳他。」他甚至担心造成反效果。 「必要的话,先击昏他。」伶叶抽出剑柄,拿捏轻重。 「哥哥,我是凤孝,你快点恢復理智啊!」凤孝轻声劝说。 「你……你……」祈律眼神混浊,盯着凤孝,看不出恢復的跡象。 祈律身上的魔气正朝周围发散,凤孝受铜雀保护而未被波及,表示铜雀已开啟防卫模式。 凤孝面色一凝,与伶叶交换眼神。 正当伶叶准备出手时,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凤孝,先开啟金火玉的记忆!」 谜之男如风般轻巧夺取祈律手中的火玉,将其拋给凤孝,才现身于眾人的面前。 谜之男直接与祈律正眼相对,并保护眾人不受祈律外洩的魔气所伤。 祈律眼神兇戾,狠狠地说:「你……是……」 祈律释放强劲的魔气扑向谜之男,其以仙气盾挡住他的攻击。 瓏羽仅看到谜之男的背影,但他认出白袍镶金边的高贵服装,惶恐地问:「这……您怎么会来这里?」 凤孝拿着火玉,对于祈律和谜之男的剑拔弩张,正评估是否要依后者所言。然而,祈律狰狞的神情让她警戒不已,逼迫她立即应对。 「凤孝小姐,请释放你的气息呼唤火玉。」伶叶告知方法。 「嗯……」凤孝沉重点了头。 她以魔气开啟火玉,随即散发一股光芒,将祈律等人包纳进去。 强光过去,瓏羽睁着双眼,两名大人物依然在他的视线之内。 「……我怎么还在这里?」瓏羽不解地问。 「我们被排拒了。」重黎冷淡回应。 「凤族女娃不想见我?」瓏羽的内心有点受伤。 重黎不再理会瓏羽,走到谜之男的面前,盯着不请自来的大人物。他神情严肃,发出低哑的质问声:「……我虽然好说话,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他散发的威严让人生惧,有赤帝该有的尊严,但谜之男任他直视,丝毫不以为意,显见他的沉稳。 「西帝,还是应该称呼您为少昊大人。」重黎不悦地说。 第七十九回01.火玉啟发记忆随,卫凤容若相 透过凤孝的气息引导,眾人进入火玉所製造的幻影之内,目前是一片漆黑。 祈律睁大双眼,抚着心口,试图缓和激昂的情绪。 凤孝扬起微弱的火光,平静地说:「哥哥,你终于恢復了。」 情绪异常时,往往释放过度的魔气,强烈的疲倦感就会随之而来。祈律即知失去控制了。 「刚才……抱歉。」他凝重地说。 「你有发现是我吗?还是……」 失去控制的祈律固然可怕,但凤孝感受到他盛怒下隐藏的哀愁,唯恐强制压抑造成更大的伤害,不禁犹疑了。 「……隐约有一点。」 祈律在昏暗的意识中,有股熟悉的气息守在他的身旁,使他的意志不致全然涣散。他事后回想,就跟现在持着微弱火光的凤孝是一样的。 「那就好。」凤孝浅浅一笑。 祈律已经恢復,眾人转而关注在场环境。 即使有火光协助,伸手可见五指,仍看不出周围的景观。 「这里是哪里,仙气好重啊。」罗敷蹙眉。 「感觉不算舒服。」耕父因警戒而绷紧身体。 祈律摊开手掌,让仙气流过手掌缝隙,就像左手摸右手般自然,喃喃着:「我觉得还好……至少比刚才好多了。」 「有种熟悉的滋味……」凤孝轻抚铜雀,此地和铜雀的仙气不同,但都让她安心。 「我们进入火玉记录的记忆中了。」容若露出怀念的神情。 「……火玉也能储存记忆,与师父的记忆之术有些相似。」伶叶稍感讶异。 「是一样的术法。」祈律道。 伶叶从句芒学得此术后,仅见师门间使用,不禁说:「我一直以为这是东方大地的秘术。」 「……是东方大地的秘术没错。」祈律不免迟疑了。 「哥哥,你想起什么事了吗?」凤孝发觉祈律比她还瞭解现在的状况。 「(卫凤……你想传达什么讯息吗?)」祈律盯着凤孝手上的火玉,沉思着:「(跟那个人……会有关係吗?)」 他在意识断线前,隐隐约约有看到一道人影,但被捲入火玉内就没看到了。他越想越消沉,但已进入记忆之术中,唯有看完记忆才能离开。 「没什么。」他摇了头。 「那我继续了。」凤孝催动火玉发动术法。 火玉再度绽放光芒,于凤孝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通道。 分隔线 一出通道,看到的是空旷的宫殿建筑,以朱红为本体,并种植各色花卉,不过于阳刚或阴柔,给人坦率大方的好印象。 一名美人坐在殿内的主位上,亮丽的双眸闪着几分慧黠,五官细緻,身材精瘦,穿着中性的袍装,有种英气的美。 两名少女踏入宫内,向美人传达消息。 「报告,木神大人派的使者到了,要亲自接见吗?」甜美的鸚鵡小樱问。 嫵媚的鸚鵡小嫵不禁吐槽:「当然啊,难道当他不存在吗?」 美人听着两人话后微微一笑,从容回应:「是我拜託人家的,哪有不见的道理?何况……」她加深了笑意。 鸚鵡小樱双眸闪闪发亮,兴奋地说:「传说中的荀草精,不知道长得怎样~」 「荀草是养顏美容的仙草,容貌肯定……」鸚鵡小嫵也相当期待。 美人依然保持平稳的态度,说道:「百闻不如一见,晚些就知道了。」 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赶紧出外迎接传说中的荀草精,这段等待的时间,让眾人发表想法。 「原来荀草化成人形这么珍贵吗?」罗敷仅听懂这句话。 「是。」容若简洁回答。 凤孝从容若的反应得知,即将看到她从未看过的容若姿态,欣喜说着:「传说中的荀草精,我见到了。」 祈律对凤孝苦笑未久,记忆中的容若就被请到美人的面前。 记忆中的容若与现在的他容貌相去不大,但青涩许多,行为举止还有些侷促,看得出紧张。相对而言,美人落落大方,自然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 容若向美人拱手持敬,拘谨说道:「卫凤族长,初次见面,我是木神大人的使者,名为容若。」 「我知道你是容若。」卫凤说。 面对卫凤的自信,容若有些不知所措,道出来意:「……我奉师命带来容器,请您鑑赏。」 卫凤端视容若出色的容貌,微笑以对:「鑑赏……嗯,确实很不错。」 「……」容若沉默将容器交给卫凤。 卫凤起身,走到容若的身旁观看容器的样式。 她比容若矮约半颗头,以女性来说仍相当高,浑身散发的成熟女人的韵味,与容若站在一起颇为登对。 「纹路像木头,却是金属材质,怎么办到的?」卫凤好奇地问。 「我以椿姿木所刻,由尊者加持而成。」容若平稳回应。 卫凤喃喃着:「椿姿……加持……看来他们是真的很重视了。」她露出安心的微笑。 「我甫成仙形,虽通容器之术,但容器是否合意,仍需族长评断。」容若很在意卫凤的评价。 卫凤盯着容若戒慎恐惧的姿态,轻笑出声:「有长寿椿姿与固化之术加持,当然没问题。」 「……」容若神情难掩落寞。 卫凤没有错过容若的神情变化,调整容器的角度,问了:「我很好奇,为何刻成凤形?」 「听师父所言是送到凤族栖地,又无规定款式,私自以凤为形刻製。」容若略感羞涩。 卫凤的眸间闪过一丝戏謔之情,叹道:「我不是将凤放进去,你又该如何是好?」 如卫凤所料,容若有些担忧,迟疑地问:「……什么意思?」 卫凤不回答容若的疑问,而是比着容器各处细节,说着:「你对凤很不暸解,很多地方都刻错了呢。」 「非常抱歉,因为我没看过真正的凤,只能从史籍与图鑑中……」容若意会专家就在眼前。 「你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观察真正的凤。」卫凤眨了一眼。 「听说凤鸟非常稀有,有此机会是我的荣幸。」容若对传说中的凤族也是跃跃欲试。 「……」卫凤眼睛微睁。 担任称职壁花的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听到容若这句自然的话语,都陶醉不已。 「哇~不愧是含蓄的植物之美。」鸚鵡小樱面部羞红。 「那些笨鸚鵡肯定说不出这种话。」鸚鵡小嫵也摇了头。 容若不解两人的态度为何这么激昂。 卫凤态度如常,说道:「我就称那个容器为铜雀吧,之后还需要你的帮忙。」 「是。」容若谨慎应答。 卫凤对容若认真的态度苦笑,缓和地说:「不用紧张,我想不会太复杂的。」 「……是。」经卫凤提醒,容若发觉自己太紧绷了。 卫凤拿着铜雀,呼唤两人:「你们两个带容若小弟去客房吧。」 「没问题,帅小哥跟我走。」 「啊,原来还有这种告白法。」 两人尚未抽离刚才的情境,带着粉红氛围的愉悦心情带领容若离开。容若不懂情况,略愣随两人而去。 这段记忆至此告一段落,眾人需再走一段通道,才会接到下段记忆。 凤孝取笑道:「……喔?荀君用铜雀告白啊。」她看到容若难得的羞涩神情,相当高兴。 「当时的我不知道凤族栖地只有卫凤族长是凤族。」容若无奈地说。 相对于凤孝的欣喜,祈律面前凝重,思忖:「(……卫凤显然知道铜雀要放的是晞儿的灵魂。)」他覷向铜雀,「(椿姿木是句芒大人,固化则是……)」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看来瓏羽族长喜欢丰满的女人。」罗敷见识了瓏羽的品味。 「……我觉得她过壮了。」耕父吐槽。 「……喂,别在好像是当事者的面前讨论这种事好吗?」凤孝不满地说。 「我们继续看吧。」迟迟不语的伶叶想再往前行了。 第七十九回02.火玉啟发记忆随,卫凤容若相 下一段记忆是卫凤带容若到一处被结界保护的封闭区域,里面有一抹仙气的灵魂,不受外界的干扰。 「……它是?」容若迟疑地问。 「它是灵魂。」卫凤说。 「……我是欲问它的身分。」容若自然知道那是灵魂。 「你仅需知道那位是尊贵的大人,其馀的就不要多问了。」卫凤严肃回应。 「……」容若神情一沉。 「少知道些事情,对你比较好。」卫凤柔声劝戒。 容若观察卫凤的神情,从善如流不再过问私事,而说:「是要将它置入铜雀之中吗?」 「不错,你试看看能否让她进入,我来维持结界。」卫凤走到结界设置处,向容若比手势。 容若手持铜雀,隔着结界,要在结界减弱时,瞬间吸引灵魂进入铜雀内,以免灵魂消散。 卫凤屏气凝神盯着容若,随容若的指示控制结界强弱。 容若深呼吸,释放身上的仙气,聚集于铜雀之间。铜雀发出微弱的光芒,指引灵魂进入容器之内。 卫凤将结界减弱,让灵魂得以穿过结界进入铜雀内。 「入!」 容若以自身仙气指引灵魂,但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加强施术数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没有反应?」他不禁纳闷。 「是因为太少了吗?」卫凤提出推论。 「……太少?请问是什么意思?」容若不解。 「灵魂量太少,吸不过来。」卫凤解释。 「……如果我再多施些力呢?」容若将此理解为仙气释放不足。 「你可以试试。」卫凤尊重容若的判断。 容若施放稍强的力量,灵魂依然不为所动;他不气馁,释放强度越来越强,数次之后,他已开始喘气。 然而,灵魂依然没有动静。 「……是我施得还不够吗?」容若怀疑是自身实力不足。 「先停下来,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卫凤不再继续让容若浪费气力。 初次出任务就不顺利,容若神色难免消沉。 卫凤鼓励地说:「别气馁,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容器之术,我们慢慢研究吧。」她自认研究不足,无法提供良好的建议,对容若深感歉意。 「抱歉,卫凤族长。」容若不很能接受这句安慰话。 「不用跟我道歉,倒是得想个办法。」卫凤无奈说着。 「我会想办法的。」容若沉重点头。 他重新观察铜雀与灵魂的关係,检讨施术可能的问题,认真的神情让人心安。 卫凤对容若微微一笑。 这段记忆到此结束,眾人又必须走向另一条通道。 当祈律前行时,凤孝唤住了他:「哥哥。」 祈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凤孝。 「刚才哥哥提到铜雀内的灵魂量很少,哥哥是知道容器之术吗?」凤孝问。 「不……刚才是衝口而出。」祈律为难地说。 「……衝口而出?」凤孝露出费解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灵魂量太少。」祈律很难解释。 容若走到凤孝的身旁,「……灵魂量是少,但不是主因,我与卫凤族长摸索一阵,才找到办法。」 「原因是什么?」凤孝像观眾想请主角剧透。 容若轻敲凤孝的头,说道:「看下去吧,卫凤族长应该有记录。」他牵着凤孝的手向前行。 祈律跟着凤孝的步伐,发现大家都在前面等待他们。 分隔线 下段记忆的开展,同样是卫凤和容若待在结界装置,但从两人较为对等的互动中,看出时光飞梭。 「……怎样都吸不过来,难道是铜雀没开吗?」卫凤已经试过许多可能,不禁询问最基础的问题。 容若看向结界装置,凝重地说:「卫凤族长,我有一个推论。」 「说吧。」卫凤说。 「这个结界使里面的灵魂不致飞散,但似乎会抵销我的施术,让我无法吸引灵魂前来。」容若说明。 「抵销施术……怎么说?」卫凤问。 「再少量的灵魂也有办法呼唤,但我唤不到她,一开始我以为是实力问题,但我想可能根本没传过去。」容若回应。 「我有看到你的仙气在结界内流动,会传不过去吗?」卫凤不解。 「我推测可能是被吸收了。」容若严肃地说。 他随意释放仙气,试图穿透结界,但微弱的力量无法突破结界,在结界外围游移。未久,这股仙气慢慢消失,看似从未存在。这种结界术与他学习的系统不同,所以他没发现力量是遭吸收而非反弹,一直没发现异状。 「……原来如此。」卫凤确认仙气的消失形式后,认同容若所言。 「卫凤族长,可以请你暂时解开结界吗?」容若问。 「这样灵魂不会散逸吗?」卫凤必须确认此事。 「如果灵魂有被吸引入铜雀,就没有问题。」容若坚定地说。 「……你确定?」卫凤再度确认。 一旦失败,造成灵魂散逸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确定。」容若沉重点了头。 卫凤思忖些时间,走到结界装置旁,「……我暂时解开,你一定要接到才行,因为我不会施结界术。」 「必要时,我会先补结界术。」容若带上数枚玉戒指,肩负的不止是卫凤的期待。 他先在身旁施展数种简易结界,只消几秒就能建构成较大的结界,因应各种情况保存灵魂。 卫凤见容若准备充分,手握结界装置,予以回应:「好,听你的。」 「去!」 容若释放仙气吸引灵魂,一开始没有反应,但随卫凤将结界装置关上,暂时消除结界后,开始有些动静。 结界不会马上消除,但清楚可见灵魂受到阻碍而难以移动,迟迟进不入铜雀内。 「怎么回事?」卫凤很难判断灵魂是散逸还是被吸引。 「卫凤族长,不要重开结界,我会想办法吸引灵魂进去!」容若出声制止。 他额间冒出斗大的汗水,显然被强大的力量所阻止。他仍持续释放稳定的仙气,连接灵魂通往铜雀的通道。 「嗯……」卫凤即使忧虑,也仅能在一旁为容若加油。 随着结界完全消除,容若所施的力量越来越小,终于顺利将灵魂牢牢吸入铜雀内,并以封闭咒术保护其不受外界的干扰。 「呼……」容若移动铜雀,确保灵魂不会外洩,才敢喘一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吗?」卫凤忧心地问。 「卫凤族长,铜雀给你。」容若将铜雀交给卫凤。 卫凤甫拿到铜雀,铜雀森严的防御机制立即卸下,纯净的灵魂就在铜雀内部休憩。 「太好了……」她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容若收起简易结界,有感而发:「原来结界术与容器之术会互相排斥,我上了一课。」 「有这个道理吗?」卫凤擦拭铜雀。 容若仅靠近铜雀,立即触发其内部的防御机制,而提出另一种假设:「也可能因为我的仙气是外来的力量,被当成敌人排除了。」 卫凤不通此学,仅知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就重啟结界术了。」她重新开啟结界装置。 结界装置重新啟动,原本消解的结界再度凝聚起来,渐渐恢復最初的样貌。 「这个结界不是族长设置的吗?」容若对此机制颇为好奇。 「我不会结界术,这是主人放的。」卫凤摇了头。 容若皱眉问:「主人?是指……不,当我没说吧。」他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可能不适合询问。 「你真的很乖耶,我说不要问就不会问。我的主人跟这个灵魂感情很好,所以我才会将她放在这里。」卫凤哑然失笑。 与容若相处日久,卫凤相信他的为人,不再处处防备。 看到卫凤亲切的微笑后,容若稍微偏过脸,眼神却一直放在她身上。 卫凤想和容若说些什么,发现平常都在谈正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尚在寻求话题时,眼神就和容若对上了。 「……」容若望着卫凤,不语。 卫凤迟疑些时间,尷尬地说:「……事情大功告成,我想你可以回去报告了。」 「卫凤族长,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教导。」容若致谢。 「教导说不上,结界与容器我都不会,反而是你教了我许多。」卫凤苦笑以对。 容若连忙说明:「……是因为你愿意给我时间尝试。」他很高兴首次出任务就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卫凤于脑内寻觅话题,想着想着似乎就得送走容若,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为你开场宴会,明天你就啟程吧。」 「……好。」容若很难解释内心的感受。 卫凤发觉容若的神情有些受伤,赶紧补充:「也许……之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请你过来帮忙。」 容若观察卫凤神情,微笑回应:「如果师父许可,我很愿意。」 「我只听过木神的名号,还没看过他,有机会的话……我应该去东方大地看看。」卫凤略带羞怯。 「东方大地是植物之国,鸟儿也很多,我想卫凤族长会喜欢的。」容若很愿意做引路人。 卫凤开心地说:「我的义父在东方大地喔,大战期间太忙忘了,战后也没联系他……」她说着说着,神情越来越消沉,最后哀伤地说:「啊,算了。」 「……卫凤族长?」容若对卫凤突然的情绪变化很在意。 卫凤不让容若担心,说道:「没事,你先休息吧,我叫鸚鵡妹子准备。」 容若知道卫凤的性格,仅是回应:「……好。」 这段记忆慢慢结束,下条通道逐渐成形。 「……为什么我觉得好难过?」凤孝眼眶微红,内心苦涩难熬,却不知如何说明感受。 随着涉入越深,凤孝受卫凤的记忆影响越大,她隐隐与卫凤的心思有些连接,却依然有很多的不明白。 「凤孝……」祈律出言安抚。 「卫凤族长的心情,传达到我这里了……她的义父,还有棠晞是她的谁?」凤孝问着没人回答得了的问题。 「我不知道,因为卫凤族长没跟我说。」容若爱莫能助。 「……」凤孝沉重点了头。 她肯定容若没有说谎,有所隐瞒的其实是卫凤。 祈律却知卫凤的顾虑。 「(卫凤是逢律的义女……这时候的她似乎不知道逢律出事了,只是担心他知道晞儿的事情会很难过。)」祈律不禁疑惑:「(句芒……你知道晞儿出事了,但你的态度为何是那样?是因为我问晞儿是谁你不知如何解释,还是你害怕让我知道晞儿灵魂不足的事情?显然,你也没跟卫凤提起逢律出事了……)」 「(句芒……还有他……)」他对铜雀之事始终耿耿于怀。 罗敷见祈律等人心情沉重,关怀问道:「……你们还好吗?」 「后面似乎还有记忆。」耕父提醒。 「到下一段了,但……」伶叶以眼神寻求容若的想法。 「接着的事,我一定要知道。」容若态度坚决,率先前进。 第八十回01.恩义情理如线团,卫凤果决断纠 卫凤悵然若失待在居所内。 她开了场宴会,邀容若共舞,在互敬一杯酒后,隔天早晨送走了容若。 「这种感觉……还真奇妙。」她心情沉闷,脑内都是容若的身影,失去了平常的风采。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摇了头,试着勉励自己:「不行,沉溺在这种感觉内,整个人都没有斗志,要出去走走才行。」 「去找重黎练身手,流了满身汗,睡个几天就好。」这是她平常会做的事情。 她看向窗外,犹疑地问:「重黎……要往东去吧?」 她托着腮,心思沉闷。 「义父……我要怎么跟您说,棠晞大人只剩下灵魂了?重黎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问他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就像不知道。」 她恐惧和逢律相会的那一刻,因为她只能将装有棠晞灵魂的铜雀交给逢律。 「还是我将铜雀交给容若,由他上呈木神,再转交给您……」她再坚强,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 然而,她的脑海中一闪容若被斥责的瞬间,心都疼了起来,立刻起身宣示:「不,我应该亲自交过去!」 她匆匆披上外袍,准备好随身用品,喃喃着:「我快点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她希望容若没有走得太快。 即将出门时,一股不寻常的震动让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一回事?」她分析事理:「凤族栖地是建立在主人的身上……难道是主人来了?」 她眉头一皱,发着牢骚:「怎么没先跟我说,我会来不及迎接的。」 她想起铜雀尚在结界装置内,轻叹一口气,疾速飞到结界装置,迎接她的主人。 分隔线 当卫凤抵达结界装置时,一道神秘的身影正伸出手,意欲碰触铜雀。 卫凤仅看到黑影,警戒大喝:「是谁!」 「……卫凤,你忘记吾了吗?」神秘的身影发出不悦声。 卫凤听出主人的声音,语气放柔,问了:「主人?您怎么没现身?」 「这里是吾的管辖领域,吾要怎样就怎样,不是吗?」主人质问。 「……您可以先跟我说,突然过来不太像您。」卫凤婉转地说。 主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吾做事需要向你报告吗?」 「主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卫凤明显发觉主人心情不好。 主人比着结界装置的开关,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解开结界装置?还有这是什么东西?」 卫凤不会施展结界术,结界是由主人所设,她却私自解开,主人确实有不悦的理由。她低下头,恭敬地解释:「这是铜雀,用来承载棠晞大人的灵魂。」 主人手持铜雀,冷漠地说:「……原来在这里。」 「……主人?」卫凤觉得主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为什么吾读取不了这个东西?」主人高傲地问。 「可以拿给我看看吗?」卫凤朝主人走了过去。 主人见卫凤走来,便说:「……罢了,吾要收走此物。」 「……为什么?」卫凤越来越无所适从。 「谁才是你的主人?一直询问吾不觉失礼吗?」主人喝斥。 卫凤正色,向主人提出请求:「……主人,我许久未看到您了,好不容易见到您,您的语气为何如此冷淡?如果是我的错,请跟我说。」她不喜欢也不愿意猜测主人的心思。 卫凤已经示弱,主人也卸下些气焰,说道:「你抵抗共工军队,保护南方大地有功……有段时间没看到你,让吾觉得很心急,是吾的错。」 这些话听在熟知主人性格的卫凤耳里,却有另一种解读。 「主人,请容我冒昧问一句。」她说。 「……吾要离开了。」主人就想打消身影。 卫凤读出主人高傲态度下的心虚,急忙劝阻:「主人!为什么棠晞大人会只剩灵魂?还有您的语气似乎跟她……」 她知道这样不敬,但她真的很怀疑,亟欲获得主人的回復。 「……」主人不语。 主人的沉默,认证了卫凤的猜测。 她伸出手,悲痛地说:「您读取不了铜雀,表示棠晞大人将您视作敌人……」她以仙气吸引铜雀过来。 原本握在手中的铜雀,竟轻易被卫凤吸走,主人焦急大喊:「你做什么?!」 「……主人,您与棠晞大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卫凤沉重地问。 「她对吾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快将那个东西交过来!」主人散发强悍的怒意。 「……主人,您打算做什么?」卫凤冷静问了。 「吾打算做什么?需要跟你说吗!」 若非主人以黑影现身,她的神情必然是狰狞的。 卫凤仅能沉默,思索如何在主人和棠晞间的纠纷取得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人对卫凤的沉思感到不安,急切说着:「她是你主人,还是吾是你主人!你口口声声喊她『棠晞大人』,是觉得吾待你不够好吗!」 「主人,您不是这样的人……」卫凤深感沉痛,道出不欲说的话语:「主人,您虽然有些脾气,但不曾发出这种凶狠的声音,这样的您……让我很陌生。」 「你是想说她比较好吗?!」主人怒喝。 卫凤观察主人的身影,悲伤地问:「主人……您为何不现身?我觉得您的仙气……似乎染上了混浊。」 「混浊?你说吾的仙气……」主人显得慌乱。 「……凤族是何其敏感,您又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感觉不到您的异状呢?」卫凤眼神一敛,以低哑的嗓音说了:「主人,您不要忘记了,我们签订的是生命的契约,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您的仙气!」 卫凤释出自身的仙气,便与主人牵着一条微弱的细线,两者相较,主人的仙气黯淡许多。 「你将那个东西交过来,吾……」主人焦急如焚,一心想要取走铜雀。 「您不现身是与棠晞大人有关吗……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将铜雀交给这样的您!」卫凤坚持保护铜雀。 「……卫凤,不要逼吾动手。」主人的声音沉了几度。 卫凤道出主人可能的意图:「主人,您是想毁了铜雀,毁了里面的灵魂吗?」 主人浑身发抖,激昂的态度不仅是怒气,更多的是怨气,说道:「她对吾、对吾……吾没做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对吾,让吾……」她哽咽难以再言。 卫凤哀痛不已,可以想见主人必然遭遇惨痛的大事。但是,她对主人和棠晞都很瞭解,相信此事不单纯。比起偏袒任一方,她必须提出关键的说法── 「您或许没有错,棠晞大人也许有错,但是您想毁了棠晞大人的灵魂,不为她想,不为我想,也该为那一位想……」她酝酿情绪,激昂道出:「您这样做,之后您要如何跟逢律大人交代?!」 听到关键字,主人颤抖了一下,强势的态度弱化许多。 卫凤见主人有软化的跡象,苦口婆心地劝说:「逢律大人是讲理的人,但您先将棠晞大人的灵魂毁灭了,怎样都无法说服他,不如我将铜雀交给……」 她未说完,主人即低下头,痛苦呻吟:「吾……吾……好恨……好恨……」 卫凤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本来……吾是自由的……却被她……被她……」主人忍住抽搐,发出最大的怨恨之声:「吾的一切都被她毁了!」 在卫凤的认知中,原本主人的仙气纯净如仙泉,今日一见如表面浮了层油,然而当主人身旁冒出紫黑色的点点魔气,就似倒入黑浊的墨水,仙气就要混浊。 卫凤现在才发觉主人压抑强烈的负面情绪,尽可能维持理智与她沟通,「主人,再这样下去,您会魔化的……」 她伸手触碰点点魔气,有如针扎的刺痛感。被魔气垄罩的主人,就像承受千万根针。她释放火焰,试着消除魔气,但魔气自主人体内而起,怎样也烧不尽。 「唔!」主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和魔气对抗着。 卫凤清楚知晓主人正走在魔化的路程上,或者说,已经逼近魔族的程度。她神色一凝,「我不能坐视您魔化!」 她扬起魂尽之火,面容哀戚,内心满是挣扎。 「你要做什么?!」主人警戒大喊。 卫凤单手持铜雀,道出真心话:「主人,我与您订有生命的契约。不久后,您的感觉就会流入我的意识中;同理,我的感觉也会流入您的意识中。」 依她所言,主人无须质问也能知道她的想法,但焦急的主人显然无法与她意识流通。这使她明白,一旦沾惹魔气,原本订定的生命契约也会受到影响。 她苦涩说着:「以前的您,透过这个方法,拯救承受不了恶劣气候变迁,而身染重病年幼的我……」她双眼微闭,思索是否只能这么做。 「卫凤,吾问你,你要做什么!」 主人无法读出卫凤的意图,仅知魂尽之火是攻击招数,显得惊惶与茫然──她理解卫凤和棠晞情同母女,但她不相信卫凤会为此对她刀刃相向。 「魂尽之火,是纯净的生命之火,以您正受魔化之苦,也许……」卫凤喃喃着。 「你是打算烧了吾吗!」主人近似歇斯底里地吼着。 卫凤露出刚毅的双眸,坚决表达:「主人,我不会伤害您,也不会让您伤害棠晞大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抽了一口气,让魂尽之火锁定自己为目标,并以强大的意志执行计画。 她受火焰的力道将被撞出结界之外,主人惊觉她的目的,大喊:「卫凤!吾不允许,你就不可能离开这里!」主人立即施展结界术,想尽办法将她留在此地。 「再会了,主人……」卫凤双眼含泪,在火中与敬畏的主人道别。 她的肉体受契约所束无法离开,但随着肉体遭火焚燬,灵魂即将冒出时,她的最后之羽受到遗愿的驱使而拖着铜雀,迅速朝东而去。 「卫凤……你……」主人望着被魂尽之火烧穿的一个大洞,呆愣留在当地,从未想过卫凤会以这么激烈的手段离开她。 她流着泪水,原本缠着她的点点紫黑魔气如卫凤所言,渐渐被魂尽之火洗涤,不再继续恶化。 火玉因卫凤的消失而失去记录效果,最后的记忆就断在这里。 第八十回02.恩义情理如线团,卫凤果决断纠 眾人看完记忆,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瓏羽正与巨鸟护卫群吃果子,愉悦的心情受眾人影响而沉了几分。 凤孝握着火玉,容若望着她,两人都说不出话。 罗敷眼眶微湿,不禁感慨:「没想到卫凤竟是自焚而死……这是何其痛苦啊。」 「嗯……」耕父沉重点了头。 「(卫凤为了保护晞儿,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祈律同感震撼,「(我必须想起更多……这样才能回报她的努力……)」 自从受句芒的记忆导引后,他成功想起一些片段;受卫凤的啟迪,他深刻感受不能仅是被动想起。 「(唔……)」他忍着可能窜出的魔气侵袭,想要记起更多,脸色相当地差。 他退到后方,不让任何人发觉他的不适。即使他可能会受魔气侵蚀而无法控制,也不能因恐惧而退却,否则将永远陷入一知半解的窘境。 瓏羽看向凤孝,凝重地问:「凤族女娃……真的就是你吗?」 凤孝握住火玉,迟疑说了:「应该……是。」 「我能肯定就是你了。」容若回应。 「还有些记忆陆续窜入脑海中……我觉得头有些疼。」凤孝对火玉呈现的记忆,就像是看戏者,总有隔一层的感觉,不是很习惯。 「……凤孝。」祈律担心问了。 凤孝苦笑道:「似乎理解记忆窜入的头疼感,但不会像哥哥一样……冒出浑身的魔气。」她发现祈律流了不少汗水。 「浊气是负面情绪,卫凤族长的记忆虽然哀伤,但没有强烈的负面情绪。」伶叶说明。 「也就是说……我窜入的记忆中,会让我萌生强烈的负面情绪吗……」祈律喃喃着。 「听起来是这个意思。」耕父道。 「祈律,很抱歉我们没办法给你相关经验。」罗敷摇了头。 「凤族女娃一直是坚强且乐观的人,我很难想像她会变成魔族。」瓏羽不胜唏嘘。 「现在真的是魔族了。」凤孝摊了手。 「你们差很多耶。」瓏羽道。 卫凤是高傲的凤族,以拥有纯净仙气为荣。瓏羽认为她很难像凤孝随遇而安。 「你是进入魔族的身体内,不是成魔,跟祈律先生的道理不同。」容若对祈律不稳的情形仍歷歷在目。 「……瓏羽族长,怎么只有你一人,祝融呢?」祈律想起这件事。 「他刚才跟西帝大人谈事,彼此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我就待在这里等你们了。」瓏羽唯恐被低气压波及到。 罗敷惊呼:「继南方天帝又是西方天帝?怎么这么多平常看不到的大人物都来了?」 「……不是来杀我们的就好。」耕父此时只想当名小魔族路过此地。 「西方天帝……」祈律眼神一暗。 瓏羽以为祈律不懂,贴心解释:「他就是之前我提过的鸟王,没想到他也跟着我们来了。」 「我已经看到你说的鸟王了,他之前自称曲爷。」凤孝说。 「凤孝,你也遇到曲爷了?」祈律略感惊讶。 「嗯,虽然他装成老爷爷的模样,但一点都不像,一看就很奇怪。」凤孝模仿曲爷的动作,刻意半瞇眼扮慈祥,看起来颇为滑稽。 「……」祈律忍住发笑的自然反应,肯定凤孝见过曲爷了。 「曲爷……祈律之前也有提过他,跟凤小妹说得差不多。」罗敷对曲爷没特别的印象。 「为什么他要装成那个曲爷?还有他来这里做什么?」耕父相当纳闷。 「他即是我所言的尊者。」伶叶道。 经由眾人所言,他知晓了是谁暂时消解句芒设置的屏障。 「西帝大人有固化之力,铜雀的保护机制是他设定的。」容若说明。 「原来如此。」凤孝盯着铜雀,回想当时拿到的金属杯,有些理解固化之力。 祈律手握得死紧,压抑情绪说道:「也就是……他知情了。」 「现在观来,师父与西帝大人应该都知情。」容若严肃地说。 「那为什么……他们要坐视这件事!」祈律大喊。 祈律的激昂态度理应让凤孝感到陌生,却意外有种熟悉感,她脱口而出:「哥哥,你的记忆是什么?我觉得你……」 「瓏羽族长,祝融还在吗?我有事要问他。」祈律眼神一敛。 瓏羽对祈律的庄严姿态不自觉挺直了腰脊,说道:「刚才还在里面……要去呼唤他吗?」 「不需要,我亲自面对你们。」 不待瓏羽指路,重黎即出面,庄重的神色自然散发天帝的气势。 「祝融,西方天帝在哪里?」祈律不因重黎的气势而退却。 重黎对祈律的态度略感警戒,谨慎回应:「……我不需要回答你。」 「那么,晞儿的灵魂为什么只剩一半,你总知道吧。」祈律比着铜雀。 「……是卫凤说的?」重黎看向凤孝和容若。 「你还打算逃避吗?」祈律篤定重黎知情。 「……重黎,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凤孝放柔音调,缓和祈律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我说,但让我说完。」重黎道。 「……」祈律不语,给予重黎思考的时间。 重黎想了些时间,悠悠啟口:「第二次天界大战爆发,我向共工宣战,直接与他对决,两边长期交战,打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时间去想天界与人界怎么了。一天,共工撞毁一座高山,我们都没当一回事,直到女媧大人前来,才知道问题严重。」 耕父突然意会:「……你们刚才所提的棠晞,是指女媧大人吗?」 「晞儿继承先祖的名号就是『女媧』。」祈律解释。 凤孝眼睛微睁,对祈律的怀疑越来越深。 「女媧大人在大战採中立,但她会出手,问题肯定严重。原来,共工撞毁的是不周山,是天柱,天都倾斜了一大片,再这样倾颓下去,别说人界了,连天界都会毁灭。」重黎扶额,对当时的紧迫情况仍心有馀悸。 他走到一旁,倚着栏杆,无奈表示:「我和共工是水火不容,但我们都尊敬女媧大人,她既提出办法,我们暂且先收手,她说要我们协助收集并炼製五色石,我们也照做了。」 他看向天际,说道:「我和共工将五色石给她,她也准备好替代的天柱,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来的光波攻击了她,她的灵魂就裂成两份。我和共工吓着了,赶紧一人抓一份,相约各自处理,再回来这里。」 他伸出手,传达当时的情境:「卫凤跟女媧大人感情好,我将我抓到的灵魂交给卫凤,共工的话似乎是放在不周山附近,他不会问我,我哪会去问他,于是女媧大人的灵魂就这样安置好了。」 他说完全部的事情后,冷静接受眾人的目光。 祈律的熊熊怒火将从眼中喷射而出。 「你们也太随便了!女媧大人会被攻击,你们还能这样胡来!」直率的罗敷也很气愤。 「你有碰过灵魂吗?在一瞬就会飘散的状况,你能想多久!」重黎不满驳斥。 罗敷还想再说,但容若和凤孝都点了头。 「……他说的没错。」容若道。 当年,他看到卫凤的灵魂时,从凤族栖地的结界装置取得灵感,以结界术封存灵魂,置入肉体内。然而,对于不熟悉结界术的人而言,一闪即逝的灵魂没有让人多想的时间。 灵魂若未完整,姑且不论转世问题,很可能直接与大地融合而消失。 凤孝从未接触灵魂,却以肯定的语调说了:「……重黎的处置没有错,我想共工也不会放任棠晞大人灵魂出事的。」她手抚着头。 「凤孝,你还好吗?」容若不禁问。 「记忆陆陆续续传到我的脑内……很模糊……但我相信棠晞大人另一半的灵魂一定还在世上。」凤孝相信重黎和共工的为人。 「共工……为什么会是你与共工……应该……」祈律的脑海中浮现另一道人影,但没有理所当然地现身,感到困惑不已。 重黎感觉莫名其妙,怒说:「西帝下落不明,尊者和我联合向共工宣战。他不在,我是整个部族最能打的,当然是我对付共工!」 「我在战争爆发前后被凤族女娃训斥一顿后离开了,但我也听说过,留在那边的部族被迫输出资源或兵士,伤亡相当惨重。」瓏羽有感而发。 「我也有耳闻大战之事,但没你们详细。」罗敷摇了头。 「那场大战,以西边的损伤最为严重。」耕父道出事实。 重黎眉头直竖,不悦表示:「没人统领就会乱成一片,那是当然的!何况共工的大本营就在西边。」他才想问怎么没人关心他,只记得指责他的不是。 重黎所言,让祈律错愕不已。 「我……好像……有遇到……他……」祈律喃喃着:「他……来跟我……说什么……但……我……」他的头又疼了起来。 「哥哥,你有想起回忆了吧?」凤孝理解这种不适感。 「我……曾听说过……逢律……」祈律因疼痛而双手发抖,不解问着:「逢律……是先祖之名……为什么……我会与他连结?」 他很迷惘,越发搞不清楚祈律与逢律的差别。 「哥哥……你是跟我一样吗?」凤孝正色询问。 「不,祈律先生应该没有失去肉体。」容若肯定两人不同。 重黎却很讶异,大呼:「逢律……他不是?!」 「我生活于红柳村,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直到最近频繁使用力量,魔气越来越旺盛后……慢慢浮出这些记忆断片。」祈律也想寻得解答。 「我不知道逢律是谁,但应该是仙人吧?那怎么会是魔族?」罗敷自认听过大部分的魔族名号。 「……罗敷,也许他跟我们很像……但又不一样。」耕父对重黎的态度有所保留。 「我……」祈律觉得自己是异类,心情落寞。 凤孝额间流下汗水,将方才的怀疑说了出口:「哥哥……不……难道我该称你……」 容若神情端正,看向凤孝,似乎察觉到端倪。 重黎回首望向房内,微闭双眸以思考事情。 「你跟我来,其他人先待在这里。」这是他的决定。 「……你要做什么?」祈律戒备问着。 「我带你去见西帝。」重黎道。 第八十一回01.坐落华园如金雀,欲饮未饮动 重黎走入房内,不必迂回绕过整座城池,就能通往庭园。 庭园空间不大,有鸟儿在果树上筑巢栖息,树下安置了一张木桌,为戒备森严的边境城增添了柔情。 独自坐在位置上的少昊空持茶杯,就像被囚禁此地的金丝雀,仅可聆听鸟儿的啾啾声。 重黎大步流星划破寂静的空间,说道:「西帝,我将他带来了。」 少昊看到祈律,平静询问:「……你愿意让步了?」 「这件事我可以,但那件事我不会让步。」重黎严肃宣示。 「无妨。」少昊点了头,接受重黎的说法。 重黎将已空的茶壶倒满水,以文火煮茶,供少昊和祈律润喉。 少昊将另一只茶杯放在对面,对重黎微笑示意,重黎未发一语离开,留给两人谈事的空间。 「坐吧。」少昊伸手请祈律坐在他的对面。 少昊的容貌与重的记忆几乎一致,也与祈律熟悉的曲爷差别甚少,他却迟迟没有将两者连结起来。他在外头虽说要与少昊见面,但真正碰上面,内心的恐惧又催促他赶紧离开。 他强压内心的恐惧,以提问代替逃避:「曲爷……还是我应该称你为……西帝大人?」 少昊沥过茶叶,「我希望听到的……都不是。」他的动作因祈律的提问而慢了些。 「……之前我听过几次的鸟鸣,都是你所为吗?」祈律质问。 「是我。」少昊坦然承认。 祈律想起在荒流河时的异状,询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目的是要让我记不起什么事情吗?」 少昊再舀一匙清泉于壶中,却因祈律的指控停止动作,平静回应:「我希望你记起来,但是完整的,不是片段的。」 祈律眼神一敛,不悦地问:「完整……片段……这是由谁来决定的?」 「是你。」少昊道。 少昊不慍不火的态度,不仅显得祈律情绪激昂,更让祈律难以说出预期的话,勉强地问:「我曾经从句芒大人的记忆中看到你,当时你说……要找我……为什么要找我?」 少昊将舀起的水以拋物线的弧度泼洒于树旁,并放下汤舀。 「你……恨我吗?」他强忍悲痛地问。 「……」祈律沉默。 「你恨我吗?不希望看到我?还是希望我消失?」少昊连续提问,每一次的问句都越来越强烈。 「……」祈律依然沉默。 少昊试着将重黎发出的文火熄灭,其火势虽小但很稳定,一时之间不好搧熄,火光正摇晃着。 忽明忽灭却又灭不掉的文火,使整个气氛变得更加尷尬,或说是冷凝。 祈律仅是盯着少昊,文火的摇曳光芒照着他的脸。 「棠晞小姐的下落,我也打听许久,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带你去找她。」少昊道。 「我想要知道晞儿的下落,但是……」如少昊所料,祈律对这则讯息起了反应。 「……不希望是我跟你说吗?」少昊问。 面对少昊的问题,祈律很徬徨,为难说着:「我……不知道。」 「……」这次换少昊沉默了。 他轻叹一口气,将施术熄灭文火,祈律却说了:「我可以……再听一次那道鸟鸣吗?」 「……你不是说那让你记不起来吗?」少昊严肃地问。 「那道鸟鸣……有时是心旷神怡,有时又是痛苦不堪,究竟怎样才是本质……」祈律试着说出感受。 「本质?那道鸟鸣的性质,长期以来都是一样的。」少昊平静回应。 「……我却不是这样。」 祈律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不知如何说明,最后沦为没有意义的一问一答。他知道这样不行,一时又想不到主张,终究只剩沉默。 少昊知道祈律已无话可问,意即他也无话好说。 「……我唱首歌给你听,听完后就当作结束了。」他决定一切到此为止。 「……结束?」祈律直觉这不是好事。 「我会跟你说棠晞小姐的位置,并且尽我应尽的责任。」少昊沉重地说。 「(听到他说这些话,我的心情很复杂……)」祈律觉得自己的心揪得很紧,非常难受,捫心自问:「(我到底是想看到他?还是不想看到他?)」 然而,这个解答,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唱红柳村的诗歌吧……」 少昊以为祈律怀乡,选择其最熟悉并有感情的红柳村诗歌。 他以低哑浑厚的嗓音唱着:「先祖犯罪,天神宽宥,謫降人世,广植红柳,以此为村,垦荒于地,平凡度日,安分守己。」 他的歌艺出色得让树梢上的鸟儿都为之震撼,不敢发出杂乱的啾啾声,且远比祈律呆版的歌唱方式更富情感,让人相信他对此事的感同身受。 祈律觉得眼眶有些湿。 「(这是村中的史诗,我比谁都明白内容,但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模糊了?)」他不禁怀疑霍老的讲解,但非受少昊啟迪,而是自然而然地认为:「(就好像……不是这样的。)」 「……」少昊唱完,静待祈律的回復。 「西帝……少昊……都好陌生……」 祈律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但他不知情绪为何激昂;他明知不突破这道难关,永远无法真正面对迷惘的自我,但他就是手足无措。 他身上的魔气因未定的情绪而有窜出的跡象,使少昊相当忧心。 终于,少昊决定了:「你想不起来,我也不会再勉强……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他正要挥手施术时,祈律握住他的手腕,问了: 「己挚……是你吗?」 第八十一回02.坐落华园如金雀,欲饮未饮动 祈律的脑海中窜出一段逢律的记忆。 当时,少昊透过重欲至华胥之枢,逢律得知此事,放下了手边的工作。 重神情凝重带领少昊前来,但少昊仅是疾步前行,亟欲见到逢律。 「律弟。」少昊呼喊。 「听该说您被共工所伤,有没有怎样?」重一直很担心。 「没事,不用担心。」少昊平稳回应。 逢律观察少昊的吐息,敏锐提出:「挚兄的气力减弱了许多。」 「呃……」少昊尷尬笑了。 「受伤怎么不好好休养?有事吩咐,找我过去就好了啊。」重不满地说。 少昊摇了头,严肃说着:「我有重要的事要与律弟谈。」 逢律摘下一棵树的几片叶,正色以对:「我先帮你调理。」 少昊知道逢律的性格,无奈回答:「唉……麻烦你了。」 逢律以纯清之气驱动增幅之力,叶片发出金色的耀眼光芒,他将其磨碎成药泥,敷在少昊的各穴位,以调养身体。 乘着这段时间,重怒气冲冲说着:「共工竟然敢伤害父亲,不可饶恕!」 