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权宦:上神娘子请怜惜》 第1章 这一世成了摄政女王 来到天顺朝已有些年月,和以往每一世一样,身份依旧贵不可言,今生的帝高阳,以女子之身,十六岁之龄成了是天顺朝的摄政女王。 翻看完案几上堆着的奏折,帝高阳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累的很。 帝高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只记得宇宙初成,洪荒混沌之时,她就已经存在了。 后来她看着盘古开天,女娲造人…… 又陪着老君炼丹,子牙封神…… 还陪着如来讲佛,神农尝草…… 不是逗弄下石头里蹦出来孙悟空,就是调戏下奔月的嫦娥,要不然就去地府找阎君谈人生、说理想,有了创作灵感可能还会去改改生死簿,写写姻缘签。 可是,她活的太久了,以至于后来这些人都不在了,地府都改朝换代了千百次,好几个平行的小界面都消散在了宇宙洪荒之中,当年与她喝茶胡侃的几个创世神也都归了混沌。 自此天地之间,未曾在出现过神。 帝高阳虽然长生,却每隔百余年都要身死一次,魂魄受业火焚烧九十九天后,在受轮回之苦降临人世。 她不知道这一次重生的地方属于哪一个界面,宇宙浩瀚,她去过的,没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她记不住,也不想记。 不过她现在摄政的天顺朝所在的地方是朝夏洲,挨着朝夏的是诺亚洲,其他能在朝夏洲看到的只有茫茫大海,海外是否有其他的大洲,她并不知晓,也懒得去瞧。 反正在这呆上百余年的,她就能够嗝屁了,何必麻烦自个呢? 朝夏地域辽阔,有三国七宗十六部落,其中以帝高阳所在的天顺最为强大,占据了半片大陆,定都固安城。 其余两国,华禹位于天顺东部,大齐位于天顺南部,其他十六部落分布三国周围。 七宗里多是修仙之人,其中有五宗位于靠近天顺的海岛上,另外两宗一个在华禹附近的海岛,一个在大齐附近的海岛。 一开始知道这里有人修仙,并且人数还不少的时候,帝高阳还是很惊讶的。 毕竟数亿万年过去,能够让人吸收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但是人却越来越多,可谓是狼多肉少。 就连她,也有几百年没有涨修为了,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懒,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本就长生,无论修为是否有所精进,她每隔上百年都要身死受业火焚烧之苦,她不想麻烦自个。 不过后来知道,这里真正飞升的人没有几个,几个宗门里修为最高的也只在渡劫期,帝高阳也就释然了。 这样的情况,也算正常,毕竟现如今只是灵气稀薄,又不是没有。 但也就是这样,她不经意的露了一点小本事以后,就被她那个便宜父皇摆了一道,成了天顺开朝以来第一个摄政王,并且是摄政女王。 将批复好的折子叠放好,起身出了御书房,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宫中走着。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宫女内侍,但她们见了帝高阳,也只是远远的就跪伏在地,等看不到帝高阳的身影之后才敢起身。 若是帝高阳在哪里多停顿片刻,附近的人都颤颤巍巍的。 大概,是因为没遇见过女摄政王,一时不知所措吧,帝高阳这样想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听见一处宫苑里面传来喝骂的声音,帝高阳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懒得去隔空感知,直接就循着声音去了。 沿着漆红的高墙一直走了半刻钟,这才看到一个宫门,匾额上面写着“明安宫”三个大字。 门前并未有侍卫把守,帝高阳畅行无阻的走了进去。 院中的人注意到帝高阳以后,不由得身形一抖,朝着她跪伏下来以头点地,原本的喧闹瞬间散了,只有那些人身后躺着的人时不时闷哼几声。 帝高阳有些皱眉,那人不过就八九岁的样子,却被打的一张小脸满是淤青,嘴角还带着血迹,身上的内侍服也坏了好几处。 可那么一丁点血,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浓的血腥味,那他身上肯定还有别的伤。 “怎么回事?”帝高阳问道,声音有些冷。 众人闻声,不由得身子一抖,只见一个瘦高个的内侍膝行几步上前,颤声答道:“回……回摄政王,奴是这明安宫的首领太监崔方凯,奉明太嫔之命,对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内侍行刑。” “你们行的刑就是拳脚相加?手脚不干净的,不应该是乱棍打死么?”帝高阳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崔方凯却是吓得不敢答话。 “继续吧。”知道是小内侍犯了错被罚,那怎么罚都是主子的事情,她没必要干预。 “是。摄政王请上座,奴这就让人去通知明太嫔回来拜见摄政王。” 崔方凯虽然不知道摄政王性子如何,但是他知道整个宫里,没有人不想巴结的,包括太后也不例外。 他指了一个腿脚麻利的去请人,又吩咐其他几个人继续打。 其余几人麻利的起身,毫不犹豫的开始对那个地上躺着的小内侍拳打脚踢起来,似乎是为了在帝高阳面前表现,他们比刚才更加用力起来。 帝高阳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那个蜷缩在地上,始终没有吭声,只是护着要害部位的小内侍身上,明明忍不住的颤抖却还是咬牙硬挺着。 大约是疼的受不了了,他猛的一抬头,目光刚好和帝高阳对上,但很快,他就又低了下去。 帝高阳却还是发现了他眼中的倔强不甘和隐忍屈服,以及一种……落寞? 他早已咬破的唇微微颤动,若不是帝高阳功力深厚,怕是听不见他在说话。 “停下。”帝高阳道。 “摄……摄政……政王。”刚刚砸落一拳的内侍闻声一抖,再一次跪伏在地。 至于这么怕她?帝高阳心中腹诽,她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好吧?也没有残暴不仁,喜怒无常吧? 若是让人知道她心里所想,怕是要骂娘了! 新帝登基的第一天,就斩杀了两位亲王,三位顾命大臣,难道不算残暴? 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反对帝高阳以女子之身摄政……好吧,还有点想要挟持幼帝的意思。 可也不能就直接在金銮殿上将人活活打死吧? 试问这等战斗力,有谁能不怕? “下去吧。”帝高阳道。 几个内侍慌慌张张的应了声是,逃命似得离开了。 第2章 把小内侍抱回去 “摄政王……?”崔方凯不知道这位摄政王心中作何想法,只好硬着头皮问问。 其他还未走远的内侍,闻声不由得在心中替这位首领太监抹了把汗,但也有那有野心的,也在心中小小的兴奋了一把。 要是崔方凯被摄政王一个不高兴打死了,那他们可就有机会升职了。 有此想法的人,脚步不由得慢了一些。 可惜他们这个愿望只能落空了,帝高阳只是说道:“这小子我瞧着挺耐打的,我很喜欢,就带走了。至于他的过错,想来我宫中的规矩也不会让他好过,你让明太嫔且宽心就是。” “这……这……”崔方凯犹豫了一下,他很想拒绝的,毕竟这小内侍长得好看,很得明太嫔的喜欢,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妥协的应了声“是”。 让他和摄政王说“不行”?他没那个胆子。怕就是明太嫔在这里也没有那个胆子。 帝高阳起身,走到了那个小内侍身前,感觉他的气息在她靠近的时候倒放松了一些,只是也更加微弱起来。 她不知是从哪拿出来一个暖玉小瓶,打开之后,递到了那小内侍的唇边,声音冷硬道:“喝掉。” 瓶口抵在那小内侍的唇上,等了好一会儿,那小内侍才有了吞咽的动作,小半瓶下去之后,就见他脸上的痕迹渐渐淡了下去,露出来的手臂上的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 小内侍努力的想睁着眼看看眼前的人,却一阵疲倦袭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在帝高阳拿出暖玉小瓶喂那个小内侍的时候,崔方凯就有些心慌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过的,那可是一瓶天品药液,若是拿来疗伤,那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整个天顺怕是也找不出来几瓶。 仅有的几瓶也无一不是在那些当世强者的手里,可他们摄政王的手里竟然也有,并且还一点不心疼的喂给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 崔方凯惨白着脸,硬着头皮上前去扶了那一直被他嫌弃的小内侍一把,有几个等在远处观望的内侍见了,也赶忙过来帮着搀扶。 帝高阳看了那小内侍一眼,又看了手中的小瓶一眼,有些嫌弃的说:“该不会放太久,过期了吧,居然没治好?” 这些个瓶瓶罐罐的药液丹丸什么的,还是许久之前,她带着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从太上老君那里拿来的。 没想到药效也不怎么地啊。 帝高阳腹诽一句,有些嫌弃。 不经意的倒是想起了那个倔强顽皮,还替她背了锅的猴子,心思飘远,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崔方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可也不敢就这么僵着,于是颤着声回道:“这小东西……这小公子是伤后脱力了,毕竟只是一介凡胎,没有修为护体,所以……所以才会晕了过去。天品药液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小公子应该只要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宫中服侍的人,大多是有修为在身的,只是等级不高,初初入门罢了。若是有能达到练气六层以上的,就可以当一宫护卫了,练气九层可以成为护卫首领,若是达到筑基期,就可以到御前行走了。 帝高阳记得,御前的侍卫首领也不过是筑基中期修为。 但也有一部分没办法修炼或是还未得到指导,不懂得修炼的。 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成为众人欺负打压的对象,看来这小内侍就是其中之一了。 帝高阳伸出手,在小内侍的头上拍了拍,心情还算不错,也不嫌弃他身上脏兮兮的,亲自抱着他,对身后道:“跪安吧。”然后迈步往自己寝宫走去。 众人皆被吓了一大跳,这位年仅十六,以女子之身摄政的主,可是最厌恶有人近身了,平日的衣食住行,大多是亲力亲为居多,宫中仅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也只有每日三次打扫的时候,才被允许靠近寝殿。 可如今竟然亲自抱了一个小内侍,还往自己的寝宫去了? 那小内侍身子微微缩着,像是睡着了一般,时不时的在帝高阳怀里动一动。 一路上又有不少宫女内侍接连跪拜,帝高阳神色自若,并没有过多的去注意。 到了寝宫,原本在洒扫的人匆匆跪了一地,帝高阳只是淡淡说了声:“起吧。” 她抱着小内侍去了汤浴池,将他放在池边,拍了拍他的头道:“洗干净了来见我。” 帝高阳随后就在外间的美人榻上懒散的躺着,手中拿着一本词话,时不时的翻上一页。 差不多等了小半个时辰,帝高阳才再一次听到脚步声,似乎是带着一点犹豫迟疑,但还是在慢慢的向她这边靠近,她知道是那小内侍出来了。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还怕她吃了他不成?这样犹犹豫豫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带这个小内侍回来,却被崔方凯等人误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这种身子不全的人,连小内侍也觉得自己可能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但他想着,被一个人磋磨死,总好过被一群人磋磨。 因此,当帝高阳抬眼望去的时候,就见那小内侍竟然是未着片缕,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背上,身上还挂着些许水滴。 帝高阳只觉得视觉受到了冲击。 她不是没有偷看过男子洗澡,连天宫玉帝,地府阎君她都偷看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有些小小的不自在,实在是从来没这么光明正大的看过啊。 不过这小内侍的长得还真是不错,肩若刀削,鬓如刀裁,天庭饱满,唇薄鼻挺,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小麦色的肤色看着就很健康,身材又很是匀称紧致,远远瞧着就觉得结实。 小内侍被看有些不自在,身形有些僵硬的走过来,在距离帝高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跪地行了大礼,说道:“谢摄政王救命赐药之恩。” 帝高阳点了点头,丢了一件披风给小内侍,声音浅浅淡淡的道:“穿上。” 小内侍身子轻轻抖了一下,没敢犹豫,接过披风就裹在了身上。 帝高阳却突然走上前,用手指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观察了一阵子,大概是觉得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小内侍却是心下微慌,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眼中的镇静被打破,沾染了一些慌乱,但在对上帝高阳的双眼之后,又很快的敛了神色,微垂下眼。 第3章 我娘不喜欢我 帝高阳收回了手,语气依旧平缓道:“你倒也不必谢我,我虽带你回来,可也是说了的,我宫中的规矩更是严格。若是在犯错,你可有把握受得住比之前那些还重的惩罚?” “若是没有,倒不如就此离去,我保你不会被为难。但若是留下,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这人最见不得忤逆,你若是不乖的话,哼!” 小内侍闻言身子又是微微一抖,但很快就控制好了,只是眸色却暗了许多,但还是恭敬的叩首道:“奴受得住,主人尽管罚就是,只求主人让我留下伺候。” “嗯。”帝高阳点点头,却没有在做什么。 外面有小宫女进来禀道:“摄政王,明太嫔来了。” 帝高阳尚未说话,小内侍却已经一脸惊慌,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比起之前要厉害许多。 帝高阳面有疑惑,但是却什么都没问,只对那个小宫女说:“不见,送客。” 小宫女不敢多话,规矩的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小内侍却抬眼看了看帝高阳,满脸的不敢相信,好像是忘了他眼前的人是谁一般,盯着看了许久。 “可瞧够了?”帝高阳似笑非笑的问。 小内侍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慌忙的叩首道:“请……请主人责罚。”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冒犯圣颜,便是直接打死也并无不可。 难不成他还是活不过今日么? 帝高阳却没在提这事,转而问道:“你今日也受过惩罚了,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被人抓了错处,以后都不许再犯,不然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听着小内侍规矩应“是”,帝高阳又问道:“你今日说‘我没有’指的可是偷盗之事?” 小内侍面有诧异,抬眼再次望向帝高阳,但很快又垂了下去,道:“原来您听到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在明太嫔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每次她想要磋磨我一番,都会寻了偷盗这种借口。” 见他的目光坦诚中又带着几分愤恨,垂在两侧的双手也紧握成拳,帝高阳淡淡的道:“我信。” 没有多余的解释,甚至声音还有几分清冷,但是这一声“我信”,却暖进了小内侍的心里。 他眼眶微红,声音几度哽咽,调整了许久才些许的平静下来:“谢谢您。” 谢谢您信我! 帝高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具体的事情:“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你娘不曾给你取名字么?在宫里行走也不曾有名?” 帝高阳估计这应该是她来到这个界面之后,说的话最多的一天了吧。 她本就是个少言的人,过往数万年,除了最初那段时间还有三五个好友,能够时不时的喝酒聊天以外,在后来那些人都归了混沌以后,她已经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 在加上每过一世她就要受一次业火焚烧之苦,更加沉默少言了。 今儿倒是不知怎么的,对这个小内侍倒是有了点兴趣。大概是因为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份倔强?一种似曾相识的倔强。 小内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娘并不喜欢我,不曾给我取名。进了宫,也只是给明太嫔……给明太嫔出气,也不曾有名。” 拿一个孩子出气? 帝高阳倒不知明太嫔平日里看上去极为温和的一个人,竟然还有这种暴虐的癖好。 她又问道:“可有去过内学堂?识文断字可会?修炼之法可会?” 小内侍低了低头,声音低低的回道:“不,不会。”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会被嫌弃,便又急急的说道:“我可以现在学的!请您不要赶我走,我……我会很努力的。” “好。”帝高阳倒是不介意他什么都不会,只要肯学就好,她笑着道:“那你想学什么呢?文韬武略还是修炼之术?你若是都想学也可以,我会找了人教你,不过若是学了,便要事事认真才行。” 小内侍闻言立马谢恩应“是”。 帝高阳点头,觉得还算满意,又道:“以后就留在我身边贴身伺候吧,也自己取个名字。” 小内侍应了“是”,眸中还隐隐有些激动。 阖宫之中有谁不知道摄政王身边,从三岁开始就在没有谁能够贴身服侍了,宫中的内侍宫女,谁若能近身服侍一次摄政王,那出去了都能吹嘘上三天三夜,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脚踏实地才能走的稳,走的久。”冷不丁的,帝高阳说了一句。 小内侍忙低头应了,收起了还来不及膨胀的心思。 “起来吧。”帝高阳对这个小内侍的识趣还算满意,又道:“以后每日巳时来我房里,我教你修炼之术。其余的时候,想做什么倒是可以随意些,但也别去惹麻烦,我这个人还是比较懒得。” 小内侍乖巧听话的站了起来,露出膝盖下光洁的小腿。 帝高阳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心道:这小子的皮肤倒是好。 她觉得自己这数万年可能是真的很无趣,竟然会想,若是养这么一个小东西在身边,日子应该会变得有意思起来吧。 这么想着,她又考虑起来,要不要帮着这小子飞升成仙呢?凭她的本事,就算是个废材她也能变废为宝,何况这小子根骨还算不错,有她指导也会少走许多弯路,那应该还是很容易的吧? 小内侍其实有点受宠若惊,他看着帝高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您,您是说要亲自教我修炼之术么?” 看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帝高阳觉得那里面似乎装着浩瀚星辰一般,很是璀璨,她笑着道:“阖宫之中,你觉得还有比我更适合教你的不成?不过我向来是个严厉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若是学的不好,不认真或是懒怠了,我可是会狠狠罚你的。” 小内侍闻言,像是要做什么保证一样,神色认真的应道:“是!” “不过其他的,我却是没更多时间教你的,我会在内学堂安排了人教你学的。你看你是想要单独学还是跟着众人一起?”帝高阳又问道,也不待他回答,又接着说:“以后你就住在正殿右侧那间房里。” 小内侍先应了一声“是”,然后仔细想了一阵子以后,才恭谨的回道:“奴想跟着众人一起学。” 他不想在因为自己给摄政王添麻烦,不想成为一个累赘,不想等摄政王过了劲头,对他没有兴趣之后被厌恶丢弃。 第4章 别人眼中的权利加身于她不过枷锁 帝高阳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就让他去休息了,然后让宫里的总管吴杨去内学堂那边知会一声。 内学堂是专门给在宫中当值的人学习的地方,上午授文,下午教武。 小内侍下去之后,帝高阳一个瞬移的术法就出现在书房之中。 看着又堆成小山高的奏折,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有时候修为太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比方说现在,她就没办法用术法快速批阅这些奏章,不然那些和她修为相差太多的大臣,就没办法看到她的批阅,所以她只能一本一本的批阅。 连着批阅了十几本,帝高阳才搁下手中的笔,望了一眼天色,目光转向皇宫大门的方向,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帝聿,如果你在两刻钟内到我面前,我可以考虑不和你计较私逃出宫的事情。” 此刻,刚刚进了皇宫大门,正准备悄悄溜回乾清宫的小皇帝帝聿,乍然间听到帝高阳的声音还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没有任何异样,他觉得刚刚肯定是出现了幻听,一定是太过心虚的缘故,还是赶紧回宫的好。 但很快,帝高阳的声音就再次传来:“你还有一刻半的时间,迟上一刻就打二十下手心,不想几天都拿不了筷子就抓紧了。” 帝聿这回可以确定刚刚不是幻听了,他苦着一张脸,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之感,认命的踏起了前几日才学的御风步,往帝高阳的宫中去了。 身边服侍的人见他们皇上,几个闪身就不见踪影,顿时就慌了,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往帝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帝聿可没心思管他们,他现在只想赶紧到帝高阳的面前。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从皇宫大门到帝高阳的宫中是那样的远,他不由得有些怨恨皇宫之大了。 当帝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帝高阳面前时,就看她正一脸惬意的喝着茶,顿时就脸色难看了。 帝高阳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轻的吐出一句:“比我给你规定的时间多了三刻半。” “啊!”帝聿惊呼出声,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小小的身子也不停地往后退,嘴上还不忘讨好的说:“皇姑母,你最好了,就不要罚我了吧?我保证以后会乖乖的。” 帝高阳除了是摄政王,还兼任帝师之职,同时也是小皇帝的姑姑,先帝最小的女儿。 也就是因为帝师摄政王这样的身份,帝高阳才会被群臣攻之,因为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分去了诸多大臣的荣耀和权力。 实际上帝高阳自己,对这个身份也很是不满意,原以为她可以安安稳稳,做个享乐的公主富贵一生。 谁知道她那个便宜父皇,竟然在临终前,越过众多已经成年的皇子,立了先太子才十二岁的儿子帝聿为帝,又以担心皇帝年纪尚轻为由,让帝高阳摄政,同时教导帝聿如何为帝。 当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帝高阳就已经在心里骂娘了,丫的,既然担心皇帝年纪小不足以把持朝政,那干嘛不立个成年皇子为帝? 她当时心情很是不好,不是没有想过当场撂挑子走人,但是却不能。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荣耀,是权力加身,是一人之下,可对她来说,这道圣旨只是一道枷锁。 这就是她今生的宿命了,若是拒绝,或是没有当好这个摄政王,等百年以后,她受业火焚身灼魂之时,就会增加千倍的痛苦,时间也会根据情况延长。 帝高阳曾无数次自嘲,她看似风光无限,拥有众神羡慕不来的长生,可实际上,她却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还要无休无止的受业火之苦。 她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淡淡的瞥了一眼已经快要退到屋外的帝聿,她道:“昨日给你布置的课业可是都看完了?交给你的御风步学会了几成?今日悄悄出宫体察民情可有收获?” 帝高阳每问一句,帝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他停住后退的脚步,带着一点愧疚的神色,微微垂了垂头,低声道:“我……我没有看完,御风步也没……没学会,出宫……没有体察民情。” 御风步只要学会一成,便可一步百里,可他从皇宫大门到这,却足足用了五刻半的时间,可见连个皮毛都没有学到。 今天更是和身边的内侍出宫疯玩了大半日,一点功课都没有做,所过之处又都是有人打点好的,哪有民情可以体察? 帝聿快速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帝高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本奏折在手里,这会正仔细批阅。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有些不合格,正想再一次开口认错,却听帝高阳开口问道:“我昨日是怎么说的来着?若是课业完不成该如何?” 帝聿闻言面色紧张,身形紧绷,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他期期艾艾的低声回道:“若……若是完不成,就……就连着三个月,每日午时开始,扎两个时辰马步,还要每天打十下手心,以后的课业都要站着做完。” 说完他就哭丧着脸,有些哀求道:“皇姑母,你就饶了我这次好不好?” 帝高阳闻言,只是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明明眸色如水般平静清明,可帝聿却突然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他闭了嘴,不敢在多言。 收回视线,帝高阳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奏折的批阅上。 帝聿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帝高阳才批阅好最后一本奏折,起身走到他面前,帝聿下意识的就退后两步,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停在原地站直了身子,低低的喊了声:“皇姑母。”然后又道:“我知道错了,愿意受罚。” 帝高阳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帝聿只好定了定神,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我今日多有懒怠,因贪图玩乐而搁置学业事小,他日若还如此耽于玩乐,误国误民事大。”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若玩物丧志,为臣民所厌,必然得群起而攻之,从而遗祸家国,毁祖宗基业。” 帝聿绞尽脑汁,几乎把他脑子里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可是帝高阳依旧还是不曾应声。 第5章 站的越高越该谨言慎行 他只好接着说道:“我若不思进取,整日只知玩乐,纵使有皇姑母摄政辅国,贤臣名将从之,也只会像扶不起的阿斗,使江山落入他人手中。” 帝高阳始终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帝聿双手不安的拽着衣角,在脑中搜刮着,看还有没有什么能说的。 然,还未等他搜刮出来什么别的话来,帝高阳却颇为赞赏的说了一句:“嗯,认识很深刻。” 明明是一句夸赞,可是帝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不敢有丝毫放松,他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果然,帝高阳下一句就说道:“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何还偏要反其道而行。” 帝聿只觉浑身如坠冰窟。 为何反其道而行? 他在心里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每个人都会有惰性吧。 但大多数想要努力出头之人,都会去克服自身的惰性,可他却已经是坐拥江山、受万人敬仰的皇帝了,不用在努力就已经有了众人所求的权势、地位、金钱等。 这么想着,帝聿猛然一惊,额头上开始有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自古高处不胜寒,越是身居高处,越该注意言行,时刻保持清醒,若不然一着不慎,必被人从高处推落,跌下深渊。 只是想想,帝聿就后怕不已。 “看来皇上这会儿已经想透彻了。”帝高阳好听的声音想起,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但是帝聿还是可以感觉到,之前弥漫在他周围的那股压力弱了许多。 “皇姑母,我受教了。”帝聿撩了衣袍,缓缓的跪在坚硬冰冷的理石地面上,朗声道:“请皇姑母责罚。” 若说之前长篇大论的认错,还有些想要逃避责罚的心思,这会儿他已经是诚心诚意的认错认罚。 帝高阳却没说罚还是不罚,只是淡淡的道:“时候不早了,皇上回去歇了吧。” “皇姑母?”帝聿不解,以往他若是犯了错,或是行为有所懒怠,都会被狠狠收拾一顿,为何今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帝高阳,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容,眉宇间有些远离俗世、不食烟火的味道。 帝聿第一次觉得,他的这位皇姑母怕是要比九重天上的仙人还好看。 帝高阳因为他如炬般的目光微微蹙眉,声音淡淡的补充道:“皇上若是今晚不想好好睡个觉,以应付明日之后,每日两个时辰的马步,倒也可以先还了迟来那三刻半的债。” “不,不用!”帝聿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刚刚消散了一些的压力又回来了。 他抬头再去看自家皇姑母,发现她依旧还是面色平静,可却无端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慌忙将目光收敛,恭谨的道:“谨遵皇姑母安排,我这就回去休息。” 顿了顿,他又保证似的说了一句:“明日午时我定准时过来。” 帝高阳觉得还算满意,抬手让他起来,又唤人去寻了他身边服侍的人过来,将他好生送走,然后才去了洗漱间沐浴一番回房安寝。 一夜无梦。 第二日,明太嫔再一次上门拜访。 明太嫔是个难得的美人,先太子在世的时候,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极为宠爱她。且她也是出身大家族的人,据说当初还是明家老家主属意的下一任家主,只是这位美人许是只要爱情不要权势,在明家家主竞争最为激烈的时候,毅然下嫁已有正妻的太子。 “请进来吧。”帝高阳懒懒的歪在美人榻上,神色淡淡的道。 明太嫔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岁,保养得宜,仿佛才刚及花信年华一般。但到底还是和帝高阳这个外表十六岁的小姑娘,差了一个年轮还要多些的岁数,平日里少有往来。这次会过来,也是因为帝高阳抱走了她宫里的一个小内侍。 若是旁的内侍,随她帝高阳抱走几个,她都不会多在意,但唯独那个小东西不行。 明太嫔一脸灿烂的笑容,很是熟稔的笑容:“高阳,皇嫂这次来……” “皇嫂?本王的皇嫂不是在慈安宫礼佛么?”帝高阳似笑非笑,眼皮都不曾抬过,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词话。 明太嫔面色一僵,蹙起的眉头隐含着不快之色。不过她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很快就又扬起了笑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嫔妾见过摄政王,摄政王万福金安。” “免礼。”帝高阳淡淡的应了,心里却重新评估了一下这位自新帝登基,便一直深居简出,很是低调的太嫔。 说起来,这位明太嫔的儿子,还是曾经的太孙呢。 按说太子病逝,本该是太孙继承储君之位,这位明太嫔也本该是一宫太后,却不想先帝的遗诏直接越过了太孙,立了先太子不大受宠的嫡长子。 骤然间的落差,少不得让人生出些怨怼,这位明太嫔却毫无反应,端是一副顺从听命的态度。 可事实,真的会是如此么? 帝高阳不置可否。 “明太嫔来本王这,可是有什么事?” 明知故问! 明太嫔暗暗嗯咬牙切齿,面上却始终维持着一抹笑意:“摄政王既然问了,嫔妾也就不兜圈子了,昨个儿摄政王从嫔妾宫中抱走的那个小内侍,还请摄政王归还嫔妾。” “本王若是不还呢?”帝高阳淡淡的道。 明太嫔咬牙强调道:“那小内侍是嫔妾宫中的人。” “这宫里的,都是皇上的。”帝高阳依旧神色淡淡,不疾不徐。 如今皇上年幼,并未亲政,前朝后宫皆是由帝高阳的掌管。 明太嫔深知此时不该和帝高阳对上,这口气纵使不顺,也只能咽下:“既如此,嫔妾也就只能割爱了!能得摄政王的青睐,也算是那小内侍的造化!”一字一句,她都咬得极重。 “那本王就谢过太嫔的割爱了。”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不过到底是有些夺人所爱了,未表歉意,本王稍后就让人送一枚破阶丹到荣郡王府上。” 荣郡王就是明太嫔的儿子,曾经的太孙。 “如此,嫔妾在这儿代荣郡王谢过摄政王。”明太嫔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儿子如今正要突破金丹期,一枚破阶丹对她来说虽然不算稀罕,但是短时间内她也的确难寻,有了帝高阳送的这颗,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那个小内侍,她不妨先让出去,等以后寻机会夺回来就是。 帝高阳翻了一页书,淡淡的道:“太嫔客气。太嫔可还有其他事?” 第6章 小内侍被教训 帝高阳翻了一页书,淡淡的道:“太嫔客气。太嫔可还有其他事?” “嫔妾告退。”明太嫔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依旧专注的看着手上的词话。 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明太嫔心中更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离去。 …… 如此过了几日,帝聿未有懈怠的每日扎上两个时辰的马步,一开始还会大汗淋漓、气息不稳,到如今虽不说稳如泰山,倒也差不离了。 等两个时辰后沐浴过一番,又会来请教功课,帝高阳倒也都耐心讲解了,碰到帝聿见解出彩的时候还会夸上两句。 小内侍这几日也在内学堂跟着众人学着文武艺,每日倒也勤勤恳恳,看上去颇为用功。 这日,给帝聿讲完功课之后,帝高阳就招来内学堂里,给小内侍上课的张、杨两位师傅,分别询问了文武课程的进度以及小内侍学习的情况。 教武艺的张师傅觉得小内侍天赋极高,不仅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如今已经将一套拳法学了八成,剑法也学了五成。 授文学的杨师傅提起小内侍,却始终皱着眉,言语间多有不喜,说是他连着几日都不曾跟上课程,布置一些简单的诗句给他,也一句都背不出来,看着勤勉,却不知实际是否真的如此用功。 帝高阳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些情况都了解了,然后让人送了张、杨二人离去。 她并未直接叫了小内侍过来询问,而是在第二日巳时,小内侍过来找她的时候,才问道:“这几日在内学堂学习,感觉如何?” 小内侍原本站的笔直,闻言却身子微微一颤,犹豫了一下才道:“尚可。” 帝高阳心中已然有数,面上却不显,只是随意的问着:“你也跟我学了几日的修炼之术了,如今修为如何了?可有长进?” 也不待小内侍回答,帝高阳就又道:“过几日内学堂会选出几个资质尚可,有练气五层以上修为的内侍或宫女,跟着几位郡主世子去雁荡山脉历练,我刚好需要那里的一味灵果,你可有把握选上,替我去寻来?” 小内侍这才慌张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支支吾吾了许久,最后在帝高阳有些发冷的目光压迫下,才说磕磕绊绊的说道:“奴,没有把握。”完全没有意识到帝高阳在诓骗他。 若是内学堂真的要选人去雁荡山脉,哪会一点消息都不走漏。 帝高阳露出浅浅的笑意,又问道:“那你总想好了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吧。” 小内侍闻言,将头垂得更低,喃喃说道:“没想好……” 若非帝高阳修为高深,怕是都听不到他的话。 “是不是我未给你限定时间,你就觉得可以敷衍了事,所以你才会把取名字这件事情,随意的抛在脑后?”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内侍,声音有了几分冷意。 “奴,不敢……”小内侍急急的说道。 “不敢?”帝高阳眯了眯眼,又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想来是真的没想好了,我姑且算你将取名的事情慎重对待,所以才这些天过去了还没个进展。” 小内侍闻言刚要松口气,却听帝高阳又说道:“昨天我向教你的杨师傅问了你的学习进度,你就把你昨天学的文章背给我听听。”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若是昨天的你不记得,那便背前天的,或者是你记得哪一天的,便把哪一天的背给我听一听。” 小内侍身子微微颤抖,期期艾艾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帝高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反而是语气淡淡的又问了一句:“若是这些都不记得,那我这几日一直教你的御风术,可记得要领了?” 小内侍再也支持不住,无话可说,低头跪下,带了一点哭腔道:“主人罚我吧。” “罚你?你当我堂堂摄政王有多空闲不成?”帝高阳声音平淡的反问了一句。 小内侍本就担心帝高阳会因此觉得他是个不中用的,对他厌弃,将他赶走,听了这一声反问,更心慌的不行,紧咬着唇将哭声压抑下去,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帝高阳不是没见过人哭,相反的,她见过很多,早就已经麻木到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垂泪,都难以勾起她的同情了。 可现在却不知怎么的,看到小内侍不停地掉泪珠子,明明都落在地上,却好似一颗一颗的都砸进了她心里一样。 她不由得软了些语气,道:“不过念在你初来我宫中,怕是还不曾领教过我的规矩,我今日便也给你的机会领教一番好了,以后要是在犯错忤逆,或是敷衍了事,心里也能有个数,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小内侍闻言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不仅没有害怕,反倒带了一点点的激动,声音还有些嘶哑道:“请主子责罚。” 想了想,小内侍又觉得凭他的身份,怕是还没资格让帝高阳亲自教训,便又急急的补充道:“奴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劳烦主子……奴可以去慎刑司领罚。” 帝高阳却是懒得理他,她的人什么轮得到外人教训了? 意念一动,她手中就出现了一条金色短鞭,约有两尺长,微微泛着光亮,远远瞧着很是好看。 她动作有些粗鲁的,将小内侍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丢到旁边的榻上,素手一挥,小内侍身上的衣物就全都碎成了烟尘,无声的消散不见。 小内侍还没有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凉意,身后就已经“啪啪啪”的被帝高阳抽了二十来下,骤然降临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抓点什么东西,最后一只手抓在了帝高阳的长裙上。 隔着裙裳,帝高阳依旧可以感觉那只抓着自己小手,这会儿正微微颤抖,可是却始终将唇咬的死死的,不曾呻吟出声。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那些人打的奄奄一息,却始终都咬牙坚持,不曾发出什么声响,可是身上的伤却极为严重。 她这一下子,该不会把人给打坏吧? 要知道她帝高阳可是寿与天齐的长生之人,有着数万年的修为,便是轻轻的力道打在凡人身上,那也是能要了半条命的。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可想到小内侍这几天,在她面前始终是一副勤恳努力的样子,实际上却并没有真的学到什么东西,她心里就还是有火气,但还是控制了自己。 第7章 知道为什么被罚么 帝高阳收了金鞭,却没有叫小内侍起身,她问道:“知道因为什么挨罚么?” 小内侍咬唇思索了片刻才说道:“知道。” “为何?”帝高阳问。 “我没达到您的要求,还瞒着不说……” 话音未落,小内侍就觉的屁股上一疼,不过这一次却不是鞭子,而是柔嫩温暖的手掌。 随后耳边传来帝高阳的声音:“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这些日子的努力,其实都是做给我看的不成?”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种可能,心如止水数万年的帝高阳就没来由的烦躁,甚至还有些许恼怒和怨恨。 这很不正常。 只是她却没来得及细想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情绪。 “我没有!”小内侍立即反驳,但随后却沉默了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做给您看,我…我认识的字不多,听不懂课上讲的那些文章…也不知道该怎么取名。” “没有把握争来名额,是…是因为修为一直没有长进,也感应不到风元素,御风术使…使不出来。” 小内侍说完,将头埋在的臂弯里,他不敢抬头去看帝高阳的神情,他怕会在她眼中看到厌弃不喜。 只是这么想着,他就觉得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了,但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不愿意离开她! 想到这,小内侍鼓起勇气,只是声音还是不大,他像是保证似得道:“我会拼尽全力争夺名额的,就算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啪!” 帝高阳又重重的打了一下,这一次用的是刚刚才收起来的金鞭,且加了一点力道,小内侍顿时就觉得疼的有些让他喘不过气,感觉整个人要死了一般。 帝高阳这次却丝毫没有怜惜,厉声问道:“如今这滋味不好受吧?可还觉得牺牲性命也所不惜?” 小内侍咬了咬牙,良久以后才“嗯”了一声,可见是疼的狠了。 帝高阳却有些压制不住怒意,道:“你的命就这般不值钱么?”也不待小内侍回答,就又道:“就算是你觉得不值钱,不想要了,那也得问过了我是否同意才行!” 小内侍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所以才遭了难,此时也有了愧疚,强撑着喃喃道:“奴,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奴,的命是主人的,只有主人才能决定生死,以后断不敢忘。” 可他还是在心里补充道:若是你有了危险,我便是舍了性命也要为你挡上一挡的。 某种感情的种子,此时也开始在小内侍的心里发芽。 帝高阳哪能看不透他那点小心思?不过瞧他这会儿疼的厉害,也就没在出言警告了,反正这小内侍心里面想的,根本不可能发生。 别说是什么人想伤她,就是天道无情,也不过就是让她每百年受一次业火焚身灼魂之苦罢了,若想在多伤她一分一毫也是不可能的,不然又谈何长生? 不过帝高阳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内侍看着机灵,实际上却是木讷呆笨的,既是不认识几个字,听不懂上课讲的,又感应不到风元素,没办法将她教的术法使出来,那为何不说出来? 这样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难不成要等着时间来解决么? 若她真的一如过往数万年那样,对什么都不大上心,这小内侍还要憋上一辈子不成? 她收起了金鞭,到底还是狠了心的要教训他,明知小内侍可能会受不住,还是打了几巴掌下去,然后才道:“既如此,为何不早早与我说了?你这样藏着不说,事情就能解决了不成?” 小内侍埋着头,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什么都不会,您知道就该不要我了。” 可帝高阳是谁? 别说小内侍是极小声的说,就只是在心里面想的,她若是想知道,那小内侍藏着的心思也是一览无余的。 于是,小内侍成功的又被打了几巴掌,并被帝高阳训斥道:“你若只是一时学不会,我倒不会和你计较什么,大不了多花些时间学就是了。” “可你若是偷奸耍滑,懒怠不上进,又似今日这般欺上瞒下的话,我是必然会将你赶走的。” 小内侍闻言抬头,随后又很快的低下头,小声的应了“是”,心里面却愧疚不已。 帝高阳瞥了他一眼,素手一挥,一个莹润通透的小玉瓶就出现在她的手里,然后动作轻柔的给小内侍上了药,这才说道:“起来吧。” 小内侍只觉得神奇,明明刚刚身后还疼的要去了他半条命似得,这会儿竟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应了声“是”,然后从榻上起来,又再次跪在帝高阳的身前。 他看了一眼帝高阳手中的小玉瓶,心里面隐隐的生出了一个目标。 “穿上!”帝高阳在一挥手,便多出来一身天蓝色的衣袍,小内侍伸手捧着接了,可是却一时不大敢穿上,最后还是被帝高阳看的久了,他一身光溜溜的,小脸红了个透,极为不好意思之下,他才将那身衣袍穿上。 也不知怎么地,这衣袍原是成年男子的身量大小,可是等他穿上身的时候,却变得极为合身起来。 小内侍一脸的惊奇,左摸摸,右看看的,早已没了刚刚那种战战兢兢的样子。 帝高阳笑了笑,觉得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她好心的解释道:“这原是一件防御法器,可根据穿着之人的身量变换大小。不过等级不大高,也就勉勉强的能挡一下渡劫期修为之人的一击吧。” 能挡下渡劫期修为一击的法器,还叫等级不高?这片大陆上统共也没有几个渡劫期修为的人吧。 小内侍顿觉这身衣袍的贵重,便想着脱下来还回去,可他还没来的及脱衣服,就听帝高阳又道:“这身衣裳目前你穿正合适,便送给你了,等以后你修为涨了,我在送你其他的衣裳。” 修为涨了再送其他的衣裳,这是还有很多这样的法器么? 小内侍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帝高阳却没理会他的许多心思,她只是觉得小内侍穿这个颜色,要比穿之前那丑不拉几的内侍服好看多了。 想到之前说的事,她又一本正经的看着小内侍道:“我倒也不要求你事事都对我言,可是在你还没有能力或者办法解决的时候,有什么事就要来和我说,不能再像今日这般瞒着我,懂了么?” 小内侍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这样有些不敬,便道:“奴,懂了。”又道:“以后什么都不瞒着您。” 第8章 你是哪家的姑娘 帝高阳点了点头,觉得还算满意,不由得柔和了一些语气道:“你说感应不到风元素,修为又一直没有长进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小内侍就有些沮丧,他道:“奴也不知。”说完又怕帝高阳觉得他欺瞒,急急的解释道:“是真的不知道!明明每次都有许多灵气吸收到身体里,可之后却又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风元素也不是一点都感应不到,可是还掺杂着其他元素,他们之间相互克制,我……我调动不了。” 小内侍说完就垂下头,他觉得他肯定是个没办法修炼的废材。 他以前就听人说过的,天生受到元素排斥的人,就只能感受到元素,却不能调用,是一辈子都没办法修炼的。 帝高阳却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她道:“手给我。” 小内侍以为又要挨打,伸出手的同时还咬紧了唇。 然,帝高阳只是将自己手覆在小内侍的手上,探查了一番他身体的情况,又替他疏导了一下体内紊乱的元素之力。 得知小内侍丹田处的气海极为磅礴之后,帝高阳还小小讶异了一下,这小家伙倒是真的根骨奇佳,便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些创世神,也有些不如他的根基好,只要肯潜心修炼,以后定然是个有大造化的。 这世间修仙之人不在少数,成功飞升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却已经许久不曾有神了。 帝高阳突然有些期待看到小内侍以后得造化了。 如此想着,她心念一动,手下有淡淡的黑灰色光晕荡开,小内侍顿时就感觉有一股极为霸道力量冲进了他的身体里,他感觉全身骨头尽碎,血液倒流,痛的他想喊出声。 可这感觉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而已,他还来不及开口喊痛,刚刚的那种感觉便消失不见,他不由得面露困惑的看向帝高阳。 帝高阳收回手,笑了笑道:“你丹田内气海磅礴,若只是如常人那般修炼,自然是不够的,我替你填补了一部分,但却是封印了的,需得等你修为足够强大之后,才可调用,在这之前,你还得潜心修炼才是。” “且你需得记得,不可生有邪念,我的力量本身带有一点天道规则,所以若是太过于有违天道,是会遭到反噬的。” 帝高阳伸手摸了摸小内侍的头,目光飘远,难得的温声道:“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你的名字便叫穆愉吧。” 小内侍闻言,遂磕头谢恩道:“穆愉谢主人。” “起来吧,也用不着动不动的跪着。你既认识的字不多,就暂时先不要去内学堂了,每天还是巳时过来,我先教你认字。”帝高阳道。 帝高阳见穆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他是怕自己嫌弃,于是又道:“你如今有了我渡给你的修为在身,虽说不能调用,可在修炼上却可以凭此更快的摸到门径,所以只要你勤勉既可,你倒不用担心不去内学堂会落下许多。” 顿了顿,又想到刚刚下手颇重,虽已经用了药,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疼,便又道:“今天便先回去歇了吧,身上还带着伤呢。” 可不知怎的,穆愉却突然脸红了起来,低着头应了声“是”,然后就红着脸跑开了,平日最是规矩的人却忘了行礼。 帝高阳摇摇头,觉得人的情绪其实还是有些复杂的,便是她修为再怎么高深,也总有不能面面俱到的时候。 之后几天,帝聿依旧按时来她宫里扎马步,请教功课。 穆愉则是显露出了他聪明的一面,不过几日的时间,就已经将字认得差不多了,且还有许多生僻字也能提笔就写。 帝高阳让他接着回内学堂上课,杨师傅觉得穆愉的进步可谓神速,于是顶着可能被问责的压力,来和帝高阳请教教学之术。 不过被拒之门外了。 她难得以“教导皇帝处理政事”的借口,将一堆奏折丢给帝聿,自己忙里偷闲的想睡个好觉,哪里能允许有人破坏? 等帝高阳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 天气晴好,又百般无聊之下,帝高阳打算出去走走。 上次出去抱了穆愉回来,指不定这次又能捡点什么回来呢。 这么想着,她难得的心情明媚起来。 只是这一出门才发现,宫中的几处主殿,除了她的寝殿冷冷清清,其他的几处竟是热热闹闹。她微有疑惑:这会儿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这般喜庆? 思索间,已然不知不觉的走到最为热闹的会安殿,宫中宴请女眷多在此处。 暖阳倾泻,本就华丽精致的会安殿此时别有一番味道。 雕梁画栋,四面都与外面的园子相通,随时可见园中的百花争艳、山水楼阁。地面铺着柔软的红毯,踩上去极难发出什么声响。屋内铺着的红毯更为厚重一些,上面放着几张小几,每一张上面都摆着精致的点心和鲜嫩的瓜果,每张小几都配有两个小圆木凳。 不少靓丽青春的少女,或坐或站,三五一团的凑在一块说着话。 虽说这些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帝高阳猜出她们的身份——出身固安城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女。 帝高阳心知她这是闯进“百花群芳”宴上了。 先太子的妻妾不少,帝聿这位新帝登基后,都接进了后宫养着。但是能有资格在后宫设宴,还能请来这么一群人的就只有一个人,当朝太后周氏。 可这位太后打从一进宫,就万事不理,以她要一心礼佛为由,将打理六宫之权交给了帝高阳。也因此,帝高阳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既要辅国摄政,还得操心皇帝后宫的摄政王。 好在皇帝年幼,后宫虚设,倒也算清净,不然帝高阳怕是没那么多耐心应付那些莺莺燕燕。 虽然不知道这位深居简出,存在感极低的太后,怎么就突发奇想的设宴招来了这么些女孩子进宫,但是帝高阳没打算过问,更不打算参与进来。 “站住!” 在帝高阳准备离去的时候,一声娇喝突然响起。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这些世家贵女之间,大多都是相识的,只是交情深浅各不相同罢了。也因此,这宫宴上的人,除了无意间走过来的帝高阳,大多都是熟面孔。 突然见了一个生面孔,难免就会心生好奇,忍不住比对。 第9章 去把刑部尚书叫来 偏偏这生面孔长得极为好看,又气质脱尘,举手投足间可见大气威仪,这么一比较,不免就有人心里产生了危机感。 今日这宴会,太后明着对外说的是,膝下寂寞,想选个伶俐的丫头在身边相伴,实际来这的贵女心里都清楚,太后这是在选儿媳妇呢。 皇帝今年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便可以亲政娶亲。太后娘家一般,适龄的姑娘也没有太出挑的,那么想要扶持娘家,就只能与旁的家族联手。现在选个合心的姑娘亲自调、教,以后入主中宫也好掌握。 喊住帝高阳的是谢家的嫡女谢启媛。 谢家在这权贵遍地走的固安城里,算不上多有底蕴,不过是因为出了位丞相谢琦,这几年才水涨船高,门庭若市了一些。 谢启媛是谢琦最小的女儿,也是修炼天赋最出色的女儿,打小娇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在固安城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 此番喊住帝高阳,也是有试探之意。 若是个有权势人家的姑娘,谢启媛自是不会多做为难,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谢启媛断不会让抢了她风头的人好过。 可帝高阳会搭理她? 当然不会。 于是,就在众女看好戏的目光下,帝高阳压根没有理会谢启媛,脚步不停,从容淡定的离去。 众女:“……” 谢启媛自觉丢了面子,脸色黑沉,心中恼恨起帝高阳:“查!给本小姐查她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竟敢无视本小姐。” 身边的婢女战战兢兢的应了“是”,心里却叫苦不已。 那女子能那般闲庭信步的在宫中行走,且这殿外当值的也没有阻拦,自然不会是一般人,指不定还是宫里的贵人,她家小姐就这么贸然让她去查,分明就是不顾她的死活。 婢女叫苦不迭,却又不得听命行事,打听起帝高阳的身份。 当值的人倒是知晓帝高阳的身份,可是知晓了殿内发生的事,谁还会搭理一个谢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她们的生死可是都握在摄政王的手里呢。 只有极个别禁不住钱财诱惑的人,隐晦的提了句“那位是宫中的贵人”后,便再也不愿多说了。 …… 离开会安殿后,帝高阳不打算这么早回去,便换了条离她寝宫较远,平时不怎么走的路。 刚好这条路会经过上林苑,她倒是可以顺道去瞧瞧她这些年挖回来的灵果树,有没有结果成熟的。 上林苑的外围,是一排低矮的值房。值房里面打盹的内侍听见脚步声,忙赶走了瞌睡虫,走出来查看。 一见来人是帝高阳,顿时就慌了神:“摄,摄政王恕罪,奴,奴不是有心偷懒……” 午后容易犯困,加上上林苑少有人来,当值的内侍偷懒倒是常有的事,不过只要分内之事做好,帝高阳倒也不会对他们过于严苛。 “本王闲着无事,便来这上林苑逛逛,你倒不必惊慌。”帝高阳淡淡的道:“你叫什么名?在这儿当值多久了?”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林苑里边走。 “回,回摄政王的话,奴叫赵顺,他们都喊我小顺子,刚调到上林苑当差,还不满一个月。”赵顺诚惶诚恐的回着话,战战兢兢的跟在帝高阳身后等吩咐。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 进了上林苑,入目的是一片绿汪汪的林子,不过要想到林子里头去,得先走过一道不长不短的木桥。 这木桥曾得先帝赐名“育林”,桥的两侧为了应景,还栽种了不少品种的荷花,不过如今才四月初,水面上露出来的,多是些枯枝败叶,实在是没多少看头。 然,帝高阳才刚踏上育林桥,便顿住脚,转身往左侧的荷花塘看去。 “摄,摄政王,可是有事?”打从见了她就一直战战兢兢的赵顺,此时见她突然停下,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帝高阳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打量起眼前的荷花塘。 枯败的根茎直插水面,上面或是带着歪折的荷叶,或是顶着褐色的莲蓬,也有的根茎三五枝交叉倒向一边,看起来格外萧索。 而这萧索的背后,还藏着几分死气,隐约的还有些将要化煞的征兆。 这荷花塘里,不是埋着尸体,就是埋着阴邪之物。 “去把你们管事的叫来。”帝高阳面色平静,声音却冷了几分。 这上林苑,她去年九月还过来栽了几棵灵果树,那时候还没有这股死气。也就是说,这死气是这半年出现的,而这死气隐有化煞的征兆,也就是至少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上林苑的总管太监是去年十月换的人,就在新帝登基大典的前几天。 “奴刘德见过摄政王。”刘德规矩的行了一礼,倒是比赵顺镇定的多:“不知摄政王有何吩咐?” “这半年里,都有什么人来过上林苑?都是在什么时候?”帝高阳始终盯着那汪平静的湖水,目光深深,神色不明。 “一个月前,荣郡王曾带着几位世子少爷来过一回,十天前,安远伯家的二少爷来过一回。”刘德快速的回忆了一番,老老实实的回道:“两天前,涂家的大少爷来过一次。旁的,就在没有了,如今不是狩猎的季节,上林苑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上林苑作为皇家园林,占地百顷,每年都会有四个月对外开放,一些世家权贵的子弟,常会过来这边骑马狩猎,喝酒切磋。 只不过他们走的是北大门,而帝高阳走的是南门,最靠近皇宫的一个门。 “荣郡王那日都带了哪些人过来,你一一说给我听。”帝高阳转过头看了刘德一眼。 她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荷花塘里的死气,是和荣郡王那批人有关系。 “这日子久了,且奴那一日并不当值,所以不是很清楚,您容奴回去翻看一下记录。”刘德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中隐有不安,可是摄政王的神色却又平静的很,他一时不知这股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帝高阳声音淡淡,不容置喙的道“记录让赵顺去找,你现在去刑部,叫刑部派查案的人和仵作过来。” 刘德心中更加的慌乱不安,知道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却不敢耽搁,忙不迭的领了吩咐去办事。 不到一个时辰,刑部就来了人。 因知道是帝高阳的吩咐,刑部尚书曲敬亲自带了仵作过来。 “下官曲敬见过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曲敬面色严肃的行了大礼。 第10章 荷塘埋尸 “免礼,曲尚书起来吧。”帝高阳淡淡的道:“荷花塘里有点不干净的东西,麻烦曲尚书帮忙查查是什么,来自哪里。若是人手不够,尽管去禁卫军调人。” “摄政王的意思是……”曲敬一脸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本王估摸着有人在这里养尸。”帝高阳扔下这句话,从赵顺手里拿过册子便走了。 曲敬大惊失色,刘德直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上满是绝望,失职之罪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上林苑里,有不少帝高阳从秘境挖出来的灵果树,园子深处的几棵,甚至已经有千年树龄。 为了养这些灵果树,帝高阳特意在这里布下了一个聚灵大阵,是以上林苑的灵气格外浓郁,很适合人修炼。 同样的,也很适合养尸,且效果事半功倍。 上林苑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曲敬找了几个守在上林苑的侍卫帮忙,至于工具,上林苑里最不缺的就是挖坑填土的工具了。 荷花塘并不是很深,有了帝高阳给他们指明方向,几个人很快就挖出了东西,是一个已经干瘪的人,看起来像是被火烧的。 “这……这是何人所为?”曲敬官至尚书,也是个博学多识之人,且底子不错,一眼就瞧出了埋尸之人的目的。 被火烧死之人,生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死后会产生怨气,如今又被葬在水中难以为安,死者不满、心中有怨最易生变,一旦尸变,这上林苑灵气浓郁,便成了最好的养尸地。 毕竟一个人吸收灵气的速度和数量都是有限制的,但尸体却没有这个顾忌。 若是真让这个尸体养成了,怕是会成为最可怕的煞尸。 仵作也不含糊,尸体放好之后,便上前检查起来,约摸用了半个时辰,才一脸慎重的回道:“死者是个女性,死亡时间较久,至少半年以上……且死者生前怀了孕,所以这是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也就是说埋尸之人,是打算养母婴煞。 那仵作又道:“不过这尸体虽然死了半年多,埋进这荷花池的时间却不过月余。” 刚好是荣郡王带着人过来的那个时间。 曲敬心头微沉,去找了帝高阳,将检查结果一一上报,而后抱拳道:“摄政王,此事事关重大,下官请命严查,一个月内所有进出上林苑的人,都要盘问。” “嗯,曲尚书尽管放开查就是。”帝高阳道:“三国试炼即将开始,此次我天顺作为主办国,会有不少别国之人过来,其余两国的代表,也会不日抵达固安,届时宫中必然要设宴款待。” “如此一来,无论是宫中还是固安城里,都必须安全!” 曲敬敛容正色道:“下官明白!” “这是上林苑的出入记录,上面记得很详细,且做不了假,本王刚刚看过。”帝高阳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曲敬。 曲敬知道帝高阳的敲打之意,也不敢马虎,立马抱拳道:“下官这就带人去一一审查。”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这香你放在尸身脚下,燃上三个时辰便可化去煞气。”将香料递给曲敬时,她无意的瞄了一眼,尸体表面浮着一层浅淡的煞气,若非她误打误撞的遇见,怕是这两天就要成型了。 曲敬应了声“是”,然后便告罪一声,紧着忙活去了。 帝高阳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也就不在久留。 回了寝殿,她见阳光正好,索性取了张软榻放在廊下,懒懒的歪在上面看词话。 穆愉从内学堂下课回来,便看见这样的画面:榻上歪着的少女,周身都是慵懒之色,一身蓝色衣袍精致好看,一头青丝披散如瀑似得。 暖阳下,微风和煦,时不时的吹起几片裙角和几缕青丝。廊外种的一株千年桃树随风摇曳着,偶有几朵落花飘零而下,或是落在她身上,或是落在她脚下,让人一时辨不出,究竟是花更娇还是人更俏。“怎么了?”看着穆愉有些晃神的站在门口看着她,帝高阳不由得放下词话,向他看去。 穆愉回过神,神态自然的向她走去:“没什么,一时被花迷了眼,就走神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耳尖儿已然泛红。 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她寝宫里这棵桃树,是她从蟠桃园挖来的,如今已有万年树龄,树冠遮住了半个院子,开花的时候,的确美不胜收。 “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帝高阳说完,便吩咐人传膳,与穆愉一道用了。 饭后两人说了会儿话,穆愉去了内学堂上武课。 会安殿的宴会散了以后,慈安宫派人过来送消息,说是太后留下了谢家和吴家的丫头在宫里陪她。 帝高阳懒得理会这种事,只要太后不作妖,她也不会过多干预,毕竟是皇帝生母,该有的尊荣还是得有的。 傍晚时分,帝聿找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刑部尚书曲敬。 “给皇姑母(摄政王)请安。”二人齐声道。 “免礼。”帝高阳着人上茶看座:“皇上怎么过来了。” 帝聿显然是已经知晓了上林苑的事情:“皇姑母,上林苑是天家禁苑,即便是允许世家权贵进入,那也是要经过层层盘查的,怎会有尸体在里面?” “尸体是宫里的人,若我没猜错应该是谁的相好。”帝高阳淡淡的道。 “摄政王猜的没错。”曲敬拱手道:“死者玉莹,是上林苑伺候花草的宫女,今年二十岁,正好是放出宫的年纪。根据之前与她同住的宫女交代,玉莹出宫前一个月,着实有些不正常,像是人格分裂一样,一时一个样子,有些喜怒无常,且玉莹那段时间,常常会换了许多新样子的头花戴。那宫女说,她还看到过玉莹偷偷在屋子里试戴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 “在上林苑当差,碰到主子赏赐的机会并不多,就算是有赏,也多是金银居多,会送头花首饰的……八成是与这个宫女私交不错,平日多有往来的,且这玉莹自打放出宫就失去了踪迹。” 曲敬又道:“下官又一一审问了近一个月出现在上林苑的人,其中以安远伯家的二少爷萧逸的嫌疑最大。” “哦…?”帝高阳似笑非笑的拖了一个尾音。 第11章 皇上批了就是 曲敬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神色更为恭敬:“是这样的,萧二少爷平日里颇有些不着调,常常出入烟花柳巷,安远伯为这事儿没少教训这个次子,前些日子,安远伯更是因为发现萧二少爷养了个外室,狠狠的使了一顿家法。” “下官上门的时候,萧二少爷还趴在床上动不了身。而这个外室的名字,就叫玉莹,且在一个多月前不知所踪。” 帝高阳淡淡的道:“所以曲尚书是觉得,这萧二少爷是冥婚娶了媳妇儿?荷花塘里的那具尸体,可是死了半年以上。” “不瞒摄政王,下官的确是有此想法。”曲敬也不打马虎眼:“萧二少爷虽然极力掩饰,但在下官说起荷塘埋尸的事情,还是露出了一丝情绪,那周身的伤感是骗不了人的,所以臣怀疑,玉莹当年并没有离开宫里,之所以不知所踪就是因为被人谋害,而她的出宫名额,极有可能是被人给顶替了。” “萧二少爷极有可能出于怨恨,做出报复的举动,而且,他对外宣称玉莹于一个月前不知所踪,刚好这荷塘埋尸也有一个月,未免太巧合了些。” 荷塘的尸体虽说被埋下有一个月,但实际上却是已经死去半年,萧逸宣称玉莹一个月前才失踪,分明就是想迷惑众人一个死亡的时间线,不让人将荷塘里的尸体和他的外室玉莹联系到一起。 “皇上以为如何?”帝高阳偏头看向帝聿。 帝聿想了想说道:“如果曲尚书的怀疑是真的,萧逸因为玉莹的死想要报复的话,那不是应该先找那个顶替玉莹出宫的女子么?毕竟她的嫌疑最大。” “而且,如果萧逸真的是因为玉莹的死报复,为何会想要将人养成煞尸?众所周知,煞尸一旦养成,灵魂就会破灭,此生再也没有机会重入轮回。” “一个能让心爱女子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如何会难以掩饰伤感?怕是连伤感都不会有吧,心虚还差不多。”帝聿冷静的分析道。 曲敬有些不一样的看法:“或许他的伤感是出于愧疚呢,毕竟玉莹怀了他的骨肉……” “既然萧逸的嫌疑最大,那便先看押起来吧。”帝高阳淡淡的道:“不过既然他有伤在身,事情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就不必收监了,派两个人过去看着也就是了。” 曲敬应了声“是”,告退离去。 “皇姑母,这件事真的会是萧逸做的么?”帝聿忍不住问道。 “皇上认识这位萧二少爷?”帝高阳不答反问。 帝聿犹豫了许久,才道:“……上次偷跑出宫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很重情义。” 帝高阳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我知道我不该感情用事,但我真的挺喜欢他的。原本还想要招他进宫伴读的。”帝聿抿了抿唇,小心打量了一下帝高阳的神色后,才试探着道:“如果这件事和他无关,皇姑母能允他进宫伴读么?” “皇上既然喜欢,本王没意见。”帝高阳轻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谢谢皇姑母!”帝聿有些欢喜的追了上去:“皇姑母,我今晚不想回乾清宫用饭。” 帝高阳停住脚步,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那便留下,让人去御膳房说一声,添几个菜。” 帝聿原本还担心皇姑母会觉得他得寸进尺,正心有忐忑,没想到会得了允许,心中不胜欢喜,跟着她往饭厅走去。 待一众内侍捧了菜肴汤品进来摆好,穆愉也已经从内学堂下课回来。 “回来的刚刚好,快去净手,准备吃饭。”帝高阳淡淡的道,同时在主位落座。帝高阳的宫里的一日三餐都比较简单,两冷两热四菜一汤,两样主食并着三种甜咸都有的点心,因着帝聿今天留在这用饭,便又添了一荤一素两道热菜。 “穆愉是我宫里的内侍,皇上也认识一下。”待穆愉净手又回来后,帝高阳对着帝聿介绍道。 穆愉自是乖乖的行礼问好,有些拘谨的坐在帝高阳身侧。 帝聿淡淡的嗯了一声,这几日他常来皇姑母宫中,自然是见过这个小内侍的,只不过一个内侍罢了,还不值得他注意。 帝高阳这里虽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帝聿在她面前向来乖的像猫儿一样,穆愉就更不用说,与天子和当朝摄政王同桌吃饭,本就紧张,除了时不时的给帝高阳布菜,就只敢扒着自己面前的一道菜吃着。 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 饭后,帝聿留下来和帝高阳说话。 “……前些日子户部上折子,说是京郊的农户,已经连着三年收成不景气,希望可以减免京郊农户的税收几年。”帝聿道。 帝高阳有意放手,让帝聿自己处理一些朝政上的事,所以这几日,很多折子都是他先批了,然后送到帝高阳这来。 想到他至今还拿不准主意批复的折子,便想着询问下帝高阳的意见,他问道:“按说事关民生之事,聿儿不该犹豫,可是聿儿问过钦天监,这三年,无论是帝都固安还是临近的州城,都是风调雨顺,不该出现收成不佳的状况。” “且其他几处,都是收成颇丰,唯有京郊不大好。因此,聿儿一直心有疑惑,便没有批复此折子,今日户部又因此事递了折子,想来在得不到批复,就要在早朝上提及此事了。”帝聿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帝高阳的脸色。 为君者,最忌不利民,至少表面上得做出个样子。 他压着折子不批复,已然有了苛政之嫌,哪怕是事出有因,传到百姓嘴里,也必然变了样子。 他很怕皇姑母会因此生气。 帝高阳并没有太多的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收成不好,免除税收,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是应该的。既然户部接连上书,想来是真的有所需求,皇上批了就是。” 又道:“皇上登基也已经半年有余,按理,登基之初本该大赦天下,不过先帝在时,四海安定,少有鸡鸣狗盗之辈,牢狱难得空旷,余下的一些也多是十恶不赦之人,这大赦一事,便取消了。” “可到底,新帝登基是喜事,理应福泽万民,百姓农家都是靠天吃饭,碰到年景好略有余粮,年景不好便多有食不果腹之事发生,皇上是天子,自然也是万民仰仗依靠之人,也该让这些靠天吃饭的人多休养几年,多存些余粮,免得天灾人难一来,就毫无招架之力。” 第12章 不是默许而是视而不见 帝高阳平静的看着帝聿:“皇上以为如何?” 既可以解决免去税收的问题,又可以避免受人蒙蔽。 帝聿眉间绽开喜色,笑着道:“皇姑母所言甚是,聿儿回去就让人拟旨,连夜送到户部。” “不急,明天早朝之时宣旨就是。”帝高阳唇角微扬:“税收一事,户部既然提了这么些天,想来是极为看重的,皇上明日早朝在说及此事就可。” “至于京郊收成不景气一事……”帝高阳顿了顿,才继续道:“既不是天灾,那八成就是人祸了,皇上寻了得力的人,派过去调查一下也就是了。” 帝聿闻言,目光一亮,恭敬的应了是。 姑侄俩又说了些朝政上的事,直到夜幕星河,帝聿才不舍的起身告辞。 穆愉一直跟在帝高阳身旁端茶递水,对那些朝政大事并不太懂,内学堂也不会教这些东西,内侍宫人识些字能懂道理就可以了,再多的也就是学些诗词歌赋,也好在伺候主子的时候能搭上几句话,朝政之事却不会涉及。 对帝聿那般可以和帝高阳侃侃而谈的样子,穆愉内心有丝丝羡慕,他也想和她一起说话谈天。 服侍着帝高阳睡下,穆愉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天上的悬月,头一次有了怅然之感。 第二日,帝高阳正经的换了朝服,天才微微亮,便往皇帝早朝的勤政殿去了。算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有去上朝了。 这是穆愉来到她身边之后,第一次见她穿朝服。大红色的大袖长袍,上面绣着十二只金凤,做凤舞九天的图案。腰间系了一条,镶嵌着蕴养千年才成型一次的赤火玉髓所雕的凤尾束腰。 粉面淡施薄妆,三千青丝尽数盘起,戴上由九只凤凰共同衔着一颗赤红火珠的头冠,选了一对同色的水滴耳坠点缀。 平日里帝高阳多是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挽起,或者用丝带一束,虽很是简单大方,可也依旧给人一种高贵威严之感,只不过平日还有些慵懒之色调和,倒不是那般摄人。 如今上了妆,平添几分凌厉,配上紧致庄重的朝服,颇有些从九天临下、不容冒犯之感。 穆愉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直到送她出了寝宫,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勤政殿内外,不同品阶的大臣早已按着规矩站好,待帝聿身边的大太监陈竽瑟高喝之后,帝高阳和帝聿一前一后的进了勤政殿,众臣山呼万岁,得了允准,方才起身垂眼站好。 “诸位臣工,今日可有本启奏。”帝聿板着一张还略显稚嫩的小脸,坐在龙椅上睥睨着殿内外的大臣们。 “启奏皇上,臣有一事启奏。”礼部尚书涂有为站出来道:“臣以为,君臣有别,摄政王纵使身为帝师摄政王,是皇上的姑母长辈,也不该乱了君臣之道。” “涂卿,皇姑母何曾乱了君臣之道,你莫要胡言!”帝聿小脸一怒,沉声喝道。 涂有为却一副忠臣直谏的样子,看向帝高阳:“刚刚入殿之时,摄政王可是与皇上并行而来?入殿后可是先在皇上之前落座?” 帝高阳慵懒的歪在专属于她的摄政王椅上,淡淡的道:“嗯,确实有这么回事。” 涂有为一吹胡子:“摄政王如此可曾将皇上放在眼里?”又看了眼帝高阳慵懒随意的坐姿,更是怒不可遏:“且此时是在朝堂之上,摄政王可还记得为臣之仪!” “唔,”帝高阳闻言,着实沉思了一番:“的确不大记得了,确切的说,是从未知晓过。” 眼见涂有为又要开口说道,帝高阳淡淡瞥了一眼过去,打断道:“先帝在时,本王就是这个样子,他老人家也没说本王这般有什么不妥,更没教导过本王什么为臣之道,反倒是觉得本王这般,甚好!没道理先帝不在了,本王就得违背他老人家的期许,那样岂不是让先帝寒心?涂尚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涂有为一时想不出话来辩驳,憋在那里,一张脸涨得通红。 “何况,本王如何上朝,如何与皇帝相处,诸位也不是第一天见了,难不成以往的沉默,不是默许而是视而不见?”帝高阳换了个方向歪着:“或者说,诸位是一直隐忍不发,是在等待时机稳稳的参上本王一本?” 涂有为越发羞愤,他哪里听不出来帝高阳这是在埋汰他落井下石,欺软怕硬。 他也不得不承认,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深觉不妥,但出于对帝高阳摄政第一日雷霆手段的畏惧,根本没胆子提及此事,毕竟他还有妻儿老小,该避则避。 直到最近,帝高阳渐渐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偶尔的过来听政也多是在殿后,他对帝高阳的畏惧渐渐不那么深了。 加之最近有传言说京郊之难,久久没有解决,皆是因为帝高阳压下了折子,置之不理造成的,他这才忍不住出来参了一本。 此时听了帝高阳不软不硬的反问,才方觉刚刚的冲动…… 眼前这位,可是依旧手握着摄政大权,想要杀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一个人死不足惜,可若是连累了家人…… “涂尚书这是在担心家人么?”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涂有为,突然问道。 涂有为一惊,脸色微白,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之感。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声音艰涩的缓缓说道:“臣只忧心天顺社稷,生怕出现牝鸡司晨之事祸乱朝纲,或许在言语上惹了摄政王不快,但此事是臣一人所言,与臣之家人无关!” “本王很好奇,涂尚书是因为什么,在当初对本王摄政一事选择缄口不言之后,又有了牝鸡司晨的忧虑。”帝高阳淡淡的问道。 “臣……”涂有为一时答不上话来。 “诸位臣工可有知晓的?”帝高阳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众臣皆沉默不语,低眉垂眼,生怕被祸及自身。 “既然诸位都不知晓,那不妨由本王来解惑一下好了。”帝高阳漠然一笑,冷眼睥睨:“前些日子,户部上了一道折子,是关于京郊农户收成不好,难以度日的。