「(挚兄消耗的气力似乎有些多……)」逢律摘下数颗枣子,赋予增幅之力强化其功效。 「你已经消耗不少仙气,这样就行了。」少昊移除敷在身上的药泥,态度略显急躁。 逢律将枣子交给少昊,给予忠告:「挚兄得静心调养,别再动用真气了。」 「大概没办法吧。」少昊将枣子收了起来。 他一向给人游刃有馀的从容态度,却露出这种神情。 逢律收起捣药器具,有感而发:「……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少昊眼神一敛,直接说明来意:「律弟,共工也派人来找过你了吧。」 「共工的属下浮游确实来过。」逢律坦白回应。 「是请你帮助他们吗?」少昊沉重询问。 「不,只跟我谈了一些家乡的事。」逢律平稳地说。 少昊皱了眉,不解说着:「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逢律道。 共工的行为与少昊想像不同,但与他要做的事情不衝突。 少昊顿了几秒,说了:「……律弟。」 「嗯?」逢律对少昊难得的迟疑感到陌生。 少昊轻吐一口气,说道:「我这次来,是希望东方大地加入战局。」 重不意外少昊所言,热切回復:「父亲怎么这么客气,我们当然会帮忙啊!是吧,逢律大人。」他看向逢律寻求认同。 「……」逢律沉默以对。 「……逢律大人?」直率的重马上显示费解的神情。 逢律发散微微的仙气,感应植物之灵的心情,面露愁容。 「挚兄……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他沉重地说。 「可是父亲……」 重从少昊难得的请求得知战局的艰困,想说服逢律,但少昊对他摇了头。 「……重儿,这是我捅出来的娄子,本来就不能勉强律弟替我弥补。」少昊自知这个请求来得太突然。 逢律急忙解释:「不是这样。如果只关係到我个人,我很愿意帮忙,但是牵涉到整个东方大地,我不能……」 风儿吹过树梢,竟吹落了满地的树叶,使他的神情更加落寞。 「律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少昊仅求支援,没有要以此地为战场,不禁怀疑逢律有所误解。 逢律伸出手,所有植物都冒出点点光芒,这是它们的元气,也是它们想要传达给他的心情。 少昊和重无法从中得知植物说了什么,但从逢律挣扎的神情中,推想得到植物之灵们的排拒之情。 「……这千华梦地,是东方大地的屏障,在这里生长的植物,就是我们的全部战力。」逢律道出严峻的事实:「这些孩子还年幼,没有战斗的能力,纵使少数已化作仙灵,也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那么如果只动用逢律大人与我的力量,应该就没问题了吧?」重急迫想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逢律走到一株藤花的旁边,问了:「挚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华胥之枢的事吗?」 「嗯,那时你一次让三株藤花成长,重儿可是看傻眼了呢。」少昊对此印象深刻。 「才没有傻眼……呢。」重别过头否认。 少昊和重一派轻松,逢律却是严正解释:「那是我与东方大地的『契约』,象徵我们共生关係成立。」 藤花是守护华胥之枢的屏障,并支撑整片东方大地。它是天界数一数二难生的植物,即使风乾的种子也深富灵性,会选择属意的主人而破芽生长。当东方天帝的候选人将三颗藤花种子植于华胥之枢,且得破芽生长,即完成整场仪式,成为新一任的东方天帝。 有件事让身为见证者的少昊很困惑。 「共生?这是指……」少昊从未听闻此事。 「我提供支撑东方大地的仙气,相对地,东方大地上的万物提供我力量,为我治癒一切伤害。」逢律刻意划伤手指,不久就有植物释出仙气为他治疗。 「逢律大人……」重对逢律已经平復的伤口有些在意。 「一旦开战,东方大地势必受到很大的伤害,我无法牺牲它们。」 逢律小小的划伤仅需让植物休息一些时间,但过度的伤害势必牺牲植物才可復原。这是他必须顾全的部分。 「……」少昊沉默良久。 「挚兄……」逢律蕴藏对少昊深刻的歉意。 少昊环视华胥之枢,偌大的植物园生机蓬勃,哪看得到远古大战的阴影?此是自华胥氏到逢律长期以来的耕耘才有的成果。 少昊咬着牙,痛苦地说:「律弟,你有你的考量……我……不勉强你。」 重忧心忡忡问了:「……父亲,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只能辛苦頊儿了,也许他有什么对策。」少昊无奈回应。 「挚兄,我真的很抱歉。」逢律神情哀戚。 少昊伸出手,劝阻道:「是朋友就别道歉了。」他不喜欢听到这种见外的词汇,尤其是出自逢律之口。 「……」逢律仅能将担忧藏于心中。 少昊感受到逢律的心情,勉强露出微笑,说道:「……战争结束后,再陪我喝一杯吧。」 「定当相陪。」逢律坚定地说。 少昊稍感意外,笑道:「以你只有一杯的酒量,愿意答应我可不容易。那就这样记下了。」 「我会确实记住的。」逢律点了头。 少昊拍了重的肩膀,督促道:「重儿,好好辅佐律弟,别像孩子一样闹脾气,知道吗?」 即使这几下拍得有些沉,直率的重仍不甘示弱回嘴:「我什么时候闹过脾气了?」 少昊苦笑,挥手道别:「律弟、重儿,你们保重。」 「挚兄,你也多保重。」逢律仅能祝福一切顺利。 少昊来时仓促,去时却是拖沓,将复杂的情绪藏在心中。 逢律皱着眉,持续与植物之灵沟通,不论他释放多少力量或改变几次说法,结果依然如此。 重静静看着逢律重复多次的沟通行为,脸色越发沉重。 第八十二回01.相柳出使心计深,逢律犹念战 少昊离开一段时间了,沉闷的低气压依然垄罩于逢律和重之间。两人相看无言,各自打理事务。 重在完成一个阶段的工作后,无精打采望着美丽的华胥之枢。 「……唉。」 终于,重叹了一口气。 「重。」逢律唤出声音。 重转过身,猛然惊觉发出心内的叹息声。 逢律轻拍手上沾惹的泥土,走到水旁,问了:「……在想开战的事吗?」 「……嗯。」重沉重点了头。 「我决定不出兵协助,让你很失望吧。」逢律持水瓢洗净双手。 「没有这回事,我明白您的难处。」重急忙摇了头。 身为辅佐的木神,重也瞭解东方大地的歷史。 远古大战造成东方大地失去仙气而破碎下坠,不仅天界岌岌可危,人界也几近毁灭。当时主政的华胥氏不得不以共生契约维系东方大地,并约束之后的东方天帝不得发动并参与各式战争。 看似繁茂的华胥之枢,整体仍由逢律提供丰稳的仙气,并受三株藤花支撑提起,此地的植物之灵与土地灵性尚不足担负此大任。 木神不像东方天帝被约束得如处囹圄,但因应情况随侍于侧是基本要求,他即使想要援助少昊,也必须得到逢律和千华梦地的植物之灵许可。 逢律凝重盯着重,内心正有所盘算。 蘑菇精摇摆着大臀,急急忙忙走到两人的面前,说道:「逢律大人、重大人,共工军的相柳来访。」 重听到共工就直冒火气,怒吼:「他来干什么?把他轰走!」 逢律感受到植物之灵的异状,冷静地说:「……不得无礼,请他进来吧。」 他以为东方大地属中立方,即使内心偏袒少昊,仍不宜直接视其为敌对势力的仇视行为。 「对他那么客气干嘛……」重不禁埋怨。 逢律不同重的浮躁,抚摸叶缘,静心宣告:「约在千华梦地相会,我处理好便去。」 「……好。」重不情愿地接受了。 逢律和重在千华梦地接见相柳。 相柳经由蘑菇精的带领,与两人会面。 相柳神情舒畅,态度从容,双瞳眸子蕴藏深不可测的智慧光芒,一见就是出色的谋士。 「东方天帝,一切安好。」相柳不免俗来句寒暄。 「哼。」重正眼不瞧相柳,直接予以强烈的敌意。 逢律没有制止重,仅礼貌性回应:「请问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跟你谈将来的事。」相柳说得坦然。 「跟你们有什么好谈的?」重简直要疯了。 相柳覷向重,以平稳的语气发出请求:「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与东方天帝私下会谈。」 重直觉不是好事,怒说:「有什么话我在不能说?你在这里说就好了!」 逢律对重过度激烈的反应感到为难,但他先以沉默确认相柳的后续行动。 相柳轻松地说:「好吧,如果你不怕尷尬也没关係。」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笑意,如蛇般让人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重有些迷糊了。 相柳如重所愿,直接道出:「东方天帝,就算你在这场战争中居功厥伟,就真的可以一直待在这东方大地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重警戒质问。 相柳的眼角馀光飘向重,轻声说道:「我是指……黄帝的后人们真心想让你这个外人担任东方天帝吗?」 逢律不语,也不外显情绪,让相柳猜不得他的心思。 相柳不受影响,从容地说:「如果不是华胥氏订下的『规矩』,他们大概也想安插自己人吧。」 「你……」重为之气结。 「就算你为他们竭尽全力,他们就不会趁机拔除你吗?」相柳拋出问句,逼迫逢律回应。 「挚兄不是这种人。」逢律平静地说。 「那少昊将他的儿子放在你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相柳看向脸色越来越差的重。 「不准侮辱父亲!」重发出怒吼。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相柳眼神一凝,如冷酷的蛇覷着猎物让人胆战心惊,冷言:「……毕竟在你身边的,可是血统纯正的小少爷呢,如果不是想当东方天帝,来东方大地的用意又是什么?」 少昊是西方天帝,其子重为木神,该为金神,脩为水神,姪子顓頊为北方天帝,一家都任天界至高职位。不必相柳提醒,一般人多认为少昊的权力布局是由自家人统治全天界。 「不是这样……我……」重态度有些犹疑。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请回吧。」逢律的态度依然平静。 「是吗?真可惜。」相柳轻松地说:「我还是劝你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狡兔死,走狗烹,他们的始祖黄帝,可就是这样对外人的呢。」 他不死缠烂打寻求认同,而是道出人尽皆知的故事,特别有说服力。 逢律眼神坚定不移,不与相柳再言;相柳眼带笑意,这场局势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相柳说完话就离去了,迅速果决的姿态反让人在意。 重一见相柳离去,尷尬地说:「逢律大人……」 「……」逢律闭眼沉思。 重直觉逢律心情不佳,不知如何是好,随口想了理由:「我……出去晃晃,晚点就回来。」 「……嗯。」逢律同意。 重怀着心事离开,逢律继续思索心事。 「(如果不考虑东方大地的损害,我真的很想帮助挚兄。)」 逢律释出仙气与千华梦地的植物之灵沟通,不如华胥之枢坚决反战,呈现不置可否的情形。 他想起相柳所言,内心一沉:「(……我不想怀疑挚兄与重,我想相信我眼前所见的他们。)」他有些顾虑,却没有人能为他解惑。 「(晞儿,你总说我不适合复杂的思考,如果你在的话,应该能够给我一个答案吧。)」他一脸凝重摘除椿姿的老叶。 他欲放松紧绷的心情,巡视整座千华梦地,观察每株植物的生长状况。 「这片还是有些乱啊……」 他走到繁木道,大多数的植物都种植于此地,彼此为了茁壮都尽可能夺取阳光、水和空气,如原始丛林般热闹。 他已和重整顿数次,区隔每株植物的生存权,仍不免有强凌弱之嫌,使他的内心再度沉重。 他拨开杂草,让被覆盖的娇贵植物透口气,以免他从各地交换而来的植物就这样闷死了。 此时,他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仙气。 「……是谁?」他警戒地问。 一道黑影出现于他的面前,来人仅是意念体,为传输讯息而存在。 「抱歉突然来访,在下奉共主大人之命,来请东帝大人前去一晤。」黑影道。 「……为何挚兄不直接跟我说?」逢律不喜欢这种传令的感觉。 「共主之位已经移交北帝大人。」意念体回復。 「挚兄……怎么会?」逢律难掩惊讶,「(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他脑海浮现少昊的笑容,对于其可能蕴藏的沉重心事竟无所觉,感到相当自责。 「东帝大人?」黑影寻求逢律的回应。 「我知道了。」逢律不想再造成少昊的困扰。 第八十二回02.相柳出使心计深,逢律犹念战 逢律随黑影走了一阵,抵达北方大地的边境。 他看到长老葴何与其随从围着大石桌,留下了一个位置。 「东帝大人,请坐。」长老葴何比着唯一的位置。 「……」逢律凝重地坐了下来。 逢律就座后,长老葴何即言:「咳,我就开宗明义说了,前共主转达了你不愿意参战的消息,我们都很担忧。」 「我无意加入共工。」逢律以为长老葴何是顾忌此事。 长老葴何点了头,沉重表示:「就算我们愿意相信你,但终究难杜悠悠眾口。」 「……您要我如何证明?」逢律不很明白目前的情况。 长老葴何使个眼神,一名随从就将文件交给逢律。 「大家只是图个心安,希望你能签下这份誓约书。」长老葴何解释。 逢律迅速瀏览文件内容,没有牴触意志或有害于东方大地,仅具宣示效用。 「我知道了。」他签上了名字。 长老葴何再使眼神,另名随从送上酒水,并取走文件。 「那么请喝誓约之酒吧,大家将来都是同伴。」长老葴何举起酒杯。 「(……这样就能让大家信任我了吗?)」逢律对于一纸文件能达成多少作用存疑。 长老葴何见逢律迟迟未取酒杯,怀疑地问:「东帝大人,莫非对我等心存疑虑?」 「不,只是我酒量不好,一杯已经是极限了。」逢律举起酒杯。 长老葴何头点了有些重,说道:「……一杯也就够了,麻烦东帝大人。」 逢律随后饮酒,思忖:「(这杯酒喝起来特别苦涩……是因为我的心情吗?)」他几乎不喝酒,但受少昊盛情邀约下也喝过几回,从来没喝过这么苦涩的酒,不禁疑惑了。 「……」长老葴何也喝完了酒。 「如果没有其他要事的话,请容我告辞。」逢律道。 长老葴何双手交叉,身旁的随从都有所行动。 他发出低哑的声音,冷声道:「没错……也该办正事了。」 他话甫说完,除了逢律所见的随从,尚有从其他隐蔽处现身的杀手,团团包围了逢律。 「……您这是什么意思?」逢律眼神一敛。 长老葴何站起身,冷漠回应:「没什么,只是比起形式上的誓约,我更相信死人不会背叛。」 「……诸神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逢律侧过身。 「只要你死了,之后怎么解释,就是我们的事了。」长老葴何冷笑说着。 随从与杀手拿起惯用武器就要斩杀逢律,逢律欲出手时发觉异状。 「(真气……竟然提不上来?)」逢律明显有受阻感,不得不耗费更多的气力发招。他不禁问:「你们……做了什么……」 长老葴何满意逢律的提问,大喊:「面对东方天帝,怎么能不用点手段呢……绝对别让他回到东方大地!」 眾人见逢律实力转弱,都大胆攻击,却遭逢律以仙气光波击飞而出。 「……」逢律神情凝重,先将眼前所见的敌人击退。 「他撑不久的,别怕!」长老葴何讶异逢律尚能攻击,但他不相信一群人奈何不了。 几名杀手射出小刀,逢律出以屏障反弹,让他们不得不闪避自己射出的小刀;随从群则以刀剑攻击,他即以仙气击飞之。 「(这是……)」他想要释放更多的仙气,却遭到束缚,对于刚才那杯苦涩的酒有些理解了。 即使他发招受限,他仅需提起较强的力量,依然使那些袭击者再也无法攻击。 长老葴何吹鬍子瞪眼,显然低估逢律的实力,摇着手杖又想呼唤一群人。 「(不行……得赶快回去……)」逢律估量无法一瞬击败长老葴何,决定先撤再说。 长老葴何怎会放任逢律离开?早在逢律的返程路上安排数十名杀手,个个凶神恶煞,杀不了逢律,也要让逢律再也无法施术。 杀手群施展术法逼迫逢律耗尽所有力量,逢律眼神一黯,直接以强劲的仙气光束贯穿包围他的杀手。 他身上的纯清之气是他长久修练的结晶,不仅精纯,仙气底蕴更是深厚,平常都用于照顾植物。 但,只要他愿意,拿来攻击绝对绰绰有馀。 他成为东方天帝,仰赖的正是足以支撑整座东方大地的纯清之气。 长老葴何欲唤杀手,但逢律不再拖延,直接对他射出光束,光束贯穿精美的手杖,直接射穿他的心脏,他双眼瞪大,就这样化作仙气消逝了。 应长老葴何招唤而来的杀手和随从来不及讶异,逢律就让他们同长老葴何的结局,化为一团团的仙气。 目前周围无人。 「呼……呼……」逢律暂且喘口气,他受药效影响,实已消耗大量的仙气。 「(一定……要回去……)」 他疾驰奔跑,在即将回到东方大地时,先受一道黑影的阻扰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发觉了,那道黑影与传令的黑影是同一性质。 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于逢律的面前,幽幽地问:「……到底是我高估了长老,还是低估了你呢……东方天帝。」 男人身形不如少昊壮硕,身着以黑为主色的长袍,腰间有块窄弧状的白玉,面具以青铜製成,刻有神秘的纹路。 他浑身散发冷傲的气势,光是佇立原地,就有强大的威胁性。 「你是……为什么……」逢律从面具形式,知晓眼前的男人身分。 男人脱下面具,在俊美的容貌下,左侧脸颊下有道特殊的刺青,深邃的双瞳眸子彷彿能将人吸纳于深海之中。 「你身为东方天帝,一举一动都牵动诸神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只想保留实力,就是你的罪。」男人轻易安了逢律一则重罪。 逢律严肃盯着男人。 男人伸出手,带着强烈的厌恶之情,冷声道:「……最后,竟然还是得由我下手。」他慍怒说着:「用这丑陋的姿态!」 他以特製蔘木尺製成集中的仙术波,强度之强,让逢律无从回击,眼睁睁遭到其吞噬。 在那道仙术波即将过来时,逢律想到少昊曾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頊儿只是看起来阴沉,但他是个好孩子。」 「难道……是你……」 「为什么……」 逢律失神喃喃着。 肉体遭仙术波摧毁理应异常痛苦,但他内心遭受的背叛苦楚早让外在感官麻痺了。 最后,他仅留下一道指控── 「己挚!」 第八十三回01.相逢千年质问先,一问一答显 祈律浑身散发强烈的魔气,不同以往将自己包围其中感到痛苦难熬,这次外放直逼眼前的少昊,就似逢律生前的最后一道控诉。 祈律怒瞪少昊,「己挚,是你吗!」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少昊严肃回应。 「最后那杯酒、那件事是你唆使的吗!」祈律厉声质问。 「那件事非我所为,但其后果由我承担。」少昊沉着应对。 「……那个人是你的姪儿,你唆使他所为,你当然要承担!」祈律怒斥。 「你的魔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少昊已有预料,但听到祈律的指控,内心沉重不已。 「你是承认了?惩罚当时不出兵的我,假意说那些话来……」祈律悲伤地说:「因为我没有出兵帮助你……你就……用煞仙根……」 煞仙根具有封印仙气的功用,一般用于遭咒术等不能施展仙气以保全其身。它本身有强烈气味,入口苦涩难以下嚥,需要佐以味道浓烈之物。 「将你引诱出东方大地的不是我。」少昊正色以对。 「……」祈律依然怒瞪少昊。 两人互视一段时间,以沉默代替对话。 少昊态度真诚,昂然挺立,眼底未见惭愧或心虚之色。 祈律心情复杂。他对少昊的性格瞭若指掌,知晓其没有说谎,满溢的魔气受心情影响,如丧了气的狗尾,迅速消退。 少昊观察祈律的状况,未敢轻忽。 终于,祈律问了:「己挚……我……是应该相信你,还是不应相信你?」 「我可以对你发誓,我所言字字句句,绝无虚偽。」少昊坚决回復。 「我的心情很复杂,思绪很混乱……」祈律抚着头,困惑的双眸传达手足无措的心情。 他身上的魔气虽退,仍起伏难测,方才的激昂究竟是为何激昂,也难说得清。 少昊稍微靠近祈律,安慰地说:「记忆一瞬间涌入脑海中,任何人都很难承受,尤其你又魔化了……这也是我不敢直接唤醒的原因。」 祈律对少昊的话语略感讶异。 少昊重新为茶壶装了清水,放在文火上,说道:「很久以前,我就听闻红柳村的事情,但红柳村是封闭不接受外人的村庄。直到前村长,也就是你的父亲开啟一场盛宴,接待外地人后,我才有机会进去。」 他折了招待宾客的茶砖放入水中,继续说着:「当天很热闹,我以鸟形前去,寻找像你的气息。我没看到你,但感受到你失控的浊气。我不知道你为何失控,只知道不能让你失控,先以鸟声镇定。」 「那天,我和音谈到红柳村的史诗,一时情绪难以控制。」祈律已经想起此事。 少昊神情一凝,摇头道:「……不止如此,只要我过去,你的浊气就会起来。」 「(……我只听过一次鸟鸣,但他来过数回,我却不知道?)」祈律自认对感应气息颇为敏锐,现在始知不如他的魔气来得敏感。 少昊搅着茶砖帮助溶解,叹道:「我苦恼许久,请重儿帮忙隐藏仙气,以曲爷的身分与你会面。我循循善诱,希望慢慢唤醒你的记忆,但你毫无所觉,只把我当成曲爷,看着来自各个城镇的新奇玩意。这点,让我不禁怀疑,你的魔化可能跟我有关。」 「……」即使获得逢律的记忆,祈律仍不明白为何魔化,仅沉默以对。 少昊的动作慢了一些,犹疑地说:「你的妹妹,也就是已逝的祈音小姐,她虽然病弱,但很敏锐,我不敢去看她,生怕她会发现我的仙人身分。」 「音,也不是很想看到你。」祈律曾向祈音介绍曲爷,但她见过几次面就藉故不去。 少昊吐了一口气:「从祈音小姐的态度,我原本以为棠晞小姐的灵魂转世至她的身上,幸也不幸,她纯粹是对我的敌意较高。本来,我希望透过特製药物治疗她的病弱,但她是心病,不从源头入手无法治癒。终究我没办法治疗她。」他贵为天帝,仍有许多办不到的事情,不禁落寞。 「音的心病……是什么?」祈律知晓祈音有心事,但他不懂,欲从少昊的口中得知真相。 少昊望了祈律一眼,又将目光放回茶壶内,云淡风轻说着:「女孩子的心情……不是我们能懂的。」 祈律微微点了头,无奈地说:「……音心思纤细,我确实不很明白。」 少昊见茶水将滚,安好两人的茶杯,说道:「与此同时,我也寻找棠晞小姐的灵魂。容若将铜雀带到人界,同样被重儿隐藏仙气,我很难找他。直到他以荀令君的身分行事,凤孝以郭嘉身分从军,我才终于找到他们。」 他为祈律倒茶,感慨地说:「凤孝选择刚死的人类肉体,共同问题都是使用时间不长,必须时常更换肉体,每换一次肉体,她就得承受一次死亡般的痛苦,我……」他的动作放慢了些。 「所以,你就拿音的肉体……去承载凤孝吗?」祈律盯着少昊质问。 少昊放下茶壶,语重心长地说:「当你决定使用禁忌的药方,我就跟你一同赌了。如果祈音小姐因此存活,我就为凤孝寻找其他的肉体;但如果她撑不下去,我就让凤孝借用她的肉体。」 「你不知道这个举止,等同将音的死活系在我手上吗!」 祈律为祈音决定最后的结局已感到极度懊悔,又知是少昊刻意为之,眉头直竖,因愤怒而手部发抖。 「……我知道,但我不能坐视凤孝被天界的仇家追杀与更换肉体的问题。」少昊凝重回应祈律的指控。 更换肉体可比禁忌的药方,其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凤孝每过数年就得承受这种痛苦,少昊闻知如何置若罔闻?这点,实是句芒劝容若放凤孝转生之主因。 原本少昊也同意句芒的想法,但当他看到凤孝活出自我的坚忍觉悟,他改变想法,试图寻找一劳永逸的良方,即是以魔族或仙人的身体承载凤孝的灵魂,让她活得长久,减少换身的频率。 「凤孝……」祈律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凤孝……音……两人对我都很重要,却只能保全其一,这叫我如何回答?)」 这是痛苦的抉择;但最痛苦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决定了这件事情。 「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行动是我的错,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凤孝是无辜的。」少昊致上深切的歉意。 祈律笑得凄凉,无奈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去责备凤孝?这种说法不过是狡猾的论述。你还是一样……坚定要做的时候,就会先斩后奏。」 这点,眼前的少昊依然是祈律所熟知的少昊。 「你与凤孝相处良好,我松了口气,因为你们两个人……原本情同父女啊。」少昊为自己倒了茶。 看到少昊的态度,祈律怒从中来,不悦地说:「你以为这么说……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吗!」 「不会。」少昊从不以此作为卸责藉口。 「你……」祈律神情痛苦,「(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做起事来就是用这种凛然的眼神看着我……)」 如同句芒所言,祈音之死是事实,任谁都无法扭转;同理,凤孝之生也是事实,任谁都不能抹煞其存在。 祈律是知道的,但他很难泰然应对。 少昊没听到祈律后续的斥责,给予尊重,不在此事上打转。 「……祈律,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他道。 「什么事。」祈律冷淡地说。 「我去调查凤孝的仇家时,意外发现棠晞小姐另一半灵魂的下落。」少昊认为这是祈律会在意的事情。 「……在哪里?」祈律眼睛微睁。 「似乎跟你有关係。」少昊饮了一口茶。 「……我?」祈律不解。 少昊比了祈律腰间的羽毛,解释:「你有得到白雉的最后之羽,那人与凤孝的天界仇家是同一批人。」 「你说昆蕗吗?」祈律听懂了。 少昊沉重点了头,道出一件震撼的讯息── 「她们的主人,就是卫凤的主人。」 第八十三回02.相逢千年质问先,一问一答显 祈律和少昊回到边境城,看到凤孝正和重黎热切聊天。 「以前卫凤很健美,现在变成娇滴滴的弱女子,拳打过去就两半了,实在很难适应耶。」这是重黎观察一段时间后的结论。 凤孝闭上一隻眼,不满地说:「娇滴滴的弱女子?再给我一段时间磨练,我不觉得我的实力会比卫凤来得差喔。」她是好强的人,会为了这句话而努力锻鍊。 「是吗?那之后来切磋切磋,放心,只是教导战。」重黎自信微笑,很期待与凤孝的交手。 「好啊。」凤孝欣然接受。 容若神情复杂,担心凤孝为锻鍊自我变得比卫凤还要健美,可比南境凤族肌肉纠结的女战士,连男人都望洋兴叹。 祈律欣然微笑。 他从凤孝与重黎的互动中看到卫凤,又有明显的不同,两者都是他亲爱的家人。 他看向铜雀,还有一名家人在不远的彼方。 少昊走到重黎的身旁,严肃地说:「重黎,我要去那里了。」 重黎收起笑顏,正色以对:「……您还是决定要做吗?」 「我必须补偿一切。」少昊坚决地说。 重黎沉重点了头,说道:「我知道了,请您平安归来。」 眾人盯着少昊和重黎的互动,都不解其意,但知是重要之事。 「他们在讨论什么?听起来很危险呢。」凤孝悄悄地问。 「……平安归来,是会危及生命之事吗?」容若不禁担心。 「……」伶叶眼底也透露忧心。 祈律回到眾人的身旁,平静地说:「他会知所分寸,不必忧虑他。」 少昊懂得维持实力,不是逞强说大话的人。 罗敷对祈律的反应有些陌生,疑惑地问:「祈律,你真的就是……逢律?那个东方天帝?」 「我仅听闻东方天帝长期隐居于幕后,原来是魔化了?」耕父也很好奇。 在祈律与少昊恳谈之时,眾人经由凤孝的说明,明白祈律和逢律的关係。 「那是我前世的记忆,我依然是祈律。」祈律正色回应。 「但使唤我的能力不太像就是了。」少昊哑然失笑。 祈律眼神一敛,语气略冷:「己挚,有些事情我还没有释怀。」 「我知道,你不用勉强。」少昊轻松回復。 祈律瞄了少昊一眼。 祈律一向温柔,却对少昊有这种闹彆扭的神情,凤孝对两人的互动就似猫起了好奇心。不过,她调整语气,先说明正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棠晞大人另一半的灵魂。」 「只要找到灵魂,我就可以将她收纳于铜雀之中。」容若道。 「灵魂完整,就可以现形了吗?」罗敷询问。 「铜雀内的仙气可以短暂支持,但若要以铜雀为形体,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潜。」容若解释。 灵魂分裂已久,重新结合并凝聚需要时间,且容器与一般肉体概念不同,要成形并长期使用也要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祈律严肃地说。 凤孝点了头,说道:「棠晞大人的灵魂在不周山附近,姑且不论搜寻灵魂的困难度,可能会有人来阻止。」她神情略显复杂。 「(……她果然也知道了。)」 凤孝巧妙应用卫凤的记忆而减少其对心绪的影响,不同祈律被逢律的记忆纠缠颇深,祈律颇感讶异。 「就是当时袭击女媧大人的人吧?」罗敷眉头微皱。 「一切都要小心为上。」连棠晞都会受此重创,耕父深感此趟行程险阻重重。 少昊以值得信赖的声调说了:「我会跟你们过去。」 「连尊者都要亲自出动,那名敌人是如此强悍吗?」伶叶略惊。 祈律、少昊和凤孝听得伶叶的问题后,都沉重不语。 「……怎么都沉默了?」罗敷不解地问。 重黎摊了手,「我不过去,不周山是西方大地的范围,由西帝负责就好。」他相信少昊瞭解不周山的地理位置。 瓏羽梳理美丽的羽毛,慵懒地说:「我也不去,我在这里休息,等待你们的好消息。」他可不想到危险的地方。 祈律点了头,坚定说着:「我们走吧。」 眾人对祈律点头回应,共同踏向不周山。 第八十四回01.不周活水静心河,重瓣黄花紫 不周山,位于天界的西北隅,通过荒漠后,即看到各式破碎但坚挺的山脊。它不同于东方大地是仙气尽失而破碎下坠,天生即是如此,甚至以此尖细的山顶支撑天际,让人叹为观止。 山间生长许多耐乾旱的特有植物,并有覆盖厚实绒毛的牛、羊行走于山道,此处环境险峻,甚少有仙人逗留徘徊。 重黎和共工当年大战,一路从西南边界打到此处,可见两人战斗之激烈,浑然忘却了地理限制。这点,可从山间明显的火痕和水蚀看出端倪。 不周山本就破碎,这些痕跡非但不使其憔悴,反而更具歷史的魅力,不止天界,连人界都熟知它的名号。 祈律佇立于当地,静心感受着熟悉的气息。 「晞儿在这里,但我没有感觉到灵魂的波动。」祈律道。 「应该是藏在山的深处,有个确切目标还算好找。」凤孝不认为共工会将棠晞的灵魂放在入口当观光景点。 「她曾说被压在黑暗的地方,喘不过气,正如你所言。」祈律点了头。 容若比着铜雀,说道:「凤孝使用铜雀可以搜寻到她,但得在搜寻范围内。」 「我们往里面走吧。」祈律仅能这么说。 分隔线 眾人走了一阵,看到静心河。 静心河的水面泛出点点的光芒,不如星子耀眼,但让人心情安稳。 「……这条河流的感觉有些熟悉。」祈律道。 少昊神情凝重,不发一语望着河流。 罗敷左思右想,脑内突然浮现一个画面,笑道:「……啊,我知道了,像是荒流河的感觉。」 「你们是说有柳树的那边?」耕父一时没想到。 「是的,这是具生机的水源。」祈律喜欢活水,因为用此水灌溉植物,能让其生长得很好。 「荒流河有这种地方……我怎么没发现?」凤孝纳闷地问。 「在荒流河的深处,你可能没走到那边。」祈律回应。 少昊伸手触水,露出怀念却又复杂的神情,说道:「这是共工的力量,棠晞小姐的灵魂就在深处。」 「还有段距离,因为我没感受到。」凤孝从此看不尽河流的终点。 伶叶有感而发:「共工操控洪患,也能有此活水吗?」他对共工的印象取自通论,很难与眼前的活水產生连结。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切系在共工施放力量的程度。」 少昊欣赏共工,才会邀请其共同治理西方大地,之后虽因故失和,他也不会完全否定共工。否则,当时的他就是瞎了眼。 「水源虽富生机,但土地颇为贫瘠,只生长得出绿草。」容若观察与眾人不同。 「阳光、空气、水源与土地是植物生长的根基,但要生长茁壮,必须下多些工夫。」祈律对容若植物知识颇佳感到高兴。 「……」少昊神情一黯。 祈律理解少昊的意思后,心情也变得苦涩。 「最近你们怎么老是沉默啊?」罗敷完全看不懂两人的互动。 「……我们继续前行吧。」祈律不解释,就这样走了。 分隔线 在静心河的一岸,有条以黄花为主体构成的廊道,花朵多枯黄萎缩。 「这是……」祈律迅速走向前。 「花好漂亮,但好多都枯萎了。」罗敷对奄奄一息的花朵有怜惜之情。 凤孝观察花朵形式,问了身旁的容若:「嗯……这是回棠吗?」 「重瓣黄花,我想是回棠。」容若曾看过图册。 「它是回棠没错。」祈律回以肯定的答覆。 凤孝走到祈律的身旁,研究花心部分,认真地说:「……果然仔细看,还是不太一样。」 「人界也有回棠吗?」祈律疑惑地问。 凤孝露出神秘的笑容,轻松道出:「有啊。」 祈律思考回棠的生长环境,寻找人界可能相应的地点,眉头却皱得颇紧。 「我听师父说过,回棠相当难植,一不注意就会枯萎。」容若道。 「所以它们枯萎……就是死了吗?」耕父分不太出来。 「整片盛开肯定很漂亮,好可惜啊。」罗敷叹了一口气。 祈律蹲下身,确认回棠的根与茎,其尚称稳健,予以肯定的说法:「扎根时是难植,稳固后生命力相当强韧,这样还有办法救治。」 「……」伶叶眼睛微睁。 少昊露出神秘的笑容,跟凤孝方才的笑容竟有些相似,自信地说:「回棠是你擅长的花种,我想你有办法的。」 「……」祈律意会少昊的言下之意,却不知凤孝是从何知悉。 「真的吗?要怎么处理呢?」凤孝雀跃地问。 「(晞儿……)」 凤孝和少昊的神祕笑容,使祈律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 第八十四回02.不周活水静心河,重瓣黄花紫 逢律成为东方天帝前,受少昊协助,前往始祖伏羲曾治理过的皇人山上担任族长。 棠晞是隔壁中皇山的族长,她受逢律邀请前往皇人山,两人漫步于大草原上。 远方仅有一棵树,视野开阔可瞭望附近地貌,流通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爽朗的阳光则使人心情愉快。 棠晞走路姿态端庄不做作,眼神专注于前方高大的逢律。 距离树木尚有十来步,逢律停下脚步,于浅坡上回望棠晞。 逢律似乎想说些话,还在犹豫如何啟口,棠晞便先问了:「你邀我前来此处,欲言何事?」 「棠晞族长,感谢你应约前来。」逢律致意。 「……」棠晞不语,覷着逢律。 「棠晞族长虽然给人冷漠的观感,但对鸟儿很温柔,也善体人意,本山的凤鸟承蒙你的照顾了。」逢律稍微别开眼,仍闻到棠晞身上的高雅花香,脸颊微红。 一开始,逢律入中皇山政厅闻到的香味就是出自棠晞。那股香味与回棠协调,就像回棠丛中唯一的绝美花卉,烙印他的脑中不散。 「……你是神凤族,不仅不瞭解凤鸟,连自己都不懂得照顾。」棠晞冷漠回应。 「身体不舒服,服用药草就好,毕竟部族事务需要我处理。」逢律不接受这则指控。 「身为族长,身体不适会影响判断。」棠晞同样是一族之长,提出另种见解。 「谢谢你的关心。」逢律微笑。 面对逢律的微笑,棠晞仅是平静地说:「你感谢之词不绝于口,但过度的感谢并不会让人產生好感。」 逢律瞬间纳闷是微笑还是感谢出了问题,试图说明:「我是真心感到谢意,因为我感受到你的真心。」 「……我不是来听你的狡辩。」棠晞觉得有些倦了。 「(我又让她误会了。)」逢律懊恼自己的慢热,轻吐一口气,衝口而出:「棠晞族长……其实我对你很有好感。」 「……」棠晞眼睛微睁,善于推敲人心的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 在棠晞抵达皇人山前,逢律已经想过数次应对法则,他将脑内绕过无数次的话说了出口:「我是神凤族,也是鸟儿之一,有此荣幸能接受你的专属照顾吗?」他尝试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一些。 逢律高大并留有落腮鬍,即使样貌尚称清秀,仍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突然的撒娇姿态有种反差的萌感。 「直球之后是撒娇……你跟你的朋友学来的吗?」棠晞承认这是高招。 「我与挚兄不同,棠晞族长应该感受得出来。」逢律委屈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惜。 棠晞眼睛微瞇,「……看你平常诚恳,忽略你也是鸟儿了。」 「……棠晞小姐欲言鸟儿就是轻浮吗?」逢律疑惑地问。 「倒也不是。」棠晞说。 「……」逢律不懂棠晞的意思而沉默。 棠晞对逢律露出不解的神色,平静问了:「你希望我这么言你?」 「不希望。」逢律自认没有受虐的兴趣。 风儿吹过,棠晞轻压秀发,在一贯的高雅中增添了些少女的姿态,让人目眩神迷。 「说吧,你带我来这里,只是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棠晞将秀发塞在耳后,露出美丽的耳廓曲线,不放任风儿的胡闹。 「(她是不接受吗……但似乎又不像……)」逢律发觉自己真的不瞭解女人,就怕说错话会被棠晞讨厌。 「……」棠晞不语,静待逢律的下一步。 事到如今,逢律无法请教他人,也不能諮询本人,只能老实地说:「我不是说奇怪的话,但没想到你会这么以为。」 棠晞望着逢律诚挚目光下的生涩态度,轻叹一口气,「逢律先生……鸟王求婚还会跳支求偶舞,你说几句话就算打发我了吗?」 她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逢律支支吾吾背后的意思呢? 「不……我不是只说几句话。」逢律急忙否认。 「……刚才看你一副很熟练的模样,这么快就破功了。」棠晞戏弄地说。 「棠晞族长,我是第一次求婚,还不太明白怎么说你才会接受。」逢律为难说着。 他曾经暗中打听数种求婚方法,但他脸皮薄,又不想被人打扰,只能一对一,几乎变成互看无言的状况也很困窘。 「……第一次求婚?你还没结过婚吗?」棠晞有些惊讶。 逢律和少昊年纪相仿,少昊已是数个孩子的父亲;且凤族珍贵,竟放任逢律单身,也是匪夷所思。 逢律很难判断棠晞眼中的惊讶之赞否成分,略感尷尬表示:「年少时都在锻鍊能力与培养植物,不知不觉就超过适婚年龄了。」 棠晞眼神一敛,「……我希望你真的只有这一次。」 如果被她发现说谎,眼前的男人下场将会很凄惨。因为,蛇族是很执着的,尤其对爱情,严格要求彼此忠贞。 逢律听出棠晞的意思,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提出邀请:「棠晞小姐,请你陪我走到尽头的树木那边。」 棠晞没有牵上逢律的手,逢律先走了几步,两人已有些距离。 棠晞在半信半疑中踏出了一步。 她踩在的泥土上,竟突然冒出了一朵回棠。 「……这是?」 她正想研究原因,但逢律说了:「请你继续前行。」 棠晞顺着逢律的意思前行,每走一步都冒出回棠,她不禁回首,从浅坡上观望着回棠大道。 逢律已走到树下,耐心等候棠晞的到来。 棠晞摘取一株回棠,「……这也是你的增幅之力?」 「是回棠之灵愿意帮助我。」逢律道。 他本来以为回棠之灵将在山间从花苞一併绽放,其真意却非如此。他遵从回棠之灵的心意,将从中皇山的回棠廊道中收集的种子种在泥土内,让其吸收饱满的营养后,待棠晞前来时才一鼓生长,製造出美丽的景色。 此事需要植物之灵的全力协助,他也是第一次知晓增幅之力可以如此应用。 棠晞走到逢律的身旁,以纤指比着摘取的花朵,好奇询问:「……它们与回棠相似,但花心是紫色,还散发着奇妙的香味,这是什么品种的棠花?」 「皇人山不适合种植回棠,我寻求回棠之灵的帮助,改良出新品种。皇人山盛產青雄黄,生长此处的回棠散发特殊的香味,是我始料未及的。」逢律靦腆解释。 棠晞清嗅花香,其隐隐蕴藏矿石的气味,不同花朵常给人的娇柔姿态,有种坚毅的气质。 「你为它取名了吗?」棠晞问。 逢律摇了头,试着以平静的外表隐藏内心的澎湃,「我将命名权交给我未来的妻子。」 「……」棠晞覷了一眼。 「最美的回棠只生长在中皇山内,这朵新回棠融合中皇山与皇人山的资源,是专属于此地的花卉。」逢律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 棠晞凝视花心,紫色的蕊与花瓣形成对比,却是高贵和谐,让人印象深刻。 「你狡猾起来,跟你的朋友不相上下。」她说。 「……我向你求婚,何必一直提到挚兄呢?」逢律承认有参考己挚一些讨人欢心的办法,现在却忧适得其反。 棠晞对苦恼神情的逢律露出神秘的微笑,转身望向回棠大道,喃喃着:「必须走过才能看到的回棠……回兮盼兮,莫忘吾棠,就称回兮棠吧。」 「我也想过此名,但我的『晞』是你的名字。」逢律的好心情都写在脸上。 「你的晞……现在就喊得这么亲密?」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柔情,棠晞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抱持着「要害臊就一次害臊到底」的心情,逢律再补一句:「我希望可以一直如此亲密,直到永远。」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脸颊红辣辣的,心脏都要迸出来了。 棠晞神色一凝,「我通常不出领地,虽答应你的邀约,但是……」 逢律听出棠晞的顾虑,立即表示:「除非必要,我也不喜欢让人入领地,何况还是邀到如此隐密之处。」 此处不止是瞭望美景,更是侦测敌军的前哨站,唯有推心置腹的人才可至此。 他希望棠晞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意。 棠晞对逢律洩露困惑的神情,缓缓问道:「……逢律先生,神凤族不是很重视血统吗?你欲娶非神凤族之女,又是一夫一妻制的我族,不怕后悔吗?」 东境凤族有严格的内婚制,目的是维系寥寥无几的珍贵凤族,尤其逢律有稀有的增幅之力,理当是被严格要求的对象。 逢律恍然大悟,严正解释:「我虽有与始祖相近的能力,但我是旁支,又自愿到偏远的西方,他们没有干涉我娶妻的权力。」 他坚持原则,长久维持单身,绝非外人三言两语所能撼动。 「即使,你可能无法拥有凤鸟的后裔?」棠晞道出可能的严峻问题。 「比起凤鸟的后裔,我更想要有亲爱的妻子与健康的子嗣。」 东境凤族长期近亲通婚的结果,导致许多凤族生有残疾,多不长寿。逢律不想因执着凤族而牺牲了一切。 棠晞抬头凝视逢律,温柔地说:「逢律先生,自你栽种出回棠走廊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愿你不要被我的性格吓退。」 当她尚未升任族长一职时,已有不少的求爱者;当她成为族长后,求爱者更是络绎不绝。她很清楚那些人看中的不是年轻与美貌,而是中皇山。因此,她武装自己,轻者吃鱉,重者恐惧,却没有人像逢律一样这么吸引她。 她喜欢和逢律相处的感觉,不必算计,自然而然表达真正的自我。 「我们初次见面,你就下过马威了,还有更狠的吗?」逢律哑然失笑,很难想像棠晞还能有多吓人的举动。 「……谁知道呢?」棠晞不排除未来的自己有无限发展的可能。 「有能干的妻子,做起事来更得心应手,我是这么想的。」逢律姑且将此当作是好事。 「回棠……回兮棠……莫忘吾棠。」棠晞心情有些沉重。 「回兮盼兮,拥纳吾棠……谢谢你。」逢律顺势将棠晞拥入怀内。 棠晞的身高直逼少昊,在逢律的怀内依然仅到肩膀附近,她享受难得的小鸟依人的滋味,仍不免吐槽:「这时候不要说谢谢,听起来很彆扭。」 「晞儿……以后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逢律早想拋掉「族长」两字。 「律哥,就让你这么称呼吧。」棠晞说完,脸红润了起来。 第八十五回01.回棠一瞬展风华,引得美人意 祈律望着半枯萎的回棠,花朵受阳光的反射,于他脑内一闪棠晞忍受煎熬,维持凛然态度苦持的容顏。 「回棠的枯萎是因土壤营养不足造成,只要补充营养,并适时催促生长,就会恢復原本的模样。」他说明。 「营养……你是说像肥料之类的?」凤孝问。 「是的。」祈律道。 罗敷搔着头,无奈地说:「谁身上会带着这种东西?看来没办法了。」 「再放任下去,花灵就会消失了。」伶叶严肃地说。 同样是由植物化形而成,伶叶对同族的敏感度颇高,容若仅是依稀感受到花灵的存在。 「(伶叶先生似乎很在意回棠的状况,而我也不愿看到回棠枯死。)」祈律难得看到伶叶这样的神态。 「祈律,使用增幅之力有效吗?」耕父问。 「增幅之力是促进成长,缺乏营养猛然求成长,将导致快速枯死。」祈律回答。 罗敷摊了手,不得不说:「所以问题是没有肥料?现在不是找肥料的时候了。」 少昊观察回棠的情况,思考着。 「这些回棠很特别,我似乎能感受到什么。」凤孝不像伶叶、容若感应到花灵,对气息敏感的她感受的是一股安心。 「回棠是屏障植物之一,只要没有完全枯萎,都能发挥一定的功能。」祈律理解凤孝的说法。 「像是东方大地的藤花吗?」