原本事关百姓生计,当尽快处理才是,不想折子递上许久,一直没有得到批复。” “于是就有人开始揣测,是本王不顾百姓生死,故意压下折子,只因当初户部尚书竭力反对本王摄政,本王心中记恨,所以才会将户部尚书递上来的折子束之高阁。” 第13章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帝聿闻言,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这般诋毁皇姑母!朕查出来一定要狠狠的将他治罪!” 与帝聿的怒不可遏不同,帝高阳只是淡淡的道:“诸位臣工,可是因此生出了忠君爱民、良言直谏的心思?” 众臣依旧沉默不语,唯独涂有为抬头直视道:“那么敢问摄政王,是否却有其事?” 不待帝高阳说话,帝聿便道:“这些日子的奏折都是朕批阅的,户部递上来的折子,也是朕压下来的,皇姑母是在昨日才知晓的此事。” 说罢,面有略有愧色:“皇姑母已经因着此事教训过朕。”帝聿将昨日帝高阳说的话挑挑拣拣的说了一遍:“……皇姑母向来宽宏大度,怎会做那公报私仇的事?且皇姑母早就决定免税三年,藏富于民,又如何会因一己私恨做不顾百姓生死之事?” 此言一出,众臣各怀心思。 帝聿又道:“如今城门已开,想来过往百姓,已经看到了朕命人张贴出去的圣旨,各州府想来也很快就会收到旨意。” 一语堵住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所有算计。 若是圣旨在散朝以后下达,还可以散播谣言,说帝高阳或者帝聿迫于无奈才下旨免税遮掩…… 可这会儿朝会没散,圣旨却已经早早的贴了出去,根本没什么造谣的机会了。 帝高阳赞许的看了帝聿一眼,昨晚她只是提点了一下,这小子就能思虑的这番周全,连夜给各州府下达圣旨,着实不错。看来她很快就可以享受清闲日子了。 帝高阳心情颇好,说话也带了几分和气:“对京郊农户收成不好的事,皇上不是心有疑惑么,本王看涂尚书颇具正义心,不如就让涂尚书去代为查看吧。” 正义之心四个字,让涂有为老脸有些烧。 “好。”帝聿自然不会拒绝帝高阳,当即就让人拟了旨,任命涂有为做钦差,前往京郊查看收成不景气一事。 涂有为领命谢恩,退回了原位,他心中清楚,摄政王这是对他的恩赏也是警告,像今日这般的弹劾,她可以大度不计较,但若是再有下一次……涂家满门能否安然,也不过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上方慵懒随意,歪在王座上的女子。此时,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以十六岁之龄辅国摄政的女子,绝不是他们以为的那般浅薄无知。 能于先帝灵前,亲斩两位皇室宗亲,三位顾命大臣,过后还波澜不惊的带着新帝在灵前即位,以摄政王的身份受百官朝拜的女子,又怎会儿是个简单女子? 能那般干练精简批复诸多繁杂的奏折,一言一令皆有条不紊的女子,又怎会是个好糊弄的愚蠢之人? 从接了先帝遗诏,到压下所有不平的声音,彻底掌握摄政之权,这个女子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只短短三天,便让他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大臣收起了不屑鄙夷。 他今日还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想要一挑权威…… 涂有为站在原位,越想越是后怕不已,额上已隐隐有薄汗渗出,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就是活腻味了,也不能招惹摄政王。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突然道:“涂尚书这么一直盯着本王看,可是还有话要说?或者,还想弹劾本王什么?” 涂有为一惊,这才意识到,他竟然走了神,还……还偷看上颜,被抓了个正着。 众臣皆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向他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涂尚书?”帝高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涂有为感觉自己就像是听见了死神召唤一般,双腿发软,似乎随时都会跌倒,紧抿着的唇渐渐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谁说这位摄政王宽宏大度,不会公报私仇的? 许久之后,涂有为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缓缓的矮了身子跪下,颤声道:“臣,臣知罪……”他是真的后悔招惹摄政王了。 “哦,也就是说,涂尚书没什么要弹劾本王的了?”帝高阳淡淡的追问道。 “臣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涂有为道。 帝高阳唇角微扬:“既如此,本王也就安心了。”她站起身,扫视群臣:“其他人可还有什么想弹劾本王的?”目光最后落在户部尚书身上,略带玩味。 “摄政王英明神武、心系万民,臣等无事弹劾!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刷的跪地,齐声高呼。 “那本王就回宫用膳了,诸位继续议政吧。”帝高阳淡淡的道:“皇上也别太累着自己。” 帝聿恭敬的道:“朕知道了,晚些在去叨扰皇姑母。”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步伐从容的离去。 众臣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这位摄政王了。 前一刻还雷厉风行,后一刻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回去吃饭了? 离开勤政殿,帝高阳直奔寝宫,打算在好好的睡个回笼觉。 “你怎么在这站着?”快到殿门口的时候,看到穆愉在那时不时的张望,她不由得快走两步上前,握上他的小手,冰凉一片:“手这样凉,你这是在这站了多久?”话音里,已隐隐有了怒气。 “没,没多久……”穆愉声音极小。 帝高阳一个眼神淡淡的瞥了过去。 穆愉身子微颤,老老实实的回道:“我,奴只是想等您回来一起用早膳。对,对不起,奴僭越了。” 他不过一个内侍,有什么资格时时与她一起用膳呢。 他想,他大概是被这些日子的恩宠给迷了眼,竟忘了自己的身份……是那么卑微。 “以后我会早些回来。”帝高阳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后,连自己也惊了一下。 数万年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这样的话,莫名的,她对这个暂时安居的寝宫生出了些许感情,似乎回到这里便会觉得安心,因为这里有个人在等着她回来吃饭。 朝阳的第一缕光芒撒向大地之后,逐渐扩散开来,一点点的蔓延上四周的建筑上,最后高过建筑,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穆愉脸上的失落之色,已然消失不见,欢快的嗯了一声,像是一个得了糖的孩子。 看他笑的开心,帝高阳不知怎么的,竟有了一种满足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直到弄的一团乱,才停下。 “走吧,进去吃饭。”帝高阳将穆愉冻得微红的小手捂热,然后才转握为牵,一道进了寝宫。 第14章 想跟在您的身边 宫里伺候的人,见他们两个人进来,便开始忙活起来,摆饭的摆饭,准备洗漱用具的准备洗漱用具。 帝高阳寝宫的膳食一直都极为简单,和正经的亲王规格比起来都差了很远,更别说和她摄政王该有的规格相比了。 早膳是粥品两道,一甜一咸,一笼虾饺一笼肉包外加四样小菜。 二人净手落座后,穆愉先给帝高阳盛了碗咸粥,然后才开始自己吃起来,但也没耽搁给帝高阳布菜。 不过,这御膳房的厨艺虽好,她却尝不出什么滋味,实在数万年来吃的太腻味了,喝完了碗里的粥,便没有在继续吃了。 穆愉见此,忙要跟着放下筷子,却被帝高阳拦下道:“你且吃你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好好吃饭。” 帝高阳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这小子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只是一直营养不良,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不过这些日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闻言,穆愉乖乖的应了是,况且他本来也没吃好,自然也就不在扭捏。 饭后,两人在院子里逛了逛消食,当然,真的需要消食的是一不留神吃太多的穆愉。 “内学堂如今休沐,你可有什么其他打算?” 宫里的内学堂每三月为一个学期,一个学期结束,便会休沐一个月,不包括年节假日。 “我……奴,”穆愉手抖了一下,不经意的扯断了几根长发,但是心底紧张的他并未发现,帝高阳也没多在意,始终未动声色,等着他回答。 穆愉犹豫了一阵子才鼓起勇气道:“奴想跟在您身边伺候笔墨,学习一些朝政上的事。” 帝高阳闻言微讶,颇为正经的问道:“为何想学朝政上的事?” “前些日子在学堂了接触了一些,便心生向往。”穆愉道:“奴自知身份卑微,且身子不全,此生自是没有机会步入朝堂,但是奴想留在您身份伺候,为您分忧。” 接触了一些,便心生向往? 想留在她身边,为她分忧? 帝高阳不置可否,但也没有拒绝:“你若喜欢,就每天未时来我书房伺候。不过处理政事枯燥无味,研磨递水更是劳累,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 “谢谢主人。”穆愉目光坚定道:“奴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日子就这么安然的过了几日,帝高阳倒也真的教起穆愉政事,同时也教了他一些阵法和修炼之术,两人总是时不时的有些探讨,倒也算是悠闲。 这日,刑部尚书曲敬心有忐忑的前来的求见,向她禀报荷塘藏尸案的调查进度:“……线索到了萧二少爷身上,基本就断了。” 帝高阳食指轻敲桌案,冷淡的眸子抬了抬:“所以曲尚书这些日子,对这件事情的调查,是毫无进展喽?” 曲敬大气不敢出,撩袍跪下,颤声道:“下官办事不利,愿受责罚……” 他是真的希望摄政王对他惩处一番的,这样他的心里也能舒坦一点。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帝都的许多世家权贵,都知道了荷塘藏尸这件事,就连宫里也开始谣言四起,一时间人心惶惶。 幸好这尸体被他看护的严实,若不然怕是要引起更大的恐慌。 他也是有些顶不住压力了,所以才会在事情毫无进展的情况下,主动求见禀报。 “说起来这件事的开端,应该是在半年前,玉莹出宫的那段时间,日子久远,曲卿一时半会的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是难免的。”帝高阳淡淡的道:“不必着急,慢慢查就是了。” 曲敬闻言,只得应是,谢了恩后苦着脸出了宫,继续查案子。 “若是任由宫中府中继续谣传,势必会传入寻常百姓耳中,到了那时,怕是会民心不稳,人人自危。”等曲敬走后,穆愉说道。 煞尸一直被视为不详,很多人都是谈煞色变。 “这事儿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本想着三国试炼在即,那些个不安定的隐患,就算是不拔除也该好好的敲打敲打,这才直接叫了曲敬入宫查案。倒是没想到这案子查了这么些天却毫无进展,反而给了幕后之人造谣生事的机会。” 帝高阳平静的说着,并没有什么忧虑之色:“现在怕是想镇压也来不及,只能任由他们说去了。” “您若是真的下令镇压,那还有人敢以讹传讹的瞎说?”穆愉抬头看向帝高阳:“只不过流言止于智者,您若是真的镇压了,怕是又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恶意曲解,说您心虚,反而于事情不利,倒不如由着他们。”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您分明就是在放纵那些传讹之人,想要等着他们得意忘形,自己露出马脚呢。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心中怕是早就有了些眉目,只是看曲大人太过于死脑筋,不懂变通,想要让他多碰壁几次,这样等案子破了,不用您让他去面壁思过,他自个儿就懂得反思了,以后再查起案子,也就不至于让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小鬼灵精。”帝高阳伸手捏了捏穆愉白嫩高挺的鼻子。 穆愉很喜欢这样的小动作,短暂的羞涩之后,心里浮起蜜意,浅浅的笑着。 “你既看的这般透彻,想来也有些自己的看法了。”帝高阳轻轻一笑,看着他道:“若我让你去协助曲敬破案,你可有把握?” “穆愉愿意一试!”穆愉虽然说的是一试,但是目光坚定,神色自信,隐隐的还有几分激动,他知道这是帝高阳在给他展示自己的机会,而他定不会让她失望。 应下这件事后,他也没有耽搁,直接出宫去了刑部的办公衙门。 “站住!”守门的衙差见到穆愉上门,忙走上前将他拦下问话:“来者何人?来此何事?” “宫中内侍穆愉前来求见尚书大人。”穆愉声音温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衙差一听穆愉是个内侍,顿时就轻蔑起来,但他也清楚,宫里的内侍虽说没多少地位,可若是没有几分本事也出不了宫禁,这穆愉不但出了宫门还找上了刑部,想来不是普通的内侍。 且他瞧着对方身上的穿着皆非凡品,指不定就是哪个贵人身边的红人,他纵然瞧不起却也不会得罪,于是就公事公办的说道:“我让人去通禀,你且稍候。”说完招来一个专门跑腿的役人,交代了几句就让他进去上报。 第15章 穆愉上门查案 曲敬这会儿正因为案子毫无进展烦躁的只抓脑袋,乍然听到役人的上报还发了一通脾气:“什么内侍,本官哪有什么功夫见那些无关紧要的……” 那役人见状正准备退下,曲敬却后知后觉的顿住,猛地回头看向那役人,问道:“你刚说谁来求见?宫里的内侍穆愉?” 役人被冷不丁的这么一看,有些呆愣,点了点头道:“是,是叫穆愉,说是宫中内侍。” 曲敬本来愁苦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满是喜色,招呼着身边的两个侍郎道:“快,拾掇拾掇,与本官一同出门迎接。” 闻言,其中一个侍郎面露不快,没有动弹,不满道:“大人,不过就是一个内侍罢了,纵使是宫里来的,也不值得您纡尊降贵……” 内侍不同于太监那般有品阶也有些实权,多数内侍都只是打杂跑腿做些粗活。 “你知道什么!”不等那侍郎说完,曲敬便冷眼扫过去,厉声呵斥道:“这可是摄政王身边的宠宦!一个普通内侍自然不值得本官亲自相迎,但这位可是能和皇上同桌吃饭,又得了摄政王亲自教导的内侍,虽无品阶,却不比陈竽瑟那种大太监差。” 穆愉受帝高阳宠爱的事情,在宫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何况是因为回禀案子,近期时常往帝高阳那里跑的曲敬。 很多人都猜测帝高阳是打算将人收用做阉娈,只不过这话没人敢说出来。 曲敬又道:“况且本官刚刚从摄政王那里回来,这位宠宦当时没有拦下本官说话,却随后出宫找上门,指不定是得了摄政王的授意,为荷塘藏尸案而来。” 而且他也觉得穆愉八成会被摄政王收用,所以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打算。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哪,能够做到刑部尚书也是亏了当初没有站队,又在侍郎的位置上熬了许多年。如今皇上愈发稳重,必然会培养新贵近臣,为以后亲政做打算。 他是没有再往上爬的机会的了,可他还有儿子,他希望儿子以后能够有个好前途。穆愉既然能得摄政王的宠爱,想来是有些本事,而不是空凭姿色,毕竟那样有魄力手段的女子,不会是那样肤浅的人。 所以他觉得,帝高阳培养穆愉的真正用意怕是要接替陈竽瑟的位置,毕竟只有在皇上身边留了人,日后放权才不会被皇上清算。 古往今来摄过政的人,可没有几个有什么好下场的。 帝高阳这般睿智的女子,定然会给自己留下退路。 所以他现在和穆愉结一份善缘,日后指不定就能够用上。 若是帝高阳知道曲敬的想法,一定会翻白眼,并且告诉他,当初她就是那么肤浅的看上了美色,之后的培养也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但穆愉的聪慧确实也给了她惊喜。 对曲敬带着两个侍郎亲自出门迎接,穆愉依旧是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样子,实在是这段日子和帝聿同桌吃饭久了,加上帝高阳的耳濡目染,他已经渐渐地褪去了当初那种战战兢兢。 “不知穆愉公子上门所为何事?”曲敬亲自带人进了衙门,又吩咐了人上茶。 穆愉温润的笑了笑:“跟在摄政王身边的时候,听了些荷塘藏尸案的事,心里有些想法,便想着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穆愉自然不会说是帝高阳派他来的,免得到时候意外出了纰漏,给人徒添话柄。 曲敬闻言也真的只当穆愉是想要露个脸,得到更多重视,但也觉得这次指不定会给案子带来什么转机,毕竟一个被摄政王亲自培养的人,不会没脑子的争强好胜。 所以他觉得穆愉十之八九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但他还是谨慎的问了问:“不知小公子来这,摄政王可知晓?” “嗯,知道一些的,摄政王还嘱咐我贪玩可以,但绝不能给大人添乱。”穆愉笑了笑,将自己此行定义成了贪玩。 曲敬闻言,一颗心安定下来,感叹摄政王宠爱穆愉的同时,也对破案添了几分期待:“那不知小公子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看看关于玉莹的卷宗。”穆愉含笑道:“大人应该已经从内务府调出了相关人员的卷宗,并复录了一遍吧。” 曲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随后他递给之前没有吱声轻视穆愉的那个侍郎一个眼色,那侍郎会意,行礼退下去取卷宗。 “我瞧刚刚那人颇为年轻,模样也与大人有几分相似。”穆愉没有遮掩心中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不瞒小公子,那是犬子,本官有意培养他,所以……不过他这侍郎之位,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曲敬一样没有遮掩心思。 “原来如此,想来虎父无犬子,令公子一定不会辜负了大人期望。”穆愉道。 没有人不乐意听人夸自己儿子的,曲敬听了穆愉的话,心里开怀,连笑容都真诚了几分,但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但愿他能借小公子吉言才是。” 二人又客气了一番,直到卷宗送来,才没继续闲话。 穆愉随手拿了一份卷宗,上面的人是一个叫玉润的,与玉莹是孪生姐妹! 这个叫玉润的,与玉莹是一起送进宫中的,但是两个人的境遇却相差许多,玉润运气好,被分在先帝的慧嫔宫里伺候,且后来很得慧嫔的赏识,被提拔成了掌事姑姑。 玉莹却先是被安排到御花园做杂事,后又被调去了上林苑,从来没有过接触贵人的机会。 不过这个玉润倒是很照顾自己的妹妹,无论是之前做小宫女的时候,还是后来做掌事姑姑,都极为关照这个妹妹,在玉莹调去上林苑的时候,还找了关系替她谋了一个轻松闲差。 不过后来慧嫔失宠被打入冷宫,身边的一众宫女内侍也都被送回内务府重新调配,但是有几个个贴身曾伺候慧嫔的人,却就此失踪,玉润就是其中一个…… 穆愉若有所思,又翻开起其他卷宗。 除了玉润,其他人倒是和玉莹没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曾经和玉莹分在一个屋子里的宫女,如今俱已放出宫,没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玉润,这些人可是都出宫安顿了?可有哪个发生过意外或者失踪的?”既然没有特别的标明,那些这些人出宫之后,八成是没有出过什么事。 第16章 摄政王早就知晓了一切 “并未发现有失踪或者出现意外的。”曲敬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的说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帝都或者帝都附近人家的姑娘,他们调查起来并不困难,所以也就着意的留心了一下。 “我想去看看这些人,不知道是否方便。”穆愉道。 曲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反而很是体贴的说道:“小公子一一登门的话,怕是天黑也看不完,不如在此稍候片刻,我去让人传她们过来。” 穆愉知道这是曲敬好意,且时间也的确是个问题,他并不愿意多浪费,所以没有拒绝曲敬的提议。 刑部衙门的人办事也很利索,约摸等了两刻钟,卷宗上的人就大多到齐了,主要是这些人的出宫后就算家不在帝都,最后也都嫁到了帝都。 穆愉挨个询问了几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方向,就像是唠家常一样,从玉莹的起居习惯问道平日里的饮食。 “大家都是一个屋里住着的,上值的时间几乎一样,没有特别不一样的起居习惯。” “玉莹有段日子倒是颇为能吃,不过那段时间上林苑的活儿又多又累,大家吃的都比平日多,也就没觉得什么,现在再想想,她似乎吃的太多了一些。” “……玉莹她……” 每个人都仔细的回忆了一番。 穆愉点了点头,让人将她们带了下去,转而看向曲敬,问道:“不知大人可否让人带我去见一见萧二少爷?” 这次曲敬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并未拒绝:“可以,我让无容与你一同前去。”无容就是之前取卷宗的侍郎,他的嫡长子。 “那就麻烦曲侍郎了。”穆愉看向应声而出的曲无容,笑着道。 “应当的。”曲无容沉稳内敛,客气道。 于是两人相伴去了一处别院,因为有帝高阳的旨意,萧逸已经被送到别院养着,既保全了伯府的颜面,也方便刑部派人看管,毕竟刑部总是带人进进出出的,对伯府影响不好。 而曲无容显然和这位萧二少爷关系不错。 一进门,看到气色并不太好的萧逸站在廊下发呆,他不由得有些气恼道:“你身子还没有好怎么又出来了,若是着凉加重了伤势如何是好?” “我没事。”萧逸无所谓的笑笑:“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 “胡说什么!”曲无容带了几分怒气:“我会找到证据的!” “无容……”萧逸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因心有顾忌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劝道:“别在参与这件事了,为了曲家,别在查了。” “萧二少爷是有什么苦衷?”一直被忽略的穆愉突然出声道。 萧逸转头看过去问道:“你是?” “我是宫中内侍穆愉。”穆愉道。 曲无容拉着萧逸进了屋,和他解释道:“他是摄政王身边的内侍,来询问案情的。” 穆愉也没客气,直接跟着进了屋,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坐下:“萧二少爷喜欢的人并非上林苑玉莹,而是跟在慧嫔身边的玉润。”他语气十分笃定,没有任何犹豫的下了定论。 萧逸和曲无容皆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穆愉见此,并没有解释他为何为这般笃定,反而是悠然的抿了口茶,然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看来曲侍郎早就知晓了,想来和萧二少爷的关系真的很不错。” “你如何知晓的?”曲无容问。 萧逸问道:“你知道了多少?” 玉润失踪的事,其实在宫里算不得什么秘密,她有一个孪生妹妹也有许多人知道,穆愉既然是摄政王身边的人,那么想要调查一下这些事,其实很轻松,甚至只要是在宫里伺候的,都会很容易的查到这些事。 但这些绝对不足以让他直接下了定论,所以穆愉一定还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来此之前,我曾询问过之前与玉莹一同生活过的宫女。”穆愉道,虽然问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事,但却不妨碍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进而推测一些事:“玉莹有一段时间吃的比较多,要说在上林苑比较忙的时候,当值的宫女内侍多吃一些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时间有些凑巧,慧嫔被打入冷宫,她身边的玉润失踪刚好就是上林苑忙的时候。” “上林苑的劳作时间历来都是固定的,虽然凑巧,但也不足以说明什么。”萧逸皱眉道。 “玉莹之前受到玉润的照拂,在上林苑当了个闲差,哪怕是玉润后来失踪,玉莹的待遇也没有受到影响,更没有人去落井下石。”穆愉有条不紊的说着:“一个当闲差的人,即便是碰到上林苑忙碌的时候,也顶多是多动弹动弹,比平时多走上几步、多说些话而已,根本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累到要多吃一碗饭。” “穆愉公子来自宫中,想来应该清楚,宫中的内侍宫女,用饭多是一拨人在一起,并且不允许偷拿私藏食物。”萧逸道。 “的确如此,所以玉莹并不曾偷拿食物,而是在和玉润随时的调换身份,因此才会给人一种错觉,一种玉莹很能吃的错觉。”穆愉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萧逸。 曲无容只知道萧逸喜欢的人是玉润,而不是外界所传的玉莹,听了穆愉的话,他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转头看向好友后,心中已然将穆愉的话信了八九分。 萧逸的脸色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只有在不知道该如何辩驳的时候,他才会如此。 身为多年的好友,曲无容已然了解他这个习惯。 但他还是心有疑惑:“就算你说的都对,那她们又如何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呢?何况这样的事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上林苑忙碌的时间一过,势必要露馅。” “这个就要问萧公子了。”穆愉给自己续了杯茶,悠然的品着。 曲无容将目光转向萧逸:“莫安?” 莫安是萧逸的字,他已经年及弱冠。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摄政王早就知晓了一切?”萧逸不答反问,没有被发现秘密后的心慌,反而是有些如释重负。 “唔,应该吧。”穆愉放下茶杯,他觉得帝高阳应该是清楚的。 第17章 一个人吃饭不适应 闻言,萧逸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内侍,就算不是多智近妖,也是极其聪慧且心细如发的,仅凭卷宗和对与玉莹相处过的宫女询问,就发现了这么多。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瞒天过海其实没什么难得,上林苑的饭堂和厨房是分开的,其他人看到的,其实是玉莹端碗出去打饭,玉润端着饭回去。至于藏身的地方就更是容易,上林苑里有不少值房或者杂物间,寻一处少有人去的,其实并不难。” “至于长久……呵,玉润从未想过长久的留下,哪怕是顶替了玉莹,她也没想过留下。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混出宫的机会。” 曲无容闻言,目光微沉:“玉润顶替了玉莹?” 萧逸有些自嘲的笑笑:“对,上林苑那段忙碌的日子结束,玉润就顶替了玉莹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曲无容仔细想了想前后的事情,突然大惊失色,看向萧逸:“那和你在一起的人,岂不就是……玉莹而非玉润?” 萧逸面有嘲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年他曾想方设法的去上林苑当差,还特意选了一处偏僻的值房,为的就是安置并照顾玉润,让她可以不在那么冒险的和玉莹互换身份。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但两个人也着实是在宫禁之中,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可想要将人带出宫却很是麻烦,但他并没有放弃,只是在徐徐图之,他为了这件事不停地奔走,很多时候都没有回值房,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发现枕边人的不同,没有早早的发现玉莹姐妹两人已经换了身份。 玉莹想要荣华富贵,玉润想要自由之身。 他发现的时候,玉润被放出宫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断无更改的可能,以玉莹的性子,自然不舍得离开皇宫,哪怕她只是在上林苑当差,遇见贵人的几乎微乎其微。 “那当年出宫的人……究竟是玉莹还是玉润?荷塘里的那具尸体究竟是谁?”曲无容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如果一直渴望出宫的人是玉润,那么离开宫廷之后便很快失踪的人,应该也是她,那么荷塘里的尸体应该是玉润而非玉莹。 可玉莹又去了哪里? 萧逸养的外室又是谁…… “尸体是……玉润”萧逸闭了闭眼:“我曾以为玉润顶替玉莹的身份,只是为了出宫,毕竟我们蜗居在上林苑,总归还是有风险的,且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玉润不喜欢也是难免,所以在知道真相之后,我并没有怪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并且按着之前的部署,将玉莹也送出了宫。” “我本想明媒正娶,让她做我的妻,却没想到父亲极力反对……我,迫于压力只好带着她在外面安置。” 萧逸带着玉润离开了安远伯府后,在京郊一处村子买了地方安置,锦衣玉食惯了的人为了心头所爱,倒也适应了粗茶淡饭。 两人自给自足的,倒也真的把日子过了起来。 只不过好景不长,半年多以前萧逸去京郊险地打猎,想要给玉润换换口味,一去就是三天,几番惊险方才打了一只肉质鲜嫩的雷灵豹。 不想回来的时候却撞见了玉润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嫌弃着他的无用,给不了她富贵荣华…… 萧逸当时就怒上心头,踹门而入想要打死那奸夫,却不想那人竟是荣郡王。 那时候的荣郡王还不是郡王,而是皇太孙,是天顺的储君,若是萧逸杀了他,萧家满门必然难以善终。 所以萧逸忍住了那股冲动,将荣郡王赶走之后,便质问起玉润,不想玉润也很是不快,什么都没有解释,最后追随荣郡王而去。 后来玉润也回来找过他,想要解释,但被火上心头的他冷嘲热讽一通之后,也就心如死灰的离开了。 之后先帝驾崩,荣郡王却没有因为皇太孙的身份继位,反倒是一直没多少存在感的帝聿成了新帝,帝高阳摄政。 朝堂上的事情,萧逸并没有太关注,因为那时候荣郡王让人送来了玉润的尸体,自焚而亡……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说不出悲喜。 “……后来我找到了玉莹,她过得并不怎么好,我在京都买了个小院子,又留了笔钱给她,足够她富足的过完后半生,也算替玉润照顾这个孪生妹妹了吧。”萧逸道:“至于玉莹是我外室这件事,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传起,后来玉莹突然失踪……”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然恼恨玉润对我的背叛,可我却不至于害她魂飞魄散,荷塘藏尸一案,并非是我不想辩驳,实在是无从辩驳,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可我真的不知道玉润的尸体为何会被埋在荷塘里,明明玉润下葬的地方只有我和玉莹知道。” “我真的没想过要她魂飞魄散,呜……”萧逸捂着脸,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你不想,但是玉莹想。”穆愉冷淡目光落在萧逸的身上:“也许玉润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和玉莹互换身份也是迫不得已,很可能还是她一个人的迫不得已。” “没错。” 萧逸和曲无容还没消化穆愉的话,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帝高阳从门外进来:“玉润原本只是想要保护玉莹,没想到反而破坏了玉莹的好事被记恨。” “您怎么来了?”穆愉原本冷淡的眸子在看见来人时,瞬间绽放出光彩。 “唔,突然要一个人吃饭,有些不适应。”帝高阳半真半假的玩笑道:“算着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就过来找你了。” 不管真假,穆愉都当成了真的。 “摄政王此话何意,难道玉润她……”萧逸脸色苍白,想要紧握的拳却因为颤抖怎么也攥不紧。 “慧嫔受宠的时候,曾多次出入御书房,彼时荣郡王还是皇太孙,常被召去议事,这次数多了,俩人难免会碰见。”帝高阳淡淡的说着:“对先帝的嫔妃,荣郡王自然不敢肖想,也没必要肖想,但是模样俊俏,沉稳大方又不失灵气的玉润,却成了他心头抹不去的一点朱砂。” “只是慧嫔失宠后,玉润就失踪了,荣郡王遍寻无果,心里留下了遗憾,但是想要得到玉润的心就更加强烈了,直到他遇见玉莹……” 第18章 从小吃到大,腻味 萧逸闻言,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帝高阳,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道:“真,真的可以么?”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太大声会打破梦境。 他很怕,很怕刚刚听到的只不过是他的幻想。 帝高阳并没有搭理他,牵着穆愉的手转身离去,留曲无容和萧逸在那一脸懵的干瞪眼,还是穆愉好心的传音给他们,两人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四人直奔刑部衙门。 衙差虽然不认得帝高阳,但他认得穆愉和曲无容,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出来阻拦。 四人畅通无阻的进了衙门。 曲敬乍然见到缓缓走来的帝高阳时,还愣了好一会儿,怀疑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直到帝高阳走近,他还有些觉得不真实,磕绊道:“摄,摄政王?见过摄政王……” “免礼。”不等曲敬那套繁杂的请安说完,帝高阳就不耐的打断道:“尸体现在何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在后面的停尸房。”曲敬小心翼翼的回道,听到问的是尸体不是案情还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补充道:“下官特意加派了人手看着,没有人能够靠近停尸房,很是安全,摄政王放心。” 闻言,帝高阳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拉着穆愉迈步往后院走去,萧逸没有犹豫的紧跟其后。 曲敬一头雾水,有些迷茫的看向自家儿子,问道:“这……我是说错什么了嘛?这萧逸怎么出来了?他现在可是头号嫌犯。” 曲无容无奈的叹了口气:“爹,您刚刚说的那话,听起来很像是欲盖弥彰。”摇了摇头,也追着往后院走去。 “臭小子!”曲敬虎着脸,一边追过去一边嘟囔着:“我那是实话实说,那尸体本来就被我看的很好,哼!” 曲无容和曲敬一前一后的追到停尸房时,帝高阳正在外面的石凳上坐着,手中正在掐算着什么,穆愉在她身后站着,萧逸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跌在门口。 曲敬的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好,硬着头皮道:“这,这是怎么了?”说完也没指望谁能回他,直接跑进停尸房查看。 当他看到停尸房原本放着尸体的架子上空空如也后,一颗心凉了半截。 他儿子这张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下,下官有罪……”曲敬颤巍巍的跪下,除了请罪在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帝高阳掐算完收回手时,眸中还有些没有淡去的惊讶,她目光越过曲敬看向萧逸道:“她生前可有什么喜欢去或者想要去的地方?若是有的话,便去找找看,执念化妖,三天必逝。” 玉润原本被蕴养出来的煞气的确已经化去,但她想要复活的执念,却突破了规则之力,让她强行尸变,并且以鬼身入了妖道。 不过到底是为天道所不容的存在,三天之后定会引来天雷诛杀,帝高阳并不觉得玉润的执念能够扛过天雷。 萧逸听了之后,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衣袍上沾的泥土,保证似得说道:“我定会找到她的。”不知是在安慰他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是避厄珠,可以将应劫之人的气息敛去七个时辰,你若找到她,将这颗珠子放进她心口,便可以让她避过天雷诛杀多活七个时辰,但七个时辰一过,她依旧要魂飞魄散。”帝高阳取出一颗黑亮亮的珠子给他。 萧逸接过郑重的道谢,然后转身离去。 “我们不跟着去么?”穆愉问道。 帝高阳面对穆愉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柔软几分,带着笑意:“找人这种事,谁看丢的谁去找,我们回宫吃饭。” 说完,她直接将穆愉打横抱起,一阵风过后,便消失在原地。 曲敬呆愣愣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茫然的问道:“这……这摄政王是何意啊?” 曲无容叹气,走上前将他爹扶了起来,解释道:“摄政王让您自己去找尸体,您还不让人去跟着莫安,等一会儿他就走远了。” 他现在不由得有些怀疑,他爹当初真的是破获了几起大案,才坐上这尚书之位的么?该不会是走后门坐上去的吧…… 曲无容哪里会知道,曲敬这尚书之位完全是走运坐上去的。 当年的曲敬也的确是正经的两榜进士,但是却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去刑部当仵作,只因平时家里管的严,他有些逆反心理,加上平时读多了杂书,还真就爱上了研究各种尸体的死因,让尸体说话作证…… 结果有一次歪打正着的,在一堆尸体里,发现一个连环杀手,他上报之后就被提拔成了郎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各种尸体有缘,他后来总能碰到各种恶人的尸体,从江洋大盗到掳童杀手…… 等他升到侍郎的时候,刚好是争储最为厉害的时候,另外一个侍郎和前任尚书一直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也站了同一个队伍。 最后谁也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荣郡王会越过一众年长皇子,成为皇太孙。 前任尚书和侍郎在后来遭到了打压弹劾,一个被流放一个被抄家。 而他因为那些捡来的尸体所累积的政绩,最后捡了一个尚书。 …… 帝高阳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宫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出去,正在摆饭准备去请她的宫女内侍们,看着她和穆愉从外面进来还惊了一下。 “见过摄政王。”总管吴杨态度恭谨的行礼,他可是知道穆愉出宫了的,看这样子,摄政王这是亲自出门接人去了。 他在心里又重新衡量了一下穆愉的地位,笑着打招呼:“小公子也回来了。” “吴总管。”穆愉笑着回应。 帝高阳没有说什么,净了手便在主位上落座,等穆愉也坐好之后,才拿起筷子吃饭。 帝高阳依旧和往常一样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穆愉看了看自己刚添的一碗饭,忍不住道:“您为何每次都吃的这般少?” “修炼之人,修为越高,对五谷的需求就越低,吃东西多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御膳房这些东西,我从小吃到大,早就腻味了。”帝高阳淡淡的道。 何止是从小吃到大,她几乎每一世都是位高权重之人,简直就是每一世都在吃差不多的山珍海味,怎么可能不腻味。 第19章 我更在乎你的心意 穆愉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吃了个半饱就将筷子放下,然后提议出去走走,帝高阳闲着无事,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看着穆愉一路有目的的引导着她,她不由得有了几分好奇,问道:“你这是想带我去哪?” 虽说她生在这宫里,也长在这宫里,但这偌大的皇宫,她还真就没去过几处。 “唔,是我以前住的地方。”穆愉顿住了脚步,看着越来越荒凉,越来越偏僻的地方,突然有些犹豫了。 “穆愉住过的地方,那倒真的应该去看看。”帝高阳笑了笑,拉着他有些凉的手往前走,边走边问:“你以前不是住在明安宫么?” 听到明安宫三个字的时候,穆愉的身子下意识的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调节过来,笑道:“每到冬天的时候,我就会被丢到这里……” 自生自灭这几个字他并未说出口。 帝高阳岂会察觉不到他细微的变化?只不过他既然选择不说,那她也就配合的装作不知道。 两人停在一处年久失修的院子前,穆愉走上前推开那扇已经断裂大半的木门,拉着帝高阳轻悄悄的往里走。 这地方,怕是大声咳嗽一下,都能震下几块碎瓦来。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帝高阳传音给穆愉。 穆愉也同样传音回应:“这里以前没这么破的,您等一下。”说完,就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帝高阳确定他没什么危险,也就都由着他,转而打量起这处小院子,入目荒凉,杂草丛生,枯枝败叶在好几处都堆得很高,几块大石零散的堆在院中。 不过这地方没有荒废的时候,应该是风景极好的,她隐隐的听见了水声,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院子以前应该是引过活水进来,所以院中间才会堆了几块大石头。 过了好一会儿后,穆愉拿了一个半长不短的粘杆儿出来,看起来十分破旧。 他并没有多解释,先拉着帝高阳离开了这处看起来岌岌可危的院子,走出去很远才开口:“我刚刚真怕掉下什么东西砸到您。”说完还有些脸红。 帝高阳笑了笑,捏了捏他细嫩的小脸:“那接下来还要去哪里呢?你手上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捅鸟窝?”她心里好笑的想着,这小家伙刚刚没有好好吃饭,该不会就是打着带她掏鸟蛋的主意吧。 “您跟我来。”穆愉很是自然的拉起帝高阳的手,带着她往另一个大院子跑去。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帝高阳看了看四周,猜测这里有条天然湖,而且这里应该是和刚刚那个院子相连的。 穆愉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吹了吹,觉得差不多干净的时候,拉过帝高阳道:“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看着他兴致高昂地忙活,帝高阳也就都由着他,似是觉得这样活力的穆愉,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远处的天然湖并没有人打理,和刚刚的院子差不多的样子,都是杂草丛生,唯一不同的是,那院子里的多是枯枝败叶,这湖水周围倒是生机盎然,有许多芦苇都快要高过了院墙。 穆愉钻进芦苇丛中,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什么,帝高阳将神识放开,确保他的安全。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之前那根不大起眼儿的粘杆儿上挂了两只苇串儿鸟,手里还拿了几个不大的鸟蛋。 将东西都放好,他又跑了出去,没多一会儿就抱了一小捆干柴回来,他先是在地上挖了一个浅坑,然后在上面覆了薄薄的一层沙,紧接着动作熟练的在上面点火,没多一会儿,一个小火堆就着了起来。 在火烧着的时候,他又将那两只苇串儿拔了毛,用湿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翻烤着。 帝高阳这才知道,这小家伙是带着她来开小灶了。 穆愉一边看着火,一边道:“我想着您许是吃腻了宫里的山珍海味,换换其他的口味,或许会好些。以前被丢在这里的时候,吃喝都要自己想法解决,我最爱的就是来这儿抓这种鸟,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几个鸟蛋烤,这些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这段日子以来,您待我很好,我不知道能为您做什么,就想着,若是能让您一饱口福也是好的。” 穆愉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装进了满天繁星一般。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很是期待的看着帝高阳。 “穆愉有心了。”帝高阳笑达眼底,整个人都很是愉悦。 其实她看的出来,穆愉的手艺实在算不得好,那两只鸟已经隐隐有些焦糊,又没有什么东西调味,最多也就是能吃。 之所以会被穆愉当成最好吃的存在,多半也是因为在那段不太美好的记忆里,被丢在这处偏僻的院子,虽然吃喝都成问题,但却日子却格外的轻松自在,如此一来,能够填饱肚子也就成了一件幸事。 穆愉将烤好的鸟从树枝上摘下来,仔细的剃去烤成炭的地方,将只是稍微有些糊焦的鸟递了过去。 帝高阳平静的看着手中的那只鸟,在穆愉期待的目光下,撕了一小条肉下来,缓缓的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嗯,的确是和她平日里吃的味道不同……外焦内生,也是很不容易了。 “好吃么?”穆愉满怀期待的问道。 帝高阳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笑着道:“穆愉做的,无论怎样我都觉得好吃。” 穆愉闻言,也没怀疑,从自己手上剩的那只撕了一条肉放进嘴里,刚嚼了一下,就吐了出去:“好苦。” 虽然记忆是美好的,可到底跟在帝高阳身边吃了许久的珍馐,哪里还能适应这种半生不熟还带着焦糊的东西。 见帝高阳还在小口小口的吃着,穆愉脸上有些烧,伸手去抢:“这么难吃的东西,您别吃了,快扔掉。” “这可是穆愉第一次烤肉给我吃,虽然只是一只不大的小鸟,没有几两肉,却也胜过许多美味佳肴。”帝高阳抬高了手臂,躲过了穆愉的争抢,另一只手强势的将人搂进怀里,轻声道:“相比起味道,我更在乎你的心意。” 穆愉闻言,不由得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两只手也有些不知所措,僵着身子靠在帝高阳怀里。 直到帝高阳吃完一整只苇串儿,他才回过神来,为此他颇为懊恼,想要说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 “这什么味儿啊!”谢启媛捂着鼻子,极为不爽的说道:“真没想到富丽堂皇的宫禁里,竟然还有这种破败简陋的地方,你们确定那个女人在这儿?” 第20章 掉价 跟在谢启媛身边的婢女小颤声回道:“奴婢瞧得不仔细,又忙着给姑娘报信,所以也不是很确定。” “废物!”谢启媛极其不耐的踹了那婢女一脚,力气之大,那婢女只觉胸口火辣辣的痛,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宫中偷人!” 紧接着,推门而入的谢启媛,在看到帝高阳和她怀中的穆愉后,便高声呵斥起来。 当目光落在衣着精致、模样俊俏的穆愉身上时,她还忍不住的惊艳了一下,眼神也直了好一会儿。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在她看来穆愉再好看,也是不如帝聿的。 至少在身份上,帝聿可以让她成为母仪天下之人,况且帝聿的容貌也是上乘,她自然拎得清。 只不过心下仍是好奇,问道:“这位小哥儿瞧着面生,不是出自哪家?怎的在宫中行这般大胆之事,可是有人胁迫?”那样子,颇有一副你若说有人胁迫,我立马给你做主的感觉。 对谢启媛直勾勾的眼神,以及轻挑的言语,穆愉很是不喜,他有些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是宫中内侍。” 闻言,谢启媛眼中的惊艳瞬间变成了鄙夷之色,不在理会穆愉,转而看向帝高阳,不屑道:“原还以为你是哪家的贵女,不想竟是个误打误撞,闯进太后娘娘宴会的人,也亏得你走的快,不然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定有你好受的。” 又道:“宫禁之中,和一个内侍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你是哪个宫的人?” 帝高阳平静的看着眼前咋咋呼呼的女子,敢当着她的面轻薄穆愉,已经等同于死人了。 “喂!本小姐在跟你说话,你是聋了么?竟敢不回答!信不信我禀了太后娘娘,治你一个不敬之罪!”谢启媛感觉自己被无视,顿时瞪起了眼睛,纤纤玉指抬起,指着帝高阳的同时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是在距离帝高阳两米左右的位置,她就被迫停下,周身被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就在她心有慌乱的时候,突然感觉指尖钝痛,紧接着就是咔嚓嚓的声音,从指关节一直到肩胛处全部碎裂,骤然的疼痛让谢启媛白了脸色。 她痛的恨不得躺在地上打滚,却因为那股威压动弹不得不说,还要硬生生的承受一股挤压。 “本……”帝高阳开口时顿了一下:“本宫不大喜好交际,谢小姐初入宫廷,想来是不大清楚本宫的喜恶和脾气,本宫很讨厌谁用手指着我,但凡做过这种蠢事的,都已经长眠地下了。” 她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只是不似对穆愉时的温和,反倒让人无端心底发毛:“不过本宫今日心情颇为不错,就不与你多做计较了。” 谢启媛在听到帝高阳自称的时候,还小小的慌乱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变成了不屑,完全忘记了此时,她的生死还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叫嚣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个什么身份?本宫?呵,谁不知道新帝登基后六宫一直空置?你怕是还沉浸在先帝在时的生活没醒过来吧!” 谢启媛想当然的以为帝高阳不过是先帝在时,得宠一些的妃嫔。 帝高阳本就没打算暴露身份,也就由得她去误会,区区一个心思不纯的丞相之女,还不值得她亲自出手。 掉价! “暗影,去慈安宫那和太后讨口茶喝。”帝高阳对着空气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撤去威压,淡定从容的从痛晕的谢启媛身上踩过。 出门看到外面还晕了一个,但也没有过多的关注,更不会有什么好心眼的去救人。 穆愉此时才知道她的身边竟然有人跟着,而他竟然一直毫无所觉……果然还是太弱了么? 帝高阳像是看透他在想什么一般:“暗影只有在我离开寝宫的时候才会跟着,主要就是负责跑个腿什么,你之所以没发现他们的存在,是因为他们修炼了一种特别的敛息术,就是渡劫期的人不仔细感知也发现不了。” 皇室的暗影多是用特殊手段培养出来的,修为多在化神期上下,说是修炼一种特殊的敛息术,倒不如说是服用了一种敛息蛊,除了手握母蛊之人,其他修为不够的人都感知不到。 隐在暗处的另外几个暗影,听了帝高阳的话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自打他们被送到摄政王身边,还真就是除了跑腿,没做过其他的事情,甚至连跑腿的机会都不多,他们都快要成为宫中唯一一队吃闲饭的暗影了。 这样一段小插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帝高阳回宫后洗漱一番便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天气不大好,阴郁郁的,帝高阳便窝在暖阁没有动弹,连早午饭都是在暖阁用的。 下午帝聿过来,二人下了几盘棋,期间她又讲了一些用兵之道和驭人之术,之后便让穆愉陪着他继续下棋,并交代了:“输的多的人,站着抄五卷书。”说完便歪在大迎枕上看词话,不在理会他们两个。 晚饭前,两人下完最后一盘棋,各自汇报了战绩,输赢各半,帝高阳直接让两人一起受罚。 穆愉没什么意见,她说的话,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听,并甘之如饴。 帝聿却苦了脸,开饭前一直和帝高阳讨价还价。 “皇上不如回自己宫里去用膳温书?”帝高阳凉凉的说道,当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事过来找虐呢? 帝聿闻言,立马乖巧下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会儿帝高阳的脸色,讨好的说道:“皇姑母,我知道你最好了了!你都知道聿儿那点小心思了,还忍心赶我走么?你看你的寝宫这么宽敞,收留聿儿几天好不好,我实在是不想住乾清宫了。” 他实在是受不了谢启媛和吴好两个人的接连上门,不是送点心就是送汤品的。 那个吴好也就罢了,除了每天按时送东西过来,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话,就好像真的是在听话的完成他母后安排的任务一般。 反倒是那个谢启媛,每天一来就叽叽喳喳的不停,在他的宫里颐指气使就算了,还处处用他母后的名义对他管东管西。 偏偏他又找不出什么错处将人赶走,实在是不堪其扰。 “不行!”帝高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皇上还能一直赖在我这里不成?更何况,连乾清宫她们都来去自如了,我这么个小地方还能拦得住?” 第21章 皇上不必算计本王 帝聿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巴巴的看着帝高阳:“皇姑母……”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皇上是一国之君,若是连小小后宫都管不好,如果治理天下?”帝高阳淡淡的说道。 帝聿起身恭谨的站好,应了声是,思索了片刻后问道:“谢、吴两家的姑娘,聿儿都不喜欢,若是选后纳妃,皇姑母一定要给聿儿选个贤惠聪颖的。” “本王觉得,皇上尚且年幼,还不宜选后纳妃,更不该想太多儿女情长,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帝高阳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漠。 帝聿闻言,眼睛一亮,顿时露出了笑容,但又觉得有些得意忘形之嫌,忙收敛起来,恭敬的应道:“聿儿省得了。” 有了这句话,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拒绝他母后了,毕竟没有人敢招惹皇姑母,连他母后也不敢。 “皇上想拿本王压制太后,直接说就是。”帝高阳平静的说道:“不必算计本王。” 闻言,帝聿后知后觉的白了脸色,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想要开口解释却无从解释。 气氛冷凝之际,吴杨进来请三人移步用膳,也算是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尴尬。 饭后,帝高阳依旧回到暖阁看词话,帝聿和穆愉去抄书。 抄完已经是亥时中,帝聿恭谨的请帝高阳检查后,也顾不上浑身的酸疼,更没胆子在撒娇,得了允准后,便乖乖的带着一众宫人侍卫离开了。 “皇上如今就开始算计您,日后亲政了,指不定就容不得您,您就由着他么?”待帝聿走后,穆愉忍不住说道。 “不由着还能如何?”帝高阳依旧专注的看着词话,回的有几分漫不经心。 “您至少该培养几个亲信放在朝中,日后也能和皇上的势力权衡。”穆愉神色认真的说道。 历来坐上摄政王位的,就没有几个能善终的。 尤其是君主年幼政权不稳之时,多数摄政之人都会以雷霆手段镇压,但往往在事后,这种雷霆手段也成了被清算的理由,甚至会成为衬托君主仁德的工具。 若是帝高阳真的有了谋权篡位的心思倒也好了,穆愉可能也不会在乎史书如何论功过。 可偏偏她没有,所以他担心忧虑,不想她最后也不得善终。 “培植亲信安插在朝中?你这是在教唆我谋权篡位?”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声音平静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但是却让穆愉无端的脚底发凉,她的话更是让他慌张无措:“穆愉没有,穆愉不敢……主人,穆愉不敢的……真的不敢……”他跪着上前,拽着帝高阳的裙角,面对她渐冷的目光,可怜又无助。 “本王许你接触朝政,也乐得教你,与你探讨,听你的见解,但却听不得你妄议,也别想着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今日这般,若在有下次,便不用留下了。”帝高阳清淡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冷意,头一次无视穆愉的眼泪和可怜,无声的消失在原位。 穆愉呆呆的坐在地上,似是不知人已离去一般,喃喃的念叨着:“穆愉记住了。” 其实帝高阳很清楚穆愉在担心什么。 只不过史书功过么,她并不在乎。 而不在乎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早就看淡,另一部分是因为……百年后,她的下一次轮回开始之前,所有关于她这一世的记载都会消失,包括存在人们脑中的记忆,也会渐渐散去。 不会有人在记得天顺有过这么一个摄政王,除了与她有牵绊的人,更不会有人记得她是谁,甚至不会记得帝高阳这个名字。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下一世会降生到哪一个界面,也许依旧还是天顺,也许是其他未知的界面。 为了不引起恐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和记载消失。 这世间能记得她的,多是活了许久,修为在渡劫期之上的人,毕竟只有过了渡劫期,寿命才会逐渐的增加。 先皇后所生的女儿不过是她的精气所化,并非她的本体,所以帝聿虽然唤她皇姑母,但实际上他们二人连血缘关系都没有,更不会有什么牵绊可言。 是以在她看来,穆愉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却完全忘了,穆愉根本就不清楚她的身份来历,会有此担心纯属人之常情。 …… 萧逸不知疲惫的寻了好几处他和玉润去过的地方,又找遍了玉润和他念叨过却还未曾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眼看着就要到最后一天,他有些颓然无措,不知还应该去哪里找。 直到最后一天的下午,他下意识的走到京郊一个村子,才想起一个更重要的地方他还没有去,那就是他和玉润生活过的家! 原本他以为这一次又要扑空的,毕竟在他看来,那个家承载了他们之间的欢欣,却也见证了他们之间不信任和感情破裂。 然,让他没想到的是,玉润真的就在这里。 “阿润……”萧逸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快步上前,将玉润紧紧的搂在怀里,才稍稍觉得安定。 但是很快他就被一股力量镇开,胸口疼的厉害,喉中压着腥甜。 但他却没打算放弃,依旧想要冲上前,却才迈开步子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阿润……”萧逸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绝望,双手不停的砸着那道屏障,目光紧盯着玉润。 此时的玉润实在算不得多好看,甚至是有些没法看,焦黑的身体因为被水浸泡而有些发胀,尸变后的头发迅猛增长交缠,指甲也在长到寸长之后泛着黑光,双目猩红无神。 大多数人看到这个样子的人都会感到害怕,比如追着过来的刑部衙役、曲敬和曲无容父子,都被尸变的玉润吓了一跳。 但萧逸却丝毫未觉害怕,反而只有心疼,拼命的想要上前,却无数次的被那道屏障弹开。 帝高阳和穆愉过来的时候,萧逸已经是一身狼狈,再也压不住喉间的腥甜,吐了口血出来。 “莫安!” 曲无容见状忙上前查看,在萧逸想要再次上前的时候,他也顾不得好友的心情,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无容,你放开我,我要和阿润在一起,你放开我!”萧逸试图退开曲无容,却没能成功。 轰隆,轰隆隆。 一阵雷声从天际传来,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黑云一层叠着一层的积聚,云层间不停地有雷电闪过,将阴暗的天空照亮。 “雷劫来了。”帝高阳淡淡的说道。 第22章 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 “雷劫来了。”帝高阳淡淡的说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原本挡在萧逸面前的屏障也渐渐消失。 就在曲无容因为空中突来的异向走神的时,萧逸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再次朝玉润的方向跑去。 轰隆,轰隆。 一道手腕粗的紫雷从天空中降下,正是劈向玉润和扑上前的萧逸。 “莫安!”曲无容猛地瞪大了眼,大声喊道。 紫雷落下的那一瞬,玉润猩红的眸子动了动,黑紫的唇微张,声音枯涩的唤了一声:“夫君。”随后眼角划过一颗血泪,她抬手欲将萧逸推开,却被他紧紧的抱住:“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阿润,我再也不会了,你也不要推开我好不好。”他哭的像个丢了糖的孩子。 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紫雷已经落下,雷光将两个人一同淹没。 与此同时,一颗珠子从萧逸的怀中飞出,正是帝高阳给他的避厄珠,它绽放出一束黑芒将两个人笼罩其中。 雷光和黑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最后雷光消弭,黑芒也只剩小小的一团,悬浮空中的避厄珠渐渐碎裂,那团黑芒在空中转悠了一会儿后钻进了玉润体内。 紧接着,玉润周身便大放光芒,从黑色渐渐变成灰色,再变成灰白色,最后变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原本可怖的女子也在光芒散去后,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樱唇皓齿,一双桃花眼临去秋波,极尽魅惑。 萧逸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声音轻轻的唤道:“阿润……” “夫君……”玉润虽然恢复的原貌,但是嗓音依旧枯涩,不复往日灵动,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得了回应,萧逸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紧紧的将人抱住,不停地喊着阿润。 玉润被他弄得有些无措,想要伸手推开他,却又想起紫雷落下那一刻他的话,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任由他抱着。 “玉润姑娘她是不是……没事了?”穆愉开口的时候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再发生说错话的事情。 昨天他呆坐在暖阁许久,整个人像是陷入了魔障一般,只反复的念叨着那一句话。 帝高阳回来找他的时候,他浑身冰凉,着了寒气,顿觉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看着紧紧偎在她怀里抽泣的人,又忍不住心疼,到底也没舍得教训,只是不痛不痒的警告了一番。 但即便只是警告,也足以让穆愉怕上好一阵,说话做事都多了几分小心。 “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就会魂飞魄散。”帝高阳淡淡的说道。 穆愉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下意识的握紧了帝高阳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会安心。 知道这小家伙又开始胡思乱想然后吓到了自己,帝高阳有几分无奈,却也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后来觉得可能还不够,她直接抽出手来,将人紧紧的搂进怀里。 曲无容一会儿看看萧逸和玉润,一会儿看看帝高阳和穆愉,最后看看自己的左右,觉得内心深处受到了伤害。 好在这两对也没有抱很久,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就各自的松开了。 曲敬安排刑部的衙役进屋打扫,收拾干净后便请帝高阳进屋去坐,又在四周安排了衙役值守。 萧逸领着玉润进来给帝高阳见礼:“萧逸(玉润)见过摄政王。”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 静了片刻后,玉润开口道:“求摄政王做主!玉润和腹中孩儿受皇室宗亲迫害,求摄政王主持公道!”边说边跪下身子。 萧逸也紧跟着跪在她的身侧:“求摄政王做主!” 帝高阳打量了二人一阵子,并未表态,反而问道:“萧逸,前些日子皇上出宫,曾和你偶遇,你二人还相谈甚欢,可有此事?” 闻言,萧逸微讶,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才点头道:“确有此事。草民知晓皇上出宫会路过那处,便早早的在那里等候,制造了一个偶遇……”他想了想,决定主动坦白。 “诚如摄政王所想,荣郡王的所作所为,草民基本上都是知情的,因为当初的那件事,草民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 “所以对荣郡王使人唆使皇上出宫,意图引皇上进青楼一事十分清楚,故而出面阻拦,当然并不是为了什么忠君爱国的思想,只是单纯的想要接近皇上,然后借机除掉荣郡王。” “后来更是奢望阿润能够死而复生,在知晓荣郡王所作所为的时候,也欺瞒未报……” 萧逸说完之后说心里不忐忑那是骗人,尤其是帝高阳听完许久都没有出声,更是让他的心不断下沉。 “谋害皇室宗亲,可是死罪。”帝高阳淡淡的说道:“萧逸,纵使你今日真的申了冤屈,过后要承受的罪责,也一样是不小的。” “草民晓得。”萧逸目光坚定道:“草民愿意一力承担后果,只求妻儿不含冤而死。” 帝高阳平静的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那就说说吧,有何冤屈。” “是,谢摄政王。”萧逸谢过后,缓缓的说道:“事情还要从草民的妻子玉润被害说起……” 原来,荣郡王之所以下了狠心算计萧逸和玉润夫妻两个,完全是因为他们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荣郡王私自圈地,苛征粮税之事。 最开始的时候,萧逸两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不然也绝不会如此大意,等到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遭了算计。 萧逸着实是有一段时间失去了理智,那时候玉润被带走,意外的听到了荣郡王他们的一些密谋,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却还是忍住没有发出声响,一路上都很是平静配合,但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出逃的机会。 也许是上天眷顾,玉润蛰伏了一段时间后,倒也真的寻到了逃走的机会。 但最后却是天意弄人,她找到萧逸的时候,对方明显还没有冷静下来,一通冷嘲热讽,恶语伤人。 玉润被赶走没多久就被荣郡王的人找到了,心如死灰的她在面对荣郡王的逼迫,决绝的选择了自焚。 原本事情到这,也算是完结了。 没想到荣郡王皇太孙的身份没有被废,却没能继承皇位……巨大的落差让他心生怨恨。 第23章 真的不是在自夸么 而心知成为太孙妃无望,甚至连个郡王妃都是奢求的玉莹,也因为受到萧逸的诸多照顾,逐渐的将爱意转移,想着若是能嫁给伯府公子也是不错的。 可她没有想到萧逸对玉润痴念不忘,爱恨掺杂,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原本对玉润的怨恨,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死去而消散,反倒是日渐浓烈起来。 决意报复玉莹找上荣郡王,两人合谋之后,玉莹带人偷出了玉润的尸体,希望能让她从此魂飞魄散。 荣郡王则是打算在上林苑养煞尸,到时候无论是搅和了三国试炼,还是伤了帝聿,都是他乐意看到的。 “苛征粮税。”帝高阳食指轻轻的在桌面敲击:“如何苛征的?” 萧逸回道:“京郊的田产庄子有两百亩在先帝在时,分封给了荣郡王,余下的依旧归朝廷所有。但在丈量的时候出了些差错,多划了四百亩出来。” “按律这四百亩荣郡王该主动交还,但他却一直故作不知,照样收取粮税,且属于他的那二百亩只收两成租,比市价低了两成,多出来的四百亩收七成租……” “名义上那四百亩地属于朝廷,实际上却是被荣郡王把控,百姓上诉无门,有能力的便背井离乡,没能力的只能食不果腹的苦苦撑着。” “故而京郊这处虽然风调雨顺,但百姓的日子却并不好,甚至一度出现饥荒……” 萧逸倒霉之处就在,他佃来的那块地,刚好就是荣郡王苛征的那四百亩里,管着这块的庄头敢对那些老百姓吆五喝六,却不敢得罪安远伯府的少爷。 加上萧逸的兄长在户部担任侍郎,若是苛征一事暴露,以帝高阳的手段,肯定不会轻纵。 荣郡王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加上他一直恼恨萧逸抢走了玉润,更是促成了他下狠心斩草除根。 “先帝在时,常常夸赞翟荣有乃父风范,勤奋好学,做事颇为努力上进,且平日不喜奢华,十分的节俭,更是怀揣一颗爱民之心,有仁君风范。”帝高阳云淡风轻的说着:“为人不骄不躁,不爱那些钻营算计,一心扑在学问上,作出的几篇解说也是广受那些老学究的认可推崇。” “先帝也因此同意了先太子越过嫡子,将庶子立为皇太孙的奏请,并且在先太子意外早逝之后,也将一众成年皇子压下,由皇太孙继任储君。” “倒是没有想到,广受好评的荣郡王,私底下竟是这般行事,苛征粮税,压榨百姓,更是视人命如草芥,毫无敬畏之心。”帝高阳嘴角微扬,眼中满是讥讽嘲弄之色:“可见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遗诏,是极为英明的。” 曲敬等人嘴角微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帝高阳说的都很对……但是这最后一句真的不是在自夸么? 不过究竟是先帝有所察觉荣郡王的本性,还是误打误撞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此事一旦公之于众,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先帝越过储君让帝聿登基的决定,人们只会称颂先帝的英明,唾弃荣郡王的阴狠。 “传本王谕旨,荣郡王翟荣犯上作乱,鱼肉百姓,草芥人命,念其往日功绩,准他府内自尽,其财产拿出三分之一散发给百姓,余下充公。”帝高阳声音清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至于其同党,就由曲尚书和涂卿一起去查,查到的一律严办。” 说完,手上的谕旨也写好了,盖好王印交给曲敬。 曲敬恭敬的接过,没敢耽搁,赶忙带着衙役去荣郡王府上抓人,生怕走漏风声,让人跑了。 又另派了两人去寻被派来调查京郊灾荒一事的涂有为。 帝高阳指派了四个暗影跟着曲敬一起去荣郡王府,又派了一个暗影回宫宣读另一份谕旨:明太嫔教子无方,着令起禁足明安宫思过,终生不得出。 “萧逸,荷塘埋尸一事,你知情不报,险些酿成大祸,有包庇之过;刻意接近皇上意图借此除去荣郡王,有犯上之过;与玉润在宫中私相授受,有秽乱宫闱之过;私下相助玉莹和玉润交换身份,又瞒天过海私放宫女出宫,有欺君之过。” “不过看在你检举有功的份上,本王给你一个恩典,允许你自己选个死法。”帝高阳冷淡的目光落在了萧逸的身上,淡淡的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死呢?” 萧逸很是平静,没有因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慌乱,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他紧紧的握着玉莹的手,讨价还价道:“草民谢摄政王,只是草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死法,摄政王不如另给草民一个恩典,允草民再活几个时辰,之后无论哪种死法,草民都会坦然接受。” 对他的回答,帝高阳并未觉得有多意外。 曲无容却有些坐不住了,撩袍跪下,替好友求情:“摄政王,莫安也是事出有因,罪不至死……” 不等他说完,萧逸就打断道:“无容,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莫安,你……”曲无容最后只能无奈的叹气。 帝高阳看向一直沉默的玉润:“玉润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民妇自然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的,若是可以,在娶上一个可人儿的妻子,生上三两个孩子,圆满的过完一生。”玉莹的声音很轻,也很是枯涩:“可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是以,玉润并没什么看法。” “阿润……”萧逸闻言有些急的说道:“我不会独活,更不可能再娶。” “玉润姑娘倒是大度,就不怕他有了新欢就再也记不起你这个旧人了么?”帝高阳似笑非笑的说道。 “并非民妇大度,只是人死如灯灭,民妇又何必在乎那许多。”玉润浅浅的笑了笑:“倒不如安心过好最后这几个时辰,给彼此留下最美的回忆。”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帝高阳站起身往外走去。 穆愉紧跟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返回去将曲无容一道拽走了。 三人走后,萧逸和玉润两人相对无言,呆坐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 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外面也没有月亮,两人能够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看不清对方的容颜。 “阿润……”萧逸忍不住唤了一声。 玉润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两人在一起陷入沉默。 第24章 自然是娘娘最珍贵的东西 不知何时,窗外有零星莹光飘起,渐渐地积聚在一起,慢慢的往屋里飘来,竟是一只只泛着淡光的萤火虫。 随着微弱萤光的照耀,萧逸看清了玉润的面容,清秀的脸上停留了两道尚未干涸的血色泪痕,可她却始终努力的保持微笑。 萤光淡去,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朝阳似乎比往日要勤快许多,没多一会就露了头,清晨的第一缕光芒很快就洒落大地。 玉润的身子渐渐变淡,最后化成点点萤光一点点消失不见。 “阿润……” 萧逸看着萤光散去的方向,伸手抓了抓,喃喃道:“对不起……” …… 帝高阳回宫后,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窝在暖阁看词话,而是拿了一块养魂木仔细的雕琢。 穆愉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起初还没看出什么门道,直到帝高阳一刀一刀的刻画出五官,他才讶异起来,这不是…… 不待他惊奇出声,吴杨就从殿外走来,行礼后恭敬的禀道:“摄政王,安远伯府的二少爷和刑部右侍郎求见。” 帝高阳淡淡的说道:“带进来吧。” “是。” 很快,萧逸和曲无容就被吴杨带了进来。 出乎意料的,穆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消沉悲绝之色,反倒有几分淡然从容。 “萧逸前来领罪。”萧逸跪下身子,以头点地,恭敬的行了大礼。 “起来吧。”帝高阳道。 萧逸闻言只是直起身子,并没有起来,他淡声问:“不知摄政王打算赐下哪种死法。”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剥皮抽筋你喜欢哪种?”帝高阳似笑非笑的问着。 “都可。”萧逸依旧一脸平淡。 “是么?”帝高阳道:“这么说你是任本王处置了?” “是。” 帝高阳笑了笑,平静的眸子露出几分捉弄之意:“本王打算为你说门亲事,让你有机会完成先夫人的遗愿。” 萧逸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满脸的难以置信:“摄政王,您,您说笑的吧。” “你看本王像是个会说笑的人?”帝高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人,本王已经给你挑好,且该有的礼数不能省,你先回去准备吧,晚些时候会有礼部的人和你交涉。” 萧逸想要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她直接打断:“不要想着寻死,本王难得有兴致给人说媒,你若是不乖乖照办,到时候受连累的只会是萧家满门。” 萧逸所有的话都因此咽了下去,他可以任性,但他不能连累亲族:“摄政王有命,萧逸不敢不从,只是想问一个缘由。” “唔,缘由嘛,本王觉得伤心欲绝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帝高阳目光平静,语气清淡却隐有几分看好戏的欢愉。 “痛不欲生,的确是一种酷刑。”萧逸自嘲的笑笑:“萧逸领罚。”随后又道:“只是有些可惜对方一个清白的好姑娘,要因此葬送终生幸福了。”言语间不乏指责之意。 “但愿你到时候真的会痛不欲生,而不是乐不思蜀。”帝高阳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不过你既然说到了终生幸福的事,本王那就少不得要和你约法三章了,到时候那姑娘想要改嫁,本王也会替她做主的。” 萧逸并不觉得会有乐不思蜀的情况发生,此时更是觉得心里揪着疼,原本的淡然之色被哀绝取代,颇有一种哀莫过于心死之感。 曲无容从始至终都没能说上话,但是看着好友的神色变化,心里对这位摄政王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这种惩罚,可比让萧逸直接死了更难受。 “不知道摄政王要如何约法三章?”萧逸对帝高阳所说的约法三章,他略有猜测但却不以为然,他本就不打算耽误对方,有没有约法三章都是一样的。 帝高阳把玩着一只小小的茶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能欺负强迫人家姑娘,若是人家姑娘不愿,你就不能与她洞房。” 萧逸并没有看到这个笑容,看到了也可能不会多想,对帝高阳的话,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萧逸定会照做。” 对此,帝高阳很满意:“嗯,如此甚好,下去吧。” 待两人走后,穆愉不由得问道:“您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我瞧他刚刚很是痛苦的样子……” 帝高阳淡淡的道:“他痛苦是他的事,与我何关?我像是那种爱多管闲事,同情心泛滥的人?” “那您还彻夜不睡的雕了个木人儿……”穆愉小声的嘟囔着。 “你说什么?” 穆愉扬起一个笑容:“我说您累了一夜,该去歇息歇息了。” …… 明安宫里,明太嫔接连摔了好几套茶具,才稍稍压抑下心头的怒火,却依旧咬牙切齿:“帝高阳,好,真是好样的!” “娘娘何苦的置气,亏得可是自个儿的身子。”一身青衣的妙龄女子含笑着说道,也不惧地上那些碎瓷片,如履平地似得踩了过去,毫不客气的在明太嫔身旁坐下。 “你又来做什么?”明太嫔一脸不快的看着身边的人。 “如今荣郡王生死未卜,娘娘也被禁足宫中,您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嘛?”青衣女子淡淡的说道,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明太嫔目光微寒,打量了青衣女子许久,方才开口:“直接说你的目的吧,本宫不喜欢兜圈子。” “我帮您除去帝高阳,您交给我一件东西。”青衣女子缓缓的开口:“甚至只要您想,我也可以帮你保住荣郡王的性命。” 明太嫔眯了眯眼,似是在辨别青衣女子话里的真假:“你想要什么?” “这个恕我暂时还不能告诉娘娘,但这东西是娘娘所有,所以您不必担心交易不起。”青衣女子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您只需要好好想想要不要做这个交易就是了。” 明太嫔面有挣扎之色,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本宫如何信你?” “作为合作的诚意,我便附带着送娘娘一个福利,明日您就可以恢复自由。”青衣女子嘴角微挑,极为自信的说道:“如此,可否取信于娘娘?” 明太嫔扶了扶鬓角的碎发,妖娆一笑:“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吴家嫡女几番拜访算计的。” “自然是娘娘最珍贵的东西。”青衣女子丝毫不在意明太嫔的试探。 “呵,被禁足这深宫内院,在珍贵的东西发挥不出作用,又有何用?”明太嫔略有些自嘲的说道。 第25章 不如宠幸你一晚 青衣女子这次并没有接话,她拿出一截香料递给明太嫔:“宫禁之中规矩繁多,恕我不能时时过来探望娘娘,娘娘若是想好了交易的事,将这香点燃,我就会过来。” 明太嫔看了看那香,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安心收下了。 青衣女子的笑容又深了几分:“那我就等着娘娘的召唤了,告辞。”说完便御风离去。 …… 帝高阳在穆愉的服侍下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一旁的穆愉听了动静忙起身道:“您醒了,我服侍您洗漱穿衣。”说完,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帝高阳换了件家常的衣服,坐在临床大炕上,取了本词话出来准备看。 穆愉却突然抢走了词话,大胆道:“您整日不是看词话就是批折子,也该做些别的事才事。” “哦?”帝高阳微微的挑了挑眉,轻轻笑道:“那我该做些别的什么事呢?不如宠幸你一晚?” 她将“宠幸你”三个字咬得极重,看到穆愉小脸爆红,方才觉得满意。 从他手里将词话拿了回来,倒是没有再继续看,而是收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穆愉身侧,一把搂住他的腰:“美色面前,我也沉沦一把好了。” 穆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连之前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帝高阳看他这副呆呆的可爱样子,心情又好了几分,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迈步往外走去。 看到在院中候着的吴杨,她吩咐道:“摆驾涵清池。” 涵清池是宫里尊贵之人专用的浴室,原是有六个不同的档次,帝高阳三岁的时候,先帝又命人新修了一处,比照着最高档次,给她做专用的浴室。 只不过涵清池离她的寝宫太远,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反正她寝宫里的浴室也不差。 今日也是一时兴起,加上想要逗弄一下穆愉,所以才吩咐了吴杨摆驾。 身为宫廷内侍,穆愉以前纵使没怎么离开过明安宫,却也知道涵清池是做什么的地方…… 后宫之人若是初次被点名临幸,都会先被送到涵清池沐浴一番,然后在被送到龙榻上等待临幸。 想到帝高阳说的“宠幸你”,穆愉在一起紧张局促起来。 不是不想被她临幸,而是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体……一个身子不全的人,如何能满足她? “怎么了?”感到怀中人的不安分,帝高阳轻声问道。 “我…我……”穆愉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好久之后才道:“您想让我做阉娈么?” 一直以来都有人在传他是帝高阳的阉娈,哪怕帝高阳并不曾对他做什么。 宫中,也的确是有些癖好特殊的人喜欢圈养小内侍,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内侍,最容易被那些有身份的大太监或者掌事姑姑霸占。 明太嫔就有这种癖好,只不过她更喜欢用各种方式折磨他…… 想到明太嫔,穆愉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哪怕那人已经被帝高阳以牵连之罪禁足,他还是下意识的害怕。 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也太过美好,让他都快忘了之前被折磨的日子。 感受到他明显的情绪变化,帝高阳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又将他又抱紧了一些:“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她只是想逗弄一下小家伙,若是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可就罪过了。 帝高阳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轻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有些迷茫瑟缩的双眼抬起来与她坚定自信的目光对上,脑海中始终盘旋着那句“有我在……”。 他重重的嗯了一声,伸手搂住帝高阳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 吴杨备好銮驾后,请示道:“摄政王,銮驾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帝高阳就这样抱着穆愉上了銮驾往涵清池去。 到了涵清池,两人就各自分开去泡了澡,为此穆愉还不开心了好一会儿,直到帝高阳说今晚和他一起睡才又开心起来。 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 曲敬和涂有为两人合作起来,倒是提高了不少办事效率,不过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荣郡王结党营私的名册理了出来,头一个名字就是户部尚书。 二人也没耽搁,拿着证据进宫汇报,请旨抓人。 不想帝聿的圣旨才下,就传出来户部尚书在家畏罪自杀的消息,但即便如此,他一家老小还是被抄家流放了。 荣郡王的诸多罪状也被张贴出去,但帝聿还是在他死后,给了他亲王的待遇厚葬。 人们茶余饭后的说起此事还唏嘘不已,纷纷感叹,同时也歌颂了一番帝聿的仁德和先帝的英明。 而逐步放权的帝高阳倒是乐得清闲,每天除了窝在屋里看词话,就是教导穆愉阵法,看着他修炼。 穆愉也颇为争气,修为已经接近筑基期,阵法也学的有模有样。 期间太后曾派人来过一次,说是谢家女儿聒噪不知礼,她当初也是被她的外表迷惑,如今发现不妥,便及时止损将人送回家了。 可因此也就没了说话的人,日子漫长无趣便想起了明太嫔,以往两人在府里也是情谊颇深,希望帝高阳能解了她的禁足令,让她能去慈安宫走走。 帝高阳对此搁置未理,明太嫔当年在太子府,对还是太子妃的太后打压的有多狠,几乎是满朝皆知。 因为此事,先帝还曾在一次早朝点名批评了太子和太孙。 这俩人就算是有什么情谊,也只会是仇恨之情。 太后的这个托辞在帝高阳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有所图谋,不过太后图谋什么,她也懒得理会,只要不是危及国本之事,她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觉得太后还不至于蠢到谋害自己的亲儿子,祸害儿子的江山。 不想她的没有回应,却被太后毫不客气的算作默许,当天就让人将明太嫔放了出来。 帝聿得知此事后,难免左右为难起来,思虑再三,决定先找帝高阳探探口风。 一个没了儿子又毫无权势的明太嫔,在他看来其实不足为惧,若是既能哄得母后高兴,又不会惹得皇姑母不快,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等他来到帝高阳寝宫的时候,却被吴杨告知,摄政王微服出宫了。 “皇姑母几时走的?可有说过何时回来?”帝聿眉头微皱,冷声问道。 第26章 世家公子小姐的癖好 “摄政王是巳时初走的,至于何时回来,奴并不知道,摄政王没说。”吴杨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皇姑母回来的话,让人去通知朕。”知道吴杨也不清楚,帝聿也就没在多问,留下一句吩咐就带人走了。 …… 出了宫禁城门,沿着平坦的街道慢慢的走着。三月末的天气,已然很是温暖,连带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也带了几分好心情。 帝高阳牵着穆愉的手,脚步十分轻快。以往的每一世,她都没有如此轻松悠闲的出来逛街过。哪怕闲着无事,也多是窝在屋里看词话。 街道两边商铺民宅皆有,许是因为不是闹市,摊贩倒不是许多,几个街角的位置会有些卖小吃的摊子。 一些热闹的酒楼外面,还会有说书或者算命的。 帝高阳瞧着有趣,听着说书人口干舌燥的讲了几个故事,又由着算命的胡诌了半天。 后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们便三两结伴的往一处跑去,瞧那样子,似乎是赶着看热闹。 帝高阳往那边看了一眼,是处孤宅,看上去挺荒凉的,门匾歪歪斜斜的挂在门上,门檐上的杂草都枯黄了好几茬。 围观看热闹的人很快就将那宅子的正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几个带刀的便衣捕快凶着脸赶人,但也只是圈出来一个仅容一人进出行走的小道而已,看热闹的百姓并未因为捕快的凶神恶煞散去,只不过是站的远了一些而已。 帝高阳并没有过去,而是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去看热闹了,拽着穆愉去刚刚好多人排队的摊位前扫荡了一圈,每样小吃都买了三五份。 扫荡了最后一个小吃摊,帝高阳才准备凑过去看热闹,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中年妇人走过来和摊主说话,看起来像是常常一起聊天的样子。 “那里边怕是不大好,我看你还是把摊子挪个位置的好。”她努努嘴看向那座宅子。 说完还怕摊主不听劝,念叨着:“我当初就说这地方租金便宜,指不定就是有猫腻的,你瞧,出事了吧,你听我一句,可别在这摆摊了,指不定会沾上什么晦气。” 摊主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带着几分不以为意:“我又不往那宅子去,收摊的也早,便是有那索命的东西,还会找到我家里去不成?再说了,我在这摆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还是好好的么?” “索命的东西?”帝高阳转过身问:“那宅子有什么问题么?” “谁知道呢。”摊主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事,一边道:“不过每年都会有人在里面出事,或伤或死或疯的,谁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呢。老人们都说这宅子邪门,要不然主人家也不会弃着这么个大宅子不要了。” “既然这样,那大家碰到这宅子不该绕道走么?” 摊主道:“谁知道那些富家公子小姐都是什么癖好,平日无事就喜欢……什么猎奇的。反正我只管做生意,有银子赚谁还会管他们因为什么来呢。” 帝高阳抢着穆愉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吃了,往那院子走去。 那摊主看着她的背影,啧啧了几声,想来也是将她和穆愉当成吃饱了发撑、无事猎奇的富家公子小姐。 身侧挂着刀的捕快还在盯着看热闹的百姓,生怕哪个脑子发抽跑进去惊了贵人。帝高阳淡定从容的往里走,立马被两个捕快拦下,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她取了一块牌子,在那两个捕快面前晃了晃,这是她临出宫前从吴杨那顺来的,内廷大总管的名头应该可以进去的吧。 那两个捕快虽然不认识帝高阳和穆愉,也不知道那牌子是属于谁的,但是认得那个牌子的品阶,立马变得恭敬起来,将路让开。 这院子的确是很荒凉,一进门,除了那条走的人多了,被踩出来的路,其余的地方都是杂草,黄的绿的,竖着的倒着的都有。 院子里面站着的人倒是不少,更是有熟人在,帝高阳的微服之路也算是走到头了,略有遗憾。 曲敬和曲无容走上前见礼:“下官见过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闻言都小小的惊了一下,但也很快的回过神,跟着行礼。 “免礼吧,本王微服出行,恰巧碰到这边热闹,就过来看看,你们该干嘛干嘛,不必拘束。”帝高阳淡声道。 “是。” 众人虽然应了,却没一个真的敢不拘束的。 曲敬也是个人才,不知道从哪淘弄了一把椅子出来,看起来还挺新:“摄政王请坐。”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坐。 曲敬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赶忙的又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搬了一把更宽大的椅子过来。 帝高阳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穆愉一起坐下,给了曲敬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她淡声问:“说说情况。” 曲敬应了声是,缓缓道来:“康王府的几个少爷、谢丞相家的少爷和吴家的少爷表少爷一同来这……嗯,品茶论诗,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更具体的情况正在调查。”他斟酌了一下语言。 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四周:“来这品茶论诗?倒是挺有想法的啊。” 对面站着的一众公子哥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有两个贴的近的人,藏在袖子里的手互相捅了捅对方,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但一直没商量出结果,最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彼此都露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之后一个人悄悄伸出手,将另外一侧的清瘦男子推了出去。 “啊……” 猝不及防的被推,清瘦男子整个人都扑了出去,惊慌之下喊了一声,待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又将嘴巴闭紧,哪怕摔倒后擦伤了好几处也没在出声。 曲敬皱了皱眉,待看清清瘦男子的模样后,又带了几分不忍,转过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帝高阳,想着在适当的情况下开口求个情。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站不稳?”帝高阳瞥了一眼清瘦男子,对那两人的小动作也没错过。 清瘦男子刚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只是咬唇跪下,一副任由发落的样子。 帝高阳不觉有些气闷,她就有那么吓人?竟然让人连个辩驳的话都不说,就一副要杀要剐你随意的样子。 第27章 望你身居高位也能坚守初心 曲敬心有不忍,见帝高阳的脸色还算平静,且这些日子接触的多了,觉得她也不是什么暴虐之人,便大着胆子上前道:“摄政王恕罪,他是康王府的嫡长子翟云玄,平日就寡言少语的,这会儿怕是有些吓着了。” 帝高阳面色无波,淡声问道:“本王很吓人?” 曲敬没来由的感觉后背发凉,颤声道:“不,不吓人,摄政王英明神武,睿智无双,智慧与美貌并存,威严与柔情同在……” 帝高阳凉凉的瞥了曲敬一眼,把他后面还要说的奉承都吓了回去。 仵作走过来汇报情况的时候,还因为周围弥漫的低气压结巴了一下:“结,结果出来了。” 帝高阳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仵作行礼应是,然后开始说道:“死者是个年轻男子,约摸十八到二十二的年纪,身形偏瘦,眼圈乌黑,衣衫凌乱,被人从后心刺穿,一击致命,没有挣扎。”说到此处,他微微有些皱眉,像是被什么困扰一般:“伤口的形状看起来很像是兽类的爪子,但伤口的深度又不像兽爪能够弄出来的,而且除了伤口处沾染了一些血迹,其他的地方并没有血迹,这很不合理。” “我听说这处宅子,每年都会死一个人?”帝高阳问。 曲敬心中一凛,忙道:“是,但是这些人并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死在同一个地方不算共同之处么?”帝高阳淡声问。 “这,除此之外……在无共同之处。”曲敬略有忐忑。 “死者的伤口应该都没有多少血迹。”帝高阳又道。 曲敬有些茫然,这些他并未留意,于是转头看向仵作。 仵作也有些茫然,之前的尸体不是他检查的啊。 “之前这宅子死了多少人?”帝高阳又问。 “二,二十来个……”曲敬脚底生凉。 “二十来个还不足以让你们重视,不知曲尚书究竟视人命为何物。”帝高阳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曲敬有苦难言,这件事发生的也有些年头了,历经三任刑部尚书,到他这都是第四任了,前面的三个没重视过,他上任不过两年,对刑部的许多案宗都还没看全,自然也就跟着没去重视,更是没有将这两年的事情和之前的事情往一块想。 “本王幼时,曾听先帝念叨过一件连环杀人案,说是京城有处宅子,每年都会有一个人无故死亡,这些人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丝毫共同之处,但无一不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且伤口没有多少血迹。”帝高阳缓缓的说着:“曾经有一个仵作,不经意间划破了死者的手指,却意外发现死者的伤口没有血,便大胆猜测,死者死后被吸干了精血,应该是有邪祟作恶。” 帝高阳将目光移到曲敬的身上:“这件事,不知道曲大人还记不记得。” “下,下官记得……”曲敬白了脸色,额上有汗珠渗出,因为那个仵作就是他! “先皇为此,还下令彻查……” 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查到,这个案子最后也成了无头悬案,当时不少人都因此被贬谪罚俸。 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因为不满家里的安排,在殿试之后,便自请到刑部做仵作。 先帝还为此问他缘由,他说想查出那件无头悬案的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先帝倍感欣慰,当即准了他的请求,也正是有先帝御批,家里才拿他毫无办法。 初到任上,他也的确一心扑在了这个案子上,他想要摆脱家里的安排是真,但是在殿前说的话也是真的,他是真的想要找出真相,不管背后的究竟是人是鬼。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在理会这个案子了呢? 大约是在他连着捡到重犯的尸体,积累了许多功绩,从一个小小仵作一路顺遂的升到了侍郎。 他不在记得最初要说的事,而是开始汲汲营营,从一开始的想要保住官位、稳妥升官,到后来想要为儿女铺路…… 他不再是那个有满腔抱负的少年,更不再想着破解这个悬案,甚至都已经不大记得这个案子,以至于后来官至尚书,这个宅子依旧在死人,他也只是带着人草草的记录一下。 所有人都习惯了、默认了这件案子是悬案,甚至对每年都会死去一个人的事情都麻木了…… 曲敬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正专心检查一具尸体。 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房梁上,淡漠的出声问他:“你很喜欢尸体?” 那时候他还被吓了一大跳,但还是认真的回道:“哪有会有人喜欢尸体,冰冰凉的又渗人,但这些含冤而死的人身上,有许多关于凶手的线索,我只有研究懂了,知道死者想要说什么,才能替他们申冤。” “你很喜欢替人申冤,主持公道?”小女孩的声音依旧淡漠。 曲敬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觉得她太淡视生命,失了敬畏,但想到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觉得她可能还不懂生命的意义,便道:“我只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无辜之人申冤,破解每一个案子,让凶手承担应该承担的代价。” “如果这些人该死呢?若是凶手也是个受尽伤害的可怜人呢?”小女孩再次问道。 曲敬一本正经的回道:“该死之人,自有律法制裁,受了迫害可以寻求律法的帮助,而不是私下处置,那样即便报了仇却也搭上了自己。” “受害更不该被当成去害人的理由,己所不欲,何施于人?若每个人都因此去害人祸人,视律法于无物,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说完他又觉得和一个小女孩说这些实属脑抽,估计对方也理解不了。 正在他想要问问对方是谁家的,他让人给他家里送个信来接她的时候,梁上的孩子却早已不见踪影。 只留下一个淡漠的声音:“希望你日后身居高位,也能坚守初心。” 事后他再想起此事,只当自己研究尸体久了,人也出现了幻觉,渐渐地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现在再想起来,他发现,似乎也就是那一次以后,他开始莫名的走运,总会捡到一些尸体……还都是重犯的尸体。 他突然生出一股愧意,愧对当初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小女孩,也愧对满腔抱负的自己。 想到次,曲敬撩袍跪下,一脸郑重的说道:“摄政王,臣请命调查此事,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被害之人一个公道!” “嗯,查吧。”帝高阳淡声应道。 第28章 太后舍不得那张脸 “嗯,查吧。”帝高阳淡声应道。 “谢摄政王!”曲敬抬头时偷偷的看了帝高阳一眼,突然生出一种眼前的人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的感觉,但是这种心思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因为他觉得不切实际。 帝高阳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原本只是想要微服出宫游玩,没想到会碰到命案,敲打了曲敬一番,这会儿也觉得有些累了,自然也就没了游玩的兴致。 询问了一下穆愉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若是有的话,她还是会陪着他去的。 穆愉打小被拘禁,对宫外的世界并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向往,自然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在他眼里,有帝高阳的地方,哪里都是好的。 于是两个人就回宫了。 翟云玄原本还在等着被发落,没想到那位摄政王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就没下文了,之后问完案情就直接走人了。 他突然觉得,这位人人畏惧的摄政王,其实也没那么吓人,更不是很暴虐,容不得人冒犯的。 至少在刚刚被推出来的那一刻,他以为他死定了。 之前互换眼色,最后又推他出来的人也是康王府的少爷,虽然同是嫡出,但和他并不是一母同胞。 两人平日就喜欢找他麻烦,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这一次看他竟然没被处置,顿时有些不快,讥讽道:“某些人真是不自量力,哗众取宠是想博取摄政王的青睐么?可惜摄政王英明,一眼就看透了这种小把戏。” 另一人接着道:“你还在那跪着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么?亏得摄政王大度,若不然整个康王府怕是都要被你连累。” 翟云玄站起身,面色平静无波,声音淡淡的说道:“是啊,摄政王英明,怕是早就看透了这些把戏,所以才懒得理会。” 最先开口的男子面色一白,过后又浮起一些怒意:“你少在这装腔作势的吓唬人。”他才不信摄政王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刚刚真是差点就被他吓到了。 翟云玄只是嘲弄的笑笑,没有在理会两人。他走到曲敬身边,郑重的行了一礼,虽没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在谢曲敬刚刚的回护。 曲敬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没遇上一个好人家。 “你们录完口供就可以回去了,案子没结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京城,不然一律按嫌犯身份论处。”曲敬目光扫过一众世家少爷:“你们也看到了,此时已经由摄政王亲自过问,纵使你们家世不凡,若真招惹上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最近就别折腾了。” 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些个公子哥,好端端的怎么就喜欢来这种地方呢?也不怕邂逅了哪个女鬼精魅被勾走魂魄? 几人倒也配合,应了一声之后,各自结伴离开了。 并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人在经过那尸体时,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 帝高阳回宫后,知道帝聿来过也没说什么,吩咐了人备水,由穆愉服侍着沐浴。 洗漱好后,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懒懒的歪在榻上看词话,没多一会儿就有了困意。 恰好穆愉这会儿也洗好了出来,用灵力替他烘干头发后,便拽着羞涩的人上床睡觉去了。 自打上次抱着这小家伙睡了一回之后,她就开始喜欢这种抱着人睡得感觉了,每隔上几日,就要拉着他一起睡。 穆愉也很享受这种被她圈在怀里的感觉,有时候还会大胆的在她怀里蹭蹭,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不敢乱动的,生怕克制不住自己身下的难受,并常常因此生出一种挫败感。 他是一个内侍,该如何服侍她呢? 听闻那些阉娈多是用后面和口舌,在借助一些道具来取悦主上。 他想着,他是不是应该去找些相关书籍学学知识? 他有几次偷瞄到她看的《银瓶梅》,上面就有不少类似的图案。 只是她从来没和他提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他,没打算真的宠幸他。 穆愉闭着眼,脑中不停的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倒也睡着了。 …… 帝聿得知帝高阳回来的消息时正在批奏折,原本是想着立马过去,不想还未起身,吴好就提着食盒过来了。 自打谢启媛被送出去后,按时按点来送东西的就只剩了吴好一人。 她依旧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和他说了说今日送的吃食是什么,配的茶是什么,便又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吃完。 但他今日没什么应付的心思,假意批着奏折,听她介绍完点心配茶已经是极限,正准备赶人的时候,平日很少会多话的吴好,却突然说道:“皇上勤政,太后娘娘和摄政王知晓了,一定很是欣慰。” 又道:“皇上怕是还有许多折子要批,民女就不在这打扰皇上了,只是您也注意些身子,不要累着自个儿让太后娘娘和摄政王担心。” 吴好将摄政王和太后放在同一个位置,这让帝聿听着很是舒坦。 两人一个是辅佐教导他的皇姑母,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自然是两个都亲近敬重。 只是这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常常夸赞称颂教导他的摄政王如何如何,很少去赞扬养育他的太后如何如何。 太后本该是这天顺最尊贵的女人,但是有了帝高阳这个摄政王,她就显得没那么尊贵了,甚至在宫里的存在感都低的可怜。 虽说不会有人想不开的克扣太后的吃穿用度,但相对来说,该有的巴结奉承就少了许多。 若是太后是个看得开不重视名利,只要能日子过得舒坦自在,吃喝不愁还样样上乘就会满足的人,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偏偏太后是个明着不在乎权势,暗里却极度想要把权之人。她喜欢那种众星捧月、人人拥戴的感觉。 可有帝高阳珠玉在前,她的光芒就展现不出来了。 尤其帝高阳手握实权还极其低调,深居简出的,她若是太摆场子,难免会有人将两人对比,说些刺耳的话。 其实如果太后直接和帝高阳说,她想掌管后宫,打理六宫事宜的话,帝高阳绝对是二话不说拱手让权。 只是太后舍不下这个脸,又极度想掌权,加之也不乐意帝高阳压她一头,才会小动作不断。 帝聿有心想要平衡两人的关系,但是这嘴长在别人身上,他总不能下令让人去奉承他母后,那样怕是会让他母后更生气,更觉没面子。 吴好将两人放在同等位置,显然取悦了帝聿。 他和颜悦色了一些:“你叫吴好?” 第29章 皇上这是在求夸奖么 吴好恰到好处的意外了一下,怔愣了片刻,行礼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闺名正是吴好。” “好,美也。”帝聿将她仔细的瞧了瞧:“你倒也是人如其名,只是吴好,无好,这个好字与你的姓连在一起,倒是有些不顺耳了,不如朕赐你一个名字,就叫顺心如何?” 吴好微垂着眼眸,掩去眼底的不以为意,语带欢快的说道:“顺心谢皇上赐名。” 帝聿很高兴,赏赐了吴好许多财物,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人离去。 原本想要去寻帝高阳的心思也因此淡了几分,又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奏折,打算批完了折子再过去。 等折子批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渐暗,帝聿这才想起要去找帝高阳,走在路上时,不免心有忐忑:皇姑母会不会怪罪他没一听到她回宫的消息就过去请安? 又想到吴好说的话:皇上勤政,太后娘娘和摄政王知晓了,一定会很欣慰。 两番权衡之后,他觉得皇姑母应该不会怪罪他,若是知道他是因为批折子才没去请安,应该还会夸赞他,顿时觉得心安不少。 这么想着想着,人就已经走到了帝高阳的寝宫门前。 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匾,说来这也是他一直心有疑惑的地方,那就是帝高阳的寝宫并不像其他宫殿那般有名字。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并没有太在意这种小事,或许皇姑母只是想低调呢。 踏入宫门,吴杨就迎了上来,行礼问安。 “皇姑母在哪?”帝聿问。 吴杨回道:“回皇上的话,摄政王回来后没多一会儿就安歇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还没起?”帝聿眉头微皱,回来没多一会儿就开始睡,那岂不是睡了快有三个时辰,他有些担忧道:“皇姑母回来可有什么不对?你们可曾进去探望过?皇姑母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或是劳累到了?” 吴杨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看着帝聿有发火的征兆,便斟酌了一下言辞,回道:“摄政王回来时,奴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对,不过小公子一直在里面伺候,这会儿也不曾出来,想来摄政王是没什么事的。”他说的很是隐晦。 帝聿闻言,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小公子?这宫里何时多了个小公子?”他也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吴杨虽然说的隐晦,但他也听懂了。 吴杨犹豫了几分,看皇上脸色不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说错话惹祸了,心头一阵忐忑,却也不敢不答:“就是穆愉公子。” “公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内侍算哪门子的公子?”帝聿微微瞪眼,隐有怒气。 若是没有吴杨之前那段隐晦的说辞,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留一个内侍在身边伺候本就正常。 但那也仅限于是那种端茶倒水的伺候,现在俨然不是。 帝聿又想到这段时间,帝高阳对穆愉当真是好的不得了,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在想,越发觉得穆愉狐媚。 一国摄政王宠幸一个内侍,传出去指不定让人怎么议论呢。 吴杨低着头不敢接话,也不知道如何接话,穆愉得了摄政王的宠幸,在皇上眼里依旧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微内侍,那他这个内侍怕也算不得什么东西,还是少说话为妙。 陈竽瑟也低垂着头,并未出声劝解,心里和吴杨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帝聿在气头上,也没关注两人,就是不在气头上,也不一定会关注。 他想去敲门,好好和皇姑母说说穆愉的事情,但又没那个胆子。 心头有火,便将怒气一股脑的撒在了吴杨的身上:“你身为皇姑母宫里的总管,不知劝谏主上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传讹败坏皇姑母的名声,还不掌嘴!” 天子一怒,自然没人敢触霉头。 吴杨甚至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也没去问要打多少,顺从的跪下,手下也不含糊,每一掌打在脸上都极为用力,火辣辣的感觉让他脸手都在颤抖,却不敢停不敢喊疼。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主殿的门突然打开。 “这是怎么了?皇上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帝高阳瞥了一眼吴杨:“吴杨哪里招惹皇上了?” 帝聿抿了抿唇,小脸绷着没有说话,目光紧盯着帝高阳身后,像是在寻找什么。 吴杨见状,只得转了身子,面向帝高阳跪着,手上没停,回道:“奴不该乱说话,奴嘴贱,奴该打。”肿胀的脸让他说起话来都有了几分口齿不清。 “行了,下去吧。”帝高阳淡淡的声音,对吴杨来说,如同大赦。 “是,谢摄政王,谢摄政王。”感恩的磕了三个头,才手脚并用的退去,直到宫门口才敢站起身。 帝高阳看向帝聿,淡声问:“皇上今个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帝聿缓缓了情绪,回道:“原是想问问皇姑母,对明太嫔的处置,母后说身边没人作伴,想念着明太嫔,聿儿就想着,若是皇姑母不是非要禁足明太嫔的话,便顺了母后的意。” 帝高阳不答反问:“皇上觉得该不该处置明太嫔呢?” 帝聿每每被帝高阳问话,都会有几分紧张,生怕有思虑不周全之处,这次亦然。虽然之前一直觉得明太嫔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罚不罚皆可,但这会儿被问,还是又仔细思考了一阵子。 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明太嫔有什么非惩处不可的理由,一个已经失去依仗的太嫔,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于是他道:“聿儿觉得明太嫔该罚却不是非罚不可,荣郡王伏法,明太嫔已经不足为虑。” “本王并不如此认为。”帝高阳淡淡道:“所以明太嫔非罚不可,终身禁足已是本王网开一面。” 又道:“皇上若是想不通为什么,就站在这慢慢想。” 帝聿不知道帝高阳会和会突然生气,抿了抿唇,忍不住求饶道:“皇姑母,聿儿今天批了大半日的折子……”他现在不求被夸奖,只希望不被罚站,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想通,若是站上三五日还想不通,那该如何是好? “皇上这是在求夸奖么?”帝高阳淡声道:“处理政事,批复奏章是你的分内事,当然,你不想批也没人管你。” “皇姑母……”帝聿一脸可怜,还想再求,话未出口就被打断。 第30章 亡国之时又能求谁 “收起你那副可怜。”帝高阳虽然神色未变,声音却已经添了几分严厉:“你如今可以求我,亡国之时又能求谁?” 帝聿想不出囚不囚禁明太嫔和亡国的关系,他觉得那不过就是一个没了依仗的太嫔,如何能扯到亡国? 但是他不敢反驳,低声认错道:“聿儿错了,聿儿会好好想的。”再抬首时,突然看到穆愉站在帝高阳的身后,正拽着她的袖子说些什么。 又见帝高阳虽然有些无奈,但却很是宠溺,点了点头像是答应了对方什么。 他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 “您也别太责怪皇上了,以往在太子府,太后虽然被明太嫔打压的厉害,但是却将皇上保护的很好,那些龌龊算计,皇上一直都不知道,可能连荣郡王都不知道全部,您不也是被她骗过了么,若您知道,怕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进宫做太嫔了。” 穆愉见帝高阳动怒,怕皇上被重罚会钻牛角尖,伤了姑侄二人的和气,便忍不住出声劝和。 虽然上次被警告了一番,他也的确不敢再妄议政事,说话都谨慎小心着,但是心底的担心却从未消散。 如今她是为了皇上好,是想教导皇上,可皇上心里却未必会全然接受,若是今日埋下一点点不愉,日后都可能会发展成滔天恨意,欲将帝高阳除之而后快。 帝高阳哪里会不知穆愉的忧虑,无奈的同时又心疼他,明太嫔这三个字无异于他的噩梦心魔,若是能够回避,他绝对不愿意提起。 但是在想到她的时候,为了劝和她与帝聿搞好关系,硬生生的将心头的这份恐惧强压下去。 “我晓得分寸。”帝高阳宠溺的笑了笑,对明太嫔的所作所为她也并非毫无察觉,也让人暗中收集了不少证据:“总要小惩大诫一番的。”她抬眼瞥向帝聿:“开始瞧他也是稳重知事,心有城府的,不想不过才独自掌权几个月……也许权利真的会腐蚀人心吧。没得到的时候,都兢兢业业、勤勉上进,一旦身居高位了,呵,这种恶习就开始冒出来了。” “眼下他还没到名垂青史的程度呢,自我膨胀的臭毛病就出来了,若是不及时遏止,怕是就算让他打造个繁华盛世出来,日后也必定会亲手将这繁华吹散。” 帝高阳历经了不知多少皇朝盛世,看多了海晏河清、盛世繁华,自然也看多了盛世衰落、皇朝倾覆。 而这些皇朝帝国的衰败,并不是完全来自昏君暴政,还有许多的是来自曾经贤明自律的君主,在身处一个高位之后,迷失本心逐渐膨胀,从一个掌控权利之人,变成了一个被权利掌控的人。 如果帝聿最后会成一个这样的人,那么她宁可他做一个平庸守成的皇帝。 “您还是关心皇上的。”穆愉露出一个笑意,相处的久了,他就发现,帝高阳并不冷漠,她只是淡然。 帝高阳抿了抿唇,并没回应这句话。 穆愉继续道:“皇上也并非小孩子,总会想通这些道理的。” “说的就好像你是大孩子一样。”帝高阳瞧了瞧个子才勉强追上她的穆愉,这小家伙自己明明也没多大,偏要装个老成稳重的样子,也不嫌累。 而后又将目光移到院中,站的笔直的帝聿身上,淡声道:“有些教训,总要疼的狠了,才会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穆愉暗暗的叹了口气,莫名有些同情起帝聿。 他陪着帝高阳回了屋,睡了大半天的两个人,此刻虽然没有睡意,但还是抱着躺在床上,扯了不知多久的闲话后,倒也生了困意。 一夜好眠。 …… 帝聿站了一整夜,当第二日的朝阳撒向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处处酸痛,脚下更是刺疼难忍。 此刻,他满心都在想着如何缓解疼痛,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明太嫔? 帝高阳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一张小脸都要皱到一块,也知道他差不多到了极限,哪怕是修炼之人,到底也是没吃过这般苦头的。 她面色平淡,走过去淡声说道:“皇上回宫拾掇拾掇去上朝吧,那些大臣这会儿还没见到人,想来也着急了。” 帝聿咬咬牙,强忍着痛楚,将自己的声音找回,恭敬的应道:“是,聿儿知道了。”想了想又道:“聿儿不敢欺瞒皇姑母,明太嫔一事,聿儿想不通原因,等下了朝,聿儿会过来继续站着想的。” 帝高阳却道:“乾清宫的院子宽敞,采光也一直很好,皇上下了朝就在自己院子里想吧。不过也别耽搁了用膳批奏折。” 帝聿有些委屈的看向帝高阳,见她一脸淡色,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皇姑母这是嫌弃他了么?因为他轻饶了明太嫔?还是他没想出事情的关键,让皇姑母失望?或者,是那个内侍说了什么诋毁的话? 他潜意识告诉自己是因为穆愉,是因为那个内侍皇姑母才会冷落他。 不是常有那些贤明的君王,在沉迷美色之后,就容易听信枕边谗言么,那个小内侍生了一副好模样,铁定是迷惑皇姑母,离间了他们姑侄间感情。 “皇上有什么问题?”帝高阳见他久久没有应声,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没,没问题。”帝聿赶忙应声回道:“聿儿晓得了。”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去饭厅。 帝聿压下心底的委屈和失落,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恭敬的行礼告退。 …… 帝聿一连站了几日,早朝后就在院子里站到午时末,用过午饭就在书房里站着批奏折,傍晚用过饭又去院中站着。 几日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不过与其说是他在思过,倒不如说,他是在怄气。 这几日他派了人去调查明太嫔,详细的事情还没查出来太多,倒是查到了穆愉曾经在明太嫔身边伺候过的事情。 他当即就断定,皇姑母不肯放过明太嫔,是听了穆愉的枕边风。 哪怕明太嫔私下里培植亲信,大量敛财,在江湖还有一股不小势力的情报被一一呈到他面前,他也依旧觉得明太嫔这件事,皇姑母就是为了穆愉公报私仇。 吴好在这期间来过一次,知道他被罚站思过之后,便没有再来过,只是准备了一些补品日日的送到乾清宫外,交给陈竽瑟。 帝聿看着陈竽瑟端进来的补品,情绪有些复杂,这些日子,皇姑母竟然一点也没过问他的事,倒是吴好,一直惦记着他。 第31章 既是惩罚,哪能好受 帝高阳这几日也没闲着,不是带着穆愉去京郊踏青,就是去闹市街上扫荡小吃,偶尔还会去戏楼里面听曲子,整个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做派。 这日,她带着穆愉参加了萧逸的婚宴,还饶有兴致的当了主婚人。 婚宴因着她的到来,不少大臣权贵也都闻风而来,安远伯府着实是热闹风光了一把。 萧逸却一点也开怀不起来,为了回避被送进洞房的新娘子,在席间将自己灌得大醉,只是依旧没能逃过去。 “本王还从来没闹过谁的洞房,今个儿算你走运了。”帝高阳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已经脚步不稳的萧逸。 “萧逸真是……不,胜,荣,幸!”眼神迷离恍惚,意识却格外清醒的萧逸,整个人歪在曲无容身上,咬牙切齿的回道。 曲无容下意识的看了眼帝高阳,心中腹诽:高冷威严的摄政王竟也有如此恶趣味的时候。 帝高阳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率先一步去了新房。 撒满了花生桂圆、莲子核桃,红枣栗子等东西的床上,端正坐着的人,被红盖头遮掩下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也没多少新婚的欢愉。 她知道这婚事是摄政王安排的,她拒绝不了也就只能接受,索性她也没什么爱的人,便也试着去接受喜欢她的未来夫君。 哪曾想,那人竟然对他百般嫌弃,还说不会对她产生什么感情,更不会与她有什么夫妻之实,让她别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难道她是嫁不出去了么?谁稀罕他的感情!若不是被赐婚,她才不会嫁! 帝高阳一进屋就发现了新娘身上的情绪波动,嘴角微扬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她找了个视线好的位置,拉着穆愉坐下,一起等着新郎官进来。 萧逸在曲无容的搀扶下,也没落后多少,没多一会儿就过来了。 一路上吹着风,倒是让他的酒醒了不少,进屋看见等着看戏的帝高阳,不由得生了几分怨怼,也没行礼问安,直接走到新娘的面前,一把将盖头扯下,刻薄的话正要说出口,在看到新娘的模样后,立马顿住。 他有些呆愣的看着床上端坐着的人,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润?” 曲无容在看见新娘的容貌时,也着实惊了一下……竟然生的和死去的玉润,一般无二。 之所以说和玉润一般无二,而不是和孪生的玉莹一样,是因为玉莹和玉润,虽是同一张面孔,却有两种不同的气质。 眼前的人,无论容貌和气质,都与玉润一样。 “摄政王这是何意?”萧逸转过头,冷目瞪着帝高阳,此时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玉润是在他面前魂飞魄散的,他这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断不会因为一个相似的女子移情:“让一个无辜女子做替身,摄政王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继而越过他,看向床上的玉润:“玉润,告诉他你是谁。” 玉润站起身,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礼,道:“奴婢玉润,是慧嫔身边的掌事宫女。” 萧逸微怔,身子不由僵住,他不敢转过身去看她,他怕他真的会坚守不住本心,将她当成玉润的替身,假想玉润还活着。 那年宫宴,他第一次见她,不知怎的,就想问一问她是谁。 她也是说了这句话…… 奴婢玉润,是慧嫔身边的掌事宫女。 声音空灵好听,柔柔的飘进了他的心里。 “哦,忘了告诉你,玉润的魂魄,并没有完全消散。”就在萧逸痛苦挣扎的时候,帝高阳很是随意的说道:“本王的避厄珠虽然毁在天雷下,但还是留下了她的魂魄,只不过不大全而已。” “本王觉得,你们二人原本也是情投意合,因为误会和不够信任,落近翟荣的算计,从此阴阳两隔,未免有些可惜,所以在避厄珠用最后的一点力量,将玉润的魂魄送到本王这里来的时候,本王就想着为她重铸一个肉身,让你们能再续前缘。”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继续道:“不过,她只能再活这一世,待今生过完,她一样还是要魂飞魄散的,且她并不记得与你的过往……唔,似乎还因为你之前的行为,对你产生了不大好的印象。” “摄政王是故意的?”萧逸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像是刚得了一个惊喜,就被通知这个惊喜是给错了人一样。 “本王说过,这是给你的惩罚,既然是惩罚,哪能太好受呢?”帝高阳淡淡的说道:“玉润,你若不喜欢他,尽管将他关在门外,他不敢不听话的。你若是哪天看上了哪个不错的小伙子,也可以找本王做主让你们和离。” 萧逸闻言,直接走过去搂住玉润:“摄政王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知道新婚妻子就是玉润,他哪里还能再错过? 玉润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用力将人推开,眼中满是嫌弃之色,这男子之前对她说的话,她可都记着呢。 “多谢摄政王,玉润记下了。”玉润再次行礼道。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在说什么,好心情的带着穆愉回宫了。 曲无容颇为同情的看了萧逸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 之后几日,帝高阳倒是没在带着穆愉出去,也免了帝聿的罚站,让他好好休息。 明太嫔的禁足令,在她发现一个趣事之后,也就没有在提起,由着太后去折腾。 日子安稳的过了几日,直到四月二十二的时候,迎来了百官朝见天子的大朝会,才又忙碌起来。 这一日,帝高阳早早的起身梳洗,更换朝服,等到一切打理妥当,看向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穆愉,声音柔和道:“今天是大朝会,怕是要到晌午才能散,你吃些东西在好好睡一会儿,今儿个就不用等我回来用饭了。” 穆愉道:“知道了。”声音有些闷闷的。 帝高阳上前揉了揉他的头,然后带着总管吴杨以及临时调过来充场子的宫女内侍,以及十六个侍卫,浩浩汤汤的去了举行大朝会的太和殿。 太和殿是个可以同时容纳千人的大殿,是专门用来大朝会的地方。 天顺的大朝会一年两次,一次在四月二十二,一次在九月二十三。 每次大朝会都要持续三到五天。 第32章 尸位素餐,敲打不够 这大朝会的第一天,是百官朝见天子,然后由礼部呈上各州城属国的贡品和贺表,再然后就是丞相带着吏部的人,开始上报各地的税收等一系列情况,皇上根据各地政绩的好坏,酌情赏罚。 第二天就是由众官将难以解决的棘手事提出来,然后众人一起商议着处理解决的办法,根据事情的多少不等,大朝会的时间也会持续三到五天不等。 帝高阳这些日子不理朝政,只专心于吃喝玩乐,意思已经很是明显,她要归政于皇上,是以这一次大朝会,她也是充充样子。 穆愉自她走后,就没心思睡下去了,草草的用了早饭,就一个人在院里呆坐着,既没心思修炼,也提不起精神研究阵法。 朝会结束后,帝高阳回寝宫看见的便是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穆愉?”她轻轻唤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让穆愉回过神来,抬头看见帝高阳,眼中闪耀着欢喜:“您回来了。”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挥退了其他人,独留他一人服侍。 穆愉有些笨拙的替她除去繁复的头冠和朝服,又取了套家常的衣服给她换上,然后又将她的发髻打开,重新梳顺绑好。 两人一起用了一顿比午饭晚比晚饭早的饭。 因为大朝会的缘故,吃过饭稍稍转悠了一会儿,帝高阳便去午睡了,穆愉一个人研究了会儿阵法,便心不在焉起来。 等帝高阳睡饱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无心吃饭,便歪在临窗大炕上看词话。 才看了不到两页,陈竽瑟就匆匆跑来求见。 帝高阳见到他时,他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却是急着请罪道:“摄政王恕罪,老奴失职。” 帝高阳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年逾四十、面皮白净的内侍,说起来他也算的上是身居高位了,又是服侍过两位皇帝的,怎么也该处变不惊了吧,怎么如今倒是一脸惊慌? 陈竽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了,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六十年一次的大陆三国试炼,按着以往的惯例,由七大宗门投票选出在哪一国主办,余下两国要在试炼开始前,带着各自国家参加试炼之人前往主办国,可如今两国的人已经快要到城外,宫里还不曾有所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陈竽瑟说道最后,已然带上了哭腔。 帝高阳实在是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心想着只敲打了一个曲敬,果然是不够的。 非得将这一群尸位素餐的大臣全都训斥一顿才行! 当初挤破了头的想要争一个举办国的位子,好借此彰显所谓的大国荣耀,如今争来了却又不上心准备,如今人家客从远方来,眼看着就要进家门了,才开始手忙脚乱的忙叨起来。 原本各国就是想通过成为主办国,来昭示下自己的国富民强,若要是在这段期间失了礼数,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本该由礼部和司礼监共同督办,早早就准备好的事情,却在人家快要上门的事来告诉她,宫里的接待事宜还没有准备。 今日大朝会的时候,她还询问了礼部事情准备的如何,当时涂有为回的是什么?事情一切顺利,请摄政王放心! 就是这么顺利的?就是这么让她放心? 帝高阳觉得这些人被捧得久了,一个个的都沾染了不少恶习。 天顺是强国不假,可到底这些年有些固步自封了,根本就不清楚其余两国是怎样的光景,若不然为何隔了三百年才再一次拿到成为主办国的机会? 可到底解决眼前的事情重要,教训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可以先放一放。 帝高阳冷声问道:“说说都是哪里没准备好,总不能是一点都没有准备吧。”那这些天忙忙叨叨的都是在闹着玩呢? 陈竽瑟颤了一下身子,忙道:“准备了,准备了,奴管着司礼监,已经按着规格准备好了宫宴的用度和装饰,只是礼部预算出来的接待时间出了差错,按着两国使臣的速度,怕是来不及布置好一切。” 帝高阳觉得陈竽瑟还没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撒谎,既然说是准备了,那就定然上准备了,眼下要处理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大概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准备妥当?”她问道。 陈竽瑟想了想,保守的说道:“至少两个时辰,还是几道复杂的主菜在宴后送上的情况下。” 帝高阳略微思索了片刻:“这样,等人来了,让礼部的人带着他们,到上林苑去转悠转悠,刚好那里面的灵果也有不少已经成熟,让他们摘着玩去,如此,怎么的也能拖延一两个时辰。” “不过这样只给人看不给人吃也不大好,这个季节柿果长得最好,你就带着人到上林苑采些柿果,到时候用来代替那几道来不及做出来的主菜,招待两国来人。” 想了想,她又道:“若是上林苑里的不够,国库里取前几年存下的。” 柿果是帝高阳七岁的时候,亲手在上林苑种下的一棵千年老树结的灵果,吃一颗不仅可以精进两阶修为,还可以延寿百年。 原本是只有雁荡山脉深处才有的,寻常并不易得到,可如今在天顺皇室,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便是那些权贵之家,每年也会得上几颗的赏赐。 因为有了这柿果,天顺年轻一辈人的修为普遍有所提高,尤其是皇室子弟。 这也是帝高阳被先帝立为摄政王的一个小小原因了。 陈竽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吩咐惊住了,摄政王这是要拿灵果招待两国的人? 这会不会太奢侈了? 他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摄政王,那……那可是灵果啊,用来招待两国之人是不是……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陈竽瑟顶着来自帝高阳的冷气压力,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隐隐有些规谏的意思,却是忘了他自己这会儿还是戴罪之身呢。 帝高阳却是在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无论司礼监如何尽心去弥补,礼部如何去周璇,如今仓促之下准备的,难免会出现疏漏。 与其到时候丢人现眼的,倒不如用灵果去分散两国之人的注意力,就算还是有想要生事指责他们礼数不周的人,也能被堵上嘴。 最重要的是,她从雁荡山脉挖回来的那棵破树,自打被栽到了上林苑有了聚灵阵的滋养和专人伺候之后,竟然一年比一年接的果子多。 她本是觉得这果子味道不错,可以拿来慰藉一下五脏庙,可这些年吃的多了,就觉得腻味了。 第33章 不要脸的用假货糊弄 可这树毕竟是灵树,皇室的人觉得稀罕,虽说每年都有赏赐出去,但数量也只是五分之一不到,国库之中还是有许多储备在的。 帝高阳不想让这么点小吃食浪费国库的地方,所以还不如顺手送出去,既解决了招待的问题,又顺道彰显了国力的强盛。 当年的蟠桃宴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桃子多了吃不了,掉在地上烂了,留下果核又长成了新桃树,以至于桃满为患。 不得已之下,王母这才找到了她,让她给想个主意解决一下。 最初她是设计了蟠桃宴,可到底还是有些杯水车薪,毕竟一次拿出来太多,那也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以至于每一次让那些人连吃带拿的拿走一批以后,还是没有解决桃满为患这件事。 后来她遇见了孙悟空那个贪吃鬼,她便撺掇着他上天偷桃吃。 虽然说事情后来闹得有些大,但是那次她和孙悟空一起,几乎祸祸了所有的蟠桃,连吃带扔的,又踩死了不少树苗,才算是稍稍的解决了桃满为患这个问题。 现在她体内自成一体的空间里,还堆着一堆桃子,种着两棵桃树,如今算来差不多有万年树龄了。 可她已经吃够了,不然又怎么可能吃不过千年之龄的灵果? 帝高阳觉得,她应该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些的果树,以满足她的口腹之欲了。 听说试炼之地就灵物众多。 想到此处,她便问道:“我们今年去试炼之地的领队是谁?名单可都定下了?” 陈竽瑟原本还想就帝高阳想拿灵果设宴的事情,继续劝谏一番的,却听到她已经转了话题。 只好无奈的跟着转了话题,道:“还没最终定下,等着摄政王圣裁呢。” 陈竽瑟说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帝高阳,看她脸色有些深沉,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汗。 虽说这位摄政王除了在最初遭到反对的时候,斩杀了两位亲王,三位顾命大臣之外,并没有在做出什么残暴之事,虽说性子冷了一些,但也不是个嗜杀的。 可如今毕竟事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万一要找几个杀给猴看的鸡,那他这条小命可就悬了。 “晚些时候,你将名单送过来给我。”帝高阳道:“这会儿就按着我刚刚说的安排下去吧,若是觉得时间上不大够的话,你就带两国来人去上林苑转一转,想来那里的奇花异草、灵果灵树,应该能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也好给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上林苑里,有不少帝高阳栽下的、上了年份的圣物,不过是这宫里的人认识得不多罢了。 陈竽瑟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声“是”之后,就匆匆忙忙的退下了。 这些人虽说平时多有懒怠,但到了关键时候,做的倒也算是稳妥,不过用了两个时辰,宫中用来设宴的麓湖殿,就已经重新布置了一番。 夜幕初上,帝高阳在麓湖殿设宴款待两国来人。 她换上朝服,由着两个侍女替她上了妆,又将青丝盘起,戴上了由九只凤凰共同衔着一颗赤红火珠的头冠。 往外走的时候,看到穆愉呆呆的站在寝殿门外的台阶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帝高阳喊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不免红了脸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与我一起赴宴吧。”帝高阳淡淡的道。 穆愉明显是愣了一会儿,帝高阳都已经准备走了,才听到他应了一声“是”。 有机灵的小内侍走在前面,手执宫灯引路。 帝高阳拉着穆愉的手往麓湖殿走去。 二人到达的时候,两国来人以及天顺的大臣都已经各自入座。 待帝高阳在与帝聿并排的主位坐下以后,两国来人依礼问好,天顺的大臣则全都起身行跪拜之礼。 帝聿在众人面前始终维持着帝王的威仪,但在帝高阳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且因着这些日子被冷落而添了几分谦卑,他早早地起身,等着她坐好之后才再次入座。 帝高阳始终神色淡漠,往往在这种时候,总能让她想起她此时是处于怎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位子。 高处不胜寒,她并不喜欢。 …… 两国来人大多都是十五到二十五的年轻人,由着两三个年长者带队,一般带队的,都是些皇室宗亲。 天顺的大臣也都带了家族里出色的子弟。 在主位的下方,坐着的是皇室里比较出色的子弟。 帝高阳象征似的说了几句类似“有朋自远方来”的客套话,又收了两国之人几句祝贺“天顺国运昌隆”一类的祝福,这才开始了宴席。 席间有歌舞助兴,可帝高阳都没什么兴致。 后来有几家世家子弟大着胆子,耍了一番较为擅长武技,她看了几眼,也觉得无趣。 穆愉从进殿之后,就一直乖巧安静的跪坐在帝高阳的身后。 他今日并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看着那许多的珍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可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自知身份,更不敢失礼,只能克制自己,强行忍着。 帝高阳却不怎么饿,浅尝了几口,想到了身后的穆愉,就将面前的食物一点一点的喂了他。 就连桌上摆的柿果,也一颗没留。 有眼尖的人看见了,一阵肉疼,心中大呼败家。 而且,那么多柿果一次性吃下去,就不怕爆体而亡? 那可是可以精进修为的灵果。 尤其是殿中坐着的那些两国来人,看着桌上摆着的柿果,虽然很是眼馋,但却没有一个敢动。 不是怕吃了中毒,而是怕天顺使坏,等他们吃了之后再让他们赔! 更怕到时候看他们赔不出来灵果,转而对他们敲诈,若是由此狮子大开口的话,指不定就让他们国家的经济倒退了。 可也就是这样,有人看了帝高阳毫不心疼的,将灵果喂给了一个男宠之后。心中更是不舒服。 因为穆愉身上穿的不是内侍服,又见他不像其他大臣一样有自己的位置,再想到这位摄政王是女子之身,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将他默认成了帝高阳的男宠。 于是有人声音不满的站起来说道:“我今日见每一桌上都摆了灵果,上林苑里又有灵物无数,还道是天顺国力强盛,连灵果也是多如牛毛了呢。” “可如今瞧着,摄政王殿下将这与灵果极为相似的果子,喂给一个小小男宠,这才觉得之前的想法是大错特错。天顺也不过就是徒有其表,甚至不要脸面用假货糊弄各国使臣,来维系早就已经不存在的大国尊严。” 第34章 天顺的大臣权贵闻得此言,顿时就脸色难看起来,其中有一位皇室子弟更是极为不愤的站起身来。 众人都以为他要理论几句的,谁曾想,他二话没说,冲上去就打了刚刚说话那人一拳。 被打之人尖叫了一声,招呼着身边的人还手,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立马有机灵的大臣,喊了禁军进来,一边嚷着护驾,一边喊着将人拉开。 可即便是如此,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二人已经过了好几招,身上都带了点伤,尤其是那说话之人,更是被那皇室子弟猝不及防的打在了脸上,当时就肿了起来,样子十分的狼狈。 “摄政王,这就是天顺的待客之道么。”大齐领队的一位亲王齐奢出声质问道。 说话那人正是大齐的一个世家子弟,如今被打了脸,他自然是觉得丢了面子,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讨个说法,并且要天顺拿出赔偿来才行。 大齐的另外一个领队和那些世家子弟,也都站起身愤愤出声,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天顺这边的大臣却是没敢回声,说起来,这事到底是他们不占理。 那个打了人的皇室子弟,这会儿回过神来,也有些后怕,此时正表情呆滞、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连他身后的家族,也在看了那一幕之后,心如死灰、面如白纸的坐在那里。 帝高阳只是目光冷淡的坐在那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向那个皇室子弟,问道:“你叫什么名?是哪家的?我瞧着你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脾气倒是个冲的,一言不合就动起手,和人打起架来了。” 那皇室子弟还没回过神,未待他答话,就有人站起身来,走到殿上跪下请罪道:“摄政王恕罪,他是老臣的大儿子云玄,是老臣教子无方,这才让这个逆子犯下大错。还请摄政王做主,撤了他的宗室玉碟,老臣也愿意将这个逆子逐出家族,交给大齐处置,只望两国不要因为此事伤了和气,永修同好。” 最后一句是对齐奢说的。 齐奢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正准备借此机会开口索要一些赔偿呢,却听帝高阳不咸不淡的开头道:“逐出家族?康王倒是舍得。” 康王,就是站出来请罪的那人。 还不待康王说话,康王一家所在的位置,就有一个女声响起,道:“摄政王明察,我这位哥哥的出身本就有问题,血脉是否纯正还尚不得知,所以他今日犯下这等罪过,实在是与我康王府无关。” “无关?”帝高阳看着康王道。 康王小心翼翼的偷偷打量了一下帝高阳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但想着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天顺想不予处置,大齐也定然是不肯吃亏的。 到时候指不定有什么赔偿,就要康王府来承担了。 让他为了一个天赋一般的儿子,放弃整个康王府的前途? 只是略一思索,康王就有了决断,道:“是!这逆子犯下的错,与康王府无关。” “你又怎么说?”帝高阳将目光放在了翟云玄的身上。 翟,是帝氏皇族没有继承帝位的皇室子弟的姓氏。 整个天顺,用帝字为姓的,也只有帝高阳和帝聿而已。 便是帝聿以后有了子嗣,也只能用翟姓,成了太子储君进而继位的,才可以用帝姓。 翟云玄原本就心乱如麻,听了康王的话之后更是如坠冰窟,这会儿帝高阳问他,他更是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帝高阳这会儿却颇有耐心,她再次出声问道:“翟云玄,你只管将心里面的想法说出来就是了。你若是想和康王府撇清关系,我自然为你做主,当然,你若是不想,我也会遂了你的意。” 翟云玄一时也没个主意,面对帝高阳询问,他颇有些逃避的道:“我……我没错,本就是他出言不逊,我……” 他不想被皇室除名,更不想被逐出家族。 他想到了在康王府的亲人,若是他赶了出去,以后谁还能护着姨娘和妹妹? 可康王是断不会允许他拖累康王府的,虽然帝高阳的话说的让他有些不舒服,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道:“你想找死我定不拦你,可你也别拉上康王府垫背,你别忘了,府里还有你的姨娘和庶妹!” 这就是威胁了。 翟云玄却不得不妥协,他垂下了头,有些颓废的跪下,低声道:“我出手打人,和康王府无关,还请摄政王将我逐出皇室,逐出家族。” 说完这话,翟云玄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齐奢听了却很是高兴,觉得天顺也不过如此,当即就有些得意的开口道:“既然已经有了是非公断,想来摄政王也该给我大齐个说法了。” 帝高阳这才抬眼看向齐奢,好像才看到他的样子,道:“奢王爷这话就不对了吧?我怎么记得是贵国的人先出言不逊呢?怎么我还没开口问罪于贵国,你反而先倒打一耙了呢?” 齐奢闻言,心头火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面有怒意的冷声道:“你们天顺的王爷都已经承认了,难不成摄政王还想赖账不成?” 帝高阳却笑道:“奢王爷是不是上了年纪,脑子不大好使了?这天顺除了皇帝,能做主的王爷可就只有本王一个。旁人说的话,那也就是一句话而已,若是想听,就听听,若是不想听,当个屁放了就是。” 齐奢顿时就面色难看起来,康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齐奢觉得胸口堵的慌,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恶言道:“不知轻重的小丫头片子,真不知道你们天顺的皇帝怎么会让你做了摄政王,我看是他存了心的想要亡了天顺的国运!今儿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如何尊重强者!” 帝高阳挑眉,这是说不过就要改动手了么? 当真是好极了! 她正愁没办法名正言顺的给他个教训呢。 第35章 就在齐奢一跃而起,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冲上前的时候,帝聿和穆愉同时起身,挡在了帝高阳的身前。 翟云玄也回过神,从地上站起身来,和齐奢打了起来。 他觉得,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引起的,若是因此让摄政王受了伤,那他可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可到底修为上的差距太大,齐奢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他却不过是刚刚筑基,中间隔着一个金丹期,可谓是隔着天与地了,没多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齐奢却丝毫不在意是否会被人指责,说他趁人之危、欺负小辈,在翟云玄勉强接下一招,却后退不止的时候,乘胜追击,一个杀招朝着翟云玄的心口击去。 “奢王爷这是要以大欺小,欺我天顺无人么?”帝聿冷声道,元婴期的修为释放开来,刚好与齐奢的威压对上,为翟云玄赚的了一些逃生的时间。 殿中的其他人,更是在帝聿爆发出元婴修为之时,心思各异。 天顺的人自然俱是与有荣焉,他们的皇帝,不过十二岁之龄,却已经有了元婴修为,可见他们天顺之强。 其余两国却对此只有深深的忌惮,尤其是大齐,如今他们也算是和天顺撕破了半边脸,天顺越强对他们就是越没好处。 华禹更多的,还是端着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对于天顺和大齐的斗法,只当做不见。 帝聿突然的展现实力,让齐奢不得不停下了手,心中又有了一番计较。 他纵观了天顺这边人的修为,最强的也不过就是在元婴初期,统共也就只有三个人,其他的多在金丹和筑基期。 可他们这边,不仅有他这个元婴期,还有一个化神初期,便是带来参加三国试炼的世家子弟里,也有三个资质极好,才二十四岁就突破元婴期的。 若是一战,他们也并非没有胜算。 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天顺毕竟做了那么久的强国,他就怕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折损了他们的精英子弟就得不偿失了。 可天顺的小皇帝,不过才十二岁,却已经是元婴的修为,若是假以时日,让他成长起来,那天顺的国力岂不是又要强上一层? 那他们大齐又如何能顺利的取而代之? 心中几番思索,齐奢才最终开口道:“倒不是我要以大欺小,只是贵国的摄政王着实无礼了一些,本王不过是一时气不过罢了!” 帝高阳嘴角微勾,淡淡的道:“奢王爷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使得倒是不错。” 她缓缓起身,由着穆愉帮她整理好衣摆,走上前与帝聿并排而立,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本王本不欲和你计较,可大齐的教养未免让本王失望了一些,不过念在三国试炼即将开始,各国之间早有不得在此期间开战的规定,本王姑且让你们在苟活几日。” 齐奢闻言,瞬间就火冒三丈,但在打量一番,确定帝高阳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之后,他的怒火瞬间就变成了不屑,道:“摄政王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这大话说起来竟然丝毫不觉得羞愧。既然如此,那不如还请天顺皇帝和摄政王一同参加三国试炼,与我大齐的精英子弟斗上一斗。” 在三国试炼之地里面,发生的死伤在出来之后,各国是不可以去公开寻仇的,更别说以此为借口去发动战争了。 所以还从来没有哪国的皇帝,亲自去参加试炼的,一是因为大多数皇帝都超过了三十岁,二是谁也没法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齐奢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很无礼了。 帝聿闻言虽有些蠢蠢欲动,但考虑到自身的责任,却还是犹豫下来,等他打算开口回绝,并指出齐奢的居心叵测时,帝高阳却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只希望奢王爷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才是。” 又道:“哦,奢王爷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哭鼻子了,冒犯本王一事,待三国试炼结束,本王自会与大齐皇帝亲切探讨一番。” 齐奢见帝高阳答应的爽快,还有些担心她会使诈,但被这么一激之后,立即应道:“哼,本王还怕你不成?” 刚刚的那么一点担心,也全都被抛之脑后,满心满意的只想着怎么安排人手,将天顺的小皇帝和帝高阳斩杀在试炼之地。 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的除去天顺当家做主的人,让大齐可以取其强国的地位而代之,齐奢就觉得格外的兴奋。 这场宴席,因为突然出现的插曲就此终止。 虽然与大齐闹了不愉快,但作为东道主,帝高阳还是很好心的,对他们和华禹的来人一视同仁,让人好生安排他们在驿馆歇了。 两国来人尽数散去之后,天顺的大臣却一个也不肯走,下定了决心要规劝帝聿和帝高阳,齐齐跪倒,道:“请皇上、摄政王收回成命,万不要因为逞一时之勇,而置龙体安危与家国大义于不顾!” 惹得帝高阳忍不住的赞道:“自本王摄政起,还从未见过诸位臣工有如此心齐之时,实在是倍感欣慰。” 至于对他们所劝之事,确实一点也不以为然,她既然选择答应,自然就是有把握把帝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而且,她更多的是想让帝聿多一些历练,这样才有助于他的修为稳固,若只是纸上谈兵,那到底是浅薄了一些。 只有参与了更多的实战,才会有积累经验的机会,若不然,修为再高,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那也就个摆着好看的花架子,没什么大用。 她对帝聿的要求,远不会就止步在一个小小的天顺皇帝上。 不过这些却是不必和这些大臣说的。 帝高阳不过是微思片刻,殿中却想起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一身紧俏华裳的女子,这会儿正指着翟云玄的鼻子骂道:“都是你这个惹祸精招惹出来的是非!连累了皇上和摄政王被大齐挑衅,更是置身于危险之中,你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你怎么不去以死谢罪!” 翟云玄小声辩驳道:“我没错……”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发虚。 帝高阳闻声有些皱眉,还不待说话,一直注意着她的康王,先一步开口道:“摄政王恕罪,是老臣教子无方,让他殿前失仪,摄政王若是心有不快,大可将那逆子斩杀了,却是万万不可带着皇上以身涉险啊!” 一番话,说的要多恳切有多恳切。 