容若听懂了。 「是类似的存在。」祈律点了头。 伶叶走向前,严正表示:「它们枯萎后,这边的守护力量就会更加衰弱,虽然我不明白它们欲守候的内容,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物。」 他的内心有股躁动,就像回棠之灵正寻求他的帮助,以获取活下去的希望,使他无法置若罔闻。 「该不会是保护女媧大人不受伤害吧?」罗敷恍然大悟。 容若接受罗敷的说法,看向凤孝,问了:「凤孝,有感应到什么吗?」 凤孝静心感受铜雀,欣喜说道:「铜雀对这些回棠有產生波动,与以往感应仙气的波动不太一样,或许可以这么说喔。」 祈律不如眾人所想乐观,疑惑地想:「(晞儿喜欢回棠,但她会到不周山种植回棠吗?而且回棠拥有保护灵魂的效果吗?)」 他不禁看向迟迟未语的少昊。 少昊发觉祈律的目光,从容问着:「只要提供营养就好吗?」 「尊者,您有准备营养剂吗?」容若有些讶异。 少昊耸耸肩,「算是吧。但要准备多少营养给回棠,需要问祈律。」他将此事交由专业处理。 「你知道这些回棠的目的吧?」祈律质问。 「你们的推论虽不中亦不远,这些回棠确实有保护的作用。」少昊婉转地说。 「意思就是,不是保护棠晞大人的灵魂,但有保护什么就是了。」凤孝贴心解释。 少昊苦笑以对,他一向对聪明人很没办法。 「……祈律先生,请你帮助这些回棠回復原本的样貌。」伶叶发出恳求。 「伶叶先生,你似乎很在意这些回棠。」祈律略感好奇。 伶叶眼底闪过难得的犹豫,欲言又止的态度,使祈律不禁疑惑了。 「也许跟千华梦地的藤花有关係。」容若猜想到可能的原因,尊重伶叶的沉默,仅说到此处。 祈律眼睛微睁,「……千华梦地植得出藤花?那边的环境几乎不可能,句芒的植物术成长至此了吗?」他惊讶到忘记称呼大人二字。 句芒竟实现连逢律可能都办不到的壮举,身为师父的他心情相当复杂。 「……拜託你。」伶叶顺势而言。 凤孝对伶叶难得的情绪起伏颇为动容,好奇问了:「哥哥,恢復这些回棠需要耗费很多的力量吗?」 「是需要不少力量。」祈律现在的实力不如逢律,修復整片回棠廊道确实有难度。 「如果消耗力量太大,就不要了。」耕父关怀地说。 「我也不捨回棠枯萎。使用力量后,我需要休息一会。」祈律坦白说道。 罗敷瞭解情况后,笑说:「原来如此,反正女媧大人的灵魂不会突然消失,休息一下也还好。」 不周山的行程可能危机四伏,但她以为有少昊同行,理当不必太过担忧。 第八十五回02.回棠一瞬展风华,引得美人意 少昊走到祈律的身旁,自行发问:「你要我做什么?」 「……灌溉没有问题,活水流动状况不需要我说,你只要比以前加半指力左右,我会将回棠开到布满这片廊道。」祈律下达指示。 少昊比了手势,确实接受祈律的指示。 面对两人自然流露的情谊,眾人不禁思考「半指力」究竟是什么。 「凤孝,这里有枯枝残叶,你可以除去吗?」祈律问。 「好啊。」凤孝说。 「容若,伶叶,你们注意祈律的状况,两位魔族后辈观察附近情况,不要让敌人有机可趁。」少昊也发出指示。 「是。」容若和伶叶接受指令。 耕父和罗敷面面相覷,露出无奈的神情。 「啊,竟然被天帝交代任务了。」罗敷是仙人时,从没看过天帝本人;现在天帝近在眼前,感觉很不真实。 「……心情很微妙。」耕父很难解释心中的感受。 少昊伸出手,一小团的仙气聚集在手指上,范围如祈律指示的一指半,指向回棠附近的土壤。仙气附着于土壤上,未起任何变化,就像风吹过不留痕跡。 「好神奇,几乎感受不到力量的波动。」凤孝讚赏少昊拿捏力量的程度。 少昊贵为天帝,实力出色不必言,仍依实际情况增减气力以融合环境之中,可见他对周遭事物的细腻观察。 「这样就可以充当肥料?什么道理啊?」罗敷嘖嘖称奇。 少昊从容回应:「施力太多,这区土地都会变成金属,怎么拿捏是经验。」他说完不忘眨了一眼。 「我听师父说过,以前西方大地水源充足,土地富饶,原来是这样。」容若上了一课。 少昊苦笑,耐心将附近土地都施了肥。 「(他还是一样熟练,我也不能原地踏步。)」祈律观察土地的状况,敏锐评估土壤的肥力已足。 他散发魔气,「(回棠之灵,请你们感受到这些营养后,尽情开展你们的美丽吧!)」他发出真诚的祈愿,让回棠之灵不必担心营养不足而鬱鬱寡欢。 耕父有感而发:「增幅之力很特别,不论对仙物还是魔物,似乎都可以使用。」对他而言,增幅之力打破仙与魔的界线,很是奇妙。 「仙草多少起排拒,但因祈律先生没有敌意,还是会愿意接受。」容若是由荀草化形而来,解释了这种滋味。 「……我是能感受到,但没有像师兄那种愿意接受的感觉。」伶叶像是受隔膜所阻,总是隔了一层。 少昊听闻后,道出可能的原因:「早期千华梦地的植物多数由逢律与重儿一同种下,容若也是其一,会怀念逢律很自然。」 换句话说,逢律对容若而言是类似父亲的存在。 「怀念吗……」伶叶喃喃着,思考这种情感。 容若看向祈律,内心有种踏实的滋味,认同道:「或许可以这么说。」 一旁烧着枯枝败叶的凤孝听到少昊等人的间谈,不禁埋怨:「你们那边也太优间,我烧到眼都要花了。」 为了让回棠尽情伸展,必须先将末端的枯枝去除,如何不烧到植物本体,就像烧燬摘星控制人们的絃线一样需要技巧。 祈律听取回棠之灵的反应后,微笑地说:「凤孝,谢谢你。现在回棠应该能够突破枯枝残叶,继续生长了。」 凤孝停下动作,好奇地问:「也就是我可以欣赏植物的表演了?」 「如果回棠之灵愿意帮忙的话。」祈律继续释放力量,鼓励回棠的生长,「(回棠之灵……我想要帮助你们恢復原本的模样,没有冒犯之意,请不要因我的魔气而排拒。)」 他浑身的力量都灌入回棠廊道之中,回棠接纳了这股魔气,周旁闪着璀璨的紫光,与橘黄色的回棠花色形成对比。 回棠大肆开展,再度充盈整条廊道,娇美不显柔弱,为荒凉的荒地景观增添了无限的春意。 「呼……」祈律喘了气,静观回棠的状况。 罗敷眼睛亮闪闪,陶醉说着:「整片开展上去,真的好美丽!」 「……如果魔界也有这番情景就好了。」耕父不禁感怀。 凤孝欣赏美景之馀,手抚铜雀,专注聆听铜雀给予的讯息。 「有感受到了吗?」容若问。 「铜雀的振幅相当剧烈,但没有感应到棠晞大人的灵魂。」凤孝略感纳闷。 伶叶察觉异状,警戒地说:「……似乎有人靠近了。」 一名高?美丽的女人走了过来。 「回棠竟然又开满廊道了……是你们做的吗?」她的神情难掩惊讶,彷彿回棠不再可能绽放。 「怎么会有女人在这里?」耕父疑惑地问。 祈律和凤孝看到女人都露出讶异的神色,少昊则是尽量保持一贯的神情,掩饰有些尷尬的心情。 「(她是……)」祈律不可能认错眼前的女人。 女人对回棠的盛开绽放美丽的笑容,欣喜说道:「逢律大人……是您回来了吗?」 「逢律已经死了。」祈律冷静回应。 「这种力量,吾只见逢律大人使用过,你快告诉吾,逢律大人在哪里!」女人语气急促。 「(我虽身染魔气,但整体气息仍与逢律相近,她分辨不出两者的差别吗?)」祈律觉得情况不单纯。 凤孝走到祈律的身旁,试着以平静的态度回復:「哥哥说的不错,逢律已经死了。」 女人对凤孝抱持敌意,不悦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说谎。」 凤孝神情难掩落寞,使祈律越发狐疑:「(……她连凤孝都认不出来吗?)」 罗敷搔着脸,「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祈律与凤小妹真的没有说谎。」 女人发出具威严的娇声,怒斥:「这分明是增幅之力,只有逢律大人会使用,难道你们将他给!」她眼神一暗。 终于,凤孝不得不说:「卫凤的主人……你为什么要装成棠晞大人的模样呢?」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装?难道她的外貌跟女媧大人很像吗?」罗敷两者都没见过,无从比较,有些搞糊涂了。 「卫凤的主人……也就是掌管结界装置的人?」容若倒是理解了。 女人眼神一敛,质问:「你听过卫凤?怎么知道的?」 她对凤孝有明显的敌意,使祈律正色以对:「寿,凤孝与卫凤的气息很接近,你应该感觉得出来。」 祈律道出卫凤的主人的名讳,唯有与她平辈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她。 寿对祈律露出费解的神情,喃喃着:「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吾?」 如凤孝所言,她化成棠晞的外表,若非看破术法,必须对棠晞和她都有瞭解。 祈律和凤孝都符合这个条件,所以他们立刻看出问题。 「我是祈律。」祈律简洁介绍。 「祈律?凤孝?」寿完全没有印象,露出难得的困惑神情。 旁观的伶叶提出假设:「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可能是意象体,所以探测不到我们身上的气息。」 「……祈律,你确定她不是棠晞小姐吗?」少昊悄悄地问。 「她是寿,也就是卫凤的主人,与晞儿是好姊妹。」祈律解释。 寿一见少昊,露出愤恨的神情,大喝:「你……老贼,你终于现身了!」 少昊不解地问:「你讨厌我?但我不认识你。」他自知惹火无数的男男女女,但总要知道原因。 「假意封逢律大人担任东方天帝,实际上随时都想除掉他,现在又想装好人?说!你把逢律大人藏到哪里去了!」寿很乾脆指控少昊。 少昊摇了头,一一否决:「分封之事出自我的真心,没有想除掉他,也不是装好人,更没有藏起逢律。他就在你的面前。」他比着祈律。 祈律仅是望着寿。 寿虽无法评估气息,但区分仙气和魔气尚无问题,犹疑地说:「骗人……逢律大人明明是仙气,吾看他是浊气啊!」 如果去除仙气与魔气,寿不得不承认祈律从力量性质、性格展现和说话态度都与逢律相近。尤其,祈律明显知道她是谁。 「寿,你知道晞儿的下落吗?」祈律严肃地问。 「……」寿不语。 「你装成晞儿的外表,还藏匿她的气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祈律已知眾人找不到棠晞的原因。 「……」寿依然不语。 妲己现身于眾人面前,隔绝寿与眾人。 「寿大人,这些人意图扰乱您的判断,请由属下对付他们。」妲己冷静地说。 「是你。」容若有些惊讶但又不太惊讶。 「……你的主人是卫凤的主人,那你为什么要追杀我?」凤孝不怎么相信这是寿下的命令。 伶叶看向容若,警戒地问:「她就是师兄所言的天界仇家?」 「没错,黏在我身上的小精怪就是她放的。」容若戴上预藏的玉戒。 妲己眼神一敛,冷声道:「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你们已经踏入迷阵之内,就由她们来招待你们吧!」 她手一挥,不周山的情景倏地扭曲,变成一座迷阵,眾人都被捲入其中。 祈律望着不远方的漩涡,「(……我没事?)」 寿出手制止漩涡吞下祈律,端视着他,谨慎问了:「……你说你的名字是祈律吧?」 「是。」祈律简洁回应。 「……这些盛开的回棠,是你使用力量达成的吗?」寿对着祈律的目光颇为炽热。 「是。」祈律依然简洁回应。 「吾从妲己的口中得知逢律大人已经不幸丧命,你是魔族,也拥有增幅之力,你与逢律大人的关係是什么?」寿的语气带着些许期待。 祈律担心凤孝等人,但又不好对寿太失礼,迅速回復:「我最近记忆復甦,得知他是我的前世。」他以最快的说法中止寿的提问。 如祈律所想,寿双眼睁得颇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祈律顺势提出:「寿,那些伙伴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关闭迷阵。」 「迷阵是妲己开啟的……而且,老贼也在,吾非要让他露出马脚才行。」寿露出愤恨的眼神。 「己挚只是乍看被捲入迷阵而已,真正陷入迷阵的都是我的伙伴。」祈律正色以对。 「逢律大人……你魔化是因为内心有无法排解的恨意吗?」这是寿想了些时间后才敢提的事。 「……」祈律沉默,很难解释心中的感受。 寿以为祈律与她相同,自顾自说着:「吾也是……吾好恨……恨意不断传达过来……」她神色哀戚,向祈律放出求救的目光,胆怯地说:「逢律大人,吾……」 祈律不清楚寿发生何事,但他能感同身受,不禁问了:「寿,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寿犹疑地问:「……你想知道吗?」她微啟的唇愿意向祈律倾诉一切。 祈律却胆怯了。 「(从卫凤的记忆中,寿提到晞儿的语气有异,恐怕是跟晞儿有关。)」他内心泛着不安,坦白道出:「我想要知道,但我必须先拯救伙伴,并找到晞儿的灵魂。至于你的事情,待我询问晞儿之后……再说吧。」 在他的心中,伙伴与棠晞都比寿来得重要太多。 寿眼眶泛着泪光,哀怨地说:「逢律大人……你还是一样……」 「不要称我为逢律,我是祈律了。」 祈律冷淡回应,踏入迷阵之中,欲知伙伴的情况。 寿独自被留在原地,满园盛开的回棠竟像讽刺,开口嘲弄她的失败。 「逢律大人……即使你这样疏离吾,为何吾还是……这么喜欢你?」 寿摘取了一朵回棠。她知道逢律喜欢回棠才栽种它,以为可以获得逢律的关怀;却不知逢律喜欢回棠是因那位伊人。 而且,祈律和逢律也不同,终究祈律不愿成为逢律的载体。 第八十六回01.幻梦重啟伤痛时,眼前困局难 祈律踏入妲己施展的幻梦迷阵之中。 幻梦迷阵会让人看到各种幻梦,通常是自身不愿回想或挣扎不出的情境。 「(……大家是被捲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吗?顺着路走,一路破解迷阵,应该找得到他们。)」 幻梦迷阵的规模颇大,但路线意外单纯,只有一条大道,偶尔通到歧路,很容易找到人。 妲己的实力没如此疲弱,此座阵法显然被人干涉了。 「(己挚没被捲进来,但他去哪里了……罢了,先不管他。)」 祈律有些在意少昊的动向,但他无法一瞬破解阵法,只好从头开始。 「前行吧。」他走入第一条歧路。 分隔线 耕父和罗敷正对着空气大喊。 「呼!可恶,连正面对决都不敢,只会使用这种小聪明!」耕父已经将自身胀得最大,以声势决胜负,不意洩漏怯战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罗敷抚着面,哀伤流涕,没有平常乐观开朗的大姊风范。 两人面对未知的敌人,清晰可见是无法突破的伤痕。 「(……他们似乎陷入过去的泥淖之中。)」祈律理解这种心情,出声呼吁:「两位前辈,振作!」 耕父怒瞪祈律,大喊:「你也是敌人吗!别以为我受伤,就会怕你了!」 「还有更多敌人要来了吗?」罗敷显得手足无措。 「(不行,他们听不进去……)」祈律待在原地警戒,思索是否有其他的办法。 「不动!肯定又要使用小手段!」耕父认定祈律有诈,立即出手攻击。 罗敷双眼呆滞,目前的她没有战斗意志。 祈律以长刀挡下耕父的攻击,评估不主动出击就不会引来罗敷支援,但仅是防御无法解决问题。 耕父发散多次的气波攻击,竭尽全身的力量就想打败眼前的敌人。 耕父的眼神,让祈律想起逢律穷途末路时的绝望,但他不会重演同样的悲剧。 「(试试看凝神的药草吧。)」他札实挡下攻击,正寻找空隙以取出怀中的药草。 「胆小鬼!」耕父怒吼,发出不间断的攻击。 「(看来只能等他疲倦了。)」以耕父毫无节制的攻击,祈律仅需待他喘气,就有出招的时间。 耕父和罗敷都陷入过去的幻梦之中,施术者放大他们的苦痛,使其身心俱疲,最终力竭而卒。 「你……你!」耕父怒不可遏,只是防御的祈律让他兴起强烈的挫败感,就像当时遇到那群高傲的仙人军队的不悦。 「两位前辈……」 祈律见耕父喘了气,立即取出药草,以增幅之力增强药效,使两人凝定心神。 两人渐渐放松紧绷的神情,双眸从涣散转为明亮,呆坐于原地。 「……祈律?」罗敷现在才看到祈律。 「你怎么会在这里?」耕父环顾四周,没有来到此地的印象。 「我顺着迷阵找到你们,发现你们似乎陷入过去的仇恨之中,不得不先出手制止。」祈律解释。 耕父低下头,回想刚才的情景:「我……确实是感受到中了缚灵之术后,全身被绷得死紧,然后就被那些天界军推入魔界了。」 罗敷抚着脸颊,泪痕还残留于脸颊上,叹道:「我是感受到朋友的背叛,但她双眼含泪,似乎是不得不……」 「什么不得不!若没有背叛者,我们也不会这么惨。」耕父怒斥。 祈律神情一黯,说道:「……缚灵之术是古老的咒术之一,要能让尚未失去力量的两位前辈有绷得死紧的感觉,实力不容小覷。」 「你不是说缚灵之术是阴狠的咒术吗?」耕父还记得此事。 「既古老又阴毒,是崇信黑夜的氏族所用。」祈律从逢律的记忆中,对黑暗氏族有不好的观感。 「……」罗敷眼睛微睁,似乎想起何事。 「身为仙人却使用这种招数,怎么想都让人不快。」耕父哼了一声。 罗敷态度平静,柔声道:「算了。」 「……算了?」耕父不懂罗敷的意思。 罗敷站起身,苦涩一笑:「我是说过去这件事情……就算了。」 「罗敷,你在说什么?」耕父随后起身,以为幻梦对罗敷造成心灵伤害,担心地看着她。 罗敷摊了手,瀟洒地说:「以前……我不曾看到她最后一刻的泪水,虽然可能是幻术造成的错觉,但内心踏实多了。是她欠我的,我并没有欠她。」 她虽这么说,但眼底闪过一丝的愧疚。 「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耕父为罗敷抱屈。 罗敷摇了头,有感而发:「耕父,我突然想起紫狩了。」 「……这时候提紫狩做什么?」耕父不解。 「如果可以,维持原本的生活是最好的。但离开魔界后,我很珍惜银湖村内的恬静生活。我猜紫狩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尽心尽力,说什么都想让魔界变成可以生活的地方。」罗敷继续说:「而且,目睹祈律多次使用增幅之力后,我真的相信魔界有可能成为一片乐土。没跟天界求得生存权,但也能在魔界生活,不是吗?」 她回想以前当仙人时,从未满意过生活环境,被打入魔界才感怀以前生活的自由;到银湖村时,又缅怀当仙人时的自由。经过这次的深思后,她认为自己总是要求环境配合她,却没想过要为身旁的环境做些什么。 就像她总是要那个人配合她,却没想过那个人可能遭遇的处境。 耕父没想到罗敷有这层体会,沉思良久,说了:「但是,为什么我们非得蒙受这种委屈?」 「我是不知道为何东方天帝会成魔,但肯定很痛苦;凤小妹也是,不得不烧燬自己,都要突破原有的枷锁。天下痛苦的不止我们。耕父,紫狩有落仙谷,我们则有银湖村……往事固然难熬,但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罗敷安慰地说。 「我不像你这么达观……」耕父神情哀戚,他仅有坚强的外在,却不如罗敷有颗坚强的内心。 罗敷拍着耕父的肩膀,微笑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 「……」耕父点了头,对罗敷予以苦笑。 旁观的祈律见两人走出过去的痛苦之中,欣慰说道:「两位前辈,真是太好了。」 罗敷对祈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糗着问:「祈律也是,一堆话藏在心里,究竟都在藏什么?」她再大而化之,都看得出祈律的心事重重。 「你说得对,也许有人藏心事藏得更严重。」耕父欣然同意。 「两位前辈别取笑我了,我们继续前行吧。」祈律苦笑,某种程度上接受两人的指控。 第八十六回02.幻梦重啟伤痛时,眼前困局难 祈律等人未走太久,就在大道上看到凤孝和容若与他们打招呼。 罗敷兴奋走向前,大喊:「看到凤小妹了。」 「他们看起来还好。」耕父道。 「凤孝、容若先生,你们还好吗?」祈律基于安全起见而确认。 凤孝耸耸肩,调整姿势,从容回应:「没事,只是待在这里等你们。」 「……你们没有感觉到什么吗?」罗敷怀疑问了。 「我有施展结界术。」容若道。 「第一时间荀君施术保护我们,很抱歉来不及扩及到你们。」 凤孝的心志本就坚强,又有铜雀保护,不易遭受阵法的精神攻击;容若则下意识保护两人,最后变成在此休息。 「无妨,知道你们没事就好。」祈律本来就不太担心两人。 「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凤孝严肃道。 「说吧。」祈律态度大方。 「你知道卫凤的主人……也就是寿小姐,她的原形吗?」凤孝虽知祈律取回逢律的记忆,但她不确定程度,先问为上。 「……知道。」祈律点了头。 「我趁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为什么寿小姐对棠晞大人的态度会如此仇恨。也许……棠晞大人真的对寿小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我推测……」凤孝神情凝重,看似已有八成把握。 祈律打断凤孝的话,平稳说道:「凤孝,我们先找到晞儿的灵魂再说。」他希望谈论此事时,棠晞是在场的。 「祈律先生,如果事态如凤孝推想,你要如何处置?」容若希望祈律瞭解事态轻重。 「……」祈律以沉重的眼神回应担忧的心情。 罗敷搔着头,不解问了:「你们在说什么?不能先找到女媧大人的灵魂再说吗?」 「只是先做个假设,之后遇到才不会惊慌失措。」凤孝无奈地说。 她本欲讨论此事,但没想到祈律竟似蜗牛缩在壳内,让她很难继续。 「……凤孝,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祈律语气沉重。 「是,我想好了。」凤孝坚定点头。 「……你还真是果断。」这是祈律办不到的事情。 不论是卫凤还是容若的记忆,威严的逢律总让人难以亲近;祈律平易近人许多。但两人不欲回应时,都会迅速结束话题。 既然如此,凤孝和容若亦知如何应对。 「凤孝做事果决,擅长临机应变,虽然有些时候难免失之武断。」容若微笑以对。 凤孝瞟了一眼,不服输地说:「是谁教导我要这样的?荀君。」 「是我。」容若接受这项指控。 面对两人的拌嘴,耕父和罗敷都有些难为情。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耕父严重怀疑两人受到幻梦的影响。 「听起来有些害臊呢。」罗敷倒是有些喜欢。 祈律听出两人是为调和气氛,他制止再谈,确实是有不敢面对的原因。 「(凤孝的推测不是没有理由,因为我很瞭解晞儿,认为也有可能如此……)」祈律望着铜雀,「(但是,我与凤孝的立基点不同,我必须相信晞儿。)」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深爱的人。 凤孝知晓祈律的决心,不再多说,比着前方的道路,说道:「走吧,不知道伶叶有没有先出去了。」 「我观他实力,心灵训练应该很坚强,我想不用担心。」容若道。 「我们在路上看看吧。」祈律希望在大道上就看到伶叶。 分隔线 当大道的路上出现歧路,容若瞬间神色一凝。 「等会要非常小心……」凤孝扶了额。 祈律不太懂凤孝的意思,仅见凤孝和容若走在前头,与后方三人拉开些距离。 祈律一入歧路,即看到双眼迷濛的伶叶。伶叶似乎寻找何人,却没发现身旁有人。 「(……他中了迷阵?)」祈律意会了。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中术法了?」罗敷觉得情况有些棘手。 「……不是说很坚强吗?」耕父吐槽归吐槽,默默增强魔气屏障的强度。 伶叶左右张望,竟似孩童失去父母般,露出无助困惑的神情,特别引人怜爱。 「您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他喃喃着:「我化身人形也要千年了……为什么还找不到您?」 容若与凤孝交换眼神后,向前走一步,试着沟通:「……你在找什么?」 伶叶没有理会容若,抑或是说,他根本没听到也没看到。 「他听不进去,必须先制止他才行。」祈律提出忠告。 「他实力很强,若被当作敌人,可要费一番功夫才击得倒。」凤孝为难地说。 祈律见识过伶叶的实力,深知在场能与伶叶一战的人有限,必须採取别的方法。他灵光一闪,问道:「容若先生,伶叶先生的本体是植物没错吧?」 「应该是。」容若回应。 「既然如此,我使用增幅之力与他沟通看看。」 祈律与伶叶隔段距离,由耕父、容若协防,凤孝、罗敷因应突发状况,他散发魔气向伶叶的心灵深处取得沟通。 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抱持实验的心态说着:「(伶叶先生,我是祈律,你似乎陷入迷阵之中了……)」 伶叶倏然警备,厉声大喝:「是谁!」 「他真的认不出来……看来只能打了。」罗敷尷尬地说。 「重点是要打得过。」耕父自认技不如人。 伶叶是句芒派来最值得信赖的帮手(因为少昊不是句芒唤得动的人物),一旦失控就是最恐怖的杀手。 「不是他……也不是他……很像他……但也不完全像……究竟您去哪里了?」伶叶呢喃着:「我活下来了……也化成形了……但您为什么不见了……」 他不是好战之人,当祈律停止施放魔气,又回归一般的态度,但他的精神状况渐趋不稳。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控制的。」容若取出玉戒指,准备强行干涉。 强行干涉是与阵法主人对抗,稍有不慎,可能影响中术人的心志,但容若认为早点处置才能减少伤害。 凤孝于一旁观看情势,她是机动队,因应情况行事。 当容若将出结界术时,伶叶身旁出现一尾妖狐,将伶叶掌握在她的怀里。 妖狐不如妲己有九尾,但已有六尾。 「咈咈~好不容易有猎物上门,怎么可能让你们阻止呢。」妖狐虽是笑着,但她警戒容若的举止。 容若盯着妖狐,沉重不语。 眾人以为妖狐难缠,都生怕她操控伶叶,或是伤害伶叶。 「这……」罗敷看向耕父,呈现不知如何是好的状况。 祈律不善咒术,沉默以对,一切尊重容若。 「咈咈~」妖狐颇为得意,就想让眾人担心,吟唱奇妙的咒语。 「你出来得正好。」迟迟未语的凤孝对妖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什么意思?」妖狐不懂凤孝的说法。 「伶叶很难打,但你好打多了!」 凤孝说完,即以强劲的火焰包围了妖狐。 「可、可恶!」妖狐尚在吟咒,哪能改咒灭火,神态立显慌张。 「你要自己解咒,还是我逼你解咒?」容若姿态优雅,充分展现游刃有馀的态度。 妖狐冷笑道:「咈咈~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靠奴家?奴家若不解,你们又能怎办?」比虚张声势,她自认有些程度。 「那就请你消失。」凤孝加强火焰,更加逼近妖狐,使其明显感受炙热的温度。 「什么!」妖狐从未看过求人者态度这么恶劣,竟不知如何应对。 「解不解在你的一念之间。」容若语气依然冷静,散发一股威严,这不是请求,而是不折不扣的威胁。 妖狐觉得火焰难受,嘖了一声:「可恶!奴家解就是。」 妖狐的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容,在她前方的祈律立即出声警告:「容若先生,小心!」 未待妖狐袭击,凤孝便以火焰吞噬之。妖狐来不及哀号,就这样被火消灭了。 眾人瞬间傻眼。 「没事,我本来就不信任她。」容若从容回应。 罗敷扶了额,大叹:「那你还说这种话?」她一直以为非得倚赖妖狐才能解咒,生怕伶叶无法恢復。 「只是给她机会。」容若平静回復。 「……仙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吗?」耕父突然发觉不瞭解仙人。 凤孝耸耸肩,反问:「不然要直接杀了她吗?」 罗敷掩嘴大惊:「明明发散的是仙气,你们说起话竟比魔族还要坏。」她觉得凤孝自从与容若同行后,变得越来越坏了。 「同感。」耕父不能同意更多。 相对于眾人讨论善与恶的分界,祈律比较担心处于失神状况的伶叶。 「……伶叶先生,他不会有事吧?」他希望容若解得开术法。 容若走到伶叶的身旁,说道:「那隻妖狐已死,咒术的效果就会减弱许多,我解得开。」 他轻敲手指,玉戒指发出光芒,将伶叶包覆于其中,消散本来围绕在其身旁的晦气。 事实上,那尾妖狐的道行不足与容若对抗,他是想节省些气力,以备后续的战斗。 伶叶的双眸渐渐转回明亮,他困惑看着眾人,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师弟,你中妖狐的咒术了。」容若简单解释。 「……」伶叶神情凝重,说不出话来。 罗敷轻叹一口气,安慰地说:「不要难过……我和耕父刚才也中了。」 耕父无奈地问:「需要拿我们的惨状来安慰他吗?」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有说什么话吗?」伶叶犹疑问了。 「你好像想找谁却又找不到,差点把来提醒你的哥哥也斩了。」凤孝如实表达。 「伶叶先生,你没事吧?」差点成为受害者的祈律善良地问。 「没事,我失态了。」伶叶向祈律道歉。 凤孝确认伶叶无恙,轻松地说:「好啦,人都找到了,迷阵应该即将瓦解。」 伶叶没看到少昊的身影,询问:「……尊者在哪里?」 「他没有被捲入阵内,我们出去也许就会看到他。」祈律回答。 「对尊者而言,当场破解这座迷阵再简单不过,但他选择不破解。」容若略感纳闷。 「我是没资格说,但你们都没中迷阵,那个妲己是弱成这样吗?」罗敷从摘星的实力比对,认为妲己应该会更强才是。 容若正色回应:「不,她的实力与我相近,在此处只会更强。」他与妲己周旋过,其总有顾念,难以全力以赴,绝非轻易对付之人。 「……那就更难说了。」耕父决定搁置此事。 凤孝轻抚铜雀,说道:「铜雀有些微的震幅,跟刚才回棠廊道的感觉很接近。」 祈律容易受到周围环境影响,猛然发觉他在迷阵中心情一直很平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回棠守护了我们。」 凤孝比着出口,指示道:「出口就在前方,我们走吧。」 第八十七回01.天柱高耸穿云层,水琉球内藏 离开幻梦迷阵,率先看到的是高耸入云的天柱。 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与方才的荒凉悲戚不太一样,却难说出原由。 「这里跟刚才的感觉不太一样,我们有走这么远吗?」罗敷不禁怀疑又踏入新的迷阵。 「待在迷阵里,应该不会移动才对。」耕父也很迷惑。 「原本的结界被破解,现在才是真正的不周山。」容若看出了端倪。 「(……假意捲入迷阵,趁机寻找破解结界的方法,能够迅速破解寿的结界,在场也只有他了。)」 祈律思忖未久,不远方的少昊带着笑意走到眾人的面前。 「你们出来了,看来都没事。」少昊自信的神态中,显示对眾人实力的信任。 「尊者也无恙。」伶叶道。 凤孝眼神一敛,明显感受到异常,迅速前行,走到一座山前。 那座山的规格与样态都很普通,底下流过一条河,即是静心河的源头。一般源头总从山间冰川融化而成,但静心河从地底下突然冒出,也没有相应的其他河道,从此可见静心河并非天然河流,而是被共工创造出来的。 她比着山,激动地说:「我感受到了……棠晞大人的灵魂就在这座山下。」 「嗯,刚才是被结界遮掩,其实就在不远处。」少昊贴心解释。 祈律神情严肃,疑惑地问:「山底下……我们要怎么取出晞儿的灵魂?」他立即明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意思,心情益发沉重。 「棠晞小姐被压在山下,还有密流保护,共工原意是要保护她的灵魂不受减损,但也变得很难取出。」少昊难得露出困扰的神情。 「确实,我无法吸引灵魂过来。」容若释放仙气,完全传不入山内。 「即使是尊者也难以办到吗?」伶叶问。 「我一人是不容易,但有人帮忙就没问题。」少昊再强也没有三头六臂,亦难一心多用,生怕哪个环节出错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祈律确认山势,其非绵延的山峰,而是独立的丘陵。其上有茂密的植物生长,下有密流通过,丘陵受到共工外力干扰而有改变,并非札实紧附于大地。 他下达指示:「先将山丘抬起,再切断密流,使用铜雀吸引灵魂。山间有植物,我可以请植物之灵帮忙,切断密流交给己挚,解开密流内保存灵魂的术法给伶叶先生,至于吸引与接受灵魂就拜託容若先生与凤孝了。」 罗敷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怀疑地问:「祈律,那我和耕父要做什么?」 「植物撑起山的时候,请两位前辈想办法多争取一些时间。」祈律不能保证如茵的绿草可以拉抬这座丘陵多久。 耕父估算丘陵规模后,点头回应:「瞭解。」 少昊听完祈律的发号施令后,咕噥着:「重儿的两个徒弟都加先生,我却是喊全名。」 待在少昊身旁的凤孝不以为然地说:「我也是全名啊。」 祈律瞟了一眼少昊,冷声警告:「……己挚,做好你应做的事情。」 「嗯,没问题。」少昊轻松回答。 「(他的态度越是轻松接近轻浮,表示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很难处理……但他想做什么?)」少昊迟迟未说来意,重黎临别的态度又太严谨,祈律却不知他意欲何为,内心泛起些微不安。 凤孝对两人的互动有些在意,但仅是笑着说:「哥哥,加油。」 祈律自知现在不是探究少昊目的的时候,发散魔气,先和植物之灵取得联系。 「(植物之灵啊,可否请你们辛苦一下,暂时将山扛起来,好让我取得晞儿的灵魂?拜託你们了。)」他将对棠晞的思念传达于其中。 植物之灵感受到祈律的祈求,缓缓将丘陵拉了起来,乍看就像丘陵浮起来了。绿草如蚂蚁抬起大象般艰辛,随时都可能倒下。 「抬起来了……那我也要加油。」罗敷叫出小山,先撑住丘陵下四角,随丘陵向上拉的高度而加高小山。 此举有助于绿草立基,但绿草的力量有限,耕父评估:「我鼓起全身的魔力,在下面撑着,你们要快!」他试着将丘陵高高举起。 「我拿小山协助你!」罗敷担心耕父,又唤了几座小山出来。 耕父尚进不入丘陵下面,祈律屏气凝神,指示:「呼……再高一点。」他必须再拉高些,人才进得去。 耕父发觉祈律正喘着气,担心其一旦无力可能会让丘陵直接坠落,大喝:「祈律,接着由我和罗敷做就好,你不要再耗气了!」 「没错,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罗敷加高小山,目前尚在她的规画内。 「……有劳两位前辈了。」祈律接受两人的好意。 当丘陵腾空到一程度,得以清楚看到隐藏于下方的密流,一颗如琉璃般高贵的水琉球就在里面。水琉球不断原地滚动,释放大量的水源成为静心河的源头,又吸收自山间渗透而下的水源,周而復始,形成源源不绝的活水。 少昊取出佩剑,由左手辅助右手横竖剑身,开始运气。 「断流斩!」 他一挥剑,密流瞬间截成两段,水琉球维持虚弱的空转。 一旦密流流通,水琉球就会被密流保护起来,伶叶把握一瞬的时机,迅速取得水琉球。 水琉球触感冰凉,不如表面所见坚硬,反似果冻般的软韧,手指稍陷其中,但不影响内部。内部的灵魂闪烁着专属于仙人的银白光辉,在水琉球的衬托下,彷若高贵的艺术品。 「……我确实拿到了!」伶叶牢牢将水琉球握在手中。 凤孝疾步至伶叶的身旁,甫接近水琉球,铜雀就產生极强的震动,乃说:「铜雀有震动……里面是棠晞大人的灵魂。哥哥,你们可以将山放下了。」 「两位前辈请离开,我要放下山了。」祈律道。 罗敷担心耕父没听到,大声呼喊:「耕父你快出来,不要被压成肉饼了!」 耕父努力从空隙中脱身而出,不忘抱怨:「……这种肉饼也、不、好、吃!」 他一离开丘陵,罗敷慢慢取消小山,让植物缓缓下降而不致猛然坠落,使丘陵回归原有的模样。 容若运气,指示道:「伶叶你慢慢破咒,我将灵魂导引进去。」 祈律走到附近,疑惑地问:「……解得开吗?」 「这咒术颇强,是共工所为吗?」伶叶试图解咒但不顺利,生怕施力太猛就会让灵魂散逸。 「是共工的力量,但以你的实力应该没问题。」少昊收起佩剑。 伶叶稍微加强力度,消解水琉球的表面。 「慢慢破解就好,灵魂才不会飘散。」容若再度提醒。 「棠晞大人……这是你的灵魂,快点进入铜雀吧。」凤孝有感铜雀的震幅越来越强,仅愿一切顺利。 「(晞儿……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吗?)」祈律也于心内祈祷。 伶叶集中一点消解,鑽出一个小洞,灵魂受容若的牵引朝铜雀而去。 一般仙人过世后,肉体会迅速消解,灵魂则受谜之呼唤前往安息之地,等待转世;不完整的灵魂无法受到呼唤,将在空气中四散,与大地融合为一。 容若模拟谜之呼唤的形式,使不完整的灵魂到特製的容器中休憩,当灵魂性质一致就会于容器内融合,恢復完整的灵魂。 裊裊灵魂受铜雀所牵系,整幕场景颇似上香举办肃穆的仪式。 「原来这就是灵魂被吸进去的感觉。」罗敷开了眼界。 「……白色的灵体,跟魔族是紫黑色的不同。」耕父有些好奇魔族的灵魂放在水琉球会是怎样。 容若见水琉球内的灵魂几乎被导引而出,大喝一声:「去!」 他将剩下的灵魂一鼓灌入铜雀,瞬间水琉球失去保护的内容,化为地上的一滩水。 灵魂的结合使铜雀发出耀眼的光芒,凤孝将其放置于地面上。 「以现在铜雀的仙气,应该能让棠晞大人短暂成形。」凤孝说。 铜雀即将发挥容器的功能,眾人引颈期盼奇蹟的到来。 「这次真的是女媧大人了吧?」罗敷期待地问。 「还能有几次假的?」耕父苦笑道。 「这次一定是棠晞大人。」凤孝肯定地说。 铜雀发着光芒,原本鸟形逐渐拉高拉长,正在形塑一个新的外表。 一切的发展符合容若的期待,他仍面露愁容,担忧地说:「如果女媧大人以铜雀为容器,不知是否会有记忆丧失的问题。」 「这点不用担心。凤孝以铜雀使用换身之术,得以保存记忆的关键,就是晞儿的能力。」祈律微笑回答。 「那就好,丧失记忆对于身旁的人是很难受的。」容若松了一口气。 凤孝瞄了容若一眼,狐疑问了:「……所以你希望我有卫凤的记忆?」 容若轻敲凤孝的头,温柔地说:「你若每次进入刚死的肉体内都会丧失记忆,会很难熬。」 祈律望着两人自然流露的情意,顺势将内心的决定说了出口:「以后……凤孝不必再换肉体了。」他有转柔语调,但希望自己的神情不要看起来很冷凝。 「……哥哥准许我使用这个肉体了?」凤孝难得露出胆怯的神情。 祈律坚定点了头,确切说着:「嗯,请你好好善待她。」 他不忘以眼神寻求容若的答覆。容若握住凤孝的手,表达负责到底的意志。 少昊见状,露出欣慰的微笑。 第八十七回02.天柱高耸穿云层,水琉球内藏 铜雀转化为人形,是一名高?苗条的女子姿态,正是祈律魂牵梦縈的那道身影。 光芒褪去,棠晞现身于眾人的面前。 祈律走向前,对着尚不解情形的棠晞说了:「晞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在梦中跟你相会的祈律。」 少昊退到凤孝的身后,但两人身高的差距,就似大象躲在灌木丛后,反而更加醒目。 凤孝转过身,对他露出费解的神情。 棠晞端视祈律的容貌,聆听他的声音,疑惑地问:「律哥……是名为祈律的律哥吗?」 祈律听到棠晞的声音,眼内尽是苦尽甘来的柔情,欣慰讲着:「我梦里的女子真的是你,我依约前来了。」 棠晞对祈律点头,看向不远方的凤孝,笑着说:「……我很高兴,还看到了名为凤孝的卫凤。」 她透过铜雀长期与凤孝相处,两人虽未谋面,但熟稔彼此的气息。 卫凤与棠晞情同母女,但凤孝有隔了一层的感觉,害羞地说:「啊……棠晞大人你好。」 棠晞不意外凤孝的反应,微微一笑,让凤孝安心。她比对祈律与凤孝的容貌,好奇地问:「你们长得很像,是兄妹妈?」 「凤孝使用的肉体原本是我的妹妹祈音,所以我们是兄妹。」祈律解释。 棠晞沉思些时间,意味深长问着:「你们从父女变成兄妹了……那我要当什么?」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你愿意,请继续成为我的妻子。」祈律以羞涩的笑容说了这句话。 眼前的祈律既有熟悉如逢律的温和姿态,又有专属于祈律的青年羞涩感,棠晞内心一暖,「律哥……」 两人含情脉脉互望彼此,时间彷若静止,只欠眾人洒花庆祝。 原本一见棠晞目光就立刻躲避的少昊,从容若的身后走了过来,轻咳一声:「很抱歉打断难得的夫妻团聚,但我有事情要先问。」 棠晞瞪了少昊一眼,冷声道:「……你也在啊。」她早已察觉少昊的气息,只是懒得理会。 「不要这么冷漠,我是要做重要的事情。」少昊无奈地说。 虽然现在的情境十分幸福,但祈律想起寿愤恨的神情,收敛笑意而问:「晞儿……你跟寿之间怎么了?」 「律哥,你遇到寿了吗?」棠晞神情一凝。 「嗯,刚才寿乔装成你,语气却对你满怀恨意。」祈律回应。 「……」棠晞未语。 少昊挥了手,说道:「祈律,这件事晚些再谈,我要做的事情就在这里。」 祈律不禁瞟了少昊一眼,冷声道:「……你说。」 「不周山的天柱似乎不是很牢固,我目前只看到三根柱子,还有一根在哪里?」少昊认为当事人应该清楚。 「……不牢固?是说会垮吗?」罗敷一惊。 「看起来还好。」耕父也不解。 「我有听过这则传闻,但不被证实是空穴来风了吗?」容若疑惑地问。 「我是半信半疑,但我到了这里,确定天柱是不稳固。」少昊很难解释不稳固的意思,因为他不能打一拳在天柱上。 祈律走到天柱旁,观察其材质,说道:「这是特製的黏土,应该很稳固。」 凤孝不懂天柱的材质,试着用指甲抠抠看,连灰屑都没飘落;但她确实不敢以其他方式试验。 棠晞向遥远的彼方看了过去,平静地说:「……我带你们过去。」 分隔线 棠晞带领眾人到不周山的末端,第四根天柱就佇立于此。 「这根天柱……确实比较短,而且不像黏土。」伶叶道。 少昊摸了天柱,是粗糙有鳞的触感,直觉地问:「这是……动物的脚?」 「这……」凤孝擅长瞬间反应,竟也呆滞难言,可见此事造成的震撼。 「凤孝,你怎么了?」容若担忧地问。 「(……这是!!)」祈律的内心震撼不比凤孝来得轻。 罗敷发觉祈律和凤孝有异,关怀问了:「祈律、凤小妹,你们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祈律没有回应罗敷的关怀,看向棠晞,激昂地问:「晞儿,这是寿的脚吗!」 「是的。」棠晞肃穆地回復。 凤孝神情哀戚,痛苦地说:「所以现在……支撑凤族栖地的……只剩……」她为之哽咽,说不出后面的话。 少昊听懂了,但他基于谨慎再确认一次:「你们说这是那位寿小姐的……脚?」 一般动物的脚哪有可能如此高大?即便是修练有成的鹏鸟,都未必有此体积。少昊难免怀疑。 棠晞吐了一口气,冷静地说:「寿是冥灵族,我在凑不齐天柱的材料后……想到了她。」 「所以,当年攻击你的人就是寿吗?」祈律沉痛地问。 「是的,她有这么做的理由。」此事换作是棠晞,她也绝对与伤害她的人玉石俱焚。 「棠晞大人……」凤孝的内心苦涩难耐。 没有天柱支撑,天就会垮下来,不仅天界崩灭,在其下方的人界、魔界都会一起毁灭;斩断活物的脚充当天柱,绝不符合人情,但在没有相应的材料,又必须于最短时间内决策,棠晞选择了此举。 棠晞静默不语,接受在场眾人复杂的目光。 少昊同感沉重,但他身为决策者,很多事情难求十全十美,与其一味苛责过去,不如想办法解决,「这根天柱虽然较短,经过固化应该就够稳固了。」 「己挚,你是来强化天柱的吗?」祈律问。 「嗯,我说过我会承担一切的后果。」少昊的眼神都放在天柱上。 冥灵族的脚相当坚硬,但活物有腐烂的问题,且何种金属适合充当天柱,都是他要思考的部分。 棠晞摇了头,说出残酷的事实:「……固化这根天柱没有用,因为真正的支撑点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少昊疑惑看向棠晞。 寿以意象体出现于眾人的面前,妲己随侍于侧。寿看着棠晞,神情愤恨但不如方才来得激动,她沉淀心情后才选择现身。 「……你终于出来了。」寿尽可能压抑愤怒的情绪。 「……」棠晞不语,接受寿的敌意视线。 「不说话就可以弥平你对吾所做的事情吗?」寿冷冷地说。 棠晞不打算辩驳,因为她知道任何表达都无法挽回悲剧。 祈律试着说句话:「寿,我刚才得知你的脚……」他心情低落,说不出后续的话。 「吾的脚?吾牺牲的岂只有脚……」寿凄凉的眼神让人心酸。 「寿大人……」妲己关怀寿的状况,就怕寿再受过大的刺激。 「晞儿,你可以跟我说清楚吗?」祈律严肃地问。 寿不打算听棠晞解释,直接打断:「不用她说,吾让你们亲自来看。」 「……亲自来看?」祈律不懂。 「吾的本体在哪里,你们应该很清楚,就约在那里见吧。」寿说。 凤孝神情一凝,透澈的双眸已经猜得了八九分。 「到时候,吾再来听你的回应……」寿留下了这句情意深长的话语,即使祈律尚不明事态的发展。 「寿大人,这样太危险了。」妲己惊呼。 寿望着长久思念的祈律,苦涩一笑:「……无所谓了。」 寿打消意象体,连同带走了妲己,仅是为了传达这些话。 「她的本体在哪里?」这是少昊最关心的事情。 「……在凤族栖地之上,卫凤也不曾去过。」凤孝轻叹一口气。 经凤孝提醒,祈律不禁问:「晞儿,你说真正的支撑点……」 「就在那里。」棠晞点了头。 少昊重新凝视寿的脚,推想冥灵族的体积,总是坚韧常保馀裕的双眸,染上了些阴鬱。 第八十八回01.栖地建于椿姿上,椿姿上头有 凤孝带领眾人到凤族栖地外。 凤族栖地位于大湖的中央,藉一条长道通往内部,上面植满青翠的绿草,湖内种植莲花、睡莲,并有硕大斑斕的鲤鱼优游。 栖地本身由椿姿构成,看不到树冠,竟可容纳一个部落生活,以椿姿而言也属不易。 「……结界消失了。」 原本栖地外由旋风包覆,一接近就会被甩飞于外,最惨是在内部剿灭。容若当时带凤孝前来,就是困于旋风之中,幸得重黎来救才解围。 「是寿小姐自主消除了。」凤孝解释。 「听说凤族栖地内有很多的鸚鵡,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祈律抬头观望栖地,对于枝头无鸟栖息有些纳闷。 「我想是在布置结界时,一起让牠们沉睡了。」没有鸟儿的栖地暮气沉沉,就像半死之城,凤孝为之一沉。 「卫凤族长离开的时候吗?」容若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凤孝摇了头。 「晞儿,凤族栖地的高度得以充当天柱吗?」祈律疑惑地问。 「冥灵岛位于凤族栖地上,当时不周山倾斜时,由她先行支撑,我才争取到补天的时间……这是我斩了一隻脚后发现的事情。」棠晞沉重地说。 「冥灵族……牠们是生活于南方海域的氏族,怎么会到这里?」少昊喃喃着。 他对冥灵族的认识仅止于纪载。冥灵族非常巨大,远看似岛屿,如今他从凤族栖地来观真可能如此,算是长了见识。 「己挚,你提出人界拓垦计画时,南方发生严重的气候变迁,寿在那时抵达此处。她来的时候,天空昏暗,并伴随大地震,我与晞儿前去查看,与寿相识。」祈律道出当年的情景。 「寿来的时候,她带着奄奄一息的卫凤,我为卫凤治疗,律哥则教导种植之术,让她在湖中的大岛安居。」棠晞比着岛屿的概略轮廓。 「我知道那里有座岛,没想到还有冥灵族……你们怎么没跟我提起?」少昊不得不讚叹冥灵族与岛上的椿姿合而为一,即使飞在高空上也很难发现有冥灵族的存在。 「……为什么我要将卫凤介绍给你?」棠晞对少昊露出敌意的眼神。 「棠晞小姐,你对我的误会真深。」少昊很想叹口气。 「己挚,你那时人在中央大地,我很难见到你。」祈律道。 少昊回想时间点,轻点了头,「我那时确实很忙。」 凤孝对三人所谈有兴趣但没有相应的画面,提问:「我没读取到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凤储存记忆的部分只有取得金火玉后的内容,这是比那之前更早的事情,你不会知道。」棠晞对凤孝微笑。 「我记得凤族栖地的至高点在结界装置那边,要怎么再上去?」容若曾在那边待过一段时日,没有看过通道。 「寿说会让我们过去,我们就过得去。」祈律道。 「那个女人似乎不想让我们过去,她不会前来阻扰吗?」耕父问。 棠晞读出耕父的轻蔑之情,虽不甚高兴,仍平稳回应:「你是说妲己吗?她无能为力。在冥灵岛的范围内,寿即是全世界的主宰。」 冥灵族是神祕的种族,眾人对其瞭解有限,伶叶不禁担忧:「我们进入凤族栖地,也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干预吗?」 「那去那边不是很危险吗?」罗敷惊呼。 当眾人都在讨论怎么前往更高处时,凤孝对于枝头上缺乏的身影已在意许久。 「抱歉打岔大家的对话,我想先去看鸚鵡们的状况。」凤孝还是不放心。 「如果是长期沉睡,牠们的状况应该还好。」少昊安慰道。 祈律尊重凤孝的想法,微笑以对:「先到凤族栖地内补充并休息吧。」 分隔线 凤孝走在前头,穿越长道,进入凤族栖地前,先环绕椿姿一周。 椿姿前有高大的支柱,就是不周山时所看到的寿之脚。 眾人停在正门,满足凤孝的怀乡之情。 「这株巨木……是椿姿吗?」伶叶觉得与千华梦地的椿姿长得不太一样。 「是同一品种。」祈律回应。 「让冥灵族以此支撑,减轻身体的负担,很聪明的作法。」少昊夸奖。 冥灵族庞大的身躯必须以巨木支撑,牠又需要水源浸润,安置于此地是相当好的选择。 「这是律哥想到为染病的寿减少力量消耗的办法。」棠晞说。 容若见凤孝停在后方,漫步而去,问了:「凤孝,你在看什么?」 凤孝看向本应存在于后方的第四隻脚,沉痛说着:「……这样一看,真的少了一隻脚。」 容若轻抚凤孝的肩膀,凤孝摇了头,重新调整心情,回到祈律的身旁。 分隔线 眾人踏入凤族栖地,一群刚醒来的鸚鵡在街道上吱吱喳喳,显见与人类市集不同的热闹景象。 「葡萄,新鲜的葡萄,有鸟儿要买的吗?」鸚鵡阿龙推着摆有成串葡萄的推车,于街上兜售着。 一旁的鸚鵡阿帅揉了眼睛,困惑问着:「奇怪了……总觉得这句话好久没听到了?」 「没错……偶也觉得手好痠,就像是拿了好久的篮子。」鸚鵡阿龙快要举不起篮子了。 鸚鵡阿帅摇头晃脑,搞不懂情形,仅知道:「算了,偶要买一串。」 鸚鵡们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动,就连外人进来都不甚注意。 「……从卫凤离开到现在少说有千年以上了。」耕父很怀疑那串葡萄还能不能吃。 「他们没发现睡了这么久吗?」罗敷举起自己的手,模拟千年没动时的可能后果。 「我看他们呆呆的,大概是吧?」凤孝倒是不意外。 「鸚鵡们随遇而安,活得快乐就好。」千年过去,鸚鵡们依然与容若记忆中的单纯可爱一致。 棠晞露出沉迷的眼神,笑说:「这样很可爱。」 少昊不禁疑惑:「……这种笨笨呆呆的也可爱吗?」他觉得太过了些。 「对晞儿来说,鸟儿就是可爱。」祈律知道棠晞对鸟族有超过两倍以上的耐性与爱心。 少昊比着自己,身为鷙鸟,却得不到棠晞的关爱眼神让他心情很不平衡。 棠晞不理会少昊的内心剧场,与祈律一同瀏览鸚鵡们的生活情景。 伶叶观察鸚鵡的走路姿态,欣慰地说:「牠们的健康状况似乎未受影响,纯粹陷入昏睡之中。」 「那就好……我们再往里面确认。」凤孝又往前走。 第八十八回02.栖地建于椿姿上,椿姿上头有 在卫凤居所内,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正在辛勤打扫,将掉在地上的羽毛都扫到两侧。 「怎么办?怎么办?被族长发现我们现在还没扫完肯定会被唸的!」鸚鵡小樱慌张说着。 「赶快趁现在把大道扫一扫,旁边的就……」鸚鵡小嫵认为保留门面乾净就好。 鸚鵡小樱扫了些时间,呼了一口气,「幸好今天族长特别晚来,没发现我刚才偷去约会了。」 鸚鵡小嫵放下扫把,稍作休息,不忘说着:「啊~重黎大人好帅啊……」 鸚鵡小樱眼睛睁大,狐疑地问:「……你该不会跟我喜欢的类型是一样的?」 「你、你难道也!」鸚鵡小嫵吃惊地说。 两人目光瞬间对上,彷彿有串强大的电流通过,似乎就要引发爆炸。 凤孝进入此地就看到此景,眼睛瞇成一条线。 「……有感受到什么吗?」容若希望唤起凤孝更多的记忆。 凤孝双手交叉,不悦表示:「我很高兴她们没事,但又有点不爽。」 她解开卫凤长久以来的疑惑了。卫凤一直以为是落叶掉得多,原来是两人扫地只扫到角落,难怪卫凤之后总要再扫一次。 「……她们还没发现卫凤族长已经消失了。」罗敷有些哀伤。 祈律看着凤孝,问着:「凤孝,你要怎么做?」 凤孝思忖些时间,说了:「……荀君先离开一下。」 容若离开居所,于门外等待凤孝的指示。 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转过身,看到祈律等人。 「啊!什么时候来的?」鸚鵡小樱吓了一大跳。 「族长……还在休息喔。」鸚鵡小嫵扯着笑说。 「还在休息?她都不当族长,溜走了你们还不知道。」凤孝哼了一声。 「怎、怎么可能?族长明明很认真工作。」鸚鵡小樱左右张望,确实没看到卫凤的身影,开始有慌张的感觉。 「你们太笨了,她终于受不了。」凤孝双手插腰。 「难道……真去追荀草帅哥了吗?」鸚鵡小嫵恍然大悟。 「那一天他们两人的眼波流动真多,谁都看得出来对彼此有好感,好浪漫啊。」鸚鵡小樱陶醉说着。 两人自顾自说完后,才发现问题── 「……等等,你是谁啊?」鸚鵡小嫵根本不认识凤孝。 「还有一群帅哥,跟重黎大人有得比地俊俏。」鸚鵡小樱对少昊和祈律双眼发亮。 少昊露出招牌的微笑,瀟洒地说:「可爱的小鸟儿,以后你们要自立自强了。」 祈律不像少昊自然流露把妹的神韵,诚恳表示:「……你们好。」 「好帅啊……」鸚鵡小嫵的双眼都变成爱心了。 鸚鵡小樱是觉得两人俊俏,但她还念着重黎,抱怨地说:「等等,你怎么轻易忘记了重黎大人!对,你放弃最好,这样重黎大人……」她很高兴少了一名情敌。 「卫凤已经到东方大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加油。」祈律顺势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最疯狂的果然还是族长,说私奔就私奔了。」鸚鵡小樱笑着说。 「……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鸚鵡小嫵就是说不上来。 当两人正感纳闷时,凤孝对祈律说了:「趁她们还没发觉,赶快离开吧。」 「凤孝,这样就可以了吗?」祈律不认为这是好办法。 「可以,因为我不是卫凤。」凤孝平静地说。 凤孝的坦然使祈律沉默,他为难回望着。 「哥哥,你觉得你是祈律?还是逢律呢?」凤孝反问。 「我是祈律,但我接受逢律的记忆。」祈律回应。 「我也是喔。」凤孝点了头。 两人的说法乍听相通,内涵却有明显的不同。 凤孝长期与容若相伴,已活出精采的自我,不用为卫凤的人生负责;祈律却难免顾虑逢律的过去。 祈律看向棠晞和少昊,有时也想问两人眼中的他是祈律还是逢律。 分隔线 眾人一路往上行,抵达结界装置。 强风吹入此地,眾人的发丝都被吹乱,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失足坠落。 「这里的结界被消除了。」容若警戒地说。 「这样就可以上去了吗?」罗敷找不到上去的路。 「寿小姐不准卫凤突然打开结界装置,因为失去结界的保护,她无法完全保护里面的居民。」凤孝待在后方说明。 「寿会随日出日落调整位置,即使只是轻微移动,对里面的居民都如地震般强烈。」祈律解释。 「她少了一隻脚,无法正常移动,才会让鸚鵡们都进入休眠。」少昊推测。 失去结界的保护,在地震与强风的迭起下,这里的环境是多么地险峻。 棠晞听完三人的说法后,「……不完全如此。」 「晞儿,请你告诉我,你当时对寿施行的术法。」祈律敏锐察觉寿指控棠晞的原因就在这里。 「冥灵族除了摄取食物,也倚靠岛内设施提供力量,我将她锁在这里,她难以补充能量。为了维持自我的运作,必须关闭原有的居住空间,所以生活其中的鸚鵡都得陷入沉睡。」棠晞沉重表述。 「你将活物锁在这里?!」少昊发出难得的惊呼。 「晞儿……」祈律也因震惊说不出话来。 凤孝神情哀痛,容若握住她的手,默默地安慰她。 失去行动自由是多么残酷之事,眾人瞬间体会寿的怨恨,也对棠晞露出费解的神情。 「照理来说让她吸收能量比较好,何必将她锁起来呢?」罗敷率先提问。 「冥灵族的表面皮肤得以抵御外在伤害,一旦受伤内里腐烂相当迅速。寿受伤继续运作会更严重……我不能让她倒下。」棠晞清脆的音色听起来异常冷酷。 「……只有这种办法吗?」耕父开始感受到补天的神圣性与残酷的一面。 伶叶闪过一个念头:「东方大地以藤花支撑,以祈律先生之力,或许可用回棠替代。」 祈律沉思后,有感而发:「……如果当时逢律在,你就不必做这种事了。」他知道棠晞是为所有生灵不得不这么做,埋怨当时自己不在场。 「律哥,这样没有用。」棠晞正色应对。 「……」祈律不解望着棠晞。 「我不知道藤花的性质,但以回棠来说,植物提供能源的前提,也要所在地的环境允许。天随时都会垮下来,回棠再坚韧,也撑不住垮下来的天。」棠晞非常瞭解回棠的性质,不然她就会使用此方法。 祈律咬着牙,恨恨地说:「即使耗尽东方天帝的力量也……」 如果可以,他想将力量拿来帮助棠晞补天,绝不想用于摆脱追杀,种种的回忆使他的心情益发苦楚。 少昊神情一沉。 棠晞轻抚祈律的脸,以自信的脸庞说着温柔的话:「律哥,我有办法处理。」 「晞儿,你想做什么?」祈律不懂。 「遇到寿……再言吧。」棠晞选择不说。 眾人前行,少昊走在最后方。 他不顾强风吹拂,从结界装置向外看,瞭望整座凤族栖地。 他神情凝重,似乎也在想些什么。 分隔线 关闭结界后,从结界装置处有条路可以往上行,即会抵达冥灵岛的入口。 冥灵岛是寿的本体,中央稍微隆起,由三隻脚支撑,如同乌龟蜷伏着。但眾人踩在上方,就像踏在土地般札实,没有活物呼吸造成的震动感。 「这就是寿小姐的原形……」凤孝很难用眼见为凭来形容。 「好巨大啊……你们没说,我根本不知道这是生物。」罗敷蹲下身,触摸着大地,摸起来与泥土地并无太大的差异。 「踏起来就跟陆地一样。」耕父觉得走得很安稳。 「……虽说是活物,但没有活着的感觉。」 「奄奄一息……感觉是撑不久了。」 伶叶与容若从表面种植的植物中,读出这里的异状。 祈律发散魔气,与植物之灵取得微弱的联系,「(寿……你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吗?)」 棠晞神情一凝,发出叮嘱:「……律哥,我们要快了。」 少昊不发一语,环视冥灵岛的生态。 第八十九回01.叶生叶落憔悴损,强活强死枯 从冥灵岛正面进入,先会抵达叶生楼。此处种满各式爬藤植物,如繁盛的春景。爬藤植物贪婪吸收营养,维持此处的生态,仍不免有败落之象。 「这不是单纯为美观种植的。」凤孝不通植物语,竟感受得到植物的焦急之情,其不惜竞争残害也要取得生存。 「我能感受到些微的仙气,这些是守护植物。」爬藤植物鲜少能直接承受烈阳,但它们非得如此,伶叶心情为之一沉。 「……在长年阳光的曝晒下,它们长得并不好。」容若同感沉重。 「这是取法藤花的概念……这些不是我种的,应该是寿之后种的。」祈律没有印象。 「她不是不太能动吗?怎么种的?」罗敷疑惑地问。 「寿小姐的管理者……以前是卫凤,现在应该是妲己了。」凤孝想起舐血阵法内各式吸取生气的植物。 「你不是说寿没让卫凤来过这里?」耕父不解。 「我没有读取到卫凤有这段记忆。」凤孝说。 祈律观察植物的状况,严肃表示:「冥灵族有自我调节机制,一般不会让外人进入中枢地带,以前逢律治病的时候进来过,现在的话……」 他对寿开放眾人入内,有了更深层的体悟。 「你的意思是,寿小姐的状况已经很差了?」少昊问。 「……嗯。」祈律沉痛点了头。 棠晞不在感伤中徘徊,坚决地说:「律哥,我们前行吧。」 分隔线 叶落楼不同于叶生楼的竞争,植物皆枯,叶片乾燥,踩到即发出破碎之声。 「……这里的植物都枯萎了。」耕父以为用萧颯的秋景都不足解释这种残破之象。 「是因为没有照到阳光吧。」罗敷叹道。 容若确认屏障强度,说道:「这边的屏障很微弱,植物的生长状况与屏障的强弱看来是息息相关。」 祈律走到植物的面前,面露哀苦之情,抚摸它们最后的时刻,「这里的植物是逢律种植的,他分层分类种植,还是全数枯萎了。」 「……看来不单纯是阳光的问题。」凤孝从空气中闻到熟悉的血腥味,终于她明白舐血阵法内各式植物收藏是从何而来。 伶叶右手握住剑,「我能感受到些微的守护气息,但不是从植物传来的。」 容若戴上玉戒指,说道:「原因……再明显不过了。」 祈律等人不解三人的意思,仅知情况不如表面单纯。 「这是妲己的舐血阵法。」凤孝说。 「……舐血阵法?」祈律从来没听过这种阵法。 舐血阵法是古老的阵法,容若因熟悉相关知识而知晓,一般人不知道实属正常。 一群精怪突然朝眾人攻击,狰狞的面容让人看得不舒服。 「……从哪里来的?」耕父突然被咬了一口,用力甩掉精怪。 罗敷惊呼:「它们在吸血……好噁心啊!」她赶紧挥掉附近的精怪。 精怪从植物的缝隙中窜出,如跳蚤细小而具吸附力,只要依附活物就会吸取鲜血。 「这跟之前附在我身上的精怪是同一种类。」容若施予结界术保护眾人。 「……赶紧处理掉,它们的老大要来了。」凤孝可不想沾着一身怪东西与妲己见面。 精怪细小而难以清除,除了凤孝的火焰之外,都很难给予有效的攻击。 精怪将吸取到的微量鲜血传给植物,再由植物传送到远方。 「牠们已经强迫改造植物习性了吗……」祈律心情复杂。 「祈律,恐怕得从源头消灭了。」少昊以为不除去植物,就无法灭绝精怪。 「不行!这样的话这里会失去守护的力量。」祈律否决少昊的提议。 「那我们得一隻一隻清除吗?」罗敷对眼前尽是黑压压,感受到密集恐惧症。 这是两难抉择。 棠晞取出特製摺扇,指示道:「凤孝,我会将植物上的精怪吹落,你迅速用火焰烧尽牠们。」 「好!」凤孝应和。 棠晞在摺扇内释出仙气,仅挥一扇就将植物中的精怪都搧了出去。凤孝依计画行事,以火焰焚燬那些精怪。 「棠晞小姐还是一样厉害啊。」少昊在一旁拍手,这样比他用剑一隻隻挑掉有效率多了。 「没有完全消灭,结界要继续开着。」棠晞指挥容若。 「我知道了。」容若保持结界的运作。 精怪所剩数量不多,仍依本能黏附于结界上,想办法突破结界的限制。 「牠们未免太坚持了吧!」罗敷抱怨道。 「……失去牠们补充能量,那些植物的寿命不长了。」祈律不能让吸收能量的植物立即死亡,以免大幅影响冥灵岛的运作。 「……补充能量?牠们是从哪里吸取的?」耕父发觉了问题。 精怪经由吸取鲜血获得能量,受结界保护的眾人不会被其吸取鲜血,植物仍能传输不少能量到中枢。 容若神情一凝,感慨地说:「……原来如此,她是将力量传送到这里。」 「什么意思?」凤孝不解地问。 妲己现身,身旁有一群飞球精怪,正蓄势待发着。 「……你们到这里了。」妲己严肃地说。 「这些精怪除了收集情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吧?」容若问。 「你们不是见到了吗?它们吸收的能量最后会通往哪里。」妲己以美丽的玉指指着中枢位置。 「你不在战争、而是在诛魔时使用,这是你挑起仙魔之间衝突的原因吧。」凤孝微慍。 祈律看向凤孝,对于她所言之事异常在意。 「想要仙魔之间衝突的不止我,我只是善用机会。」妲己仅承认部分的罪责。 祈律听到诛魔,怒斥:「为了维护寿的生命,你就坐视诛魔这种事发生!」他气到发抖,难以维持平常的镇静。 「祈律……」罗敷担心祈律会控制不了自己。 妲己眼神极其冷漠,「为了寿大人,这种事算什么?」 「寿是仙体,你以魔血为基础,只会造成寿更大的负担。」棠晞的语调同样冷淡。 这些都是天界的植物,却被染上魔气的精怪所迫而输送魔血,变得更加虚弱。由此可知,身为仙体的寿会有多么难熬。 妲己以美目瞪着棠晞,恨恨地说:「罪魁祸首还说什么……今天寿大人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做的吗!」 「如果棠晞小姐是罪魁祸首,为何寿小姐看到我就称『老贼』?」少昊顺势提出疑惑。 妲己盯着少昊,冷笑道:「仙人的气血和人类相比来得强大多了……西方天帝尤其出色。」 如果可以,她会想以仙血输送力量,但她长年计画都没成功过。 「好,我懂了。你的主人因逢律事对我愤恨颇深,而你想把我当花肥,是吧?」少昊恍然大悟。 「花肥……好说法,就是这么说。」妲己的话语中,流露着对寿的真心真意,即使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第八十九回02.叶生叶落憔悴损,强活强死枯 祈律试着压抑诛魔的不悦,以较平稳的语气解释:「这种术法无法长期提供力量,且过于阴毒,寿会因反噬变得越来越差。」 「……没有这个阴毒的术法,寿大人早就撑不住了!真正的女媧在我面前还一副没事的模样,若不是你削弱太多,你才是最适合当花肥的!」妲己对于棠晞的仇恨不下寿。 「当花肥无济于事,我要去找寿。」棠晞不受妲己的情绪影响。 「你又要做什么……我才不会让你接近寿大人!」妲己一戒备,身旁的飞球精怪都随之聚集。 「请让开,我们会想到处理的办法。」祈律不想再打无意义的战斗。 妲己瞪着祈律,不悦说着:「……已经失去大部分力量的你能做什么?别以为寿大人爱慕着你,就可以为女媧脱罪。」 祈律内心如刀割过痛楚,仍诚实说道:「我确实是弱小许多,但集结眾人之力,总会想到比吸收气血更好的办法。」 「没错,把我拿去当花肥,实在是太浪费了。」少昊还很在意。 凤孝眼神一敛,好心劝说:「妲己,以你的实力非要说西帝,连我们都敌不过,快让我们过去。」 「身为寿大人的管理者,却跟女媧沆瀣一气,真令人作噁!」妲己发表对凤孝的指控。 「你追杀我不是这几年的事,我早就知道你很讨厌我了。」凤孝平静回应。 「让开,我要去见寿。」棠晞再度警告。 妲己不退缩,笑道:「呵呵……计画就要完成了,我不会让你们影响到寿大人的意志!」 妲己唤出所有的飞球精怪,配合此地的精怪,将以此做最后的胜负。 妲己不可能获胜,但她胜券在握的模样令人在意。 「计画……是什么意思?」凤孝不禁怀疑妲己还有策画何事。 「我为何要跟你说呢?」妲己满意凤孝的反应。 「那就请你让开。」 容若继续上次未竟的战斗,以结界术聚集光波攻击妲己。 如容若所言,妲己与他实力接近。他肯定妲己的护主心切,所以主动出击,这是他对妲己的尊重。 「……他可以吗?」耕父问。 「交给荀君吧。」凤孝接受容若的心意。 妲己没有后顾之忧,以飞球精怪攻击各节点,并趁机攻击容若。容若不因飞球精怪攻击转变节点,甚至以节点吞灭之,显见结界的稳固。 妲己取扇吹散飞球精怪,使其不被节点所伤,并以强劲的风势阻止结界所发出的光波。 两边撞在一块,发出巨响,石块都被捲了起来。 「真是的!」耕父以屏障保护眾人,避免遭受无妄之灾。 凤孝严肃观望,右手张张合合,洩漏了紧绷的心情。实力相去不大的两人,很难肯定谁会获得最后的胜负。 祈律何尝不紧张?但他知晓凤孝和容若的意思,静观其变。 棠晞朝中枢看去,她想直接过去,但身为守护者的妲己不让开,以她的实力无法强硬逼寿开啟。 伶叶按住剑,必要的时候他会出手。 妲己藉守护者之利在空间内任意穿梭,多次挥扇,袭击容若多面。容若不得不调整结界术,改以保护自身,并如利刃向外扩展,不使飞球精怪近身。 「嘖!」妲己对容若多重的结界术感到棘手。 她善于阵法,但布置阵法需要许多时间;至少比容若施展结界来得慢。单纯挥扇击不破结界,她必须想到更适合的办法。 容若也有压力,扇击速度远比结界来得快,若他反应不及,就会札实挨了强劲的扇击。 「他们还要这样打下去吗?」罗敷觉得叶落楼就快毁掉了。 「祈律,植物似乎快不行了。」少昊比着遭受波及的可怜植物。 祈律本担心植物死亡会造成立即的崩灭,却几乎没有影响,纳闷问着:「没有植物也能撑下去……究竟是什么?」 「……看来跟她说的计画有关。」这是凤孝想到的解释。 「计画……吗。」祈律喃喃着,内心完全没有谱。 「她已经很虚弱了,而且她不是要让我们过去吗?」耕父不解地问。 容若以结界逼迫妲己的动线,她以飞球精怪撑住范围,渐趋于下风。她试图挥扇但受结界所阻而难出手,被锁在结界内遭节点攻击。 「嘖!」妲己直接中了重击,吐出一大口鲜血,恶狠狠瞪着容若。 容若不敢疏忽,缩小结界范围,将妲己包围于其中。 「……即使伤成如此,你仍然不退开吗?」 正因两人实力接近,容若每下都打得颇重。仅需再一击,就能让妲己站不起来。 妲己撑起身子,不以为然地说:「你在守护那个女人的时候,难道就会退开吗!」 凤孝静观妲己,不让其有机可乘。 「我跟你很像,但有一点不同……『爱』这种事情,不是你强迫或蒙骗对方,单方面决定就好。如果你所言的寿大人接受你的行为,你就不必在这里阻挡我们;即使你被攻击,她也应该会保护你。」他比着残留于妲己身上的血跡,冷声道:「至少,依上一次的情形,她没有让你受伤。」 容若扩大探测用结界包覆至中枢,入口处遭到隐蔽的飞球精怪所堵。凤孝以火焰烧去那群飞球精怪,开啟通道。 「……你!」妲己怒瞪容若。 凤孝见通道已开,妲己又遭束缚,平静地说:「……荀君,我们走吧。」 当凤孝等人将踏上通道时,愤怒的妲己不顾伤害挣脱结界,直接袭击凤孝,「……你们自以为是说些什么!」 祈律距离凤孝太远,仅能出声提醒:「凤孝,小心!」 这一幕来得太过紧急。 很难想像妲己不惜身受重伤都要杀害凤孝,眾人几乎没来得及反应。 「……啥?!」凤孝转过身,已看到妲己。 若被妲己强力的扇击直接命中,凤孝必然重伤,但凤孝身旁竟泛出微微的光点,消解妲己的攻击。 「……这是?」容若警戒地问。 「消解掉了……」凤孝喃喃着。 当祈律大喊时,身旁的两人都没回应,不禁疑惑:「晞儿,己挚,你们有做什么吗?」 「我没有。」棠晞回应。 「……原来如此。」少昊似乎理解棠晞冷静的原因。 「原来……如此?」祈律完全听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妲己双腿瘫软,呆立于地上,泪水混着血水,看起来好不憔悴,「寿大人,明明我……」 哀伤异常的她,身躯慢慢透明,随光点消逝。 「她、她是要死了吗?」罗敷慌张地问。 「……跟上次一样,又遭强制传送。」容若回以经验谈。 凤孝偏过头,不解地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己挚,你刚才说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祈律问。 「凤孝长年遭受妲己等人袭击,她以人类姿态难以使用力量,却能有惊无险的真相。除了容若的保护外,更重要的是这道防御光波。」少昊解释。 「……之前我有听文和提起,但我是第一次看到。」凤孝附和。 「妲己是寿的管理者,但寿是主人,寿对妲己有下达禁止威胁凤孝生命的设定,同样也不允许妲己遭受生命威胁。」 依此理论,棠晞不必出手援助,因为寿会保护凤孝。即是,寿虽遭妲己封锁讯息,仍隐约得知妲己迫害凤孝,而有此设定。 「是这样吗……」凤孝摊开双手,不是很有实感。 「不过,刚才强制传送术慢了许多,恐怕……」容若明显感受寿的气力所剩无几。 「再往前走,就会看到寿了。」祈律登上阶梯,先不行臆测。 第九十回01.强迫融合疼入髓,强硬信念护心 阶梯的终点,入眼先见椿姿的树冠,寿的身躯与椿姿几乎融合,她面色苍白,身旁有仙气的波动,但树枝几乎腐烂,内里也有空洞的危机。 罗敷直接掩鼻,怀疑地问:「好臭的味道,这是植物腐烂的味道吗?」她觉得跟荒流河的腥臭之水有得比。 「没想到植物也会发出如腐肉烂掉的味道。」耕父也捏住鼻子。 祈律闻出腐臭味的来源,哀戚说道:「……这不完全是植物腐烂的味道。」 伶叶感慨地说:「连长寿的椿姿都要枯萎了……」他从植物化灵,看到长寿的椿姿将死之刻,着实深受震撼。 「她与椿姿几乎融合,但又不是真的融合,互斥相当严重。」容若沉重地说。 「这是强迫融合,才会变成这样。」少昊敬佩寿竟做到这一程度。 棠晞感应环绕于寿身旁的仙气,疑惑问着:「寿身旁的仙气不是寿的,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凤孝以为那是寿的仙气,正有怀念的滋味,听棠晞此言而困惑起来。 祈律走向前,对于陷入休眠的寿说着:「……寿,我来了。」 寿缓缓睁眼,从休眠转为啟动,腐臭之味四散,更令人作噁。 「逢律大人……你来了。」寿虚弱地说。 「我是祈律。」祈律更正称呼。 「嗯……」寿点了头,以期待的双眸望着祈律。 祈律抚摸椿姿的枝干,确认其腐坏程度,评估道:「你选择与椿姿融合了……虽然椿姿的枝干已经腐烂,但割除后重新投药,也许还有办法治癒。」 「你现在是浊气,还有办法对仙木使用增幅之力吗?」寿怀疑地问。 「使用药物就不必考虑增幅之力了。」祈律已有想到此点。 寿哀愁地说:「即使你治得好椿姿,也治不了吾……吾不是植物。」她的伤口已非投药就能治好的程度。 「……重新实行一次融合之术呢?」少昊发表想法。 寿听到少昊的声音,激昂说道:「老贼……你也到这里了!」她咳了几声。 少昊因寿的情况很不乐观而脸色一沉。 「寿,我与己挚的事暂且搁置。重点是,怎么再实行融合?」祈律平稳寿的情绪。 「逢律大人……」寿委屈接受祈律的说法。 「融合不完全必须切开再来一次,但以两者都很虚弱的情况下,连切开都有危险。」棠晞沉思。 「还不是你逼吾非得如此!咳咳……」寿因情绪激动又猛咳了几下。 凤孝走到椿姿的旁边轻抚着,就像为寿拍拍背。 「我有办法,但当场丧命或失去记忆的风险很高。」少昊声音放小,尽量不刺激到寿。 「处刑……吗。」祈律透过重的记忆而知晓此事。 「……处刑?听起来就很可怕。」凤孝皱起眉。 寿闻之大怒:「那是什么?你是要杀了吾吧!」 「……也算是。」少昊正色以对。 「(重在处刑中活了下来,但也失去大部分的记忆,以寿这么虚弱,撑得住吗?)」祈律必须犹豫。 棠晞回归祈律的说法,询问:「律哥,割除腐烂的部分,就有办法让椿姿活起来吗?」 「主要问题在于寿的仙气染了魔气,妲己又长期施用邪术,都对椿姿造成很大的伤害。」祈律得切开内里才知道椿姿是否还有救。 「吾好恨……好恨……」寿发出呢喃,瞬间椿姿周旁散发强烈的魔气。 仙木椿姿被紫黑色的魔气包围,不仙不魔的情况,反让周遭环境变得更加诡譎。 「怎、怎么一回事?」罗敷觉得很不舒服。 「……魔化?」耕父也很怀疑。 「寿的本质已经是魔,她只是撑住最后一口仙气。」祈律警戒地说。 事实上,寿多少影响与其订定契约者的气息,妲己、摘星的仙气性质早已变质,只消异常情绪波动一起,就会变成这种不仙不魔的诡异型态。 「让她澈底魔化可行吗?」凤孝很厌恶这种气息。 「不行,椿姿是仙木,不会接受魔气,这也是两者互斥的原因。」祈律对椿姿太过瞭解。 「……现在要怎么办?」伶叶寻求方针。 祈律迅速瀏览,道出指示:「先压抑她的魔气,趁机除去椿姿腐烂的部分。」 「寿小姐……」凤孝扬起火焰,不得不对痛苦的寿出手──因为与椿姿融合的她,连去除腐烂的部分都会感到剧痛。 「好、好痛……吾好痛……」 寿发出哀号。她的痛楚从内部而起,就像肿瘤就要破裂却被外面强硬封住,无法如动物般打滚,只能以活动树枝、树叶等方式挣扎。 「寿,请你再撑着会!」祈律给予精神喊话。 「吾……控制不住自己……」寿不想攻击祈律,但她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必然会发出阵阵攻击。 少昊抽出剑,慷慨地说:「你就打吧,大不了闪就是了。」 「老贼!」寿直接将目光放在少昊身上。 「己挚……」祈律感谢少昊接了一项艰鉅的任务。 寿的腐烂之处主要是树干和树枝。树干部分由凤孝以火烧去,配合祈律投药,这边仅需有容若的结界保护,其他人警戒即可;但是,树枝如寿之手脚,若要除去必然遭受反击,确实得由敏捷且强悍的少昊负责才行。 「你们拖住她,我去斩烂枝。」少昊先看好哪里有烂枝,以免误斩。 棠晞施术于少昊身上,「这是防御术。」 「棠晞小姐……」少昊感动不已。 棠晞冷面施展防御术,少昊的周围像是有层坚硬的薄土墙,若他没闪过,被打着也不致重伤。 寿神情痛苦,双眼紧闭,明明克制自己不要攻击,身体的自卫本能仍张牙舞爪地开啟攻势。她的魔气散逸至全空间,不仅遮蔽视线,也阻碍眾人的行动。 此时,整个空间只有一道集中的光芒,即是来自寿身旁微弱的仙气,如同北极星指引旅人的归途。 「凤孝,你看得到吗?」祈律因光线不足,看不太到腐烂处。 「我点火照明。」伶叶以火咒在结界内设置一排的火把,帮助祈律和凤孝。 「只要是腐烂的地方都烧掉吗?」凤孝询问祈律该如何下手。 「是,我会在一旁跟你说明。」祈律必须先去除大部分的腐烂之处,才能开始投药治疗。 容若专注于维持结界,额间的汗水与紧绷的神情看得出寿挥击树枝之剧烈。他必须不断补强结界,才能与破坏达成平衡,但这样对他的负担太大了。 「……丢小山有没有用?」罗敷唤出小山,试图将小山丢到远方,转移寿部分的注意力。 「我掩护你,注意安全。」耕父评估结界破损的速度,认为罗敷说的有理。 少昊如闪电迅速穿梭,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一条条烂枝就被斩了下来。烂枝落地后,受到魔气的转化,竟变成烂泥怪物,进一步攻击脆弱的结界。 「……」容若神情一凝,正思如何处置。 「你维持结界即可。」棠晞说。 棠晞与伶叶互看一眼,她挥扇消灭靠近结界的怪物,伶叶则主动进攻,不让容若分神。 此时,寿发出极大的哀号声:「啊……好痛!」同时遭受多面攻击的她,确实痛苦难熬。 「……我已经很快了。」少昊已用最快的速度减轻寿的痛苦,但烂枝还是斩不完。 「(……不行!溃烂的部分一直延伸过去,连内里都腐烂至此,投药根本不会有成效!)」寿的痛苦也造成祈律极大的压力。 当凤孝将腐烂之处一一除去,祈律发现残酷的事实──椿姿的坚强仅有表面。很少人亲眼目睹椿姿死亡的瞬间,原来椿姿死前仍维持坚挺不屈,即使内里已经腐坏殆尽。 「律哥,你还不投药吗?」棠晞对椿姿所剩的枝条越斩越少感到忧心。 「椿姿几乎腐烂殆尽……寿是怎么撑下来的?」祈律不可置信望着寿。 「呼……呼……」寿虚弱喘着气,为了制止求生本能,她消耗比平常更多的气力。 这次处置失败,寿连撑都撑不住,冥灵岛将会直接崩毁,失去支撑的天就会再度陷落。 凤孝急中生智,问道:「椿姿濒临死亡……如果施以魔气给椿姿的话,会不会更好?」 「……姑且试试看吧。你灌输魔气,我使用增幅之力。」祈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罗敷闻讯,立刻赶回来,「我也来帮忙!」 「多一人多一份力量。」耕父也加入行列。 凤孝等人灌输魔气于新芽部分,祈律试着与微弱的椿姿之灵取得联系。 寿本质是魔,但椿姿属仙,两者互斥造成她哀号连连:「呼……好痛……痛……」 「寿小姐,你再撑着点,如果椿姿魔化,你就不必强硬维持仙体了!」凤孝出言激励。 寿于恍惚之间,有种熟悉感油然而生,怯弱地问:「卫凤……是……是……你……吗?」 祈律将手按在树干上,从几乎感受不到生气的椿姿中寻找其灵体,呼唤着:「(椿姿之灵……请你听到我的声音……身为仙树被迫魔化很难熬,但这是让你生存下去的方法……)」他继续寻找,恳求着:「(天地都需要你……寿也需要你……请你回应我的呼唤,伸展新的条枝吧!)」 椿姿不为所动,强硬抗拒魔化,显见坚定的立场。 「似乎没有用……」凤孝益发担忧。 「不行!我呼唤不到椿姿。」祈律很少发生这种事,内心大慌。 「椿姿还活着,律哥却呼唤不到……」棠晞眼神一暗。 少昊回到结界内,严肃表示:「这些腐烂枝条一直延伸过去,再这样下去,椿姿会先被我斩掉。」 祈律抬头观望椿姿,如少昊所言,现在椿姿失去旁生的枝条,内里则被剖开,是不折不扣的枯木。 「(一般来说这样根本活不了,但他们还活着,究竟是……)」他不禁疑惑。 寿浑身颤抖,恐惧地问:「吾……是不是……要死了?」她感受到无尽的绝望正袭往她。 「寿……请你再撑着点,我会想办法的。」祈律虽这么激励,但他渐无把握。 再出色的园艺师傅,终究有救不了的植物──这是他现在的处境。 椿姿已虚弱到无法再攻击,容若收起结界,发表想法:「她还有痛觉,但几乎感受不到椿姿的生命力……」 椿姿之灵就要消灭,但寿的意志强力维持了它,使两者的共生关係不致解除。 「祈律先生,也许重点是在寿小姐的身上!」伶叶从植物的立场说明。 「……寿的身上?」祈律迟疑地问。 「吾……有……什么?」寿也不懂。 棠晞看向寿身旁的仙气,问道:「……是那股仙气吗?」 「……那股仙气?」祈律问。 「……寿小姐,你与椿姿是透过那股仙气撑到现在的吗?」凤孝恍然大悟。 眾人惊讶看向凤孝。 「这是卫凤留下的馀烬……它有什么……吗?」寿不解地问。 棠晞听到关键字,询问:「凤孝,你还有生命之火吗?」 「那是什么?」凤孝摇了头,从没听过这种东西。 「那是南境凤族继承始祖能力的象徵……卫凤有生命之火?」祈律没有印象。 「卫凤有魂尽之火,就会有生命之火。」棠晞道出两者的关联。 「之前重黎先生也说过此事,原来生命之火是指那个。」容若理解了。 当祈律和少昊于庭院谈事时,重黎问了凤孝魂尽之火的事情。凤孝每次使用魂尽之火都必须耗费大量的力量,重黎对此颇为纳闷,以为天生的火焰不可能这么费力,怀疑可能少了生命之火。 容若听进去了,但他没看过生命之火,直到棠晞提醒才想起此事。 「……当时卫凤牺牲自己,除了带走铜雀外,还有保护寿小姐不再受魔气侵蚀。」凤孝抚着胸口,对于卫凤在短期间想到这么多的策略感到佩服。 「生命……之火?卫凤……不是为了逃离吾……才燃烧自己的……吗?」寿知道卫凤有生命之火,其存于体内,因卫凤形体消失才看到了。 她不禁悲从中来。 第九十回02.强迫融合疼入髓,强硬信念护心 「生命之火象徵生命的源源不绝,受到再强的侵略,也能维持强韧的生命力……」祈律喃喃着。 「……」棠晞望着生命之火,沉默不语。 「生命之火越来越微弱,支持的时间有限了。」 在少昊的印象中,生命之火应是闪耀夺目,但因长期没有依附适合的形体而越来越弱,连他都看不出了。 「吾……终究……还是……活不了。」当强韧的生命之火都将熄灭,即宣告寿的死期,她内心再苦涩都得接受这个命运。 祈律深刻瞭解死亡前的绝望滋味,体会寿的无助,但他只能道歉:「寿……对不起……如果我还有纯清之气……」 如果他有纯清之气,就能以丰沛的仙气活络于椿姿之间,维持椿姿之灵的活性,就有可能让椿姿再生新芽──至少不是像这样的无能为力。 伶叶听到纯清之气,眼神瞬间闪过了讶异之情。 「祈律……」少昊亦不愿祈律陷入过去的苦痛之中。 「逢律大人……卫凤……」寿喃喃着最喜欢的两人。 棠晞走向前,出言指示:「凤孝,你可以取走生命之火吗?」 「……要怎么取走?」凤孝不解地问。 「使用你的魂尽之火吸引它,你是原主人,这股力量本来就属于你。」棠晞说明。 「取走之后,寿不就死了吗?!」罗敷大惊。 「……晞儿,你要做什么?」祈律对棠晞的举止產生警戒。 「律哥,如果椿姿内的灵体是纯净的仙气,配合投药,就能慢慢治癒椿姿了吧。」棠晞幽幽地说。 「晞儿,纯净的仙气是指什么!」祈律不自觉放大了声量。 「……」寿不语。 棠晞不解释,逕行命令:「凤孝,取走生命之火!」 「凤孝,不要听晞儿的!」祈律赶紧劝阻。 「律哥,时间已经不多了。」棠晞严肃地说。 这场争端来得莫名其妙,凤孝疑惑问了:「……你们在讨论什么?!」 祈律直接表示:「纯净的仙气指的是……」 棠晞正欲阻止祈律发言时,少昊即以沉稳的声调,制止一触即发的混乱:「……祈律,棠晞,还有寿,你们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老贼,刚才你说处刑……还有什么话要说?」寿以敌意的双眸回应。 少昊放弃一贯的称谓,展现高位者的威严,与平常亲切的姿态殊异。这句话,迫使祈律和棠晞停止争执。 「……」棠晞沉默,姑且聆听少昊的想法。 「己挚,你有办法吗?」祈律投以期望的眼神。 少昊对寿看了许久,斟酌用词后,决定予以最直接的说法:「寿小姐已无药可治,终究只有死亡一途,既然如此……我可以使用固化之力。」 棠晞眼神一敛,「固化之力……」 「那是什么奇怪的力量?」寿从来没听过。 「己挚,这么大范围的固化……」祈律迟疑问了。 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满满的担忧。 「比起棠晞小姐使用移灵之术来得不牺牲多了。」少昊苦笑。 「……移灵之术?」凤孝越来越糊涂了。 「即是你得以使用铜雀换身的原因。」容若听出祈律为何极力劝阻的原因。 棠晞对固化之力瞭解有限,但从祈律的语句中,她知道必然耗费大幅力量。她严肃宣示:「……寿的事是我造成的,我要亲自面对。」 「……」寿依然不语。 「晞儿!」祈律必须斥责。 眾人付出多少心力才让棠晞重新站在这里,绝不是要她取代寿的位置,永远成为天柱。 即便寿的悲剧是棠晞造成的,但棠晞这么做不是出于私仇,祈律怎忍心让心爱的人独自面对这一切?然而,祈律太过弱小,弱小到无法解决此事,才会逼使棠晞做此决定。 他的斥责不仅对棠晞,更是对自己无能的大喊。 「这……」凤孝更加为难。所有事情的第一步都来自她,却没有置喙的馀地。某种涵义来说,她也是弱小不堪的。 终于,少昊叹了一口气。 「逢律会死,与我相关;棠晞小姐必须斩断寿小姐的一脚,与大战相关;大战会发生,是因为我的疏忽……如果真要这么说,就一切都算我的!」 他振袖而出,慷慨将全部责任归于自己身上。 「己挚……如果你实行固化之术,我也要……」祈律已可想见少昊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话语断断续续。 「你歷经这么久才转世,棠晞小姐好不容易获得容器……我使用固化之术充其量疲倦,但不会死。」少昊沉重地说。 「固化之术就是铜雀金属化的原因吧?」凤孝问。 少昊点了头。 「尊者,您打算将这里都变成金属吗?」容若迟疑地问。 冥灵岛的金属化,不仅是表面镀金,内里都得完全金属化。金属材质有坚硬、耐震、不易氧化及抗酸硷等考量,耗费力量不下其他方案。 「尊者……」伶叶非常担心。 「我心意已决。没有这种觉悟,我就不会来了。」少昊不因眾人的犹豫而犹豫。 「……这是之前你跟祝融谈的事情吗?」祈律幽幽地问。 少昊眼神放远,敷衍说道:「也算是。」 面对少昊轻浮的态度,祈律怒从中来,大喊:「己挚,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少昊不回应祈律的怒火,平静指示:「凤孝,你将生命之火取出,容若、伶叶、两位魔族后辈去将所有居民送到凤族栖地的外围,祈律和棠晞小姐……看你们还有没有话想跟寿小姐说了。」 他闭目养神,准备蓄积固化所需的能量。 凤孝知道现在唯有少昊的方案可行,把握珍贵的时间靠近了寿,怯生生地说:「寿小姐……」 「凤孝,你们好好谈吧。」容若出言鼓励。 「……嗯。」凤孝苦涩点了头。 容若等人依少昊的指示行事,让祈律等人得和寿传达最后的倾诉。 寿凝视凤孝,关怀地问:「卫凤……刚才你没受伤吧?」 「啊……我没事,谢谢你。」凤孝没想到先被寿问了话,反而说不出欲言之语。 寿思忖一些时间,说了:「卫凤……不会这样与吾说话,但你有卫凤的感觉。」 「我要取回生命之火……可以吗?」凤孝徵询寿的同意。 寿点了头,也希望陪伴她长久的生命之火回到原本主人的身上。如此,凤孝才能回归完全体,尽情使用专属于她的火焰。她仅希望:「妲己……她也是可怜的人,吾死了……希望你照顾她。」 「她不会想让我照顾她,我也不想照顾她。」凤孝毫无隐瞒道出实情。 寿凄凉一笑,「好诚实……吾想……也是……」她也知妲己意图杀害凤孝多回,两人的恩怨很难因她的消失而化解。 「寿……」祈律唤住了寿。 「逢律大人,你的……纯清之气……」寿为难地说。 「……已经没有了。」祈律神情沉痛。 「是因为……魔化……消失了……吗?」寿斟酌用字,尽可能不要刺激到祈律。 「……不是。」祈律摇了头。 「……」寿见祈律痛苦的神情,于心不忍而沉默以对。 「寿,对不起……我治不好你。」祈律悲痛表示。 寿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祈求着:「逢律大人……要死……吾希望死在你的手里。」 「……」祈律严肃聆听寿的请求。 「可以吗……让吾尽量……不要那么痛苦……那么狰狞地……」寿希望死前依然是美丽的,倒在她最爱的人的怀里。 这是祈律能做到的,他点头回復:「……我知道了。」 棠晞望着仍在蓄积力量的少昊,感慨地问:「……最后,还是要由鸟王来处理吗?」 「你知道吗……当吾知道你要用移灵之术时……吾有窃喜的感觉……」寿坦白告知感受。 「……」棠晞冷静的双眸看不出情绪,沉默亦难让人听出心情。 寿知晓这是棠晞武装自己的手段。 棠晞的武装看似冷酷,事实是对寿有愧,任何解释都与狡辩无异,索性以冷傲的态度应对。 「但是……这样……逢律大人会难过……还是……算了……」寿终究不捨最爱的人永远痛苦。 棠晞沉重点了头,感谢曾经最要好的姊妹成全了她。 现场不再有说话声,眾人都传达完最后的思念。 「……说完了吗?」少昊睁开眼睛,做最后的确认。 「嗯……」祈律应了声。 「我要运气了,当祈律动手后,就快点离开吧。」少昊道。 「我要待在这里。」祈律担忧地说。 「我要释放全部的力量,你会变成金属,不要害我破戒。」少昊严肃地说。 祈律直盯少昊,质问:「己挚,你会回来吗?」 「活着比死了强,我会活下去。」少昊敷衍地说。 祈律走过去,怒说:「己挚,你说得坚定,但为何你的眼神不看着我!」 他清楚少昊的实力,将冥灵岛金属化绝非如其表现的吊儿郎当的态度简单。或是说,正因少昊态度如此,他更加放不下心。 棠晞劝阻道:「律哥,请你准备吧。」她的神情看得出哀痛。 「……晞儿!」祈律瞬间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少昊感谢棠晞的劝阻,指示道:「凤孝,先从你开始。」 「……我使用魂尽之火就可以了吗?」凤孝问。 她伸出手,释放微弱的魂尽之火,原本飘浮于寿身旁的生命之火慢慢被吸引过去。生命之火流入凤孝的体内,渐渐与她融为一体,她的魂尽之火的稳度提升许多,减少她为维持火焰强度的负担。 然而,椿姿因生命之火的远离,腐烂情形更为严重,寿身上的魔气如影随形,再也难以压抑。 「……一失去生命之火,马上变成这样了。」凤孝不禁哀愁。 「唔……」寿强忍痛苦,惦记着要在祈律的面前永远都是最美的。 祈律跳到寿的面前,取出怀内的醉仙草,说道:「寿……这是祈律才能做到的事情。」他释出魔气,增幅醉仙草的效用。 寿与椿姿融合不全,在不仙不魔的情况下,承受不少醉仙草的药效。 「好……昏……」寿的眼皮几乎要闔了起来,即使她抗拒着。 祈律再度增强药效,喃喃着:「你不会感到痛苦的……」 他尽可能想在寿昏迷时下手,但寿坚持撑着眼皮,看着他取出小刀。 此时,他明白了。 寿希望亲眼目睹自己的最后一刻,而非在昏迷时结束一切。 祈律屏气凝神,将锐利的小刀划过寿的玉颈,使其流出汩汩鲜血。 理当疼痛难熬的致命伤,与长期的挣扎不能相比,且是出于最心爱的人所为,寿带着满足的笑容,以口形表示:「祈律……谢谢你……」 寿的身躯渐渐透明,化为一团魔气,飘浮至应许之地。灵魂究竟会去哪里?这一直都是难解的谜团。 「这时候……说什么谢谢……」 祈律哀伤不已,仅愿寿转世时,过着平安喜乐的人生。 「律哥……」棠晞望着刀上残留的鲜血,内心同感哀伤。 