第36章 也正是这一番话,压断了翟云玄心底最后的一根稻草,他颓然的跪下,也不言语,颇有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 帝高阳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了他身边那个女子身上,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说翟云玄所做之事与康王府无关的那个人也是她。 “你叫什么名字?”帝高阳问道。 “臣女翟云鸢,见过摄政王。”翟云鸢闻言有些激动,调整了一下姿态和情绪,恭谨的答道。 天知道她期待这样一个被注视的机会有多久了,如今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翟云鸢满心欢喜,时不时的抬头偷看帝高阳,面带娇羞,犹如三月桃花扑在了脸上一般。 她一直特别崇拜帝高阳,觉得一个女子能开天下之先例,成为摄政王且兼任帝师,是极为了不起的。 她也很想成为那样的人,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那些男人都臣服在她脚下。 也因此,她在心里面始终觉得,她和帝高阳是一样的人,所以肯定会有共同的话题,只要给她个机会,一定可以互相引为知己。 只要成了摄政王身边的近臣,那她也一定会平步青云,甚至是封王拜相的。 是以在翟云玄的事情,她才会多次开口,就是希望能够引起注意,让帝高阳发现她的优点,比如做事果断,比如可以随时舍弃一个不中用的人。 她想,帝高阳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翟云鸢,康王教的好女儿!”帝高阳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瞥了翟云鸢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康王不知道帝高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敢接话,只是态度更加谦恭的矮了矮身子。 翟云鸢却没那么多想法,只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是对的,帝高阳只要一看到她,就会喜欢上自己的。 她有些欢喜的应道:“谢摄政王夸奖,臣女羞愧。” “确实是该羞愧。”帝高阳似笑非笑的道:“没有脑子不是你的错,出来卖蠢可就是你的罪过了。” “摄政王?”翟云鸢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不是还夸她来着,为何这会儿就说她没脑子? 帝高阳却没有给她那么多时间去反应,直接下令道:“从今日起,撤去康王一脉的宗室身份,革除宗室玉碟,贬为庶民,发落到地陨之地做工,十代为奴,永不得入仕!” 地陨之地,是天顺境内北部的一处地下灵矿。 又对吏部的一个官员补充道:“之前翟康和翟云鸢都说了,翟云玄和他们一家没什么关系,那就不用算在其中了。” 翟康是康王的名字。 吏部的官员自是不敢反驳,忙低了低身子应“是”。 翟云鸢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傻了,明明刚刚一切还好好的,摄政王还很喜欢她的,为什么会最后会变成这样? 康王倒是还冷静了一些,脸色有些黑沉的问:“摄政王就算是想要处置老臣一家,也总该给老臣个缘由吧!若是因为翟云玄那逆子惹出来的祸事,摄政王既说了那逆子与我康王府无关,那就不该迁怒才是!” 他站起身来,挺直了脊背,目光落在帝高阳的身上,颇有一副你今天不给我说个理由出来,我就不罢休的样子。 “本王并不觉得翟云玄何错之有!”帝高阳淡淡的道:“相反,你一心推亲子去认罪,不仅是不顾血脉亲情,更是置我天顺颜面与不顾!” “又纵容翟云鸢于两国面前失礼,于殿前失仪,你觉得本王罚的没有道理么?” 闻言,翟云鸢面色微白,但她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当即驳道:“我才没有失礼失仪!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你这是嫉妒!嫉妒我……” 可她又想不出来帝高阳有什么可嫉妒她的,要身份,帝高阳是先帝嫡出的女儿,她父亲只是先帝的庶弟的儿子,她也并非正室所出的正经嫡女。 论地位,帝高阳是开国以来第一个摄政王,且还是以女子之身摄政,她却只是一个没多少权柄的王爷的女儿。 “嫉妒你什么?”帝高阳笑了笑,道:“难道是嫉妒你好看不成?” 翟云鸢想了想,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点头道:“没错!你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漂亮!” “姑娘,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是缺的太多,不妨回去多准备几个猪脑,好好补补。”帝高阳淡淡的道:“毕竟猪脑子总好过没脑子。” 噗~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来声,最后一个连着一个,笑成一片,声音想压也压不住。 翟云鸢就算在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蠢,也意识到这一会儿功夫,她算是将面子里子丢尽了。 她很想找办法弥补一下,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又如何挽回刚刚的口不择言? 思索无果之后,她干脆两眼一翻,倒地装晕。 只可惜这会儿没有人关注她,以至于就算这会儿觉得地面冰凉刺骨,也没有人上前扶她起来。 康王很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躺在地上的翟云鸢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眼下对他来说的是保住这一身荣华。 “摄政王所言的确是臣之过,没有教好儿女,以至于让他二人先后于殿前失礼失仪。但是臣绝非是不顾血脉亲情,只是不想因此惹起两国战火,苦了边关百姓,所以才会推出亲子任由大齐发落,希望能大事化小。”康王哭诉道:“还请皇上、摄政王明察啊!” “康王这是觉得自己委屈了?”帝高阳目光淡淡的看着康王,浅笑着问。 “老臣不敢委屈。”康王抬起头,目露隐忍。 “康王,翟云玄为何一言不发就直接对那人出手,难道你心里没数么?”帝高阳淡淡的道,让人难以揣测喜怒。 旁人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头雾水,随即开始猜测起这话的意思来。 唯独两个人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一个是双拳紧握、咬唇垂眸却身形微抖的翟云玄。 另一个则是目露惊讶、面色微白不知该如何辩驳的康王。 “翟云玄,作为当事人,你不如来为大家解惑一下。”帝高阳目光落在了正极力克制自己的翟云玄身上。 此言一出,康王脸色又白了几分,抬眼看向翟云玄,目露威胁。 即便这样,他的一颗心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威胁,对这个被欺凌了多年的长子,还是否有效。 第37章 翟云玄沉默良久,直到帝高阳已经快要失去了耐心,准备打道回宫的时候,方才开口道:“我被下了控心咒,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我却不想做的事,父亲就会用催发控心咒。” 众人一片哗然,看康王的眼神都变了。 控心咒,顾名思义就是控制人心,是一种很好的控制人的手段?但是要说起来,这种手段其实很少有人用,哪怕是培养死士。 不为别的,只因咒术的传承到了如今,早就已经残缺不全,以至于很多咒术使用起来都有很大缺陷。 控心咒的缺陷就在于很容易反噬,使用的次数越多,反噬的几率越大。 一旦反噬,倒是不会对饲主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中了咒术的人,却会心爆而亡。 培养一个死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因为执行任务折损也就罢了,若是因为咒术反噬折损,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所以这种咒术,很少有人用。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父亲狠心对自己的儿子下控心咒? 还是说康王有什么办法去除反噬的隐患? “康王可还有什么话想说?”帝高阳淡淡的开口。 康王的脸上血色尽退,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臣……”他张了张,声音艰涩,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双拳紧握,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维持表面的镇定。 可如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的紧张和慌乱。 康王沉默了很久,直到唇色也已苍白起来,他终于抵不住压力,紧绷的身子一松,缓缓开口承认道:“臣……的确给这个逆子下了控心咒。” “那么康王这会儿,还觉得自己被罚的委屈么?”帝高阳平静的说道。 “摄政王。”康王抬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然后才道:“臣不否认自己给这个逆子下了控心咒,但这并不能说明刚刚一事是臣控制他做的!臣是天顺的王爷,没道理会给天顺自找麻烦。”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臣之所以会对这个逆子下了控心咒,实在是因为这逆子不仅不服管教,还有了弑父企图,可即便如此,看在血肉亲情的份上,还是留下了他一命,只是用了控心咒对他施以惩戒,若是真的遭了反噬,那想来也是天命不可违了。” “但是臣万万没想到,这逆子平时还算安分守己,今日却惹出这样的祸事……臣有罪。”康王极为诚恳的说道:“臣不求摄政王开恩饶恕臣,但臣之家人何其无辜,还望摄政王宽恩。” “康王说今日之事是你自作主张,你可要辩驳?”帝高阳再一次看向翟云玄。 翟云玄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康王的反咬,根本无法辩驳。 他抬头看向帝高阳,目有哀求,但是很快这份哀求就化成了不甘和无可奈何,最后将头又低了下去,不发一言。 众人也皆是沉默。 此时此刻,他们对事情的黑白虽然各有想法,但是却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帝高阳却是眉梢轻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这么说,倒是本王有所误会了。” 康王闻言一喜,但是鉴于之前的教训,并不敢有所放松。 翟云玄却是因此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他想帝高阳一定是认同了康王的说法,索性也不在挣扎奢求,只静静的跪在那里等候宣判。 “不过,据本王所知,控心咒每次施用,都会在施用者的后背留下三道并列的竖纹。”帝高阳平静的说道:“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只要康王褪下衣袍,便可一目了然。” 康王脸色剧变,敛眸掩饰着眼底的情绪,但是紧握之下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他此时的慌乱,他急道:“臣乃是皇室亲王,是摄政王的堂兄,皇上的堂伯,如何能当众褪衣?这岂不是对臣的羞辱?” “羞辱?”帝高阳神色淡漠,声音却冷凝了许多:“康王未免有些太瞧得起自己了。”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康王只觉得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若你真的控制了翟云玄,那你便坐实了意图挑起两国战乱、颠覆朝廷安稳的罪名,本王即便是将你处以极刑,也毫不为过。”帝高阳如吐冰碴一般,一字一句清晰平缓的说道。 “如今为了真相大白,你愿意脱最好,你若不愿意,本王不介意让人帮你一下。” 康王终是被打破了最后的心里防线,再也掩饰不住慌乱之色。他此时很想杀出一条生路。 可是还未行动,他就发现这会儿围绕在他周身的空气,突然像是凝固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几番挣扎无果,他艰难的开口道:“臣……认罪。”此时,他希望这会儿的坦白能够让他留住性命,哪怕维持原判,被流放到地陨之地。 事到如今,事情真相再是清楚不过。 “本王累了。”淡淡的说道:“今个儿的事,也就不在深究了,权当给各位提个醒儿。” “本王既然担了摄政王一职,自然是要在其位谋其事,若是你们有谁企图祸乱天顺,本王劝诸位,手脚收拾的干净些,别露出什么马脚,更不要暴露了身份,否则,无论你是皇室宗亲,还是世家贵胄,本王都会让你后悔来着世上一遭。” 帝高阳目光清扫,嗓音柔和却隐有肃杀之气:“本王自认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望各位也别让本王手上多染鲜血。” 话音落下,众人沉默,不约而同的屈膝跪下,态度又恭顺了几分,对之前想要劝谏之事,却没有人敢再提起。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帝高阳瞥了殿内剩下的那些人一眼,转身离去。 穆愉紧随其后,帝聿也在瞥了殿内一眼之后跟了上去。 “摄政王!请等一下!”翟云玄在帝高阳将要迈出殿门的时候,高声喊道。 “你有事?”帝高阳闻声,倒是很给面子的转身看了一眼,问道:“若是因为翟康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本王念在宗亲的份上,留下康王府上下的性命,已然是仁慈了。” 她眯了眯眼,目光有些危险的打量着翟云玄,心想着她不至于看走眼,挑了个愚孝且没有眼色之人吧。 翟云玄被看的有些心悸,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摄政王容禀。” 第38章 翟云玄被看的有些心悸,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摄政王容禀。” “说!” “……我……草民,”翟云玄想了想,发觉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有些尴尬,最后选了草民自称。 他继续道:“草民家中还有一姨娘和庶妹,她们都是良善之人,还请摄政王能再往开一面,不要送她们去地陨之地。” 想想又怕这样提要求会惹帝高阳不快,反而弄巧成拙,又道:“请摄政王召她们二人入宫为奴,草民也愿意随之一起。” “随之一起?”帝高阳淡淡的道:“她们是女子,入宫为奴也是做宫女,你一个男子入宫为奴,是要净身当内侍么?” 翟云玄闻言脸色一白,感觉身下好像有些凉嗖嗖的,他要净身做内侍? 见他久久未答,帝高阳没了什么耐心,转身欲走。 “别走!”翟云玄一急,也不记得什么尊卑了,急急道:“我,我愿意!” 只要能够保住姨娘和妹妹的命,就算是做内侍又如何? 一辈子身子不全的痛,总好过一辈子因为不作为而失去亲人的痛。 他定了定神,目光坚定的看着帝高阳道:“我愿意净身做内侍,请摄政王开恩,不要让我姨娘和庶妹去地陨之地。” “穆愉,你去跟他出一趟宫,把他姨娘和庶妹接过来,然后送他去净了身在带过来。” 帝高阳交代了一句,不在停留,迈步离去,帝聿虽然心中讶异,却并未出声,抬脚追上。 穆愉应了声“是”,可心里却不怎么舒坦,落在翟云玄身上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可有想不出来为什么不舒服,他有些没好气的道:“还不快带路!” 翟云玄感受到穆愉明晃晃的敌意,虽然有些想不通原因,但也知道他就算不是帝高阳的男宠,也是贴身伺候的,所以并不敢得罪,就怕被背后穿小鞋。 他倒是不怕,可他怕姨娘和妹妹受连累,到时候他净身成了内侍,在想要相护,怕也是有心无力。 穆愉回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帝聿在半路上就被打发回了乾清宫。 帝高阳刚刚沐浴过,此时只穿了一身素净的长袍,未着外裳,慵懒的卧在美人榻上看词话,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难言的诱惑。 可是穆愉这会儿心里压着事情,并不没有注意道。 他进来先是行礼,然后回禀了去翟云玄家里面接人的事情。 帝高阳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未说话。 穆愉却突然道:“您用过膳了么?” 帝高阳从词话上移开眼看着他,不答反问道:“你饿了?” 穆愉摇摇头,低声道:“您之前就没怎么吃东西。” 帝高阳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还会来关心她,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不过她倒没什么想吃东西欲望,御膳房准备的那些膳食,很多都已经没办法满足她的胃口了。 反正她吃不吃饭都可以维持生命,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倒是耐着性子的解释了一句:“我倒不必时时吃东西来维持生命,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才去吃,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我想吃的。” 穆愉闻言便不再多言,但是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又翻看了几页书,帝高阳就打算去睡了,却见穆愉这会儿还在原地站着,不由得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穆愉闻言身子有些僵硬,咬了咬唇,心里面正天人交战,有些无措的拽着衣角。 帝高阳见他这般,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屋子里静了很久,最后还是穆愉先败下阵来,矮了身子跪下,期期艾艾道:“我……奴……刚刚……” 几次张口,却都没有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他要怎么说呢? 说因为担心翟云玄净身成了内侍,就会取代了他的位置,所以没有带翟云玄去净身? 还是说他不想她身边有其他的男子,哪怕内侍也不行? 帝高阳倒也没有用术法查看,她想等穆愉告诉他。 她道:“在我面前,你不必称奴,作为我的人,你更不需对别人称奴。” 穆愉闻言很是感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内心更是因为没有按着吩咐做事而愧疚更甚,喃喃的道:“我是您……的人么?” 这小家伙倒是会抓重点。 帝高阳一笑,倒也很是认真的道:“难道我做的还不够明显么?” 穆愉很想说不明显,他还想更清楚的知道被摆在一个什么位置。 帝高阳有心逗他,便道:“我觉得挺明显的啊,我身边可就你一个内侍。” 果然,话音落下就看到穆愉身子更僵硬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是,我知道了。” 帝高阳笑了笑,问:“什么你就知道了?” 穆愉拽了拽衣角,回道:“知道,知道……我……只是……” 只是一个内侍。 明明这话在实际不过,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里面好像总是在期待着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我?”帝高阳突然问道。 穆愉闻言一惊,下意识抬起头,但很快又低下,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是被发现了么? 他会被惩罚的吧,可能还会被厌弃。 她明明说过不能瞒着她的,自己明明也答应过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不仅违背了她的意思,还想要欺瞒了呢? 沉默了一会儿,穆愉像是拿定了主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我没有完成您给的任务?” “是么?”帝高阳淡淡的问,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是!”穆愉叩首道:“我没有送翟云玄去净身。我,奴错了,请主人责罚。”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改了称呼。 他又犯了错,是会让她不快的吧,那刚刚说的话,应该不作数了吧。 可他还是好想做她的人。 “你为何没送他去净身?”帝高阳语气淡淡的问,听不出什么喜怒。 穆愉坦诚的说:“奴不想有别的内侍在您身边。” “你倒是霸道。”帝高阳闻言笑道:“不过我身边可不留不听话的人。” 穆愉红了眼眶,心道:他还是要被丢弃了么? 正想求情,却听帝高阳道:“还不过来帮我宽衣?且我刚刚和你说的话,这会儿就忘了不成?” “我在说一遍给你记住,你,穆愉,是我的帝高阳的人,在我面前不必称奴,对别人更不需要称奴,知道了么?” 第39章 穆愉闻言有些哽咽,泪水奔涌而出,保证似的道:“我知道了,也记住了,以后再不会忘记了,永远都不忘!” 帝高阳不置可否。 只催促道:“还不过来给我更衣?不过就是一点小事,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穆愉起身替她宽衣,同时低声道:“怕您生气,一生气就不要我了?” 帝高阳好笑道:“怕我生气你还做?” 穆愉低头,他好像是有些冲动了。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羞愧道:“我错了。”又道:“您若是想让翟,让他来伺候,我明天就去送他净身。” 想到对方还是皇室子弟,穆愉就改了口,没有直呼其名。 帝高阳不禁笑问:“这会儿不觉得难受了?不觉得他会抢了你的位置?” “您喜欢就好。我……我都没关系的。”虽然穆愉这会儿神色已经如常,但帝高阳还是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低落。 她摇了摇头,心想这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但还是忍不住的提醒道:“从辈分上来说,翟云玄是我的堂侄。” 见穆愉一副恍然的样子,又问:“你最近修为如何了?功课可都跟上了?” 她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带这小家伙去参加三国试炼的,若是他修为尚可,倒是可以让他多历练一些。 闻言,穆愉原本低沉的情绪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他道:“还好……”还低声的补充道:“真的还好!修为已经快要筑基了,功课……都有跟着听,就是没记住多少。” 帝高阳倒是没有不满意,毕竟是半路开始学的,也不过几日光景,能够跟着听,已经很好了。 且筑基的修为虽说并不怎么高,但也能卡死一大批人。 她又问:“我想带着你去参加三国试炼,你的修为可能低了点,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潜心修炼的。” 穆愉求之不得呢,哪有不愿意的? 当即道:“我愿意!”还急急的补充道:“我会学会保护自己,不拖您后腿的。” 还道:“我也会努力提升修为的,以后就可以保护您,永远的守护着您。” 永远么? 帝高阳忽然觉得有些苦涩。 曾经也有人和她说过永远的,可最后,数万年,只剩了她一个人。 不过,帝高阳却不知为什么,竟然不想拂了穆愉的意,且愿意把他说的永远当真一回。 当真是奇怪。 她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道:“既然你如此说,你首先就得做到一件事才行,若不然的话,倒不如趁早离去。” 免得情到深处才别离。 穆愉忙问是什么事。 帝高阳道:“你既然想永远护在我身边,就得先学会保护好自己才行。” 穆愉有些犹豫,就听帝高阳又道:“这世间还没有谁能取走我性命,所以你得护了自己周全,才有可能永远在我身边守着。” 这次穆愉只好应了一声“是”。 帝高阳让他下去休息,又道:“明日还是巳时来寻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愉并没有多问,说了声“好”,就行礼退下了。 第二日,天气晴好,穆愉准时的等在了殿外。 帝高阳简单的洗漱过后,吩咐人摆饭,笑着招了他过来一起吃。 诚如她昨日若说,御膳房做的吃食已经很难满足她的口腹之欲了,所以这一顿饭下来,大多都是她在喂穆愉吃。 饭毕,帝高阳重新净手漱口,打发了人去帝聿那说了一声,她今天出门,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找她。 然后就带着穆愉出门了。 一路上,穆愉都低着头,脸色通红,连耳后的位置都沾染了红晕,满脑子都是刚刚帝高阳在饭桌上喂他吃饭的情景。 心跳的好快,怎么办? 他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脸会这么烧?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帝高阳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由得问道:“你若是不舒服,我们便改天再去。” 穆愉忙道:“没……我没事!”脸色却更红了。 “噗,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帝高阳淡淡的笑出声,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穆愉一时有些看的痴了。 帝高阳却突然间上前,将他打横抱起。 穆愉一惊,下意识的身后搂紧了帝高阳的脖子,两个人贴在一起,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他再一次脸红起来,抬眼去看帝高阳,却见她面色如常。 不过几个瞬息之间,他们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帝高阳将人放了下来,道:“里面有一把兵器,你去试试能不能拿的起来,若是可以的话,倒也能凑合用用。” 穆愉有些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见是一座洞府,不由得问道:“这是谁的洞府?已经没有人了么?” 若是洞府主人已经仙逝的话,这里面的东西倒成了无主之物,他们来取也并无不可。 但若不是的话,他们就有擅闯偷盗之嫌了。 帝高阳笑了笑,道:“嗯,你尽管进去就是了,不过这里面的路不好走,能不能进到里面,就看你的造化了。” 穆愉闻言慎重了许多,又问道:“您不和我一起进去么?” 帝高阳摇了摇头,道:“那小家伙的洞府太脆弱,你进去还行,我若进去,就该塌陷了,里面的东西也会跟着一起毁了的。” 小家伙? 穆愉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宠爱被分走了一样。 等他沉了沉心,往洞府中去的时候,更是打定了主意管他是谁,他都要把东西拿到手,然后把人赶走。 她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 已经走了一半路程的穆愉,完全不知道,他现在闯的是曾经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的神府。 帝高阳随手一挥,地上顿时多了一套桌椅,上面还放置了一套七彩琉璃石的茶具,阳光之下,折射异彩。 待到茶香扑鼻,帝高阳倒了两杯,一杯她拿起来品了品,一杯则放置在了对面,仿佛是有人坐在那里与她一同品茶一样。 曾几何时,她也曾与盘古那个小家伙在这儿相对而坐,品茶闲话,好不恰意。 只不过后来,那个小家伙觉得身处混沌之中太过无趣,便闷声不响的,拿了他那砍柴的斧子,劈了一个天地出来。 自有了天地之后,小家伙又觉得太过荒凉,没有人与他逗趣,帝高阳又去睡觉了,怕是没有个几千年是不会醒的。 盘古便想着,不如创造个万物出来与他玩耍。 可这些东西岂是那般好创造的? 第40章 奈何当时帝高阳在瞌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万八千年之后。 当初的少年盘古,也已经有了一些老态,最后以气成风云,声作雷霆,双眼化成日月,血液流淌成江河湖海,筋脉作地里,肌肉为田土,肢体化作三山五岳四极。 帝高阳见事已至此,虽是心痛不舍,可到底已经无法逆转,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盘古归于混沌。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还是不想这小家伙的付出白费,便出手助了他一把,让他的毛发为星辰,齿骨为金石,精髓作珠玉,汗流为雨泽,皮肤作草木。 又以其身所余化诸多虫鱼走兽,天地终成。 帝高阳又取了盘古的纯阳汇集之物渡为伏羲,取胸前黄豆儿渡为女娲,又将她诞生之初就伴生的生命本源撒向天地。 天地间这才开始有了生命。 从此草木走兽飞虫可修成妖、灵、仙、神,女娲所造之人可修成神与魔,可化成鬼与仙。 世间生命越来越繁多,许多生于混沌的神,纷纷前往这一片天地,创下许多生命,组建了自己的势力、部落,被尊为创世神。 只是后来啊,到底是贪欲日盛,权欲膨胀,神族的剥削日盛,以至于许多其他种族的部落、势力开始向神族发起了战争。 帝高阳的再一次醒来,这片天地已经因为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成了炼狱,不得已,她只得将整片天地割裂,分成不同的位面。 “只是我后来明明是陷入了沉睡,为何在醒来却堕入了轮回,且每百年要受一次业火焚身灼魂之苦呢?”放下茶盏,帝高阳喃喃的自语道。 “既然那些同是生于混沌的诸神,都已经再次身归混沌,为何我还一直存在。”她有些自嘲的,眼角也有些湿润,眼底是深深的孤寂。 渐渐的视线有些模糊,良久以后,感觉有个人坐在了对面,她莫名的问道:“小家伙,是你回来了么?” 穆愉身子一僵,片刻后才应道:“是我,穆愉。” 闻声,帝高阳的思绪便散了下去,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样子,目光中一片清明,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东西可是取到了?” 穆愉看着帝高阳失落低沉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拿出一把巴掌大小的乌金小斧出来,问道:“是这个么?”又补充道:“我在那洞府里面,只找到这个,还有这两个。” 他又拿了一块黑黢黢的石头和一块灰蒙蒙的石头,放在了桌上。 帝高阳点了点头,指了指那把小斧头道:“这是盘古用来劈天的,不过一开始他是用这个砍柴的。”又分别指了那两块石头道:“这是伏羲身殒之后留下的伏羲铁,这是女娲身殒之后留下的女娲石。” 穆愉在进去之后就感觉到极为强大的威压,那时候他就隐隐猜测这洞府主人不简单。 但是那威压在触及到他身上的时候,又都避开了,他想到帝高阳管洞府主人叫小家伙,觉得二人可能是有什么渊源。 万万没想到这是开天大神盘古的洞府。 他很想问问帝高阳,为什么叫盘古小家伙。 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指着那块女娲石问道:“不说女娲石是一块五彩石么?为什么是灰蒙蒙的颜色?” 帝高阳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从哪听说的?” “我上课偷看神话传说的画本子上说的。”穆愉随口说道。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脸色瞬间苍白,低下头不敢去看帝高阳的眼睛。 “神话都是骗人的。”帝高阳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回去把那些画本子都给我交上来。” 穆愉心虚的应了声“是”,又忍住问道:“神话都是骗人的,那这些会不会也是假的?” 帝高阳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道:“我会拿假的糊弄你么?”又道:“若想拿个假的,何必带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神话都是骗人的,但神话也不全是假的,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半真半假中带着一点残缺不全。 就好像流传下来的那些神话传说中,从未有一个叫帝高阳的。 穆愉嘟着嘴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同时也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日月并存的,只不过在耀眼的阳光之下,月亮暗淡了许多,且还有些坑坑包包的。 “这是哪里?”他不由得问道:“那个月亮上怎么那么多坑?” “这是众神之墓,也叫混沌之地。”帝高阳道:“这世间所有生于混沌的神,在身殒之后,都会重归混沌之地,他们的墓地就是生前在混沌之地的洞府。” 又道:“那个月亮上的坑,是后羿每次惹了嫦娥生气,被从广寒宫踹出来的时候,落在地上砸的。” 帝高阳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坑上,明明坑还在,可嫦娥与后羿却早已化作了烟尘。 穆愉又问:“那伏羲铁和女娲石为何会在盘古大神的洞府?难不成他们生前住在一起么?” “不是。伏羲和女娲出生的那个年代,混沌早已不在孕育其他的神。”帝高阳:“他们之所以能够来这里,是因为他们二人是用盘古的纯阳汇集之物和胸前黄豆儿化成的,属于盘古的一部分。” 穆愉还想在问什么,却被帝高阳打断了,她道:“好了,既然你已经拿到东西了,我们就回去吧。” 她真怕穆愉会问她为什么是用纯阳汇集之物和双|乳|化成,而不是其他的地方。 难不成她到时候要说,是那两处太过于突出显眼,所以一时顺手不成? 当然,她更多的还是怕穆愉会多心,毕竟他也是被净身去了势的,这样算起来,倒有些和盘古那个小家伙有些同病相怜了。 穆愉闻言虽还是心有疑问,但并没有在多话。 帝高阳依旧还是将他抱了起来,几个瞬息间就回到了皇宫。 混沌之地一个时辰,外界三天。 他们待了差不多有三刻钟,这会已经夜半三更的时候了。 回宫之后,二人各自回去洗漱睡了。 帝高阳倒是一夜无梦,穆愉确实满脑子都在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喂饭、被抱,脸上一直火烧火烧的发烫。 第二天,帝聿早早地就过来了,帝高阳还没有起来,倒是穆愉在殿外侯着。 第41章 帝聿看见穆愉,脸色不大好,原本他就不喜欢穆愉,自从前天,有人在宴席上说这个内侍是皇姑母的男宠时,他就更不喜欢了。 他皇姑母,那可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又兼任帝师之职,若要纳几个男宠也没什么。 可这男宠总要是个正常人吧? 一个内侍怎么可以? 他心里觉得,肯定是这个小内侍勾引了他皇姑母。 因此,看向穆愉的时候,目光多有不善。 他冷声道:“喂,那个小内侍!” 穆愉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帝聿身上,似乎在询问:你是在叫我么? 见此,帝聿更加火大了! 他觉得这个小内侍不仅勾引了他姑母,还恃宠而骄,居然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穆愉则在纠结的想着那句“对别人不需称奴”的话里,别人包不包括眼前的小皇帝。 帝高阳起来后,出门看到的就是,帝聿手执长剑断魂,穆愉手持昨日才得小斧子。 许是悟得了一些使用之法,那斧子已有昨日的两倍大小。 帝聿的长剑凌厉,招招都对准了穆愉的命门,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穆愉倒还有所顾忌,怕伤了帝聿,且修为低了太多,虽有帝高阳渡给他的修为,让他不至于受强者之威压制,但应付起来也是颇为吃力。 这会儿多是以退为进,靠着敏捷的身法躲过那些致命的攻击。 周围的宫人都围在陈竽瑟的身边,除了眼巴巴的看着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帝聿又是一个杀招袭来,穆愉躲无可躲准备反击,却忽然僵住了身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猛的回头,连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的事都忘了,连抵挡的动作都不曾有。 帝高阳微微瞪了瞪眼,随后就是怒上心头,拂袖一挥,化去了那道杀招,又将二人分开。 陈竽瑟和身边的宫人看到帝高阳出来,皆是松了一口气,纷纷跪倒行礼。 穆愉也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帝聿咬了咬唇,最后也扑通一声跪下了。 帝高阳染了薄薄的怒意,此时并未消散,厉声道:“我倒不知你们二人什么时候有了深仇大恨,竟然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帝高阳看他二人都低垂着眸子不说话,继续责问道:“我教你二人武艺修炼,就是让你们在我这打架伤人的?” “我……我……”穆愉心中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认错道:“穆愉知错了。” 帝聿闻言,也不肯落在其后,紧跟着认错道:“皇姑母,我也知道错了!”又道:“可我也是事出有因!是这个小内侍先勾引您在先,又恃宠对我不敬在后,我一时气恼,这才没了分寸。” 虽然嘴上这般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穆愉不过就是个身份卑贱的小内侍罢了,别说出手伤他,便是杀了又如何? 偏皇姑母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迷了心,竟会护他至此。 帝高阳只是略略一扫,就知道了帝聿心里面的那点想法,心中有气,面上却不显。 她道:“穆愉随我进来!”又对帝聿道:“你去书房等我。”目光又一扫周围道:“其他人都该干嘛干嘛去,今日之事若是有谁敢乱嚼舌根,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问责你们的家族亲人。” 众人皆俯下身子,应了声“是”,然后急匆匆的低头离去。 帝聿起身去了书房。 穆愉也紧跟着起身,心有忐忑的跟着帝高阳进了内殿,一点声音也不敢有。 过了一阵子,帝高阳才问道:“皇上为何会与你动手?” “……不知道”穆愉老实的答道,心中还有些感动。 她刚刚问的是皇上为何与他动手,而不是他为何与皇上动手。 这算是一种信任么? 信任他不会主动伤害皇上,伤害她的亲人。 穆愉又道:“我没有对皇上不敬,就是……没有行礼问安。” 说到后面,他有些心虚起来,这也算是藐视皇威了吧? 帝高阳觉得还是找机会让这二人自己去说清楚的好。 又想到刚刚那一幕,心中竟没来由的有些后怕,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道:“刚刚为什么就突然停下了?” “因为知道您在。”穆愉道。 “我在你就要让我看你命丧当场?就可以放心的站在那里等死?”帝高阳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怒,冷声道:“不是说要永远守着我么?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怎么守着我!” 穆愉低头跪下,道:“穆愉错了,请主人责罚。” 帝高阳定了定心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捏了捏穆愉的小脸,嫩嫩的,手感很好。 她道:“这次念你是初犯,我就姑且原谅你。但若是再有这种置自身于险境的事情发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穆愉自然是乖乖的应“是”,又道:“主人,皇上还在书房等着……” 帝高阳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休息。 穆愉乖巧的躬身行礼退下。 帝高阳倒没急着去书房,一醒来就听到打斗声,她还没来的及洗漱用饭呢,长发也还披散着。 到书房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帝聿心中拿不准帝高阳到底有没有生气,生气到了什么程度,所以这会儿是在角落的位置,面壁跪着。 帝高阳也没叫他起来,直接问道:“可想好错在哪里了?” 帝聿闻声,挺直了身子,坦然的道:“帝聿不知!” 帝高阳微微蹙眉,声音冷了一些:“你这是觉得自己没错了?” 帝聿答“是”。 “我何时说过穆愉是我的男宠?”帝高阳道:“皇上何时也学会人云亦云了?” 帝聿的脸色有些涨红,却还是不服气的道:“那皇姑母也没说过他不是!” “他是我的贴身内侍。”帝高阳淡淡的道。 “若只是内侍,皇姑母为何要护着他,让我直接杀了不好么?”帝聿不以为然的道:“一个卑微的内侍,能死在我手下,也算是对他的莫大恩宠了!” 帝高阳不在说话,静静地斜在美人椅上看词话。 书房里静的只有偶尔翻书页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帝聿有些跪不住了,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往帝高阳那边看去,小声的喊道:“皇姑母……” 帝高阳头都没抬,依旧低头看词话。 帝聿咬了咬唇,知道这就是让他自己反思了,可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是皇帝,难不成还杀不得一个小内侍不成? 就算那是皇姑母的心头好,那也就是个身份卑微的小内侍。 第42章 “皇姑母,大不了我以后不难为那个小内侍了,在给您选几个年纪相当,容貌俊美的世家子弟进宫相陪如何?”他苦着脸,可怜兮兮的道:“您就让我起来吧!” 帝高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皇上可是对我答应齐奢,参加三国试炼有疑惑?” 帝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是,请皇姑母解惑。” 帝高阳不答反问道:“皇上是如何想的?去不得么?” 帝聿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而徼幸,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 又道:“试炼之地不仅凶险,三国之人还常有暗杀发生,我是天顺的皇帝,皇姑母是帝师摄政王,如何能置身于危险之中?那岂不是置天下万民于不顾?置天顺安危于不顾?” 帝高阳点了点,道:“皇上能如此想,很是不错。” 可如同上次一般,即便是夸奖的话,帝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咬了咬唇,心中没来由的一慌。 但这次,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可皇上为何以为,本王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呢?”帝高阳一连换了两个称呼,可见是生气了。 帝聿也有些慌了,以前皇姑母是不会这样自称的。 但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辩驳道:“大臣们都说,皇姑母只是为了天顺的颜面,不得已才答应的……” 帝高阳嗤笑了一声,打断道:“又是听别人说的?” 帝聿身子一僵,感觉有些呼吸不畅,期期艾艾道:“我……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你以为?”帝高阳道:“皇上怕是忘了一件事。” “那些大臣怕是也忘记了一件事。” 帝聿有些不解的抬起头。 “天顺自开国以来,惟有身居帝位者,方可用帝姓。” “可本王,自生下来,便可用帝姓。” 帝高阳不缓不慢的说道:“皇上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帝聿下意识的问道。 帝高阳却没有回答,只道:“皇上若是不知,可以带着那些大臣,去好好查查史籍。” 帝高阳又道:“不过本王以为,皇上登基之初就该知道了才是。” “可没想到,皇上竟然是不知道此事的,可见,本王以为的只是本王以为的而已,并不能当成绝对的事实来看。” 淡淡的语气,却让帝聿有一种如坠冰窟之感。 等帝高阳离开以后,他又呆愣愣的跪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起身,没有用灵力疏通血脉,就那么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去搁置诏书典籍的地方。 没有让任何人帮忙,一个人在偌大的楼阁中翻找。 直到暮色四合,才在记载先皇生平的那一卷上,看到这样一行字:天顺第二十代帝,名伯庸者,有女名高阳,生而为帝。身具渡劫修为,掌规则之力而生。乃天佑其国,故降之。若拥之,可天下一统。 天顺的每一任皇帝,若是没有极大的丰功伟绩,在位百余年,也就只能得到寥寥数笔的记载。 先皇帝伯庸这一卷上,也不过写了不足二百来字记载生平,其中关于幼女帝高阳的事情却占了三分之一。 就好像帝伯庸这一生,最大的丰功伟绩就是有了帝高阳这么个女儿一样。 之后的几日,帝聿一直待在乾清宫,没有去找帝高阳,也没有去上朝,更没有召大臣到御书房议事,就那么在龙床上躺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陈竽瑟急得不行,端了燕窝在他床上劝道:“皇上,您都好几天不曾吃东西了,奴求您,就稍稍用一点吧。您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说出来,交给众位大臣去解决啊,再不济,不是还有摄政王么?你何苦的为难自个啊!” 许是哪句话让帝聿恢复了一些神采,他问道:“皇姑母有来过嘛?” 陈竽瑟刚回了一句“不曾”,就看到帝聿的眸子瞬间又暗了下去,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又道:“皇上这几日不曾上朝,摄政王自然就更忙,且明日就是三国试炼了,怕是一时不得空。” 帝聿摆手让他退下,翻了个身,面朝里侧躺着,无声的落了几滴眼泪。 他觉得以前真的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信那些大臣所言,以为皇姑母久不去帝姓,是为了日后架空他的权力,效仿武主做天顺的女帝。 他觉得皇姑母肯定是生气了,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来看他。 以前他要是这么任性不去上朝,不好好修炼,不认真学习,是肯定会被狠打一顿,在罚上许久的。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皇姑母肯定是不想在管他了。 越想越伤心,帝聿哭的越发厉害起来,起初还在克制着声音,最后直接就是不管不顾了。 “原来我们皇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帝高阳不知在何时进来,坐在床前道。 闻声,帝聿猛的转过身子,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眼中绝望变成欢喜,扑进了帝高阳的怀里,声音嘶哑的喊道:“皇姑母……” 似乎是怕眼前的人会突然离开,他紧紧拽着帝高阳的衣襟,道:“皇姑母,聿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别不要我。” 帝高阳却没接话茬。 她刚刚是感觉这孩子怕是又要钻牛角尖,所以才过来的。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她虽为帝师,但却不想让她的教导成为帝聿的束缚,那样容易养成畏手畏脚的毛病。 她道:“明日就是三国试炼了,天顺去参加试炼的名单还在等皇上过目。” 帝聿小声的喊了一句“皇姑母”,心中有些不安。 “皇上就这么想挨揍么?怎么我不打你,你倒不自在了?”她伸手替帝聿擦干了眼泪,又道:“你是皇帝,这些事你不做决定,难不成还指望别人来做?” 帝聿不敢在别扭,恭谨的应了声“是”,喊了陈竽瑟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又用了一小碗燕窝之后,才招了大臣到御书房议事。 三国试炼的名单早就商议过多次,这次是最终敲定,只添减了几个人。 原本康王府以及依附康王府的几个世家子弟,全部都被剔除出去,添了翟云玄、穆愉和刘文、邓旭,这两人是之前被康王府打压的世家子弟。 带队的人是帝高阳和帝聿。 第43章 在试炼之地开启之前,三国之人相遇,齐奢见到帝高阳等人,还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没想到天顺的皇帝和摄政王殿下,竟然真的有如此胆量,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选好储君,免得到时候不仅输了试炼,还没了皇帝。” “若是天顺因此乱作一团,被其余两国蚕食,从此一代大国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不知道摄政王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被天顺的祖宗们怪罪?” 帝高阳淡淡的道:“这就不劳奢王爷费心了。奢王爷若是有这个闲心,不妨好好想想,七天之后,大齐沦为战败国,可能凑的齐资源?” 三国试炼时间从外界算只有七天,但在试炼之地里却是要经历两月有余。 以最后活下来人数的多少定输赢,输得两国,要给胜的一国提供资源。 至于提供多少,提供哪些,就要等试炼结束之后,三国使臣坐下来商谈之后再定了。 齐奢虽怒,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帝高阳和帝聿能死在试炼之地才好。 辰正时分,试炼之地开启,一阵流光闪过,等待着参加试炼的三国之人消失在原地,其余剩在外面的人陆续离开。 大齐和华禹还好,只要等上七天之后出结果就可以了。 天顺这边却有人起了小心思。 众大臣离开以后,并没有各回各家,而是去了平日里议政的地方。 丞相谢琦原本就和康王走的近,又是百官之首,便率先开口道:“刚刚大齐的奢王所说,众位以为如何?” 这是指帝聿和帝高阳一同参加试炼,天顺此时却并未立储君,若真的发生了意外,怕是要乱的事。 将军刘昭道:“摄政王既然做出此决定,自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谢丞相瞎操什么心!” 刘昭一直就看不惯康王的做派,和与康王交好的谢琦也是向来不对付! 谢琦冷哼道:“刘将军喜欢奴颜媚骨的去讨好一个女人,也得瞧瞧那人在不在,能不能为你撑腰!” “你什么意思!”刘昭皱眉道。 “本丞相的意思自然是,”谢琦有些得意的笑着,对着门外侯着的禁卫军道:“来人,刘将军意图造反,给我拿下!” 意图造反?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的? 众人只觉得一时间跟不上谢琦的思路。 刘昭瞪大了双眼,觉得谢琦脑子八成是坏掉了,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哪来的勇气睁着眼睛说瞎话? 难不成是跟康王走的太近,所以时间久了也沾染上了没脑子的毛病? 谢琦不知刘昭心中所想,他只觉得如今帝高阳和帝聿都不在,最有权势的康王也被收拾了,余下的一些,不是都不大成气候,就是远在封地,所以这会儿在朝中,自然是他最大! 可他等了很久也不见有禁卫军进来,其他大臣又是一副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他,他顿时就怒了! 这些人怎么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真是岂有此理! 他怒道:“禁卫军何在!你们都聋了么,还不赶紧进来把这个逆贼拿下。” “他们是不是聋了,本王不知道,但是谢丞相犯蠢,本王却看的清楚。”原本应该在试炼之地的帝高阳,从外面进来,缓缓的说道。 “摄……摄政王!”谢琦有些傻眼的看着眼前之人,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又揉了好几回眼睛。 “你多揉几回都一样。”帝高阳淡淡的道,不紧不慢的走上高台,在专属她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底下的大臣们,问道:“众卿不回家吃饭,都聚在这干嘛呢?等着涮火锅不成?” 其他人也和谢琦差不多是一样的表情,看到帝高阳的时候,都有些怀疑人生。 其中一人站出来,期期艾艾的问道:“摄……摄政王,为……为何在……这?” “本王怕有的人会不消停,所以特意留下了一具分身。”帝高阳淡淡的道:“只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快就不消停。” 听闻眼前之人只是一具分身,底下众人的心思,就又各有不同了,尤其是谢琦,心思再次活跃起来。 只是,帝高阳冷水泼的很快,道:“本王虽然只是分身,却也没那么容易被杀。” 话音落下,就爆发出了一身修为,渡劫期巅峰。 又道:“看来本王前些日子说过的话,诸位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啊。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在提醒诸位一句,早些回家,趁着这七天,好好的逍遥快活去吧,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都别克制自己。” “毕竟,七天之后还能不能吃到一口热饭,喝到一口热茶,就不好说了。” 谢琦冷哼道:“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吓唬我们么?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不成?” “一手遮天又有何难?”帝高阳淡淡的道。 就这个位面的天,她想遮住,何须一手?一根手指头足以。 懒得再废话,招了人进来把谢琦带下去,又让人去抄了谢家,留下话道:“希望七天后,本王能收到各位罪己的折子,若是等本王亲自去查的话,谢琦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他们不仅看到了,且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一份罗列了谢琦罪状的折子,事无巨细到——谢琦小时候偷隔壁老王家的咸鸭蛋这种事都写上了。 而此时,天顺进了试炼之地的一行人,这会儿已经在不知名的林子里走了整整一天,除了帝高阳,众人都是累的不行。 帝高阳淡淡的扫了一眼,觉得这些人的极限差不多已经到了,便道:“原地休整,今晚就在这安营。”又道:“还不知道这林子里面有什么危险,若要出行,至少两人结伴,且不要走的太远。” 众人应了一声“是”,便各自散去。 关系好的聚在在一起,各自搭起了帐篷。 他们这一行有三十人,大多数都是四五个人一组,只有刘文和邓旭两人一组,翟云玄落单,穆愉伺候在帝高阳身边,帝聿不知所措的在旁边站着。 搭帐篷这种事肯定是不需要他去动手,也没谁敢让他动手。可就这么干站着,他又觉得不自在。 虽然他一点也不喜欢被打,可是犯了错,皇姑母却没责罚,这让他始终都很是不安。 “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和翟云玄搭帐篷,要不就去捡捡柴,打打猎。”帝高阳淡淡的道。 帝聿一激灵,应了声“是”,忙往翟云玄那边走去。 可他哪里会搭帐篷? 第44章 翟云玄也不敢让皇帝帮忙啊! 无奈之下,帝聿只好转身出去捡柴,不过捡回来的有干有湿,大半都是不能用的。 最后,他选择去打猎。 心想着,凭他元婴期的修为,打几只野兽应该不成问题吧? 事实证明,养尊处优久了,做这些还真的有些成问题。 况且,帝聿又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的。 原本他可以空手而归的,但又觉得那样显得他这个皇帝太没用了,于是不服气的走远了一些。 偏偏,试炼之地里面没有灵智未开、平日比较常见的野兽或者低阶灵兽,有的都是一些修为不低的灵兽,深处的危险地带,还有不少在外面很少出现的神兽。 帝聿元婴期的修为,对付一两只灵兽,倒是可以自保,但对上神兽的时候,却有些不够看了。 “嗷呜~” 带着威压的一声嘶吼,从他不远处的位置传来,流动的空气之中,也跟着沾染上了肃杀之气。 “嗷呜。” 很快周围就有其他的嘶吼,与之前的那一声开始遥相呼应。 帝聿就是在没有常识,也知道他这会儿是被包围了,且还很有可能是群居活动的狼类灵兽。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发现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出来很远。 此时在看后面,草丛密集,树木高耸,回去的方向是哪边,他也找不准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嘶吼声,在看看四周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他莫名的就心慌起来,有些后悔没有早早的回去。 他咬了咬牙,凭着感觉选了一个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没有跑出去多一会儿,就看到了帝高阳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皇姑母~”帝聿有些哭腔的喊了一声,朝着帝高阳的位置散去。 “快过来,我带你回去。”帝高阳淡淡的笑着道。 “嗯。”帝聿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想着身后还有东西追他,也就没在想那么多,一心往帝高阳站着的方向跑。 直到他有些气息不稳,微微喘着粗气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明明他和帝高阳的距离看起来并不远,可他跑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拉近二人的距离。 帝聿猛的抬起头,厉声质问道:“你是谁!” “我是帝高阳。”远处的人淡淡的道:“也是要杀你的人!” 帝聿闻言,并没有片刻犹豫,而是极为肯定的说道:“你不是!” 话音落下,一股浓郁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散而来,凌厉的气息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那是一种恍若天成的气势,和靠着后天培养出来的那种完全不同。 仅仅是这一股子气势,就已经他身前的帝高阳震惊不已,脸上的神色出现了些许的龟裂。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会很轻松的发现此时的帝聿,和之前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那一身上位者的气势,以及眉宇的一颦一蹙,都像极了帝高阳! 是像真正的帝高阳,而不是眼前这个,脸上已经出现了裂痕,皮肤也迅速衰老的家伙。 但是很快,帝聿也发现了问题,他这会儿感受不到丝毫的灵力,虽说气势强了很多,可无法调动灵力,无异于是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 暗处的一道视线正落在帝聿的身上,深邃的目光的中,竟难得的带了一点紧张。 只不过此时正在对峙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多出来的那道视线。 这会儿站在帝聿面前的人,已经成了皮肤如枯树皮一般的老者,他身形佝偻,手提一盏青灯。 “桀桀桀……”提灯老人发出一阵嘶哑刺耳的笑声,随后又有些难辨雌雄的说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能够识破我的幻心阵,不愧是身具帝王之气的人,当真是不简单。” “可惜在我的幻心阵中,就是大罗金仙也只能当个憋屈的普通人,乖乖的等着做我这人皮青灯的燃料。” 帝聿听的有些皱眉,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桀桀桀……”提灯老人笑道:“都说了,我是帝高阳,是要杀你的人!” 帝高阳大怒,提剑上前,却根本就伤不到提灯老人分毫,反而听到他得意的笑着说:“桀桀桀,小孩子要诚实,明明你心里就是想说帝高阳会杀了你,我这幻心阵将你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怎么你反倒不承认了呢?” 帝聿不曾答话,只是尝试着从不同的方向去砍杀提灯老人。 然而,结果依旧一样,他的长剑始终无法伤到提灯老人,反而将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提灯老人的话仍旧在他的耳边徘徊,他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举剑一劈,嘴中还喃喃说道:“狗屁的幻心阵!皇姑母才不会杀我,你们休想在骗我惹皇姑母生气!” 帝聿始终还是对之前受了大臣蛊惑的事情有愧,这会儿身处幻心阵中,这种愧疚被无限放大,将他很快就淹没其中。 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反而坚定住了心神! 提灯老人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一剑,居然没有和以往一样被阵法虚化,而是实打实的砍在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不停地道:“怎,怎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伤到我?” 身体上的疼痛,让提灯老人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原本就已经不怎么好看的脸,这会儿更加的狰狞,他恶狠狠地道:“居然敢伤我!你居然敢伤我!我要你死!我要把你炼化,做我的养料!” 话音落下,他便开始催动阵法。 但是却并没有去他想象中的那般,看到帝聿被绞杀在幻心阵中,反而是吐了一大口血,明显的遭到了反噬! 他有些慌张的看着四周,厉声质问道:“是谁!是谁居然敢坏我好事!” 远处,帝高阳从暗处中走了出来,眉头轻皱,似是有些不满的道:“区区魔修,也敢冒犯本尊圣颜,当真该死!” 听到帝高阳自称本尊,提灯老人的目光明显瑟缩了一下。 能自称本尊的,只有高阶上神,其余的最多也只能自称一声本君而已。 这个女子年纪不大,如何敢如此自称? 提灯老人心思转了又转,最后认定了帝高阳是在虚张声势,毫不犹豫的对她布置了一个幻心阵!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献丑。”帝高阳淡淡的道:“不过让你看看我心中觉得谁最想杀我,我又最想杀谁也好,就是到时候,你别承受不住反噬,一命呜呼才好。” 第45章 帝高阳毫不在意的让自己置身在幻心阵中,只见她身前渐渐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团状黑影。 提灯老人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张着口磕磕绊绊的道:“不,不,这不可能!这怎,怎么,可,能!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是……” 可惜,后面的话他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已经化成了飞灰,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幻心阵不攻自破,帝聿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皇姑母很厉害,但是从来不知道是这么厉害。 居然什么大的动作都没有,就让一个窥视之人遭到了巨大的反噬,直接灰飞烟灭了。 帝高阳笑了笑,对帝聿道:“很不错,能克服自己的心魔,以后你的修为提升起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阻碍了。” “皇姑母……”帝聿小声的叫了一声,心里却没有因为得到夸奖高兴,反而是很忐忑的问道:“您,都不生气么?” 皇姑母知道他竟然曾经有过那种想法,一定会对他失望的吧。 “傻小子,你不是已经克服心魔了么,那就说明,你已经不觉得我会杀你了。”帝高阳淡淡的道,语气比以往多了一些亲昵。 “可我曾经怀疑过皇姑母……”帝聿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难不成还非要我打你一顿不可?”帝高阳道:“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错而改之,善莫大焉!更何况,我身居高位,本就有功高震主之嫌,皇上有提防之心也不是坏事。” “皇姑母若是想要这帝位,我定拱手相让。”帝聿毫不犹豫的说道。 帝高阳只是淡淡的道:“帝位于我来说,毫无用处。皇上安心坐着就是,以后得路还长着呢。” 说完,她素手一扫,周围的景象有恢复了原样,她的手上,还多了一块不规则青灰色的石头,约有一寸大小。 帝聿有些释然,之后见帝高阳手上的东西,不免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魔陨石。”帝高阳道:“魔族中修为达到大成者,在陨落之后都会留下一块陨石,称为魔陨石,一般多在五在七寸大小。” “修为的深浅不同,魔陨石的大小也不一样。这一块应该是某个魔陨石的一部分,刚刚那个提灯老人,应该只是一个分身。” 又道:“不过有能孕育分身修为的魔,其魔陨石应该是七寸大小,应该是魔族中魔主一类的人物。” 魔族和人族的统治方式差不多,人族统治一国的称为皇帝,魔族统治一方的称为魔主。 据帝高阳所知,如今的魔族衰败严重,数千年来,新诞生的魔主只有两个,所以现在的魔族也是一分为二。 但是这个位面有魔修还算正常,怎么能有魔主分身呢? 此时,另一处地方,一双阴鹜森寒的目光正紧盯着面前的七盏青灯,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末尾处的那盏已经灭掉。 可若是在仔细看,就会发现黑袍之下的男人,虽然目光不善,嘴角却是挂着笑意,低声呢喃道:“她竟然又出现了,真是天助我也!” 这边帝高阳已经带着帝聿回到了安营的地方。 帐篷早就已经搭好,也有人结伴捡了柴回来,翟云玄则打了一只等级不低的灵兽回来。 因为有了之前遇到魔族的事情,帝高阳再一次叮嘱他们不可远走。 众人应了声“是”,开始分工处理灵兽,很快就点火烤了起来,气氛一时倒也和谐。 穆愉取了一块烤的金黄酥脆的灵兽肉,用不知名的大树叶包着,递到帝高阳的面前,道:“您吃。” 帝高阳笑着接过,撕了几条肉放在嘴里,觉得味道还可以,笑着道:“张嘴!”然后就开始撕下来一条,就喂穆愉一口。 穆愉最开始还很难为情,但看着帝高阳乐此不疲的,也就渐渐适应了,但还是红着一张脸。 这一夜倒是格外的平静,既没有灵兽侵扰,也没有别国的人来使坏,大家都休息的还算不错。 翌日清晨,众人排着队在附近的河边简单的洗漱一番,又将昨晚剩下的灵兽肉热了热,也就算是早饭了。 原本他们来之前,家里都曾给他们备下干粮,放在空间戒指里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东西他们都可以拿取自如,唯独吃的东西,一样也动不了。 这才过了一天,还有那么长时间,谁也保证不了接下来的日子,还能不能这么顺利的打到猎物,所以在有人试着收了一小块肉进空间,又成功取出来之后,众人就将剩下的灵兽肉分了带着。 又走了五天,他们依旧没有走出这片林子,便有人抱怨道:“我们该不会走错了方向,没有往森林外围走,而是走进了内围吧。” 有一个人开头,就有第二个跟上。 最后三十个人里,有十八个人都觉得他们走错了方向,看向帝高阳的目光有些不善,其中领头的是丞相谢琦家的嫡长子谢启耀。 谢家也是唯一一个跟康王交好,却没有被剔出名单的世家,同来的还有旁系的两个子弟,谢峰和谢峦。 “朕不觉得皇姑母判断的方向有错!”帝聿站出来道:“这次带队的人是皇姑母,若有生事者,朕定不轻饶!” 谢启耀对帝聿的话却不以为意,他道:“皇上,若是在外面,我等自然不会违抗君命,可如今在这试炼之地里面,凭的是本事,靠的是拳头!” “虽然皇上和摄政王的身份尊贵,可在这种地方,身份尊贵却未必保得住命,还恕我不能跟着摄政王继续前行了。” 又转过身对站在他这边的人道:“你们谁愿意跟着我一起,我谢启耀保证他完好无损的离开试炼之地!” 虽然他说的这般肯定,但事关身家性命,多数人还是慎重许多的。 其中一人对帝高阳抱拳一礼,然后道:“敢问摄政王如何说?或是,您可否告诉我们,您如今的修为停在哪一阶段?” “本王没意见。”帝高阳淡淡的道:“想自行离去的,本王不会拦着,并且只要你们尚未离开本王百里范围,有了危险,本王自会相救!” 那人觉得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又好像没有,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过了片刻才道:“我跟着摄政王走!”又道:“就算是在往内围又如何?我们本就是出来历练的,畏首畏尾的哪里能成大事?” 第46章 帝高阳闻言多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见识倒是不错,可你就不怕把小命搭上?” “怕!”那人毫不犹豫的答道:“可我总不能因为害怕可能出现的不好结果,就畏手畏脚的停下探寻的脚步,那样我也可能错失机缘,错失好的结果!” “你叫什么名字?”帝高阳道。 那人豪言壮语了一番,被帝高阳多看了两眼之后,反倒有些羞涩了,微微低下头道:“我……我叫沈司药。” “沈司药?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帝高阳道:“镇南王沈家的小子?” 天顺有三大异姓王,镇南王沈家,镇北王席家,镇西王叶家。 沈司药虽然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称呼沈家小子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应道:“正是镇南王沈家,我是家中嫡次子。” 帝高阳点了点头,又看向谢启耀以及他身后,道:“你们可想好了?” 最后,站在谢启耀身后的人,除了沈司药,都选择了离开,不过有三个人是自行结伴离去了。 于是天顺这边的三十个人分成了三队人马。 帝高阳这一队十三人,谢启耀那一队十四人,自行结伴的曲无容、涂凌和萧逸一队。 “继续走吧。”待其余两队人的身影都消失了,帝高阳才淡淡道。 又走了一会儿,帝聿看大家一副都很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都有点替他们憋的慌,于是便道:“皇姑母,我们真的是要往内围去么?” “走就是了。”帝高阳淡淡的瞥了帝聿一眼,没有回答。 直到日光渐渐弱了下去,他们已经又走了大半日,终于有人忍不住的问道:“摄政王,我们跟着您走,自然是相信您的,可……可您好歹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往哪里走的,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啊。” 有一个人开口,就有第二个人跟着附和。 “是啊!” “求摄政王告知!” “求摄政王告知!” 帝高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素手一挥,一张白玉盘子就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后她又手一扬,就见那白玉盘子竟然开始在空中变大。 “想知道的,就上来吧。”帝高阳说了一句,就带着穆愉跳上白玉盘子。 帝聿和翟云玄紧随其后,接着是沈司药。 其他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上了白玉盘子。 谁也不曾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像是装菜装点心的盘子,竟然是一件飞行法器! 帝高阳也觉得这个飞行法器有些恶趣味,感觉坐在上面的人,都是刚出锅的食物一样。 当飞盘飞向高空,有几个胆大的往下望了望,随后都接连的发出了惊呼之声。 “这……” “怎么会这样?” 闻声,之前并没有往下看的人,也不由有了好奇之心,纷纷朝下方看去。 这一次,还不待他们发出惊呼,帝高阳便控制着飞盘,依次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去,在整个试炼之地转了一圈,众人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她便控制着飞盘,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 “原来这一整片试炼之地都被森林覆盖,难怪我们根本就走不出去,压根就没有什么边缘地带,如何能够走的出去?”沈司药一跳下飞盘,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众人闻言,难得的并没有应声。 原本还抱着希望再走,结果现在希望破灭了,他们自然心情低落。 沈司药瞧不得他们这个样子,有些嫌弃的道:“我说你们这都是一副什么表情,真没出息。” 话音一落,顿时就有人出声反驳:“沈司药,你怎么说话呢!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去,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沈司药还真就认真的想了一阵子,只不过什么都没有想出来而已。 那人见他这样子随意,更加的生气了,大声道:“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沈司药看他双眼都有些红了,有些同情的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呢?” 又瞧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神色,便道:“我说,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们也就是在这呆上两个月而已,又不是呆一辈子,就算这里都是森林,又有什么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闻言,仔细的想了想。 发现好像还真的就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这里也已经走上了好几天了,可是并没有碰到过什么致命的危险,虽然条件简陋了一些,但也是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只要试练结束,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各回各家。 所以,他们有什么可愁的? 想明白了之后,之前的烦郁之色顿消,气氛又活跃起来,这次不用帝高阳说,就自觉的分工做事,很快帐篷就搭好了,出去打猎的人也带了猎物回来,众人围在一起坐了,一边烤着灵兽,一边说着话。 有几个胆大的小子,还跟帝聿聊了几句。 用了饭之后,大家都觉得天色还早,便有几个闲不住的建议,大家来一次切磋,还是带了彩头的那种,其他没有上场的人,就来压注猜谁会赢。 帝高阳无意拘着他们,说了一句别太晚,就由着他们闹去了。 连帝聿和穆愉看了几局之后,得了她的同意,也跟着一起去玩了。 唯独翟云玄没有参与,一个人在树下坐着。 “你不跟他们一起玩么?”帝高阳走到独自坐在树下的翟云玄身边,很是洒脱的坐下后,问道。 翟云玄闻声一惊,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帝高阳按着又坐下了,她道:“在外面倒也不必这般多礼,坐着说话就是。” 虽然帝高阳这样说,但是翟云玄还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紧绷着身子应了声“是”,然后又想起来帝高阳刚刚的问话,便道:“我……奴,不敢。” 想到他现在还是一个等待着净身的,原本就有些低落,这会儿更加的低落了。 “不敢?为何?”帝高阳道。 “我……奴,奴现在只是……只是一个下人,还,还是戴罪之身。”翟云玄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我帝氏子孙,何时成了下人了?翟云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堂堂皇室子弟,何时学会了自轻自贱?”帝高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翟云玄不敢在坐着,忙站起身撩了衣袍跪下,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些别扭的小声喊道:“主,主子……” “叫我什么?”帝高阳问道。 第47章 “叫我什么?”帝高阳问道。 “摄,摄政王……” 帝高阳却没有应声,只是顺手折了根树枝,在他背上抽了几下。 翟云玄知道这是喊得不对,可是却不知道还能喊什么,只能忍着疼,低头不语。 “跟我来!”帝高阳说了一句,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就提了人就走。 不过瞬息之间,他们就到了林子的另一处地方。 “嗷呜……” “吱吱……” 四周有不同生物的叫声此起彼伏,黑暗之中,隐隐的还有绿光闪现。树上时不时就会垂下几条身影,带着“丝丝”的声音。 “天亮我在过来接你。” 帝高阳随手布下了一个结界,确保里面的人走不出去,外面的人也没法进来之后,就离开了。 翟云玄甚至都来不及问什么,就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伴随着磐磐之音,回头一看,见是一条四翼鸣蛇,正张着大口向他咬来。 也顾不得多想,他运气闪开,原是想要借着旁边那棵大树的力道闪开,可还未近前,便发现树上垂挂着许多尖头小蛇,只好转身向另外的方向跑去。 鸣蛇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出现的猎物,张开双翼追了上去,翟云玄见那蛇尾眼看着就要将他缠住,脚下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可是就这么一直的跑,也不是什么办法。 他已经觉得有些气喘了,可身后的鸣蛇有四翼相助,丝毫没有疲累的迹象。 就一个走神的空档,翟云玄便被追上,整个身子都被鸣蛇给缠住,神兽的身体力度自然是强劲的,只是被轻轻的卷住,翟云玄就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浑身的骨头好像是要被挤到一起一样,第一次,他觉得死亡离他这么的近。 就这么认命的死去? 那以后谁来保护他的姨娘和妹妹? 何况,摄政王说了天亮会来接他,若是就这样死了,会不会罪加一等? 他本就惹了麻烦,如今还没有遇见大齐的人,若是遇见了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面。两国究竟会不会发生战争?若是发生了,那些生活在边境的百姓,是不是就要承受战乱之苦? 