当寿消逝时,与其融合的椿姿失去最后的支撑力量,中空的树干正发出断裂的声音,并有细屑飞扬。 「你们快走,我要施术了!」少昊催促道。 凤孝左右张望,疑惑地问:「妲己……妲己呢?」 「她应该被送到凤族栖地外了。」棠晞回应。 祈律盯着少昊的背影,试图再说:「己挚……」 少昊转过身,无奈地说:「律弟,很久以前跟你约的那杯酒。」 「……」祈律凝重不语。 少昊轻吐一口气,苦笑以对:「大概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履约了。」 「己挚……你施完术法,我就会过去,你可不能昏倒了。」这是祈律最后的要求。 少昊点了头,「……一言为定。」 得到少昊的承诺后,祈律坚决表示:「我们走,这里交给己挚。」 第九十一回01.凤栖冥灵沐金光,外围斜阳伴 容若等人回到凤族栖地,执行驱散居民的任务。 「我往左边,伶叶去右边,南北两边交给你们。」身为在场最资深的容若指挥眾人行事。 「我先过去了。」伶叶把握珍贵的时间,逕往右边而去。 「耕父,我们一起行动。」 「好。」 罗敷与耕父互看一眼,先留在原地想法子。 容若往左边,进入卫凤居所的范围,试着与此地的鸚鵡沟通。 「凤族栖地的居民们,不久这座岛屿将化为金属,赶紧随我到凤族栖地的外围地带。」容若以清亮的声音说明危急的情况。 鸚鵡小樱和鸚鵡小嫵正在打扫庭园,看到容若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不是荀草帅哥吗?」鸚鵡小嫵放下了扫把。 鸚鵡小樱走到容若的身旁,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位,姑且放下疑惑之情,到外围地带吧。」容若道。 鸚鵡小嫵也走了过来,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要过去那边?」 「刚才你们看到的大帅哥是西帝大人,他正要补强这座岛屿。他的力量太过强大,留在这里会有危险。」容若简单说明。 鸚鵡小樱摀着口,吃惊说道:「西帝大人……那位传说中的!」 鸚鵡小嫵面色尷尬,再次询问:「……是这样吗?好吧,反正只是飞出去就好吗?」 「是,可否请你们帮忙疏散居民?」容若想要借助两人的力量。 鸚鵡小樱半信半疑,但她以为:「好吧,看到你是族长的情人,就听一听吧。」 「奇怪……族长究竟去哪里了。」鸚鵡小嫵带着困惑,始终解不开这道谜团。 容若不多言,到附近地区驱散居民。 与此同时,伶叶抵达右边,眼前有一群佇立于横桿上的鸚鵡。 「各位鸟族,尊者施放力量,为免发生危险,请先到岛外围避难。」伶叶试着说明情势。 「吱吱。」鸚鵡发出杂乱的声响。 「这些是还没化形的鸚鵡吗?」伶叶察觉鸚鵡可能听不懂,但其数量太多,无法一次带走,正思如何处置。 他看向不远处的葡萄串,已有被啄食的痕跡,心生一计。 「那么……」他取走整篮的葡萄,拿起一串最丰硕多汁的葡萄,在鸚鵡面前晃啊晃,温和地说:「想吃葡萄就跟着我走。」 他往前走数步,观察鸚鵡的反应。 「吱吱!」鸚鵡眼睛都放在葡萄上,纷纷离开横桿,都想吃到葡萄。 「就是这样……很乖。」伶叶算准距离,让鸚鵡不致叼到葡萄,朝向外围地带,将牠们带离危险地方。 耕父和罗敷留在原地,对着如何驱散横贯南北的市集上的鸚鵡颇为困扰。 「虽说接下驱散的工作,但身为魔族究竟要怎么做?」耕父不认为能和鸚鵡们好好沟通。 罗敷咳了一声,道出主张:「我们一南一北,直接把他们吓到出岛。」 「很粗暴,依然是你的风格。」耕父不算讶异。 「时间紧迫,之后再解释。」 罗敷挥手向前,露出最凶狠的姿态,并散发强劲的魔气,威胁道:「那边的鸚鵡,如果不想受皮肉伤,就……」 沉溺于购物世界的鸚鵡惊觉危机,乱成一片。 「魔、魔族!」 「我……我才不怕。」 鸚鵡们说得激昂,但躁动的姿态洩露了恐惧之情。 「……真的不怕?」 耕父进一步以魔气充盈自身,造成体型上的压迫,迫使鸚鵡们立即行动。 「啊!」鸚鵡们四散奔逃,总之就要远离耕父。 罗敷挡住另一侧,笑说:「这边还有我呢!」 她拋出小山,挡住其他路线,逼使鸚鵡们只能逃往外围地区。 耕父佯装愤怒,「哪里逃!」他确认没有鸚鵡会从他的两侧穿过去。 「别跑!」罗敷边跑边拋,加速鸚鵡们的逃跑速度。 鸚鵡们逃得仓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顾不得家当了。 「魔族好可怕!」这是牠们对魔族最深刻的印象。 第九十一回02.凤栖冥灵沐金光,外围斜阳伴 祈律等人抵达外围地区,已是黄昏时分。 金光闪耀得让人无法直视,眾人都必须有一程度的遮蔽,眼睛才不会感到疲劳。 罗敷半遮头,看到祈律等人的出现,笑说:「你们出来,那就是全部了。」 祈律瞥到几隻发抖不已的鸚鵡,目光都不敢看向这边,他担忧地问:「居民的情绪还好吗?」 「给那两个仙人处理,我们不适合说明。」耕父无奈表示。 「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啊?那些鸚鵡都很怕你们。」凤孝怀疑问了。 罗敷搔着脸,尷尬地说:「这个嘛……当然是我的老方法……就是打囉。」 凤孝恍然大悟,微笑以对:「呵呵,真是熟悉的感觉。」她承认这是好方法。 祈律敷衍点了头,不顾耀眼近乎刺眼的金光,沉思着。 「那是他的力量吗?」棠晞走到祈律的身旁。 凤孝比对金光与日光后,说了:「像是太阳的感觉,但比太阳还要亮。」 「鷙鸟族是日神的氏族,己挚比太阳来得强大,但力量性质不同。」祈律解释。 「力量虽强,但没有想像中的厉害。」耕父以为会感受到强烈的仙气,足以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还在蓄积,之后要一次释放出去。」祈律说明。 罗敷惊呼:「这……还在蓄积?」她很难想像再蓄积下去会是怎样。 棠晞神情凝重,以她原本的实力来观,少昊将要释放的力量连她都觉得强劲。凤孝等后辈几乎无法想像,只能当作世界奇观看待。 「(己挚……你已经蓄积到这种程度了,你有办法维持清醒吗?如果在施术的中途倒下的话,连你都可能……)」祈律内心躁动不已,却不得不静观事态发展,担忧之情显而易见。 容若和伶叶走了过来,两人的神情略显疲倦。 「安抚完毕,之后要找地方给鸚鵡们居住。」容若显然处理不少的投诉。 「……师父有考虑到此事,已经安排好了。」伶叶道。 祈律听到伶叶的话后,激动问着:「己挚……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吗?」 伶叶对祈律的态度略感迷惑,仍以坚定的语调回应:「如今看来,应是如此。」事实上他所知不多。 「……真是欠他大恩情了。」棠晞轻叹一口气。 少昊持续蓄积仙气,金光已从一颗小球转为巨球,完全压过太阳的光芒──他即将释放了。 「好、好强的仙气!」 「……这就是天帝的实力?」 此时,耕父和罗敷才真正感受到少昊强劲的仙气。 「这股气……他是将全部的仙气都发散出来了吗?」棠晞的额间流了些许的汗水。 「己挚……」祈律靠近金光,神态尽显慌乱。 凤孝拉住祈律,劝阻道:「哥哥,再过去会很危险的!」 祈律没有再前行,守在踏往凤族栖地的入口,焦急说道:「他曾经受过重伤,就算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要发出比他全盛期还要强的力量还是!」 棠晞眼睛微睁,语调难得匆忙:「……他受过伤?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大战时受伤的,逢律曾经帮他稍微治疗过。」祈律牙咬得颇紧。 棠晞善于观察,竟没看出少昊的逞强。然而,现在已无法出手帮助,她感到不小的忧虑。 「……我得帮助他。」祈律喃喃着。 即使他的力量微薄得比羽毛还不如,他都想避免少昊气力衰竭时的可能悲剧。 凤孝明白祈律的担忧,但徒然变成一尊尊金属雕像绝非少昊所愿,她赶紧劝说:「哥哥,等他完成后,我们再去迎接他吧。」 「我……」祈律怎会不明此理,但他就是忧虑,因为他比谁都瞭解少昊的实力。 「哥哥,施术中是不容打断的。」凤孝道出严峻的事实。 从冥灵岛开始,一路向下延伸到凤族栖地,都沐浴于闪耀的金光之下。眾人在外围地带,看到习以为常的树木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属,之后向内不断延伸,以澈底金属化。 铜雀,也是从椿姿刻成的木雕固化成金属,细緻而长久的金属色泽,让人感受与长寿的椿姿不同感觉的永永远远。 祈律焦急万分,右手敲着腿,盘算仪式何时结束。 经过数个时辰,金光渐渐褪去,月亮早已高掛于天空,为黑暗的世界提供了安稳的照明。 祈律以为结束了,就要向前疾行,却遭屏障所阻。 「这是……屏障?」他试图穿越过去而不果。 「为什么会有屏障?」凤孝完全没印象。 容若确认屏障的强度,严肃地说:「这屏障的强度……是高阶仙人施放的。」他试着破解,但屏障毫发无伤。 「……但我没有发觉到仙气。」伶叶也感纳闷。 棠晞回忆刚才的情景,不解哪里有异,仅能评估:「是谁……先进去了吗?」 「为什么阻扰我!」祈律不管是谁,用力拍打屏障,大喊:「挚兄!」 眾人都感受到祈律的悲愤,但谁都解不开屏障,仅能祈祷少昊平安无事。 第九十二回01.迢迢滑落浮承诺,漫漫馀暉漆 当少昊释放固化之术后,他从冥灵岛一路下来,确认金属化的程度。 「要让内里都是才行……」他又多施加了些力量。 「呼……这座岛真大……有没有比不周山还要大啊?」 他喘着气,身姿摇晃,因为他的头有些晕眩。 「我还得撑着……」 他强打精神,飞到凤族栖地。 「凤族栖地也差不多了……可惜力量剩得不够多,不然还可以装饰一下……」 如果有馀裕,他会採用同色系甚至撞色的设计,单一色不太符合他的美感。 他抚着头,鸟形与人形交互而出。 「呼……似乎跟律弟说大话了……」他咬着牙,自嘲地说:「幸好没在施术时睡着,等会倒下是原形就尷尬了……但从这里摔下去会很惨吧?」 他保证不会金属化,但从万丈高空摔下来,是否会粉身碎骨呢?身为翱翔天际的鷙鸟,从天空落下实在难堪。 「慢慢……坠落……吧……」他出最小的气力维持自身,如滑翔翼下滑,减轻落地时的衝击。 「不行,好睏……」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却又不能睡,非常痛苦。 新的天柱闪闪发亮,与日暮的天空相应,在昏黄的光晕下,特别容易回忆往事。 他想起当时的承诺…… 分隔线 当逢律被诱出东方大地,前往北方大地的边境赴宴时,少昊正和玄冥叙旧。 玄冥有双重人格,平常是脩,特殊为熙,一般情形仅会看到脩。在这次叙旧中,脩与熙一直互换人格,使少昊敏锐察觉情况有异。 他不顾身上的重伤,以敏锐的仙气调查,并用优异的速度寻找,终于发现几波强烈的仙气。抵达现场时,他仅看到顓頊正取着被凝聚而成的一团仙气,附近有尚未散溢的灵魂。 顓頊无须回首,仅从气息就判得出来人,冷静地说:「……脩和熙竟然没能拖住你。」 少昊对顓頊手中即将完全成形的仙气团异常在意,不解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内心有不祥的预感。 「……」顓頊不回应。 「这是『纯清之气』……頊儿,你对律弟做了什么!」少昊厉声质问。 「东方天帝意图谋反,已经当场处决。」顓頊平静宣判逢律的罪责。 少昊走到顓頊的身旁,怒说:「不可能……律弟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顓頊依然不回应。 少昊瞥到顓頊脸颊上的深血色刻纹,其一路延伸至脖子,身体则因长袍遮掩而无法看到。 「为何你不惜使用力量……到这个程度……也要……」 少昊的内心十分复杂。既是愤怒不堪,又是哽咽难语,终究只能以斥责的双眸盯着顓頊。 「伏羲与共工有所联络的传言,早已甚嚣尘上,诸神多对他有所怀疑。」顓頊正色回答。 少昊不因此回答而改变神色。 「且他身为东方天帝,却无视共主的徵召,如果诸神因此仿效,将来还能命令谁上战场?」顓頊自有一套理论。 少昊望着逢律的灵魂,试图以仙气导引而来。 顓頊比少昊更快一步,集气袭击脆弱的灵魂。 少昊赶紧拍落顓頊的手,使这道仙气波移位,怒喊:「你要做什么?!」 「灭了他。」顓頊再度集气,这次他有预防少昊的突袭。 「我不准你这么做!」少昊勉强动气,至少他得保留逢律最后的存在。 顓頊设置结界,试图封住少昊的行动,冷声道:「这件事必须澈底解决。」 少昊拍打结界,遭到结界的防御反击,吐了一口鲜血,痛苦地说:「够了!他已经……」 他眼睁睁看着顓頊集气并要攻击,怎奈逢律的灵魂受顓頊凝聚的纯清之气的干扰一直流连于原处,丝毫没有发觉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咬着牙,强硬固化结界以破坏之,就要衝到顓頊的背后。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失去纯清之气保护的灵魂,瞬间遭到魔气包围。那股魔气不同于一般魔族的魔化,如同紫水晶的高贵紫黑色直接包覆了灵魂。 顓頊的仙气波击中了灵魂,但受到魔气的保护而没有消散,迅速地飞向天际,回到仙人们常说的源起之地。 「……染上浊气了吗?」顓頊警戒地问。 「律弟,你……」少昊对于善良的逢律竟然魔化错愕不已。 顓頊评估已无法消灭逢律,取走凝聚的纯清之气就要离开。 「律弟……」少昊呼唤着逢律,难以说明愿其远离尘嚣还是回来此地。 顓頊对少昊失神的模样眼神一敛,不语带走逢律另一个存在的价值,放少昊一人在此。 对少昊而言,取回纯清之气固然重要,但比不过逢律的下落。 他失神喃喃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抚着胸口,刚才的用力过猛使他非常难受,原本已被逢律治过的伤口再度迸裂,流出汩汩的鲜血。 「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他无法追上回到源起之地的灵魂,发誓将要在未来的时光中,寻寻觅觅转世后的逢律。 分隔线 「我找到了……」 少昊的脑海中浮现祈律的容貌,带着释怀的微笑。 「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他完成对逢律的承诺,帮助了棠晞,为凤孝解决换身的困境并修补天柱,心满意足的他闭上了双眸。 他即将以鸟形坠地,一股丰稳的仙气补充虚弱的他而能维持人形,并受其支撑浮了起来。 「……伯伯。」顓頊将少昊抱在怀内,神情哀戚望着他。 少昊就像是玉人,没有任何的回应。 「爷爷……」站在顓頊身旁的帝俊,拥有与少昊相似的脸庞,但长发披肩的他秀美许多。 顓頊评估少昊的状况后,说道:「他耗尽全身的仙气,暂时醒不来了。」 「这么久没见到您,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再见。」帝俊为少昊补充仙气,内心相当不捨。 「这也是……他的选择。」顓頊沉重地说。 帝俊点了头,尊重少昊长久以来的心愿。 「我要将伯伯带走,后续的补修就交给你了,小俊。」顓頊指示道。 「我知道了。」这就是帝俊前来的目的。 顓頊离开屏障,隐没于黑暗之中;帝俊在屏障内补修未竟处,让少昊的心血变得更加完美。 当帝俊离开时,漫长的黄昏结束了,明月早已高掛于天空中,留下闪闪动人的凤族栖地。 第九十二回02.迢迢滑落浮承诺,漫漫馀暉漆 屏障随帝俊离开而解除,祈律进入凤族栖地内,寻找少昊的踪跡。 他一路往上爬,直至最高处,仅看到如黄金闪耀的椿姿。 「挚兄……不见了。」祈律眺望远方,生怕少昊自高空坠落。 「……不会是消失了吧?」罗敷想到更严重的可能,神情相当紧绷。 棠晞评估少昊的实力,否决道:「应该不至于。」 「难道是金属化了?」耕父开始回想是否有不寻常的装饰。 「我没有看到西帝或巨鸟。」凤孝想过此种可能,排除耕父的疑虑。 伶叶严肃表示:「刚才的屏障是出自高阶仙人所为,甚至可以说……实力直逼师父。」他几乎无法称此实力为高阶仙人。 「今日的黄昏特别漫长,但没有感受到相应的仙气。」容若也有体会。 黄昏转为黑夜是自然之道,眾人一开始以为是受少昊影响,天空才一直这么明亮。但是,冷静回想,若是光芒太亮,应是与明月争光,而非维持在黄昏时刻。 因此,过度漫长的黄昏实是可疑。 祈律知道了,知道那道屏障不是少昊所放,而是── 「能够进入挚兄固化范围内又不受伤害,只有比他更强的仙人才有办法。」他苦涩说着:「是那个人……」 凤孝对于祈律异常的情绪很在意,直问:「那个人是谁?西帝不会有危险吧?」 「挚兄不会有事的。只是这酒……很难喝到了。」祈律近似绝望地说。 「……」棠晞走到祈律的身旁,沉默陪伴着他。 与祈律同样哀伤的,是带着茫然神情的妲己。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办法?」妲己对于金属化的冥灵岛呆愣了。 「你在这里,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凤孝试着将语调放柔一些。 妲己哽咽说着:「寿大人要我静观到最后……终究……还是这样……」她以手摀嘴,美丽的长指甲几乎划伤了她的脸。 「嗯……你说的没错。」若非不得已,凤孝也不愿走到这一步。 妲己无语凝视凤孝,复杂的情绪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 祈律倒是有些事情想问:「寿对挚兄敌意很重,是你曾经跟她说了什么吗?」 「寿大人已逝,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妲己不愿回答。 凤孝感受到祈律不满的情绪,换问:「那你追杀我呢,也没有意义了?」 「你很讨人厌。」妲己回以一贯的答覆。 「……还是只有这句话啊。」凤孝明知妲己别有所图,但其守口如瓶,她很难探问。 妲己望着原本寿所在的位置,跃上树顶,守候着。「寿大人走了……我也要随她而去。」 「你要做什么?」容若直觉不妙。 妲己依偎着椿姿,喃喃着:「让寿大人一个人离开,太寂寞了……」 她将气息灌入尖锐的指甲,往自己的脖子探去。 「等等!你不需要这么做吧?」罗敷急忙劝阻。 「这……」耕父对妲己突然的举止惊愕不已。 「不然我要留下来吗?三姊妹……也只剩下我了。」妲己虚弱地笑,含着泪水,说了:「除了寿大人,没有人会接纳我了。」 她坚定划过玉颈,形体瞬间消失,化成一团气息。 凤孝扶额,不满表达:「真是的……最后还这样,好像我才是坏人。」 「她的气似乎没有完全消散。」容若颇为在意。 那团气息凑到凤孝的面前,「嗯,她好像想说什么?」她伸出手,感应气息的内容。 「你感觉到了吗?」容若问。 凤孝听毕,低下头,无奈地说:「啊……果然还是骂我的话。」 「……是吗。」容若仅是目送气息飘散于空气中。 这场小插曲引不起眾人的兴趣,眾人的关怀都在下一趟旅程上。 祈律盯着固化后的椿姿,其已无法透过增幅之力沟通,却成为另一种沟通──他与少昊的重新联结。 「……律哥,之后你要去哪里?」棠晞询问。 「我要回华胥之枢。」对祈律而言,那里才是他的归程。 「不来银湖村作客吗?」罗敷觉得很可惜。 「等急事告一段落,我再前去拜访。」祈律道。 「我要回千华梦地,我们可以同行。」伶叶提出请求。 棠晞听着眾人所说,微笑以对:「律哥要去哪,我就跟你去……」 祈律握住棠晞的手,温柔地说:「晞儿,跟我一起到华胥之枢吧。」 当时逢律是单身赴任,本要待急事告一段落才邀请棠晞同住,却遭遇大战而不果。如今,两人皆无族长牵掛,得以同居于华胥之枢。 「嗯……我们一起去。」棠晞虚弱地点头。 「晞儿,你会疲倦吗?」祈律有些担心。 「律哥,到了华胥之枢,你再唤我吧……」棠晞苦笑道。 「你好好休息,我会唤你的。」祈律点了头。 棠晞的形体消失,再度转成铜雀,她就在铜雀内休息。 祈律将铜雀掛在腰间,让棠晞不必受奔波之苦。 「原来如此,连女媧大人都耗尽力量了,难怪要先回天界补充仙气。」罗敷似乎懂了。 「这段时间她辛苦了。」耕父也想跟在场所有人说这句话。 祈律确认铜雀不会掉落后,询问:「两位前辈要回银湖村了吧?」 「是,终于可以回去了。」耕父第一件事就是澈底睡一觉。 罗敷摊了手,叹道:「我可以想见,老弟肯定要唸一堆话了。」她实在很想避开那一刻。 祈律看向在角落不语的凤孝和容若,问了:「凤孝和容若先生呢?」 凤孝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扯着笑说:「啊……我想去溜达一下,享受没人追杀的生活。」 「不到华胥之枢作客吗?而且,容若先生是句芒的徒弟,师徒相见总有话说。」祈律盛情邀请。 「上次才与师父见过面,我陪凤孝一同游歷。」容若正色回应。 祈律眼神一敛,带着微妙的微笑,问道:「你是我的妹婿,某种涵义也是女婿,不让我观察一下吗?」 面对祈律直率的说法,容若瞬间无言,肩头如担了千斤重的石头,正思如何应对。 凤孝缓颊道:「这个……之后有机会……再说吧?」她从没想过祈律竟会提出这种请求。 祈律观察两人神态,平静回应:「好,先让你们享受两人世界。」 「……都老夫老妻了。」凤孝咕噥着。 祈律以眼神示意,凝重表示:「容若,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当然。」容若毫无犹豫接受了。 罗敷拉着耕父的手,疑惑问着:「……要游歷为什么不去银湖村呢?」 「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耕父握住罗敷的手,不再思考旁人的杂事。 终章01.边境城中话离别,眾人各奔东南西。 眾人在黑夜中回到边境城,暂且留宿一晚。 祝融命人为眾人洗尘,并要其告知来龙去脉。凤孝拿起茶,娓娓道来,最后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祝融撑着脸颊,倔强地说:「西帝还是选择这条路,跟尊者推论得差不多。」 祈律以敌意的双眸盯着祝融。 祝融眼睛瞇成一条线,不满地问:「……你的眼神怎么回事,跟我有仇?」 「是你将挚兄的下落报告给那个人吧?」祈律质问。 祝融摊了手,轻松回应:「这是我家的事,我要报告给尊者很正常啊。」 祈律不高兴,但祝融所言堵得他哑口无言。 「哥哥似乎很不喜欢你家的尊者。」凤孝悄悄地问。 「无所谓,他的仇家还嫌少吗?」祝融完全不意外。 此时,正与瓏羽论事的容若、伶叶那边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知、道、了、啦,遇到鸟王就知道没好事!」瓏羽不顾形象大吼了一句。 「云憩山很空旷,鸟儿一同生活很愜意。」容若苦笑以对。 瓏羽双眼瞪大,吃惊地问:「愜、愜意?他们很吵,整天吱吱喳喳的。」 「有吗?我们只是喜欢唱歌!」 「喔~宝贝你真可爱,笑容融化了我的心,喔~我感到雀跃,不由自主……」 鸚鵡们不接受瓏羽的指控,唱起专属于牠们的歌,整个场面瞬间热闹许多。 瓏羽摀着耳朵,劝阻道:「够了……不要再唱这种一点格调都没有的歌了。」美丽的他已感觉未来没有希望了。 鸚鵡小樱观察瓏羽的外貌后,发表评论:「虽然你长得没有重黎大人帅,也有点娘,但还不错啦。」 「以后住在云憩山,就多多指教啦~」鸚鵡小嫵感谢瓏羽给他们一个新家。 瓏羽对鸚鵡素无好感,但鸚鵡妹子长得很可爱,他不禁说了:「好……看到妹子还算多的分上,暂时不计较。」 祈律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向耕父、罗敷搭话。 「两位前辈,银湖村是从这边再往南走吗?」祈律想知道相对位置。 「应该是往西南,下去再看吧。」罗敷也不确定。 「幸好有人带路,不然很难离开这里。」耕父不想再经歷困难的上天之旅。 祈律偷覷祝融,撇去他和祝融的尊者之间恩怨,他承认祝融是名爽朗的好人。他不禁说:「魔族与仙人……经过这段旅程,似乎没有想像中壁垒分明。」 「是啊,都一样有七情六慾,只是仙人比较压抑。」罗敷同意。 「……或说是比较做作。」耕父吐了槽。 听到耕父的说法,祈律辩驳道:「挚兄很率性,我以前也不做作,晞儿距离就更远了。」 他想到少昊,落寞之情又袭上心头。 「祈律,关于西帝的事情……我觉得你不用想太多,一定没事的。」罗敷安慰地说。 「听祝融的语气,他的尊者似乎不会加害西帝。」耕父一同加入安慰的行列。 祈律如何将内心复杂的情绪说出口?仅能叹口气:「我知道……只是,算了。」 凤孝轻吐一口气,说道:「哥哥,今晚好好休息吧,被句芒看到你忧心的神情,他会担心的。」 「谢谢你们。」祈律苦笑致意。 分隔线 隔日清晨,眾人结束共同的旅程,即将各奔东西。 「祝融说要带我们往银湖村的方向,我们就先走了。」罗敷说。 「祈律,你说会来作客,就一定要来啊。」耕父不容许祈律赖掉了。 罗敷插着腰,信心满满地说:「我会跟老弟说你们的事情,不用担心他对你们不利。」 「我知道了,两位前辈。」祈律苦笑以对。 「之后要准备美酒给我喔。」凤孝不忘索取承诺。 「没问题!」罗敷笑着接受了。 祝融见眾人话说得差不多,说道:「好啦,我就带你们走,顺便巡巡那边。」他每分每秒都是很珍贵的。 瓏羽走到罗敷的身旁,盛情邀请:「美人,以后也可以到云憩山作客。」 他一说完话,鸚鵡们发出推波助澜的歌声,他立即皱起眉头,狠瞪那群不适风趣的鸚鵡。 「哈哈,那边肯定很热闹了。」罗敷有些同情瓏羽。 「……你先管好那群鸚鵡再说。」耕父仅希望瓏羽不要再纠缠罗敷。 眾人挥手道别,耕父等人随祝融的步伐远去,越来越看不到其身影。 祈律看向凤孝,想起尚未询问的事情:「凤孝,你要去哪里溜达?」 「我想先留在这附近。」凤孝回应。 「长途旅程需要先安排景点。」容若回应。 祈律的目光顺着两人一轮,冷静问了:「……凤孝,你没有事情隐瞒我吧?」 「没、没有喔。」凤孝急忙否认。 经过一夜充足睡眠的祈律,情绪平復许多,得以专注于凤孝和容若的异状。不过,他盯着两人尷尬的神情,不坚持追问,敷衍说道:「好吧,之后再会了。」 凤孝挥手,「再会囉,之后我会去找你们的。」 容若看向伶叶,微笑表示:「伶叶,请代我向师父问好。」 「我知道,师兄。」伶叶道。 祈律和伶叶往东方大地的方向前进,留下凤孝和容若。 两人确定大家都离开后,才露出警戒的神情。 「凤孝,妲己留下什么讯息给你了?」容若严肃地问。 「……她跟我说,现在的金神是假的,真正的金神被埋在土里了。」凤孝试着以平静的态度说明一件大事。 容若难掩惊讶,问道:「此事当真?」 凤孝抚着唇,分析道:「我也不知道她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如果是假的顶多白忙一场,但若是真的……」 「……还有其他的提示吗?」仅凭一句话,容若不好推断。 凤孝摊了手,无奈表示:「没有了,她打算让我找一阵子。」 「这是严重的事情,我们得赶紧找出来。」容若正色以对。 「得在大家发现金神是假的之前,把真的挖出来才行。」凤孝搔着头。 「先去调查最近金神的情报。」容若提出直觉的办法。 凤孝用力点了头,喃喃着:「金神啊……不谨慎不行呢。」 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询问现在的金神是不是真的,但这怎么可能成功呢?事情越是棘手,就越有挑战性──尤其对总是进行脑力激盪的两人而言更是如此。 「凤孝,看来这趟旅程很有目标了。」容若道。 「是啊~」凤孝干劲满满,随时都能行动。 两人推演盘算,筹划方针,执行秘密的任务。 这就是两人的相处之道。 终章02.边境城中话离别,眾人各奔东南西。 祈律和伶叶同行,在梦华池时,伶叶停下了脚步。 「祈律先生,我们先在此别过。」伶叶道。 「这里才梦华池而已。」祈律疑惑地说。 伶叶羞赧一笑:「我突然想起应该先去那边,晚些再和师父报告。」 「……是去找像你孩子的那一位吗?」祈律恍然大悟。 「……是。」伶叶迟疑了数秒。 「你走吧,我先过去。」祈律点了头。 伶叶带着微笑,脚步稍快离开了。 祈律望着伶叶的背影,喃喃着:「孩子……真令人怀念。」 他抚着铜雀,想起他和棠晞迎接新生命时的喜悦。那时,他才真正感受自己即将成为一名父亲,行事不能再以自我想法为依归。 在铜雀内的棠晞察觉到祈律的心情,现身回应:「应该是很可爱的孩子吧。」 「晞儿,你醒来了?」祈律本想让棠晞再多休息些。 「我也想见你们所说的木神。」 棠晞望着梦华池的幽美景致,思索着管领此地的木神,应该是名值得信赖的人物。 棠晞的微笑使祈律安心,他笑着说:「我带你去。」 分隔线 句芒守在椿姿旁,等待祈律和棠晞的蒞临。 「句芒大人。」祈律道。 句芒眉头微皱,更正道:「『大人』二字,请去掉。」 当祈律获取逢律所有的记忆后,句芒不再能接受他的尊称。 句芒的反应在祈律的想定范围内,他放松神情,说道:「重……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句芒眼睛微睁,平稳回应:「……吾很乐意。」 棠晞听得此语后,有感而发:「重……句芒……原来是同一人。」 「嗯……重接受『处刑』后,将自己融入于椿姿内,成为现在句芒的姿态。」祈律顺势解释。 棠晞与句芒是初次见面,但她从鱼雁往返中,听闻不少趣事,得知重是积极的青年,还有孩子般的纯真性格,对重拥有不错的印象。 「我是棠晞,是律哥的妻子,感谢你对东方大地的付出。」她向句芒鞠躬致意。 句芒微微倾身,诚挚地说:「棠晞大人,吾很高兴见到您。」 「重,刚才伶叶去找他的孩子了,晚些才会回来。」祈律顺道报告。 「吾知道他去哪里。」句芒态度如常。 祈律迟疑些时间,沉重地说:「挚兄的事情……」 「……吾也知道他在哪里。」句芒的语气沉了些。 祈律想得到,句芒更是没问题,两人的心情都很消沉。不过,两人皆知顓頊不会伤害少昊,勉强平復心情。 句芒让出通道,说了:「请两位到华胥之枢,那边的植物都很想念您们。」 祈律牵住棠晞的手,欣喜说道:「晞儿,我带你去看。」 「嗯……」棠晞点了头,终于踏入长久的嚮往之地。 句芒目送两人离去,佇立于原地,似乎有所等待。 分隔线 祈律和棠晞通过华惇桥,抵达华胥之枢。 「晞儿,这里就是华胥之枢,也就是逢律以前工作的地方。」祈律伸出右手介绍,试图获得棠晞的认同。 棠晞瀏览一圈,严谨评论:「虽然藤花石化了,但植物生长得还不错。」 她伸出手,发出鸟儿的啾啾声,便有数隻小鸟停在她的手指上。 「鸟儿也很多,喜欢吗?」当年逢律也在此付出很多的心力。 棠晞梳理鸟儿的羽毛,爱怜地说:「喜欢。」 「魔化的增幅之力对仙草的成效有限,只好回归最初的作法了。」祈律苦笑道。 虽然大部分的仙草不排斥魔气版增幅之力,但对其生长帮助有限,他仅能以此作为沟通手段。 「我会帮你的,律哥。」棠晞不打算做名旁观者。 祈律走到天然地脉的附近,此处长年涌出丰厚的仙气,最适合休养生息。「要帮我之前,你可要先休息一会了。」 「嗯……就让我先看你工作吧。」棠晞跪坐于地脉上,承认现在的她还很疲倦。 「晞儿,希望能早点吃到你为我准备的饭菜。」祈律鼓励地说。 「现在的你还跟以前一样不太吃薤吗?」棠晞呵呵笑着。 「……我会吃的。」祈律语调稍微一沉。 棠晞望着祈律彆扭装成熟的姿态,想起往昔逢律总挑掉薤,逼得她醃製不了美味的薤料理,深刻感受两人的不同。她期待祈律真的会吃进去。 鸟儿正在啄食果实,她轻叹一口气:「可惜凤孝与容若没来,不然就能请他们帮忙了。」 祈律挽起袖子,笑说:「再让他们逃避一会,之后他们逃不掉的。」 他的女儿(或说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结婚了,他很想观察容若是怎样的人物。换个角度来说,容若是他栽种的植物之一,其实也算是他的孩子。 说来说去,他就是错过孩子成长的重要一刻,试图以其他的方式弥补回来。 「看到你与凤孝相处和睦,我就很高兴。」棠晞欣慰地说。 以前,卫凤与她较亲近,卫凤总言逢律严肃不好接近,同为凤族的两人距离反而远。现在,凤孝和祈律相处自然融洽,实比当年的卫凤和逢律好多了。 「透过这趟旅程,我不仅能与你长相廝守,还获得珍贵的亲友,我该知足了。」祈律的笑容难掩苦涩,但他尽量排解了。 他瞭解魔化的原因,也成功化解了衝突,更对魔气有更深的体会。即使在意失去纯清之气,他依然感谢拥有这段新的人生。 棠晞何尝不是如此?她拥抱祈律,安稳说着:「律哥……」 祈律抱住棠晞,实现久违的长远心愿。 两人原本各自为一族之长,凡事都以部族为先,结为连理仍以部族事务为主,鲜少真正放松过着属于两人的生活。如今,透过这次重生,他们得以享受恬静的美好生活。 鸟儿于树梢上歌唱,为两人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分隔线 伶叶神情如常,但他的眼神放柔许多,回到句芒的身旁。 「师父。」伶叶道。 句芒没有转过身,仅问:「伶叶,你在凤族栖地中看到屏障后,黄昏是否漫长?」 「是的。」伶叶回应。 「他们都去了,『他』……没有去吗?」句芒神情凝重。 「师父,请问您所言的『他』是谁?」伶叶不解地问。 句芒覷了伶叶一眼,问起:「伶叶,你说想当金神的属官吗?」 伶叶出生于东方大地,受句芒照顾,即入户东方大地,享受其所有权利与责任。除了不属于任何大地等特殊情形,一般仙人很少脱离原户籍,就算到外地工作也不必移籍。然而,要成为一方的属官,就必须转移户籍。 此举,不仅容易被东方大地的人解读为背叛师门,西方大地的人也未必接纳外来者,伶叶的处境可想会相当为难。 伶叶必须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敢向句芒提出此请求。 「……是的。」伶叶审慎回復。 「吾准许你,之后吾会写信给蓐收,请他接纳你。」句芒道。 「师父……谢谢您。」伶叶激昂地说。 句芒望着伶叶的神情,不忘叮嘱:「你很宠爱楼澈,但莫成溺爱。」 身为伶叶的师父,自是知晓伶叶亟欲成为金神属官的原因,他终究挡不住伶叶想要照顾楼澈的心情。 「我知道。」伶叶平稳回答。 句芒的眼底蕴藏各式情绪,他手抚椿姿,唯有其能瞭解他所有的想法。 伶叶不明白句芒的心情,仅知未来能与楼澈长期相处,扬起和蔼的微笑。 补遗.伶叶与楼澈 与祈律在梦华池分别的伶叶朝天外云海而去,寻找楼澈的身影。 楼澈于河岸蹲下身,对河内的单鱼仔不满地说:「怎么餵这么久还这么小隻?再多吃点!」他又撒了一堆饲料。 「我天生就这么大条了……」单鱼仔抱怨归抱怨,仍将饲料吞入腹内。 楼澈骄傲地说:「有本仙人的训练,你就会长出肌肉,变得更大尾了。」他秀出引以为傲的手臂肌。 「会先被吃掉吧……」单鱼仔小声吐槽。 听到单鱼仔的洩气话,楼澈激昂地说:「本仙人比你有志气,想当初本仙人在修练的时候,就……就……」 单鱼仔没听到后续的话,狠狠嘲讽:「……就?所以你以前也是混吃等死的?」 「什么混吃等死?!本仙人至少、至少会修练!」楼澈辩驳单鱼仔的不实指控。 单鱼仔优游于河内,不屑地说:「分辨不出清浊之气,比我还弱。」 楼澈全身僵硬,怒说:「本仙人明明就有背起来!只是新增太多了,所以……」 单鱼仔说的不错。楼澈不辨清浊之气,即使他潜心修练,在仙人世界中依然只有被鄙视的命运。为了弥补这些缺憾,他只好背诵相关资料,换言之他得从图册资料分辨是仙是魔,而非感应气息。 单鱼仔游走了,留下楼澈望着流水发呆。 伶叶发现楼澈落寞的身影,内心一沉,调整步调和心情后,以一贯的温和态度接近了楼澈。 「澈儿,原来你在这里。」伶叶微笑地说。 楼澈听到熟悉声音,赶紧回身,兴奋地说:「伶叶先生,你回来了?」 「刚回来,发现你不在屋内读书。」伶叶道。 楼澈寒毛直竖,急忙解释:「我已经背……」 伶叶仅将一个布包袱交给他。 「这是……」楼澈摸着鼓鼓的布包袱,摸不出所以然。 「打开吧,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伶叶催促道。 楼澈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布包袱,看到了熟悉的物品。 「笔?还有墨?」楼澈拿起后,还看到其他的物品。 伶叶将精美的纸张拿出来,笑着说:「还有纸与砚。」 楼澈平常喜欢写字画图,伶叶特别为他备妥文房四宝。 「伶叶先生去哪里拿来的?好漂亮喔!」楼澈从未看过如此精巧的工艺,双眼闪闪发亮。 「之前到人界出任务,顺道购买的。」伶叶简单说明。 「……人界?」楼澈露出好奇的双眸。 「奉师命处理事情,已经完成了。」伶叶平静回应。 楼澈将文房四宝收入布包袱内,不忘再问:「有这些东西,人界肯定很有趣吧?」他对人界一直有兴趣,无奈天界规矩多,怎样都下不去。 「人界很热闹,但我喜欢天界的寂静。」伶叶道出感想。 楼澈嘟起嘴,抱怨道:「我觉得好无聊,伶叶先生再不回来,我都要闷坏了!」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修练跟养鱼,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怎能满足活泼外向的他的需求? 伶叶读出楼澈神情中除了无聊的其他情绪,说出打算:「……我跟师父谈过了,想要转任为金神大人的属官,常待天外云海。」 他尚未得到句芒的回復,即使这次失败,他仍会为了楼澈提出请求,直到句芒同意为止。因为,他不忍楼澈在此过着孤立的生活。 楼澈听不出伶叶为此付出的代价,天真地说着:「所以说,以后伶叶先生就会一直在这里了?」 「澈儿,这阵子的训练都有确实执行吗?」伶叶严肃地问。 「当然!」楼澈毫无犹豫地说。 伶叶点了头,「天恩节将至,我希望你也能如离墨一样,在眾神面前展现你的实力。」 离墨是楼澈的师兄,外貌如少年,实力却相当出色,在上届天恩节一举击败所有对手,成为金神的属官。 比起成为属官的荣耀,楼澈仅是想知道:「这样我就可以到外面去了吗?」 在天外云海的仙人奉令不得外出,唯有透过天恩节的选拔才有出外的机会,楼澈想要离开这里,只能在天恩节脱颖而出。 「也许。」伶叶不敢下决断。 楼澈正于脑内编织着美梦,笑着说:「听说人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例如,『酒』是一定要喝的。」 「天界禁酒,《仙人手札》第二章第一条。」伶叶道。 「我知道,但……为什么会被禁止?」身为好奇宝宝的楼澈始终不明白。 伶叶解释:「酒会催化内心的衝动,容易蒙蔽心智。」 「那为什么要喝?肯定是很美味吧?」楼澈不因此解释而却步。 伶叶回想玉酿的滋味,平实评价:「是比仙露好喝。」 楼澈大惊:「什、什么!比仙露好喝,那不是超好喝了?!」 伶叶平常饮用千华梦地的仙露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美泉,酒却超过其美味,楼澈变得更想要尝试。 伶叶发觉自己说错话,不得不说:「总之,先准备天恩节吧。」 楼澈为了品尝酒的美味,激昂宣示:「好!」 伶叶无奈一笑,如果到人界能成为楼澈向上的动力,他并不反对。 楼澈找到了目标而双眼炯炯有神,他必定要在天恩节大展身手。 伶叶望着遥远的东方,希望他的请求能被句芒同意。 补遗.逢晞之刻01 一名身材远比旁人高大的男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他蓄了落腮鬍,眼神平缓,眉宇是稍微上竖的剑眉,配合常保中上扬起的唇形,给予人诚恳的好印象。他身着暗绿色的袍装,袖口部分紧缩,下襬不长,混着泥土的青草味,他就像在林间栖息的鸟儿。 他是逢律,出生于东境凤族,属族中的旁支,继承始祖伏羲的增幅之力;典礼地点位于西方大地的皇人山,是始祖的源起之地。 「吾宣告风逢律新任皇人山族长之职,愿汝恪尽职守、不辱其职。」 在司仪宏亮的声音宣告下,主席为逢律戴冠赐杖。逢律以庄重的态度举起杖,向观礼者示意── 「我,风逢律,接下族长一职,将恪尽职守,不辱其职。」 他甫说完,观礼者发出如雷的掌声,代替各种纷杂的说话声。 观礼者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有头闪耀金发的英俊男人。他有让人见过就难以忘怀的第一印象,如太阳般耀眼的活力、自信洋溢彷彿能发射光芒的笑容、那撮不太受控的金色瀏海让人產生的亲和感……都难解释他的特殊。只能说,他天生就是一名领导者,散发着独特的领袖魅力。 仪式结束后,眾人各自忙碌,逢律走到那人的身旁,「挚兄。」 己挚再为逢律拍掌,欣喜说道:「律弟,恭喜你升任皇人山的族长,我的领地就在附近,之后可以常常见面了。」 己挚的掌声响亮,瞬间盖过附近的吵杂声,逢律靦腆回应:「挚兄,以后有不清楚的事情,也请你不吝指教。」 己挚拍了逢律的肩膀,豪气说着:「我们是好兄弟,还需要这些客套话吗?」 逢律吐了一口气,「确实不需要。」他不习惯被人注视,参加一整天的典礼已觉浑身僵硬。 己挚盯着杖上的凤鸟图腾,有感而发:「伏羲……没想到你竟然获得这个珍贵的称号,为兄再不努力,哪天就被你拋得远远的了。」 伏羲和女媧是上古氏族中最有名,如始祖般的存在。己挚回溯血统依据也出自伏羲,但比起东境凤族、甚至直接继承增幅之力的逢律,他觉得远多了。 「挚兄真爱开玩笑,之前与你较量,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呢。」逢律直接否决了。 「增幅之力又不是战斗能力,若比博学我肯定输你的。」己挚笑着说。 逢律覷了东境凤族派来的见证者与观礼员,他们本说着话,一见逢律的目光立刻以手遮嘴,眼神瞇了起来。 「……若非主支缺人,怎么会轮到旁支。」逢律眼神一敛。 己挚伸手拉回逢律的视线,「不用管主不主支,你实力出色才是重点。」 「……或许吧。」逢律敷衍回应。 皇人山虽是源起之地,但自东境凤族移居东方大地,对孤悬于一隅的皇人山渐渐失了关注。上任族长出缺后,嫡系子弟兴趣缺缺,不想来此度过如遭放逐的人生。 己挚是西皇山的族长,西皇山与皇人山的距离就像隔两条街,他听闻此事后,直接向东境凤族的前族长华胥氏推荐他的至交。华胥氏观察逢律的人品和能力后,以为此事可行,派遣逢律出任皇人山族长。 己挚对逢律的消沉有些在意,悄声问:「同族的又在你背后说了什么吗?」 「他们是当面说,说我年纪到了,应该要娶妻。」逢律棒读归棒读,但语气听得出无奈。 己挚点了头,「没错,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结好婚,还有孩子了。」 他出于鷙鸟族,属战斗民族,提倡早婚生子,对于逢律至今未婚也感纳闷。 逢律见己挚理所当然的姿态,将一卷名录交给己挚,「这份名录借你看。」 「我看看……」己挚接过名录,「沉月丧夫单身已久,华禕沉静而有貌,青嵐年轻富生命力……」他看到第一位皱了眉,第二位叹了气,直到第三位终于受不了。他不顾旁人在场,吐槽道:「沉月比父亲大人的年龄还要大,已经不能用单身来形容了;华禕沉静到根本不会说话,还有容貌是怎么看的;青嵐就是小妹妹,要等几年才能结婚啊?!」 「你知道我的困扰了吧。」逢律平静回应。 「……东境凤族缺女人缺到这个程度了?」己挚纳闷地盘起手。 逢律凝视己挚,于脑内思索用词后说道:「长期近亲通婚使然,即使如此还是不改其道,只会越来越少。」 「我听过南境凤族那边缺男人缺得很夸张,你们通婚刚刚好。」己挚灵光一闪。 「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处境倒是接近。」逢律无奈地说。 南境凤族歷经数次毁灭性的灾难,男人染疾而身体羸弱,由女人管理全部事务,维持女性族长的模式,与现在普遍的统治方式颇殊。 己挚以手肘轻推逢律,「我跟那边有点交情,如何,帮你介绍好妹子?」 「挚兄,你这么做,她们会难过的。」逢律糗了己挚。 己挚摇了头,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你条件好,没问题的。」 他瀏览一次逢律。逢律个头高,比他还高一颗头多;容貌秀气,些微鬍渣给人温柔的好观感;做事负责,不拘小节,实力又出色。种种来观,实在没有单身的道理。 逢律感谢己挚的好意,提出想法:「也不必非是凤族。」 他个性内向,长期与植物相处,很少与外人交流,确实不容易结交异性。比起族人以血缘为基础的牵线,有己挚的帮忙,他要踏出第一步不难。 己挚沉思着:「如果不执着凤族,西边也有其他鸟族蛮好的,你喜欢什么个性的?温柔一点的、年轻一点的、黏人一点的……」 「呵,这些都是挚兄的喜好吧。」逢律哑然失笑。 「怎么这么说?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的女性类型。」己挚微皱眉,惊觉不够瞭解逢律。 逢律平稳吐槽:「挚兄猎艳之名,连我在东方大地都时常耳闻,在西方大地只会听得更多。」如果他有心,早已整理得出名册,甚至可以分析己挚的攻略范围。 己挚扶额,叹道:「……律弟,我己经收敛很多了。」 「挚兄,择亲之事暂且不急,我想先治理皇人山。」逢律以正事为先。 「有好人选我再跟你说。」事关逢律的终身大事,己挚岂能等间视之。 逢律对己挚的积极有些讶异,微笑致意:「谢谢挚兄。」 分隔线 送走所有人员后,逢律走过数次皇人山,思索如何治理。 「(西方生态与东方差异颇大,许多植物都没看过,种植时得要注意才行。)」 