虽然之前对大齐的人动手并非他本愿,但到底还是他惹出来的祸,他怎么能就这么窝囊的死去?他要将功折罪才行! 许是因为心中有了目标,他紧咬着牙,忍着身体上的疼,取了贴身放的匕首,就近刺进了蛇身。 鸣蛇吃痛,开始用力的收紧身子,翟云玄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变形了,却依旧用力刺下去,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要说翟云玄的运气也是好,原本还没刺到七寸的位置,被鸣蛇这么用力一勒,反倒一路下划,捅到了七寸上。 悲鸣一声之后,鸣蛇眼含不甘,扑腾了几下翅膀之后,渐渐卸了力道,最后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翟云玄却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而是看着沾满了蛇血的手,咽了咽口水。 血腥味很快就在四周弥散开。 “嗷呜~” “吱吱~” 四周的虫鸣兽吼因为弥漫开的血腥味,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翟云玄感觉有一股力量正在朝他压过来,但是等了良久却没见什么东西出现。 他这会儿也真的是没什么力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跌坐在地上,但依旧保持着警惕,若是有什么东西偷袭的话,也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不过一直到天亮,帝高阳再次出现的时候,他都没有再碰到什么袭击。 “还算不错,就是运气的成分居多。”帝高阳轻轻抬手,地上的鸣蛇尸体就浮了起来,看了一眼之后,给了一个评价。 翟云玄不敢接话,也不敢喊人,怕再被教训,便微微垂着头站着,态度恭谨。 等被带回去的时候,帝高阳让他去好好休息,又对众人道:“这几日就在这多歇息几日,但本王每天都会给你们布置任务,完成的有赏,反之则罚。” “本王希望等再次启程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能有所提升,这样你们也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机会。毕竟靠人不如靠己,万一本王一时顾不到,你们多拖延一些时间,也方便我救人。” 这也是帝高阳选择亲来试炼之地带队的原因。 等到帝聿亲政,必定是要培养朝臣新贵,更换新鲜血液的。而这些人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以后十有八九都是要入朝为官,成为天顺将来的栋梁之才,辅佐帝聿的。 而进入朝堂,光有才华是远远不够的,还得人品可靠才行。 这次带着帝聿一起进来,一是为了让他们君臣提前有个接触,二是为了在修炼上多给予一些指点。 少年强,则国强。 众人对此都没有意见,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恭谨的应了“是”,各自休整去了。 穆愉却有些心事重重的。 这些人多是金丹期的修为,就是最差的也有筑基巅峰了,唯独他,才刚刚筑基。 他觉得这样一直垫底,有些给帝高阳丢人,所以内心有一种很是强烈的欲望,想要更快的提升实力。 “在想什么?”帝高阳见叫了他两声都没回应,便走到他身边,淡淡的问了一句。 却不想穆愉走神的厉害,被这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刚刚的失礼,正欲跪下请罪,只是被帝高阳拦了下来。 “没,没想什么,就是好奇您为什么突然想要在这停下了。”穆愉垂眼遮掩着眼底的慌乱道。 “觉得这地方不错而已。”帝高阳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点破什么,又道:“没什么事就去休息吧,任务在晚上呢。” 穆愉躬身行礼,应了一声“是”,就回了帐篷休息。 夜幕降临,帝高阳给每个人都发了任务,大多都是外出狩猎的。 根据每个人的修为不同,狩猎的目标也不同,两人一队,每队都是一个高修为的带着一个低修为。 “不管你们是否完成任务,都必须在天亮的时候回到这里,不许早,更不许晚,懂了么?”帝高阳道。 “懂了!”众人齐齐应道。 帝高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穆愉在这里守着,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穆愉闻言咬了咬唇,但还是乖巧的应道:“是!” 翟云玄依旧还是和昨日一样,被扔到了那个结界里,每次都要杀掉一头神兽才可以休息。 但说是休息,却一点也不能放下警惕,不然就会有成群的灵兽围攻他。 第48章 就这么连着过了五日,帝高阳将众人再次召集到一起。 她道:“相信你们也都清楚这几天任务完成的如何。” 闻言,十个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这几天,竟然一次任务都没有完成。 枉他们平日被称作天才少年,修为在同龄人中也是比较出挑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们,竟然对付不了一两只低阶灵兽。 很多时候还都是眼看着要的手了,却因为体力不支,反应迟钝了一下,就被猎物跑了。 帝高阳也没等他们回答,素手一挥,布下了十个方形结界,然后道:“现在你们可以自行选一个进去了,里面就是本王给你们准备的惩罚。” 众人闻言皆吞了吞口水,站在结界之前观望了许久,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去选的人。 “你们若是不选的话,本王就……”帝高阳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熟知她手段的帝聿就先开口道:“皇姑母,我,我选第九个!” 九,乃是阳数中的极数,帝王之家多爱九数。 所以帝聿选择第九个,她并不觉得意外,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有了他开头,后面的人选起来的也就快了。 等所有人都进了结界,她才道:“这个结界很安全,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进去打扰到你们,当然你们走不出来。” “你们在里面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许动用灵力,只用自身的体力,什么时候把结界里面关着那头灵兽累死,什么时候就可以出来了。” 话音一落,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威压传来。 虽然没个结界中的灵兽都不相同,但是他们的处境却都是一样的。 浑身的灵力仿佛是被冻结了一样,且一旦试图调动的话,就会有蚀骨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呜呼哀哉一番之后,面对灵兽的猛追不舍,他们也只能赤膊以对。 略看了一会儿,帝高阳觉得还算满意,便对穆愉道:“我要出去寻些东西,你和翟云玄在这轮流看着,若是有谁成功击杀了里面的灵兽,就放他出来。” 她取了两枚赤红色的石头递给二人,然后说道:“到时候将这石头放在结界上就行了。” 又警告道:“若是你们敢徇私的话,就等着被吊起来打好了。” 二人忙说“不敢”,小心得将石头收好,目送她离开。 说是目送,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帝高阳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这般修为。”翟云玄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句。 通过这几天的击杀神兽,被灵兽围攻,他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加之有帝高阳的点拨,虽然修为没有提升,但是战斗力却高了不少,身法也有所精进,如今就是越上一两阶的挑战,他也足以应付了。 可是他的身法虽快,和瞬间移动比起来,却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想想了。”穆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这几天,帝高阳总是把他留下,还总是带着翟云玄出去,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对穆愉的敌意,翟云玄依旧觉得莫名,心想着以后还是避着些的好。 二人各自走进了不同的营帐。 过了两天,还没有人成功击杀……不,累死结界里的灵兽,帝高阳也没有回来。 穆愉不免有些坐不住,可有心想要出去找,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好。 他再一次感到了修为低的无力。 翟云玄也有些担心,不由得问道:“摄政王怎么还没有回来?” 穆愉目光深深,并没有回答他,转身回了帐中。 翟云玄也没多在意,又在结界外面守了一会儿,这才回去休息。 谁也没发现在夜幕的掩饰下,有个身影悄悄的离去。 大齐的人,也因为多日不曾走出这林子而有了分歧,最后一分为二。 其中一队人的领队周铮,正是设宴那天被打了的人,走得方向又正好是翟云玄他们所在的地方。 “呦,这不是天顺的人么?”大齐的一个世家子弟出声说道:“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被当成了灵兽的食物困在结界里。” 翟云玄闻声从帐中走了出来,看到是大齐的人,心道不好。 原本想要喊穆愉出来,但是想到他的修为对上大齐的人,怕是只有挨打的份,便歇了心思。 “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被逐出皇族的那小子么?”周铮语带嘲讽的说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也不待翟云玄说话,周铮就已经抄起弯刀上前,并且还对身边的人招呼道:“兄弟,给我一起上!今天,我非要让这小子知道,得罪了我周铮的下场是什么!” “锵!” 弯刀和长剑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翟云玄有了这些日子累积的经验,反应倒也迅速,只不过几个回合的交手,周铮就已经落了下乘。 可尽管如此,他却架不住大齐那一方人多,在轮番的攻击之下,渐渐出现颓势。 结界里面的人,自然也都听见了动静,可他们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更何况,他们也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结界。 “给我杀了他!” 周铮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刚刚挨了翟云玄的一掌,这会儿感觉五脏六腑仿佛是移位了一般的难受。 他心里有了怒气,下手更加的狠厉,反正来之前奢王吩咐过他们,只要看见大齐的人,就杀无赦!尤其是对帝高阳和帝聿,更是不能留情! “咔嚓!” 翟云玄知道对方存了杀意,下手也狠辣起来,扣着身边一人的肩膀,反向一扭,卸了他的胳膊。 “咔嚓!” 又是重重的一击,落在了后上来一人的后颈上,原本还满脸戾气的人,瞬间就垂下了头,眼带不甘的瘫在了地上。 “不怕死的,就尽管来吧!”翟云玄目光森冷的说道,此时身上也有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 但在气势上却强了许多,周身弥漫着杀意,恍若一只浴血修罗! 帝高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浑身是伤,鲜血浸透了衣袍的翟云玄傲然挺立,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对面还站着宴会上挑事的那个大齐小子。 她冷眼瞧着大齐的人,淡淡的道:“原本还想着让你们多活几日,没想到你们竟然这般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找死。” 第49章 周铮手提弯刀,闻言反倒哈哈大笑起来,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摄政王出现的这般及时,也免得我等为了杀你,还要在苦苦寻找一番!” 言罢,他提起泛着冷茫的弯刀,朝着帝高阳砍了过去。 “锵!” 在弯刀将要落在帝高阳身上的时候,翟云玄强撑着身体,冲到了她的面前,抬剑将其挡下。 然,周铮就好似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得,周身弥漫着一股死气,修为骤然暴涨,一直到化神初期才停下。 翟云玄的抵挡已经无济于事,他不过就是停顿了片刻,便又招式凌厉的袭来,眼看着那把弯刀就要劈在翟云玄的面门之上。 帝高阳将人拽到自己身后,然后目光微冷的看着周铮,道:“齐奢为了击杀本王,竟然不惜行逆天之事,用人身血肉滋养鬼修。” “桀桀桀……”周铮的声音突然就添了几分苍老,道:“小丫头好眼力,居然能够认出本座的真身。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双眼很快就要失去光芒了。”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帝高阳略有不屑的道。 周铮却愣了一下。 虽然他现在附身的这个小子年轻了一些,可也比眼前这丫头年纪大啊? 更何况,他可是修行了近千年的鬼修,算上生前的年纪,已经一千来岁了,哪里就年纪不大了? 难不成眼前的小丫头,其实也是一个夺舍了少女之身的老妖怪? “你到底是什么人?”周铮有些慎重的问道。 “杀你的人!”帝高阳淡淡的道,素手一挥,一道灰蒙蒙的雾气将周铮包裹其中。 周铮体内的那个鬼修,甚至还来不及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机会大展拳脚一番,就化成了飞灰,于世间永久的消失。 帝高阳抬手将周铮的灵魂拘了起来。 大齐余下的几个人见此,哪里还记得什么奢王的吩咐,慌忙转身欲逃。 “轰隆!” “轰隆!” 几道粗雷落下,刚好砸在了大齐之人的身上,包括地上的尸体也没能幸免,全都在雷火之下成了焦炭。 “这……这是怎么回事?”翟云玄看的有些瞠目结舌,不明所以的问道。 帝高阳淡淡的道:“齐奢搜集了一些鬼修之魂,用大齐资质不错的少年以身供养,此举有违天道,所以这会儿遭天谴了。” 可抬头望着还未散去黑云,竟隐隐有紫光闪现,她不由得眉头紧锁,转头问翟云玄:“穆愉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在帐中,我没有喊他出来。”翟云玄指了指旁边的营帐。 帝高阳心头隐隐有不好的感觉,穆愉不会听到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而置之不理的,十有八九是已经不在了。 果然,翟云玄进去叫人的时候,便发现营帐中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走出来有些自责的道:“是我没有照看好穆愉,连他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翟云玄垂着头不敢去看帝高阳,穆愉虽是内侍之身,却是她极为宠爱的男宠,如今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 他现在只希望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因为他的疏忽,连累姨娘和庶妹。 帝高阳没功夫去管翟云玄在想什么,她又望了眼空中积聚的黑云,这会儿紫光已经闪烁的很明显了。 “果然是九极天雷!”她道。 帝高阳挥手解开了困着其余十人的结界,将他们重新聚集到一起,道:“我要出去找其他人,你们就在这里待着,不许乱跑,若不然被九极天雷的雷火波及,我可没法帮你们聚集神魂、重铸肉身。” 众人闻言,目光也都移到了头顶。 黑云堆积,紫光穿梭在其中,一道道细小的雷光不断融合,最后汇聚成一条条粗壮的紫雷。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九极天雷,可那云层散发的上古威压,皆让他们一凛。若不是有结界抵挡,他们这会儿怕是连站起来都困难吧。 沈司药吞了吞口水,问道:“摄,摄政王,九极天雷是什么。” 帝高阳怕他们把无知当无畏,到时候不听话的闯出去丢了小命。 倒也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九极天雷是上古雷罚,原是上古之神渡劫,或是有神要做悖逆天道之事,才会降下的雷罚。” “不过这世间已经许久不曾有神了,所以九极天雷也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了。” “便是在上古时期,也不曾出现过几次。上古之神多是没等到渡劫来临,就身归混沌了,后世之神就更没有机会了。” “而成了神的,也没几个敢去招惹九极天雷。毕竟活的越久就越惜命,若是修为不够,只是被九极天雷的一点雷火波及,就足以魂飞魄散、身死肉毁了。” “之所以会叫九极天雷,是因为此雷共九九八十一道,分九次劈下,每次落下九道。” “九道雷同时落在身上,身焦肉烂的同时,灵魂也会被灼烧,若是撑不过,便只能化成飞灰了。”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帝聿却担心道:“既然这样,皇姑母为何还要出去,万一被雷火波及,那岂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但是大家心里却都清楚,就算摄政王修为高深,也还只是没有飞升的凡人,又如何能抵抗连神都畏惧的九极天雷? 帝高阳拍了拍帝聿的肩膀,道:“外面还有我大齐的精英子弟,我得把他们找回来。” 又道:“你放心,别说这雷劈的不是我,就算是劈我的,也不会伤及我分毫的。” 帝聿还想在劝,帝高阳却不想在耽搁时间了,八十一道雷已经成型了七十二道,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她道:“这里有我布下的结界,只要你们不走出去,就不会被雷火波及。” 说完,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 帝聿见了,想要追出去,却被翟云玄和沈司药拦了下来。 沈司药道:“皇上,我们这会儿应该相信摄政王,并且不给她拖后腿才是。” 帝聿心知现下只能如此,可情感到底还是胜过了理智,他根本没办法定下来等着。 沈司药和翟云玄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打晕。 帝高阳先找到的是曲无容那个三人小队,也没解释天上的雷云是怎么回事,直接说了要带他们走。 第50章 曲无容三人在林子里走了这些天,也意识到走出去没那么容易,这会儿天上又突然出现了异象,本就准备去寻找帝高阳他们,闻言自然是没有意见。 但等找到谢启耀那一队的时候,却没这么顺利。 且这一队人的伤亡还不小。 对帝高阳的来意,谢启耀只是不屑的道:“摄政王身边跟着的人莫不是都死光了,所以才找借口要混进我们这一队来?” “你们也是这般认为的?”帝高阳淡淡的问了其他人。 其他人不置可否。 帝高阳并没有多耽搁,如今八十一道雷已成了八十道,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劈下来了。 原本她也不过是把这些年轻一辈的精英,当成是天顺的希望,当成是未来的花朵,所以才会来救。 但是看着眼前这几朵已经长残的黑心花,她才懒得多管。 揪着曲无容三人的衣服领子,瞬息间就已经回到了安营之地。 帝聿等人立马围了上来,看着只回来三个人,且其中没有穆愉,翟云玄不由得问:“穆愉怎么没有回来?” 帝高阳道:“还没来的及去找他,九极天雷已成,你们不要离开结界,我去找穆愉。” 说完,又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此时远处的一个山洞中,穆愉手中握着那块伏羲铁,正满头大汗的蜷在成一团,躺在地上。 帝高阳不在的那几日,伏羲铁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异变,恍若是被丢到熔炉里一般,成了赤红透亮的样子。 且他一直感到伏羲铁对他有一种召唤,尤其是在他心里生出来想要变强的想法时,这种召唤的感觉变得异常强烈。 这种感觉更是在昨天晚上达到了巅峰,所以他悄悄的离开了营帐,找了一处山洞,准备炼化伏羲铁。 没想到他才炼化一半,正是虚弱的时候,伏羲铁里却跑出了一个强者之魂,带着神之威压,强行钻进了他的体内。 这会儿他只觉得浑身剧痛,又好像有烈焰在体内燃烧,周身的经脉也像是遭到了巨力碾压一般。 “嗯。” 穆愉蜷着身子,咬牙忍着身体里不断撞击着他的那股力量。 直到他感觉气海深处,由帝高阳渡给他,一直都被封印的那部分力量,正在被钻进他体内的那道强魂吞噬,他才感到慌! 可他虽有心想要驱逐那道强魂,却根本无能为力,尤其是那道强魂吞噬了他体内被封印的力量之后,变得更强了,而他却渐渐意识模糊起来。 “轰隆!” “轰隆!” 骤然临下的九道雷砸在穆愉的身上,雷火灼烧灵魂的痛感,让他的意识回笼。 “嗯。” “痛。” 穆愉闷哼了几声,嘴角不断地有鲜血往外涌,原本紧握着的手,此时也是血肉模糊一片,无力的松开了。 “轰隆!” “轰隆!” 就在他觉得灵魂好像要散了的时候,又是九道雷降下,让他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焦灼成炭。 帝高阳走进山洞的时候,就看到穆愉的灵魂已经飘离,蜷成一团的身体焦黑一片,她突然有些心慌的感觉,喊了一声:“穆愉!” “轰隆!” “轰隆!” 帝高阳刚刚将穆愉的灵魂收起来,第三道和第四道天雷就同时砸了下来,仿佛是要惩罚她阻碍天罚一般。 她面有冷意,迎面对上那十八道雷,道:“本尊面前,尔等何敢放肆!” 将要劈在帝高阳身上的十八道雷,闻言竟然人性化的瑟缩了一下,然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悬在半空。 过了片刻,十八道雷缩了回去,随后云层之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恍若由远古穿梭而来。 “汝为天道,何故悖逆?” 帝高阳微露笑意,淡淡的道:“本尊自当以身作则。”又话锋一转道:“只是,这小家伙儿是本尊的人,他年幼不知事,无意犯下这过错,原是无心之失,亦是本尊教导不严。” “这八十一道九极天雷,该由本尊成倍领受才是。” 穆愉闻言一惊,想要出声阻止,却发现此时灵魂极为虚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到那雷落在身上的痛感,他心中愧疚不已,更是极为后悔当初没有坦诚。 若他没有隐瞒伏羲铁的变化,没有偷偷的出来企图炼化伏羲铁,又如何会有现在的事情? 云层之中的那道声音,明显有所犹疑。 帝高阳却并不着急,虽然她清楚这样于理不合,可是一想到刚刚她若是在晚一步,穆愉可能就灰飞烟灭了,便没有办法淡定的坐视不理。 那一刻的心慌,她至今还能清晰的感觉到。 也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穆愉已经在她的心里有了重量。 僵持了一阵子以后,云层之中的声音妥协道:“既如此,就请尊上受下这一百六十二道天雷吧!” 卧槽? 帝高阳闻言,数万年来第一次爆了粗口! 虽然九极天雷劈不死她,但却会让她身焦肉烂疼很久。 所以,在能讨价还价的时候,绝对不能放过! 她道:“你的意思是,之前劈下来的十八道雷就不算了?” 云层之中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坚定的道:“没错!” 帝高阳咬了咬牙,深吸了几口气,淡淡的笑道:“既然这样,本尊自然也不好拒绝,毕竟原本就有些于理不合。” 闻言,孕育着天雷的云层,还很人性化的松了口气。 可帝高阳很快就话锋一转,又道:“可本尊这会儿还有些事没处理,若是受了这一百六十二道雷罚,怕是就没力气处理了,到时候放虎归山,让邪祟逃了出去作恶,岂不是本尊之过?” “本尊可不想在被雷劈第二次,何况,本尊还要给这小家伙修复肉身,试炼之地的事情也还没结束,怕是一时不得空。” “这受雷罚的时候,又最忌讳分神,本尊得把事情都一一办好,才能专心受罚,免得一不小心被劈死了可就麻烦了。” 帝高阳笑了笑,道:“所以,只能先收下这一百六十二道雷罚,等得了空再受了。” 说完,也不等云层之中的声音反对,丢了一枚赤红琉璃球到半空之中。 云层之中的声音应了一声“好”,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要不是没有胆子,恐怕它这会儿就要骂人了!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般不讲理的! 随后又有些悲戚,它大概是史上最憋屈的天雷了。 第51章 可到底还是无法反驳帝高阳,只好重新孕育了一百六十二道雷,然后将其汇聚到了那枚赤红琉璃球里。 帝高阳眉毛微挑,这天雷还挺傲娇,胆子也不小,居然将之前没能劈下来的六十三道雷,融进了给她准备的一百六十二道里面。 丫的,别让她找到机会教训雷罚这小东西! 收回赤红琉璃球,孕育天雷的云层也渐渐散去,天空再一次恢复了清明。 帝高阳拂袖挥出九道灰色的光束,将穆愉的身体束缚起来,淡淡的道:“伏羲,还不出来拜见?” 穆愉闻言微讶,他没想到强行进入他身体的,竟然是伏羲大神。 “本帝又不是傻子,如今待在这小子的身体里,你顾忌他的肉身,自然不会杀本帝。”躲在穆愉身体里的伏羲道:“可本帝若是出去了,你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帝高阳淡淡的道:“你倒是聪明。怪不得当初能哄骗了女娲为妻,还心甘情愿的将人族首领的位置让给了你。” 伏羲却不以为意的道:“首领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我能得来,靠的自然是本事。” “嗯,的确是本事。”帝高阳似笑非笑的道:“就是不知道你见了女娲,是不是还有这个勇气这般说。” “你什么意思?”伏羲闻言有些慌。 帝高阳素手一挥,一块灰蒙蒙的石头便飞了出来,在她的面前停下。 待她渡了一点灵力进去后,那石头便飞速的转起来,片刻之后碎成粉末,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渐渐显现出来。 “拜见尊上。”女娲道。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说了句“你自行清理门户吧”,就转身出了山洞。 “伏羲,你还不出来?”女娲望着地上马具焦黑的尸体道。 过了片刻,一个同样人首蛇身的男子,从穆愉身体钻了出来,喊了一声:“妹妹。” “当不得青帝一声妹妹。”女娲淡淡的道:“伏羲,我女娲从未后悔将首领之位让与你,结束母系氏族的统治。可没想到你却在继位后,对女子多有打压,定下妇女在路上与男子相遇,若不避让将受到暴打的苛令。” 又道:“你竟然还因水神是女子之身,便与祝融合谋暗害于她,逼得她临死前撞倒了不周山,致使生灵涂炭,人族伤亡大半。你如今又有何脸面逆天重生?” 伏羲道:“妹妹,当初我只是担心有女子不认可我做首领,恐会因此生事造反,若内部不稳,容易给其他部族可乘之机,所以才在一念之差下铸成了大错。” “但自你为了补天而耗尽修为身殒,我便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如今行这逆天之事,也只是因为想要让你复活,亲口和你认错而已。” 伏羲说的一脸真诚,女娲有些许动摇之色,但是很快就再次坚定下来,道:“你休想在哄骗于我!” “妹妹,你为何就是不信我?”伏羲一脸很是心痛失落的样子。 女娲见他神色不像作假,再次动摇了起来,她道:“既如此,你这就与我向尊上伏罪,重归混沌之地。” 伏羲毫不犹豫的应了声“好”,落后女娲半步往外走去。 “噗呲!” 利剑穿透皮肉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竟然格外清晰。 “你……” 轰的一声,巨大的蛇身倒地,强大的冲力,引得洞口掉落下许多碎石。 帝高阳闻声回了山洞,见伏羲胸口空空,瘫倒在地上,此时已经没了气息。 女娲见她进来,恭敬的道:“谢尊上成全。”然后将手中散着红光的伏羲心呈上,道:“尊上便用我二人之心复活小公子吧。” 帝高阳并没有接受,笑了笑道:“我家这个小家伙,需得取天之灵和地之精,配着宇宙洪荒的本源之气方可复活。” 又道:“因果循环,伏羲是咎由自取,你不必为此自责,本尊既让你复活,便不会再为难你的,望你日后初心不变,能护好一方天地。” “谢尊上恩施。”女娲道。 帝高阳点了点头,拂袖送她出了试炼之地。 望着女娲消失的方向,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扬手打出一团灰雾,焚化了伏羲的尸体。 待她将穆愉的身体收起来后,便又瞬间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回到混沌之地。 不过这一次不是出现在盘古的洞府外,而是一处莹润的青台之上。 帝高阳取出穆愉被劈成焦炭的身体,将他平放在青台之上,双手在身前不停的变换,不断打出繁复的上古神决,调动着四周的混沌之气,取其灵,抽其精,一一打入穆愉体内。 随后又自额间调出一缕精气,待其化成一滴晶莹剔透的青色水滴,方才将其打进穆愉体内。 只见穆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焦黑,露出嫩白的皮肉,全身|赤|条|的躺在那。 “你是自己回到身体里,还是我将你打进身体里?”帝高阳将穆愉的灵魂放了出来,问道。 穆愉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在帝高阳面前一丝不挂,但却是第一次这样亲眼看着。 即使是处于灵魂状态,也羞赫不已。 他并未答话,实际上是有心无力,根本无法说话。 在帝高阳将要动手之前,飞快的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虽然是重归自己的身体,可灵魂与肉体的融合,依旧是痛苦的。 “嗯。” 穆愉觉得灵魂正在不断的被拉扯着,不停地断裂、聚合,再断裂、再聚合,如此循环了九九八十一次,方才停止。 不知道算是因祸得福,由福转祸,他的修为一路暴涨,直至化神初期,方才停下。 可体内属于帝高阳的那部分力量,却消失不见了,他心有失落,觉得少了与她的联系,很是不自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向帝高阳请罪,还没来的及开口,见穆愉醒来的帝高阳松了口气后,便轰然倒地。 “主人!”穆愉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一道灰气排斥在外! 他不死心,几番上前,想要冲破包围着帝高阳的那道灰气屏障,但都被弹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主人!”穆愉心急的喊着。 即便伤痕累累,依旧不愿放弃,他不停地冲上去,被弹开,再冲上去,再被弹开…… 第52章 灰雾散开,帝高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他气息奄奄的倒在不远处,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 “您,您没事吧。”穆愉气息微弱,声音极低,却难掩关心之意。 “我没事。”不过就是散去一身修为罢了。 后面的话,帝高阳没有说出来,她将穆愉扶了起来,有些急切的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我……”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穆愉就倒在了帝高阳的怀里,不省人事。 穆愉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在一张灵玉床上躺着,睁开眼便看到了目含担忧,在床边坐着,正试探着他体温的帝高阳。 见他醒了,帝高阳柔声道:“醒了?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 穆愉想说没有,可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要起身,却根本就使不上力,整个人都是瘫软着的。 帝高阳见了,便将他扶了起来,从空间取了灵泉水,喂他喝了半杯。 许是灵泉中的灵气极为精纯,也可能是喉咙得到了滋润,穆愉觉得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又听帝高阳问他:“说吧,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穆愉想到了之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前因后果。 帝高阳叹了口气,道:“你是傻了不成?明知道会被我周身的雾气所伤,还不顾死活的往前冲?我若是知道刚把你救活,你就迫不及待的寻死,我何苦……穆愉,本尊如今很生气!” 这是帝高阳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本尊。 穆愉闻言有些慌,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原本他就犯了错,惹了不小的麻烦,如今又…… 他动了动,想要起身认错,却发现自己竟然依旧还是一丝不挂,身上连条被子都没有。 想到之前也是什么都没穿,看到帝高阳晕倒,便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冲过去,后来直接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就这光溜溜的在帝高阳眼前躺了很久,脸色瞬间爆红。 “主人……我…衣,衣服。”穆愉小声道。 “你还记得要穿衣服?”帝高阳反问道:“之前光溜溜的找死,怎么没见你想着穿衣服?难道不是想光着来光着走么?” 穆愉见她脸色黑沉,语气冷淡,不敢再说话,挣扎着起身,低头在床上跪下。 帝高阳还是觉得生气,继续呵斥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有哪一件做到了?先是瞒着我伏羲之事,招来上古时期都极少出现的九极天雷,你是活的有多腻歪?你知道我看到你身体被劈成了焦炭,灵魂险些破散的时候,有多担心,多难受么?” 又道:“你不是说要永远在我身边守着么?你是怎么守得?找死了一次不够,还找了第二次?你是不是嫌我不够伤心难受啊!” “你……你饿不饿?”帝高阳想到眼前的人还虚弱着,就算是有气也不该这会儿发的,于是又软和了语气,道:“你先躺着,身子还没好全呢。” 又道:“这会儿我也没办法给你弄吃了,你若是饿了,吃两个桃子充充饥。” 帝高阳从空间的蟠桃树上,摘了两个极为水灵的蟠桃,用灵泉水洗净了递给他。 穆愉原本已经做好被训挨打的准备,只望她不要那么生气才好,免得气坏了身子。 却不知怎的,帝高阳的语气又突然软和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进了两个丑了吧唧,不圆不扁的,看起来很像是桃子的东西。 心中有暖流淌过,他声音有些哽咽,小声的问道:“您……您不生我气了?” 帝高阳抬手想敲敲他的脑袋,又想到他身体还虚弱着,便只揉了揉他的头发,板着脸道:“你想的美!犯下这么大的事,哪能这么轻易的饶了你?不过这几日,你只管好好休养就是。” 又道:“我可警告你,你这身体一天不好起来,我生气的时间越久,你吃的苦头就越多。” 穆愉小声的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小脸通红的躺在那里。 帝高阳安抚的和他说着话,又好心的取了条薄被给他盖好。 等穆愉睡着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拽住了衣袖。 “您,在陪我会儿,好不好?”穆愉睁了眼睛看着她,小声道。 帝高阳看着他那双璀璨的、恍若装进了满天星辰的眸子,莫名觉得有种吸力。 究竟这个小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近了她的心里呢?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只是觉得他眼中的倔强、孤寂,很熟悉,便心生怜意。 后来,大概觉得这个小家伙别扭的时候,很有趣。 再后来,他说要永远守护她,可数万年来,她身边从未有任何一个人留下,对永远,她是不信的。 可对他的话,莫名的就有了几分期待。 在看到他被劈成焦炭,险些灰飞烟灭的时候,她心慌了。 数万年来,她第二次有了心慌、害怕、不想失去的感觉。 “穆愉。”帝高阳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穆愉因为有她在什么陪着,觉得格外的安心,这会儿已经又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帝高阳有些无奈,轻叹了一口气,安抚的说:“没事,睡吧。” 混沌之地一个时辰,外界三天,他们已经在混沌之地呆了将近八个时辰。 试炼之地里,大齐的之人悉数亡于雷罚之下,华禹倒是没怎么受到雷火波及,但有不少人葬身灵兽腹中,活下来的只有八人。 天顺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并不是因为伤亡过多。 相反,天顺这边,只折损了十个人。 然而,因为帝高阳的结界,帝聿一行十四人,并没有被传送出来。 出来的只有谢启耀那一队剩下的四个人。 “这……”刘昭看着极为狼狈的四个人,又往后望了望,不死心的问道:“皇上呢?摄政王呢?” “死了!”谢启耀白了刘昭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都死了!” 又道:“我爹呢?怎么不见人来接我?” 刘昭却没有吱声,大脑正一片空白,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都死了”。 最为高兴的,莫过于华禹的人了。 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垫底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大齐的人一个没剩,听说那位奢王爷也莫名的被雷劈了,这会儿正生死不明。 第53章 天顺在出发之前,那位摄政王可谓是自信满满,结果三十精英,险些全部折损,连她自己和小皇帝也都命丧其中。 胜利就这么莫名的落在了华禹的头上。 “咳咳……”华禹领队的吴王,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却故作一副难受的样子,看起来和谐,他道:“本王知道,你们天顺如今正值国丧,发生这样的事呢,本王也是颇感意外,同时深表同情。” 客套话说了几句,他便话锋一转,道:“可这三国试炼之后的事情,却是一点也耽搁不得的。还望贵国能尽早选个可以主事的人,到时也好共商资源贡给的事情。” 闻言,天顺的官员大多面有菜色。 谢启耀却是满脸喜意,嚷道:“如今天顺最大的自然是我爹了,有什么事他都能做主的。” 原本,他们家已经和齐奢合作,打算来一个里应外合,让天顺从此易主的。 可这时候,齐奢却并没有出现。 但这并不影响他将他爹推出来 刘昭本欲出声反驳,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随后脑海中响起一道传音。 他下意识的应了声“是”。 华禹和天顺的人,都以为他是在认同谢启耀的话。 吴王哈哈大笑,道:“如此,我就等着贵国相邀,商谈资源贡给的事情了。”又看向大齐仅剩的一位领队,道:“届时,还望大齐也能准时参加。” “哼!”大齐的领队瞧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愤而拂袖离去。 天顺的官员,大多还怔愣愣的看着试炼之地,心中大多都在想:天顺的天,这是要变了不成?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走到刘昭身边,问道:“刘将军刚刚为何帮了那谢家小子说话?” 就算是皇帝和摄政王出事,他要重新站队,也不至于力挺自己的死对头吧? 难道他就不怕成为第一个被清算的? 刘昭却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一脸神秘的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然后笑着离去。 众官员只当他一时受不了打击疯了,不然眼下的情况,如何笑得出来? 这会儿谢启耀也瞧出来苗头了,细打听之后,知道他爹谢琦入了大狱,便回家召集了人马,准备劫狱。 此时还在试炼之地结界内的众人,皆是着急的不行。 不是因为至今还没被传送出去,而是至今还没见帝高阳回来。 “不行,朕要出去找皇姑母!”帝聿起身便要离开结界。 沈司药和翟云玄自然也要一起。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决定一起。 然,当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去寻人的时,却发现一旦离开结界,他们就会被传送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司药问道。 一连消失了三个人,其他人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翟云玄略思索了一阵,沉吟道:“应该是因为试炼已经结束,试炼之地的规则之力会将所有人传送出去。” 又看了看眼前的结界,道:“摄政王的结界,应该是阻隔了这种规则之力,所以我们还能留在这,但一出去规则之力就会对我们排斥,将人传送出去。” 众人沉默,这是最好猜想。 若是往不好了想,很可能消失的人,是被规则之力抹杀了。 一时间,气氛沉重。 “难不成,我们就要被困在这儿了?”其中一个人道:“若是摄政王一去不复返,那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四声“闭嘴”给打断。 帝聿、翟云玄、沈司药以及曲无容,说完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又过了五日,帝高阳依旧没有回来。 试炼之地外,刘昭带着禁卫军和京卫营的人,临时搭建起一个棚子,请了两国的领队,前来商谈关于资源贡给的事情。 不请自来的,还有前几天去劫狱,却被刑部尚书扣住的谢启耀,以及本该在牢里的谢琦。 “谢琦,你怎么在这?”刘昭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本相身为百官之首,这种三国共商大事的时候,岂能只让你一人出风头?” 谢琦有些轻蔑的看了刘昭一眼。 刘昭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天顺作为失败的一方,要给华禹提供资源,这种事有什么风头可出? 不过他这会儿更担心刑部尚书的安危。 他道:“你们如何出来的?曲尚书呢?” 谢琦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咬牙道:“谁知道他去哪了!” 若不是那个不识趣的刑部尚书,他何苦多遭了几天罪?连他儿子也被关押了好几日。 别让他在碰着,不然定叫他好看! 冷哼一声,谢琦不愿在和刘昭多说,往棚子里走去。 刘昭欲上前拦下,但不知怎的又停了下来,神色也变得恭敬。 天顺的官员不淡定了,原本看着刘昭突然调兵,还以为他是想明白了,不会和谢琦同流合污,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站队。 可这会儿见他不仅没有拦下谢琦,竟然还神色恭敬,他们又不大确定了。 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家族势力也就一般的谢琦,究竟是如何让手握兵权的刘昭礼让的? 混沌之地中,穆愉醒来的时候,发现帝高阳已经不在了,顿时就有些慌张。 也顾不得自己还什么都没穿,撩了被子下床,忍着伤口的叫嚣,以及身下那处的奇怪感觉,一心想着要去找人。 才走了几步,就看见帝高阳正迎面向他走来,脸上还带着薄怒。 “身子还没好,又折腾什么?”她微怒,伸手将穆愉抱了起来,又重重的在他臀上拍了一下。 虽然服了药,这会儿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被她的护体灵气所伤,纵使外伤能够愈合,内里依旧要疼上七七四十九天。 穆愉将头埋在帝高阳脖颈上,低声的说道:“对不起!” 又道:“您别不要我……我,我知道我总是惹麻烦、不听话,让您担心,我,我以后不会了……对不起,我错了,我改,我不折腾……别不要我……”说到后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怕我把你扔在这,所以要出去找我?”帝高阳问道。 穆愉闷闷的“嗯”了一声。 “傻不傻!”帝高阳揉了揉他的头,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刚刚只是去寻点东西,我们已经在这呆了快十个时辰,外界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我们得出去了。” 她现在修为尽失,想要离开混沌之地,就得借助外力。 倒没想到她不过离开了一会儿,这小家伙没见到她人,就觉得是不要他了。 第54章 穆愉闻言,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然后才抬头看着她,有些难为情的说道:“穆愉不该怀疑您,我,我又错了。”他动了动身子,挣扎了几下,垂着头小声说道:“您罚我吧。” 帝高阳只是笑笑,将他放到了床上,取了件赤红色的衣袍给他,道:“先把衣服穿上,这件和你之前穿的那件款式一样,也是件防御法器,只是颜色不同” 又取了一枚灰色的耳钉,亲手替他戴上,然后道:“这是一件空间法器,里面还有五件这样的衣服,不过颜色都不一样。还有我给你准备的一些书和丹药法器。” 穆愉闻言并没有收到礼物的开心,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的问道:“您为何要给我这些,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帝高阳看透他的想法,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说了一句“不许在胡思乱想”,然后才解释道:“你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一举突破了化神期修为,可到底是借助外力得来的,还得多加巩固才是。等回去了,你便寻几处秘境去历练一番。” 穆愉下意识就拒绝道:“我不要离开您!”又极小声的嘟囔着:“我倒宁愿不要这修为,只求回到一开始,与您气息相连。” 帝高阳并没有说,他们如今已经是本命相连,只不过她修为尽散,所以他才感受不到罢了。 且让他后悔去吧,就当是给他的教训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不听话。 她佯怒道:“之前不是瞒着我,不惜以身涉险也要变强的么,怎么如今修为涨了,倒又不想要了?你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穆愉委屈的想哭,他才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想要变强,也不过就是想有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留在她身边而已。 若是他知道会因此失去和她的那抹联系,绝对不会想去炼化伏羲铁。 看着眼前的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帝高阳到底还是没舍得苛责,揉着他的头说道:“这世上,什么药都可能有,却独独不会有后悔药。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错了也只能当作咎由自取,与其浪费时间在这自责后悔,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不至于一错再错、一悔在悔。” 又道:“你有一颗变强的心,这并没有错,但你不该做事前不考虑后果。又把我之前嘱咐你的话抛到脑后,都不与我商量一下就私自行动。那伏羲铁,我原是想让你到了金丹期巅峰的时候,用来炼化结婴的。” 想想又觉得有些气,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倒好,竟然那么容易被伏羲蛊惑,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 “有啊,您就是我的馅饼!”穆愉笑着回了一句,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道:“遇见您,对我来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是我从未想过的幸运。” 帝高阳觉得好笑,合着她还成了馅饼了? 她很想问问是牛肉芹菜的,还是茴香鸡蛋的,或者猪肉酸菜的? 但她更多的是因为穆愉这话而感到愉悦。 她将穆愉搂在怀里,目光飘远,仿佛在讲故事一般的说道:“我在这世间已经存在数万年了,天顺皇后生下的女儿,并不是我的本体,而是我的一缕精气降临,算是我这一世的分身。” “等到百年后,这具分身就会死去,我也将重归混沌之地,坠于业火池中,受业火焚身灼魂,直到我下一世的分身诞生。” “这数万年,我身边有太多人离去,我渐渐地开始变得麻木,除了履行每一世的责任,便不会对其他事在起波澜,无悲无喜,无爱无嗔。” “每一世我皆是身份尊贵,人人对我都敬而远之,我也不愿与人接触多言,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不断地在业火中重生,看尽沧海桑田变换。” “却没想到这一世意外的遇见了你,也没想到我会动了心、生了情,更没想过有一天,我还会再一次有了不舍这种情绪。” 帝高阳偏过头,与穆愉对视着说道:“所以,穆愉,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不可以在以身犯险了,不然,我会伤心,会再变得麻木。” 穆愉在听到帝高阳说,已经活了数万年的时候,就定定的看着她,到后来又听到她说,每百年就要受一次业火焚身灼魂之苦时,心里觉得很疼、很疼。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道:“穆愉会一直,一直的陪着您。” 随后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他突然就语气坚定起来,声音铿锵有力的道:“我会努力,我要修仙成神,以后,再也不离开您!” 修仙尚且不易,何况成神? 不过帝高阳并没有打击他,有个目标总是好的,且他分了心思修炼,也就不会察觉到她要做的事了。 她笑着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又道:“不过眼前你得好好养伤才是,我们可还有账没算呢。” “穆愉知道了。”在帝高阳的怀里蹭了蹭,穆愉脸上有些红晕浮现。 二人又说了会话,帝高阳便抱着穆愉离开了混沌之地,回到了试炼之地。 但这次用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 以往不过瞬息的事情,这次却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有余。 穆愉有心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帝高阳已经将他放下,和迎上前的帝聿说话。 “皇姑母,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已经表明了他的担心。 跟在他身后的翟云玄、沈司药、曲无容等人,也是一脸的担心。 帝高阳心生暖意,脸上很难得的多了几分表情,道:“让你们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她也的确是没有想到会修为尽散。 又道:“这会儿也不是尽情说话的时候。你们在这呆了许多天,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然后她将分身传给她的消息和众人说了。 “谢琦真是胆大妄为!”帝聿恨恨的道。 其他几人也颇有些同仇敌忾,毕竟都是正值年少,正是满腔热血,一身正义的时候。 翟云玄想到了之前消失的三个人,有些担心的问道:“摄政王,他们三个人可还活着?” 帝高阳笑了笑,道:“当然。这试炼之地的规则之力,是没办法绞杀任何人的,只有容纳和排斥两种作用。” 第55章 事实上,那三人的确是被顺利传了出去,只是过程中有点意外。 他们并没有被传送到刘昭让人驻守的几个地方,而是试炼之地偏北的地方。 最为不幸的是,他们遇见了因为被刑部尚书扣留了好几日,在大牢里吃尽了苦头,正一脸烦闷无处发泄的谢启耀。 “你们怎么在这?”谢启耀看着眼前的三人,目光有些危险的问道:“帝聿和帝高阳呢,他们是不是也活着?” 其中一人闻言有些皱眉,出声呵斥道:“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直呼皇上和摄政王的名字!” 谢启耀却不以为意的道:“哼,这天顺很快就要改姓谢了,就算他们活着,也只能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你……你竟然敢造反?”那人显然没想到谢启耀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在他看来,谢家虽有丞相谢琦,但是能力着实不怎么样,谢启耀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 谢家在天顺,顶了天的说,也不过就是勉强跻身在末等一流家族中罢了,其实力,恐怕都比不上高等的二流家族。 如今却说天顺将要姓谢?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还不待他想明白,便感觉到周身多了几道强者的气息。 “把他们三个给我就地斩杀。”谢启耀话音一落,便有几个黑袍人显出了身形,竟然个个都是化神期巅峰的修为。 “遭了!”三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也明白谢启耀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了。 能够有这么多化神期巅峰,谢家怕是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害。 “你到底是什么人!”最开始出声那人质问道。 谢启耀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丢了一句“死人是没必要知道太多秘密的”,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赶紧去找他爹商量一下,若帝高阳他们真的还活着,那计划就得提前了,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这三个人,有他留下的死士解决,他一点也不担心会有活口留下。 只不过不巧的是,帝高阳一行人也一样落在了这个地方。 虽然她这会儿修为尽散,但还是可以布下阵法结界的,加上帝聿等人的默契配合,倒也有惊无险的解决了那几个黑袍人。 但那三人,却受伤极为严重,如今也不过就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穆愉,疗伤药。”帝高阳道。 她这会儿离开了混沌之地,没有混沌之气可以调动,根本无法打开空间,只能先从穆愉那拿一些来用了。 穆愉闻言一愣,随后想到了耳朵上的空间法器,依言取了疗伤药给三人服下。 天品药液的效果自然不会差,不过是眨眼之间,刚刚还气息奄奄的人,已经呼吸如常,身上的伤痕也很快愈合了。 众人对穆愉的认知又有些变了。 他们可不会觉得这么珍贵药液,会出自一个小小的内侍之手。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摄政王给的。 加上之前在试炼之地,帝高阳从不掩饰对穆愉的宠爱,也更加让他们确定,穆愉如今是摄政王身边,颇受宠爱,极有地位的男宠。 他们一边感叹帝高阳癖好特殊,也都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多和穆愉交好才是。 “他们这会儿重伤脱力,一时半刻的,估计醒不过来,反正这会儿戏还没有唱起来,便在这歇息一会儿吧。”帝高阳道。 众人恭敬的应了声“是”。 临时搭建的棚子那边,由谢琦领头,正与大齐和华禹商谈着这一次的资源赔偿。 作为垫底的大齐,自然是没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所以基本上都是谢琦和华禹的吴王在说。 “爹!”谢启耀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谢琦皱眉,觉得这个儿子近几日,越发没有规矩了,他有些不高兴的训斥道:“我正和王爷谈事情,你冒冒失失的跑进来干嘛?还不赶紧退下?没规矩!” 说完又转过身,有些歉意的和吴王道:“犬子无状,王爷莫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继续,继续。” 被呵斥了的谢启耀也是心有不快,他语气不怎么好的说道:“怕是您和吴王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谢琦闻言面色微冷,只是还不等他说话,谢启耀便又道:“帝高阳他们没死,不仅没死,还已经离开试炼之地了,估计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你说什么?”谢琦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唔,”谢启耀正欲在说一遍,却感觉胸口一疼,还未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那只枯白的手,贯穿了他的胸口,满脸的不可置信,直到他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那双眼还极为不甘的瞪着。 死不瞑目。 “耀儿!”谢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住了。 就算是他有所不喜,那也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可刚刚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这会儿竟然已经没了气息,甚至尸体竟然从胸口的位置,开始快速腐败,没多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你是什么人?”谢琦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厉声质问道。 “本座是什么人,尔等还没资格知道。”突然出现的人,一身黑袍,声音恍若饥渴多日的旅人。 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黑衣,却带着银色鬼面具的人。 谢琦丧子之痛,实难压抑,抬掌便欲和黑袍人交手。 然,还未动一步,就感觉周身被禁锢了一般,一股强大的威压将在他的身上,让他能清晰的感受骨头断裂的脆响。 噗! 谢琦喷了口血,被迫的跪倒在地。 黑袍人一拂袖,撤去那道威压,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若非本座看你还有些用处,你当你还有资格站在本座面前说话?” 吴王看谢琦这个样子,早就已经大气不敢出,诚惶诚恐的候在了一边。 大齐余下的那个人,更是夸张,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带我去见帝高阳!” 谢琦感觉浑身疼的要死,连说话都艰难起来了,断断续续的道:“我,我,不知,她在哪。” 黑袍人微微皱眉,骂了一声“废物”,抬手将谢琦提起,单手附在他的天灵盖上,没过一会儿,就见他双目呆滞无神,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黑袍人略有嫌弃的瞥了一眼已经裤裆湿润的吴王,说了声“走”,便转身离开,四个鬼面人紧随其后。 第56章 帝高阳一行人出现在棚中的时候,吴王还一脸惊吓过度,没有回过神的跌跪在地,谢琦却早已失去了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帝聿见状,微微惊讶,原本还以为会大干一场呢,没想到谢琦居然早早的被人解决了。 帝高阳淡淡一扫地上的尸体和那滩血水,道:“是恶修,谢琦被搜魂了,不过之所以会死,纯属是被吓的。地上那滩血水是谢启耀的。” 被吓死的?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的往吴王那里看了看,见他目光呆滞,裤裆湿润,时不时还有水滴下,心道:这该不会是吓得小便失禁了吧? “何为恶修?”沈司药问道。 “以人身修鬼术和欲坠魔道的修士,在修炼途中炼化过精魄的,都称为恶修。”帝高阳淡淡的道。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穆愉见她一直脸色不好,眉头紧皱,不由得担心的问:“您还好么?” 众人闻言也是一脸担忧的看向帝高阳。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身上的气息也没有变过,但他们就是莫名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我没事。”帝高阳笑了笑,道:“先去找刘昭,让他把这里先处理一下。” 众人齐声应“是”。 大齐那个躺在地上装死的人,眼睛扯开了一条缝,见进来的都是天顺的人,便睁开了眼,坐起身喊道:“等等!” 闻声,帝高阳转头,淡淡的问道:“你有事?” “有!”那人点点头,又往外张望了一阵,确认没什么危险之后,才道:“那人,是来找摄政王的,看起来像是寻仇一般,一身黑袍,修为高深。” “找我?”帝高阳道:“寻仇?” 大齐之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道:“没错。”又道:“摄政王,这事和我们大齐可没有什么关系,还望不要牵连到我们!” 大齐这一行人,就只剩他一个了,早在齐奢被雷劈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要离开了。 如今又见了这般骇人的一幕,他更不想在天顺呆下去了。 “若真是来找我寻仇的,我自然不会让无辜之人受牵连。”帝高阳淡淡的道。 牵连无辜,是要遭业报,受业火焚身的,她不想给自己加刑。 只是她实在想不出,这世上会有谁来和她寻仇,活腻歪了么? 且她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哪来的仇家? 之后几日,帝聿让人送了华禹和大齐之人离开。 而原本要商量资源贡给一事,作为后来逆袭成第一的天顺,分别给余下两国送了帖子,说是不日之后,由使臣亲自拜访讨要。 事情结束了好几日,天顺的官员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但他们都有了一个认知,千万不能招惹摄政王,不然一定会遭天谴,比如齐奢,比如谢琦。 帝高阳并不知他们所想,她这会儿正在沉睡,这几日露面的都是她的分身。 穆愉自那日听说了恶修是来找她寻仇的,便始终寸步不离的守着,说是不眠不休也不为过。 “我说,小穆愉,怎么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你不理,偏要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呢?”帝高阳的分身从外面走了进来,调侃道。 穆愉闻言,怒瞪她一眼,二话不说,提气上前,和帝高阳的分身打了起来。 起初,在分身的逗弄下,他还勉强能维持平手,待过了差不多百招以后,便渐渐处于下风,只能被分手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哼,还敢跟我动手了?真是反了你了,我也是你主子知道不?”帝高阳的分身道。 “你不是!”穆愉倔强的不肯低头,只要寻了机会就会抵抗。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被连番顶撞的分身很是不爽,目光一转,有些不怀好意的道:“你以为床上躺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还能护着你不成?我实话告诉你,她现在修为尽失,你若是惹我不快,我就反噬了本体,让她以后从这个世上消失!” 穆愉闻言不敢在动手,跑过去守在床边,警惕的看着分身。 “我若是想动手,你以为你能拦得住?”分身得意的笑了笑,戏谑道:“想让她早点醒过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 分身故意拉长了声音,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只不过什么,你快说!”穆愉急道。 分身笑了笑,带着点痞气,走上前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只不过需要我牺牲一下,将自身的修为融到她的体内。” 又道:“但是那样我就要从这世上消失了,我可没有那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不过呢,若是你肯满足我一下,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穆愉闻言,原本有些失望的心又燃起了希望,他忙问:“你说,要我做什么,我一定满足你!” 分身又贴近了他一些,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语气暧昧的道:“我想要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穆愉的耳垂上,有些痒痒的,闻言他下意识的推开了分身,咬唇不语,面上纠结之色顿显。 “还以为你对她有多深情呢,也不过如此么。”分身讥诮道:“枉她散尽一身修为救你。” 穆愉闻言转头望着床上的帝高阳,眼角有泪垂下,原来她竟是为了他才如此的么? 可他又何德何能得她如此。 他艰难的开口道:“我,答,应,你!” “你说什么?”分身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穆愉却觉得很是难堪,可是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咬了咬唇,挣扎了片刻,还是说道:“我答应你,我把自己给你,你,救她!” 分身顿时乐了,脸上满是算计得逞的愉悦,得意的道:“你真的想好了?虽然我是她的分身,可若是你被我睡了,她可就不会再像如今这般宠着你了,指不定还会厌恶你,把你赶走。” 穆愉早就已经泪流满面,闻言更是哭的厉害。 可是被她厌恶和看着她死,两者都会让他痛苦无比,但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她有事。 此时的穆愉,早就已经把帝高阳的叮嘱忘到了脑后。 他哽咽却坚定的道:“我想好了!”又道:“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不过是个身子不全的内侍,无法满足你的一些需求!” 第57章 分身笑了笑,痞痞的道:“我当然知道,我不介意,我自然有办法好好的宠爱你。” “那就希望你说到做到!”穆愉道。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让我舒服了,我保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帝高阳!”分身此刻只觉得浑身舒爽,催促道:“还不快点去洗澡?” 穆愉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帝高阳,咬了咬牙,对分身道:“我还有些话想和主人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 “真是麻烦!”分身有些不耐烦的道:“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要是到了时间你还没躺在我的床上,那就别怪我反噬本体,取而代之了!” “我知道了!”穆愉应道。 待到分身离开,他将头埋在帝高阳身上,轻声说道:“我不该受伏羲的诱惑,惹出这么大麻烦的。都是我不好,害你散尽修为救我,还要受一百六十二道雷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醒过来打我好不好?” 又道:“第一次被你救,被你抱在怀里,我只觉得很安心,也觉得你很强大,我想,若是我能讨你欢心,以后一定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说不定还能替我娘报仇。” “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我想要的不在是讨好你,而是想站在你身旁,做你的人,你的男人。”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认不清身份?其实我也是这般觉得的,我不过是个没了根的内侍,都算不得男人,又是这般低贱的身份,竟然妄想和你在一起。” “可我真的爱你,好爱好爱你,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不喜欢翟云玄,我会嫉妒,哪怕你只是让他当内侍,哪怕你说了他是你的堂侄,我也很嫉妒。” “我真的好怕,好怕失去你的宠爱,更怕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所以我想变强,更想变回男人,也因此我相信了伏羲,相信了他说的,只要我炼化了伏羲铁,失去的那玩意儿就会重新长出来。” 他呵呵的傻笑着,继续道:“你肯定觉得我很傻,失去了的怎么可能再回来,可我就是相信了,还惹了这么大的祸。” “我不仅惹了祸,还一次次让自己陷入危险,我说了以后会听话,却又不听话了。我竟然还答应了你的分身,把自已献身给她。” “你肯定很生气对不对?” “生气你就来打我啊!” “来打我啊!” 穆愉不停地摇着帝高阳的手臂,声音再次哽咽,可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片刻,他坐起来抹干了眼泪,又看了帝高阳一会儿,突然俯身上前,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随后才不舍的站起身,带着几分决绝往外走去。 他来到了帝高阳第一次救他回来的时候,让他沐浴的汤池。 当热水浸泡着他的身子,他感觉眼角发涩,随后有些自嘲的笑笑,自语道:“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吧。不知道若我来世找到你,你会不会因为今日之事嫌弃我、厌恶我。” 想着想着,他又垂了泪。 她那么厉害,应该会直接把他鞭尸炼魂的吧,他哪里还有机会再寻到她呢? 就算是她仁慈,让他有机会去投胎转世,怕是也不会再见他了。 她醒来知道了,一定很生气。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估摸着快到一个时辰了,他起身出了汤池,也没穿衣裳,裹了一件披风便出去了。 一路往分身所在的宫殿走去,都没有碰到一个人,他突然有些感念帝高阳不喜欢人贴身伺候。 除了他,这座摄政王独居的宫殿,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倒也让他少了几分难堪。 推开殿门,就看见分身正坐在榻上喝茶,那悠然自若的样子,和帝高阳极为相似。 穆愉摇了摇头,他怎么能把这个恶魔当成是她呢? 或许是因为想到是她,一会儿被强占才不会那么难受吧。 罢了,就让他在自欺欺人一会儿好了。 甩下脑中的想法,他开口道:“我来了。” 声音冷硬,一点也不见刚刚和帝高阳絮叨的温柔。 榻上的人偏过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嗯,坐吧。” 莫名的,穆愉被看的心神一跳,这个眼神实在是太像她了。 见他迟迟不动,榻上的人有些不高兴的道:“怎么,连坐一会儿都不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献身?” 穆愉咬了咬唇,他才没有迫不及待,只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早晚都是要经历这一遭的,他不想在浪费时间。 虽然榻上的人,此时和她像极了,让他很是贪恋,可他心中清楚,那不是她。 他微微抬头,目光倔强的道:“反正你不过就是要我这具身子而已,何苦又多做其他事,早点开始,不是更如了你的意?” 榻上的人呵呵的笑着,戏谑道:“可我就想多做些其他的事,难不成你忘了我说的?要是不让我舒服的话,我可是不会救人的。” 穆愉闻言,虽不情愿,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衣服脱了!”榻上的人淡淡的说道。 穆愉身子一僵,在她眼神的威逼下,颤抖着手解开了外面裹着的披风。 披风滑落,里面未着一物,露出紧致有料的好身材。 面对榻上之人打量欣赏的目光,穆愉只觉得屈辱无比,和在帝高阳面前一丝不挂的时候,完全不同。 榻上的人伸手在他的臀上捏了一把,淡淡的道:“确实挺不错的,皮肤白皙,该翘该挺的地方翘挺,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肉。” 穆愉微仰着头,将眼泪忍了回去,声音沙哑的问道:“那你可满意了?” “虽然不错,但离满意还差了一点。”榻上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去把床上的盒子取过来给我。” 穆愉咬着唇,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寻了一番以后,在床脚看到了一个檀木雕花的方形盒子,伸手拿了起来。 却不想那盒子竟然是未盖严,他伸手一碰,盒盖子便掉了下去,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竟是七根大小、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触器。 他看的一阵脸红,身后一紧,咽了咽口水捧了盒子走回榻前。 “宫中阉娈多用此物,想来你也是见过的。”榻上之人淡淡的道。 穆愉低声应“是”。 “那便自己选一个吧。”榻上之人道,想了想,又道:“或者,你想我从大到小,从粗到细一一在你身上试上一遍?” 第58章 帝高阳见他因扯被子时碰到了后面的伤,疼的一阵呲牙咧嘴,便又冷了脸道:“松开!” 穆愉撅了噘嘴,不大情愿的嘟囔道:“我不要。” “你说什么?”帝高阳板了脸,道:“你在说一遍,松不松开?” 穆愉裹着被子挪开了一点,小声道:“反正我就是不要!” 帝高阳伸手要去扯被子,穆愉就嘀咕着“不要”“主人你不爱我了”一类的话。 帝高阳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这小家伙怎么突然就这般胆大了起来。 穆愉其实也觉得有些惊悚,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总不好在收回吧。 也没办法收回啊,他又不会时光倒退术。 干脆抱着被子挺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不打你了,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帝高阳淡淡的道:“不过身后的伤不许上药,且给我疼着去。” 穆愉犹豫了一会儿,才松开被子,闻言一脸“你果然不爱我了”的样子看着她。 二人嬉闹了一阵后,帝高阳将他抱在怀里,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别觉得我今天没重罚你,就是原谅你了。” 穆愉自然不敢在闹,乖乖的应了声“是”,又道:“主人尽管罚就是了,穆愉听凭处置。” 闻言,帝高阳却笑了笑,道:“你想犯错的时候就犯错,想不听话的时候就不听话,我罚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既累了我自个,又惹了一肚子气?” 穆愉闻言,倒又慌乱起来,想起这段时间的表现,的确有颇多不是,也不敢在窝在帝高阳的怀里撒娇了,起身跪在榻上,眼角微红,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小声道:“我……” 他想说以后不会了,可想想这句话好像说过太多次,估计再说也无济于事,一时不知还有什么能说的,最后只好抿着嘴,在那静静地跪着。 帝高阳叹了口气,道:“过几天我让人送你去八弥宗学习。” “我不去!”穆愉想也没想就反驳道。 “不行……”帝高阳微微眉,突然感应到什么,后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便瞬间消失在榻上。 穆愉闻言,有些惊慌的抬起头,却已不见帝高阳的身形,心慌之下,两行清泪滑落。 他特别的想要克制,可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样,不断的往下掉。 他想去找她,却发现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去寻她的踪迹,心下绝望,不懂为何她还是要赶他走。 有些无助的跪在榻上,胡思乱想一通,直到最后累极了,歪了身子睡去。 帝高阳却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小家伙会想那么多。 她这会儿已经回了混沌之地,正站在一颗青色的小树前面。 树上挂着一颗巴掌大的果子,此刻正闪烁着黑红色的光芒。 “他果然还活着。”帝高阳难得的露了一抹欣喜,可当他看到那红光中闪烁的黑芒时,却又眉头紧皱,喃喃道:“好好的,他怎么会堕仙入魔?” 因为这颗果子的异变,帝高阳便耽搁了下来。 加上这会儿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之所以会醒过来,也是因为担心那不安分的分身,会伤了小家伙。 如今从混沌之地到天顺,这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时辰才行。 混沌之地一个时辰,外界三天。 穆愉一连好几天,都没看到帝高阳出现,心中越发难受,整日不吃不喝的在她殿前守着。 明太嫔却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以为穆愉失宠,被帝高阳厌弃赶到了殿外,好几日都不曾召见,便又心思活络了起来。 连着两日派人打探了消息,得知帝高阳竟然是不在宫中,便带了几个力气大的内侍,打算捉了穆愉回来。 当她看见穆愉的时候,忍不住的赞了一句:“多日不见,你这个小东西倒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穆愉闻言抬起头,看见明太嫔的时候,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眼含戒备道:“你又想做什么!” 明太妃看着穆愉的动作,仿佛被勾起了脑海中回忆,不自觉的喃喃道:“你可真像你娘,连表情和眼神都像极了。” 随后面色癫狂的上前,穆愉这几日水米未进,身子极为虚弱,很轻易的就被她捏住了下巴。 明太嫔阴测测的笑着道:“可你也和她一样,都是不识好歹的!” “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去找帝高阳,嗯?” “我对你娘那么好,她居然骗了我,从我身边逃开,跟了一个贱男人!” “你竟然也敢学她从我身边逃开?”