他观察气候变化、土壤状况、水源分布、日出夕照等因素,归纳各植物基本的生态,之后将以增幅之力与植物之灵分别沟通。 植物之灵吐纳的气息是维持一地的灵气来源,天界能漂浮于空中而不坠落也是仰赖万千植物而成。他将各种植物种在何处非仅顺应自然,更是有效率的管理,是一族之长的基本条件。 达达挥着长翅膀,笑着说:「逢律大人,您又再巡山了。」 利利拖着东西,说道:「需要什么东西,我们拿过去就好了。」 达达和利利是在地年轻的凤鸟,尚未修成人形,协助逢律行事。 「我要巡过几轮,澈底瞭解皇人山。」逢律道。 他每隔一段时间巡山,错开每次巡视的地点,瞭解皇人山的全貌。他不能辜负己挚的推荐和华胥氏的期待,欲让眾人见识他的实力。 达达挥着翅膀,鼓励道:「辛苦您了,皇人山可不小。」 「如果小部族不努力,如何与大部族周旋呢?」逢律的肩头上有不小的压力。 「小部族……以前神凤族多威风啊,现在竟然变成小部族了。」利利叹了大气。 「……」逢律沉重点了头。 他出任族长前,早已打听过皇人山的情形。同族不愿出任族长,除了地处偏僻外,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西方大地的局势。源起之地听来风光,渐趋没落是事实,谁都不想担任末期的族长。 达达小声地说:「逢律大人跟那位公子交好,以后他继承了……」 「靠人不如靠己,何况我与挚兄的关係并非建立在利用之上。」逢律断然否决了。 「只有您这么想。」达达摇了头,说出事实:「那位公子的父亲可是很威风的,西边基本上都算是他管的了。」 利利也说:「那位公子从东方回到西方管理部族事务,看他这么积极收揽您,整个西方不从属他爹的寥寥无几了。」 「……这里还有多少独立部族?」逢律发觉情况可能比想像得还要棘手。 达达在地面跳几下计算后,简单说明:「名义上有百来个,实际上顶多十来个,真正敢不应的,我看没有五个。」 利利提出主张:「神凤族的根据地在东方,皇人山虽是始祖所在地,但与根据地有些远,难以呼应,我看还是投靠那位大人比较好。」 皇人山有防卫能力,但与己挚所属的部族相比,可谓以卵击石。达达和利利也不认为本支会给予皇人山实质的帮助,派任与己挚亲近的逢律担任族长,由旁支选边站,不必惹来骂名,怎样都不吃亏。 然而,逢律的想法和达达、利利不同。 「(我与挚兄交好,但与他的父亲并无交流。)」 即使眾人认为己挚未来会继承大位,现在的主导权依然在其父姬轩辕的手上;不论己挚有否继承大位,逢律都必须培养实力,才不会沦为受人操控的旗子。 「达达,你可以提出西方的部族名册吗?」他担任族长,不是仅求生存,必须瞭解更多。 「好啊,逢律大人毕竟还不瞭解这里。」达达乐于接受。 「我也来帮忙。」利利也跃跃欲试。 分隔线 达达和利利送上部族名册,逢律的脸色因瞭解事情经过而益发凝重。 如果将各部族涂上色彩,即见姬轩辕牢牢掌握西方大地,敌对部落几无牵制力,独立部落更是稀少。事实上,西方大地已是姬轩辕的囊中物,仅差表面的名号。 「(西方几乎被姬轩辕统合完毕,有少量的部族集结起来暗中反抗,而与皇人山同样维持独立的……)」 逢律必须寻找同伴,直觉朝边境看去,看了许久赫然发现:「(……中皇山?不就在皇人山的旁边吗?)」 他赶紧从书房中翻阅中皇山的相关资讯,「(中皇山……是继承女媧的名号,与继承伏羲名号的我情况相近。)」 他兴味盎然查阅中皇山各任族长的递嬗,终于看到现任的族长。 他读完资料后,眼睛微睁,说不出话来。 补遗.逢晞之刻02 己挚来访,瀏览皇人山内丰富的自然生态,对于逢律出色的种植技术了然于心。 逢律巧妙错置各特有种的位置,并尝试种下数颗来自东方的种子。他未来将为来自两边大地的植物配种,拣选适合的种子,提升皇人山的灵气。 「不愧是律弟,我看到很多珍稀的植物。」己挚蹲下身,夸奖正在剪除老叶的逢律。 「还在试种阶段,不能说成功。」逢律丝毫不敢大意。 己挚不解地问:「我看长得很好啊。」他的植物学不如逢律,但也有程度,认为结果是迟早的事。 逢律放下剪刀,好奇地问:「挚兄,你今天怎么来了?」 己挚笑着说:「我是邀请你来认识朋友的。」 「……朋友?」除了己挚以外,逢律不记得有认识西方大地的人。 己挚站起身,问道:「中皇山在皇人山旁,你还没见过族长棠晞小姐吧?」 听到中皇山,逢律眼神一闪,「……是还没见过。」 「你们是邻居,我让你们认识,以后也好互相照应。」己挚说得豪爽。 逢律狐疑地问:「挚兄,突然说这种话不像你的风格。」他听出己挚极力想要隐藏的心虚之情。 「哈哈……被你发现了。」己挚轻叹一口气。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吗?」逢律站起身,聆听己挚的来意。 己挚尚未啟口,达达和利利就匆忙赶来。 「……棠晞小姐?」达达态度迟疑。 「族长,您要去拜访她吗?」利利满脸不安。 「是,怎么了?」逢律不懂两人的紧绷。 达达吞了一口口水,胆怯说着:「我听说啊……她有点可怕耶。」 利利猛烈挥着翅膀,慌张说着:「对啊,她是蛇族,就算凤鸟有点大隻,一下就会被吃掉了。」 逢律望着利利演出亟欲撑大自己却又被吞下的悲惨姿态,露出费解的神情。 「我想棠晞族长应该不会烹煮来使。」逢律直觉回应。 达达对利利大吼:「跟你说过几次了,不是那种可怕!是说她很年轻就继承族长的位置,个性冷漠几近无情,做事果决,比男人还狠,这附近的部族都很怕她的。」他忍住浑身的抖意说完了。 「我说得没错啊!之前有其他地方的鸟儿飞到那边去,就再也没看过他们,肯定是被吃了!」利利对蛇的恐惧是铭刻于骨上的。 听完两人如双簧的精采演出,己挚发表感想:「……你的想像力真丰富。」 「挚兄,我想不是这样吧?」逢律寻求第三人的说法。 「达达说的是通论,但利利的就有点夸张了。」己挚道。 「是吗……」逢律喃喃着。 己挚以为逢律担心,故意说:「放心,为兄拜访过几次,都没有看到烹煮器具,我想不用担心被吃掉。」 「有挚兄当车前卒,我也安心。」逢律顺势吐槽。 分隔线 逢律与己挚走在前往中皇山的路上。皇人山和中皇山距离以飞行大约十来分鐘就可到彼此的顶点,但步行需走过数座险峻的小山丘,超过一个时辰才到得了。 「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出外的你,竟然跟我一起来了。」己挚嘖嘖称奇。 「不是挚兄邀请的吗?」逢律反问。 「是啊,你刚从东方到西方,很多事情肯定都很陌生,身为兄弟,当然要带你熟悉环境。」己挚理所当然地说着。 「挚兄对西方事务瞭若指掌,有劳你了。」逢律安心地说。 看着逢律信赖的双眸,己挚倒是没了自信,坦然道:「瞭若指掌还称不上,我也只比你早些时间被父亲大人唤回来。」 「令尊在西方大地的声势,连位处东方的我都耳闻一二,挚兄整天忙碌穿梭,还能顾及到我,我相当感谢。」逢律平静地说。 「不必这么客气,我在东方混的时候也得到你很多的帮助。」己挚感受到压力,语气有些沉。 逢律适可而止,将话题转回路程上的风光:「中皇山虽在皇人山旁,但整个气氛都不一样。」 「哈哈,不止你这么以为,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己挚大笑出声。 皇人山以矿產为主,金玉密布于上,青雄黄埋于下,流贯的皇水并有丹粟,皆不适植物的生长,因此培育植物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中皇山同样盛產黄金,且有淡雅的蕙兰与高贵的棠花,衬托于此地的高贵富丽。 逢律讲的是风景,己挚显然重点不在此,让他糊涂地问:「……怎么说?」 「中皇山的族长是传女不传男,现任棠晞小姐年轻貌美,竟能在男人的世界中分庭抗礼,确实很了不起。」己挚讚叹道。 「略有耳闻。」逢律从情报中得知此事。 己挚摊了手,无奈说道:「我之前有拜访她几回,她态度冷冰冰的,是冰山美人。」 「挚兄,你是追求她吗?」逢律露出狐疑的眼神。 「追求……」己挚收敛情绪,冷静地说:「也是,棠晞小姐身为女媧大人的后裔,确实让人嚮往。」 「呵,其实是对方不想看到你,你才带我过去吧?」逢律轻笑。 他很瞭解己挚对蛇族有微妙的不适应,并非出于厌恶,而是生理上的排拒,恐怕己挚都没发现自己的神情沉了几分。 己挚哀怨地说:「怎么这么说……说到这里,东境凤族的始祖可是伏羲,伏羲与女媧关係亲密,你们更应认识认识。」 「这层关係也攀太远了。」逢律直接吐槽。 女媧后裔整体还是蛇族,伏羲后裔则因通婚而有各式样貌,若非根深蒂固的歷史观锁在多数人的脑海中,任谁都难将蛇族与凤鸟族比为同一始源。 逢律放眼望去,蕙兰藏在花萼中的微绿饱满花朵,吸收充足的营养,他为之一笑。 「有观察出什么名堂吗?」己挚问。 「植物之灵表达恬静的心情,这里是美好的地方。」逢律做出与常人殊异的见解。 己挚摘取一株蕙兰,感怀地说:「增幅之力不愧是上古氏族的能力,比起我的固化之术强多了。」他为蕙兰镀上高贵的白银,就是一只精美的饰品。 固化之术是极度稀有的技能,但缺乏名人事蹟加持,在外宣传总不如有长久传承的增幅之力,他其实很羡慕。 「固化之术怎么会弱?人各有所长。」逢律毫无犹豫否决己挚的说法。 己挚盯着蕙兰饰品,为其加了些其他金属的色泽,越发接近原本所见的蕙兰。他的固化之术的金属类别由他的意念决定比例,问他是使用哪些金属製成,他未必回答得出来。 逢律向远方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己挚发觉逢律的心不在焉。 逢律摇了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分隔线 中皇山的政厅建于山腰上,外围架起错落有致的栅栏,由几名女性护卫看管,保护后方的族民。 己挚走向前,向护卫朱鷺微笑示意:「美丽的小姐,可否请你通知族长,说是己挚来了?」 朱鷺因己挚的笑容而面部泛红,尷尬地说:「己挚大人……这……上次族长已经说过不想见你了。」终究棠晞的命令比男色来得重要。 己挚推着充当路人的逢律,「我这次带皇人山的族长过来,你们是邻居,趁现在认识也好。」 逢律一动也不动,己挚就像推销奇怪商品的人,朱鷺抬起头望着逢律,「……皇人山的族长?」 「你好,我是逢律。」逢律致意。 朱鷺半信半疑,但她认为己挚不会说谎,交代身旁的护卫代理后,说了:「我去跟族长说看看,你们先待在这里喔。」 「当然,美丽的小姐。」己挚以迷人的笑容送走朱鷺。 「嘻嘻……」朱鷺内心欢喜,带着雀跃的心情离开了。 逢律难得盘起手,发表旁观者的感想:「挚兄,你都是这样打通护卫的吗?」 「也不总是啦,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己挚笑着说。 「我知道。皇人山的护卫不能是女子,不然也要对挚兄的男色免疫才行。」逢律深刻学了一课。 「这结论也……」己挚对逢律的说法瞠目结舌,竟想不到反驳语。 朱鷺迅速返回报告:「己挚大人,还有皇人山的族长,族长说愿意见你们。」 己挚点了头,得意地说:「太好了,拿律弟的名号果然有用。」 「挚兄,我们进去吧,莫让棠睎族长久候。」逢律催促己挚走在前头。 分隔线 一入政厅,逢律隐隐嗅得高雅的花香,却没有看到任何花卉。 棠晞坐在位上,她皮肤白皙,穿着尽显曲线但不暴露的袍装,稍微露出小腿肚,与特製的绣花鞋形成美丽的白,让人想像她一双修长的美腿。她略施脂粉就很美丽,冷傲的姿态如高岭之花,又似凛冬绽放的白梅,美而不俗,艳而 不浮,让人尊敬而不敢褻狎。 「……」棠晞不语盯着己挚,形成强力的气压。 「不要我一进来就冷眼相待,我的心也会受伤的。」除了首次见面,之后己挚都只看过棠晞这种表情。 「(……她就是棠睎族长?她比我想像得更……)」逢律的目光不如己挚坦率,稍微偏了些。 棠晞改看逢律,凝视几眼后,平稳地说:「你是皇人山的族长逢律吗?我是棠晞,初次见面。」 「我是逢律,请多指教。」逢律致意。 面对棠晞的冷漠又高出一个层级,己挚哀怨呻吟:「竟然无视我……好过分啊。」 「逢律族长,你随己挚公子前来此处,欲言何事?」棠晞的语气不算亲切。 逢律感受到棠晞的敌意,谨慎以对:「我初到皇人山,听闻棠睎族长之名,请挚兄带路,为我介绍。」 「……」棠晞覷了己挚一眼。 己挚陪笑说:「你们是邻居,认识一下无妨吧?」他觉得理由十分正当。 棠晞手按座把上,话中有话:「己挚公子一来,总是造成不小骚动,而逢律族长您也似乎不如表面单纯。」 「……律弟,你做了什么?」己挚疑惑地问。 「棠晞族长,你的植物种植得当,只有回棠略显失色。」逢律从容回应。 棠晞眼神一敛,敌意的双眸让人恐惧。 回棠是守护中皇山不受外敌侵略的重要屏障,种植于内院,不被外人探查,逢律却轻易指出问题。 「……难道你是用?」己挚的脑内浮出了那种可能。 「未久前,我曾捉得几隻侦探鸟,请问是逢律族长所为吗?」棠晞冷声质问。 「我不需要侦探鸟,即可得知回棠的生长状况。」如己挚所想,逢律自有一套办法。 「……愿闻其详。」棠晞警戒地说。 「回棠是初时难植,植后强韧可为屏护,中皇山是主要的生长地。为了强化皇人山的防卫能力,我有稍加研究。」 逢律以正经的神情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己挚不禁小声吐槽:「……那侦探鸟不就是你放的?」 「偷儿就是偷儿,还说研究。」棠晞自然也听得出问题。 「回棠之美,印象难灭,请恕我逾矩。」逢律不否认这项指控。 「若欲两族友好,你窃取种子,也应交还。」棠晞冷声道。 「棠晞族长,我不敢请求到你的内院一观,只愿继续研究回棠。」逢律正色宣示主张。 「……你未免太过放肆。」棠晞微慍。 她声调冷漠,不同一般女人的尖声质问,充分散发当场逐客的气势。 即使如此,逢律神色未改,不疾不徐地说:「回棠需要洁净的水源,处于半阳光的日照,最重要的是土壤的调控。土壤需要松软而有肥,硷质不可过高,稍有不慎,就会折损回棠之美。中皇山虽有回棠的环境,但肥料不合回棠之所需,而那种肥料正是皇人山最充足的。皇人山却不如中皇山,半座山以上皆宜回棠的生长。」 现场陷入寂静之中。 己挚的心情如处暴风雨的前夕,老练的船长正对莫名和上苍挑衅的船员感到莫可奈何,随时担忧下一刻的暴风雨就会淹没船隻。他想着办法,试着消除剑拔弩张的危险局势。 不过,他所担忧的情形并未发生。 「……半座山以上?」这是棠晞审慎思考后的提问。 「我一路行来,有把握回棠可遍布于中皇山内。」逢律坚定回应。 棠晞再度凝视逢律,试图看穿其意图;逢律也坦然任她评估,不因此退缩。 棠晞侧过身,说道:「我不会去皇人山,也不会让你入内院,但我对你所言的回棠种植有些兴趣。你既取走种子,试种有成,我借你一块地,你将回棠种于那边,我会派人观察。」 「请问棠晞族长意欲种在何处?」逢律问。 「西边的山脚,那边潮湿,日照却异常强烈,你种得起来吗?」棠晞的微笑带着几许轻蔑,让人心生挑战的衝动。 「西边的山脚……」逢律喃喃着。 「……那不就在我家的旁边?」己挚语气一沉。 棠晞手握特製的摺扇,向前一挥,厉声道:「你们两人感情或许和睦,但我与你们皆无交流,一个意欲併吞我族,一个夺我回棠种子,何来亲善之说?」 若非顾虑逢律和己挚的特殊身分,她早已挥扇逐客,哪会给予机会。 即使情势岌岌可危,逢律仍提出交换条件:「棠睎族长,我植好回棠,可否抵销种子之事?」 棠晞挑了眉,不悦表示:「此事须待植好再论。前提给你了,我无意再给予种子,亦无派员协助之举,以回棠生长週期而言,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过了,你种植回棠不成,我就视逢律族长先行挑衅,又无意亲善,莫怪我族疏离。」 「……没问题。」逢律正色,接下棠晞给予的艰鉅任务。 己挚急忙劝阻:「律弟,你不先看环境吗?那边可是寸草难生的。」 逢律给予己挚安心的微笑,从容说道:「挚兄,不用担心。」 面对逢律胸有成竹的姿态,棠晞眼睛微瞇,盘算他的心思。 补遗.逢晞之刻04 逢律怀着沉重的心思翻阅资料,因为身旁达达和利利的讨论,严重打扰了他的心情。 「族长……那些侦探鸟真的没事吗?」达达忧心地问。 「该不会是养肥了才要杀来吃吧?」利利恐慌地问。 逢律闔起资料,「我仅知现在还活着。」 「族长,他们都是小凤鸟,是未来的希望,可不能让他们有去无回啊。」达达就要撑不过侦探鸟父母的陈情。 「现在该怎么办……」利利着急到不行,就怕传闻变成真实。 「棠晞族长表示,等待中皇山也绽放回棠再论释放侦探鸟之事,她可能是为种植回棠而留下他们。」逢律道。 「……这有什么关係?」达达疑惑看着利利。 「别问我啦。」利利直摇头。 逢律本来也不太明白,却因刚才自己所言的一番话有了想法。 「(原来如此……也许这样可行。)」他下达吩咐:「达达、利利,有件事情要交给你们,我去找挚兄讨论一下。」 「什么事情?」达达不解地问。 「我写在交办事宜上,你们照做就好。」逢律匆匆写好事宜。 利利看了一眼,点头道:「喔,这个简单,没问题。」 「那我先走了。」逢律整好装,把握珍贵的时间。 达达和利利挥手道别:「族长再见。」 当逢律离房后,达达和利利互视,两人都有话想说。 「族长跟那位公子感情真好呢。」达达有感而发。 「是啊。」利利不能同意更多。 分隔线 逢律疾步前往西皇山,己挚坐在果树下,将甜美的果实拋给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么突然。」己挚津津有味地品尝果实。 逢律拿着果实,笑着说:「挚兄,侦探鸟的事情,我有解决办法了。」 「你说。」己挚道。 「棠晞族长应是为回棠施肥,如果我提供肥料,就能换回侦探鸟了。」逢律说明。 「提供肥料……你是指?」依据植物特性所需肥料不同,己挚思索逢律是要哪一种。 「挚兄,你这边的『那个』也很充足吧?」逢律道出内行人都懂的话语。 「是很充足啦。」己挚点了头。 「可否请挚兄命人收集起来,我来製成特製肥料。」逢律微笑地说。 己挚皱了眉,怀疑地问:「……那个还蛮臭的,你确定?」 「种植植物都会碰过,这不算什么。」逢律早已习惯了。 「好啊,反正我也不需要那么多,你要多少?」己挚问。 逢律一路上都有想估计用量,说道:「考虑回棠一年所需的肥料,原料至少也要好几亩吧。」 己挚为难地说:「一时半刻没那么多,而且也没人会想特别在那边……」 「所以需要挚兄的帮忙。」逢律知道要在短期间完成这项任务并不容易。 己挚扶额,无奈表示:「……律弟,这件事孩子们不会来帮忙。」 神凤族守礼自制,鷙鸟族放荡不羈,对前者容易之事,对后者可能难如登天。 事实上,要求己挚在特定地点培养情绪,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唯有「爱」的叮嚀才能让鷙鸟族放下矜持行事──前提要能说服那群可爱的孩子们。 「挚兄,请当作是我为你与棠晞族长连上友善之桥的酬谢吧。」逢律不能坐视侦探鸟可能面临的危难。 矜持和人命孰轻孰重?己挚立刻取捨,慷慨地说:「好……为兄答应你,你可要将那些小凤鸟赎回来。」 「感谢挚兄的配合。」逢律苦笑道。 分隔线 处理事务的棠晞,听到朱鷺的报告:「族长,皇人山的族长请见。」 「……」棠晞不语看着朱鷺。 「……族长的意思是?」朱鷺不懂地问。 「让他进来吧。」棠晞幽幽地说。 她收起情报,回到位上,等待逢律的蒞临。 达达和利利推着放有肥料的推车,随逢律一同请见棠晞。 「棠晞族长,请恕我前日之无礼,请你接受我的礼物,释放侦探鸟。」逢律说完,达达和利利就将推车前推。 「回棠生叶未久,何必着急?」棠晞以为逢律来得仓促。 「因为……族民担心侦探鸟的安危。」逢律坦然地说。 棠晞眼神一敛,平静地问:「既然如此,你还带着两隻凤鸟过来,不是正好大快朵颐吗?」 达达和利利始终低着头,不敢与棠晞眼神相对,却听到对他们不利的对话,瑟瑟发抖。 「咦?!」达达发出惊愕声。 「不要吃我,我很臭,都不洗澡的!」利利恨不得将自己滚入屎堆内。 朱鷺威胁了一句:「……洗好澡再吃啊。」凶戾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慄。 达达和利利真想转头就逃,但他们不能拋下逢律,只能躲在其身后寻求庇护。泪汪汪的双眸惹人同情,但强劲的抓力让逢律有些疼。 「……族民观感,正如棠晞族长所见。」逢律无奈地说。 「你的礼物是什么?」棠晞问。 「这是特製肥料,送给棠晞族长作为回棠的肥料。」逢律说明。 棠晞覷了肥料袋一眼,下达指示:「朱鷺,打开一袋。」 朱鷺走到推车旁,达达和利利依然颤抖,她瞪其一眼,警戒打开肥料袋。这些是处理过的肥料,仅残留些许的发酵气味,蓬松程度更胜一般堆肥。 朱鷺难掩兴奋,棠晞神情如常,不作表示。 「相信这些远远超过两隻侦探鸟所能提供的份量。」逢律已从朱鷺的神情中,得知这些肥料的重要性,相当有自信。 「朱鷺,你将那两隻侦探鸟送过来。」棠晞冷静地说。 「是,族长。」朱鷺到内院去。 达达和利利见朱鷺离开,终于喘了口大气,旋即又担忧起来。 「他们不会被虐待了吧……」达达悄悄地说。 「不吃就不肥,他们应该不喜欢,肯定是被养得超肥的。」利利依然止不住抖意。 站在两人前方的逢律不禁吐槽:「(……他们觉得棠晞族长不会听到吗?)」 某种涵义而言,达达和利利更是大胆。 「逢律族长,你家的凤鸟似乎太过紧绷了。」棠晞扬起微妙的笑意。 「在天敌的面前,难免比较紧张。」逢律回应。 「天敌……鸟族若真要动手,区区蛇族怎么在鸟族的势力下生存?」棠晞冷笑。 事实上,蛇族对神凤族或鷙鸟族皆非绝对的天敌关係,部分的鷙鸟得衔蛇而食,成年的凤鸟亦非一般蛇族所能应付。 逢律听出棠晞的敌意,严正重申:「凤鸟不以战斗能力着称。」 棠晞不回应,静待朱鷺将两隻侦探鸟带到眾人面前。 两隻侦探鸟一入政厅,达达和利利瞬间呆愣。 「(这是……)」逢律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两隻侦探鸟体型娇小,毛色单纯,不太显眼而适合潜行任务。一年多的光阴后,他们体型增长,毛色丰稳,成为美丽的小凤鸟。 「咦……你们真的是加加和拉拉吗?」达达的语气听得出满满的怀疑。 「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利利记得两隻侦探鸟的高度本来还矮他许多。 加加看到熟人,兴奋飞向前,「好久不见了,你们来找我们玩的吗?」 「这里的果实好好吃,还能修剪羽毛,现在我超美的了。」拉拉一动,斑斕的羽毛更显动人。 加加和拉拉虽不如己挚光采动人,但闪耀度绝对超过在场眾人。 「逢律族长,如你所见,你觉得我有虐待他们吗?」棠晞平静地问。 「……看起来是没有。」逢律尽量维持表面的平稳态度。 达达走到加加和拉拉的身旁,捏了一下,大惊:「你们整个壮了一圈……是肌肉不是赘肉耶。」 「怎么长得这么大隻啊?」利利不禁期待他们的未来。 「棠晞小姐说我们还在发育期,吃多些就可以长得又高又壮。」加加笑着回应。 拉拉期待地看向逢律,「就像跟逢律族长一样~」 有朝一日他们会化成人形,希望高人一等,为神凤族争点气。 「凤鸟的一般体型如你所见,我见皇人山的凤鸟多未到此标准,逢律族长。」棠晞以清脆的语调指出残酷的事实。 「……我承认都是让他们自行觅食。」逢律感到越来越无奈。 棠晞眼神一敛,厉声质问:「凤鸟渐趋珍贵,连幼雏都未悉心照顾,如何在鷙鸟的威胁下生存?」 鷙鸟族的扩张与姬轩辕的扩展是同步进行,棠晞顺势否决逢律的天真论述。 局势本掌握于逢律的手中,却轻易被棠晞夺了过去,他谨慎应对:「你说的不错……这是我的疏忽。」 「你带他们回去,当我接受你的馈赠。」棠晞说。 棠晞让逢律达成任务,一切都像她所施捨,展现上对下的强势压力。 「……我知道了,谢谢棠晞族长的照顾。」逢律已知轻率,亟欲早点解决此事。 听到回去,加加和拉拉都猛摇头。 「这里很好,我不要回去!」 「回去又变成臭臭的了……」 两人的不满,让达达和利利都很尷尬。 「……乖,跟我们走。」达达好言相劝。 然而,加加和拉拉依然留在原地,说什么都不想离开。 「怎么……我们变成像是坏人一样?」利利的心都要碎满地了。 逢律不得不以眼神示意,迫使加加和拉拉闭上嘴,乖乖跟他走。 加加和拉拉含着眼泪,依依不捨美好的中皇山。 当逢律等人离去后,棠晞扬起了一抹微笑。 「……族长,您怎么笑了?」朱鷺不解地问。 「我有吗?」棠晞问。 「有啊……嘴角都扬起了。」朱鷺将铜镜递给棠晞。 镜内的棠晞确实扬起微笑,她收敛情绪,说道:「只是给那些自以为是的鸟儿一点顏色瞧瞧罢了。」 「是吗……」朱鷺仍感纳闷。 分隔线 随着加加和拉拉的回归,皇人山内的凤鸟都听闻中皇山的点点滴滴,鼓譟不休。达达和利利不得不通知逢律。 「族长,最近好多族民都想去中皇山了。」达达慌张地说。 「怎么办啊,大家都嫌这里穷酸了。」利利小声地说。 逢律沉重闔起书,问道:「说到果树,皇人山应该比中皇山更好,不是吗?」 他来到皇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良果树,使族民享用既美味又营养的果实,他自认在此付出的心力绝不逊于棠晞。 达达吞了口水,试探地问:「族长……您想听大家对您的评价吗?」 「请说。」逢律道。 「族长人是不错,知道照顾我们,果树也栽得极好,但总独自沉思什么,大家都不是很瞭解您。」达达就不知道逢律究竟读什么书。 「像每次都超过用膳时间才吃饭,不知道是口味不喜欢,还是什么,很难准备下一餐,连我们的用膳时间都一起被影响了。」利利顺势提出想法。 逢律眼睛微睁,解释:「我做事到一个段落才会用餐,你们可以先吃。」 「族长不吃谁敢吃啊,您是『族长』耶。」达达大叹。 「而且啊……族长年纪到了,还没有娶妻,东方那边的同族一直寄信来。毕竟您有始祖之力,大家对您期待都很深。」利利收信都收到怕了。 听到两人的说法,逢律喃喃着:「……原来我造成你们这么多的困扰了。」 「族长,吃饭时间到了就要吃饭,不然很伤身体。」达达苦口婆心劝说。 「不然,娶个妻子督促您吃饭比较好。」利利提出好主意。 逢律苦笑以对:「娶妻来督促吃饭……这样的妻子与部属不就一样了?」他可没兴趣开缺「催饭员」的职务。 达达以翅拍额,感叹地说:「说的也是,我家的那隻根本不理我什么时候吃饭……」 利利发觉话题被越带越远,赶紧说:「咳……他们最近老是到中皇山附近飞翔,好像真的有拿到些什么。」 「为什么中皇山会种这么多鸟儿喜欢吃的食物啊?」达达实在不明白。 利利盯着逢律,「族长……没事。」他将想法缩回心里。 「(……他们其实也很好奇,但只有食物可以吸引族民至此吗?)」逢律从加加和拉拉的情形便知棠晞有两把刷子,但没亲眼目睹都很难说,不禁疑惑:「(如果我变成原形……会知道吗?)」 他怀疑自己化形太久已失鸟儿的直觉,审慎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加加踏入房内,「族长,棠晞小姐寄信来了。」 「请交给我。」逢律说完,加加便将棠晞的信件交给他。 逢律阅览内文,不发一语,神情有些凝重。 「……写什么啊?」达达觉得情况很不单纯。 「真令人好奇。」利利也想知道。 逢律收起信,严肃地说:「……加加,你和拉拉是不是又到中皇山去了。」 加加的心脏漏了一拍,急忙解释:「呃……不是要巡逻吗?就飞过去一点点……」 「棠晞族长劝告本族注意飞行范围。」逢律道。 「是吗……可是我看朱鷺好像没特别说什么……」加加委屈地说。 达达闻讯,大喊:「都看到守门的还不严重吗?!」他用力拍了加加的背。 「你是想住在那里吧……」利利越来越难过了。 「棠晞族长有附上各色种子,都是凤鸟喜欢的,我之后会种出来,请你们稍待一段时间,不要再去打扰中皇山了。」逢律的话语中带有浓厚的警告意味。 加加不懂逢律的意思,逕自说着:「棠晞小姐明明很温柔的……拔羽毛一点都不痛,梳毛还会抹什么,毛色油亮油亮,超帅的。」 达达和利利不知怎么说明内心的感受,只是盯着加加。 「……所以是希望本山提供梳毛与拔羽毛的服务吗?」逢律语气一沉。 加加盯着逢律,叹了气:「人家棠晞小姐漂亮漂亮的,族长……您就免了吧。」他觉得不舒服。 达达和利利担忧望着加加,深怕其会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逢律沉默许久,终于说出:「长得这么高大,又不够漂亮,也不是我的错。」 他当然知道按摩找美丽的小姐比壮硕的大汉来得吸引人,但又能怎么办? 「利利,你觉得族长是不是在闹脾气?」 「我觉得是……毕竟身为凤鸟竟然被人教导怎么照顾凤鸟,肯定很洩气的。」 达达和利利窃窃私语,猜测逢律可能的心情。 「(……他们真的觉得我听不到?)」逢律吐槽归吐槽,但他也知:「(这些种子是西边的……得研究一阵才行。但是,浮动的族民还能等待吗?)」 他以家乡风味的前提下改良果树,忽略了可能不合此地凤鸟的口味。他研究种子后即种得出果树,但对族民的情况不甚安心,深感棠晞造成的强大压力。 「(棠晞族长……)」逢律挫败感益发强烈。 补遗.逢晞之刻05 己挚拜访逢律,看到逢律正无精打采浇着水。 「真难得你捎信给我,发生什么事了?」己挚有些担心。 逢律放下水桶,沮丧地问:「……挚兄,我不适合当族长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己挚不解地问。 「最近族民都想到中皇山,让棠晞族长不堪其扰。她送我几颗凤鸟喜欢的种子,要我管好族民。」逢律说明。 「……棠晞小姐寄信给你?」己挚怀疑地问。 「嗯……我正在种植,并劝诫族民不要再过去了。」逢律的增幅之力再强,也无法让果树一夕长出果实,只能哀怨等待。 「我才飞到边界就被警告了,怎么可能飞到里面,事情不单纯喔。」己挚嘖嘖称奇。 「……挚兄的意思是?」这下换逢律不懂了。 「而且还会收到信件,并赠送种子,嗯……」己挚露出神秘的笑容。 逢律对那种笑容感到不安,严肃地说:「挚兄,不要再打哑谜了。」 「律弟,看来你刺激棠晞小姐颇深。」己挚道。 逢律点了头,「我原意是想要种植回棠保护皇人山,可能是这里没表达好。」 「不止,你还送肥料过去,不就摆明是挑衅。」己挚轻松地说。 「……我只是想要赎回侦探鸟。」但逢律没想到结果与想像完全不同。 己挚耸耸肩,「棠晞小姐恐怕不这么想。」 逢律被棠晞教导养育凤鸟之道会感到挫败,当他讲解如何种植回棠时,难道不会造成棠晞的自尊心受损?己挚旁观者清,轻易点出了癥结点。 「那我应该怎么做?」逢律寻求解决方法。 己挚比着一片平坦的土地,说道:「既然她给你种子,你就种吧。」 「……这不是没结论吗?」逢律颇为失望。 己挚观察逢律的神情后,用双手轻拍逢律的脸颊,笑着说:「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要不要放松一下?」 逢律抚着脸颊,发觉脸颊异常僵硬。 己挚伸出手,鼓励地说:「走,我带你瀏览整片西方大地。」 逢律瞭望辽阔的天空,内心產生想要飞行的衝动,接受己挚的邀约:「我确实有段时间没休息了……也好。」 「我们飞到空中去,我带你绕西方一圈,不要整天将目光放在小小的皇人山上。」己挚担心逢律鑽牛角尖鑽到洞里,他会找不到的。 「有劳挚兄带路了。」逢律微笑以对。 分隔线 逢律和己挚以鸟形翱翔于天空。 逢律是高大俊伟的凤鸟,体积大了己挚数倍有馀,直比传说中的鹏鸟。只要朝天空探去,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己挚虽是鷙鸟,但保养得非常好,金毛耀眼无比,与太阳争辉。 逢律平常甚少恢復原形,因为他太大隻,除了宽广的天空,到哪都很绑手绑脚,不如人形来得方便。 「你真是高大的凤鸟,飞到哪里都很显眼。」己挚觉得自己变成可爱的小鸟了。 「我只是大而已,哪像挚兄耀眼。」如果己挚是太阳,逢律自认只是陪衬的云朵。 「我可是很认真保养的,是你太不注重外表了。以前我去东方找人的时候,途经草丛还不小心叼到你过,真是吓到我了。」己挚骄傲地说。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 己挚以为地面上有蘑菇,用鸟喙叼看看时,蘑菇竟然移动了,吓得退后数步。不久,为逢律遮光的树枝缓缓移动,让失力躺在地上的逢律起身,他才知道踩到的不是土壤,而是一隻大凤鸟。 逢律之高大,连东境凤族都很少见,增幅之力也是稀有技能。理当显眼出色的他,因旁支身分而不得注目,他默默在家乡附近耕耘,直到被己挚发掘而有了些关注。 「呵,我最近有注意这件事,尽量要让族民认得出来。」逢律承认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开始花心力在仪表上。 「律弟沉溺在植物的世界里就会忘记时间,但保养真的很重要,不要哪天发现你比我看起来还老了。」己挚取笑道。 「我会尽量避免发生这种事。」逢律苦笑以对。 两人飞过习以为常的世界,往更辽阔的边境飞了过去。振翅数个小时尚未览尽壮阔豪景,可见西方大地之大。 「怎样?西方大地美吧!」己挚自豪地说。 「挚兄,西方大地的高山真多。」逢律必须飞高,避免与高山撞击,这点使他明白为何西方的战士会比东方的来得驍勇。 「东方的山脉是秀丽,西方的山脉是雄伟,都很漂亮。」己挚生于西方,长于东方,近日又回到西方,两地都是他心爱的家乡。 「这里就是始祖缘起处……」逢律颇有感触。 「很有感觉吧。」己挚笑着说。 「是啊!」逢律附和道。 透过己挚的指引,逢律感受先祖从嵯峨峻岭一路迁徙至秀丽平坦的新天地,其间的篳路蓝缕绝非两人飞过如此简单。 己挚望着逢律专注的眼神,有感而发:「天下这么大,你要看得更远,不要局限在眼前的琐事上。」 「……」逢律不语,接受己挚的教诲。 己挚飞在一座山头上,逢律跟随他,暂且休息。他看向广袤的大地风情,沉思许久。 逢律站稳脚步,避免失足落崖。 己挚沉稳道出:「之前你跟我说的理想,我回去又想了一下。虽然要让各地资源遍布很困难,但总是个目标,还有实践的可能。」 「挚兄有想到怎么做了吗?」逢律洗耳恭听。 己挚伸出手,于食指聚气,往土壤释放力量,「利用我的固化之术,找重要的地方提供土壤养分,但要怎么『遍布』,我还在想。」他不可能踏遍全天界,也没这种力量消耗,总要想个好办法。 「如果土壤肥沃,配合水源与阳光,植物就能种得好了。」逢律认为这是好主意。 己挚拍着逢律的肩膀,劝勉道:「种植就交给你了。为兄对你很有自信,所以小小的挫折就别放在心上。」 「谢谢挚兄。」逢律很高兴己挚的蓝图中有他的存在。 己挚观察天象,「绕了一圈,天色晚了,回去吧。」 两人各自飞回领地,逢律回到皇人山前先经过中皇山的上空,颳起一阵强风。 正于山间种植回棠的棠晞抬头望,看到仅在书中记载的雄伟凤鸟。 朱鷺觉得天空一暗,才发现头上有隻大凤鸟,惊呼:「好大的凤鸟……跟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棠晞瞇起眼,观察凤鸟的型态。 「族长,他是皇人山的族长吗?」朱鷺仅想到此可能。 「依气息的流动,应该是他。」棠晞说。 朱鷺警戒地问:「他飞到这里来,该不会是来探测的吧?」讲完,她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蠢。 「他只是飞过去,无意侵犯中皇山的领空。」棠晞回应。 朱鷺松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平常没感觉,现在他飞在空中,才发觉他的仙气真的很强。」 「那位公子推荐的人选不会是弱者,现在他也仅是维持飞行的仙气。」棠晞仅从逢律的行为处事中,就知其人不可小覷。 朱鷺双眼睁大,难以置信地问:「那他的实力……」她深感两面邻居都很难惹,不禁担忧中皇山的情形。 「毋庸恐惧,我并没有要与邻居为敌的意思。」棠晞态度如常。 身为独立势力,必须维持各方的关係,亲近或厌恶任一方都很危险。尤其邻居强势时,更要拿捏妥当。 「啊……又有凤鸟飞来了。」朱鷺比对两者尺寸,彷彿是不同的品种。 棠晞同样比对两者,感慨地说:「……明明是那么雄伟的凤鸟,毛色却如此黯淡。」 补遗.逢晞之刻06 经过一段时间,棠晞给予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 加加和拉拉守候于果树旁,逢律将几颗成熟的果实摘给他们。 「哇……看起来好好吃喔。」加加陶醉地说。 拉拉直接咬了一口,大讚:「好甜、好多汁!」 「应该有比中皇山好吧?」逢律不安地问。 「有比较好吃。」加加点头如捣蒜。 「原来族长很擅长种植。」拉拉笑着说。 达达扶了额,吐槽道:「……现在你们才知道族长的专长吗?」 逢律又摘了几颗果实,交给达达和利利,「你们也来吃看看。」 利利拿起果实,「那我就不客气了……真的很好吃。」 「虽然我还是喜欢原本的,但这个也不错。」达达喜欢原本微酸的滋味。 听到几位族民的评价,逢律怀疑地问:「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再到中皇山了吧?」 加加摇着头,「族长,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误会?」逢律不懂。 「我们不是因为中皇山有好吃的果实才去,是因为棠晞小姐很体贴。」拉拉说。 「……体贴?」逢律依然不懂。 「从哪里看出来的?」达达无法从棠晞冷冰冰的态度中得知此事。 「一想到她是蛇族我就害怕……」利利浑身发抖。 加加用力点了头,解释:「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禁止食鸟,也很懂得梳毛,比拉拉还知道我。」 「你说什么啊!我才想说你笨手笨脚的。」拉拉不满反驳。 从加加和拉拉的说法,逢律得知他们要的不是梳毛服务,推敲地问:「……你们的意思是,棠晞族长很擅长照顾鸟儿?」 「是啊,而且神情很温柔的。」加加忘不了那种感觉。 「除了梳毛还会督促运动,说我的赘肉有些多,要运动调整体态才漂亮。」拉拉不忘展示训练的成果。 加加和拉拉的蜕变让人惊艳,这番话显得很有说服力。 「确实……你们回来都壮了一圈。」达达至今才知道这是凤鸟的基本身材。 「真是想不到。」利利得要重新思考了。 逢律消化这些讯息后,下达指示:「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做事吧。」 「是。」 眾凤鸟奉令离去,留下独自思考的逢律。 逢律从怀中取出先前潜入所取得的回棠种子,喃喃着:「她知道我有取得种子,但没有来向我索取……这些回棠种子是该种下吗?」 回棠是中皇山知名的防卫植物,他本打算种起当作皇人山的屏障,却因和棠晞的相处而迟疑。如同棠晞所言,势单力薄的是蛇族,而非广大的鸟族,如果他种起回棠,不啻是和棠晞宣告敌对,如何与她友好,共同维持独立部族的地位。 他握住回棠种子,排除屏障的作用,实是对植物的喜好让他跃跃欲试。 「不以屏障的角度来看,纯粹是美观呢?」他不禁问。 「(挚兄说的不错,不应为小小挫折而失志。明明是强烈的挫败感,我的内心却觉得不止如此……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想问,要在皇人山种植回棠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仅要将种子还回去就好。 「回棠……」他怀疑回棠有特殊的魅力,使他头昏脑胀,难以思考。 眾凤鸟躲在远处,对逢律的内心小剧场深感费解。 「族长似乎还是很苦恼耶。」达达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逢律放松。 「我觉得他治理得很好,为什么不高兴呢?」利利以为逢律给予自己太大压力了。 加加咬着新拿的果实,怀疑地问:「……是因为我们都称讚棠晞小姐吗?」 「……是男人受不了女人比较强的原因?」拉拉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达达整合眾人的意见,盘起手苦思:「是这样吗……但我感觉不太像。」 「……不太像?」利利不解。 达达试着说出感觉:「与其说是中皇山的族长太贤能造成的苦恼,毋寧说是自寻烦恼。」 「喔,我知道了,就是自己在找自己麻烦。」利利听懂了。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很痛苦吗?」这下换单纯的加加不懂了。 拉拉皱起眉,纳闷问道:「就算这样,为何要跟棠晞小姐闹脾气呢?」 「你、你刚才说什么?」达达似乎听到了关键字。 「闹脾气啊,自己找自己麻烦,不就是闹脾气吗?」拉拉理所当然地说。 利利体认达达的意思,审慎说着:「原来如此……」 加加完全搞不懂,急切地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达达对利利点了头,沉静地说:「也许真的是那样,我们去试试看。」 两人匆匆离去就想规划后续,留下年纪尚轻的加加和拉拉满脸问号。 分隔线 逢律于房内,用力盯着各地取得的土壤。 他遭遇了难题。 「(不行,皇人山盛產青雄黄,土壤特性跟中皇山不同,回棠之灵似乎不喜欢。询问他们,他们又要我请教棠晞族长,为什么……)」 他忽略富含青雄黄的土壤对回棠的影响,赫然发觉相隔一座山,却未曾看过回棠的原因。如今,看到病懨懨的回棠,他很担心其中途夭折,残害珍贵的生命。 达达推房入内,端热茶看向逢律,忧虑地问:「族长,您还在研究啊?」 「喝杯热茶吧。」利利将达达手上的热茶交给逢律。 逢律接过热茶,「……谢谢。」他呼着热茶,试着放松心情。 达达吞了口水,用力说出:「族长,您有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逢律不懂。 「听说棠晞小姐要结婚了。」利利近似尖叫说了出口。 逢律用纳闷的神情望着两人后,喝了口茶。 达达对逢律的态度感到无所适从,急忙询问:「族长,您不会好奇她要嫁给谁吗?」 利利也摆出夸张的姿势劝说:「一旦她结婚,可是会影响到整体均势的。」 逢律放下茶杯,平稳地说:「我承认会影响到均势,但我没接到这则消息。」 达达扶着额,大叹:「您的消息都是我们传来的,我们不说您哪会知道?」 窗外有数棵结实纍纍的果树,逢律看了过去,「植物……会跟我说。」 「什么?」利利吃惊地掩了嘴。 「植物之灵会跟我传达讯息,不论是回棠,还是之前那些种子,都来自中皇山,所以我会听到。」逢律解释。 达达握紧双手,激昂大喊:「但她真的有交往多年的男友了!」 利利趁机说着:「说不定哪天就会结婚了?」 「她没有男朋友……植物之灵也有跟我说。」逢律叹了口气。 达达和利利非常慌乱,只差没有原地踱步。 「怎么办?没想到有意外的阻扰。」 「这样就不知道他的反应了。」 达达和利利小声地说,但他们的小声从来都让逢律听得很清楚。 「你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谎话?是你们喜欢棠晞族长吗?」逢律不解地问。 达达连忙挥手否认:「不、不是啦,只是担心族长的状况。」这句话,他可不敢让家中的悍妻听着了。 「……担心我跟棠晞族长的婚事有何关係?」逢律更加不解。 「因为族长似乎很在意棠晞小姐,我们想分辨族长的心情。」利利坦白地说。 逢律脸色一沉。 达达吓得直打哆嗦,「对不起,我们不会再试探了!」 利利赶紧低头认错,「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逢律无奈看着两人,发现不语的他似乎真会造成外人很大的压力。 「……说到婚事,我之前又推掉了一件,以后东方那边再捎人谈及此事,你们就直接推掉吧。」 逢律听到婚事就感到不耐。主支置喙他的婚姻大事,却总推给他主支中嫁不掉的女人,此举不仅污辱他,更伤害那群女人。 「这、这……他们都是前辈,这样不行啦!」达达深感恐惧。 「哪天、我们就不见了。」利利猛摇头。 面对主支给予两人压力之沉重,逢律严肃说着:「你们可以请求棠晞族长的庇护。」 「族长……不要记恨啦……」达达哀怨地说。 「我是说真的。如果要寻求庇护,她和挚兄都是好选择。」逢律冷静地说。 利利不禁问了:「……族长,您是不想当这里的族长吗?」 「没这回事。」逢律斩钉截铁回应。 达达和利利围绕着逢律,向前蹭了一下,这是他们表达撒娇的方法。 「族长……虽然在我们身旁,感觉却离我们好远,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过。」利利觉得眼眶都要红了。 「是啊,虽然我们不擅长种植物,但其他都没问题啊。」达达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逢律抚摸两人,轻叹一口气:「我只是不管琐事……不是不关心你们。」他认为每天的三餐和需不需要清洁打扫等事宜可由两人自行负责。 达达和利利见逢律态度有软化的跡象,急切地问:「那么,族长,请您老实告诉我们,您对棠晞小姐的想法究竟是怎样?」 「想法……什么意思?」逢律不明白话题怎又兜回来了。 「您是因为她太强势,不太喜欢她,还是……」达达列举几则例子参考。 「喜不喜欢……怎么会突然说到这里?」逢律抓不到两人的逻辑。 「因为族长对棠晞小姐好像……」达达看了利利一眼。 「就是很像闹脾气的感觉。」利利坦然说了出来。 逢律眼睛微睁,没想到两人对此事竟是这种解读,试着解释:「棠晞族长是很能干的人……与她相比,我还有得学习。」他在想「能干」二字是否太强烈了。 「跟她是女人……」达达小声地说。 