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呵呵的笑着,道:“怎么,如今被抛弃了吧?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妄想能赖上帝高阳一辈子不成?” 她有些爱怜的用手拂过穆愉白嫩的脸颊,满目深情的道:“小东西,只有我才会一辈子对你好,你只要乖乖的做我的阉娈,我有的就都给你,我会好好疼爱你的,跟我回去,好不好?” 穆愉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想起来那些不好的回忆,原本就失落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挣脱开了明太嫔的钳制,连连退后,和她拉开了距离。 却不想,明太嫔竟然也修为高深,与他不相上下。 他以前竟然从未发觉。 也是,以前他毫无修为,又如何发觉呢。 这会儿又身子极为虚弱,只是过了几招便露了败势,被再一次钳制住。 明太嫔看着他挣扎,也不恼,反而是呵呵的笑着,道:“没想到帝高阳不仅平日里冷冰冰的,在房术上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瞧瞧,把这可怜的小东西给折磨成什么样了?” “居然空有化神期的修为,却使不上多少力气,还真是难为你了。” 明太嫔一开始,看到穆愉身上爆发出来的修为,竟然已经是化神期,还小小的担心了一把,已经做好了恶战一番的准备,却不想会那么容易就将人生擒了。 “把他给我带回去,废了丹田,断了四肢!”明太嫔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然后又满目深情的挑起了穆愉的下巴:“想来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的当我的阉娈。” “你想都不想要想!”穆愉挣扎无果之后,咬牙说道:“我死都不会让你|玷|污!” 他还要做她的男人,怎么能让这个老女人染指? 就算是要做阉娈,他也只做她一个人的,别人都休想! 第59章 “呦,你倒还情根深种了?”明太嫔不阴不阳的说道:“还想寻死保清白不成?” 穆愉并未答话,垂着头,暗暗的调动着灵力,将其全部汇聚在丹田处,准备自爆。 然,他的小动作却没有逃过明太嫔的眼。 “想自爆?做梦吧!”明太嫔不屑的冷哼道,拂袖甩出一道威压,打散了穆愉聚在丹田处的灵力,又道:“你便是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儿,本宫也要化作如来佛,让你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灵力被打散的穆愉更加虚弱,已经没有力气再找机会寻死,想到可能就此被眼前的老女人软禁,成为一个毫无尊严的阉娈,他顿时心生绝望。 “谁告诉你孙猴儿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帝高阳淡淡的反问道。 她素手一挥,穆愉就从明太嫔手下脱离,直接跌进了她的怀里。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穆愉暗淡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但很快又失去了光彩。 帝高阳没去注意他的变化,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明太嫔,淡淡的道:“孙猴儿当年不过是太懒,窝在一个地方就懒得动弹的,所以才会在五指山下窝了五百年,若非手中的存粮不够了,你当他愿意再去一趟西天?” 想到那个小猴子,她又有些心生怀念,若不是她那时正受业火焚身灼魂,没能分出精力给他送吃的,那小猴子怕是能在五指山下宅上千八百年。 可惜那么有趣的小东西,到底抵不过时间的摧残,纵使是由天地孕育,也还是寿不及天地。 明太嫔在帝高阳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些慌神了,正想着如何善后保全自身,却见她的面色突然柔和了些许,顿时就又有了底气。 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她皇嫂,想来讨要个小内侍的面子还是有的。 于是她定了定神,面带笑意,道:“高阳,皇嫂没想到你竟然在宫中,倒也不是有意私闯的,实在是对这小东西喜欢的紧,念在你我的姑嫂情分上,不如你将他让给我如何?” 又道:“只要你肯相让,皇嫂定寻了天顺最好的美男献给你,如何?” 闻言,帝高阳从缅怀的情绪中回过神,脸色冷凝,目光森寒的看着明太嫔,讥诮道:“连太后尚不敢在我面前自称皇嫂,你不过是我皇兄生前的一个妾室,倒是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明太嫔闻言,只觉得受到了侮辱,脸上的笑容不在,面色狰狞扭曲,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叫嚷道:“帝高阳,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没了修为的废物罢了,真的打起来,你也未必就是本宫的对手!” 说着,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不屑的望着帝高阳,声音尖锐的说道:“你若是识相的话,将那个小东西送给本宫做阉娈,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闻言,穆愉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帝高阳安抚似得拂上他的后背,轻声道:“别怕,有我。” 又道:“就是她害了你娘亲,对不对?” 穆愉闻言抬起头,双目微红,紧咬着唇,艰难的点了点头。 “闭上眼睛。”帝高阳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轻声道:“很快就好了。” 穆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闭上了眼。 “啊!” 耳边很快就传来了明太嫔的惨叫声,他很想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帝高阳的允许,他不敢,也不愿忤逆她。 帝高阳淡淡的看着衣服被雷火烧成焦炭,身子被几道细雷交错的雷网包裹明太嫔,不过片刻就已被灼烧掉了一层皮肉。 随后雷网中又掺杂了许多道风刃,每划过一道,便会割下一块肉来,直到肉被割尽,露出全身的骨架,明太嫔依旧没有死。 不是她命大能忍,而是帝高阳不想让她死,所以始终吊着她的命。 “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敢惦记我的男人?”帝高阳淡淡的道。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明太嫔的脚下瞬间冒出一道火焰,很快就窜遍她全身。 不过片刻,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明太嫔便化成了一堆灰烬。 然,她的灵魂却并没有被打散。 帝高阳念了一个法诀,地上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以本尊之名,命你受尽十世之苦后,堕入无边地狱,永不得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明太嫔的灵魂就被吸尽了漩涡,四周瞬间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而跟着明太嫔来的那些人,早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一命归西了。 帝高阳淡淡的道:“帝一,善后。” 帝一是帝高阳对分身的称呼,每一世都如此。 虽然分身都不相同,可叫同一个名字,能让她偶尔可以自欺欺人的想着,总还是有个人,长长久久的陪着自己的。 帝一不情不愿的从暗处显出身形,有些暗恼明太嫔不中用,居然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赶在帝高阳回来的时候动手。 “你若是再敢动什么歪主意,我便让你提前归西!”帝高阳凉凉的声音在帝一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九道雷。 她道:“这算是对你的惩罚,再有下次,我倒是不介意让你替我受了余下的雷罚,反正你我气息相连,谁受都是没差的。” 帝一咬了咬牙,低头道:“我以后不会了!” 帝高阳没在说话,对这个分身,她也是无奈的很。 以往哪一世的分身不是乖乖巧巧的,连面都很少露,偏偏这一世,性子欢脱不说,还老是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随了谁。 抱着穆愉去了汤池,替他除了衣物,将他放在了水里,又取了几个小玉瓶,将里面的药液倒进了池里。 她淡淡的道:“泡足两个时辰才准出来。” 穆愉咬了咬唇,垂下头低声应“是”。 等帝高阳离开了,他才颤抖着身子哭出了声,还不停地用手搓着被明太嫔碰过的地方。 虽然是隔着衣物被抓,可他还是觉得恶心。 想来她也是这般觉得吧,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这儿泡足两个时辰了。 帝高阳却是不知道他想法的,自从她散尽修为救他,与他本命相连之后,已经很难再窥探到他的所思所想了。 甚至连他的命数,也无法再推算。 她刚刚纯粹是生气这小家伙竟然又不听话,把自己折腾的那般虚弱不说,还因险些被人抓走而要自爆。 第60章 这里的人虽然修仙,可是没有飞升之前,都是离不开五谷的,只不过修仙之人多食由灵气蕴养的五谷而已。 那小家伙一看就是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她这才取了一些药液给他滋养身体,免得落下什么毛病,而那药想要发挥药效,必须足足泡够两个时辰才行。 帝高阳想着,一定要把穆愉不听话的毛病给改过来,若不然她怕是难以放心的去寻那个人,也无法静下心来恢复修为。 穆愉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帝高阳正拿着一本词话在看。 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之后,她抬头看向头发还湿漉漉的人,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才出来?” 原只是一句关心,穆愉却因明太嫔一事,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以后也定然要失宠了,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多言语,屈膝跪下道:“穆愉错了,请主人责罚。” 帝高阳微微皱眉,起身走到他身边,想要将他抱起来。 然,她的手才刚刚碰到他的肩膀,就感觉他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偏偏身子,竟是躲开她的触碰。 帝高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穆愉小声的答道,却是不敢抬眼去看她。 帝高阳又瞧了瞧他,明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这般嘴硬。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那天我有事,走的急了些,你可是不高兴了?” 穆愉不语,只是摇头。 帝高阳又问道:“那我那天说的,送你去八弥宗的事,你可想好了?” 穆愉垂着头,依旧不敢抬眼看她,小声的道:“没想好……不,想好了,我……” 他很想说他不去,可是想到那天,她语气那般坚决的说了不行,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已经失宠了、被嫌弃了,哪里还能再任性的提要求? 就算是提了,也一定不会被应允的,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心中这般想着,他便将话咽了回去,低头不语。 帝高阳原本还在等着听他的下文,却不想他竟然不在言语了。 她伸手强行将他抱起来放在了榻上,放轻了声音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何又突然不说了?你我已经互通了心意,难道你又后悔了不成?” 闻言,穆愉忙道:“没有,我不后悔。” 心里却道:我怎么可能后悔呢?我只是怕你嫌弃我而已。 帝高阳耐着性子道:“那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就这般别扭了?是不喜欢八弥宗还是怎么的?你心里是怎么样的想法,大可和我说,何故要憋在心里?” 穆愉张了张口,想说他不去八弥宗,他不要离开她。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帝高阳又道:“你不喜欢八弥宗,还有九华宗,七炎宗……总能挑一个适合你的。” 穆愉这回是彻底不说话了。 见他依旧还是不吭声,帝高阳也有些失了耐心,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竟然格外的固执。 她也是第一次觉得,不能读懂一个人的心,竟然这般不方便。 可如今二人本命相连,除非就此切断情缘,死生不复相见,若不然,她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像以前那般,轻易读到他心中所想了。 气氛一时沉默,最后她也有些赌气了,起身淡淡的道:“那你便先好好想着吧,等想好了,我就送你离开!” 说完便消失在原地,穆愉就算想要开口挽留都来不及。 一连几天,帝高阳都没有去见他,倒不是还生他气,而是她准备到魔域寻那人去,这几天除了考察帝聿的功课,就一直在忙着处理政事。 在三国试炼开始前,她说要和大齐皇帝讨个说法,可不会因为齐奢遭了天谴就作罢。 加上还要仔细安排一些人手,免得她一走,有那不知死活的动些歪心思,惹出什么乱子来。 所以一时倒真的抽不出什么空来。 知道穆愉留书出走,还是因为帝一跑到她前面来幸灾乐祸,道:“原还以为你那颗石头做的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帮你捂热的人了,啧啧,没想到人家摸了几回觉得冻手,就干脆不要你了,真是可怜啊。” 帝高阳淡淡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阴阳怪气的,你要是闲的无聊,就替我受几道雷罚!” 帝一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你也就和我耍耍威风了,管不好自己的男人有什么用?”然后又嬉皮笑脸的道:“要不然你就凑合凑合跟我得了,除了我,怕是没人会……” 帝高阳素手一挥,甩了九道雷在帝一的身上,看着她痛的呲牙咧嘴,才稍稍觉得满意了些,淡淡的表露了不爽道:“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 “我是你的分身,除了随你还能随谁!”帝一恨恨的道。 “那你估计是个假的,或者残次品,本尊可孕育不出你这样的分身。”帝高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这一世的分身,可能在投胎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发生了异变,不然怎么可能一肚子坏水,一点也不像自己? 又想到帝一刚刚的话,她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帝一别扭的偏过头,不搭理她。 帝高阳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道:“你若是觉得还能再受九道雷的话,尽管憋着别说。” “算你狠!”帝一咬牙切齿的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又幸灾乐祸起来,道:“你家那位小内侍留书出走了,你不去找一找?还是说你打算去魔域寻的那位,才是你真正的心上人?”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帝高阳冷声道,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帝一却突然心情大好,身上被雷火焦灼过的地方,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她笑着自语道:“看来以后要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胜一筹。” 帝高阳懒得理会帝一心中所想。 她这会儿正在穆愉的房里,见东西收拾的整齐,除了那封书信,一同留下的还有那枚,她亲自为他带上的空间耳钉,里面存放的东西都原封未动,包括他身上原本穿着的那件衣袍,也脱了下来放在里面。 她有些气恼,这小家伙到底在别扭什么?竟然这么一声不吭的说走出走?还把她给他的东西都留下了,这是什么意思? 后悔说爱她,要和她一刀两断么? 既如此的话,直接当着她的面说清楚不就好了,难不成她还会做什么没品的事,强留了他不成? 素手一捏,那封书信和那枚空间耳钉,瞬间就化成了粉末。 第61章 帝高阳脸色黑沉道:“穆愉,你还真是好样的,既然要离开,何不断个彻底?”冷哼一声,又道:“待本尊回来,非要切断你我的本命相连,从此和你死生不复相见!” 而此时,已经离开了天顺帝都的穆愉,只觉得后背发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我的留书,会不会因此很生气。”他喃喃道,随后又有些自嘲:“估计她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收拾好情绪,他继续向前走着。 帝高阳因为穆愉的突然出走,心有不快,原本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但她已经完全没了心思。 若非他们二人本命相连,她能感觉到那个小家伙没有危险,怕是这会儿早就坐不住了。 然,现在的她也没多淡定,丝毫不像是往日那个对什么都一脸淡然的帝高阳。 她交代了帝聿几句之后,将手头的事情都留给了帝一处理,便动身去了魔域。 为此,帝一还不阴不阳的拿话刺她,很是欠揍的道:“哎呀,怪不得那个小家伙留书出走,感情是知道了自己失宠,所以心灰意冷了。” “啧啧,没想到孤身数万年的神尊大人,并不是因为洁身自好,而是时候未到,这时候一到,竟也随波逐流,开始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了。” 帝高阳面色淡然,二话没说,将帝一拽过来狠揍了一顿。 “啊,好疼,别打脸!”帝一对上帝高阳,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尽可能的护着自己的脸。 同时还忍不住嘴欠的叫嚷着:“啊。帝高阳,你肯定有自虐倾向,不然怎么能对我这张盛世美颜下手,这可是你的脸!” “啊,别……别打脸,我错了,我不嘴欠了,别……疼!” 帝一不停地喊叫着,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她浑身疼的说不了话,只能哼哼的时候,帝高阳才停了下来。 略有些嫌弃的瞧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好好看家”,然后就挥了挥衣袖,消失在原地。 魔域并不属于天顺所在的这个位面,而是处于单独的一个位面。 但是因为这两个位面,不过相隔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往来倒也方便。 这也是为什么,在天顺能够看到恶修和血脉并不是很纯正的魔族,或是高修为魔族的分身。 不过片刻间,帝高阳便已经离开天顺,踏上了魔域所在的位面。 同时,魔域的两位魔主,也因为有所感应,而密切关注起她的动静。 对那两道饱含兴奋的窥伺,帝高阳倒是没在意。 另一处,魔域南部的魔主殿里,紧盯着七盏青灯的黑袍人,嘴角的笑意渐深,放肆的奸笑道:“桀桀桀,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她不仅出现了,竟然还送上门了,桀桀桀,上天厚待我,上天厚待我啊!” 而魔域北部的魔主殿里,也同样有一个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水晶石,上面折射出来的人,正是帝高阳。 那人看了很久之后,不由得喃喃道:“真的和她好像。” 身处画面中的帝高阳,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向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深深,嘴唇轻动,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水晶石前的男人见了之后,浑身一震,在也淡定不下来,瞬间化作一阵黑风,消失在原地。 帝高阳难得在穆愉不在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像是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悠然自得,偶尔会遇见几只魔域特有的魔兽,也会很好心情的逗弄一番。 走了差不多有半天的时间,她终于看见了一座城池。 看着那气势磅礴,几乎算得上高耸入云的城墙,以及守在城门的一队气势不弱,且身姿挺拔的魔兵时,不由得感慨道:“看样子,这小东西近些年日子过得很不错啊,即便是堕仙入魔,也丝毫不弱当年之势。” 她缓步上前,到了城门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守城魔兵拦了下来。 “尔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其中一个魔兵问道。 “当然是从外面来,要到里面去。”帝高阳淡淡的道。 那魔兵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没毛病,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挠了挠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个人。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魔兵,伸手拍了他一下,道:“让开!问个话都问不好!” 那魔兵撇了撇嘴,倒也没多说什么,乖乖的让开了身子。 “我瞧你不像魔域的人,你究竟是何身份,进城有什么目的?老老实实的回话,免得受皮肉之苦!”年长的魔兵打量了帝高阳之后,发现看不出她的修为,只当她是个废物,不由得目露不屑,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问道。 帝高阳却没有答话,完全无视余下几个守城的魔兵,径直往里走去。 “快!快拦下她!”年长的魔兵愣了一下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大声招呼道:“她是奸细,抓住她!” 然,等他们回过神,跑进城要追人的时候,却已经寻不到帝高阳的身影了。 “真是见鬼了!”年长的魔兵啐了一口,暗骂道。 原本盯着水晶石的男人,就在这时在这处城门口渐渐露出了身影。 此人正是北域魔主。 年长的魔兵见了来人,嘴巴微张,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恭敬的行礼道:“见,见过魔主大人。” 北域魔主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道:“刚刚可有一不是魔域的女子经过?” 年长的魔兵以为魔主是来问罪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只听他道:“魔主大人恕罪,属下也是无心之失,一时不查,这才给了奸细可乘之机,让她混进了城里……” “但是魔主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将人抓获归案,到时定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他就被北域魔主打出的一道黑色罡气击倒,瘫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其余魔兵见状,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北域魔主声音清冷的说道:“此人,乃是我北域的上宾,谁若敢怠慢,杀无赦!” 众人只见半空中浮现一道幻象,上面是一个女子的模样,正是刚刚视若无人、悠然自得的走进城里,然后转眼便消失不见的帝高阳。 城中一个角落里,隐去身形的帝高阳看着北域魔主,淡淡的呢喃道:“算你这个小东西还有点良心。” 第62章 北域魔主一连寻了几日,也没有寻到帝高阳的影子,反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南域魔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北域魔主看着眼前的黑袍人,面有不愉,声音清冷的问道:“倒不知南域魔主,此行所为何事。” “桀桀桀。”南域魔主微微抬头,隐隐可见黑袍之下,那双幽深森寒的眸子,这会儿正绽放着精光,他道:“北域魔主莫不是要和本主装糊涂不成?本主可不相信,那个人进来魔域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如何,没感觉到又如何?”北域魔主淡淡的道:“这似乎和南域魔主并没有什么关系。” 南域魔主道:“北域魔主这是要和本主继续装糊涂么?谁不知道那个人拥有无上的法力与无尽的寿命,只要将她炼化,便可获得长生的力量,难不成北域魔主对此毫不心动?” 北域魔主嗤笑了一声,有些不屑的道:“这大概是本主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那人的主意,岂是你一个小小魔主能打的?不自量力!” 话音落下,竟突然飞身而出,招式狠厉的朝南域魔主打去。 初初交手的时候,二人还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但是很快就成了南域魔主占上风。 他不屑的冷哼道:“我念你是个小辈,对你多有忍让,你倒是不自量力起来了。” “本主称霸魔域多年,无非是一心追求长生,这才给了你机会趁虚而入,不然你以为凭你那点子修为,真能安稳的与本主平分魔域?” 言罢,手上速度不减,招式凌厉起来,几下便逼得北域魔主露出了破绽。 “桀桀桀,”他得意的笑道:“纵使你身为上仙时法力高深,如今堕仙为魔,也不过龙困浅滩。” “不过,只要本主将你炼化,倒是可以功力大涨,如此,也算得上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话音一落,周身爆出一股极强的威压,原本二人尚还修为持平,这会儿南域魔主竟是硬生生的,将北域魔主压下去一截。 北域魔主心中一窒,他原是上仙修为,堕仙为魔后,修为折损大半,闭关修炼多年,才重回巅峰状态,却不想眼前之人,竟然已经是半神修为。 若只是仙阶修为,他体内有混沌之气相助,倒是并无所惧。 可若是对方进入神阶,哪怕只是踏进了半只脚,那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这世间已经许久不曾有神了。 眼看着南域魔主的攻击,就要落在他的要害处,他却受威压所限,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的杵在那里等死。 他,就要这样死了么? 他不惜堕仙为魔,只为重新历劫,以求多活些岁月,好有机会去寻她,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现,他竟是要死掉了么? “安北,你的皮可给我绷紧些。”帝高阳淡淡的道。 她从暗处露出身形,拂袖一挥,南域魔主的威压瞬间消失不见,原本凌厉的攻击也被瞬间瓦解。 噗! 骤然收力,让南域魔主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帝高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南音,本尊念在你是一域之主且为恶不深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命,你若识趣,便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满天神佛尚抵不过天道,逃不过命数,尽数陨落消散,你不过区区魔仙,得了些机缘,堪堪摸到成神的壁障,何敢放肆,觊觎长生?” 黑袍人,也就是南域魔主南音,闻言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帝高阳这一番话气的! 同时也让他感到了侮辱。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过区区魔仙,或许在许多人眼里,是了不得的存在。 可在这宇宙洪荒之中,他也不过就是如沙砾般的微弱存在。 也很清楚,他终将会和那些曾经叱咤一方的满天神佛一般,在时光的流逝下陨落、消散。 可他不甘心! 尤其是在知道了帝高阳的存在之后,他这种不甘心上升到了极点! 既然帝高阳可以长生,那他为何不可? 打那以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其炼化,好获得无上的法力和无尽的寿命。 奈何,帝高阳太过于恐怖,让他始终深深忌惮。 宇宙浩瀚,天地辽阔,看似都是永垂不朽的,可只要帝高阳一念想毁,这些便会尽数消失,天地将重归混沌之态。 南音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愤懑,艰难地说道:“谢尊上施恩,南音告退!” 帝高阳神色漠然的“嗯”了一声,心中轻叹,情劫总是会伴随着生死劫,她也到了该历劫的时候了。 待南音离去,她转过头,看着神色有些萎靡的安北,也就是北域魔主,淡淡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关心,温声问道:“我的小勇士,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虽然在心中想了千万遍相见的情景,可真的乍见帝高阳时,安北反而是拘谨起来,微垂着头,哪里还有身为北域魔主的威风? 尤其是想到帝高阳那句“你的皮可给我绷紧些”,更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透过水晶石,她就曾无声说了句“安北,你的皮可给我绷紧些”,这会儿现身出来的第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安北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勉强的露了个笑容,凑上前有些讨好的说道:“有主人大显神威,我怎么可能受伤呢。” 帝高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也就有些嘴贫的本事,这么些年了,修为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北委屈的撇撇嘴,心道:他要是没有堕仙为魔,怕是这会儿也有半神修为了! 帝高阳只是略略一扫,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凉凉的说道:“别给自己的懒裹上一层迫不得已的外衣!难不成谁还逼着你堕仙为魔不成?” 安北紧咬着唇,低头不语。 “说说吧,为何要舍弃仙身,自堕为魔?身上的死气这般重,也是杀了不少人吧?”帝高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音缓缓,听不出喜怒。 安北闻言,身子一僵,双手紧紧的握住,垂着头不敢去看帝高阳。 帝高阳也不急,随手从空间里取了一本词话翻看,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第63章 最后还是安北承受不住压力,缓缓的在帝高阳身前跪下,依旧低着头,仿佛又经历了几番挣扎,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我,在不同的位面,共屠杀了十六个村子,这才堕仙成魔。” 顿了顿,也没等帝高阳询问,便开口继续道:“但他们都该杀!明明自己懒惰,什么都不愿去做,整日不是混吃等死,就是祈求神明庇佑撞个大运,稍有不顺就抱怨天道不公,看别人过得好些便觉得神明无眼,只眷顾别人不眷顾他们。” “却从来都不去想想,造成他们落魄的原因,到底是天道不公,还是他们过于懒惰。” “这世间别说早已没了神明,就算是有,浩瀚宇宙有诸多位面,神明岂能真的一一眷顾?” 说着说着,安北倍觉气愤,语气也凌厉了许多,沉声道:“我当时存了自堕为魔的心思,便在不同的位面中游走,遇见那些不求上进的人,便都屠了!” 又道:“主人若是恼我,尽管罚我,但我并不后悔!” 帝高阳“嗯”了一声,淡淡的问道:“稚子何辜?以后莫要这般意气行事了。何况,祸不及妻儿亲族。” 安北闻言,身子一震,气势弱了下去,已然不见刚刚的凌厉。 不过帝高阳并没有太多责怪之意。 过往数万年,她见过太过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固然这其中有命数在,可又何尝不是多在人为? 从来只有尽人事,方可听天命。 人事未尽,何来天命可听? 帝高阳又淡淡的道:“过往种种,我也不和你计较,只望你日后,能慎始,善终。” 安北自是恭谨的应“是”,想了想又满怀期待的问道:“主人是特意来寻我的么?” 帝高阳点了点头,虽说有一点和穆愉赌气的成分在,所以提前了时日过来,但也的确是特意来寻这个小东西的。 闻言,安北自是兴奋不已,完全不知眼前的人早已心思飘远。 而被某人惦记着的穆愉,这会儿却误入一处极为诡异的村子。 “这位小哥儿,可是要住宿?”一妙龄女子在穆愉身后,声音极为魅惑的问道。 穆愉闻声回头,却并未看到人,他瞬间警惕起来,厉声问道:“谁!” “咯咯咯~”之前的女子笑着道:“小哥儿是想见见我么,见了人家可就得对人家负责呢。” 闻此言,穆愉不在吱声,低头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夜色渐深的缘故,他感觉周围的阴冷之气越发浓重,且这村子里,就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安静的连虫鸣都显得有些刺耳,让他觉得甚为诡异。 可眼前除了穿过这个村子,便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深吸了几口气,他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越往村子深处走,四周响起的虫鸣声就越发刺耳,仿佛是荼毒人心的魔音一般,让他觉得极为不适。 漆黑的夜路上,时不时会有几缕幽光闪耀,穆愉心中的不安更甚。 “穆愉……穆愉……” 突然间,帝高阳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比以往的时候,更加轻缓柔和,让他没来由的心神一松。 那声音仿佛带着难以抵挡的力量,让他的意志渐渐被摧毁,整个人都深陷其中,目光渐渐飘远放空,脚下未停,径直朝着眼前的方向走去。 “穆愉……穆愉……” 起初他还有些意识,试图去抵抗,但是迷茫间,他感觉身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但是他看不清那人是谁,只依稀看得出那人是在向他招手,且耳边始终回响着帝高阳的呼唤。 渐渐地,他连最后的一点抵抗也放下了,脑海中除了帝高阳在喊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顺从的朝着那道模糊的声音走去。 突然间,胸口一阵骤然而来的疼痛,让他心神瞬间清明,猛地停下脚步。 然,当他伸手抚上胸口的时候,却又丝毫感觉都没有了,但他没时间去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下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村子深处,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被迷惑了神智,若是没有刚刚骤然出现的疼痛之感,他这会儿怕是已经遇害了。 穆愉深吸了几口气,手还停留在胸口,紧守住心神,目光警惕的在四周扫视了一遍。 周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人藏着,可那声音却再一次飘出。 “穆愉……穆愉……” 许是因为这一次没有心神失守,他静静地寻摸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以及那声音的来源,竟然是路面上隐隐可见的幽光! 可能因为并没有迷惑住他,那幽光突然闪烁起来,片刻后,不同方向的幽光聚集到了一起,最后汇成了一团火焰,不断地闪烁跳动着。 “穆愉……穆愉……” 这一次的召唤明显凌厉了许多,仿佛是透露着被拒绝的不愉。 这一次穆愉没有被迷惑,但是却想起了帝高阳,不知道她这会儿会不会也一样生气不快。 “咯咯咯”之前让穆愉负责的女子,再一次出现,笑着道:“没想到小哥儿还是个有本事的。” 穆愉闻声,也不回头,直接问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咯咯咯”女子的笑声更甚,在整个村落里回荡着,明明是欢快的声音,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过了片刻后,她才缓缓的说道:“本仙乃是鬼神座下弟子尤三娘,如今瞧上小哥儿你这副好皮囊,不知小哥儿可愿意割爱?” 想了想又道:“或者小哥儿要是愿意献身做本仙的鼎炉,那也是极好的,本仙保证不会亏待于你!” “你做梦!”穆愉厉声拒绝。 尤三娘面色一僵,面有不快道:“不知死活!本仙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乖乖顺从了本仙,本仙便将你引荐给鬼神大人,让你也有机会得道成仙,如若不然,那就别怪本仙不客气了!” 穆愉皱了皱眉,他记得帝高阳和他说过,这世间已经很久没有神了,那鬼神是从何而来? 何况,鬼是怎么修成神的?难道还有鬼能不惧雷劫阳火? 但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不是帝高阳,就都别想让他献身! 他道:“你要战便战,少在那啰啰嗦嗦的!” 言罢,不在压制修为,率先出招,化神期的气息显露无疑。 尤三娘见此,不仅毫无畏惧,反而是极为兴奋的说道:“呦,原来还是个化神期的小子,不愧是本仙瞧上的鼎炉,果然不同凡响。” 又道:“可惜了,区区化神期,在本仙眼里还不足为惧。” 第64章 帝高阳淡淡的道:“上神非神,只是神对我的一个尊称,意为凌驾众神之上,天道不灭。” 穆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沉思一阵之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现在还可以去八弥宗么?”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帝高阳的脸色,解释道:“我之前是胡思乱想,以为你是嫌弃我,要把我送走,我不想离开你,又别扭的不肯和你说,所以才拒绝的,现在我知道自己还很弱,没办法与你肩并肩的前行,甚至还要你处处相护,我……我想变强,想加入宗门修炼。” “小傻瓜!”帝高阳揉了揉他的脑袋,打趣道:“以后还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一个人瞎想么。” “我……”穆愉想到之前生的气都只是一场乌龙,有些难为情,尤其是被帝高阳打趣的看着,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嘟着嘴道:“我,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确定?”帝高阳凑上前,贴在穆愉的耳边轻轻缓缓的说着,然后很满意的看到他再次脸红到了耳后。 “你……你不能欺负我!”穆愉推了推她,而后又极小声的道:“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和你说,这次是真的!” 帝高阳只是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她对小家伙或是别扭,或是撒娇,或许委屈巴巴求怜惜的样子,还真的是欲罢不能。 既想一直宠着他、纵着他,又想把他欺负的不要不要的的。 她笑着说了声“好”,然后将他圈在怀里,轻声道:“睡觉吧,明天我们再去八弥宗,我也会在那陪着你的。” 穆愉在她怀里拱了拱,闻言,抬起头,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问道:“不回天顺不会有问题么?” “什么问题都比不得陪你重要。”帝高阳道。 闻言,穆愉很开心,但也理智了一些:“国事也很重要,你不必为了我……我不想做祸国妖男。” 帝高阳忍不住的笑出声,打趣道:“你不必祸国,你祸我就够了。” 见他要恼了,便一本正经的转了话题道:“天顺那里还有帝一呢,我随时都会知道那边的动静,若是有了事,瞬息便可赶到,所以不打紧的。” 如今她修为虽然没恢复太多,但是在这片天地,瞬息间转个来回,倒也不算困难。 穆愉这才稍稍放心,在帝高阳的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他的睡颜,帝高阳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总有种感觉,穆愉大概就是揭开她受业火焚身灼魂,却又长生之谜的关键。 这种感觉,在他们本命相连之后格外强烈。 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穆愉发现他整个人都是叠在帝高阳身上的,有些难为情的同时又觉得很满足。 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帝高阳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便轻轻的在她唇上留下一吻,然后像个偷了腥的猫一样,愉悦的笑着。 “原来穆愉竟是这般的欲求不满。”帝高阳缓缓的睁开了眼,淡淡的道。 悄咪咪的偷吃被抓了正行,穆愉有些脸红,离了她的怀抱,嘟囔道:“你快起来,时候不早了,还要去八弥宗呢。” 知道穆愉这是害羞,帝高阳也不在逗他,况且天色也着实不早了。 她说要陪穆愉同去八弥宗,可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准备到人间走上一遭,于红尘俗世历劫一番,不在像过往每一世那般,困于一隅,暗搓搓的指点江山。 收拾了一番,穆愉出去准备了早饭。 不过,心意是好的,味道嘛,帝高阳不想难为自个,穆愉也不想让她为难,于是两个人愉快的决定出去吃。 在离八弥宗最近的镇子里,二人大快朵颐了一番。 又在镇子上找了家比较不错的客栈,歇息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才出发往八弥宗去。 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前去报名参加宗门海选的人,多是各国资质不错的少年。 如今正是各宗门的招生月。 用了三日的时间,帝高阳和穆愉才边吃边玩的到了八弥宗。 当看到站在大门外的翟云玄和曲无容时,穆愉就明白为何这一路,帝高阳都一点也不急了。 原来就是为了等这两个人。 “摄政王!”二人齐齐行礼道。 “在外面,叫我名字就好了。”帝高阳淡淡道。 翟云玄和曲无容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敢。 不过翟云玄脑子一转,喊了一声“姑母”,留下曲无容在那里傻眼,暗骂他不讲义气! 帝高阳点了点头,还算满意的道:“算你小子识趣,还知道我是你姑母。” 翟云玄笑着道:“云玄在试炼之地就明白姑母的苦心了,只是后来一直未曾有机会,在这还要多谢姑母栽培。”说完深揖一礼。 帝高阳点头受了这一礼,又看向曲无容,淡淡的问道:“你是跟他一样,还是叫我名字?” 曲无容面对年纪比自己小的帝高阳,其实还是很有压力的,但也很快做出了选择,乖巧的喊了声“姑母”。 帝高阳面色淡淡的点头,心里却腹诽:胆子真小! 然后也不耽搁时间,四人一同进了八弥宗的大门,往招生处走去。 八弥宗建在天顺境内的一座海岛上,一座约有百万亩地大岛为主,周围零星散落着数百个小岛,呈环绕的状态,占地十分广阔。 主岛上被一座高耸入云、八峰相对的八弥山的半包围,宗门弟子主要学习、修炼的地方,就是在这八个山头,休息住宿则都在周围的小岛上。 招生处在主岛中部,八峰的山脚的位置。 在一块写着‘招生处’三个大字的石碑旁,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人手一份‘推荐信’,经过专人检验之后,才能进到屋里,换取一枚刻着号码白玉牌,等待三日后的宗门海选。 别看能拿到推荐信的人不少,来的也有半数都是各国皇室宗亲、世家权贵,但能经过海选,留下来成为宗门弟子的,每年不过百人。 海选不过的,无论你背后的家族多强大,也进不得宗门。 八弥宗是几个宗门里,出了名的不畏强权、刚正不阿。 “你们三个,可要参加海选?若是不参加,我们就走后门吧。”帝高阳瞧了瞧周围聚集的人,差不多千来人,这得海选到什么时候? 第65章 穆愉也觉得人太多,很实在的说道:“我想走后门。” 翟云玄和曲无容略想了想,道:“若是可以,我们也想走后门。” 旁边负责检查登记的人嘴角微抽,一时不该说什么好。 周围的人也是表情各异,不屑有之,淡漠有之,还有抱着看好戏心态和目光充满期待的。 这期待的,自然是身份都不低的人,想着若是帝高阳他们真的能走后门,他们自然也可以。 帝高阳可不管那些,对着那个负责人道:“我要四个特招生的名额。” “……”负责人一时无语。 “……”周围人也皆是如此。 八弥宗每年倒是有十个特招的名额,不仅不必参加海选,还可以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然,这特招的名额都是给那些天赋极强,且年纪在十六岁以下的,多是由宗内专门负责寻找人才的长老派遣,持特招生的信物才可以。 这四个人分明就没有信物,甚至连推荐信都不曾拿出来过。 且年纪上,帝高阳刚好十六岁,穆愉倒是才十三,其余两个都已经超龄了。 负责人和几个坐镇的长老目光交流了一下,皆认定帝高阳就是来砸场子的,正打算将人驱逐出去,却见有穿着内门弟子服的人,匆匆忙忙的从八峰中的最高峰上御剑而来。 只见他先是面色恭谨的向帝高阳施了一礼,然后附在其中一位领头长老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长老面色一惊,慌忙起身,如来人之前那般,面色恭谨的行礼道:“今年特招生的名额已经满了,但太师祖有命,今年可以额外多加几个名额,姑娘可是只需四个?” 帝高阳点了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长老便道:“那今年就特招十四人,我这就给姑娘准备身份牌。” “……”负责人和周围人皆是一脸惊诧的看着那长老。 说好的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呢?说好的十个特招名额只给十六岁以下的天才呢? 原来骗人的不只是神话,还有规章和制度…… 其中有人面带不满,想要出声斥责这种走后门的行为,结果被同行之人拦了下来。 能这么明晃晃的给人走后门,难保不会明晃晃的给他们穿小鞋,取消了他们海选的资格。 八弥宗的太上老祖可是已经有半仙修为了,就算是他们被穿了小鞋,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弱者在强者面前,从来都是没道理可讲的。 负责人这会儿也知道帝高阳的来头不小,是上边特意交代照顾的,所以很快就准备好了四枚青玉牌,态度恭敬的递了过去,道:“只要在玉牌打上自己的气息,就可以成为身份玉牌,也是打开住处结界的钥匙。太师祖有交代,把汐揽洲分给几位住。” 帝高阳接过身份玉牌,说了句“有劳了”,便带着人往汐揽洲走去。 汐揽洲是八弥宗主岛东边,灵力最充沛,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处附属岛。 不过上面除了几间木屋,就是自然形成的地貌风景,以及一些药田耕地。 八弥宗是没有食堂的,伙房也是只给宗主长老等人准备饭食,宗门弟子想要吃饭,要么就自给自足,要么就去接任务赚取贡献值兑换。 对这一点,帝高阳很是喜欢。 刚好她在试炼之地,找到了不少味道极好的灵果灵蔬。 故而,等他们三个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将人赶去做苦力了。 她指使道:“穆愉,云玄,你们俩去挖几个坑,无容挑些水来。” 每个岛上都是有淡水湖的,听说是用了特殊的阵法,将海水过滤成淡水,只要海水不枯竭,淡水湖就不会消失,颇为方便。 两人挖坑一人挑水,大家都是有修为,且修为不低的,除了已经化神期的穆愉,曲无容从试炼之地离开后就闭关了,如今已是元婴巅峰修为,翟云玄也有所突破,如今是元婴初期修为。 干起活来自然也不会慢到哪去。 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种满了所有的药田耕地。 当然,这其中也是因为有些灵果树占地面积太大的缘故,尤其是那棵因为被帝高阳嫌弃而移栽出来,已有万年树龄的蟠桃树,足足占了七亩地。 而等他们忙活完,已经感觉饥肠辘辘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他们四个,谁都不会做饭! “我们今天吃什么?”三人皆看向帝高阳。 帝高阳面色无波,极为淡定的说道:“今天,蹭饭吃!” “去哪蹭?”三人齐问。 “这个……”帝高阳顿住,略想了会儿才道:“就去天都峰吧。” 天都峰是八峰中的最高峰,住着八弥宗那位修为最高太上老祖,以及亲传弟子,也就是现任的八弥宗宗主。 其余的七个山头,分别为住着赤老祖及其亲传弟子的赤峰,住着橙老祖及其亲传弟子的橙峰,住着黄老祖及其亲传弟子的黄峰,以及黄班峰、玄班峰,地班峰,天班峰。 在天班峰和地班峰学习的,皆为内门弟子,在玄班峰为外门弟子,在黄班峰学习的为记名弟子和杂役弟子。 这四峰学的皆是修炼之术,余下的山头,赤峰主符咒丹药,橙峰主御兽,黄峰主阵法,学有余力的弟子,可以任选一峰作为辅修,或者干脆就拜入那个山头,成为某山头的记名弟子。 而身为众峰之首的天都峰,其实也是有一门擅长的技艺的,那就是养生厨艺…… 这也是帝高阳为什么会选择天都峰的原因。 四人乘着飞盘到天都峰的时候,正好赶上人家开饭。 天都峰的人望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大盘子,盘子上面还坐着四个人,顿时警惕起来,其中一人,厉声问道:“何人竟敢擅闯我天都峰?” 待到飞盘落地,四人走了下来,帝高阳将飞盘收起来之后,方道:“我等是今年的特招生,因为都不会做饭的缘故,所以……来蹭个饭。” 一番话,说的理所当然。 天都峰的人皆石化无言,呆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最开始出声的那人才回过神,面色不愉的斥责道:“天都峰岂是你一个刚进门新弟子可以随意往来的?还不速速离去!” “话虽如此,可不也有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的时候么……” 第66章 帝高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厉声打断,他怒斥道:“若在不离去,本宗主便将你逐出宗门!” 他是真的怒了! 要知道今个可是他师父亲自下厨,要多难得有多难得,要多稀罕有多稀罕,他还赶着去吃饭呢! 要是在这么耽搁下去,指不定一会儿就被他师父和他小师弟给吃光了,到时候他上哪哭去? 就在他已经准备和帝高阳动手的时候,天都峰的太上老祖叙嘏真君,却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帝高阳,颇有些惊喜的说道:“师尊,您来了!” 这次不仅天都峰的人石化了,连穆愉三人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帝高阳却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却被叙嘏抢先道:“若没有师尊当年对我的诸多点拨,我也不会有今日这般修为,自古以来,传道授业解惑者,师也,还请师尊莫要在拒绝。”说完还深揖一礼。 帝高阳眉头微皱,不懂都过去这么多年年了,这小子怎么还惦记着拜他为师?她只是来蹭个饭而已,可不是来认徒弟的。 可要真的算起来,她和这小子百年前就已经定下因果关系,有了一份师徒缘分。 以前天道奈何不了她,她完全不必顾忌这份因果关系。 可如今的情况却略有不同,她和穆愉本命相连,天道奈何不了她,难保不会降到穆愉身上…… 想了想,她淡淡道:“既如此,那便择个良辰吉日,行拜师礼吧。”又道:“我今天只是来蹭饭的。” 叙嘏起初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中难掩惊喜,笑着道:“谢师尊成全。”又道:“饭菜马上就好,原本徒儿打算亲自给师尊送去的。” 天都峰的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太上老祖今天之所以会亲自下厨,是为了这个……刚入八弥宗就成了他们师祖(太师祖)的女子。 要说脸色最为难看的,便是之前出声赶人的八弥宗宗主了。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下,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在逗他玩? 显然不能。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亲身体验过自家师父手黑的一面,如今就这么莫名得罪了他师父的师父,指不定要被扒掉一层皮。 就在他正欲哭无泪的时候,叙嘏却招呼他和另外一个人道:“泊深、濯缨还不快来拜见你们师祖?” 泊深就是八弥宗宗主,濯缨则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子。 不待二人过来行礼,帝高阳便拒绝道:“这事不急,先吃饭吧。” 她可是听到小家伙的肚子叫了。 闻言,叙嘏也不坚持,忙让人摆饭。 不得不说,天都峰不愧是以养生厨艺闻名的,这饭菜的味道,的确很是不错,帝高阳很喜欢,破天荒的吃了小半碗饭,然后开始喂着穆愉吃。 饭毕,叙嘏便和帝高阳说起拜师的事。 帝高阳略算了一番后,淡淡道:“三天后巳时初便是个比较不错的日子。” “那徒儿这就让人安排。”叙嘏想了想,又问道:“师父打算宴请哪些人?” “为师这个身份多有不便,拜师礼不宜声张。”帝高阳淡淡道:“还得委屈你一些了。” 叙嘏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徒儿开心着呢!” 从百年前,他从一个酒楼帮厨的小伙计,到受帝高阳点拨教导,成了一代宗师之后,他就始终感念其恩,一直渴望着能拜她为师,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怎么可能会委屈? 帝高阳闻言笑了笑,觉得这小子还是挺不错的,这么多年了还始终记得她那几句点拨之恩。 实际上,百年前她只是觉得这小子厨艺不错,就顺口点拨了几句,所以也算不得什么。 叙嘏能有今日成就,成为一代宗师,其实也是他自己肯努力才得来的造化。 不过能有如此心境,日后也定能有更大的造化。 想了想,她从空间里取出三件法器,递给叙嘏,道:“这双筷子是一件攻击法器,这个海碗是一件防御法器,这个盘子,之前你们也看到了,是一件飞行法器,都是出自同一位炼器大师之手,就送给你们仨做见面礼了。” 三人先是谢过,而后叙嘏选了飞盘,顺手还将那双筷子塞给了濯缨,无视泊深抱着海碗欲哭无泪的样子。 三天后,帝高阳只带了穆愉去参加了拜师礼,曲无容和翟云玄都被留下修炼了。 海选已经接近了尾声,入选的百名新弟子,会有一次大比,即便是特招生也要参加。 帝高阳想让他们三个多历练一些,所以这一次并不打算带着他们走后门。 后门,她自己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受了叙嘏的拜见,喝了拜师茶,给了拜师礼,一枚蕴养了万年、饱含混沌之气的混沌石。 至于叙嘏能否凭着这里面的混沌之气成神,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不过,只要肯用心参悟,至少也是能位列上仙的。 毕竟,只要得一道,由当年残余的一些混沌之气,所衍化出来的三千道鸿蒙紫气,便可窥伺天地法则,从而位列上仙进而成神。 那么一道完整的混沌之气蕴含多少大道,参悟后有多大的好处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有了她给的混沌石,叙嘏想要位列仙班,还得自身肯努力才行,若不然,她便是给了他一个混沌之地,他不求上进,也是无用的。 “多谢师尊恩赐!”叙嘏恭敬的接了过来。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混沌之气也是略有些了解的。 帝高阳点了点头,又受了叙嘏的徒弟、徒孙的拜见,也一一给了见面礼。 和之前见面时,随手甩了一套餐具法器不同,这次的见面礼,是她仔细选过的。 虽说不是那么贵重,但胜在都是适合他们此时修为,有助于提升。 礼毕后,帝高阳和他们一起用了饭。 即便是当着叙嘏他们这些人的面,她也没有收敛投喂、调戏穆愉这个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禁欲了数万年,突然打开豁口,便如飞泄的洪水一般,根本停不下。 且她对这种喂食、吃豆腐等小情趣,很是乐此不彼。 但这却苦了底下坐着的叙嘏等人,他们这一顿饭吃的,一直都是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好。 偏偏上座的两人始终视若无人的秀恩爱。 “咳,那个……”叙嘏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出声问道:“请问师尊,这位小公子该如何称呼?” 第67章 闻言,帝高阳抬头望了他一眼,并未直接回他,而是等穆愉说“吃饱了”之后,她才道:“他叫穆愉,我男人,你就叫他……师爹吧。” 叙嘏嘴角一抽,别扭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叫不出口。 帝高阳也觉得这个称呼略微有些怪异,想了想,又道:“或者你叫他师娘也可以。” 叙嘏嘴角抽的更厉害了,连穆愉也觉得有些别扭。 “还是叫师爹吧……”犹豫了半晌,叙嘏还是决定用第一个称呼,于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喊了声“师爹”。 一个白发苍苍,笑起来一脸大褶子的老头,对一个小少年行礼喊师爹,底下的坐着的人都毫无例外的憋着笑。 穆愉面色微僵,看了帝高阳一眼,最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叙嘏也觉得别扭,可规矩在那,他也很无奈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板着脸对着徒弟、徒孙道:“还不快过来拜见你们太师爹?” 众人闻言,也笑不出来了,一脸菜色,做了好一会儿的心里斗争,这才行礼低声的喊着“见过太师爹”。 穆愉这回倒是有了心理准备,大方的受了他们的礼,还每人都送了见面礼,一枚天级的疗伤圣药。 “师爹,我的呢?”叙嘏看众人都有礼物,就他两手空空,顿时就一副可怜兮兮的看着穆愉。 “咳,这个……”穆愉顿了顿,道:“这个虽是疗伤圣药,但是不适合年纪大的人,容易虚不受补,所以我就没准备你的,等改天有了更好、更适合你的,在给你补上。” 叙嘏看着穆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他才一百来岁,有很老么? 但凡进入了渡劫期,就已经基本脱离了凡人的体质,寿命基本都在六七百岁,他这个年纪,还算年轻的好吧! 可他又不敢把不满说出来,最后只能将冷刀子往两个徒弟身上丢。 泊深和濯缨隐隐有些后背发凉的感觉。 “好了,饭也用完了,礼也都见过了,那就说说正事吧。”帝高阳适时的开口,淡淡的道:“我这次来八弥宗,本意是要来俗世历劫,那就自然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好。” “所以,无论是这次的大比,还是以后的试炼,你们都按着新弟子的标准来就好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了,我就不参加那些个比赛了,免得误伤无辜,若有需要,我会和你们说的。” 众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帝高阳又道:“还有,以后这些个虚礼就免了,你们只要心存敬畏,行有所止即可,切莫因一点小小的成就,便得意忘形、忘乎所以,此乃修炼途上的大忌。” 众人闻言,面色肃然,恭谨的应道:“弟子谨遵教诲!” 帝高阳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濯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道:“如此,便都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都散了吧。” 众人应了声“是”,却没敢立刻动。 片刻后,见主位上没动静,泊深忍不住的抬头,却发现帝高阳已经不见了。 不由得讶异道:“师祖的修为,难不成已经越过仙阶了?” 叙嘏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岂止仙阶,便是神阶的修为,在师尊眼里也是不值得一提的。” 泊深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好奇道:“那师祖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叙嘏白了他一眼,坦诚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您还说的那么信誓旦旦!”泊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叙嘏怒目瞪了过去。 泊深缩了缩肩膀,没骨气的改口道:“徒儿说您怎么就这么好运气,能有师祖这么厉害的师父。” 叙嘏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虽未说话,但却面露满意之色。 回了汐揽洲的帝高阳,先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原本是打算好好歇上一觉的,谁知她刚出了浴桶,穆愉便推门进来了。 她甚至都来不及穿衣服,只好在周身打上一道雾气,然后迅速的套上一身衣裳。 “穆愉,点了火,可是要负责熄火的。”帝高阳挥散周身的雾气是,就看到穆愉一丝不挂,正要迈进浴桶。 “那是我用过的洗澡水!”她又道。 穆愉蓦地一下红了脸,轻轻的“嗯”了一声,咬唇低头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想和你洗鸳鸯浴……” 帝高阳怔了一会儿,随后笑了笑,带着一点轻佻的感觉,走上前将他圈进怀里,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完,就在穆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打横抱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穆愉只觉得眼前一晃,等在看清四周的时候,发现他们此时正在一汪泉水中,水面四周皆有水汽蒸腾,且隐隐可见许多细碎的颜色漂浮,仿佛是七彩的萤火虫在飞舞一般。 他好奇的问道:“这里是哪里?好漂亮!” 帝高阳轻笑不语,素手一挥,等在周围都打上了结界,又布上了一层雾气以后,方才走到水中,缓缓的朝着穆愉靠近。 “你……你要做什么?”穆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 然,只退了几步,便感觉身后有一道屏障将他挡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空档,帝高阳便欺身上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不是你说了要和我洗鸳鸯浴的吗?既然是鸳鸯,怎能不戏水?” 穆愉闻言,脸色涨红。 之前,他不过是看她盯了那个濯缨看了好几眼,略略的有些吃味,这才大着胆子闯进去说要和她洗鸳鸯浴…… “我之前就说了,惹了火,可是要负责灭火的。”帝高阳轻轻的咬了咬穆愉的耳垂,喃喃细语。 “我,我……嗯。”穆愉伸出手同样的环住帝高阳的腰,将头贴近她的胸口,深深地吸着气,极为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穆愉,快些长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你拆吃入腹了。”帝高阳低下头,细腻轻柔的亲吻着他的面颊,继而咬上他的唇,不停的描绘啃咬。 一只手在他的颈背上游走,一只手在他的耻骨附近画圈圈,进而又向下游走,揉搓着他的大腿内侧。 “嗯。” 第68章 “我……我愿意,只要,只要他活着回来,我什么都愿意。”一番话,不多的几个字,濯缨却说的极为艰难,声音也多有哽咽。 帝高阳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人,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神色肃然的问道:“用尔百年自由,换他重生归来,尔可愿?” “吾愿!” 在濯缨声音坚定的应了之后,身下便浮现一道光圈,上面尽是复杂繁复的契文。 当光芒耗尽,那契文一分为二,一道落进了濯缨的额间,一道落在了帝高阳的手中。 “待到百年期满,本尊便将他活生生的放在你面前。”帝高阳道:“当然,这是在你乖巧听话,认真履行百年的奴隶职责的前提之下才成,若不然的话,这份交易便作废。” 濯缨恭敬的回道:“是!我,奴知道了。” 帝高阳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回去吧,明天大比之前,来汐揽洲报道。” 濯缨规矩的按着奴隶的礼节行了大礼,而后才离去。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帝高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喃喃自语道:“倒是把汐揽洲没人会做饭的事情解决了,可算是不用再去蹭饭了。” 她心情颇好,素手一挥,摊开的手心里有一团赤色的火焰在跳动。 那火焰像是有灵性一般,化作一只小兽的模样,蹭了蹭帝高阳的手指,一副讨好的样子。 “本尊囚禁了你的神魂千年,倒是让你乖巧了不少。”帝高阳笑了笑,对着那火焰小兽淡淡的道:“赤炎,当年你一声不吭的负本尊而去,可曾想过有今天?” 被叫做赤炎的小兽身子一僵,片刻后又化成一团火焰的模样,只是火光却照之前黯淡了许多。 见此,帝高阳面有不愉,冷哼了一声,将那团火焰收了起来。 深吸了几口气,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看着濯缨离去的方向,淡淡的道:“这一百年就当是他替你,给本尊的补偿好了。谁让你当初一声不吭的负了本尊而去,为的是他呢?” 又略站了一会儿,觉得心头的怒火已经散的差不多,这才往回走。 这一夜,她竟睡得不大安稳,始终做着梦,数万年光景历历在目,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的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施了一个清洁术以后,揉着眼睛去开门。 结果就在门口看见了正大眼瞪小眼的穆愉和濯缨。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帝高阳淡淡的问道。 “没什么!”穆愉笑着上前,拥住了帝高阳,并道:“我熬了灵蔬粥,刚好可以配着从天都峰带回来的小菜吃。” 帝高阳笑了笑,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熬粥?该不会又是和之前一样……” 不待她说完,穆愉便道:“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难吃了,真的,我尝过了。”又怕她不信似得,补充道:“我前两天和叙嘏学的,其实学了很多,但就只有粥熬的好一些。” 说完,他还有一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帝高阳问道:“你前两天老是往天都峰跑,就是和叙嘏学做饭去了?” 穆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想学会了就可以每天都做饭给你吃了。” 吧唧! 帝高阳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有些愉悦的笑着道:“我穆愉真好。” 被夸奖的穆愉脸有些红的“嗯”一声。 帝高阳瞥了眼始终低着头,装透明人的濯缨,想了想道:“以后你也可以和濯缨学,他的厨艺比起叙嘏来,也是一点不差的。” 穆愉并不记得濯缨什么时候下过厨,有些奇怪的问道:“您吃过?” “当然。”帝高阳淡淡的道:“濯缨的厨艺,可是能分分钟能拴住男人的胃呢,对不对,濯缨?” 濯缨谦逊的道:“尊上谬赞了。” 穆愉心里隐隐的有了危机感。 意识到帝高阳对濯缨多看的那几眼,并不单是因为他那张雌雄莫辩的俊脸,还因为他们早就相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帝高阳伸手在他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淡淡道:“别乱想。”然后牵了穆愉的手道:“我们去吃饭。” 穆愉应了声“好”,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濯缨他,也带了早饭过来。” 闻言,帝高阳顿住脚步,看着他道:“我更想吃你……” 她拉长了声音,直到满意的看到他脸红了起来,才继续道:“……做的早饭。” 穆愉别扭了一小会儿,才小声道:“你想吃我也行的……我都听你的。” 帝高阳难得愉悦的笑出声,搂上穆愉的腰,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等你长大,我一定会好好的品尝你。” 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让穆愉觉得痒痒的,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帝高阳觉得他现在年纪还小而已。 然,等到某一天,他被某女扒光了检查某处生长进度的时候,他才知道此时的“长大”二字,指的是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人在快要可以吃午饭的时候,简单的吃了属于他们的早饭。 不得不说,穆愉是个极有天赋的人,无论是在修炼还是在别的什么事上。 仅仅是学了两天,就已经从黑暗料理大师晋级成了大厨级别,熬的粥软糯可口,不仅保留了米的香味,还没有丢失灵蔬的本味。 帝高阳足足喝了一碗粥。并且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饭毕,二人在汐揽洲逛了一会儿,等到翟云玄他们也都用完了饭,便动身往大比的赛场去了。 作为特招生,还是有些特权的,不仅可以直接晋级到决赛,还能在一个视线极好,且单独隔开的小单间观看大比。 大比的初赛,从辰初开始,一直到巳末结束。 他们几人来的时候,初赛已经结束,那些裁判、导师们,已经各回各地吃饭去了,留在赛场的都是等着参加复赛的弟子。 因为想要吃饭,必须得用贡献值兑换,他们都是新弟子,没有贡献值可以用,也就只能选择辟谷了。 好在都是修仙之人,辟谷个十天半月都不是什么大事。 午时三刻,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导师裁判回来。 午时末,赛场再一次坐满了人。 在主裁判夹杂着灵力的声音宣布下,复赛开始。 复赛一共有五十个人。 采用积分制,每人抽签和不同的人对决三场,胜利加一分,平手零分,失败减一分。 积分排名在前十八位的留下,和特招生的十三人进行决赛。 第69章 “原本以为决赛也是双方切磋,不想太打击他们,所以才不准备参赛的,如今瞧着似乎并不是这样,那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帝高阳宠溺的笑着,又道:“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陪着的话,我也可以……” 穆愉忙道:“我怎么会不喜欢!我,我要你陪着。” 帝高阳原本还想在打趣他几句,却被圆润少年的大声叫嚷给破坏了气氛。 “你,你,你……你居然可以一次说这么多话?”圆润少年瞪大了眼睛,满目的不可置信。 结果只得了众人的大白眼。 翟云玄为了缓和突然沉默下来的气氛,温润的笑着问道:“咳,那个……小胖子?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圆润少年却道:“你不是已经叫了我的名字?怎么还说不知道?” 圆润少年一脸‘你是白痴么’的表情看着翟云玄。 “……”翟云玄一时无言。 “……”其他人也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 想了想,翟云玄试探着问:“你叫小胖子?” “对啊,我姓肖,名炐(pang)梓。”圆润少年点头道:“火丰炐,木辛梓。” 翟云玄赞了一声“好名字”,又道:“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然叫出来了你的大名。” 肖炐梓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瞬间就将翟云玄视为知己,拉着他说了一路的话,直到几人进了赛场,这才停下。 见他们进来,有人忍不住的小声议论道:“这不是那几个走后门进来的特招生么?怎么他们也要参加决赛不成?” 旁边的人接道:“人家能走后门,为什么不能参加决赛?何况特招生本来就是直接进入决赛的,你不能因为人家走了后门就瞧不起人家啊。” “就是,就是!”周围的人有不少跟着附和的。 只是说话的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带着讥讽之意。 “安静!”台上的泊深闻言喝止了一句。 原本泊深还想多说几句,教训一下那几个带头的弟子,但是被帝高阳的眼神制止了。 只能转而说道:“你们这次的比赛,将被送到宗门秘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野外生存,同时还要取得三样东西。” “每个人要取的三样东西,都不相同,至于是什么,就要看你们自己抽签的运气了。” “同时我也要提醒你们,秘地里面,虽然总体是安全的,且在发生生命危险的时候,也会被传送阵传送出来,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赛场上的那些弟子身上一一扫过,然后才继续道:“但是,秘地里面也有很多,我们并没有探寻过的地方,更有一些会遮掩住传送阵的地方,如果你们不幸的进到了这样的地方,那就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所以,你们现在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是就此放弃参加决赛,从一名外门弟子开始做起,还是参加决赛,争一争成为内门弟子,甚至几峰亲传弟子的机会。” “现在,选择参加的,站到左面,选择退出的,站到右面!” 泊深话音一落,底下的人便又一次的躁动起来,多是讨论如何选择的。 过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依旧没有人先一步做出选择。 泊深皱眉道:“如果在有一刻钟,你们还未做出选择的话,就算你们弃权!” 闻言,有弟子问道:“敢问宗主,秘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我们对此并不了解,有所犹豫也是在所难免,所以才一时很难抉择。” “机遇和危险向来是并存的。”泊深道:“秘地里面有危险,自然也不会少了机遇,就算不能一举飞升,修为也会大有提升,至少达到元婴期还是没问题的。你们也知道,成为内门弟子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有不低于元婴期的修为。” “而且,秘地里面有许多上古留下来的灵兽、妖兽,甚至连魂兽也能见得到,只要你们有能力,契约下来做契约兽,也不是不可能的。” 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左,一拨在右。 不过,让众人都颇感意外的是,选择退出的四人,竟然都是特招生。 帝高阳朝那四个人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轻皱。 一直关注着她的穆愉,贴在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又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疑惑的道:“他们有什么问题么?” “没事。”帝高阳揉了揉他的头,道:“有事也不怕,有叙嘏他们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给泊深传音,让他多盯着点那四个人。 台上的泊深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往那四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巧不巧的和其中一个人的视线对上。 他忙笑着道:“你们四个人若是想好了退赛,就可以去招生处,找负责外门弟子的长老,索要你们的身份牌。” 说完,便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已经抽好了签,准备参赛的这一拨人,沉声道:“我宣布,本次新弟子大比决赛,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赛场四周便渐起光芒,待光芒散尽,帝高阳等人便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泊深又站在原地望了望选择退赛那四人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才收回目光,往天都峰去了。 而被传送到秘地中的人,则按着事先约定好的,一队一队的分散开。 倒没有强制要求五人一队,不过却是有要求一队人不得少于三人。 所以,帝高阳这一队五人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帝高阳很快就神识将整个秘地感知了一遍。 大概得确定了一下有哪些地方比较危险。 不过让她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地方竟然能够感受到一丝丝混沌之气。 并且还是很纯正的那种,难怪泊深说在这里一个月,至少可以让修为提升到元婴期。 有混沌之气的地方,灵气自然也不会弱。 穆愉他们对帝高阳的话,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听从。 但是肖炐梓却忍不住的疑惑道:“我们才刚刚进来,就要休息么?” “我们统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会儿休息的话,会不会来不及完成任务?” “何况,我可是听说,秘地里面有不少的机缘,我们不去找一找……” 他还没说完,就被帝高阳淡淡的打断道:“你要是着急去给那些小东西做口粮,尽管去就好了。” 说完也不在搭理他,选了一个方向,转身离开。 第70章 肖炐梓被落在后面,还想再说什么,刚张了嘴,目光触及已经聚集在他们附近的兽群。 他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帝高阳头都没回的道:“还不快跟上,真想做口粮么?” “哦,哦!”肖炐梓这才回过神,快追上几步,嘴里还忍不住叫嚷道:“兽,兽群,我们,被,被包围了!” “聒噪!” 帝高阳突然有些后悔一时兴起的,把这家伙带在身边了。 肖炐梓就是在没眼色,也看出来她此时的不快了,闭上嘴不再说话,沉默的跟在队伍后面。 且他心惊的发现,整个兽群对帝高阳都是一种崇敬的状态,没有一个是露出凶相的。 他很想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这会儿他要是敢在多说一句话,指定会被丢到兽群里做口粮。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几人只见眼前一亮,入目的是一片春意盎然、繁花锦簇之地,一棵盘根交错、枝丫重叠的老榕树占据了大半地方,枝繁叶茂间还隐隐可见树腰的位置,建着三间小木屋。 “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肖炐梓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但也仅仅是感慨而已,并未贸然前行。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藏着危险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走吧,这几天就在这休息。”帝高阳淡淡的道。 对四周的景色视而不见,径直向前走去。 穆愉等人紧随其后,肖炐梓犹豫了片刻,见他们几人都没什么事,方才跟了上去。 帝高阳带着穆愉选了正中的那间木屋,濯缨选了左边那间,翟云玄和曲无容选了右边的那间。 独留肖炐梓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我今晚住哪啊?” 他跑上前,拦住了将要关门的穆愉,朝屋里望了眼,问道。 穆愉面有不快,身子挡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视线,淡淡的道:“他们三个,随便你和谁去单挑,打得过就有地方住了。” 说完,也不给肖炐梓反应的时间,“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真是……凶残!”肖炐梓嘟囔了一句,然后坐在正屋门前,左看看,又看看。 最后决定去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可以睡得地方。 然,他的步子还没能迈开,就听帝高阳的声音传来“你要是想要当肥料,尽管离开木屋的范围 肖炐梓被她这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又往外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我滴个乖乖……”肖炐梓目光落在那些娇艳的花上,吓的吞了吞口水。 这里的每一朵花上,竟然都盘着同色的小蛇、蜈蚣或是蜘蛛、蝎子。 难怪这些花如此娇艳,又算的芳香十里,却没有引来任何蝴蝶蜂鸟来吸食花蜜。 不是没有来,而是来的,都已经成了食物养料了。 肖炐梓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找了块略微平整的地方打坐休息。 直到暮色四合,帝高阳才带着穆愉出来,翟云玄等人也闻声打开了房门。 “濯缨,准备晚饭。”帝高阳从空间里取了灶台、锅碗瓢盆以及一些粮米灵蔬。 看的肖炐梓有些咋舌,忍不住的问道:“为什么你来秘地还带了这些……”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记得帝高阳是临时决定参加决赛的,那这些东西就是一直带着的了。 他极为不解的问:“为什么你要浪费空间带这些在身上?” 每个人的空间储物法器,都是有大小限制的,向来都是放一些保命的或是有价值的东西,连食物都很少会多放,哪有人会像她这样放了各种厨房用具,还有一堆食材的? 而让他更加惊合不拢嘴的是,这些个灶台锅碗什么的,竟然也都是法器…… 哪个炼器师,这么恶趣味? “难道不是民以食为天么?吃可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如果你觉得奇怪的话,一会儿可以看着我们吃。”帝高阳淡淡的道。 “吃!我怎么可能觉得奇怪呢。”肖炐梓忙道,还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讨好道:“你看我都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要是不吃点好的,可怎么御寒呢?” “御寒啊。”帝高阳笑了笑,淡淡的道:“若只是为了御寒而吃,那倒真的不必,没得浪费我家濯缨的好手艺。” 肖炐梓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帝高阳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个更加好的法子,可以让你用来御寒。” “是什么?”肖炐梓忍不住的问道。 “出去打猎啊,况且,你不是还有任务要做?”帝高阳笑了笑,随后不在理他,而是看向穆愉等人,道:“这里的灵兽颇多,且等级都不低,正是给你们历练的机会,只有实战经验跟上修为,才不会显得是徒有空架子。所以,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每人挖取十枚七阶以上的妖丹来,期限是十天。” 穆愉等人齐声应“是”。 肖炐梓闻言,却瞪大了双眼,问道:“十枚七阶妖丹……那不就是相当于对付是个化神期修为?” 这个界面,兽类修炼分为九阶,一到二阶相当于人类的练气修为,三到四阶相当于筑基修为,五阶相当于金丹修为,六阶相当于元婴修为,七阶相当于化神修为,八阶相当于大乘修为,九阶初期相当于渡劫修为,待到度过雷劫,便可化形成人,进而进阶成为神兽。 当然,这些只是针对普通兽类的,若是神兽血脉,那其出生便具有渡劫期修为,只不过能用出来多少,还得看自身悟性和后期修炼才成。 神兽化形之后,渡劫九次便可位列上仙之位。 而如今他们当中除了实力深不可测的帝高阳,和已经化形的七尾狐濯缨,最高的的修为也只在化神期巅峰。 原本同一修为之间想要碾杀对方就不容易,更别说在同等修为间,兽类比之人族还多了一个体魄强健、对自然之力感知深切的优势。 这样的情况下,每人挖取十枚七阶妖丹,还是一天至少挖取一枚的情况下,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然,穆愉等人应下之后,却丝毫没有犹豫,转身就前往林子里猎杀灵兽去了。 第71章 肖炐梓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有些奇怪道:“为何那些蛇蝎蜘蛛什么的,见他们都没什么反应?难不成它们只吃蝴蝶蜂鸟,不吃人?” 帝高阳没搭理他。 倒是濯缨处理好了食材,又焖上了饭,坐下之后,一边添着柴一边好心的替他解惑道:“那些花在暮色四合的时候,就会进入休息状态,连带着寄生在它们身上蛇蝎,也会跟着休息。” “所以这会别说是从它们身边经过了,你便是把花折了,它们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不仅如此,这些蛇蝎若是没有这些花的供养,不出三天也会同样死去。” 这样稀奇的花,肖炐梓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花?还怪稀奇的。” 濯缨添了最后一根柴,便起身打了水净手,而后才道:“这花名叫分解,花香可以迷惑人、兽的心智,花上伴生的小东西周身是毒,可以瞬间让人毙命。” “而这花的根则会将尸体分解,骨肉成为花肥,血液骨髓则会随着根茎传到花蕊,供伴生的那些小东西吸食。” 肖炐梓听的直吞口水,心中庆幸白天的时候,他听了帝高阳的提醒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些花的异样。 因此也没在往外走,不然的话,这会儿岂不是真的成肥料了? 而此时,他也知道帝高阳为何会一来就让他们先休息了,分明是对这些东西的习性很是清楚,所以才选择了晚上让大家行动。 想到这,他起身郑重的向帝高阳行礼道谢。 帝高阳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安然的受了他的礼,然后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她取了一张方桌,摆了符纸朱砂,然后以灵气化形成毛笔的样子,一下一下极为缓慢慎重的画着符咒。 “那个……我,我也去打猎挖妖丹了。”肖炐梓摸了摸鼻子,小声的说道。 说完,也没期望正在画符的帝高阳或者正在做饭的濯缨回复他,直接就转身走了。 “出了花海,往东南方向走十五里,有一条青花双翅蟒。”帝高阳淡淡的道:“是最近刚刚晋级到七阶修为,剥皮的时候,最好趁着它还未死,身子还能够动的时候,用匕首在其颈部划上一圈,使皮肉分离。” “然后再用双手各掐一边,往下拉扯,这样便可以得到一张完整的蟒蛇皮了。” 又道:“不过,在没死的时候受剥皮之苦,任何东西都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反抗,你若是在这个时候被青花蟒给咬了,那孤注一掷的毒素入体,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你,最好寻个禁锢法器,将青花蟒的头固定住,然后在动手。” 肖炐梓一愣,随后想到,他的三个任务里,其中一个就是剥下七阶蟒蛇的全皮,青花双翅蟒攻击力不大,算得上是最容易猎杀的一种妖兽了。 且又是刚刚晋升的七阶,此时必定还虚弱着,无疑又为他的猎杀加了一层保证。 他虽然不知帝高阳为何知道他的任务,但仅凭这一番提醒,就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了。 人在遇到危急时刻,往往会想尽办法保命,兽类更是深谙此道,若真是一个不留神,或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它们的舍命一击,怕是很可能真的就因此陨落。 他再一次神色郑重,躬身行礼道:“多谢提醒!”然后才转身往东南奔去。 待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濯缨忍不住的打趣道:“尊上何时变得这般心软了?不仅对小辈多有点拨,还对一个半路加进来的九阴体质连番提醒。” “怎么,你不舒服?有看法?”帝高阳并未抬头,依旧专心的画符,淡淡的反问道:“本尊倒不知道什么心软心硬的,凡事不过随心而为罢了,觉得该做的便做,觉得不该做的便不做。” “就好比千年前,赤炎趁着本尊受业火焚身灼魂之时,私自偷了本尊之物逆天改命去救你,受天道所惩几乎神魂耗尽,本尊完全可以不救的。” “之所以会救他,并非因为心软,而是觉得属于本尊的东西,还轮不到天道制裁。” 濯缨闻言,紧咬着唇,面色苍白,想要辩驳解释,却被帝高阳打断:“或许你因为本尊救了他,却又将他神魂囚禁千年,活生生将你们拆散而心生怨恨,甚至选择来本尊这委曲求全的换他自由。” “但是濯缨你要知道,错了就是错了,本尊不允许天道惩他,却也不会轻纵了他。” “窃取之罪,背离之罪,你觉得哪一样是可以轻饶了的?” 闻言,濯缨顿时泫然欲泣,声音哽咽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求尊上开恩,让我替他受罚吧。” “我已经允了你用百年自由换他重生,你还要本尊如何开恩?”帝高阳冷了脸。 濯缨知道帝高阳心里有气,也知道此时她的心情算不得好,这会儿只有闭嘴才是上策,可是心中对那人的思念,实在难以压抑,忍不住的小声哀求道:“我,我想见他一面……” 帝高阳冷哼一声,道:“你想都不要想!”而后丢了几张画好的符纸给他,说了句“去取三截神魂木回来”,便转身回了屋子。 濯缨见此只好擦了眼泪,应了声“是”,取了其中的追引符,渡了灵力进去,然后跟着符咒的指引御剑而去。 帝高阳在他身影消失之后,才又打开门,手中还有一团火焰在跳跃着。 这团火焰,正是濯缨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赤炎的本命魂火。 “你想见他,他想见你,倒显得我这个拦着不让你们见面的人,有些多事了。”帝高阳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她将指尖溢出的一缕混沌之气,打进火焰里之后,便将火焰丢了出去。 只见那团火焰落地后迅速窜高,待到火焰消失后,地上却多出来了一个蜷成一团、赤发红眸的美男子。 “嗯。” 他闷哼了一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跪起身子,声音还有些虚弱的道:“赤炎谢主上恩。” 帝高阳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似笑非笑的道:“谢我什么恩呢?我可是囚禁了你千年呢。” 赤炎轻声道:“赤炎谢主上救命之恩,也谢您留下了濯缨一命。神魂被囚,是赤炎应受的惩罚。” 第72章 帝高阳冷哼一声,拂袖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只要你从此不再与他往来,过往一切,本尊可以……” “赤炎不愿!”还不待帝高阳把话说完,赤炎便急急的打断道:“赤炎知道自己罪不容恕,但即便是得不到宽恕,赤炎也不会离开濯缨,对当初的选择,赤炎从未后悔过,哪怕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会选择救他。” “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本尊?”帝高阳面色微冷,质问道。 赤炎闻言,紧咬下唇,久久未做答复。 “呵~”帝高阳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本尊诞生之时,身边伴生三大无上之物,生命本源、混沌之气以及你,本尊的本命契约兽九尾业火狐。” “在旁人看来,这都是他们羡慕不来的。可只有本尊清楚,这些年来,我不过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罢了。” “当年我以生命本源撒向天地,换得了这世间得生机盎然,也让生命本源有了修成神身的机会。我原以为他会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可结果却是他在修得神身之后便消失不见!” “混沌之气自我化解了那场大战之后,也愈发稀薄,我原以为至少还能有你留下,却没想到,如今连你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弃本尊而去。” 帝高阳迫视着赤炎道:“难道本尊待你不如他好么?难道本尊待你们不好么!”这便有些置气的成分在了。 “不是的!”赤炎辩驳道:“主上对赤炎的好,赤炎都记在心里,但濯缨他,他对我的意义不同,他,是我的爱人,是我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主上有没有试过去爱一个人?若哪一天,您也如我这般爱上了一个人,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只因为是他这个人,您或许就知道赤炎为何做出这般选择了。” “赤炎也没有想要离开您,只是事急从权,当时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救下濯缨,便将其他事情一律抛之脑后,在要去想的时候,已经是差一点魂散天地间了。” 赤炎抬起头,与帝高阳对视道:“当然,赤炎也清楚,这不是我犯错的理由,我愿意接受主上的一切惩罚,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毫无怨言,只是请主上不要为难濯缨。” “一切惩罚么?”帝高阳忽地笑了,道:“不如罚你为他选个妻子,如何?” “主,主上……”赤炎有些呆愣愣的望着帝高阳,喉咙发堵,整个人如遭雷击,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帝高阳却是很满意他现在的样子,颇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她弯下腰,双指抵在赤炎的下巴上轻轻一抬,直接道:“你可以拒绝,可以不接受,但那样的话,濯缨就非死不可。” “我……”赤炎万万没想到,他一向单纯的主上,竟然也会有如此腹黑的一面,难不成以往的高冷脱尘,都只是假象? 不然怎么突然会这种折磨人的手段了。 这个惩罚,就犹如打在了蛇的七寸上一样,精准无比的找准了命门,却比让他身死魂散痛苦多了,可若是让他看着濯缨去死,那只会更加的难受。 “我,接受。” 短短的三个字,仿佛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说完后,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 “如此,甚好。”帝高阳丝毫没有拆散别人的负疚感,笑着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也有千年没见了,想来也甚是想念,本尊也就不拘着你了。” “反正,拘得住你的魂,也拘不住你的心,本尊也就不瞎折腾了,你就留在外面吧。” 帝高阳的语气依旧还是有些不愉。 对濯缨,她始终有些浅淡敌意。 她帝高阳在这世间浮沉数万年,不是没有见过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之间互生情愫,共度余生的。 对这样的爱情,她也是钦佩并且尊重的。 可她也同样知道,在主张阴阳调和的时代,这样的感情,将受到多少非议和阻碍。哪怕是在风气相对开明一些的位面,这样的感情,也还是常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无论她对这些人抱有多少善意和祝福,她都还是自私的不希望赤炎也经历这样一番波折和指点。 虽然,处于赤炎这般的实力地位,除了她,怕是也没有什么人敢当面去非议什么。 可哪怕只是在背后的诋毁指点,她也不想赤炎经历。 但若真的要狠心阻止,帝高阳也是不愿的,她不想赤炎活在别人的非议之下,更不愿他的余生有遗憾和不愉。 所以,她一开始并未对二人在一起表明什么态度,也从未插手阻拦,直到赤炎为了濯缨能成为一只血脉纯正的狐狸,不惜以自身精血为引,为他洗脉伐髓,从而招致天罚,险些魂消魄散,她才开始怒上心头。 她可以纵容赤炎大胆的去爱,却不允许他拿生命犯险。 原本,她打算就这样将赤炎囚禁到濯缨寿元耗尽。 可是最近,她可能真的是多了几分心软,竟然有些想要成全二人的意思。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才有了对濯缨、对赤炎的刁难。 她想着,若是在她的刁难之后,他们还是相扶相守的想要在一起,她就是接受不了,也不会有所阻止了,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就是。 赤炎自然不知帝高阳心里所想,只当她是动了真格的想要拆散他和濯缨。 何况,在他的认知里,帝高阳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哪里会做什么捉弄和试探? 若是换做从前,能够重获自由,能够再见濯缨,他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可如今,他却连扯个笑容出来都做不到。 帝高阳瞧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轻皱,心头又有火气上来,但是看到几道身影正飞快的往这边奔掠而来之后,原本要说出口的训斥又咽了回去,转而换成了几个带着不快的瞪眼。 心想着,等下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濯缨! 帝高阳毫不知道,她此时的样子,像极了那些不待见儿媳妇的恶婆婆。 “起来吧,堂堂狐帝,在这儿跪着像什么样子。”帝高阳看着越来越近的几道身影,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出声让赤炎起身。 赤炎,是万狐之祖,狐族帝王。 “是!”赤炎乖巧的应声,干净利落的起身,走到一旁站着。 “我回来啦!”最先回来的是穆愉,紧跟在他身后回来的是翟云玄和曲无容。 在他们看到赤炎之时,皆是目露警惕,只因对方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让他们觉得太过危险。 穆愉更是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守在了帝高阳的身边。 看着他这样的动作,赤炎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第73章 “收获如何?这里的凶兽应付起来,可觉吃力?”帝高阳嘴角微勾,先是看向穆愉问道,随后目光又扫向另外两人,丝毫没有想要介绍赤炎的意思。 穆愉的目光在赤炎的身上停留了些许时间才挪开,然后回道:“我这一趟的收获还不错,刚好碰到两只高阶灵兽在互相厮杀,我便守在一旁捡了个渔翁之利。” “不过,当时守在暗处的却不止我一个,还有另外一只高阶灵兽,似乎也是在等着机会捡便宜,我便将他们三个都猎杀了,一下子就得了三颗高阶的妖丹。” 说到这里,穆愉略有犹豫,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帝高阳一眼,才继续说道:“……不过,我在那两只灵兽临死之前,立誓要救他们的孩子出来。” 许诺应下的事,会受天地规则制约,若是没有完成,会成为日后修炼的业障。 “详细说说吧。”帝高阳可不会以为穆愉是突然间的烂好心。 穆愉点了点头,道:“打架的两只灵兽是疾风豹和烈焰狮,他们的孩子几乎是同一时间丢了,并且在各自的洞穴里,都嗅出了对方的味道。” “直到他们两败俱伤,另一只灵兽地刺鼠出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孩子真的不是对方偷走的。” 穆愉眉头轻皱,微有疑惑的说道:“我原本想着,那只地刺鼠既然知道在这守着,可能就是挑拨两兽打架的元凶。” “我一番逼问之下,他果然承认是他偷了幼兽,并且还不止这两只,但是幼兽在哪,他却说不知道,只说是被一个黑袍人带走了。” 穆愉道:“我瞧着他那个样子不像是撒谎,可惜我们实力相差无几,无法对他搜魂,所以究竟那两只幼兽在哪,那个黑袍人是个什么模样,至今还不得知。” “而我之所以会答应他们,是因为……因为”说到原因,穆愉的小脸突然间涨红起来,目光瞟向其他人,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说出来。 原本兴致不高的帝高阳,瞧他这个样子,却突然有了想一探究竟的想法,于是略有催促的问道:“因为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啧啧,”帝高阳伸手捏上穆愉的小脸,不由得打趣道:“瞧瞧这小脸红的,莫不是思春了?” 待她话音落下,穆愉的小脸就红的更厉害了,仿佛是被猜中了心思一样,又羞又恼。 可答应下救那两只幼兽的原因,穆愉实在说不出口,但瞧着帝高阳求知欲极为明显的眼神,他只好贴在她的耳边,极小声的说道:“等你娶了我,就知道为什么了!是关于伏羲铁另外一个用处的。” 话音刚落,帝高阳就明白了。 不过两只灵兽,却懂得这种事,倒也算是个不简单。 同时,这也让她有了另外一种担忧,穆愉体内的伏羲铁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 今天是被两只将死的灵兽发现,若是明日是被两个修为高深的邪徒发现呢?那岂不是危险? 穆愉炼化伏羲铁,本意只是想要变强,强到哪怕不能保护帝高阳,也要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身边才行。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举会引来九极天雷。 因为这事儿,他心有愧悔,便没有在刻意的去调动过伏羲铁。 但是今天,他却从两兽的口中知道,伏羲铁除了可以助长修为的提升,还可以修补身体的某处残缺。 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自打和帝高阳互通心意之后,他想要成为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男人的心思就愈发强烈了。 这也是为何他会答应帮两兽救出他们孩子的原因。 “以后这方面的事,你若是有疑惑,不妨多来问问我。”帝高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以往她只是逐步引导着穆愉的身体动情,借此刺激伏羲铁,帮他慢慢的修补身体上的残缺。 但却从来没有明言说过这事儿,就是怕穆愉多心,没想到今日他倒是从两兽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这样也好,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帮着穆愉炼化伏羲铁了。 穆愉闻言,点头应了,只是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赤炎看的稀奇,瞧了会儿穆愉,又偷偷打量了会儿帝高阳,在帝高阳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利落的将目光收回,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站着。 帝高阳淡淡的看了一眼赤炎,就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翟云玄和曲无容,问道:“你们呢,可有遇见什么趣事?”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翟云玄站出来一步,回道:“趣事没遇见,怪事倒是有一桩。” “什么怪事?”帝高阳问。 “我和无容最初是一道走的,但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遇见什么灵兽,别说高阶的,就是低阶的都没见一只。” “就在我们打算分开各自寻找的时候,却有两只高阶妖兽突然掉了出来。” “掉?”帝高阳疑惑道,眉头轻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翟云玄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掉。我们可以肯定之前这四周没有任何灵兽的气息,直到我们打算分头寻找的时候,这两头灵兽才突然间从天而降,就像是有人想要将我们拦下,所以故意扔出来的一般。” “更为奇怪的是,这两只灵兽虽然已经到了七阶修为,但是战斗力却很弱,看起来似乎连三阶的实力都没有,我和无容很容易就将这两只兽解决了。” 翟云玄顿了顿,似乎是想不通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但最为奇怪的是,这两只灵兽并没有妖丹。” 妖丹是所有兽类的命门所在,每一只兽从生下来就自带妖丹,哪怕是不能修炼的,也会有一颗妖丹。 可是翟云玄却说,这两只已经七阶的灵兽是没有妖丹的。 帝高阳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两只灵兽的尸体,你们可曾带回来?” 一般来说,人们猎杀灵兽之后,只会将灵兽身上有用的东西带走,至于无用的尸体,没有人会浪费地方带着,除非是闲的无聊,或者是灵兽体质小又肉质鲜美,可以用来食用。 翟云玄本来也是不想带的,还是曲无容说,这情况有些奇怪,还是将尸体带回去给帝高阳看看的好,二人这才没有将灵兽的尸体丢下,不过却也只是带回了一具。 “因为这两只灵兽实在是太大,我和无容腾了腾空间戒指,才勉强的装回来一具尸体。”翟云玄一边说,一边将空间戒指里的灵兽尸体取了出来。 第74章 当看到地上那具尸体,已经呈乌黑之色时,几人皆是神色讶异,尤其是翟云玄和曲无容,更是惊的合不拢嘴,良久之后才有些不置信的说道:“这尸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过才死了半个时辰左右,怎么就成了这般乌黑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死了大半个月。” “因为他就是死了大半个月。”帝高阳面色冷凝道:“烧了。” 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安静充当背景墙的赤炎,已经走上前,抛出一团赤红火焰,将地上的尸体烧了个干净。 “姑母,这尸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翟云玄心底隐有不安的问道。 “这尸体有瘟疫,还有魔气。”帝高阳解释道:“瘟疫应该是尸体高度腐烂之后产生的,魔气应该是操纵这两具尸体的人留下的。因为你们将这两只灵兽斩杀,导致原本维持两兽的魔气外泄,所以这具尸体才会在短时间内变成这般模样。” “而你们的感觉也没错,这只灵兽的修为的确只有三阶,之所以会看起来有七阶的修为,完全是因为魔气的作用。” 想了想,帝高阳又道:“还有,你们俩现在,把空间里有用的东西拿去用沸水煮上几遍,没用的就让赤炎烧掉。” 帝高阳说完,又看向穆愉,问道:“那几具灵兽尸体,你可有烧毁?” 穆愉摇了摇头。 众人这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三阶修为的灵兽在魔气的作用下变成了七阶,那七阶修为的灵兽,岂不是要越到神阶? 到时候就算只能发挥出七阶的修为,但是有神阶的威压在,也足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 “我现在就过去将他们烧掉。”穆愉道。 帝高阳觉得就算这会儿过去,那几具尸体八成也不在了,不过她还是打算过去看看,于是道:“等濯缨和小胖子回来,我们一起去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落下没多一会儿,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起初看到正在烧东西的赤炎,濯缨还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怀疑眼前的情景是不是幻觉。 “阿炎?”濯缨的声音里隐有颤抖和不确定。 赤炎将眼前的东西全部焚烧干净,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出声回应:“是我。” 除此之外,别无他言,甚至连抬头去看一眼濯缨的勇气,赤炎都没有。 感受到赤炎的疏离,濯缨刚刚活跃起来的一颗心都在揪着疼。 他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忍不住上前几步,握起赤炎的手,声音轻颤,带着心疼和歉疚道:“对不起,是我害得你……” “濯缨公子不必自责。”赤炎手臂颤了颤,有些贪恋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却还是狠心将其甩开,冷漠道:“以前的事是我不懂事,如今得了教训,再不会如此了,濯缨公子就将那些事忘了吧。” 濯缨看着他冷漠的神色,疏离的语气,心头微疼,无力的垂下双手,不在上前,轻声回道:“濯缨知道了。” 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两人,并未多说什么。 她取了两枚新的空间戒指,分别递给翟云玄和曲无容。 他二人原本的空间戒指里,除了一些丹药,只有一些日常用品和几件换洗的衣物,帝高阳看了一眼之后,直接让赤炎全部都烧掉,包括戒指也不留下。 “姑母,这……”翟云玄接过戒指一看,里面除了天阶丹药,还有两套防御系的衣物和许多灵果,当即推辞道:“这太贵重了,云玄不能要。”他将戒指递了回去。 曲无容看到那空间里的东西之后,也是一样的合不拢嘴,然后将戒指递了回去。 帝高阳白了他们二人一眼:“给你们,你们就收着。” 二人对视一眼,没在推辞,行礼谢过之后,将戒指滴血认主。 简单和小胖子还有濯缨说了一下瘟疫和魔气的事情,几人一致决定,一同前往穆愉猎杀灵兽的地方查看一下。 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身,便听见有人步履匆忙的往这边跑过来。 “快,往那边跑!” 伴随在那些人身后而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兽吼。 “吼!” “嗷!” 随着兽吼的接近,还有几道身影猛然跃起,似乎是想要越到正在奔跑的众人身前,将人给拦下来。 “竟然是九阶兽群,看样子倒不用我们出去查看了。”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对几人道:“将那些人救下来,不过要记得,不可以近他们的身。” “是。”穆愉几人应声而去,只有赤炎和濯缨留了下来。 帝高阳取出一张小榻放在廊下,慵懒的半躺下之后,看着还有热气的灶台,道:“濯缨,盛碗汤来。” 秘地里发现了瘟疫和魔气,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去想吃饭的事,如今闲下来了,帝高阳可不会拒绝美食的诱惑。 “是,尊上。”濯缨呆呆的应了一声。此时的他就像个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一般。 赤炎看着熟悉的身影四周弥漫着落寞,不由得有些心疼,心中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出口,双拳紧握,将话又咽了下去。 帝高阳余光瞥了过去,瞧他这副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尊上请用。”濯缨捧着汤盅上前,半跪着奉上。 帝高阳接过来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心情也愉悦了几分,只是语气依旧还是淡淡的让人感觉不出情绪:“捶腿。” “是。”濯缨应声之后便乖巧的给帝高阳捶起腿来。 赤炎瞧了愈发心疼。 偏帝高阳犹觉不够,不知何时拿出来一根小棍,时不时的敲在濯缨手上,一会儿说“轻了”,一会儿说“重了”,但凡是对力道有所不满,必然会狠狠敲一下。 帝高阳所用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双筷子,那也是世人争抢的法器,这根小棍自然也不会例外,那打在身上的滋味可想而知该有多疼。 赤炎看着濯缨被打红的双手,心疼的不得了,看向帝高阳的目光中也带了哀求之意。 帝高阳这会儿却是将目光挪向了打斗那一方,完全无视了赤炎的哀求。 第75章 花海之中,肖炐梓独战一头八阶的地刺龙,曲无容和翟云玄两人合力对付着一只裂魂火狮,穆愉正与一只独角青犀兽缠斗。 之前被这些兽群追着的人,此时也不在像之前那般慌乱无措,只知道四处逃窜,而是提起武器加入了战斗之中。 不多一会儿,地上就开始出现灵兽的尸体了。 血腥的气味在这片花海之中弥漫,那些失去生机的尸体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然后迅速的钻进了那几只高阶灵兽的体内。 黑气入体,那几只高阶灵兽的双眼更加猩红,攻击起来也更加的猛烈。 “吼!” 怒吼之后,周身更是弥漫起属于神兽的威压。 威压一经扩散,周遭的气流仿若凝固一般,挤压的众人顿觉胸口憋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穆愉几人也有些行动受限,原本敏锐的身形,此时渐渐变得迟缓。 身法和速度都受了限制,原本还略占上风的几人渐渐有了败势。 在缠斗之中,几人的灵力消耗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但那几只高阶灵兽却是丝毫不见疲惫之意。 穆愉气息微乱,皱眉看着对面的几只灵兽,对另外几人说道:“我们还是先撤回去在想办法吧,这几只灵兽的状况不大对。”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几只灵兽的异常,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然而就在他们边战边退的时候,那几个逃命至此的人里面,突然有人绊了一跤摔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被八阶大地黑熊的熊掌拍上胸膛。 “小心!”翟云玄皱眉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奔了过去,利剑一扫挡住了那将要落下的熊掌。 “快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人,正欲伸手将他扶起的时候,却感觉身后一阵冷风骤起,回首发现,竟是那大地黑熊再一次扑袭过来。 他本能的准备避开,却被身后突然而来的一股推力给送向了那大地黑熊的熊掌之下。 “噗!” 足以劈山碎石的熊掌,正中翟云玄的胸口,他顿觉五脏六腑像是都错了位一般难受,一口血喷洒而出,整个人都无力的向后跌落而去。 而刚刚他好心救下的那人,早在将他推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逃离了这里。 “吼!” 大地黑熊显然是记恨着刚刚被剑气所伤的仇呢,这会儿看着已经快没了气息的翟云玄,丝毫没有犹豫的抬起熊掌,准备在补上一击。 “退下!” 帝高阳目光冷凝,闪身至大地黑熊的身前,饱含威压的声音散开,众兽立马止了脚步,再不敢上前,反倒是隐隐有了后退之意。 离帝高阳最近的大地黑熊,此时更是伏下身子,不敢有丝毫动作,哪怕此时他被魔气迷了心智,出于本能的畏惧,却还是让他根本就不受那魔气的控制。 帝高阳将地上的翟云玄拎了起来,面色很是不愉,取了一颗转还丹喂他吃下,然后便将他丢给飞奔而来的曲无容,冷声道:“扶他回去。” 曲无容应了声“是”,没敢耽搁,和穆愉一起将人扶了进去。 帝高阳的目光越过兽群,平缓而淡漠,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无端的生起忌惮。 “还不出来?想要畏畏缩缩到什么时候?” 那声音中并未夹杂之前那种摄人的威压,却无端的让人感觉脚底发凉,心中忍不住的惶恐难安。 似乎是顶不住压力,在兽群之后,几名黑袍人渐渐的显露出身形。 “你们是自裁于此,还是我送你们一程?”帝高阳素手轻拨,身前那些双目猩红的高阶灵兽,便像是被抽走了精气一般,无力的躺在地上。 和之前被斩杀的那些灵兽不同,这几只兽的身体里并没有黑气钻出。 “阁下,我们魔主可是一域之主,阁下当真要多管闲事么?”站在前头的黑袍人,顶着压力,艰难的开口道:“只要阁下愿意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我们魔主自然会有重谢。” 然,帝高阳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嗤笑出声,声音清冷的说道:“高抬贵手?不知你们在猎杀这些灵兽之前,可想过高抬贵手?在想着用这些被魔气操控的灵兽屠杀八弥宗弟子的时候,可想过高抬贵手?在企图用瘟疫祸害秘地的时候,可想过高抬贵手?” 黑袍人被质问之后,脸色极为难看,道:“阁下这是要和我魔域作对?” “区区魔域,毁了又如何?” 话音落下,帝高阳便提剑上前,几道剑影快速的闪过,一道道身影便渐渐的倒下,连痛呼的声音都没机会发出一个。 在水晶球里看到这一幕的南音,脸色更是难看。那些可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魔修,又是部署了那么久的计划,如今,如今竟因为碰上了帝高阳,所有的计划都毁于一旦! 真是该死! “南音,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在你的魔域里称雄称霸,若你敢随意染指其他位面,本尊会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后果的!” 帝高阳清冷的声音透过水晶球,传到了南音的耳朵里,他紧紧的攥着双拳,将心头的不愉压了下去,貌似恭谨的应了声“是”,但心里却是更加想要得到帝高阳,得到无上法力和长生之秘。 水晶球应声而碎,南音无法再去窥探帝高阳,帝高阳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也不想和南音多做纠缠。 她转身往回走,来到木屋之前,扫了一眼一身狼狈的众人,冷声问道:“刚刚是谁推人出去的,主动站出来,我还可以留他一个全尸。” 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哪怕此时帝高阳的身上没有带任何威压,众人依旧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摄人的气势,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尊贵和威仪,压的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更是让人不敢有丝毫冒犯之心。 在她的目光下,被翟云玄搭救的那名男子,纵使是想要极力的掩藏自己,却依旧像是被人扒光了一般,根本就无处遁形。 “是,是我,你,你当如何?”那男子憋足了勇气,顶着来自那道目光的压力站了出来,但是却对帝高阳的话有着几分不以为意。 他道:“又不是我让他过来救我的,是他自己烂好心,我会推他出去,那也是因为那熊的攻击来的猛烈,出于本能才会如此自保。” “如今我活了下来,那是老天庇佑,也是我福运绵长,命不该绝,他若是重伤而亡,那也只能怪他命短,与我何干?你又有何资格让我偿命!” 第76章 那男子越说越是觉得他的行为理所当然,甚至觉得,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还要受人恐吓,实在是太过委屈。 “这便是你被救之后的态度?这就是你推救命恩人出去送死的理由?”帝高阳眸底隐有怒气,连看都不愿在看对方一眼,直接冷声对赤炎道:“杀了他,焚身剥魂,别让他死的太轻松。” 赤炎应了声“是”,对这样的人,他也没什么好感,甚至听了那些理所应当话,也有些生气。 不仅仅是赤炎,很多人都因为听了那男子的话,觉得不舒服,尤其是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还和他们结伴了那么久,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 谁知道继续和这种人结伴下去,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推出去挡刀的人。 他们都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若是因为替人挡刀而死,最后还要受到所救之人的指责和反咬,恐怕亲人会伤心死吧。 很多人都觉得,那男子会有这般结局,明显是咎由自取。 但也有人觉得帝高阳的做法过于残忍,而且还是滥用私刑。 “这位姑娘,可否容在下说句公道话?”一青衫男子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柳新虽然有错,可那也是出于本能,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何况现在还不知那位兄弟是生是死,你就这样定了他的罪,是不是有些霸道无理了?” 柳新就是被翟云玄救下的男子。 “再者说,人死不能复生,就算那位兄弟死了,你把柳新杀了也无济于事,姑娘又何必要让自己担一个动用私刑的罪名?更别说八弥宗不准弟子内斗,姑娘这般,是会被宗门除名的。” 青衫男子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说教语气,带着些苦口婆心的味道。 帝高阳闻言,转过身看着那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之前不曾细看过帝高阳,如今近距离的接触,立马被她那摄人心魄的容颜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又有些倾慕她身上那股高冷脱尘的气质,一时间有些发愣。 “找死!” 赤炎和穆愉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帝高阳身前,将那青衫男子的视线挡住之后,又毫不犹豫的拍出一掌。 “噗!”青衫男子接连退后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但是胸前的不适却是难以压下,最后喷洒了一口血出来。 他面色有些难看,眉间隐有怒意,喝道:“姑娘和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了!在下可都是为了你好,才站出来规劝几句!你们倒好,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帝高阳原本还想与这人说道说道,掰扯几句道理的,如今听了这话,也大抵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替柳新说话了。 估计就算不是和柳新属于一路货色,也十有八九是差不了多少的。 她没了和这人说话的兴趣,清冷的声音平缓的从她口中吐出。 “一起解决了!” “是!”赤炎和穆愉同时应了一声,两人还因此对视了一眼,却又默契的没有出声,反倒是各自掠向一个方向,一个抓了柳新,一个抓了梁截,也就是那个青衫男子。 焚身剥魂这种事,穆愉不会,所以他此时,也就是帮着擒住了梁截。 又因着心里有火气,在赤炎处理柳新的时候,他很是简单粗暴的将梁截揍了一顿。 “哪里来的狂妄小贼!还不快放开我家少爷!”人群中又跃出一个青衫男子,不过这人明显要年长许多,已经过了八弥宗招生限定的二十五岁。 帝高阳瞥了那男子一眼,淡淡的说道:“看来这八弥宗,走后门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那男子却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直接提剑上前,向着穆愉的命门刺去。 凌厉的剑气袭来,穆愉不得不放开梁截,转而去与那男子应战。 几招过后,众人就看出了眉头,这突然出来的男子,分明就是招招致命,想要将穆愉置于死地,而对已经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的梁截,反倒是没有太多的注意。 “咻!咻咻!” 几道凌厉的剑气,同一时间从穆愉的四周向他席卷而去,其中杀意毫不掩饰。 绕是穆愉此时已有化神期的修为,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迅速跃离原地,转攻为守,一边保留着自己的灵气和体力,一边寻找对方的的破绽。 只是对方的每一次出招都极为迅速、连贯,让他应付起来就已经略有困难,若非修为上占有优势,怕是他这会儿已经败下阵了。 “尊上,穆愉可能不是那人的对手。而且那人的剑法似乎也有些诡异,看着不像是这片大陆的人常用的那些。”濯缨走到帝高阳的身旁,隐有担忧的说道。 “你觉得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帝高阳却没有多少担忧之意。 “濯缨猜测,这人就是冲着穆愉来的,而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他家少爷。”濯缨略想了一下,回道。 “看来这一趟八弥宗之行,不会太无聊了。”帝高阳感慨了一句,神色依旧淡漠,眸中无波,轻声吩咐道:“将他们的魂魄拘起来,你们仔细的审一审。速战速决,今儿个有些乏了。” “是。”濯缨应了一声之后,也加入了战场。 身为七尾狐,他的实力自然不弱,有他的加入,很快就拘了梁截和那后来的青衫男子的魂魄。 赤炎那里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因为设了结界,柳新被焚身剥魂时的哀嚎声并没有传出来。 濯缨手里抓着另外的两只魂魄,解开了赤炎的结界,对他说:“你就不该布结界的,若不然这两个家伙也就不敢出来放肆了。” “尊上说,好好的审一审这两个人,我瞧着年轻的那个没什么,倒是那个年纪大,可得好好的审一审。”说完将手中的魂魄递给他,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赤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什么,继续专心做事。 而结界被撤下去之后,柳新的哀嚎便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那凄厉的声音让人顿觉后背发凉。 正如濯缨所说的那样,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人,这会儿全部都歇了心思,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连话都不敢说。 “姑母,云玄他……”曲无容看见帝高阳进来,忍不住的问道:“他会不会……会不会醒不过来?” 他虽不懂得岐黄之术,但也会简单探脉。 翟云玄这会儿,脉息微弱,又是被伤了心脉,若非有转还丹护着他的心脉,怕是这会儿早就咽气了。 第77章 “不知道。”帝高阳目光轻扫,只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便移开目光,淡漠道:“看他造化喽。”那样子,明显是还在生气。 曲无容大约猜得出来她为什么这般,想了想,然后说道:“姑母,云玄这次的确有些冒失了,但他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到所救之人的暗算,所以才会伤得这般重,您若是恼他,不如等他伤好了狠狠地惩戒一番,这会儿要是不救他,怕是……怕是会……” “会什么?会死?”帝高阳挑眉,语气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道:“我的确是恼他的,可我也是真的无能为力。我又不会医术,怎么救他?” “我给他吃了转还丹,能不能挺过来,也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曲无容没有说话,之前他也是有些慌了神,忘了帝高阳并不会医术这件事。 而且他也忘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会医术,这么重的伤,真的就只能看造化了。 可是听着帝高阳很是随意的语气,曲无容又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究竟是生气不想救,还是真的不会了。 “我的确是生气,但也是真的救不了。”帝高阳一眼看透他的想法,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曲无容闻言一惊,随后又有些愧疚的说道:“无容……无容小人之心了。请姑母恕罪。” “无妨。”帝高阳笑了笑,道:“看得出来,你也是担心他。” 但这不代表可以质疑她。 曲无容心中这般想着,低头跪在床边,不敢在说话。 “主上,已经处理好了,柳新和梁截被我扔进了业火中受刑。那个中年男子也被拘着,不过关于他的身份,暂时还不得知,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姓明,叫明十九。”赤炎进来后,将结果一一回禀道:“我猜着,他可能是谁家的影卫或者死士。” “知道了。”帝高阳点了点头。 赤炎想起外面还被那么多灵兽包围着,虽然操纵他们的人已经死了,但是不少灵兽体内的魔气还在,若是放任的话,绝对是个不小的隐患。 于是他问道:“外面的那些灵兽,主上打算怎么处理?” 闻言,帝高阳有些皱眉。以她现在的修为,想要救回那些灵兽是不大可能了。 尤其是这些灵兽,大多数是已经死去很久,且体内已经有了瘟疫,想救都没办法救。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那些灵兽全部杀掉,在将尸体焚烧。 “你去瞧瞧,那些能救就救一下,实在不行就全都烧了吧。”帝高阳到底还是生出一丝怜悯,不忍那些生命就这样逝去。 “那些灵魂还在的,便送一场造化,让他们重新投生吧。” 灵魂已散的,她也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八弥宗的天都峰上。 泊深每听底下的弟子回禀一句,脸色就黑沉一分。 “魔族之人是怎么混进我八弥宗的?宗门里可否有人接应?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泊深自打那天听到了帝高阳的提醒,就格外的注意着那四名特招生,果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回师父的话,这四人的确是按着特招生的规矩进门的。”底下的弟子回道:“但是今年的这些特招生……他们,他们……”弟子抬头打量了一番泊深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泊深瞪了他一眼,道。 “今年的特招生,全是走后门进来的……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不符合要求的,其中有一个甚至已经过了八弥宗的招生年龄。”弟子将调查出来的情况一一回禀。 “什么?”泊深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底下的弟子,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他治理下的八弥宗,竟然会有这种徇私舞弊的事情发生,而且还不止一例。 就在泊深气恼那些长老的时候,弟子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惊不已。 “魔族混进八弥宗的这四人,只是为了处理掉没有进秘地的那些精英弟子。”弟子道:“我们用来进行试炼的宗门秘地,早就已经被魔族之人悄悄潜入,他们控制了秘地里的灵兽,并将那些魔兽强行升阶,如今……怕是整个秘地里,不是高阶灵兽就是神兽级别的灵兽了。” “师父,秘地里的那些弟子,很可能……很可能已经遭了黑手。据那四个魔修交代,他们不仅操纵了灵兽,还让那些灵兽体内生了瘟疫,即使我们的弟子将灵兽反杀了,也会因感染了瘟疫不治而亡。” 弟子忧心忡忡的说完,心中颇为着急,他唯一的幼弟也在这批弟子之中。 “这魔族好狠毒的心肠!竟然用瘟疫荼毒我八弥宗弟子!”泊深怒拍桌案,咬牙恨恨。 修仙之人是很少会沾染上什么普通人畏惧的疾病的,是以没有多少人会去修习医术,大多数人都只追崇炼丹之术。 若真如那些魔修所言,即便是在灵兽嘴下捡回来一条命,找不到厉害的医师圣手治疗瘟疫,怕也只能等死。 “你带着你的几个师弟,速去寻宗门里的医者,让他们准备好防治瘟疫的药物,到秘地的传送阵外等候,我去见师父。” 泊深一番思索之后,果断的安排弟子去做事,而后亲自去了叙嘏的小竹院。 提前打开宗门秘地,只有他师父和几名太上长老可以,可眼下还没有把那些有异心之人揪出来,他对那些太上长老还不够信任。 那唯一能求的,就只有自家师父了。 秘地之中的众人,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帝高阳让人统计了一下人数,确定进来参加决赛的学子这会儿都在这儿了,也就没在去理会他们。 那些人也不敢询问什么,皆在角落里打坐休息,饿了就吃些辟谷丹,哪怕帝高阳他们一日三餐做的极为丰盛,他们也只敢悄悄的咽口水,不敢去蹭饭。 帝高阳只喝了小半碗汤,就不在吃了,而是给穆愉各种夹菜,一边看着他吃,一边说道:“那两只幼兽可找到了?” 她知道这两天,穆愉都有出去。 “找到了。”穆愉咽下口中的菜,然后才回道:“我将他们安置在离这不远的一处山洞里了。” “嗯,改天把他们接过来吧,两只幼兽扔在秘地里,怕也活不长。”帝高阳淡淡的说道:“夕揽洲刚好缺几只小兽养着。” “是!”穆愉自然是没意见的。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帝高阳瞧着几人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自打那日她因云玄受伤冷了脸,敢和她说话的,也就只有穆愉、赤炎和濯缨三人了。 第78章 赤炎一连跪了三日,哪怕经常用灵气游走经脉,依然觉得有些难熬。 第四日的时候,翟云玄总算是醒了过来。 “云玄,你醒了,谢天谢地。”曲无容修炼完回来后,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不由得有些惊喜:“我这就去告诉姑母你醒了。” “等等……”翟云玄喊住了一脸兴奋的曲无容,有些虚弱的说道:“无容,我的修为……没了。” “什么?”曲无容闻言,忙上前去检查,一探之后大惊,翟云玄的丹田,如今已是空荡荡的一片,“怎么会这样……” “姑母应该对我很失望吧。”翟云玄双目无神的望着床帐,颓废的说道:“如今我和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我想离开八弥宗,无容,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你该不会想……”寻死这话,曲无容没有说出来,他也说不出口。 “我当然不会寻死,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了此残生罢了。”翟云玄摇了摇头,虚弱无力的说道:“无容,你帮帮我,好不好……” “不可能!”曲无容甩开翟云玄的手,愤怒的站了起来:“我不可能帮你去做个懦夫!” “无容……” 翟云玄还想说什么,却被曲无容直接打断了:“你不过是没了修为,又不是不能继续修炼了,说什么了此残生?我看你是没脸去面对摄政王,想要就此逃避才是!” 翟云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曲无容的说法。 他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帝高阳。 他知道帝高阳对他有栽培之意,若不然凭他一个被亲人驱逐放弃的人,如何有机会入八弥宗学习? 皇族的宗室子弟不少,世家贵族的优秀子弟也多不胜数。 帝高阳想为皇上培养新臣肱骨,大可以在这其中挑着心性好的培养教导,完全没必要在他这种天赋资质都算不上好,基础也很薄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偏偏,他得了旁人羡慕的那份垂青,却……成了一个废人。 他如何还有脸面去面对帝高阳,他更怕会在自己敬重的人眼中,看到失望…… 所以,他想要逃避。 “才醒过来,就耍上小性子了?”帝高阳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云玄这是想背着我去哪?” 闻得此声,翟云玄更加慌乱,想要躲藏,却发现无处可躲。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四肢无力,跌跌撞撞的摔下了床。 若非有曲无容及时扶住他,怕是这会儿已经摔了个鼻青脸肿。 彼时,帝高阳已经在主位上坐下。 “姑……姑母。”翟云玄喊了人之后,便缩在角落里,没有勇气去看帝高阳,生怕对上一双失望的眼睛。 “无容,你去让濯缨做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来,云玄一连睡了这么多天,全靠药液吊着命,想来是早就饿了。”帝高阳偏过头,对曲无容吩咐道。 “是,无容这就去。”曲无容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去找濯缨了。 屋里此时,只剩下姑侄二人,气氛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帝高阳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静,道:“说吧。” “姑,姑母,想,想让,云玄说什么?”翟云玄有些虚弱的回应道。 “说说你此时的想法。”帝高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也不急着得到什么回复,悠闲的取了本词话出来看。 翟云玄咬着唇,犹豫了几晌,方道:“云,云玄想,想离开八弥宗,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 “可甘心?”帝高阳淡淡的反问。 翟云玄垂着头,咬唇不语。 “想来,你是不大甘心的。”帝高阳翻了一页书,也没抬头,就像是在说家常一般念叨着:“怎么说,你也是王府嫡长子,按理是该成为世子的。却因为生父宠妾灭妻,没了娘亲不说,还成了王府里不受待见的公子,身份地位连家里得宠的奴才都不如。” “原本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你,只为保护曾有恩于你的姨娘庶妹而活,却不想意外入了本王的眼,从此无论是身份还是生活都发生了变化。” 帝高阳淡淡的声音,在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又翻了一页书,继续说道:“你也是个懂事的,得了本王的指点,知道感恩,也肯努力。” “本来以你的资质,短时间内是很难有如此修为,你却硬是凭着那股勤奋劲儿,激发了自身的潜能,这一点本王还是很钦佩的。” 帝高阳每说一句,翟云玄就心酸一分,没多一会儿,眼眶里积聚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滚落出来,连成线的砸在地上,很快就湿了地面。 “可也正是因为有过一番努力,吃过一番苦头,你才对如今修为尽失很难释怀,甚至自暴自弃,更不敢面对本王。” “因为不敢面对,你便选择了逃避,可是云玄,本王纵使允了你去隐居,你心里面就甘心么?你若是不甘心,这后半生的隐居,又能开心么?” 帝高阳说完,也没指望翟云玄能马上给她什么回应,也没有逼迫他马上做出什么决定,只是静静的翻看着词话,给他时间思考。 翟云玄也不停在心里问自己,甘心么? 自然是不甘心的,他还未及弱冠,就这样一无是处的度过一生,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也正如帝高阳所说的那样,他不甘心自然也不会开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他除了认命,还能怎样呢? “修为丢失算不得什么,你可以难过一会儿,也可以消沉一阵儿,这都没什么,但你若是就此认命,那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了。” 帝高阳适时的出声,将沉溺在消沉之中的翟云玄拉了回来。 “比失去修为更可怕的,是认命,是心安理得的向磨难缴械投降,从此放弃努力。” 翟云玄若有所思,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帝高阳,讷讷出声:“可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只是修为尽散,又不是再不能修炼了,你的经脉还依旧完好,只不过是丹田里原有的灵气被打散,又不是不能在聚收灵气。” 帝高阳平静的说道:“何况,就算你不能修炼,难不成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么?医术、丹药、阵法、御兽,虽说大多数人都觉得许多事没了灵力修为就做不成,可这世间有万万人,能修炼的毕竟只是少数。” “没有修为的医师圣手、阵法高手虽然凤毛麟角,却不是没有。” “那么云玄,你是想就此泯然于众人,还是想尝试一下,成为那凤毛麟角的存在呢?” 翟云玄有些呆愣的看着帝高阳,心中思绪万千。 他自然也想努力一番,成为凤毛麟角的存在,可是这其中艰难……又岂是那么容易熬过的? 帝高阳收起词话,声音微沉:“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八弥宗做个杂役弟子,凭你自己的努力升到内门弟子,二是我替你选一处清净之地,你便在那安度余生。”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起身离去。 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若是翟云玄依旧选择自暴自弃,那她也没什么办法,难道牛不喝水,她还要强按头不成? 随着帝高阳的离去,翟云玄也陷入了沉思…… 第79章 帝高阳点了点,倒是没想瞒他:“确实如此,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必然要历情劫。”而情劫通常会伴随着生死劫。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帝高阳揉了揉穆愉的头发,软软的,手感很好。 “这情劫,说容易也不容易,说难捱却也不是很难,不过就是让深爱的两人经历几番波折罢了。” “若是情比金坚,自然不惧,若是……穆愉,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么?” 穆愉当然有信心,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爱她的这颗心都不会有所改变的。 “我当然有信心。”穆愉极为坚定的说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我真的不会有事。” 帝高阳说的轻快,可穆愉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但是似乎,即使放不下心,他也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似乎真的只能顺其自然了。可他又如何能做到顺其自然,如何在明知她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下,什么也不做? “赤炎还和你说了什么?”在穆愉走神的时候,帝高阳冷不丁的问道。 “没,没什么了……都被你给猜出来了,我,我还答应了会保密,对你闭口不提的。”穆愉面露紧张:“你不会生气,然后找他兴师问罪吧,那样我岂不是成了出卖他的人?” “他也是担心你……” 帝高阳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在追问下去,只是淡淡的道:“很晚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嗯。”穆愉应了一声,然后又取了新的帕子净好,拧干递给她。 二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便上床睡了。 一觉睡得舒坦,直到日上三竿,帝高阳才起身,然后在穆愉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打开门,看见手捧赤金软鞭跪在门外的赤炎时,帝高阳的眉毛挑了挑了,目光往旁边的穆愉身上瞧了瞧。 “好好的,狐帝大人怎么在我门前跪上了?”帝高阳似笑非笑的问道,眸中代了几分打趣之意。 “主上,赤炎是来负荆请罪的。”赤炎一本正经的说道:“赤炎昨天在穆公子面前危言耸听,实在是不该,还请主上责罚。” “危言耸听?” “是。”赤炎老老实实的应道:“赤炎昨晚回去想想,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关心则乱了,以主上的本事,自然不会做那些没把握的事,就算历劫,应该也只是多几番波折,伤不到根本的。” “赤炎却危言耸听的说与穆公子听,想来不仅让穆公子心忧了一晚,还劳累主上安慰了穆公子许久吧。” 赤炎将手中的赤金软鞭往前举了举:“赤炎有错,请主上责罚。” 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赤炎,又看了一看身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的穆愉,心道:这两人联起手来演上这么一出,她若是不不配合着点,岂不是辜负了二人的演技? “那便在这儿跪着吧。”帝高阳淡漠的说道:“你跟了本尊这么久,也该知道,本尊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和欺骗,希望你不要明知不可为还为之。” 赤炎闻言身子微颤,垂着头抿唇不语。 帝高阳面色微凝,侧过头看了一眼同样垂着头的穆愉,眼底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午后,帝高阳刚用过饭,带着门下弟子们进了秘地的泊深就找了过来。 看着他们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一身雪白衣袍也都染了泥污,帝高阳不由得打趣道:“你们这是组团打架去了么?” “师……”泊深刚想行礼,就被帝高阳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发现其余的弟子也都在这,当下大喜道:“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去哪找你们,没想到误打误撞的闯到这儿,倒是把你们都给找到了。” 泊深一行人早就进了秘地,奈何帝高阳所在的这处地方,有着天然的隔离屏障,他们根本就联系不上。 泊深无法,只好亲自带着弟子在这里面寻找,却不想误闯高阶灵兽的领地,一路且战且退的闯进了这片花海。 也幸亏帝高阳为了这些人出行方便,让这片花海全部陷入了沉睡,不然的话,泊深此行怕是少不了要有所折损的。 “看来你们是已经知道这里都发生什么了?”帝高阳淡淡的道。 “是,那四个魔族之人都已经交代了……”泊深将审讯出来的结果和众人都说了一遍,并道:“因为这次意外,宗门决定,这次所有人的成绩都不作数,包括特招生,想要成为外门弟子,就必须战胜十名外门弟子,想成为内门弟子,也得去挑战,并且必须战胜三名内门弟子。” 泊深说完,还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帝高阳的脸色,生怕这位年轻的师祖会有所不快。 帝高阳却觉得没什么,泊深这般决定,那就一定是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不得不这么做。 何况她也不是非得走后门,只是不想太过张扬……更不想误伤无辜罢了。 可若是情况特殊,她也不会强行走后门,让泊深这个便宜徒孙为难的。 “嗯,出了这样的事情,重新来一次考核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大家此番进来都没什么机会出去做任务,算起来,大家的成绩都是差不多的。” 帝高阳淡淡的道,算是带头同意了重新考核的事。 众人也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帝高阳说的也是事实,他们的确都没怎么做任务,若是不重新考核,怕是只能当个外门弟子,甚至可能连外门弟子都当不了。 重新考核,好歹他们还是有几分希望成为内门弟子的。 见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泊深颇为感激的看了帝高阳一眼。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就跟本宗主一起出去。” 泊深的话音一落,众人脸上皆是喜色。 吃了这么些天的辟谷丹,又露宿在这,吃不好睡不好的不说,还总是眼巴巴的看着帝高阳几人山珍海味的吃着,那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他们早就想出去了。 出了秘地,众人都被早就守在传送阵外的医者们看着,喝了一大碗苦哈哈的汤药,帝高阳几人也都没有例外。 那苦到嗓子眼的味道……帝高阳觉得她八成是要好些天都吃不下饭了。 新的考核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在这之前,除了帝高阳几人依旧住在夕揽洲,其余的人,无论是不是特招生,都被统一安置在一个小岛上,男女分开,住八人一间的学舍。 “凭什么同样是特招生,他们就可以住单独的小岛,我们就要在这儿挤着!” 被安排到八人间学舍的一个特招生,看着帝高阳等人离去的身影,心中不平。 第80章 在那人身旁的男子听了,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满,何不去挑战他们,指不定宗主看到你的实力,也会给你分个好点的地方住呢。” 之前的男人闻言,却不再说什么了。让他去和那个驯服了高阶灵兽群的女人打?那他得是脑袋被灵兽踢了。 “只是那女人就算了,她身边那几个也没见得修为有多高,凭什么也能得到特殊照顾!” 嫉妒帝高阳不成,就有人将目光挪到了她身边人的身上。 “背靠大树好乘凉呗……” 一句话,满满的都是对穆愉等人的不屑。 “我倒要看看他们挑战失败了以后,还能去靠谁!” 八弥宗内门弟子的修为高出外门弟子不少,所以大部分人最后选择了去挑战外门弟子,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去挑战内门弟子,一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二是打算碰一把运气。 “姑母,云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若是来不及参加考核……”曲无容有些担忧的说道。 “来不及参加就让他去做个杂役弟子。”帝高阳淡淡的道:“省的不知天高地厚,人心险恶。” 见义勇为没有什么不好,遵从内心的善良也没有错,但是为了搭救别人,把自己置身于险境,甚至搭上性命,那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了。 帝高阳下定了决心要给翟云玄一个教训。 曲无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替翟云玄点根蜡。 “狐帝大人就在这儿继续跪着吧。”帝高阳随手指了块儿地方,看也没看赤炎。 赤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家主上这次竟然还真的要罚他……而且显然是不准备敷衍了事的。 “狐帝大人不是一早就来负荆请罪的么?”帝高阳感觉到对方没有动弹,偏头看了一眼:“怎么,换了地方,这罪就不请了?” 赤炎突然有些不确定之前做的事是否正确了,若是自家主上知道了,怕是会更加生气的吧……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他和穆愉演的这出戏,是否真的瞒过了自家主上。 越想,他心里的不安就越深,不敢在抬头去看,乖巧的走到帝高阳指的地方跪下。 见他跪好,帝高阳也不在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其他几人。 她道:“八弥宗的内门弟子,修为最低的也已经有元婴初阶的修为,甚至大多都已经是元婴高阶和巅峰的修为,一小部分已经进入了化神期,你们修为上虽然与之差不了多少,甚至还高出了一些。” “但是在经验和武技上,你们却差了对方太多,想要顺利成为内门弟子,也不会有多轻松,所以是去外门,还是挑战一下内门,我不会强求。” 帝高阳很直白的指出了他们现在的不足之处,也很是大方的说道:“不过,你们若是想在这一个月内提高武技和经验,可以随时找我切磋,或者出去历练。” 闻言,众人都是一脸震惊和激动,尤其是曲无容和肖炐梓。 他们俩都知道帝高阳的修为不低,特别是曲无容,早在天顺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位摄政王的威名……甚至还偷偷的崇拜过。 但是同样也知道,帝高阳除了会偶尔指导一下帝聿,便很少会展露自己的本事。 天顺的那些世家子弟,就没有不想得到摄政王指点的。 当然,也有一些居心叵测之辈,一直对帝高阳多番诋毁怀疑,只不过那毕竟还是少数。 所以,曲无容在初初听到的时候,是难掩激动的。 肖炐梓出自大家族,在家族的时候,也曾得到过名师指导,所以他也清楚,那些身怀绝技的人,大都不会将自己的看家本事传给外人,哪怕是嫡传弟子,都会有所保留。 可现在帝高阳却说要指导他们武技,还可以与之切磋…… 然,更让他们激动的是,帝高阳不仅是口头上的说说,她还取了几本武技书,按着每人的特点送给了他们。 “这,这太贵重了……”曲无容看着手中那本天品武技,激动的手都有些打颤,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利索了:“这,无容不能收……” 一本天品武技,哪怕是放在世家贵族,也是可以用来传家的…… 不仅是曲无容,就连肖炐梓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他们家的藏书阁也有天品武技,他也修习过,但是很明显,帝高阳给他的这一本更胜一筹。 “送你们的就收着吧,若是觉得有压力,以后好好报效朝廷就是了。” 帝高阳不以为意的说道,仿佛送出去的不是天品武技,而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词话一样。 “这武技你们拿回去钻研,若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曲无容和肖炐梓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你们别想着拜师,我不收徒。”帝高阳瞧出他们二人的想法,直接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好吧……”两人闻言,皆有着失落。但也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成为国之栋梁才行。 帝高阳原也只是想指导一下几人,借以提高天顺的综合国力,顺便为帝聿以后亲政,培养几个有实力的心腹。 除了曲无容几人,之前在三国试炼之地的几个小子,她也是极为看好的。 这些可都是天顺未来的希望。 又交代了一些“修炼要循序渐进”之类的话,帝高阳便让他们回去钻研了。 帝高阳回屋后,便懒懒的窝在榻上,翻看着词话。 穆愉则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 “你有心事?”帝高阳突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明显走神儿的穆愉问道。 “没……”穆愉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却又在对上帝高阳的眼神时,莫名的心虚,最后不得不低下头掩饰。 “穆愉,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过多干涉,”帝高阳淡淡的说道:“所以你和赤炎瞒着我的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 “只要你觉得对,那么做便是,但是同样的,你也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话说到这,穆愉已经难掩惊讶。 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她…… 可他却并不后悔。 “我知道了。”穆愉道。 帝高阳道:“那以后不要在走神了,也不要在多想了,事情已经做了,如果不能及时止损,那就去顺其自然吧。” 穆愉应了声“是”,心情倒真的松快了许多。 她说的没错,事情已经做下了,无可更改,那么无论是什么后果,他都得去承担,之前是他想歪了。 可他忘了,有些后果很可能是他承担不起的。 