逢律听出达达的意思,先行说明:「我很欣赏她的果决,这是我办不到的事情。」他承认自己优柔寡断,容易患得患失,有时连烦恼什么都不知道。 达达有感逢律的情绪越来越消沉,连忙表示:「族长,你跟她真的不一样,不用这样比较也可以啦。」 「我……」 未待逢律说完,达达赶紧又说:「族长,没关係的,以后我们就不说……」 「我没有不想听到她的事情,只是……最近心绪有些乱。」逢律沉重地说。 利利观察逢律的神情,忧心地说:「族长,不要逞强啊。」 两人以为逢律逞强,提了不该提的事情,都很后悔。 逢律抚着跳得猛烈的心口,「(其实……我不太明白在乱什么……)」这才是他最烦恼的原因。 分隔线 朱鷺将报告交给棠晞,犹豫是否要一併告知最新情报。 棠晞见朱鷺犹疑之色,仅是冷静盯着她。 「族长,我听说皇人山的族长正在种植回棠。」朱鷺照实稟告。 「在我的意料内。」棠晞继续阅览报告。 「如果被他种成了,以后皇人山的屏障会变强的。」朱鷺提出忠告。 棠晞收起报告,平静回应:「朱鷺,我族的实力不是仅倚靠回棠,皇人山同理。」 「但是……」朱鷺自从上次见识逢律的实力后越发担忧,很难肯定两边交战的胜负。 「姬轩辕的势力越发强大,那位公子的渗透也越发强悍,我终究不能选择孤立一途。」比起逢律,棠晞有更严重的问题必须解决。 「族长是打算联合皇人山吗?但是他和那位公子……」朱鷺不甚安心。 「就是这样才安全。」棠晞微笑。 「我觉得皇人山族长太偏那位公子,迟早会被拉拢过去吧。」朱鷺怀疑地说。 「他不会。」棠晞坚定回答。 朱鷺不明白棠晞的自信,冒着以下犯上的不敬,询问:「族长,您为何能如此肯定?」 棠晞收拾桌上的报告,最上面的那份是皇人山的最新报告,像是提醒她不可逃避此事。她幽幽回復:「……同为古老氏族的直觉吧。」 「是这样吗?」棠晞一向明理,这次却以直觉行事,朱鷺忧虑的神色全写在脸上。 棠晞不再解释复杂的斡旋关係,改说:「最近那群鸟儿吃得很好,身形看起来丰腴多了。」 朱鷺叹了口气:「咳……那些鸟儿也现实,一旦有吃的,就忘了族长。」她对鸟族实在没有好感。 「我有看到他们,他们没有跟我索取食物。」棠晞说。 「族长……」朱鷺从小陪伴棠晞,却越来越不瞭解棠晞。 棠晞从抽屉取出各色种子,以精緻的锦囊包装起来。 她走到山间,没看到凤鸟的身影,但听到凤鸟独特的美妙鸣声,得知其健康茁壮,散发光采。 「说不定再这样下去,他的毛色看起来会最差……明明我就给了他种子。」 她握住锦囊,远眺皇人山的方向。 分隔线 逢律发散仙气,与回棠之灵沟通。 「回棠之灵啊……这里的土壤真的不适合你们吗?」他不忍病懨懨的回棠,但回棠之灵不说原因,让他很苦恼。 「要像中皇山一样……还是很困难啊。」他改良土壤也有极限,不禁怀疑是否要取些中皇山的土壤做研究。 他潜行中皇山取土不难,但他一想到棠晞微慍的神情便觉苦楚。 「(棠晞族长没有再寄信过来,这样就不会造成她的困扰了吧?)」 他看向附近生长茂盛的果树。族民渐渐习惯这些果树,不再到中皇山偷食,顶多是盘旋外围几圈,构不成侵略领地。 「咳……」他很惆悵,就像等待什么,又等待不着。 「如果你们喜欢中皇山,我就把你们送回去,毕竟我是偷种的。」他无奈地说。 一阵风吹过,原本垂头丧气的回棠又恢復了精神。 如果回棠一直种不好,逢律早将回棠转回棠晞处理,但回棠时好时坏,回棠之灵又不愿告知原委,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时候长得好,有些时候又不行……你们跟棠晞族长一样难捉摸。」他发出了怨言。 他自知种植回棠很难获得棠晞的善意回应,但他说不出原因,就是想种回棠,矛盾的心情使他喃喃着:「怎样做……才能与邻居交好?」 一阵风吹过,回棠又有些萎靡。 「……怎么又洩气了?」逢律有感回棠是最难种植的植物,就像女人一样难以捉摸。 多变的回棠之灵捎了讯息给逢律。 「你们想要我去找棠晞族长吗?突然这样,我要问什么?」逢律不解地说:「皇人山的原生植物很普通,礼尚往来没有诚意,其他种子几乎都是她送的。」 他希望和棠晞交好,但从窃取种子、回棠廊道到给肥料,事后回想都像挑衅,他实在失了主意。他曾请教己挚,但己挚神秘兮兮的态度,让他更加徬徨。 他想到棠晞冷漠的双眸,就退缩不少。 即使如此,棠晞依然给予他不少协助,让他得以好好治理皇人山。他猛然发觉度过初任族长的不安与摸索,都是仰赖棠晞而成,恍然大悟:「想来……我接受她不少的礼物了。」 一阵风吹过,回棠的花苞饱满到几乎都要绽放了。 「……你们自愿要当礼物?但回棠是中皇山特產,不是吗?」逢律迟疑地说:「而且,把你们摘下来,这里就没花了。」 一阵风吹过,几株回棠盛开了花朵。 「……这是?」逢律蹲下身,观察前所未见的回棠。 回棠之灵催促着,顽皮的风儿也加入行列,都催促逢律早点行动。 「这样……就可以了吗?」逢律脸颊微红,为难不已。 风儿不耐推着他,就像鸟儿受强风所迫不得不飞的情形。 「我……」他吐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这次是他将信寄了出去。 补遗.逢晞之刻07 逢律和棠晞漫步于大草原上。 远方仅有一棵树,视野开阔可瞭望附近地貌,流通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爽朗的阳光则使人心情愉快。 棠晞走路姿态端庄不做作,眼神专注于前方高大的逢律。 距离树木尚有十来步,逢律停下脚步,于浅坡上回望棠晞。 逢律似乎想说些话,还在犹豫如何啟口,棠晞便先问了:「你邀我前来此处,欲言何事?」 「棠晞族长,感谢你应约前来。」逢律致意。 「……」棠晞不语,覷着逢律。 「棠晞小姐虽然给人冷漠的观感,但对鸟儿很温柔,也善体人意,本山的凤鸟承蒙你的照顾了。」逢律稍微别开眼,仍闻到棠晞身上的高雅花香,脸颊微红。 一开始,逢律入中皇山政厅闻到的香味就是出自棠晞。那股香味与回棠协调,就像回棠丛中唯一的绝美花卉,烙印他的脑中不散。 「……你是神凤族,不仅不瞭解凤鸟,连自己都不懂得照顾。」棠晞冷漠回应。 「身体不舒服,服用药草就好,毕竟部族事务需要我处理。」逢律不接受这则指控。 「身为族长,身体不适会影响判断。」棠晞同样是一族之长,提出另种见解。 「谢谢你的关心。」逢律微笑。 面对逢律的微笑,棠晞仅是平静地说:「你感谢之词不绝于口,但过度的感谢并不会让人產生好感。」 逢律瞬间纳闷是微笑还是感谢出了问题,试图说明:「我是真心感到谢意,因为我感受到你的真心。」 「……我不是来听你的狡辩。」棠晞觉得有些倦了。 「(我又让她误会了。)」逢律懊恼自己的慢热,轻吐一口气,衝口而出:「棠晞族长……其实我对你很有好感。」 「……」棠晞眼睛微睁,善于推敲人心的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 在棠晞抵达皇人山前,逢律已经想过数次应对法则,他将脑内绕过无数次的话说了出口:「我是神凤族,也是鸟儿之一,有此荣幸能接受你的专属照顾吗?」他尝试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一些。 逢律高大并留有落腮鬍,即使样貌尚称清秀,仍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突然的撒娇姿态有种反差的萌感。 「直球之后是撒娇……你跟你的朋友学来的吗?」棠晞承认这是高招。 「我与挚兄不同,棠晞族长应该感受得出来。」逢律委屈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惜。 棠晞眼睛微瞇,「……看你平常诚恳,忽略你也是鸟儿了。」 「……棠晞小姐欲言鸟儿就是轻浮吗?」逢律疑惑地问。 「倒也不是。」棠晞说。 「……」逢律不懂棠晞的意思而沉默。 棠晞对逢律露出不解的神色,平静问了:「你希望我这么言你?」 「不希望。」逢律自认没有受虐的兴趣。 风儿吹过,棠晞轻压秀发,在一贯的高雅中增添了些少女的姿态,让人目眩神迷。 「说吧,你带我来这里,只是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棠晞将秀发塞在耳后,露出美丽的耳廓曲线,不放任风儿的胡闹。 「(她是不接受吗……但似乎又不像……)」逢律发觉自己真的不瞭解女人,就怕说错话会被棠晞讨厌。 「……」棠晞不语,静待逢律的下一步。 事到如今,逢律无法请教他人,也不能諮询本人,只能老实地说:「我不是说奇怪的话,但没想到你会这么以为。」 棠晞望着逢律诚挚目光下的生涩态度,轻叹一口气,「逢律先生……鸟王求婚还会跳支求偶舞,你说几句话就算打发我了吗?」 她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逢律支支吾吾背后的意思呢? 「不……我不是只说几句话。」逢律急忙否认。 「……刚才看你一副很熟练的模样,这么快就破功了。」棠晞戏弄地说。 「棠晞小姐,我是第一次求婚,还不太明白怎么说你才会接受。」逢律为难说着。 他曾经暗中打听数种求婚方法,但他脸皮薄,又不想被人打扰,只能一对一,几乎变成互看无言的状况也很困窘。 「……第一次求婚?你还没结过婚吗?」棠晞有些惊讶。 逢律和少昊年纪相仿,少昊已是数个(棠晞其实想说「无数个」)孩子的父亲;且凤族珍贵,竟放任逢律单身,也是匪夷所思。 逢律很难判断棠晞眼中的惊讶之赞否成分,略感尷尬表示:「年少时都在锻鍊能力与培养植物,不知不觉就超过适婚年龄了。」 棠晞眼神一敛,「……我希望你真的只有这一次。」 如果被她发现说谎,眼前的男人下场将会很凄惨。因为,蛇族是很执着的,尤其对爱情,严格要求彼此忠贞。 逢律听出棠晞的意思,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提出邀请:「棠晞小姐,请你陪我走到尽头的树木那边。」 棠晞没有牵上逢律的手,逢律先走了几步,两人已有些距离。 棠晞在半信半疑中踏出了一步。 她踩在的泥土上,竟突然冒出了一朵回棠。 「……这是?」 她正想研究原因,但逢律说了:「请你继续前行。」 棠晞顺着逢律的意思前行,每走一步都冒出回棠,她不禁回首,从浅坡上观望着回棠大道。 逢律已走到树下,耐心等候棠晞的到来。 棠晞摘取一株回棠,「……这也是你的增幅之力?」 「是回棠之灵愿意帮助我。」逢律道。 他本来以为回棠之灵将在山间从花苞一併绽放,其真意却非如此。他遵从回棠之灵的心意,将从中皇山的回棠廊道中收集的种子种在泥土内,让其吸收饱满的营养后,待棠晞前来时才一鼓生长,製造出美丽的景色。 此事需要植物之灵的全力协助,他也是第一次知晓增幅之力可以如此应用。 棠晞走到逢律的身旁,以纤指比着摘取的花朵,好奇询问:「……它们与回棠相似,但花心是紫色,还散发着奇妙的香味,这是什么品种的棠花?」 「皇人山不适合种植回棠,我寻求回棠之灵的帮助,改良出新品种。皇人山盛產青雄黄,生长此处的回棠散发特殊的香味,是我始料未及的。」逢律靦腆解释。 棠晞清嗅花香,其隐隐蕴藏矿石的气味,不同花朵常给人的娇柔姿态,有种坚毅的气质。 「你为它取名了吗?」棠晞问。 逢律摇了头,试着以平静的外表隐藏内心的澎湃,「我将命名权交给我未来的妻子。」 「……」棠晞覷了一眼。 「最美的回棠只生长在中皇山内,这朵新回棠融合中皇山与皇人山的资源,是专属于此地的花卉。」逢律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 棠晞凝视花心,紫色的蕊与花瓣形成对比,却是高贵和谐,让人印象深刻。 「你狡猾起来,跟你的朋友不相上下。」她说。 「……我向你求婚,何必一直提到挚兄呢?」逢律承认有参考己挚一些讨人欢心的办法,现在却忧适得其反。 棠晞对苦恼神情的逢律露出神秘的微笑,转身望向回棠大道,喃喃着:「必须走过才能看到的回棠……回兮盼兮,莫忘吾棠,就称回兮棠吧。」 「我也想过此名,但我的『晞』是你的名字。」逢律的好心情都写在脸上。 「你的晞……现在就喊得这么亲密?」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柔情,棠晞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抱持着「要害臊就一次害臊到底」的心情,逢律再补一句:「我希望可以一直如此亲密,直到永远。」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脸颊红辣辣的,心脏都要迸出来了。 棠晞神色一凝,「我通常不出领地,虽答应你的邀约,但是……」 逢律听出棠晞的顾虑,立即表示:「除非必要,我也不喜欢让人入领地,何况还是邀到如此隐密之处。」 此处不止是瞭望美景,更是侦测敌军的前哨站,唯有推心置腹的人才可至此。 他希望棠晞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意。 棠晞对逢律洩露困惑的神情,缓缓问道:「……逢律先生,神凤族不是很重视血统吗?你欲娶非神凤族之女,又是一夫一妻制的我族,不怕后悔吗?」 东境凤族有严格的内婚制,目的是维系寥寥无几的珍贵凤族,尤其逢律有稀有的增幅之力,理当是被严格要求的对象。 逢律恍然大悟,严正解释:「我虽有与始祖相近的能力,但我是旁支,又自愿到偏远的西方,他们没有干涉我娶妻的权力。」 他坚持原则,长久维持单身,绝非外人三言两语所能撼动。 「即使,你可能无法拥有凤鸟的后裔?」棠晞道出可能的严峻问题。 「比起凤鸟的后裔,我更想要有亲爱的妻子与健康的子嗣。」 东境凤族长期近亲通婚的结果,导致许多凤族生有残疾,多不长寿。逢律不想因执着凤族而牺牲了一切。 棠晞抬头凝视逢律,温柔地说:「逢律先生,自你栽种出回棠走廊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愿你不要被我的性格吓退。」 当她尚未升任族长一职时,已有不少的求爱者;当她成为族长后,求爱者更是络绎不绝。她很清楚那些人看中的不是年轻与美貌,而是中皇山。因此,她武装自己,轻者吃鱉,重者恐惧,却没有人像逢律一样这么吸引她。 她喜欢和逢律相处的感觉,不必算计,自然而然表达真正的自我。 「我们初次见面,你就下过马威了,还有更狠的吗?」逢律哑然失笑,很难想像棠晞还能有多吓人的举动。 「……谁知道呢?」棠晞不排除未来的自己有无限发展的可能。 「有能干的妻子,做起事来更得心应手,我是这么想的。」逢律姑且将此当作是好事。 「回棠……回兮棠……莫忘吾棠。」棠晞心情有些沉重。 「回兮盼兮,拥纳吾棠……谢谢你。」逢律顺势将棠晞拥入怀内。 棠晞的身高直逼少昊,在逢律的怀内依然仅到肩膀附近,她享受难得的小鸟依人的滋味,仍不免吐槽:「这时候不要说谢谢,听起来很彆扭。」 「晞儿……以后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逢律早想拋掉「族长」两字。 「律哥,就让你这么称呼吧。」棠晞说完,脸红润了起来。 逢律抚着软细的秀发,嗅着让他意乱情迷的体香,问了:「我们结婚后,要去哪里游玩吗?」 「现在局势不太安稳,不是游玩的时候。」棠晞不得不出言提醒。 「呵,这么快就想到现实面了。」逢律深感棠晞值得信赖。 棠晞挣脱逢律的拥抱,改牵逢律的手,「律哥的作风是待一段时间后发挥功效,但面对瞬息万变的局势可能慢了些。」 「……晞儿,你也这么说,就真是如此了。」逢律的头疼了起来。 棠晞一听就知这是出自谁的文章,严肃地说:「这时候不要提鸟王。凤鸟会变得稀有,跟鷙鸟的扩张不无关係。」 「(……晞儿对挚兄的敌意真的很深。)」逢律有些担心。 他以为凤鸟的问题来自内部,鷙鸟的大幅扩长仅是显示这个事实。他不算认同棠晞的说法。 棠晞点到为止,轻巧地问:「律哥,我想绕这里一圈,你可以陪我走吗?」 「你要走几次都可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逢律也想介绍皇人山的风光。 棠晞羞涩地点头,给予承诺:「下次,我也带你到中皇山的内院。」 「一言为定。」逢律微笑以对。 补遗.逢晞之刻08(终) 逢律于皇人山的大树前沏茶,将茶杯转交给一脸呆滞的己挚。 棠晞陪在逢律的身旁,盛开的回兮棠辉映她的美丽。 己挚接下茶,「……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逢律果断回应。 「难道是假的吗?」棠晞反问。 己挚抚着头,为难地说:「虽然不能说没有徵兆,但也太突然了,为兄还没接受过几次感情諮询就在一起了?」 他本来以为可以看到逢律为爱苦恼的姿态,以过来人的身分开导之,就这样错过了,实在惋惜。 逢律看向满山的回兮棠,笑着说:「感谢植物之灵的帮忙。」 棠晞瞇着眼,冷淡回应:「我不欲律哥被你错误的感情观影响。」 「也不到错误吧……」己挚哀怨反驳。 「挚兄,之后我们举办婚礼,你会过来吧?」逢律问。 己挚拍了腿,神情愉悦地说:「当然!等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你的好消息,可要大肆庆祝才行。」 「……」棠晞不语。 「晞儿,我真的是第一次结婚。」逢律道出棠晞可能在意的点。 棠晞点了头。事实上,比起这对朋友是否设局骗她,她有更需在意的事情。 「棠晞小姐,以后你要注意,不要让律弟变成植物的一部分了。」己挚提出忠告。 「……什么意思?」棠晞不解地问。 逢律连忙澄清:「挚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他阻止己挚说出过去不堪的回忆。 「终于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有自觉了?这是好事。」己挚呵呵笑了。 棠晞盯着逢律的仪容,沉思些时间,平静表示:「律哥的外貌由我打理,没问题。」 不需己挚说明详情,棠晞对逢律原形的黯淡毛色早有异议。 「晞儿,怎么连你也……」逢律突然在意大家是怎么看待他的。 己挚拍了逢律的肩膀,意有所指:「放心,你那些麻烦的『远亲』就交给我处理了。」 东境凤族一向讲究门当户对和同族通婚,如今逢律与棠晞结婚,肯定引发轩然大波,己挚的承诺显得很有力量。 「谢谢挚兄。」逢律安心将此事交给己挚处理。 己挚双手插腰,献上祝福:「希望很快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逢律双颊微红,叹道:「都还没结婚,想到这里也……」 「……」棠晞默默接受己挚的祝福。 己挚满意两人的反应,挥手就要离开,「哈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很明白阻挡情侣会被马儿踹飞的。 己挚带着满脸笑意离开,逢律在他背后皱了眉。 「……挚兄真是的。」逢律被己挚说得压力都起来了。 「律哥,结婚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我们得先从此着手。」棠晞说。 「是啊,有些事情只能由我们处理。」逢律已想见要经手很多的琐事。 「有两山的族民在,大部分的琐事都没问题,我们分配得当即可。」棠晞倒是不太担心此事。 「……你已经连本山的族民都算进去了吗?」逢律苦笑道。 棠晞牵着逢律的手,略带羞涩地问:「今天……我想带律哥到中皇山的内院,可以吗?」 逢律觉得从手心窜来一股酥麻的电流感,点头道:「……就听你的吧。」 「请跟我走,律哥……」棠晞与逢律十指交扣,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係。 「晞儿……」逢律任棠晞握住,希望永永远远都能幸福在一起。 逢律温柔,棠晞果决,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回兮棠花海祝福两人,可想而知中皇山内院的回棠也会恭贺两人,如果两族族民都洒花庆贺,将会是最受祝福的一对夫妻。 两人互视而笑,希望在诡譎的情势中,保有独立的部族地位,并由自己决定的深刻爱情。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1 华胥之枢是巨大的植物园,支撑的藤花因故石化,由句芒的仙气支持,维持浮在空中的情景。现在,祈律和棠晞共同照顾此地,透过植物涵养仙气,自成生态圈,减少句芒的负担。 一千年倏忽即逝,华胥之枢已成为鸟语花香的新天地,纵使自身不足飘浮于天际,但句芒不必再忧虑其可能突然坠落。 祈律眺向远方,神情凝重,正思考何事。 一旁与鸟儿优游的棠晞瞥见祈律如石像佇立许久,靠近了他,「律哥,怎么了吗?」 「之前听伶叶提起,紫丞似乎回来了。」祈律沉重地说。 棠晞沉思一会,「紫丞……你是指魔气之源吗?」 「嗯……」祈律点了头。 「他们会留在魔界吗?」棠晞轻晃指头,鸟儿即乖巧飞去。 魔气之源凝聚成紫丞,以紫狩之子的身分带领魔族民反抗天界,争取乃父未竟之功业。然而,他意识争扰不休的混乱来自自身,回到盘古之源,与其再度融合。直到近日,他尽化魔气,应楼澈之约,再度回到世间。 魔界在紫丞等人的争取下,已非昔日寸草难生的地狱,而是洋溢春意的美好世界,只欠一名领导者。紫丞既是魔气之源,又为魔族少主,回到魔界率领魔族民再合理不过。 「他们要定居于休与山。」这是祈律得到的消息。 「休与山……看来会是邻居。」 此事虽不同棠晞所想,也不至意外。因为,楼澈是帝台转世,其原本治理地正是休与山,以紫丞对楼澈的心意,随他而去很正常。 「嗯……我想要办场宴会邀请他们到华胥之枢作客。」祈律道出打算。 「律哥……」棠晞忧虑看向祈律。 「千年来他都待在魔界,我想是时候……面对了。」祈律喃喃着。 棠晞理解祈律的意思,但也在意他的心情,提出想法:「不妨邀故友前来,让场面热闹些。」 祈律神情为难,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他们似乎与重感情不错,不如请重通知他们。」棠晞迅速理出思路。 「好。」祈律微笑以对。 分隔线 两人到千华梦地,正好看到句芒和伶叶谈事。 「事情就是如此。」 「……吾知道了。」 两人见句芒和伶叶谈好后才缓步靠近,不造成他们的压力。 「祈律大人,棠晞大人,何事需要吾协助吗?」句芒问。 「重,听说你与楼澈、紫丞有交情,他们之后会来拜访你吗?」祈律直接道出来意。 「以楼澈的性格,吾想会的。」句芒从容回应。 「我想邀请他们到华胥之枢作客,可否请你代问?」祈律问。 「吾很乐意。」句芒坦然接受。 从句芒的态度中,祈律清楚得知句芒和楼澈的交情,内心稍感踏实。 「这段时间,我与晞儿要出外一趟,华胥之枢暂时交给你了。」祈律道。 「吾知道。」 句芒看向伶叶,伶叶接到指示,顺口而出:「澈儿他们接到玄渊城的请帖,准备时间很充足。」 「玄渊城……」祈律的语调明显沉了几分。 伶叶不懂祈律的心结,以为自己说错话或表错情。 迟迟未语的棠晞,适时转移话题:「凤孝与容若从凤族栖地过来也要时间,不知罗敷他们在哪里?」 「罗敷小姐与耕父先生在魔界作客,可以一同邀约。」伶叶顺着回应。 「伶叶,你似乎跟他们熟稔许多了。」祈律有些惊讶。 「……是的。」伶叶露出害羞的微笑。 「律哥跟植物沟通起来,连时间过了多久都不知道。」棠晞轻笑。 伶叶的笑意因棠晞所言加深了些,祈律意会伶叶与耕父、罗敷交流之事已非近期事。 「我想尽量减少重的负担。」祈律连忙解释。 句芒摇了头,平静地说:「您们已帮助吾许多。」 祈律隐约察觉隐藏于句芒冷静外表下的微扬唇角,内心不禁犯起嘀咕。 「请让我协办宴会,我知道澈儿的喜好。」伶叶自告奋勇。 紫丞自愿回到盘古之灵,由楼澈代管魔界,皆是致力弭平仙魔之别。然而,长年的仇恨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魔族民对仙人积怨仍深。伶叶为了不让楼澈困扰,透过其他手段关怀楼澈,但长期未见,实是思念不已。 「当然欢迎。」棠晞想起长年在外旅游的凤孝和容若,颇有感触。 分隔线 棠晞吹口哨,就有一隻鸽子飞了过来。她将写好的信件绑在鸽子的脚间,轻拍鸽子一下,鸽子就飞到远方。 「我请信鸽传讯通知凤孝了,伶叶你呢?」棠晞问。 「我到人界再用纸鹤传达讯息。」伶叶道。 祈律盘起手,苦思着:「接着是宴会的内容……」 「律哥,你想要哪种风格呢?」棠晞微笑地问。 「……我对吃的没有研究,也不知道魔界都吃些什么。」祈律通常是参加宴会的人,对中间的内容不太有兴趣,完成目的就走了。 他看向棠晞,棠晞对他摇了头;猛然想起刚才应该先请教句芒。 伶叶参加过不少的宴会,也曾规划相关事宜,但他以为西方大地的习俗与东方不同(或说假金神的铺张排场不太适合祈律),参考性不大。 「可以到人界观摩。」他提出转圜之道。 祈律点了头,「人界……那去鹿鸣村看看吧。」 「一段时间没去,有些怀念。」棠晞的眼底露出缅怀之情。 分隔线 三人经过鹿前道,在路间行走的鹿群过着悠间的生活。 「经过长时间的养育,这里又回归鹿的世界了。」祈律顺手摸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头小鹿。 「这里本来没有鹿吗?」伶叶不解。 「以前听凤孝提起看过鹿,但最近才开始饲养。」棠晞解释。 小鹿见到父母,缓步而去,一家三口相互依偎,展现浓厚的亲子之情。 「李叔接任村长后,致力发展农业以外的產业,鹿也成为鹿鸣村很重要的资產。」祈律微微一笑。 伶叶观察鹿身上的斑点,「这些鹿似乎与常见的鹿种不同。」 「你们喜欢鹿吗?」棠晞问。 祈律想起凤孝的神情,「凤孝好像蛮喜欢的。」 「我们带牠们回去,让凤孝照顾。」棠晞的脑海中浮现凤孝喜悦的神情。 「我们去找李叔吧。」祈律点了头。 三人走一段路抵达集会空地,李叔继承霍老的位置,正在指挥村民做事。 李叔看到三人,为难地说:「祈律,还有晞女士,你们要来怎么没先跟我说?我好准备一下。」 「我们刚好经过,看看村中的近况。」祈律道。 「我正在训练小伙子认识药草,他们有几个天分还不错。」李叔比着前方的少年群。 「……他们似乎是魔族?」祈律隐约察觉少年群身上的魔气。 「虽然霍老希望让村中变成人类的世界,但现在仙魔和平共处,也有不少魔族到村中作客,我觉得维持魔族村庄比较好。」李叔寻求祈律的认同。 祈律沉思些时间后,给予平稳的微笑,「你是村长,此事交给你决定。」 「祈律,你们究竟住在哪里,每次都隔好久才会过来。」李叔颇为纳闷。 虽然魔族寿命较长,但以长期居住于人界的李叔而言,时隔两百年着实漫长。 「住在遥远的东方,来回时间确实较长。」祈律回应。 即使祈律说得模糊,李叔仍点了头。 「我想带鹿回去,可否请村长餽赠几头?」棠晞询问。 「只要你们带得回去都没问题。」李叔正好以鹿代替招待,爽快答应了。 「不多,三头鹿就好。」棠晞已经选好目标。 「我帮你们准备吧。」李叔兴高采烈地说。 棠晞跟李叔说明欲取之鹿,李叔很快就瞭解她的意思,派少年群前去取鹿。 祈律看向鹿踪道,这是他每两百年都会做的事情。 「我想去祭祀,他们还在那里吗?」祈律问。 「当然,我还重新整修了。」李叔道。 祈律牵着棠晞的手,「晞儿,我们一起去吧。」 「嗯。」棠晞点了头。 分隔线 祈导夫妇、祈音和霍老的墓碑被安置于庭园般的环境中,与其他已逝之村民并排,就像一座大公园。 「……这里被整理得像座大庭园了。」祈律有感李叔之勤奋。 「墓碑上面记录每个人的一生,跟天界很不一样。」伶叶对墓碑上的文字有些兴趣。 坟墓本让人感到死亡的恐惧,但经由李叔的巧手经营,就像是让他们活在另一个世界中,后人得以从墓碑中认识先人,符合慎终追远的道理。 「新人不断诞生,鹿鸣村是生生不息的村庄,我为李叔高兴。」祈律同时也为已逝的霍老高兴。 霍老在祈律回到华胥之枢未久后逝世,听李叔所言是含笑而终,虽然魔族不同人类死亡会留下肉体,但祈律直到霍老的墓碑完成后才离去。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称他『李老』了。」棠晞说。 「很奇妙的滋味。我明明是他的后辈,心态却像是老前辈。」祈律很难解释心中的感觉。 「因为他们都是我们的子孙。」棠晞轻易解答了。 「子孙……」伶叶喃喃着。 「一般而言,应该不会有这种角色错置的问题存在。」祈律受到逢律的记忆影响,不致產生认同错乱,但微妙的心情总是去除不了。 「我能理解。我一直照顾的澈儿,原来就是我找寻的那位大人,很微妙的心情转换。」伶叶感同身受地说。 对他而言,帝台是父亲的存在,楼澈是孩子的存在,两者的灵魂本质却是同一人,需要一段调适时间。 「对我来说,律哥就是律哥。」棠晞倒是坦然。 伶叶眼睛微瞇,沉重地说:「祈律大人,关于澈儿……」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物,了结我心中的疑惑。」祈律正色回应。 「……」伶叶瞬间感受压力而不语。 祈律紧绷的态度使人畏惧,事实上他没有指责伶叶和楼澈的想法,但容易招致误会。 「律哥,你有话想跟他们说吧。」棠晞温和地说。 「是啊。」祈律意会问题后,调整了语气。 他半跪于墓前,「(父亲……母亲……音……霍老……最近你们过得好吗?我与晞儿在华胥之枢过着和平的生活。)」他沉重闭上双眸,「(最近,我听说他回来了,觉得有些浮躁。希望见到他之后,一切顺心如意。)」 伶叶看向棠晞,为难地说:「棠晞大人,关于澈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与律哥就是想太多了。」棠晞平静地说。 祈律站起身,心灵平稳不少,对伶叶微笑道:「走吧,回去找李叔。」 分隔线 三人回到集会空地时,李叔已将棠晞所要的三头鹿牵了过来。 「是牠们吗?」李叔问。 棠晞确认鹿的体型与花色后,对李叔点头示意。 「请你收下这些种子。」祈律将密封的锦囊交给李叔。 李叔打开锦囊,嘖嘖称奇:「这次又是不同的种子,你那边还真多植物。」 「给李叔慢慢研究。」祈律平静地说。 李叔比对种子,感慨道:「最近开始能理解霍老说的话,眼睛老花,越来越不中用。」他知道每颗种子都不同,但太小颗,混在一起看起来都差不多。 「那就交给年轻一辈的去研究吧。」祈律发现少年群去其他地方工作了。 李叔眼神一闪,笑说:「什么时候要生个孩子呢?让我看看也好。」 「这就要问晞儿了。」祈律轻巧回答。 「律哥,这不是我一人的责任。」棠晞正色以对。 「我知道,我尊重你的想法。」祈律察觉棠晞些微的不悦,赶紧补了这句话。 李叔发觉夫妻有起口角的可能,赶紧跟伶叶说:「知道怎么照顾这些鹿吗?」 「我应该知道。」伶叶道。 楼澈喜欢新奇的事物,他也顺势研究如何照顾动物。 「那就交给你了。」祈律安心地说。 「我先送回去给师父。」伶叶说完,就将鹿群牵到门外。 李叔望着伶叶的背影,「我第一次看到他。若非你们说话态度不太像,我还以为他是你们的孩子。」 「这个孩子以我的年龄来说似乎太大了。」祈律记得伶叶比他年龄还要大。 「但有这么贴心的孩子很不错。」身为母亲,棠晞当然喜欢乖巧如伶叶的孩子。 「是啊。」祈律认同棠晞所言。 未久,讨论人物就回来了。 「……这么快?」李叔相当讶异。 「我使用传送术,暂时交由师父照顾。」伶叶发现三人关爱的眼神,稍感费解。 祈律观望天色,「李叔,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先离开了。」 「嗯,之后再来玩。」李叔挥手道别。 「再会。」棠晞微笑以对。 分隔线 祈律回到鹿前道,对着一群鹿发呆。 「律哥,接着要去哪里呢?」棠晞问。 「鹿……似乎是帮凤孝选礼物了。」祈律发觉目的错误。 「澈儿也喜欢动物,那些鹿有特殊的花纹,他会很兴奋的。」伶叶认为这是好礼物。 「那就好,我其实不太懂得举办宴会。」祈律担心最后准备都是凤孝喜欢的。 「师父刚才传达讯息给我,他说他会负责这次的宴会,请祈律大人放轻松。」伶叶道。 「重怎么没跟我说?」祈律眉头一皱。 「我能感受师父的欣喜,但他没有跟我说明原因。」伶叶仅是传达讯息。 祈律大惑不解看着伶叶,但伶叶真不知情,显得很为难。 「律哥,宴会之事交给重也无妨。」棠晞提出想法。 「能让重感到欣喜的事情……」祈律很在意这则讯息。 棠晞伸出手,鸽子停在她的手背上,捎有一封短信。 「……凤孝表示晚些才回得来。」棠晞抚着脸,对于贪玩的凤孝很没办法。 「她们又去哪里溜达了?」祈律不禁怀疑得等上好几年。 「她没说,但她会参加宴会。」棠晞至少确定凤孝看得到那些鹿。 伶叶也收到纸鹤传来的讯息,说道:「罗敷小姐与耕父先生在路上了,似乎还有邀请紫狩先生。」 「紫狩……他是紫丞的父亲吧?」祈律还有印象。 「是,紫丞回归人界后,也将被困于盘古之源内的紫狩灵魂带了回来。」伶叶解释。 「看来大家还要一段时间,我们再去哪里吧。」 宴会主办权换人,宾客都在路上,祈律知道自己没事做了。 棠晞在信鸽脚踝绑上信条,任其远飞后,提出建议:「律哥,我们去云憩山。」 「之前瓏羽族长不是改居南方了?还有鸟儿在那里吗?」祈律疑惑地问。 「律哥,瓏羽已经回来云憩山一段时间了。」棠晞苦笑指正。 「是吗……我真的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动。」祈律恍然大悟。 祈律对外界讯息的瞭解透过句芒传达,棠晞时常到千华梦地接收讯息,并主动建立沟通渠道,不错过任何亲友的即时讯息。一般来说,不太重要或不紧急之事他都不甚留意,久而久之就变成棠晞口中的山顶洞人了。 「请问瓏羽族长为何会迁徙到南方?」伶叶好奇地问。 「听说是受故友邀约,但瓏羽水土不服,还是习惯云憩山的生活。」棠晞道出之前通信的内容。 「我们去云憩山和瓏羽族长叙旧吧。」祈律笑着说。 「我也想听鸚鵡们的相声。」棠晞稍感怀念。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2 三人抵达雉羽宫,瓏羽不受时间流逝,依然梳理着美丽的羽毛。 「瓏羽族长,许久未见了。」祈律致意。 「我在山下有感觉到你们的气息,想来有阵子没见了。」瓏羽一边梳理一边回应。 棠晞细心观察瓏羽的羽毛,平稳地说:「你的羽毛似乎恢復了。」 瓏羽叹了一口气:「幸好有您的滋养仙露,不然我美丽的羽毛就要毁了。」他难得露出困扰的神情。 「到南方生活会差这么多吗?」祈律纳闷地问。 瓏羽无奈说着:「每天有一群小鬼扯你的羽毛,迟早会出事。」他想到就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一回事?」祈律不解。 瓏羽侧过身,烦闷说着:「你们走后不久,白蘄收了葛川家的人为徒,他们邀我到南方生活。自从几个调皮的小鬼出生后,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就算白蘄说不行,但小鬼哪会听人话?整天烦美丽的我,连觉都睡不好。」 「孩子难免比较调皮吧。」祈律理解孩子就似半兽人,也会有不想面对的时候。 棠晞看向祈律,微笑中带着暗示。 「我受够了。自己家的可以教训,别人家的哪行?所以我就回云憩山了。」瓏羽赌气地说。 「……不是水土不服吗?」伶叶一直没找到这个原因。 「水土不服是藉口。」瓏羽没想到伶叶这么单纯。 祈律喃喃着:「葛川医师的家人这么调皮吗?」他一直以为医师世家家教严谨,应该会很乖巧的。 「丙去哪里了呢?」棠晞倒是好奇。 瓏羽摊了手,「他很享受被使役的生活,当隻奶爸鸟乐不可支,不想回来了。」 鸚鵡小樱从帘后出现,满怀欣喜带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她慢慢走,稍微弯腰致意:「两位大人还有伶叶先生,好久不见了。」 「你好,小樱姑娘。」祈律道。 「我送水果过来了。」鸚鵡小樱对瓏羽说。 当那盘水果即将送到瓏羽面前时,巨鸟护卫乙突然出现抢走水果盘,殷勤地说:「瓏羽大人,请吃水果。」 鸚鵡小樱吓了一大跳,「喂,你怎么突然衝过来!」她喘了一大口气。 「我吃。」瓏羽随意取了一串葡萄,示意巨鸟护卫乙将水果分给祈律等人。 「请吃。」巨鸟护卫乙将水果交了出去。 「谢谢。」祈律顺手取走一颗桃子。 「伶叶,这串葡萄给你。」棠晞将一半的葡萄串给了伶叶。 「棠晞大人,谢谢您。」伶叶接下半串葡萄。 「……这是?」祈律觉得与常吃的口味不太一样。 「这是小嫵送回来的,我看你们过来,赶紧洗好了。」鸚鵡小樱微笑以对。 「她也待在南方了?」棠晞问。 巨鸟护卫乙将托盘交给鸚鵡小樱,其将托盘放在腹前,无奈地说:「她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连重黎大人都忘了。」 瓏羽瞥了一眼,「赤帝大人虽然很强,但他有我美丽吗?」 巨鸟护卫乙毫无犹豫说了:「瓏羽大人是最美丽的!」 「勉强……吧。」鸚鵡小樱犹疑的语调,就似不情愿的撒娇,颇为可爱。 「南方的生活很辛苦吗?」 祈律曾到银湖村拜访耕父、罗敷,避开盛夏并仅住几天,已感虫害之严重,欲知南方是否就是如此。 「不会啊,物產比起北方来得丰富,生活也愜意。」鸚鵡小樱理所当然地回应。 她长期居住于凤族栖地,那里属南方大地,对于人界的南方气候的适应力,其实比云憩山还习惯。 「……你们都是受不了孩子才会回来吗?」伶叶突然觉得楼澈是可爱的孩子。 鸚鵡小樱看着瓏羽,想了一下,顿时领悟:「喔……你是说葛家的孩子吗?他们很可爱啊。」她露出喜孜孜的神情。 「看来瓏羽族长不擅长与孩子相处。」这是祈律的结论。 「明明你就很喜欢,只是担心会越来越不独立而已。」鸚鵡小樱说了教。 瓏羽别过头,小声抱怨:「……说这么多做什么?」 「跟人类相处久了,很容易受影响。」棠晞呵呵笑着。 始祖女媧造人时,本来仅要几名人类陪伴她,之后越做越多,就是觉得人类可爱,產生浓厚的母性。身为女媧的后裔,棠晞很能感受这种心情。 「我的心是瓏羽族长的,不会被影响!」巨鸟护卫乙猛然宣誓。 瓏羽挥了手,命令道:「……你去找甲,晚些再来。」 「瓏羽族长……我……」巨鸟护卫乙大受打击。 她依依不捨盯着瓏羽,但瓏羽态度坚决,她只能奉命离开。 鸚鵡小樱见巨鸟护卫乙离去,说了:「我也离开。」 「不用啦。」瓏羽唤住了鸚鵡小樱。 「不走,等下乙又要囉嗦了。」鸚鵡小樱为难地说。 瓏羽摇了头,「……我之后会跟她说。」 瓏羽坚决的态度使鸚鵡小樱默默点头,托盘在腹前摇晃了几下。 「瓏羽族长,小樱姑娘,难道……」祈律以眼神寻求棠晞的想法。 「看来是这样了。」棠晞的态度尚称镇定。 面对祈律和棠晞曖昧的说法,鸚鵡小樱的脸颊緋红整片,像是涂了脂粉,相当可爱。 「两位在说什么啊……」鸚鵡小樱羞涩地说。 「小樱她已经怀孕了,我想给她清静的环境……就这样。」瓏羽坦然地说。 「瓏羽!」鸚鵡小樱抚着肚子,还不想将这件事公诸于世。 目前鸚鵡小樱的肚子几乎看不出起伏,她才刚怀孕,担心公开此事会使胎神不悦。但是,瓏羽不想再隐瞒了。 祈律闻讯,立即说:「恭喜你们。」 「你终于说出口了。」棠晞为两人高兴。 「女媧大人……」瓏羽难得害羞。 「晞儿,这是怎么回事?」祈律不解地问。 「我将滋养仙露交给瓏羽时,都是小樱帮他按摩。鸟儿之间没有深刻的感情,是不会让对方这样碰触的。」棠晞是鸟类专家,轻易看出端倪。 「女媧大人!」这下换鸚鵡小樱害羞了。 「原来如此。」祈律恍然大悟。 瓏羽觉得有些尷尬,转换话题:「……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凤族女娃?」 「她跟容若游山玩水,行踪不定,很难联络上。」祈律也觉得这名孩子太贪玩了。 鸚鵡小樱讶异地说:「没想到工作狂族长玩起来这么疯。」她一直以为卫凤是不喜欢出去玩的人。 「卫凤本来就是追求自由的人。」棠晞笑着回应。 「我近日会举办宴会,请问瓏羽族长和小樱姑娘要来吗?」祈律提出邀约。 「是最近吗?」瓏羽问。 「可能还需几个月。」祈律谨慎回復。 瓏羽摇了头,「不行,我要陪小樱。」 「再过一阵子,走起路来就会有些吃力了。」鸚鵡小樱婉拒道。 「劳烦你洗水果,不好意思。」伶叶顿生歉意。 「还好啦……大部分是乙洗的。」鸚鵡小樱苦笑。 棠晞观察鸚鵡小樱,有感而发:「我传授几招给你们,之后会轻松许多。」 「听说胎教关係到孩子的性格,相当重要。」伶叶严肃地说。 祈律听到伶叶的理论后颇为纳闷:「伶叶……你为何会研究胎教?」他以为这是人母才会研究的。 「身旁的朋友偶尔会谈起,我听了不少。」不太意外地,伶叶常常参与孩子的话题。 「那我们一起谈吧。」棠晞也想知道伶叶有何见解。 鸚鵡小樱羞怯地点头,首次怀胎的她难免忐忑不安,很想听过来人的经验谈。 棠晞、伶叶和鸚鵡小樱走出门,各自交换心得。 两名大男人被留在宫内,只好谈起父亲话题。 「瓏羽族长,我见小樱姑娘气色颇佳,你们的孩子会很健康的。」祈律以医师的角度祝福。 瓏羽难掩紧张的情绪,沉重说着:「孩子出生后,要处理更多的事情,一点都不轻松。」 他在葛家见习许久,仍无自信做名好父亲。 「确实如此。」祈律坦承照顾孩子之事常常交给棠晞。 「我得养好孩子,不然等着被白蘄笑了。」瓏羽吐了一口气,压力颇大。 「白蘄近况好吗?」祈律顺道问起。 「他羽化登仙后,到名山胜水游歷,跟他的师父一样很难找到人。」虽然通知就找得到人,但瓏羽对找男人没兴趣。 「我前些时间有听过容若谈起白蘄,他们似乎没有一起行动。」祈律道。 瓏羽挥了手,不悦地说:「……谁要跟夫妻一起旅游啊。」 「葛川医师的家人呢?」祈律问。 「葛家内有几个天资不错的,也同白蘄修得仙道。不过,在人类的世界里,修得仙道不一定是好事,要能忍住寂寞。」瓏羽感怀地说。 「寿命不对等,也会伴随着不断失去的哀伤。」祈律能理解这种悲伤。 「没错。」瓏羽点了头,终究不能长留于人类的世界中。 分隔线 祈律与瓏羽道别,出宫时看到棠晞和伶叶已在等待他。 「你们传输好多年心得了吗?」祈律没想到自己是被等待的那一位。 「我只是将其他人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伶叶平静回应。 「留些未知的迷惘,也是种醍醐味。」棠晞微笑地说。 巨鸟护卫乙往三人看去,眼神很哀怨,却不吭半句话。 「怎么了?」祈律主动打破沉默。 巨鸟护卫乙拍着翅膀,大哭:「瓏羽大人不要我了……」 「他不是不要你,你和小樱姑娘都是他的家人。」伶叶安慰道。 「我喜欢瓏羽族长这么久了,她过来才多久时间……」巨鸟护卫乙很不甘心。 棠晞抚着巨鸟护卫乙的背,劝说:「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你喜欢瓏羽,就要尊重瓏羽的想法。」 「呜呜……」巨鸟护卫乙点了头,但心情难免消沉。 祈律以为情伤难癒,好心询问:「要不要到华胥之枢放松心情呢?」 巨鸟护卫乙猛摇头,「不要,我要看瓏羽大人的孩子……」 「她已经知道小樱怀孕了,只是心情暂时无法接受。」伶叶解释。 祈律点了头,静观巨鸟护卫乙的后续行为。 巨鸟护卫乙哼了一声:「我要去跟那个女人说,叫她不要再乱动了,不然瓏羽大人的孩子不美都是她的错!」 她说完,怒冲冲就飞走了。 「她真的是闹脾气。」祈律苦笑道。 「知道长期仰慕的对象有喜欢的人,难免心情消沉。」棠晞的语调听得出些许的落寞。 「原来瓏羽族长这么受欢迎。」伶叶不算认识瓏羽,但一次就看到两名仰慕者。 「瓏羽族长性格外放,待人也好,我想受欢迎是肯定的……」祈律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黯。 「祈律大人,您怎么了?」伶叶不解地问。 「……律哥,我们回去吧。」棠晞说。 「不是说时间还没到吗?」祈律困惑地问。 「师父捎来口信,请祈律大人回千华梦地。」伶叶想起尚未告知此事。 祈律看向远方,「……也好,我们回去吧。」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3 三人一走上梦华池的阶梯,就看到句芒的巧思。 春意盎然是东方大地的特色,繁花点缀不足彰显,句芒特别铺起如布幔的绿草地,两侧尽是鲜果美泉,并有来自其他大地的特產,供应贵宾取用。 每个人都给祈律东西并要求感想,一路走走停停;当他看到句芒时,已觉得相当饱足。 句芒带着浅浅的微笑,「两位大人一路瀏览后,请问宴会安排是否合宜。」 「重,我没想到你会安排这么大规模的宴会。」祈律发出肺腑之言。 他以为是温馨的小聚会,却变成可招待上百名嘉宾的大宴会,心理准备不及。 「玄冥与吾通讯,传达北方天帝准许这次宴会规模升至最高级。」句芒道出理由。 「……」祈律严肃不语。 「……最高级?」棠晞没听过这则规定。 「北方天帝掌管天界后,重新定义宴会规模的程度。由天帝主办并参与者,可依程序申请为最高级。」伶叶解释。 「是律哥主办,紫丞会参与的原因吗?」棠晞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可以这么认为。」句芒道。 「重,是你主动跟北方天帝通报此事的吗?」祈律神情肃穆,带有质问的意思。 「是玄冥与吾主动通报,此事是北方天帝的意思。」句芒与顓頊不睦,两人鲜少直接连络,通常透过中间人玄冥接线。 「重,除了楼澈、紫丞外,你还有邀请谁?」棠晞以为单是如此不足举办盛大的宴会。 「紫狩同耕父、罗敷一同前来,正于休与山叙旧。」句芒道。 乍听句芒是有问必答,但有一关键问题是祈律必须说的。 「……重,我不是东方天帝。」祈律坚定地说。 「祈律大人,即使您没有经过藤花的试验,但从华胥之枢的生态来观,您依然受到植物的认可,这是您身为东方天帝的证明。吾不愿让您再屈居幕后。」句芒正色回应。 「华胥氏订下的规矩,是为制止滥权,我不能自任东方天帝。」祈律对句芒的先斩后奏颇为不悦。 「……藤花还有这层特殊意义吗?」伶叶身为藤花的化形,却不瞭解此事,深感困扰。 「在仪式期间,试验者让三颗藤花种子于华胥之枢破壳而出,即是新任的东方天帝。」棠晞说明。 伶叶眼睛微睁,对于自己的存在起了些怀疑。 「祈律大人,吾邀您回来,就是要进行这场试验。」句芒亦知规矩的重要,绝非让祈律当名僭主。 祈律发散微幅的魔气,「使用魔气的我……还有资格吗?」 他经歷过传达不了椿姿之灵导致必须结束寿生命之事,怀疑要求纯净仙气性质的藤花能否接受他。 「仙魔关係和解,吾相信祈律大人的心意能传达给植物之灵。」句芒平稳地说。 「藤花不接受魔气的增幅之力,且要让他们短期成长到足以支撑天地是不可能的。」祈律自知现在的实力比起当时的逢律相差太多,生怕辜负句芒的期待。 句芒看到祈律眼中的自卑。区区一千岁的祈律,实力不可与逢律相比,却要承担相同的责任,压力沉重不待话下。 但是,他相信这样的祈律足以成为新任的东方天帝。 「吾曾见故友花费数百年光阴照顾藤花,如今那株藤花已是千华梦地的重要成员。吾的仙气足够等待三株藤花安然成长,只要您愿意踏出第一步。」句芒鼓励地说。 句芒与以前的重不同。他不再目瞪口呆欣赏逢律的表演,而能奉献心力,成为真正辅佐东方天帝的属神。 天帝与属神本就是相辅相成,句芒以为祈律是值得他效忠的那位大人。 「师父……」伶叶长年以来都与千华梦地格格不入,句芒却展开双臂接纳他,让他逐渐產生了认同感。 「我很担心跟寿的时候一样,被椿姿排拒……」祈律坦然道出内心的恐惧。 当年若无少昊,谁都无法解决天柱的问题,却也让他迟迟未归。祈律一直无法摆脱此事造成的阴影。 「律哥……」棠晞明白,因为她也对此事耿耿于怀。 「伶叶是藤花所化,即是由帝台种下,我一直犹豫是否要见转世后的他……或许,他会比我更适合。」祈律沉重地说。 「……」句芒聆听祈律的话后不语。 「祈律大人,澈儿心性未定,他不会想成为东方天帝。」伶叶现在始知藤花的特殊意义,担心祈律因此裹足不前。 祈律摇了头,「我知道……即使如此,我想要给予藤花选择的机会,而非直接否定这个可能。」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已酝酿许久,绝非一时衝动。 「重,藤花种子的破芽有规定期限吗?」棠晞问。 「最长三天整。」句芒回应。 棠晞思考些时间,提出转圜办法:「不如今日先植下,明天邀请眾人到华胥之枢宴饗,由藤花之灵选择新任的东方天帝。」 「见证的仪式除了属神外,还需要一位天帝,这里有其他天帝吗?」祈律疑惑地问。 「他已经在华胥之枢等待您了。」句芒平静回应。 祈律的脑海中浮现已知之天帝,厌恶地问:「……不会是那个人吧?」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看到那个人。 「他不会来参与宴会。」句芒对那个人亦有疙瘩。 去除一个可能后,祈律疑惑地问:「……是祝融吗?」这位他勉强同意。 「吾与他鲜少接触。」句芒道。 两名天帝都不是,祈律心中想到的就只有那一位,心情复杂。 「律哥,我们走吧。」棠晞鼓励祈律前行。 分隔线 眾人通过华惇桥后,一道直挺的背影正在观览治理有成的华胥之枢。 「(那道身影……我不会认错的……是他……)」 祈律立即认出那个人,脚步加快走了过去。 少昊听到脚步声,从容回身,对眾人微笑。 「……挚兄。」祈律观察少昊的气色,确认其状况,非要保证无恙才能安心。 「律弟,棠晞小姐,还有伶叶,好久不见了。」少昊一如往常微笑。 「原来你醒来了。」棠晞说。 瀏览石化藤花的蓐收听到声音,回到少昊的身旁,对眾人拱手示意。 「刚醒没多久,就听到你们要办宴会,把该儿也带来了。」少昊轻拍了蓐收的肩膀。 「你们好。」蓐收微微一笑。 祈律很高兴少昊醒来,看起来也很健康,但他纳闷:「……你不是在玄渊城内吗?」 少昊的容貌与千年前所见无异,并非耗尽力量对他毫无影响,而是受到妥善的照顾,此点可见顓頊用心之深。事实上,能够稳健供应少昊大量仙气者,唯有顓頊了。 祈律纵使对顓頊再有异议,也知晓此理,不曾想过赴玄渊城讨回少昊。 他非常感激,不是看到力量衰竭变成老人家的少昊,而是如往常散发活力的少昊。 少昊点了头,「嗯,我被紫丞的琴声震醒了。问了时间发现过了千年之久,赶紧起身,不再蹉跎宝贵的光阴,否则后辈都称我为大叔了。」 「以西帝大人的容貌,应该不会被误认为大叔。」伶叶道。 「就是你的好徒儿唤的。」少昊无奈看向伶叶。 「……」伶叶对楼澈的大胆又上一个境界而说不出话来。 祈律观察少昊的容貌,怀疑地问:「他喊你为大叔?」他尚且以为少昊是有「爸味」的哥。 「经我更正后,他称我为『犀利哥』,你的话说不定会跟植物有关。」少昊对此称呼也不太喜欢。 「犀利哥……这种取名品味,真是不敢恭维。」棠晞神色一凝。 句芒从在场大人的反应中,获知必须先指出的一件事:「伶叶,请记得制止楼澈喜欢帮人取暱称的习性。」 楼澈性格不羈是特色,但面对成群的长辈仍须注意分寸。尤其,祈律和棠晞显然都不悦这种称呼。 「……我知道。」伶叶沉重应声。 蓐收见话题回归,严谨地问:「父亲,重哥,现在要进行仪式了吗?」 「你决定要做了吗?」少昊问。 「是。」祈律坚定回应。 少昊和蓐收点了头,走到一旁,作名尽职的观礼者。 「西帝少昊大人、金神蓐收,这次的见证仪式请您们确认了。」句芒基于礼仪需求询问。 「嗯。」少昊挥手示意,让句芒继续仪式。 句芒将存放三颗藤花种子的精緻小瓶递给祈律,庄重说着:「祈律大人,这是三颗藤花种子。」 祈律谨慎接过小瓶,以手指在胸前画了一道符号。少昊一眼看出那是逢律所属凤鸿氏的族徽,此举是向以往的东方天帝的祖灵寻求认同。 「真是怀念。上次是我,这次也是我。」祈律和逢律容貌颇殊,两人姿态却异常接近,少昊不禁感怀。 棠晞靠近少昊,「鸟王,你的身体恢復差不多了吧?」 「睡在疗养池内,没完全恢復,我也走不了。」若无紫丞的干扰,少昊担心醒来了还要在疗养池内游泳──他肯定顓頊的耐心足以让他游到崩溃。 「这代表你姪儿很关心你。」去除祈律对顓頊的心结,棠晞对顓頊评价持平。 「是啊。」少昊从不怀疑此事。 蓐收看向少昊,怯生生地说:「父亲……」 数千年前他受刑天等人设局陷害而遭冒名顶替,直到千年前才又醒来,对于帮不上少昊总是耿耿于怀。 少昊将蓐收揽入怀内,豪爽地说:「该儿,都带你出来走走了,不要想太多。」 蓐收仅是微笑,当名孝顺的好孩子。 棠晞见状,将目光移回了祈律。 祈律取出瓶内的藤花种子,向眾人宣示:「西帝少昊、金神蓐收,请你们作为这次的见证人。」 句芒站在司仪的位置上,说明:「吾是现任木神,将执行这次的仪式。」 「没问题。」少昊一派轻松接下了。 「我会严肃评断这场仪式。」蓐收正襟危坐,恭敬看待此事。 祈律默默点了头,便将第一颗藤花种子埋入土壤,接受强光的照耀。 「祈律先生似乎早就想好要将藤花种植于何处了。」伶叶道。 「律哥只是没有踏出这一步。」棠晞很瞭解祈律。 少昊身体微微前倾,纳闷地问:「……没有使用增幅之力吗?」 祈律安置第一颗种子的位置后,将第二颗种子放置于相反方向。 「第一颗是日照最强烈之处,第二颗是日照最少之处。」伶叶看出了玄机。 「这两处位置在华胥之枢发生危险时,会有立即缓衝的功能。」棠晞解释。 蓐收点了头,明白祈律的用意。 祈律回到原地,将第三颗种子妥善埋入土中,埋几公分都很重要。慎重的态度,让人无法确定他是否完成了。 确认好情形后,祈律站起身表达:「三颗藤花种子安置完毕。」 「根据规定,从第三颗种子种下开始计时,三天整,以破壳与否,作为评断的标准。」蓐收以眼神示意句芒。 句芒取出特製沙漏,说道:「吾已计时,待时间将至,再回此处确认。」 他以简易屏障封锁试验范围,避免晚些的宴会破坏了庄严的仪式。 祈律紧张的心情显而易见,但就如考完试的学生,说什么都得松一口气。 少昊走到祈律的身旁,「律弟,你没有使用增幅之力。」 「我想让藤花之灵选择适合的主人,而非仅以增幅之力作为评断的标准。」祈律回答。 「……有规定东方天帝必须拥有增幅之力吗?」伶叶不解地问。 少昊小声地说:「这是潜规矩,藤花种子都有接获这则指示。」他突然怀疑伶叶天生就是突变种。 「华胥氏得以保证东方天帝一定出自东境凤族……原来是这样。」棠晞意会看似公平竞争下的心计,露出神祕的笑容。 「逢律死后,东方天帝长期悬缺,将支撑东方大地的责任都交给重,这并非好制度。」祈律有感而发。 东境凤族的数量本就稀少,拥有增幅之力者更是凤毛麟角,尚要试问符合两者条件之人是否愿意出任东方天帝,种种限制导致东方天帝出缺。他欲打破此制度,开放资格,让藤花之灵选出最适合的人物。 「是吾自愿如此。」当重和椿姿融合成句芒时,即已展现了两者的意志。 祈律对句芒摇了头,「拥有增幅之力的人越来越少,是时候让藤花自行选择了。」 他决心成为打破规则的那一人,解开东境凤族和藤花之间的双重束缚。 「祈律大人……」句芒的心里窜过一丝暖流。 少昊听了这番感动的言论,用力点了头,予以强烈的赞同:「该儿,律弟说得很好,我也觉得……」 少昊尚在发表感言时,蓐收即以尊敬的态度打断他的话:「父亲,您身体业已恢復,请回到西方大地处理事务。」 「我本来想要退休,到各地游歷的……」 少昊正哀怨述说时,句芒也以他最在意的部分做文章:「父亲,您还很年轻,不到退休年龄。」 「……怎么孩子们都说一样的话啊。」少昊不禁犯嘀咕。 他仅是外貌保养得当(未知使用多少仙气维持),实际年龄相当惊人,每位后辈明明知道,还用此藉口堵他的口。 「如果放鸟王到处飞,肯定会发生很多麻烦事。」棠晞佯装苦恼。 「棠晞小姐,这段时间没有让你扭转对我的误解吗……」少昊觉得心都要碎了。 「挚兄,看来你退休不了。」祈律苦笑道。 少昊盘起手,赌气地说:「是啊,至少我得先确认你是否会被藤花认同。」他对退休仍存一丝丝的期望。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4 祈律待在句芒的身旁,佇立不动的姿态可比一尊雕像。 「律哥,怎么了?」正确认接待事宜的棠晞对祈律发出不解。 「不太习惯等待的感觉。」祈律无事可做,显得很不自在。 「要回华胥之枢吗?」棠晞问。 祈律面色为难,难以解释心中的骚动。 句芒放下卷轴,「祈律大人,之前希望您整一块地,不如您先到那边确认,吾为您接待客人。」 「也好。」祈律觉得自在许多。 「律哥,我跟你去。」棠晞轻笑一声。 祈律和棠晞走到整地位置,原本种植其上的植物已移植于他处,只剩趁机丛生的杂草蔓延这片区域,看来有些荒凉。 「确实是应该整地了。」祈律起了干劲而挽起袖子。 「我来照顾鸟儿,并确认时间。」棠晞微笑地说。 她发出啾啾声,吸引鸟儿前来,检查牠们的健康状况。 「好。」有棠晞的提醒,祈律得以放手处理。 祈律拔除杂草,确认土壤偏乾,正思如何引水灌溉。他一走出去,刚好看到满脸兴奋的罗敷。 罗敷指着祈律,笑着说:「我就说他会在这里!」 走在后头的耕父无奈地说:「……这次你说对了。」 两人身旁还有一名紫发男人,容貌粗獷,衣着豪放,看来非常有气势。那头招摇的紫发,一看就知道是紫丞的父亲──紫狩。 「这里何时空了一大片?真不习惯。」紫狩摸着头,甚感纳闷。 祈律停下原有的动作,不解地问:「……你们怎么绕进来了?」 「我猜你会在这里,耕父不信,就走进来了。」罗敷插着腰。 耕父看着祈律沾尘的双手,「不是要办宴会吗?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我晚些就过去。」祈律回应。 「你不是主办人吗?」耕父怀疑地问。 棠晞从容走了过来,「表面的主办人是木神句芒。」 「……这有差吗?」罗敷摊了手。 「……我不习惯接待客人。」祈律赶紧掰了一个理由唬弄过去。 「所以,你就是耕父说的『主办人』?」紫狩恍然大悟。 「是。我名唤祈律,很高兴认识你,紫狩先生。」祈律对紫狩鞠躬致意。 紫狩点了头,「你是魔族,又是这场宴会的主办人,确实很特别。」他打量祈律许久,眼神尽是讚赏。 「他的身分说出来,肯定吓死你!」罗敷露出得意的笑容。 「……什么身分?」紫狩一头雾水。 「罗敷前辈,这件事情请暂且保密吧。」祈律连忙劝阻。 「有何难言之隐吗?」耕父以为这是公开的秘密。 祈律眼神一瞇,「也不是……在尚未确定前,我不宜僭称。」 他于脑内思索用字遣词,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愣在当场让人纳闷。 为了不让气氛僵持,棠晞简单说明:「律哥的性格比较谨慎。」 罗敷傻乎乎点了头,「好吧,那就不说了。」她不明白祈律的顾虑,但尊重其想法。 「喔……好吧。」悬在空中的好奇心被迫放下,紫狩也只好认了。 「除了凤孝与容若,大家都来了吗?」祈律拿捏是否要走了。 「紫丞、楼澈还没来,在处理事情。」耕父回復。 「是吗……那我晚点再过去。」祈律决定先浇水。 「没关係啊,紫狩说想跟木神叙叙旧。」罗敷不造成祈律的压力。 「不要太晚来啊。」耕父不忘提醒。 棠晞笑着回应:「我会提醒律哥时间的。」她也不会让祈律穿着泥土装赴宴。 「先走了。」罗敷挥手道别。 「待会见。」祈律微笑致意。 三人离开后,棠晞道出感想:「他们还是一样有精神。」 「这样才好。」祈律回身继续忙碌于园艺。 分隔线 祈律浸润土壤后,筹思如何规划此地的生态。 棠晞一一检查鸟儿的健康状况,部分欠佳的鸟儿被留在一旁,等待灌药治疗。 一隻晚来的鸟儿翩翩飞到棠晞的面前,还绕了一圈宣示存在感,它是隻精美的纸鸟,一时未察就会混在真鸟群中。 棠晞对凤孝的调皮举止一笑,读取其内容后说道:「凤孝回应在路上,还带了不少伴手。」 「等他们吧。」祈律姑且认为不会太久。 棠晞准备出外取药时,听到了骚动声。 「弹琴的,这里好多鸟,肯定有什么!」楼澈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里原来有条密道。」紫丞略感讶异。 「难道句芒偷藏什么东西在这里吗!」楼澈的眼神满是好奇。 「入内一观即知。」紫丞走在前头。 被鸟儿簇拥的棠晞看到两人,出言提醒:「律哥,有人走进来了。」 祈律抬起头,对两人示意:「……抱歉,这区没有开放。」 「这里怎么这么奇怪?」楼澈不禁思考这里原本有什么。 紫丞仅是盯着祈律。 「我还在整地,之后才会种植。」祈律说明。 楼澈脑袋瞬间打通,笑说:「本仙人知道了……全部都像原始丛林,就这里特别整了地,跟句芒的风格不一样。」 祈律稍愣,「……你是指这个意思?」他不能说楼澈理解有误。 「呵。」棠晞微微一笑。 楼澈打量着祈律,怀疑地问:「你是新来的吧?是句芒偷收的徒弟吗?」 「楼兄,对方是魔族。」紫丞提醒。 「句芒有不收魔族徒弟的规矩吗?」楼澈不满地问。 自从取得纯清之气后,他就分辨得出仙气和魔气了。 「魔族徒弟吗?下次提议他如何,律哥?」棠晞觉得很有趣。 「晞儿,你说的有道理。」祈律赞同。 紫丞覷了祈律一眼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是祈律先生吗?」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紫丞公子。」其实祈律一眼就认出来了。 楼澈大惊:「你们认识?!」他突然发觉只有自己是状况外。 「很久以前有见过面。」紫丞的印象很模糊,必须花一些时间做确认。 「我是祈律,她是我的妻子棠晞,目前定居于华胥之枢。」祈律进行简单的介绍。 「本仙人是楼澈,现在是休与山的管理者。」楼澈自信道出名号。 祈律听到楼澈的名讳后,瞭解熟悉感从何而来,语气一冷:「……原来就是你。」 「我怎么了?」楼澈感受到突然的低气压。 「休与山与千华梦地比邻而居,我们很好奇休与山的管理者是谁。」棠晞平静回应。 「……嗯。」祈律顺着棠晞的说法点了头。 「喔……」楼澈有敏锐的直觉,但他与祈律是初次见面,很难判读其心情,暂且接受棠晞的说法。 紫丞不同楼澈容易打发,敏锐提问:「『华胥』是东境凤族的首领名,你也是受句芒邀请前来的吗?」 「……可以这么说。」祈律顺势回应。 「奇怪,句芒不自己种植物,还要找人种。」楼澈不解地问。 「我带来东方大地的特有种,想在这里尝试看看。」祈律轻易回答。 楼澈凑近祈律,欣喜说着:「喔~所以你很擅长种植囉?」 「是。」祈律自信回復。 「我有想要种的植物……」楼澈像是找到救星,就想倾诉一切。 「楼兄,再这样聊下去,会让句芒久等。」紫丞平静劝阻了。 「可是……」楼澈还想再说,但紫丞似乎想要离开了。 「等宴会时,你再跟律哥聊吧。」棠晞提出转圜。 「我整好地就会过去了。」祈律苦笑以对。 他谈起植物话题,不是几分鐘就能结束,很担心谈着谈着就错过宴会时间了。 「好,我们去找句芒。」楼澈坦然接受。 紫丞走在前头,楼澈立刻跟上他,两人有说有笑,将去拜访句芒。 「……」祈律望着楼澈的背影,不发一语。 「律哥,他们就是你想要见的人吗?」棠晞问。 「嗯……」祈律点了头。 「个性率直,似乎不难相处。」棠晞明白伶叶如此疼爱楼澈的原因。 祈律神情凝重,朝最深处的藤花看了过去。 「这是伶叶的原形,外观与一般藤花颇殊。」棠晞说。 「虽然样貌有别,位置不同,终究是藤花。」祈律的心情沉了几分。 「律哥……」棠晞不知怎么安慰消沉的祈律。 「他身上的纯清之气已与他融合为一,似乎也对种植很有兴趣,或许……」祈律越发认为楼澈是适合的人选。 「律哥,这件事情仅需交由藤花之灵判断,你毋须多虑。」棠晞正色中止祈律的臆测。 「抱歉,我只是……」祈律微皱眉。 「虽然你已成魔,但植物都很愿意帮助你,再想着这些事情,它们会很气馁的。」棠晞无法和植物沟通,但她推想植物之灵不会想听祈律的洩气话。 祈律被棠晞堵得哑口无言,叹道:「你说得对,至少……我得处理一下那株荀草。」 他要将荀草移些位置,避免其他高大的植物抢走它的日光,并欲种些其他的植物陪伴之。 「前些时间,我们好好关爱他了。」棠晞微笑地说。 「是不是给予他太大的压力,让他一去就不想回来了。」祈律有些沮丧。 「身为长辈,自然关怀孩子的状况。」棠晞认为那是爱的表现。 「现在凤孝称呼你为『大嫂』,辈分近了许多。」祈律喃喃着。 长辈或同辈的相处之道完全不同,他还在适应,但时常力不从心。 「我希望他们常常回来,因为我很想念他们。」棠晞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孩子的关爱。 「我也是。」祈律赞同道。 凤孝听到聊天声,凑头过来,颇似祈律和棠晞在鹿鸣村时看到的小鹿姿态。 她刚好看到祈律关爱荀草的画面,立即唤来容若,「荀君,哥哥正在为荀草施肥。」 容若走到荀草的附近,微笑回应:「感谢你,祈律先生。」 棠晞眉头微皱,指正道:「容若,别忘了称呼。」 「抱歉,我的心情很复杂,不是很能那么亲切地……」容若猛然忘记改称呼。 凤孝盘起手,用力点头,深有同感说着:「又像父亲,又像岳父,又像大舅,实在不好处理。」但天性豁达的她其实没有这类的顾虑。 「至少不要加『先生』二字。」祈律听得实在彆扭。 「你们跑去哪里玩了?」棠晞柔声询问。 「绕完西方的丝路,本来想去南方搭船,刚好收到你们的讯息,赶紧回来了。」凤孝开心地说。 「还好没让你们搭上船,不然下次不知何时再会了。」祈律庆幸通知及时。 「哈哈……」凤孝的笑声中,听不出是希望有通知到还是没通知到。 棠晞抚着脸,「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带着孩子更好。」 「带孩子怎么旅游啊……」凤孝坚定否决。 祈律早知凤孝的个性,提出其他的方案:「我打算多种几株荀草,容若你要好好照顾它们。」 「你取得种子了?」容若略感讶异。 「我取几株植物交换而来。」经过千年的收集,祈律得到几颗荀草的种子,其数量真可比藤花珍贵。 凤孝看到容若期望的神情,好奇地问:「……荀君,你想要孩子吗?」 「我尊重你的想法。」容若平静回应。 容若不论语句或态度都没有勉强,但经由祈律和棠晞的说法后,凤孝显然不自在。 「等等,为什么是催促我?哥哥跟大嫂都还没生。」凤孝抱怨说着。 棠晞看向祈律,「等到情势稳定,也许可以考虑。」 「……情势稳定?」凤孝不解地问。 「我正接受东方天帝的试验,不论有没有被认可,都算是情势稳定。」祈律说明。 凤孝观察祈律,左看看,右瞧瞧,问道:「……看不出哥哥有哪里不同?」她以为身上会浮出特异的花纹或有特别的装饰,但都没看到。 「我在华胥之枢种下三颗藤花种子,三天后,它们会以发芽与否,回应这次的试验结果。」祈律为好奇的凤孝解惑。 凤孝大惊:「竟然没有等我来就开始,我很好奇是怎样的仪式呢。」 「鸟王旷职太久,可不能让他以见证仪式为由,行偷懒之实。」棠晞顺道说了这件好消息。 「尊者回来了?」容若做确认性的询问。 「嗯,目前他在华胥之枢。」祈律回復。 凤孝乾笑一声:「啊,说到这里,大家应该都到了,我们过去吧。」 「呵,就在等你们。」棠晞轻笑。 祈律洗净双手,说道:「走吧,一起过去。」 棠晞看了祈律一眼,眼神落在其服装上。 祈律的衣服上有深浅不一的泥土痕装饰,符合他的性格但显然不适合赴宴。 他得先换件衣服。 分隔线 祈律等人通过华惇桥,已无人接待。 「看来大家都在里面了。」棠晞说。 「我们迟到还真久……」凤孝现在才体认到。 「因为你花费不少时间购买伴手。」容若平静道出原因。 祈律见凤孝双手空空,好奇询问:「伴手在哪里?」 「在这里。」凤孝指着自己和容若腰间的布袋。 两人的布袋如香囊大小,与往常无异,看不出能装什么。 「这里有什么?」棠晞起了兴趣。 「经后土大人的术法压缩,看起来仅有如此。」容若将自己的布袋交给棠晞。 当棠晞观察时,凤孝也说:「其实有很多东西,后土也送了不少。」 祈律看向布袋,惊叹道:「……好方便的能力。」他平常拿竹篮装物,欲知此种压缩技术的可行性。 棠晞制止祈律想要打开的衝动,笑说:「有带伴手就没关係,进去吧。」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5 从华胥之枢广大的空地区域中,传来人们热烈的聊天声响。 「咦?已经聚在一块聊天啦。」凤孝看到了生面孔。 「不冷场才好。」容若温和地说。 耕父看到两人,打趣地问:「迟到的夫妻,你们去哪里晃了?」 罗敷也扯着笑容说了:「快说,不然等下不让你们离开。」 凤孝轻松应对:「离不离开好像不是由我们决定的。」她覷向了祈律和棠晞。 「我很乐意你们留在这里。」棠晞微笑道。 「呵。」祈律对凤孝的伶牙俐齿轻笑一声。 少昊对祈律招手,他正和紫丞、楼澈谈话。 「律弟,有件事情要问你。」少昊道。 「什么事情呢?」祈律问了,但少昊没有立即说明。 棠晞对紫丞、楼澈致意:「两位公子,又见面了。」 「这里是你们的居所,西方天帝又称祈律先生为『律弟』,难道你是……」紫丞意会了。 「我正在接受东方天帝的考验。」祈律坦白地说。 楼澈大惊:「东方天帝?!所以你不是句芒的徒弟?」他记得东方天帝的地位比木神高。 「……」句芒不语。 「重儿不敢收吧。」少昊苦笑道。 楼澈端视祈律,纳闷说着:「但看起来明明比本仙人小啊……」 「祈律先生仅比紫某年长几岁。」紫丞表示楼澈理解无误。 楼澈更加不解,但祈律不打算解释,而是看向少昊,「是什么事情吗?」 少昊比了楼澈,「楼澈说要种植沐月莲,你给个主意吧。」 「沐月莲是夕月莲的变种,畏烈阳不可直照,须种于具仙气之湖水内,生根后适时施肥,就没有大问题了。」祈律回应。 沐月莲不算难种的植物,千华梦地也有,但没有北方大地独特的仙灵气息,他仅种数株当作收藏。 「仙气之湖水……」楼澈喃喃着。 「休与山仙气流失颇多,又要如何储备仙气之湖水?」紫丞询问关键的问题。 「先种植得以生成仙气的植物,或是寻找天然地脉,得费一番工夫。」祈律似乎瞭解两人的难处。 「不能直接种进去,真麻烦。」楼澈叹了一口大气。 「律哥这边有几株生成仙气的植物。」棠晞贴心地说。 天界植物繁多,部分可生成仙气,丰厚土地的灵力,这是祈律长年刻意交换取得的。 「真的吗?我还在想哪里会有这种植物。」楼澈因找到救星而双眼发亮,像隻可爱的小狗惹人怜爱。 「只要你真心种植,我可以给你。」祈律道。 「当然!」楼澈毫无犹豫答应了。 蓐收神色一凝,少昊立刻察觉他的心情,「怎么了,该儿?」 「种植沐月莲需要耐心,只凭藉一时的衝劲种不好。」蓐收道出肺腑之言。 「这个道理通用于所有植物。」祈律未知楼澈的个性,但他对其轻率的态度略有异议。 楼澈清楚感受到两人的怀疑,不满说着:「虽然本仙人看起来没啥耐心,但在生命方面还是知道轻重的,看那蚌壳精活得多好?」 他指着在不远处玩水的一团圆形生物。那隻生物正和穷奇、混沌玩在一起,有说有笑,感情似乎不错。 「……蚌壳精?」棠晞好奇看了过去,第一次看到这种丰满的精怪。 「即是饕餮。」句芒为免在场眾人误会,表示那隻圆滚滚的精怪不是蚌壳精,而是四凶的饕餮。 棠晞抚着脸,欣喜地说:「这个称呼听起来挺可爱的。」 「你喜欢吗?我也可以……」楼澈正想要为棠晞取什么暱称。 「楼澈。」句芒冷声警告。 「楼兄,别忘记伶叶的叮嚀。」紫丞已知两人的身分,便知伶叶叮嘱的用心。 楼澈觉得无趣,简单总结:「喔……反正本仙人很会照顾植物、动物啦。」 祈律姑且相信楼澈所言,「既然如此,我便交给你。」他将怀中的种子交给楼澈。 楼澈接下种子,惊讶地问:「……你随身携带种子?」 「这是我刚才整地剩下的种子,就送你了。」祈律道。 「谢啦。」楼澈拿起各色种子,一时不知其类型,打算回去再研究。 「……你的仙气性质很适合种植植物,希望你妥善运用。」祈律沉重地说。 楼澈没听出祈律的心情,一贯回应:「你说纯清之气吗?确实啦,比起以前得心应手多了。」 「……那就好。」祈律尽可能维持平稳的态度。 「……」紫丞发觉祈律的心情,但他不明原因,选择沉默让话题过去。 凤孝和容若见祈律聊了许久,好奇走了过来。 「你们在讨论什么,这么热烈?」凤孝问。 「似乎是植物的事情。」这是容若的猜测。 「看来是,只有植物话题能让哥哥说这么多话。」凤孝以为谈几句就会回来,意外聊上许久,认定容若所言不错。 楼澈盯着凤孝,「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但不是很有印象了。」 「紫某记得她是祈律先生的妹妹。」紫丞道。 「嗯,没错。」凤孝点了头。 伶叶拿着托盘,一一将装好的仙露交给眾人,不忘询问:「澈儿,有问到种植方式了吗?」 楼澈一见伶叶,恍然大悟说着:「啊……我想起来了。当时伶叶先生元灵受伤,我到千华梦地探望,你刚好也在。」 「伶叶元灵受伤的时候……很久以前了耶。」凤孝摇头晃脑,终于想起这则往事。 「当时伤虽重,所幸没有后遗症。」容若印象深刻。 「……那也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伶叶苦笑将仙露交给容若。 蓐收沉重未语,这是他不太想回忆的一段记忆。 「说到这里,我有带礼物回来。」凤孝拿起腰间的布袋。 「事出突然,仅能临时从中央大地购买名品,请多包涵。」容若致歉。 「你们从中央大地过来,距离不远吧?」少昊以为两人跑到多远的地方。 凤孝摇了头,解释:「朋友送我们到中央大地转运,不然本来谈好要出海了。」一旦出了海,她很怀疑信鸽传不传得了讯息给她。 棠晞听到大海,对于海外的世界几无所知,「出海,现在会通到哪里了呢?」 「人界的交通日益发达,能去的地方越来越丰富,凤孝早已跃跃欲试。」容若仅是听闻,尚未实际前往,不便回应。 蓐收默默地说:「其实天界也有开拓新的通路。」 「该儿,你是说西方吗?」少昊问。 「不仅西方,各大地都有拓展。」属神间常有聚会,蓐收已收集不少的讯息。 「我睡太久了吗……」少昊喃喃着。 他深感错过精彩的时光,很想拿份地图,尽可能游歷所有的地点。 祈律望着少昊期望的双眸,笑着说:「挚兄,以你的性格,绝对会想一探究竟的。」 「鸟王本就喜爱乱飞。」棠晞也如此认为。 「我也想,但我还退休不了,先去附近看看吧。」少昊点了头。 楼澈听后跃跃欲试,拉着紫丞的袖子说:「弹琴的,他们说的似乎很有趣呢。」 「楼兄,你先治理休与山吧。」紫丞平静拒绝楼澈的提议。 楼澈被迫噤声,一脸哀怨看着紫丞。 凤孝打开布袋,空气灌入袋内,布袋瞬间鼓胀起来,重到凤孝拿不起来。 「有些是后土给的,我看看有什么礼物……」她也不完全知道有什么东西。 耕父等人听到沉重布袋落地的声音,也走过来一探究竟。 罗敷看到地上满满的东西,惊呼:「你们带了多少回来?」 「重点是,竟然带得回来。」耕父以为这些份量需要雇请数台马车才办得到。 「后土大人以术法相助,压缩空间,减轻重量。」容若再度解释。 罗敷眼睛微睁,「你们连后土都认识啊?」她发觉两人的交友真是辽阔。 「是朋友认识的。他去那边交作业,一起把我们介绍给后土。」凤孝坦承有中间人牵线。 少昊听出是谁,有感而发:「这点倒是一样,只有他会乖乖交作业。」 句芒和蓐收都露出同意的眼神。 「可以不交作业吗?」听到作业,楼澈直觉与「功课」一类无异,得在期限内缴交才不会被夫子惩罚。 他偷覷伶叶,即是以前给他不少功课的人。 「他说的作业与你认知的不同。」棠晞轻易看出楼澈对报告的烦闷,但她的神祕笑容显示此事的不单纯。 「后土大人表示,其他三凶都会赴宴,今天应该在这里。」容若寻找三凶的踪跡。 紫狩不疑有他,比着尚在玩耍的三凶,「正在那边嬉戏呢。」 布袋内的三份作业飞速飞了过去,黏在不知发生何事的三凶身上,随即听到阵阵哀嚎。能让人人闻之色变的三凶都发出那种凄厉的叫声,可知作业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那是?」紫丞对三凶的态度颇为警戒。 「追踪之术。」蓐收回应。 「后土催促他们缴交作业。」句芒说明。 三凶透过通力合作,终于将彼此的作业取了下来,三双眼睛都是泪光闪闪。 「所以西帝之前说的管理人,就是指后土吗?」楼澈瞭解了。 「看来他们很久没交作业,这次逃不掉了。」少昊摊了手,为三凶默哀。 「是啊。」祈律倒是不太意外。 分隔线 温馨的宴会结束了。 紫丞、楼澈回到休与山,紫狩作客前往;耕父和罗敷则返回银湖村。 祈律等人到华胥之枢的深处,观看试验的情形。 沙漏已落三分之一,里头的白沙持续不断流下,珍贵的时间一去不復返。 「试验经过一天整。」蓐收说明进度。 「目前藤花种子尚未破芽。」句芒平静地说。 祈律的心情难掩紧张,眉头皱了有些深。 少昊倒是清间,安慰道:「还有两天,之后再来看。」 凤孝瀏览屏障内的情形,对乍看没有差别的情景,实则充斥神圣的氛围嘖嘖称奇:「原来这就是东方天帝的试验……」 「我有听闻,但是第一次看到。」容若把握难得的见习机会。 「我也是。」棠晞认同容若的说法。 眾人在屏障内观看时,穷奇受屏障所阻无法入内,只好敲着屏障,以鏗鏘声吸引眾人注意。 少昊转头看,笑说:「孩子来找我聊天了。」 「是欲请父亲书写作业。」句芒直接道明穷奇的来意。 「距离上次未交超过千年以上,后土大人的耐心益加增进。」蓐收对后土如臻化境的耐性也有领会。 凤孝从两人平静似暴风雨前的态度,怀疑说着:「不交作业,总觉下场会很凄惨。」 「四凶若会顾及此点,就不会被称为四凶了。」祈律道。 少昊急忙反驳:「檮杌很乖的,穷奇只是比他调皮了些。」身为人父,他还是得替自己的孩子说些话。 「以我的观察来看,檮杌与后土的相处就像是亲子。」至少凤孝没感觉到低气压等奇异的氛围。 「句龙把四凶都当孩子,只是态度严厉了点。」少昊认为这是父亲的爱。 句芒和蓐收面面相覷,两人神情都很严肃。 「显然你的孩子不这么认为呢。」棠晞吐槽。 「每人教育方式不同。」祈律苦笑以对。 眾人走出屏障,除了穷奇外,饕餮和混沌也凑了过来。 饕餮和混沌双双挤开穷奇,对少昊投以哀愁的可怜双眸。 「呣……帮我写讚美的话……」 「我真的有改进……」 面对饕餮和混沌的举止,穷奇吼着不满的一声,但气势弱了许多。 「……讚美的话?」祈律不解地问。 「应是作业要求的内容。」句芒回应。 少昊看着三凶的可爱容顏,很想讚美几句,但脑内一片空白。睡了千年之久的他,究竟能写什么,也啟人疑竇。 「千年以上未交作业,若真要回顾,毁誉兼有。」句芒不因三凶的可爱神情而松懈。 少昊往右看,「重儿,不用这么严格吧。」 「毕竟你们曾经帮助紫丞做过那些事情,还是要秉公处理。」蓐收态度也很严谨。 少昊往左看,「连该儿都这么说了……」 少昊左右张望,显得不知所措。 「在鸟王睡美容觉的时候,人界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棠晞一句话总结三凶并非如外表般单纯可爱。 「……那我没办法写了。」少昊垂头丧气地说。 「不如请重和蓐收一同书写,我想后土应该也会接受。」祈律认为后土是明理的人。 「唔……你不懂,没有改进就会很可怕……」饕餮想以手遮脸,但他的手太短了。 「那种酷刑根本不是人待的。」混沌的声音尖锐了几度。 「吼。」穷奇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迟交作业的是你们,怎么能要求人家造假?」凤孝的眼睛瞇成一条线。 「乖乖交作业,后土大人不至太过苛责。」容若道。 「呣……还不是你们把作业带来的!」饕餮不满地说。 凤孝摊了手,不耐烦说着:「我哪知道四凶要交作业?我是跟檮杌一起去的。」 「谁跟他一样,没多久就会过去。」饕餮叹了气。 「说到这里,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在哪里?」混沌问。 「他一直待在西方的村庄内。」容若回復。 「呣……」 「嗯……」 「吼。」 三凶不约而同发出难解的拉长声,达成神祕的默契后离开了。 「……他们不打算交作业了吗?」祈律疑惑地问。 「呵。」棠晞有点想知道那道拉长声的秘密。 「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少昊伸起懒腰,感到些许的疲倦。 祈律抬头一望,其肩膀上撒着月光流泻而下的银白光芒,就像洒了银粉般闪耀。 「时间不早了,我有准备休息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他指引眾人前进。 此时,棠晞却说了:「凤孝、容若,我们来聊天吧。」 「喔……好啊。」凤孝略感费解。 「我知道了。」容若道。 「……晞儿?」祈律不懂棠晞的意思。 棠晞牵着凤孝的手,微笑地说:「让你跟鸟王叙旧。」 祈律看向少昊,两人凑巧双目相对,想起两人还没单独说上话。 「……谢谢。」祈律靦腆致意。 句芒和蓐收明白棠晞的意思后,识相离去。 补遗.千年之宴(祈律篇)06 祈律和少昊就近选择不远的水池旁观月。 水池规模如小埤塘,水位甚浅,浮萍点缀池中,小蒲包围水边,天上明月的倒影如捧在池水特製的玉碗内,如蛋黄系于蛋白间,相当雅致。 「……」 「……」 两人沉默望着池中的明月,都在思索千年未见后,要说什么破题。 祈律想来想去,还是先问最在意的问题:「挚兄,你觉得楼澈怎么样?」 「是很可爱的后辈。」少昊直观回应。 「他……会比我更适合担任东方天帝吗?」祈律惆悵地问。 「你不想当东方天帝吗?」少昊满脸疑惑看着祈律。 祈律吞吞吐吐说着:「不……只是……」他还是说不太出内心的想法。 「你在犹豫什么?」少昊问。 池中的祈律正以沉重的双眸回望着他,毫无声响地。 少昊不受影响,坦然说道:「盘古之灵魔气尽消,楼澈固然有功,但这与他是否适合为东方天帝为两件事。现在仙魔和解,为兄也在,你不必顾虑外人的眼光。」 祈律摇了头,终于说出内心真正的顾虑:「……那个人真的有可能不计前嫌吗?连我……」他考虑少昊的心情,没将最后的话说出口。 少昊苦笑以对:「頊儿既冷静又衝动。当时他为我抱不平,才会衝动行事。他今天让我来见证仪式,代表他让步,释出善意了。我不要求你们现在放下过往的恩怨,至少要慢慢破冰。」 「我很希望这样,我也一直催促自己这么做,但……」祈律终究不是圣人,得以宽恕一切。 「纯清之气是你长年修练的结晶,一瞬遭到拔除,甚至魔化……这种痛苦,为兄知道很难熬。」少昊神色一凝。 他不如逢律遭遇的魔化困境,也不同祈律因魔族身分遭受的敌意,但他一夕看尽人生百态,内心的感触岂是眼前的池水所能包纳。 祈律沉重点了头。 「或许,是太早开啟仪式了。」少昊轻叹一口气。 「本来……没看到楼澈前,我都能说服自己。但看到他与纯清之气融合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祈律的双手颤抖着,「我的内心……对那个人的愤恨、对楼澈的嫉妒、对自己的无能……」 一瞬间,他觉得被拋弃了──他只是寄居于华胥之枢的普通魔族,根本没资格高攀东方天帝。 「律弟……」少昊神情凝重。 「这样的我……真的能够再成为东方天帝吗?」祈律痛苦询问。 他不禁怀疑亲友是想到当年神采飞扬的逢律而如此认定,眼中并无「祈律」这号人物。他彷彿陷落于阴暗的夹缝中,谁都看不到他。 「可以的。」少昊斩钉截铁回应。 「为何你能这么肯定?」 与祈律相处的亲友,都相信他会成为东方天帝,可是没有人如少昊坚定。他想知道,但不是脆弱寻求认同的询问,而是激昂的质问。 「因为你坦率面对自己的脆弱。」少昊正色回应。 祈律摇了头,不接受这种泛泛的说法。 少昊吐了一口气,「我被共工所伤时,狼狈到必须由该儿搀扶才能行走,一路上躲避追兵,被人类收留……还害了一名在人界生活的仙女,让她失明又受了严重的内伤。」 意气风发的他本应是保护者,却沦为受人保护并害惨他人,仅因他身上掛着一个尊贵的身分--「共主」──导引敌我双方的争夺。 「挚兄……当时我……」祈律的心又隐隐犯疼。 「你无须自责,当时我也表达不好。如果我急切地希望你帮忙,而非撑着无谓的自尊心,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少昊出言制止。 「……」 「……」 两人再度沉默。他们的自尊心都很强,不轻易在他人面前示弱,在此时此刻互倾心声,只愿不再重蹈当年的遗憾。 祈律思索了些时间,「挚兄,我失态了……」 「律弟,无妨的。」少昊很高兴祈律想开了。 月亮散发温和的蓝色光芒,即使是长寿的少昊也很少看过,不禁多看了几眼。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大,却不刺眼,觉得有些温柔。」祈律发表感想。 「那伴着月光,紓解情绪吧。」少昊享受月光给予的寧静氛围。 「挚兄是太阳,也喜欢月亮吗?」祈律问。 「当然,月亮的光芒可是太阳给的。」少昊毫无犹豫回答了。 「是啊……天地万物都需要太阳,但也不能只有太阳。」祈律喃喃着。 「没错。」少昊点了头。 光明和黑暗的二元对立,很容易衍伸出正邪之分,但柔和的月光就似和蔼的母亲伸出双臂拥抱孩子,哪有邪恶的观感呢? 「我们今晚所谈的事情,我会再思考。」 祈律必须改变原本的心态──他仍认为仙与魔有正邪之分,產生了自卑之情,即是他觉得不如楼澈的根本原因。 「在仪式结束前,我都会待在这里;仪式结束后,我也会在西方大地。」少昊苦笑面对无法退休的事实。 「就像回到以前的感觉,有些怀念。」祈律微笑。 「现在是现在,别一直往回看了。」少昊不忘指正。 「挚兄说得对。」祈律皱起眉,一时半刻很难改变这个习惯。 两人各持一杯仙露观月散心,将要说的话都说了出口,内心的舒畅如醍醐灌顶,愁容自然改为平稳的笑顏。 分隔线 凤孝和棠晞坐在石头上聊天,容若则瀏览各地。 「荀君,你在看什么?」不吭半句的容若,引起凤孝的好奇心。 「确认藤花种子的位置。」容若回復。 「你觉得律哥种得如何?」棠晞寻求专业的看法。 容若于脑内思忖用字,谨慎回答:「这些位置重要但也险峻,对藤花生长颇为挑战。」 「哥哥赋予藤花很大的期待呢。」凤孝想起伶叶,认同藤花有出格的操守与耐性。 句芒和蓐收听得容若的理论后,有些兴趣而走了过来。 「祈律大人是对自己有很深的期许。」句芒提出其他的看法。 「藤花种子的位置,代表接受试验者的心志与觉悟,因为后续的成长都由他负责。」蓐收与句芒想法一致。 藤花是镇守华胥之枢的坚实防卫,稍有闪失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祈律身为种植者,必须为藤花负责,才能负责整座东方大地。 「原来如此。」凤孝咀嚼这些理论的精华。 「这是律哥选择的道路,我会在一旁守候他。」棠晞亦知前程险峻,但她不畏艰难。 「大嫂还真辛苦呢。」凤孝轻松以对。 棠晞覷向容若,有感而发:「偶尔,你也别让容若太辛苦了。」 「……有吗?」凤孝偏了头。 「这样才是凤孝。」容若微笑回应。 如果凤孝哪天成为百依百顺的可爱小鸟,容若会觉得哪里出问题了。他喜欢与凤孝一同脑力激盪并解决问题,而非凡事以他的意见为主。 凤孝予以容若大大的笑容,自然流露的心意,即是两人的夫妻之道。 「……看来是我太紧绷了。」棠晞轻叹一口气。 她是族长出身,但她恪守贤妻之道,尊重祈律的想法,大抵要事仍由祈律处理。 「棠晞大人,您可以适时放松。」句芒鼓励地说。 有句芒的承诺,凤孝眼睛一亮,笑着说:「对啊,我们可以一起到哪里度假,不用太累的。」 「如果不畏烈阳,南方大地不错。」容若对于温暖的气候颇有好感。 棠晞抚着脸,为难地说:「那我得注意肌肤,不能晒黑了。」 「这方面荀君可是高手。」凤孝满意地说。 「我很乐意调整适合你们肌肤状况的配方。」容若跃跃欲试。 棠晞望向远方,意有所指:「先等律哥稳定了。」 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下,蓐收神情凝重,明显与眾人不同调。 「怎么了吗?」凤孝问。 「为什么大家度假都想去南方大地?」蓐收不解问了。 「因为有沙滩、海洋,很能放松啊。」凤孝轻易回答。 「西方大地也有不少美景,得以紓压。」蓐收道。 凤孝于脑内瀏览一轮,没得到相应的资讯,纳闷地问:「……哪里?」 游歷各地的凤孝竟问这种问题,蓐收瞬间无言。 「该弟,你平常宣传不足,都无人知晓。」句芒以旁观者的身分道出残酷的事实。 「嗯……」蓐收沉重点了头。 凤孝没打算让蓐收难堪,说道:「有的话可以推荐,我会去参观。」 「被凤孝推荐后,就会变成热门景点了。」棠晞说。 「是荀君懂得宣传。」凤孝将此功劳归于容若。 「我长期尽此职务,习惯了。」容若微笑地说。 他在人界生活许久,文笔出色,擅长描绘风土民情。原本仅是出于兴趣,写着写着受到眾人欢迎,他不定期就会出几篇心得文章,提供眾人参考。现在,他和凤孝也是天界颇有名气的旅游夫妻档。 「……之后我与父亲谈过,再论此事。」在蓐收严肃的外表下看得出心动。 「该弟,哪天兄弟也能聚在一起。」句芒想到了北方的玄冥。 「嗯……」蓐收也期待那天的来临。 银白的月光染上了带着水蓝的光彩,眾人看着彼此身上都撒着银蓝粉光,同望天上之明月。 「这种光芒……」句芒有些印象,却说不出口。 「与夕月莲的光芒有些相似,但又不同。」蓐收想起故乡的夕月莲。 「好漂亮啊……」凤孝坦白道出内心的感受。 「明月发散些微的蓝光,宛如穿着由海洋製成的丝绸服饰,轻薄略略透出美好的肌理。」容若予以美丽的描述。 眾人听后,都认同在容若的描述下,明月变得更美并富有灵性。 「这是我熟悉的月光,虽然好久没有看到了。」棠晞温柔地说。 她回想何时没看到了?至少这千年间没看过。 上次是何时看到的?可能是补天柱时看过吧。 她抚着胸口,点点回忆流窜心中,既是甜蜜也是负荷,催促她向前迈进。 「……以前的月光是这样吗?」凤孝好奇地问。 蓐收凝视月光,有所体会:「如果这么说……我年轻时曾看过这种月光。」 句芒任由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植物吸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失去大半记忆的重可能没印象了,但椿姿的经歷使他不致感到陌生。 平坦的土壤受到月光照耀而突起,隐约可见青黄色的芽,就像少昊引以为傲的那撮翘起来的金发瀏海。 一颗,两颗,三颗,一一冒出芽。它们似孩童躲在洞内,正悄悄探出头。 特製沙漏不再漏沙,时间静止于这一刻。银白的沙粒受月光的照耀,彷彿流泻的金沙。 「种子破芽了。」句芒道。 「三枚皆破,它们认同祈律是新任的东方天帝。」蓐收严正地说。 凤孝凑近一颗种子,确认其已冒芽,笑着说:「太好了。」 「等他们回来,再通知这个好消息。」容若微笑。 棠晞从破芽的藤花型态直接联想到少昊,不禁苦笑。 「今晚,就让他们两人聊一聊吧。」 她起了身,调整身上的丝质外袍,在月光的迎接下,准备回到休憩的地点。 凤孝挽着棠晞的手,容若跟在她们的身旁,显然回房还能说上许多有趣的话语。 分隔线 句芒和蓐收留在原地,静静观望月光。 蓐收遥想当年孩提时,兄弟们都不愿回家,欲伴月而眠的幼稚举止。最后,逼得少昊搭起临时帐篷,让大家睡在里面;但是顓頊坚持待在帐外与月共眠,隔天差点因夜风太凉而生病。 顓頊观月时,浑身也会散发如这样的粉蓝光芒,与平常冷傲的气质颇殊。 「你觉得……这像他吗?」句芒突然说了。 「重哥,你还记得这件事吗?」蓐收略感惊讶。 「……吾仅是觉得这种月光很像他。」句芒不懂蓐收的意思。 「确实……很像他。」蓐收点了头。 「嗯……」句芒沉重应了声。 「下次我与玄冥相见时,再顺道询问他的近况……可以吗?」蓐收犹疑地问。 句芒未语,对月光露出复杂的神情,难以判读心意。 蓐收不再说话,留给句芒沉思的寂静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