很快就过了三日,帝高阳除了每天定时的指导几人的武技,都窝在屋里睡觉。 穆愉也没有在粘着她,而是日夜修炼,努力的提升修为,炼化伏羲铁,偶尔的出来几次,也是和曲无容等人切磋。 第81章 赤炎一连跪了三日,哪怕经常用灵气游走经脉,依然觉得有些难熬。 第四日的时候,翟云玄总算是醒了过来。 “云玄,你醒了,谢天谢地。”曲无容修炼完回来后,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不由得有些惊喜:“我这就去告诉姑母你醒了。” “等等……”翟云玄喊住了一脸兴奋的曲无容,有些虚弱的说道:“无容,我的修为……没了。” “什么?”曲无容闻言,忙上前去检查,一探之后大惊,翟云玄的丹田,如今已是空荡荡的一片,“怎么会这样……” “姑母应该对我很失望吧。”翟云玄双目无神的望着床帐,颓废的说道:“如今我和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我想离开八弥宗,无容,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你该不会想……”寻死这话,曲无容没有说出来,他也说不出口。 “我当然不会寻死,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了此残生罢了。”翟云玄摇了摇头,虚弱无力的说道:“无容,你帮帮我,好不好……” “不可能!”曲无容甩开翟云玄的手,愤怒的站了起来:“我不可能帮你去做个懦夫!” “无容……” 翟云玄还想说什么,却被曲无容直接打断了:“你不过是没了修为,又不是不能继续修炼了,说什么了此残生?我看你是没脸去面对摄政王,想要就此逃避才是!” 翟云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曲无容的说法。 他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帝高阳。 他知道帝高阳对他有栽培之意,若不然凭他一个被亲人驱逐放弃的人,如何有机会入八弥宗学习? 皇族的宗室子弟不少,世家贵族的优秀子弟也多不胜数。 帝高阳想为皇上培养新臣肱骨,大可以在这其中挑着心性好的培养教导,完全没必要在他这种天赋资质都算不上好,基础也很薄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偏偏,他得了旁人羡慕的那份垂青,却……成了一个废人。 他如何还有脸面去面对帝高阳,他更怕会在自己敬重的人眼中,看到失望…… 所以,他想要逃避。 “才醒过来,就耍上小性子了?”帝高阳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云玄这是想背着我去哪?” 闻得此声,翟云玄更加慌乱,想要躲藏,却发现无处可躲。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四肢无力,跌跌撞撞的摔下了床。 若非有曲无容及时扶住他,怕是这会儿已经摔了个鼻青脸肿。 彼时,帝高阳已经在主位上坐下。 “姑……姑母。”翟云玄喊了人之后,便缩在角落里,没有勇气去看帝高阳,生怕对上一双失望的眼睛。 “无容,你去让濯缨做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来,云玄一连睡了这么多天,全靠药液吊着命,想来是早就饿了。”帝高阳偏过头,对曲无容吩咐道。 “是,无容这就去。”曲无容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去找濯缨了。 屋里此时,只剩下姑侄二人,气氛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帝高阳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静,道:“说吧。” “姑,姑母,想,想让,云玄说什么?”翟云玄有些虚弱的回应道。 “说说你此时的想法。”帝高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也不急着得到什么回复,悠闲的取了本词话出来看。 翟云玄咬着唇,犹豫了几晌,方道:“云,云玄想,想离开八弥宗,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 “可甘心?”帝高阳淡淡的反问。 翟云玄垂着头,咬唇不语。 “想来,你是不大甘心的。”帝高阳翻了一页书,也没抬头,就像是在说家常一般念叨着:“怎么说,你也是王府嫡长子,按理是该成为世子的。却因为生父宠妾灭妻,没了娘亲不说,还成了王府里不受待见的公子,身份地位连家里得宠的奴才都不如。” “原本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你,只为保护曾有恩于你的姨娘庶妹而活,却不想意外入了本王的眼,从此无论是身份还是生活都发生了变化。” 帝高阳淡淡的声音,在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又翻了一页书,继续说道:“你也是个懂事的,得了本王的指点,知道感恩,也肯努力。” “本来以你的资质,短时间内是很难有如此修为,你却硬是凭着那股勤奋劲儿,激发了自身的潜能,这一点本王还是很钦佩的。” 帝高阳每说一句,翟云玄就心酸一分,没多一会儿,眼眶里积聚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滚落出来,连成线的砸在地上,很快就湿了地面。 “可也正是因为有过一番努力,吃过一番苦头,你才对如今修为尽失很难释怀,甚至自暴自弃,更不敢面对本王。” “因为不敢面对,你便选择了逃避,可是云玄,本王纵使允了你去隐居,你心里面就甘心么?你若是不甘心,这后半生的隐居,又能开心么?” 帝高阳说完,也没指望翟云玄能马上给她什么回应,也没有逼迫他马上做出什么决定,只是静静的翻看着词话,给他时间思考。 翟云玄也不停在心里问自己,甘心么? 自然是不甘心的,他还未及弱冠,就这样一无是处的度过一生,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也正如帝高阳所说的那样,他不甘心自然也不会开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他除了认命,还能怎样呢? “修为丢失算不得什么,你可以难过一会儿,也可以消沉一阵儿,这都没什么,但你若是就此认命,那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了。” 帝高阳适时的出声,将沉溺在消沉之中的翟云玄拉了回来。 “比失去修为更可怕的,是认命,是心安理得的向磨难缴械投降,从此放弃努力。” 翟云玄若有所思,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帝高阳,讷讷出声:“可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只是修为尽散,又不是再不能修炼了,你的经脉还依旧完好,只不过是丹田里原有的灵气被打散,又不是不能在聚收灵气。” 帝高阳平静的说道:“何况,就算你不能修炼,难不成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么?医术、丹药、阵法、御兽,虽说大多数人都觉得许多事没了灵力修为就做不成,可这世间有万万人,能修炼的毕竟只是少数。” “没有修为的医师圣手、阵法高手虽然凤毛麟角,却不是没有。” “那么云玄,你是想就此泯然于众人,还是想尝试一下,成为那凤毛麟角的存在呢?” 翟云玄有些呆愣的看着帝高阳,心中思绪万千。 他自然也想努力一番,成为凤毛麟角的存在,可是这其中艰难……又岂是那么容易熬过的? 帝高阳收起词话,声音微沉:“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八弥宗做个杂役弟子,凭你自己的努力升到内门弟子,二是我替你选一处清净之地,你便在那安度余生。”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起身离去。 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若是翟云玄依旧选择自暴自弃,那她也没什么办法,难道牛不喝水,她还要强按头不成? 随着帝高阳的离去,翟云玄也陷入了沉思…… 第82章 修改ing “姑母。”曲无容恭敬的行礼,然后压不住内心的担忧,询问道:“云玄他……” “给他点时间,让他慢慢想吧。”帝高阳淡淡的道。 曲无容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恭敬了应了“是”,行礼退下。 帝高阳笑了笑,她觉得自己这一世,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好像是……人情味? 换作以往,她哪里会管这些小辈如何? 现在不仅管了,还颇有耐心的劝解了一番,当真是稀奇。 濯缨迎面走来,看见帝高阳少有的,在穆愉不在的时候,也露出了几分柔和,不由得道:“主上似乎心情不错。” “还成。”帝高阳瞧了他一眼,问道:“有事?” 濯缨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方道:“趁着主上心情好,濯缨斗胆求个恩典,求主上绕了赤炎吧。” “心疼了?”帝高阳微微挑眉:“这段时间瞧着你们始终都是冷冷淡淡的,没想着是把这感情藏在心底了,合着这关系冷淡的模样,都是演给我看的?” 闻言,濯缨忙跪下认错:“濯缨知错。但濯缨没有演给尊上看……”赤炎对他,就是这般冷淡,可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看他被罚。 跪了那么些天,绕是修为深厚,也不会有多好受。 帝高阳瞧了瞧不远处跪着的赤炎,虽说面有不愉,却也没有拒绝濯缨的请求。 得了宽赦的赤炎,在濯缨的搀扶下前来谢恩,帝高阳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转身回房了。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八弥宗的宗门考核也揭开了帷幕。 八弥宗的宗门考核擂台,建立在八峰之上,是一个用结界隐藏起来的空中之城。 学院中要参加考核的弟子,分为两波,一波是参加外门考核的,一波是参加内门考核的,且这一次考核,是新老弟子一起进行的。 两波人都各自分配了三名长老带领,乘坐灵驭船前往空中之城。 帝高阳几人用过早饭,本是想自行前往集合地点的,却不想泊深却派了亲传大弟子扶摇过来接他们。 原本帝高阳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路有扶摇和她介绍着一些八弥宗的景色,说一些擂台赛的事情,倒也算和谐。 只是穆愉一路上都黑着脸。 但是等到了集合地,众人已经陆续的登上灵驭船的时候,帝高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莫名的多了许多敌意。 “扶摇师兄怎么和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在一起!” “许是仗着几分姿色,就不要脸的勾、引扶摇师兄呗!” “连修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女弟子,就在不远处议论起这件事来。 从秘地出来的那些个弟子,都很是默契的没有将帝高阳斩杀魔修,驯服灵兽群的事情说出来,以至于除了她身边的几人,八弥宗里知道她修为高深的并不多。 就连泊深也始终是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他没有见过帝高阳出手。 且因为帝高阳每百年重生一次的缘故,她此时的骨龄,也是真的只有十六岁。 哪怕自家师父对这位师尊深信不疑,泊深也不怎么敢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会比他们这些修炼了上百年的人修为高深。 “你们这都不知道?他们可是临时走后门进来的,报名的那一天,不少人都看见他和管事长老要特招生的名额呢。” 一个曾目睹帝高阳索要特招名额的女子,突然插入几人的谈话。 “竟然这般大胆?那长老也同意了?”有人疑惑道。 “起初长老也是不同意的,可是不知怎的,主峰上突然来人,和长老耳语了几句,长老就同意了。” 之前说话的女子一副煞有其事的说道:“我当时离得不远,长老脸色很是不好看,指不定就是不大认同这种事,却又无可奈何呢。” 其余人听了,也都跟着点头,极为认同这种想法。 “看来真的是有后台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甭管是哪一家,反正不是你我等人能够招惹的就是了。” 有人打算避其锋芒,自然也有人对这种走后门的行为不屑。 “切,不过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女,有什么不能招惹的?就算是有家族庇佑又能怎样?你我哪一个不是大家族出身?没有修炼能力的凡人,在家族里是个什么待遇,你们难道不清楚?” 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出来说道,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众人听了她的话,又觉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哪怕是嫡系血脉,也只能在家族中打打杂,若是得宠些,可能会得到那么几个修为不错的护卫,若是不得宠,任人欺凌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谁的拳头硬,谁就占据了话语权。 “刘姐姐说的极是。”另一名女子一脸谄媚的,挤到华服女子身边奉承起来:“不愧是出身大家族的嫡系,刘姐姐看事情,真是一针见血。” 有几个人对她这副谄媚的样子,心中不耻,嘴上却也跟着奉承起来。 被唤做刘姐姐的华服女子,对此很是受用,心中得意的同时,还不忘向帝高阳投去挑衅的一眼,企图以此来警告她,在大家族的小姐面前,就要有所收敛。 可惜,帝高阳从始至终都没有往她们这边看,自然也看不到她那挑衅的一眼,也理会不到她的“深意”。 但是这样的态度,落在华服女子的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一种蔑视的味道。 “这些小丫头倒也是有趣。”帝高阳此时正窝在小榻上看词话,没头没脑的低声感慨了一句。 虽说并没有刻意的去关注那些人,但是这灵驭船又不大,那些人说话声又不小,她就算是想不听见都难啊。 偏偏身边还跟了个时不时给她拉仇恨的。 扶摇捧着热茶递给帝高阳,一张冷淡的面瘫脸,极力想要做出一副讨好的神情,最后也只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喏,喝茶。” 帝高阳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看她手上的词话,时不时的翻过一页。 扶摇顿觉有些尴尬。 不远处围观的众女却是一腔怒火,恨不得将帝高阳扯走,自己过去接了那杯茶喝。 偏偏扶摇也是个心性极好的,尴尬了一阵儿之后,默默地端茶离开,没多一会儿又端了份坚果盒子,递到帝高阳的面前:“那尝尝这坚果,是天都峰的灵田里种出来的,炒熟的时候还加了灵气,味道不错,对提升修为也有好处。” 帝高阳只瞥了一眼,依旧没有伸手,淡淡的说道:“扶摇,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是故意来给我拉仇恨的了。” 扶摇面色微僵,眼底的慌乱一闪而逝,转瞬便又笑道:“扶摇只不过是奉师命前来为太师……为师妹引路,并没有其他的意图。”想到之前帝高阳的交代,刚到嘴边的太师祖就换成了师妹。 “如此说来,是你师父想要给我拉仇恨了。”帝高阳淡淡的说道,目光略扫了一圈周围。 第83章 … 扶摇不仅是宗主门下的大弟子,更是八弥宗天班的第一天才,宗门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又是来自九大隐世家族之首的沈家。 出身好,实力强,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这八弥宗的女弟子,十之八九都对他抱有思慕之情。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被她们仰望的男人,此时正在她们面前,对另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子献殷勤,偏偏这女子还不知好歹,丝毫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 对,就是不识好歹。 在她们的眼中,帝高阳得了扶摇的殷勤,那简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扶摇没有说话,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众女见此,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指责道:“你这个凡女,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扶摇师兄好心好意的照顾你,你竟然不领情?”正是之前被人奉承的华服女子,同样出身隐世家族的刘芸儿。 刘家在隐世家族里,排名最末。但即便如此,身为刘家嫡系的刘芸儿,还是比这里的大部分人的出身要好上许多。 她站出来指责,自然有人附和,或是为了讨好,或是因为同样的嫉妒帝高阳。 穆愉目光微冷,走上前护在帝高阳身旁,曲无容和肖炐梓也站了出来,濯缨和赤炎留在夕揽洲照顾翟云玄,并没有过来。 三人往那一站,颇有一副她们要是在胡说就动手的架势。 刘芸儿见了穆愉几人,知道他们修为都不低,眼中也有了几分慎重。 到底是大家族里出来的,有家中长辈的耳提面命,知道不能冒然惹事,尤其是在宗门中遇见修为不低的人,更是不能得罪。 在这灵气算不上充沛的大陆,能有高阶修为的,多数是有家族大力培养的,轻易招惹不得。 尤其是刘家这几年越发的不景气,目前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其他八大家族蚕食的风险。 所以刘芸儿这次才会被送到八弥宗,一是家族希望她能成为内门弟子,到时候刘家就可以得到宗门的庇护。 二是听说天顺的摄政王微服来了八弥宗,若是能入了这位摄政王的眼,那么刘家也将随着水涨船高,到时自然不必在担心被其他几大家族蚕食。 毕竟,这九大隐世家族,除了排名第四的徐家和排名第六的邹家在大齐,其余的都在天顺的境内。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眼下她退缩了,那岂不是说明她不如一个凡女。 所以她思量一阵之后,决定绕过穆愉等人,直接向帝高阳喊话道:“喂,那个凡女,本小姐再和你话呢,你难道不该有所表示么!” “哦?”帝高阳微微挑眉,淡淡尾音带着几分慵懒,听在人的耳朵里,极为蛊惑,原本还一脸愤慨的人,此时都有些痴痴的。 “你想让我有什么表示呢?”帝高阳似笑非笑的问道,好听的声音,让刘芸儿身后的几人对刚刚的附和有了一种罪恶感。 刘芸儿见状更加生气,怒道:“妖女,难道你不应该给扶摇师兄道歉么!你怠慢了扶摇师兄,怎么还敢如此心安理得?” 从凡女,变成妖女,可见帝高阳在刘芸儿心里的危险程度又提高了几分。 “扶摇,我有怠慢你?”帝高阳将目光挪向扶摇,扬声问道:“可需要向你道歉?” “不,不需要。”扶摇突然被点名,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师父让他过来,不是什么好事…… 也可能没什么好果子吃啊…… 扶摇硬着头皮道:“师妹并没有怠慢我。” 但是已经认定帝高阳不识抬举的刘芸儿,岂会这般轻易的松口? 她昂首道:“扶摇师兄不必替她遮掩,我们在一旁都看得真真的,这个妖女,分明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各位师姐妹们,我们都知道扶摇师兄是个大度心善的,但是我们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扶摇师兄受欺负么?”刘芸儿转过身,很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部分人的情绪被带动,立马振臂高呼起来:“不能!扶摇师兄不能被欺负!妖女道歉!” “妖女道歉!” “道歉!” 刘芸儿很满意这种效果,她在自以为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再次递给帝高阳一个挑衅的眼神。 原本她以为帝高阳会有所慌乱,然后乖乖道歉,再不济,也该恼羞成怒的。 却不想,帝高阳依旧还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将词话翻过去一页,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 又是这样! 刘芸儿觉得自己又一次被蔑视了,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 三名长老听到了动静,担心事情闹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便出面来制止:“马上就要开始考核,你们当中很多人即将成为同窗,这会儿闹起来,像什么样子?”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各回各位,要是再有聚众闹事者,马上取消考核资格!” 取消考核资格? 八弥宗宗门考核三年一次,若是取消了,岂不是要在等上三年? 原本喊的欢快的人,立马息了声,有些胆子小,又没什么背景的,已经悄悄的离开。 刘芸儿却不愿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长老,这事儿分明就是这个妖……这个凡女的错!我们八弥宗例来重视规章制度,也一向讲究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刘芸儿指着帝高阳,倔强不屈,一副誓死捍卫学院规矩的样子,道:“可是这个凡女,且不说她是怎么进来的,又为何没有修为却取得了考内门弟子的资格。” “单凭她身为一个新人,却对师兄师姐不敬,就不应该轻易放过!若不然,我们八弥宗的规章制度,岂不是成了摆设?” 有了刘芸儿带头,之前叫嚷着让帝高阳道歉的人,再一次来了劲头儿,附和道:“对,不能轻易放过!不能让八弥宗的规章制度成摆设!” “不放过!” “道歉!” 有一就有二,没多一会儿,刚刚息下去的声音,又一次嚷了起来。 “长老,您看这个凡女,之前无视我们也就算了,人家到底是有所依仗的,若不然也不会毫无修为却能进宗门,还能参加考核了。” 刘芸儿再一次强调着帝高阳没有修为的事情,还道:“可是您是这学院的长老,身份尊贵,是我们每个弟子都敬重的存在,但是这个凡女却对您视而不见,丝毫不见敬重之色。” 刘芸儿先是捧了长老,又紧跟着给帝高阳扣下帽子。 “甚至就算您过来了,也没有起身相迎,更没有行礼问候,可见这凡女,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第84章 … 果然,那长老听了有些皱眉,虽然不喜欢刘芸儿这种挑拨,但对方毕竟是隐世家族的嫡小姐,他也不好摆脸色,但是帝高阳…… 那长老仔细的瞧瞧了,果然没见任何的灵力波动,也没看到任何的修为等级。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对方的修为比他高,就是用了隐藏修为的法宝。 但即便是用了法宝,高阶修为看低阶修为也是能够一眼看穿的。 长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可不觉得帝高阳这般年轻,会比他的修为还高,于是道:“这位新学员,你是如何得到考核资格的?” “要来的!”帝高阳淡淡的说道,然后有些困倦的打了哈欠,拽了拽穆愉的衣袖,让他过来给她靠一靠,她要睡一会儿。 穆愉会意,走过去坐下,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睡得舒服些。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下对那些人的警惕。 “长老,你瞧她这个态度,摆明就是没将您放在眼里,还这般不知羞的躺在男人腿上!她,她这分明就是挑衅!是无视长老的权威!” 刘芸儿见此,咋呼的更加厉害了,尤其是当她细瞧之后发现,穆愉的姿色丝毫不亚于扶摇师兄时,心中的妒火更胜。 凭什么一个凡女会有这么好命?不仅扶摇师兄对她献殷勤,连她身边的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若是任由这凡女继续发展下去,那以后她刘芸儿岂不是要被压上一头? 她进内门,可是要寻找家世好的男子婚配,借联姻巩固刘家地位的,若是被一个凡女抢了风头,那还如何大放光彩? 更何况这个凡女还极为孤高,竟然不把她刘家嫡女放在眼里,她如何能够放过? 见长老还是没什么动作,刘芸儿继续浇油添火:“长老,难道您能任由一个凡女,随意的落了您的面子,挑战您的权威,全程无视您的存在么?” 那长老对帝高阳的态度确实不喜,可她对刘芸儿也很不喜。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被落了面子,但是没有人吭气,大家都当作不知道,他脸上也不会很难看。 偏偏刘芸儿非要咋呼出来,这时他要是不说些什么,脸面还如何挂的住? “大胆学员,竟然这般敷衍本长老,你身为八弥宗新进学员,难道没有读过学员守则么?难道不知道尊师重道么!” 长老疾言厉色的质问了一番,随后又义正言辞的说道:“今日我便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什么是尊师!” “而且本长老现在怀疑你这个考核资格水分极大,要对你进行一番调查,今天的考核,你便不要参加了!” “长老,不可,师妹她……她只是性子冷淡了一些,并不是刘师妹说的那样,要挑衅您的权威。” 扶摇眼瞧着事情越闹越大,若是在不阻止,怕是要出事,便站出来道:“而且师妹的考核资格,是师父亲自批的,为此师父还特意派我去夕揽洲接师妹他们,为他们引路,这考核资格自然不会有假。” 那长老在听见夕揽洲三个字的时候,脸色骤变,后悔刚刚竟然没有细问这几人来自哪里。 夕揽洲里住着的那几位,可是太上老祖亲自交代过,不能怠慢的…… 虽然不知是何来历,但有了太上老祖的话,谁都不敢去招惹,若不然不就是和老祖过不去么…… 长老思索一番,正想借着扶摇的台阶将这件事揭过…… 不料刘芸儿再一次站出来,义正言辞道:“扶摇师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一直是我敬重的师兄,为何今天多番包庇这个凡女?” “如今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这个凡女明明就是没把长老,没把八弥宗放在眼里,你怎么还要替她说话?” “师兄竟然还把宗主拿出来扯谎!师兄这样,怎么对的起宗主的信任?他老人家向来是刚正不阿的!” 刘芸儿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实打实的给扶摇,扣上了一顶“欺骗师长,以权谋私”的帽子。 刘芸儿这是脑子坏掉了吧…… 扶摇和那长老如是想。 “刘芸儿,不得胡说!”长老首先出声呵斥,不说夕揽洲的人能不能得罪,这天都峰的大弟子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这可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宗主衣钵的人。 “我没有胡说!”刘芸儿却没有将长老的呵斥放在眼里,原本她也没有多瞧得起这么一个小小的长老,不过是为了找帝高阳的麻烦罢了。 现如今,这长老明显是想要息事宁人了,她怎么可能允许? “那你还想怎样?”扶摇冷了脸色,对这个刘芸儿有些厌恶,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挑拨是非,如今还这般不依不饶。 他不由得想起师父的交代,看这个刘芸儿就更加的不顺眼了。 刘芸儿当即道:“自然是将这个妖女绳之以法,没有修为的人,凭什么参加内门弟子考核!” “若是这样的话,那你又是凭什么参加内门弟子考核呢?”帝高阳清冷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那个正在假寐的女子。 刘芸儿也是被帝高阳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更加怒不可遏,大声道:“我自然是凭实力!” “实力?”帝高阳淡淡的道:“我记得内门考核的标准是要有元婴期的修为,这位刘小姐是哪来的自信,说自己这区区金丹期是凭实力呢?” 闻言,众人皆是疑惑不解。 这刘芸儿,的确是元婴期的修为啊,为何这个凡女问刘芸儿哪来的自信,还说她是金丹期? 扶摇在看到刘芸儿脸上的惊慌之后,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金丹期!我早就已经不是金丹期了!”刘芸儿怒道:“我已经是元婴期初阶修为,自然有自信,自然有资格!” “本小姐和你这个走后门的凡女可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帝高阳坐起身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芸儿:“毕竟我这后门走的光明正大,你却是走的偷偷摸摸!” 说完,也不给刘芸儿反驳的机会:“我可没兴趣陪你们做一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在场的诸位,此时都是什么修为,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有野心向上不是什么坏事,耍些心机手段往上爬,也并非是不能容忍的,但若是在这过程中,企图损人利己,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第85章 … 帝高阳眸子清冷,横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我在此提点诸位几句,心术不正,无论是修仙还是做其他的什么,都会活不长的。” “空中之城到了,诸位该下去了。免得在上面耽搁久了,错过了考核确认的时间,又要在等三年。” “若真到了那时,诸位再想弄虚作假,怕是要困难许多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听轰隆一声,灵驭船穿过空中之城的结界,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灵驭船皆是停在一处空旷平整的土地上,在他们这艘船的旁边,还停着其他几艘颜色款式各不相同,大小也略有差异的飞船。 显然,是几峰的峰主长老已经到了,包括那艘与他们同一时间启航的,载着考核外门弟子的灵驭船,也比他们来的要早一些。 “走吧,我们可是成了最晚到的呢。”帝高阳嘴角噙着笑意,牵着穆愉手走在前面。 许是因为这个亲密的动作,自打出了夕揽洲,就一直绷着一张脸的穆愉,终于露出了柔和的神色。 曲无容和肖炐梓紧随其后,扶摇想了一下,也迈步跟了上去。 进了正式的比赛场地,几乎是所有人都已经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坐好,唯独属于参加内门考核弟子坐的地方,空无一人。 如此一来,帝高阳一行人的到来自然引人注目了一些。 刘芸儿等人倒还好一些,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议论和关注,毕竟有帝高阳几人皆是气质出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且宗主的大弟子扶摇也跟在他们身后,这便更是引起了人们的猜测和议论。 “那几个是什么人啊?新来的弟子么?以前都没怎么见过啊?” “八成是吧,领头那个,好像是个没有修为的凡女吧?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灵力波动。” “许是用了什么法宝隐藏了呢。” “你们快看,那不是扶摇师兄么,怎么会跟在那几个人的身后?” 在看到扶摇的身影后,四周的议论声渐渐地大了起来,也开始激烈起来。 “扶摇师兄怎么会和一个没有修为的女人在一起?” 甚至有人开始幸灾乐祸起来:“明雅师姐看到了应该会发火的吧?不知道那个凡女能不能受得住明雅师姐的怒火。” “是啊,以前有不知廉耻的人勾、引扶摇师兄,结果被明雅师姐打的不敢露面了呢。” 明雅,同样出自隐世家族,是仅次于沈家的第二家族,一直以来,扶摇和明雅都被八弥宗的人奉为金童玉女,一直都是一个霸道的性子,且实力与扶摇不相上下,以至于八弥宗很少有人敢去招惹。 但是此时,一直将扶摇视为私有物的明雅,却没有将目光落在扶摇身上,而是一直盯着帝高阳身边的穆愉看。 穆愉也感受到了那道不善的目光,在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之后,更是白了脸色,内心隐有慌乱和不安。 “怎么了?”帝高阳偏过头,看着神色不大正常的穆愉,问道:“你认识那个明雅?” “不,不认识。”穆愉咬着唇,将头埋得很低。 帝高阳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在追问。 也许不给这个小家伙一点深刻的教训,他就会一直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底,想要一个人扛着。 也许是出于好心,也可能是出于爱,不想让她担心,不想成为她的拖累。 可若是他能扛得住,能解决的了,那也就罢了,偏偏每一次都是以身犯险,反而让她既担心又伤身。 上一次因为伏羲铁的事情,招来了九极天雷,她以为这小家伙该长点记性了,却不想在秘地里,他还是和赤炎一起瞒了她事情。 碍于本命相连,她无法窥探这二人究竟做了什么,但也大约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也不知会招来什么后果。 可这小家伙却怎么都不肯与她坦诚,就算她有心想要化解,也无能为力,只能让他顺其自然。 原以为这再一再二,总不能再三了吧。 那明雅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没想到这小家伙却还要瞒着她,不愿将心里的事情,心里的想法说给她,依旧打算一个人独自去扛。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她虽然应了一百六十二道雷罚,却没有立马受罚,没有被劈的外焦里嫩,所以没有让他感到危机感? 帝高阳在心里盘算着,或许她不应该悄悄地承受雷罚。 穆愉不知道帝高阳的想法,也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避开明雅。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落座,负责这次考核的首席长老周成,站起来长篇大论了一番,然后宣布考核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内门弟子考核,考核分为六组,每组六个人,每一个新生要挑战的人,都是事先上报好的。 负责主持的长老冯寒,拿起名单念着第一组比赛的人: “新生曲无容,选择挑战排行榜排名第十的林盛,排名第九的孙菲菲,排名第八的周炜。” “新生穆愉,选择挑战排行榜第七的郑嘉,排行第六的程方,排行第……”冯寒顿了一下,将名单拿近了一些,反复看了几次,才继续道:“排行第二的明雅。” 众人哗然! 新生一上来就挑战排行榜前十名里的后五名,就已经让他们很震惊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挑战第二名…… “天呐,这新生怕是活腻味了吧。” “八成是活腻味了,明雅那个小魔女,可是连扶摇师兄都不大敢招惹的,怎么有人去挑战她?” “就是,去挑战扶摇师兄都好过挑战魔女。” 帝高阳在听到穆愉挑战明雅的时候,就已经冷了脸色。 当初上报的时候,穆愉的对手可不是明雅,而是排行第五的刘杰! 这名单,分明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帝高阳眯着眼,打量起高台上的那些峰主长老,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泊深的身上。 这些人,都是有能力修改名单的人! 可又是谁和他们有仇,竟然在名单上动手脚呢? 在冯寒念名单的时候,第一组考核的人就已经上了擂台,她就算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看着擂台上明显状态不佳的穆愉,她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咚~ 钟声一响,考核开始。 第一场,虽然每个人挑战的对手,实力各不同,但好歹都是根据自身能力选的,五个人全都顺利胜出。 第二场,有人因第一场消耗了太多体力,只坚持了半场便开始落了下风,最后遗憾败北,胜出的只有曲无容,穆愉和刘芸儿。 第三场,是帝高阳最担心的比赛。 第86章 … 第三场,是帝高阳最担心的比赛。 之前的两场,穆愉尚能稳下心思应战,但当明雅跳上擂台,他的气息明显乱了起来。 “真是好久不见啊。”明雅手握长鞭,狠狠的甩了一下,带着灵力的鞭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竟留下一道浅痕。 泊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作茧自缚,早知会如此,他还不如舍下这张脸去求帮忙,也不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弄了一堆烂摊子出来。 “她本来就不需要敬着我,是我要敬着她!”泊深瞪了那长老一眼,随后又面露哀愁:“倒是明家这里,有些棘手啊。” 出了这么一出意外,众人期盼的考核,自然也无法在进行下去。 经过众长老的商议,以及各峰主都表示没有在收徒的想法,泊深最后拍案决定,暂不录取新弟子,今年招进来的新生,全部从杂役弟子做起,若是不愿意的,可以先行回家,下次招生再来。 至于想要考核的考生,泊深决定按着年底的总考核成绩来录取。 考核的突然取消,无异于让许多人心有落差,毕竟他们可是为了这次考核,准备许久的。 但大多数人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只当之前的准备是巩固基础了。 少数人虽心生怨恨,却碍于泊深的实力,并不敢放肆,但却将造成这次事情的帝高阳给怨上了。 尤其是刘芸儿,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一路抱着穆愉回夕揽洲的帝高阳并不关心那些人怎么想,她只关心穆愉的状况。 即便是被她抱在怀里,穆愉依旧止不住颤抖,面有痛苦,像是沉浸在极为不好的回忆中。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帝高阳从未详问过穆愉的事,也不曾调查过,在她眼里,那些过去都算不得什么,她想要宠爱的,只是这个倔强的小东西而已。 但是通过明太嫔的作死,她也大概知道,穆愉会入宫,会成为内侍,与穆愉的母亲有关。 明太嫔喜欢穆愉的母亲,但是穆愉的母亲,却深爱着穆愉的父亲。 明太嫔大约是由爱生恨,用了什么手段,拆散,甚至可能迫害了这一对夫妻。 又大约是因为穆愉和其母有几分相似,便强掳了穆愉进宫,明为内侍,实为阉娈。 可她之前探过穆愉的身体状况,除了一些暗伤,并未遭受到侵害…… 之前险些被明太嫔再次掳走,他也并没有今日这般反常,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 明太嫔,明雅,明家…… 帝高阳皱眉看着紧拽着她衣服,脸色苍白,惊乱中掺杂着阴冷,恨意下埋藏着颓废的穆愉,止不住的心疼起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崩溃至此? “穆愉,我可以帮你将那些不好的记忆封起来。”帝高阳声音轻柔了几分,道:“包括那些知情者,我都可以让他们记不起这些事……” 许是这话触动了穆愉,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帝高阳的眼睛,一眨不眨:“你,想知道我的过去么?” 敏锐的直觉,让帝高阳很快的作出了反应:“不想。” 穆愉的过去,十有八九是不大好的,甚至很可能是一种对他来说屈辱的存在。 但这份过去,对她来说,却是无关紧要的,如果非要扯点关系出来的话,大概就是她心底存了点好奇心。 可若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就要揭开他的伤疤,那她宁愿不在好奇。 穆愉扯出一抹笑,看上去有些勉强:“可我,想说给你听。” 他松开抓着帝高阳衣服的手,想要脱离她的怀抱,却又被紧紧的抱了回来,帝高阳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道:“那就这样说。” 穆愉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轻轻的在她怀里蹭了蹭,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身上的桎梏也仿佛有所松懈。 “害我母亲生下我的,是明太嫔的兄长,明家现任的家主明严。” 穆愉艰难又简短的说起他的身世。 “而我的母亲,就是明太嫔。” 帝高阳微微惊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穆愉的身世会是如此…… 穆愉深埋着头,不敢在去看帝高阳的眼睛:“当初是我骗了你,我当时只想从明太嫔身边逃开,所以才会胡诌一个身世,希望能得到你的怜惜,将我留下……” 帝高阳没有说话,她在慢慢消化穆愉说起的往事。 十五年前,明家老家主大限将至,几个儿女间对家主之位的争夺,越发的激烈。 明太嫔本名明宁,是老家主最小的女儿,也是最为出色的女儿,无论是实力还是手腕,都是老家主一众子女中,最为出色的。 而唯一能和明宁争一争家主的之位的,就只有明家长子,明宁同父异母的兄长明严了。 要说修为,明严天赋算不上好,但却很是勤勉,加上年龄摆在那里,修为比明宁稍微高了一阶,行事也足够稳重,也是老家主比较看好的。 就在老家主犹疑不决,不知该如何决断的时候,明严出手了。 他找到明宁的未婚夫,同样是隐世家族的闻家长子闻崮,与他说明宁是要继承明家家主之位的,若他想要和明宁在一起,势必是要入赘的,毕竟明家是大家族,并非闻家可比。 对于入赘,闻崮自然不愿,可他和明宁是青梅竹马,还经常一起出门历练,心里还是存有几分感情的,他不想这么轻易的放弃。 他辗转反侧了几日,最终决定和明宁当面谈谈,可是还没来得及出门,便听到族里的人议论起他和明宁的事情。 说的无非是他要借明宁娘家的势力,在闻家站稳脚跟。 这对一直极为骄傲,不屑通过联姻来站稳脚跟、壮大势力的闻崮来说,是一种侮辱,是讽刺。 他当即让人去明家,退了他与明宁的婚事。 明宁也是同样骄傲的一个人,突然遭遇退婚,对方还只给一个八字不合的推辞,这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退婚一事传开,明宁觉得很是难堪,甚至不大愿意出门,她觉得每个人看她的时候,都带着嘲笑,这让她很是受不了。 时间一长,明宁竟积郁成疾。 就在这个时候,明严开始频繁的出现在明宁的生活里,嘘寒问暖,亲自为她煎药,又亲自哄着她吃药,总是变着法的找好吃的、好玩的来给她。 时间一长,明宁渐渐习惯了对明严的依赖,习惯了他为她亲自下厨,与她聊天、说许多趣事,明宁明知道对方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却还是不可自拔的情根深种。 比起只见过寥寥几面的闻崮,明严显然在他的心里,占据了更重的分量。 渐渐的,她不在因闻崮的事情郁结,因为她爱上了明严。 第87章 … “想来你也清楚,在我身边,自然会受到比以往更多的议论和刁难、打压和挑衅,我可以保护你,但总是不如你自己强大起来,让人不敢在你面前滋事来的稳妥。” 帝高阳淡淡的道:“八弥宗是这些宗门里,少有的阵法炼丹,修炼驯兽,养生厨艺,制药调香都有所涉猎的宗门,在这里,你可以学到很多。” “不过你也不用急,更不用有压力,慢慢学,认真学,可以有个目标,但不要急于求成,免得走火入魔。” 帝高阳淡淡道:“之于你,打从我将你一路抱回寝宫,你就已经是我帝高阳认定的摄政王夫。”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赶你走,除非你想着背叛我,算计我。”帝高阳眸光微冷,语气认真。 “我,没有在做梦?”穆愉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看着帝高阳,语气还是下意识的有些不确定。 原来,她送他来八弥宗,是为了让他有足够的本事和底气站在她的身边。 偏他又是闹小脾气,又是三到四次的觉得自己要失宠,先是留书出走,后是…… 想到他刚刚那一副模样,穆愉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你没有做梦。”帝高阳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淡淡的道:“那么你准备好了么?” “要知道,那些来自别人的刁难,都是极容易破解的,最难过得,还是心里的那道坎。” 帝高阳淡淡的道:“如今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等到日后情爱褪色,权利加身,你还会一如现在,初心不变么?” “你不必回答我,只当这是我给你提的醒就好。” 帝高阳的声音低沉好听,穆愉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起来,下意识的覆上她的唇,轻点一下之后,又快速离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 帝高阳笑了笑,倒也没介意他的嘴角还沾着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不过眼下你是不是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此时的穆愉颇为狼狈,和明雅对战时,身上有多处擦伤,衣衫也有几处破烂。 嘴角上快要干涸的血迹,配着他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虚弱无比。 穆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忙从她的怀里跳开,脸色绯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我要沐浴了,你该出去了。”穆愉伸手推了推没打算动地方的帝高阳。 “我想看着。” 说完,便直接将穆愉抱起,放进浴桶,然后煞有其事的从空间拿了把椅子出来,堂而皇之坐在浴桶旁边,开始光明正大的偷看人家洗澡。 “你……无赖!”穆愉一张小脸红了个透。 他试探着问:“你,真的不出去嘛。” “不出去。”帝高阳笑了笑,坐的稳当,答得果断。 穆愉咬了咬牙,犹豫了一阵子后,果断的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带起一片水花…… 帝高阳看着水珠顺着他紧致的肌肉、精致的线条缓缓滑下,突然感觉有点热,心头的悸动越来越浓烈。 偏偏这个小家伙犹觉不够诱惑,竟还弯下腰往身上撩水,翘挺的臀,有曲线的腰肢…… 帝高阳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这会儿穆愉不仅淡定了,还时不时丢一个魅惑的眼神给帝高阳,不淡定的反而是帝高阳了。 这算什么? 现世报? 帝高阳试图通过转移视线来压抑心头的那股躁动,然后耳边的水声却让她更加躁热起来,加上时不时的低沉喘息…… 她猛然起身,伸出手紧紧的扣住他的后脑勺,双唇相撞,猛烈的冲击着他的牙关,粗鲁的与他互相追逐起来。 直到穆愉轻颤,她才缓缓离开,并且认命的替他疏导腹内的暖流,让伏羲铁又炼化了一些。 她忽然发现,一旦被撩拨起来,最后真正无法疏解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这个目前只需要炼化伏羲铁就好的小家伙。 帝高阳无奈的笑笑,一时间苦闷不已:“本尊遇上你,只有认栽的份。” 这小家伙才是她最大的劫难吧。 任凭谁都不会想到,她帝高阳一个活了数万年,心如止水了数万年的……小仙女。 竟然会在某一天,看上一个小内侍,并且栽在了他的身上。 长叹了一口气,她认命的往外走。 出了门,撩人的水声没了,诱人的喘息也没了,只有清凉的风和面色惶恐的人。 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院中的一老一少,以及搓着手站在旁边吹胡子瞪眼的叙嘏,帝高阳的色瞬间冷了下来。 “濯缨,还不快请你师父师兄进屋,端水奉茶?这可是贵客,怎么能怠慢了人家呢?”帝高阳略带寒意。 濯缨小声应了“是”,然后快步的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钻进厨房避难。 反正尊上又不是真的让他泡茶,他大可以躲到风平浪静再出去。 “师尊,叙嘏教徒无方,惹了师尊不快,特来请罪。”叙嘏深揖到底,态度诚恳。 被五花大绑的一老一少,也紧跟着伏首齐声道:“师祖(太师祖),泊深(扶摇)知错!” 帝高阳淡淡的道:“既然都知错,那便请宗主大人说一说,这么拙劣的算计,意欲何为啊?” “师,师祖……泊深真的知道错了。”泊深语带哀求:“泊深不该怀疑师祖,不该作死的试探,您,您……这威压太重了。” 即便如此,帝高阳也没有要将威压扯下去的意思。 泊深只能苦着一张脸,小心的运转一身灵力,以减轻周遭威压给他带来的痛感 要说这威压,也算是恰到好处,既让泊深全身经脉吃痛,又不会真的伤他分毫,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本尊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也懒得费神去想你的目的。”帝高阳不知何时取了软榻出来,此时正慵懒的窝在上面,翻着词话。 “所以呢,宗主大人还是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的好,千万不要我问你一句,你才答一句的,更不要用那些场面话来敷衍,本尊没心思听。” 声音淡淡的,却让人倍感压力。 “你的那些小心机,也都收的干净些,若不然的话,可别怪本尊不给你脸面。” 最后一句,帝高阳的语气微微重了几分。 泊深面色一僵,心中千回百转,眸中渐渐露出深深的忌讳,整个人也颓废了几分,体内运转的灵力因着他的分神而中断,威压的重量让他瞬间喘息困难起来。 他知道,他这步棋是真的走错了,大错特错。 强者,从不允许被算计。 他现在只求帝高阳平静的表面下,并没有深藏怒火。 只求帝高阳能看在自家师父的份上,念及几分师徒情分,不要牵连八弥宗。 不得不说,泊深实在是想太多。 第88章 … 恢复了宠爱的明宁,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一个男孩,取名翟荣。 随着翟荣的长大,她开始筹谋着对明家的报复。 想要和隐世大族抗衡,仅凭一个小小的王爷之位,自然是不成的,明宁便将目光放在了储君之位上。 她精心算计,让翟荣从太子的众多儿子脱颖而出,最终力排众议被加封为皇太孙。 如此一来,翟荣想要继位的障碍,便只剩太子翟文宥一人了。 可翟文宥的身子一向康健,若是突然暴毙,必然引来怀疑,明宁只好用慢性毒药,一点点腐蚀他的身子。 太子病逝,皇帝自然伤心,心病难医,皇帝从此一病不起,药石无灵。 撑了几年之后,皇帝到底还是撒手人寰。 可是一道遗诏,却让明宁的所有算计都化成了泡影。 先帝遗诏,由帝聿继位,加封公主帝高阳为摄政王,兼任帝师,辅国摄政。 明宁不甘心,鼓吹几位宗亲灵前大闹,结果却被帝高阳以雷霆手腕震慑。 即使不甘心,明宁也不得不认命,帝高阳修为太强,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计划落空,报仇无望的明宁,再一次将怒火发泄在穆愉身上。 帝高阳遇见他的那一次,正是明宁收到明家的消息,明严的嫡女明雅被选为内门弟子…… 看着其他人都在如愿欢笑,明宁再一次不痛快起来,折磨了穆愉一番犹不解气,便想着霸占他,让他做阉娈。 穆愉抵死不从,明宁一气之下,便使了宫里的内侍一起磋磨着他…… “我们的缘分,还真是一言难尽啊。”帝高阳轻轻的揉着穆愉的头。 她声音淡漠:“你的母亲,是我皇兄的侧妃,你的父亲是给我皇兄带了绿帽子的人,因为这件事,间接导致了我皇兄被害……” 如果要是深究一下,穆愉应该是她的杀兄仇人……之子。 可她也在明太嫔企图玷污穆愉的时候,亲手杀了她,还将她的灵魂打落地狱,永不得出。 这么一算,她也是穆愉的杀母仇人。 穆愉也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在感慨他们一言难尽的缘分时,也有些慌乱不安…… 哪怕帝高阳可以不在意,甚至她已经算是为她皇兄报仇了,可是皇帝一定在意,帝聿身为先太子的儿子,会允许仇人之子和自己的皇姑母在一起么? 何况这个仇人之子,还有那么不堪的过去。 若是明家在放出什么消息,就像明雅今天威胁他那样,若是他的过去被揭开,那么身为摄政王的帝高阳,一定是最先被嘲笑的人吧。 “我这样的身份,配不上你。”穆愉道:“可是,我好喜欢你,高阳,我喜欢你。” 他抬起头,直视着帝高阳的目光,极为坚定的道:“我会很努力的让自己有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 “所以,高阳,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可以不要名分的,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 穆愉的很是小心翼翼,一颗心提着,生怕她拒绝。 “为什么不要名分?”帝高阳淡淡的问道,不明白这小家伙又胡思乱想了一些什么。 “因为我……”穆愉咬着唇,垂下眼眸:“我那些不堪的过去,一旦被揭开宣扬出去,那么必然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被嘲笑议论,成为别人的谈资。” “他们怎么唾骂我都没关系,可我不能让你……不能让你被无故牵连。” 穆愉说到后面,深埋下头,心中的自卑越来越深。 “穆愉,你觉得,这些事是你的错么?”帝高阳平静的看着他,声音淡淡的问道。 是他的错么? 他觉得并不是,他也是受害者才对。 可是…… 别人却并不会这样想,在他们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一个肮脏的存在,一场洗刷不净的罪孽,一份随时都可以拿来取笑的谈资。 他,配不上她。 哪怕只是无名无分的跟在他身边,也是对她的玷污。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奢望,想着无论怎样也要和她在一起,但又总是轻易被这些过往,勾起心底的自卑…… 穆愉越想越觉得心痛,他无意识的从帝高阳怀里滑落,颓然的跪在地上,脸色越发的苍白。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喷洒而去,落在帝高阳洁白的裙角,瞬间染开一片红梅。 帝高阳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手掌贴上他的后背,用混沌之气,替他疏解起体内,因郁思过重而混乱的灵气。 “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帝高阳淡淡的看着他:“你是非要胡思乱想,然后把自己活活逼死么?我就那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我……”穆愉呆呆的望着她,任由她抱着。 “穆愉,你听好了,无论外人怎么将你的遭遇污名化,你都要记住,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够选择的。” 帝高阳淡淡道:“你不必给自己打上什么标签,以后的年岁还长着,修仙之路更是漫漫,那些将你的遭遇视为谈资,肆意评论的人,笑的了一时,却笑不了一世,甚至可能很快就没了笑的资格。” “人生漫长,日后谁过得更好一些还说不定呢,有时间顾影自怜,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要学着,放过自己。” 穆愉咬着唇,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乖乖听着帝高阳说话。 “你有上进心,自然是好事,你想要挣个身份,我也不会拦你,毕竟有个身份不是什么坏事。” “甚至只要你可以,一统九州登基九五,我都不会介意。” 穆愉抿唇不语,一统九州岂不是也要与天顺为敌?她是天顺的摄政王,与天顺为敌,岂不就是在与她为敌? 比起什么登基九五,他更想做她男人,就算真的要一统九州,也是为她去戎马征战,若不然又有什么意义? 帝高阳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她目光坚定的看着他,道:“但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你也是我认定的男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不背叛我,不算计我,不欺骗我,我身边的位置,便永远都属于你。” 闻言,穆愉猛地抬头,眼中既有意外,也有惊喜,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帝高阳,想要确认刚刚的话,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臆想,他的幻听。 她说,她身边的位置,永远都属于他……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她身边的位置,都属于他。 第89章 … “想来你也清楚,在我身边,自然会受到比以往更多的议论和刁难、打压和挑衅,我可以保护你,但总是不如你自己强大起来,让人不敢在你面前滋事来的稳妥。” 帝高阳淡淡的道:“八弥宗是这些宗门里,少有的阵法炼丹,修炼驯兽,养生厨艺,制药调香都有所涉猎的宗门,在这里,你可以学到很多。” “不过你也不用急,更不用有压力,慢慢学,认真学,可以有个目标,但不要急于求成,免得走火入魔。” 帝高阳淡淡道:“之于你,打从我将你一路抱回寝宫,你就已经是我帝高阳认定的摄政王夫。”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赶你走,除非你想着背叛我,算计我。”帝高阳眸光微冷,语气认真。 “我,没有在做梦?”穆愉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看着帝高阳,语气还是下意识的有些不确定。 原来,她送他来八弥宗,是为了让他有足够的本事和底气站在她的身边。 偏他又是闹小脾气,又是三到四次的觉得自己要失宠,先是留书出走,后是…… 想到他刚刚那一副模样,穆愉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你没有做梦。”帝高阳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淡淡的道:“那么你准备好了么?” “要知道,那些来自别人的刁难,都是极容易破解的,最难过得,还是心里的那道坎。” 帝高阳淡淡的道:“如今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等到日后情爱褪色,权利加身,你还会一如现在,初心不变么?” “你不必回答我,只当这是我给你提的醒就好。” 帝高阳的声音低沉好听,穆愉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起来,下意识的覆上她的唇,轻点一下之后,又快速离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 帝高阳笑了笑,倒也没介意他的嘴角还沾着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不过眼下你是不是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此时的穆愉颇为狼狈,和明雅对战时,身上有多处擦伤,衣衫也有几处破烂。 嘴角上快要干涸的血迹,配着他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虚弱无比。 穆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忙从她的怀里跳开,脸色绯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我要沐浴了,你该出去了。”穆愉伸手推了推没打算动地方的帝高阳。 “我想看着。” 说完,便直接将穆愉抱起,放进浴桶,然后煞有其事的从空间拿了把椅子出来,堂而皇之坐在浴桶旁边,开始光明正大的偷看人家洗澡。 “你……无赖!”穆愉一张小脸红了个透。 他试探着问:“你,真的不出去嘛。” “不出去。”帝高阳笑了笑,坐的稳当,答得果断。 穆愉咬了咬牙,犹豫了一阵子后,果断的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带起一片水花…… 帝高阳看着水珠顺着他紧致的肌肉、精致的线条缓缓滑下,突然感觉有点热,心头的悸动越来越浓烈。 偏偏这个小家伙犹觉不够诱惑,竟还弯下腰往身上撩水,翘挺的臀,有曲线的腰肢…… 帝高阳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这会儿穆愉不仅淡定了,还时不时丢一个魅惑的眼神给帝高阳,不淡定的反而是帝高阳了。 这算什么? 现世报? 帝高阳试图通过转移视线来压抑心头的那股躁动,然后耳边的水声却让她更加躁热起来,加上时不时的低沉喘息…… 她猛然起身,伸出手紧紧的扣住他的后脑勺,双唇相撞,猛烈的冲击着他的牙关,粗鲁的与他互相追逐起来。 直到穆愉轻颤,她才缓缓离开,并且认命的替他疏导腹内的暖流,让伏羲铁又炼化了一些。 她忽然发现,一旦被撩拨起来,最后真正无法疏解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这个目前只需要炼化伏羲铁就好的小家伙。 帝高阳无奈的笑笑,一时间苦闷不已:“本尊遇上你,只有认栽的份。” 这小家伙才是她最大的劫难吧。 任凭谁都不会想到,她帝高阳一个活了数万年,心如止水了数万年的……小仙女。 竟然会在某一天,看上一个小内侍,并且栽在了他的身上。 长叹了一口气,她认命的往外走。 出了门,撩人的水声没了,诱人的喘息也没了,只有清凉的风和面色惶恐的人。 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院中的一老一少,以及搓着手站在旁边吹胡子瞪眼的叙嘏,帝高阳的色瞬间冷了下来。 “濯缨,还不快请你师父师兄进屋,端水奉茶?这可是贵客,怎么能怠慢了人家呢?”帝高阳略带寒意。 濯缨小声应了“是”,然后快步的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钻进厨房避难。 反正尊上又不是真的让他泡茶,他大可以躲到风平浪静再出去。 “师尊,叙嘏教徒无方,惹了师尊不快,特来请罪。”叙嘏深揖到底,态度诚恳。 被五花大绑的一老一少,也紧跟着伏首齐声道:“师祖(太师祖),泊深(扶摇)知错!” 帝高阳淡淡的道:“既然都知错,那便请宗主大人说一说,这么拙劣的算计,意欲何为啊?” “师,师祖……泊深真的知道错了。”泊深语带哀求:“泊深不该怀疑师祖,不该作死的试探,您,您……这威压太重了。” 即便如此,帝高阳也没有要将威压扯下去的意思。 泊深只能苦着一张脸,小心的运转一身灵力,以减轻周遭威压给他带来的痛感 要说这威压,也算是恰到好处,既让泊深全身经脉吃痛,又不会真的伤他分毫,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本尊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也懒得费神去想你的目的。”帝高阳不知何时取了软榻出来,此时正慵懒的窝在上面,翻着词话。 “所以呢,宗主大人还是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的好,千万不要我问你一句,你才答一句的,更不要用那些场面话来敷衍,本尊没心思听。” 声音淡淡的,却让人倍感压力。 “你的那些小心机,也都收的干净些,若不然的话,可别怪本尊不给你脸面。” 最后一句,帝高阳的语气微微重了几分。 泊深面色一僵,心中千回百转,眸中渐渐露出深深的忌讳,整个人也颓废了几分,体内运转的灵力因着他的分神而中断,威压的重量让他瞬间喘息困难起来。 他知道,他这步棋是真的走错了,大错特错。 强者,从不允许被算计。 他现在只求帝高阳平静的表面下,并没有深藏怒火。 只求帝高阳能看在自家师父的份上,念及几分师徒情分,不要牵连八弥宗。 不得不说,泊深实在是想太多。 第90章 … 穆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心里明明觉得,他应该相信她,不应该因为赤炎的话就有所怀疑的。 可是,他一想到安北的那双眼,怀疑的种子就忍不住的开始发芽。 他没有理会赤炎,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他想静静。 赤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么多个,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哪位的真身。” “能让主上选择历劫的人,除了那位,应该不会有别人了。可是这个穆愉……和那位实在是相差太多啊。” 赤炎隐在夜色里,自言自语:“希望主上,不是因为失忆而认错了人才好。不然那位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 想起那个画面,赤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对于外面的事情,帝高阳一无所知,调动了混沌之气以后,她破天荒的开始疲倦起来,没多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穆愉狂奔了许久,直到体力渐渐不支,才缓缓的停了下来。四处寻摸了一会儿,在不远处找了个山洞,拾了些干柴生火,借着微热的火堆,暖着泛冷的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火堆渐渐燃的旺盛起来,山洞开始暖和起来,没多一会儿,他竟然生出一阵困倦之感来。 可是闭上眼之后,他却又变得意识格外清明,只是想要睁眼,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本座终于出来了!”一缕黑气从穆愉的身体里钻出,带着张狂得意的声音。 黑气渐渐化成人形,一身黑袍遮掩,让人看不清容颜。 他转身看了眼穆愉,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也该想起点什么了。” 话音一落,一道黑气自他手中飘出,转而打进穆愉的额间。 “啊!” 睁不开眼的穆愉突然感觉一阵刺痛,紧接着,脑海中就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画面。 先是哀鸿遍野,不停的有部落发生冲突,挑起战争。 然后是一身蓝衣的帝高阳,手提长剑,眉间没有如今的清冷,反而带了一抹忧伤,以及浓浓的痛苦和不舍。 帝高阳对面站着的黑袍男子,面色冷峻,与穆愉一般无二。 虽说二人气质完全不同,但是穆愉可以肯定,那个黑袍男人就是他无疑。 这些画面,正是他和帝高阳的前世…… 前世么?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早就定下了缘分。 莫名的,穆愉心中有一丝雀跃。 画面一转,变成了黑袍“穆愉”和帝高阳大战。 二人交手一阵之后,各自退开了几步,黑袍“穆愉”声音嘶哑,艰难的问道:“高阳,天下苍生和我,你只能保住一个,你选谁?” 帝高阳没有回答,黑袍“穆愉”倒也不催促,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等着。 画面再转,天地恢复清明,之前的厮杀已经消失,枯败的大地也恢复了生机。 黑袍“穆愉”胸前插着一把长剑,身形渐渐透明,化成无数光点散落天地,直至最后全部消失不见。 而帝高阳,则面无表情的离去。 看着这些画面的穆愉,没来由的心痛了一下。 “穆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主上并不爱你,你会后悔在秘地里的选择么。” 穆愉耳边,忽地响起了赤炎刚刚说的话。 后悔么? 在秘地里,赤炎告诉他,帝高阳就要历劫了,是情劫,也是生死劫。 想要救她,只能是一命抵一命。 于是他同意了赤炎用他的心头血下咒,只为了在她历劫的时候,替她挡下致命一击。 后悔么? 自然是不后悔! 就在他这么想之后,他的脑海再一次刺痛起来,他不由得蜷缩起身子。 这一次刺痛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的脑海里又开始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一身蓝衣的帝高阳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方才声音苍凉的出声:“天下苍生和你,我只能选天下苍生。但是我却可以陪着你一起陨落。” 随后是自嘲笑笑:“瞧我,竟然忘了,我帝高阳就算是毁天灭地,也没办法死掉。” “那我便从此坠入轮回,每百年受一次业火焚身,直至你再次出现。” 话音落下,帝高阳便被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包围,足足被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方才停下。 从此,帝高阳便开始了轮回之旅。 穆愉止不住心疼起来,便是普通火焰烧灼,也是疼痛难忍,何况是业火…… 可帝高阳却被业火焚烧了那么久。 “你小子倒是痴情,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上,没见你对仇人生出什么怨恨,反倒是心疼起她遭的报应了,不愧是被剃了万恶之源的人,真是佩服佩服。” 浑厚的男声在穆愉很边响起,他下意识的问了声“谁”?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他不仅没办法睁开眼睛,连声音也没办法发出。 但是刚刚发出声音的人,也就是之前从穆愉体内,钻出来的那缕黑气所变成的黑袍人,就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颇为好心的回道:“我是谁,等你日后清楚了自己是谁,便会知道了。” “我是谁?”穆愉疑惑道。 但是这一次,黑袍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吧,本座不奉陪了!” 四周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穆愉发现他身上的不适感没有了,他试着睁开眼睛,果然没有束缚。 他目光警惕的在山洞中扫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想到刚刚看的那些画面,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苦想了一阵,最后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百年一次的业火之刑,有没有法子解。”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黑着,他想,她大概是不会来找他了,毕竟……她还要照顾那个安北的。 抿了抿唇,他决定不再去胡思乱想,再一次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帝高阳知道穆愉不见,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了。 她睡了快一天,依旧还是觉得很疲惫,想来是劫难将至了。 她有些不开心,这个劫来的真不是时候。 同样来的不是时候的,还有明家人。 在明雅死后,明家一直没什么动静,今天却突然上门讨要说法…… “帝高阳何在,还不速速给老夫滚出来受死!”响彻云霄的大喝,在夕揽洲的入口处散开,传向整个八弥宗。 几乎整个八弥宗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往夕揽洲跑去。 第91章 … 砰! 一声巨响之后,原以为一击可以重伤安北的南音,被突然出现的结界震退了数十步,刚刚的攻击也尽数被结界反弹了回来,若非他反应及时,怕是这会儿早已重伤。 但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是感觉五脏六腑错位了一般的难受。 他有些狼狈的擦了擦嘴角:“好,真是好!安北小儿,本主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你!不愧是九重天的上仙,的确有两把刷子!” “南域魔主谬赞了!”安北不咸不淡的回道。 他将两域边界用结界隔开,南音在想要攻城略地,怕是有心无力了。 只是,这结界是以他的修为为引布下,每撑上一天,便会消耗一分修为。 待他油尽灯枯,这结界也就会跟着散了。 “本主今日技不如人,认栽了!只不过,安北小儿,但愿你这结界能永远守住北域之地才好。”南音不屑的冷哼,对身后的大军道:“撤兵!” 跟着南音过来的将士虽说心有怨言,不愿将要到嘴的肥肉就这么跑了,但是对于南音的命令,却又没有胆子抗拒,很快,南域的魔兵便撤离了前线。 这一场仗,北域胜了! 安北看着渐渐消失的大军,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魔主威武!魔主万岁!” 北域的子民见此,也都露出欢快的笑意,不由得振臂高呼。 安北却渐渐在欢呼声中,失去意识。 八弥宗,夕揽洲的木屋里。 帝高阳敲打了泊深一番之后,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且应下了帮他调查内鬼和魔族的事情,只不过要等七天之后,新生选课结束,才会开始有所行动,这些日子只让泊深看着办。 泊深还能怎么看着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要不然也不至于去算计帝高阳了。 但是自打见识到这位师祖的厉害,又了解一下她的来历,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让他心存敬畏了。 故而这几日,他便安生的留在天都峰,没有催促帝高阳做什么,也没有胆子催促。 他倒是想过将新生选课的日子提前一些,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自家师父一顿藤条给打没了。 他是彻底不敢再有什么心思,安生的等着帝高阳的结果。 帝高阳这几日,倒是颇像沉溺于美色的昏君,整日与穆愉腻歪在一起。 这一日午睡的时候,帝高阳突然惊坐起来,猛然睁眼,连身侧的穆愉都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魔域出了些事。”帝高阳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刚刚感应到安北那个小家伙出了事,一时有些心慌,没想到倒是惊了你的瞌睡虫。” 穆愉面有疑惑,不知安北是谁。 帝高阳瞧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安北是我多年前救下的一只小宠物,原是九重天上仙,后来堕仙为魔,如今魔域南北分治,他是北域之主。” “在你留书出走之前,我便是感应到了他的气息,所以也没与你说,便匆匆返回混沌之地确认了一番。” 帝高阳道:“得知他还活着,且知道他的下落之后,我就想着,等安顿好你在八弥宗的事情,我便去找他。却没想到你闹了别扭不和我说,反倒是直接留书出走了,我当时便有些恼。” “我本来是想要去找你,但是又怕恼怒之下,做的决定不理智,所以就先去了魔域。” 提起留书出走的事,穆愉还是有些难为情,如今知道因他的留书出走,帝高阳去找了另一个男人,他心里就更有些悔不当初的感觉。 帝高阳又道:“我原是想着在魔域待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刚与他见面,还来不及叙旧,就感觉到你有危险,我顾不得其他,连告别都没有,便直接离开魔域寻你。” “因着我如今修为……大不如前,所以时至今日,我也没去寻他,连个消息也不曾送过……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 帝高阳面露愧疚之色,穆愉不知怎的,下意识道:“他对你很重要。”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帝高阳看着明显有些吃味的穆愉,犹豫了一会儿,坦荡的回道:“是,很重要。” 穆愉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北于我来说,就像是赤炎一般,是我的亲人。”帝高阳平静的说道。 穆愉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种难言的不快。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安北这个名字,他却莫名的不喜,除此之外还有些……心痛? “那你现在要去寻他么?他出了什么事?危险么?”穆愉想了想,将心头那些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原本是想寻他,但是以我现在的修为……”帝高阳微微有些无奈:“我现在不宜去魔域。” 穆愉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 帝高阳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寻来了。” …… 穆愉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这一次,他又多了一点慌乱。 不出帝高阳所料,当天晚上,安北便寻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虚弱无力的倒下了。 帝高阳忙让人扶他进屋,又渡了一点混沌之气给他,看他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方才停下。 穆愉却是因为看了安北一眼,难掩心惊,久久没有动弹。 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了。 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那双眼……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眼睛。 若是撇开其余五官不看,只看那一双眼,怕是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两个人。 “穆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主上并不爱你,你会后悔在秘地里的选择么。” 赤炎不知何时出现在穆愉身后,骤然出声,让穆愉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子,猛地转过头去看他。 “你也看到了,你和安北……有一双很相似的眼睛。”赤炎道:“确切的说,是你们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想说什么?”穆愉目露警惕。 “你放心,我没有挑拨你和主上的意思。”赤炎面色平淡,让人看不出情绪:“我只是,好奇而已。” “除了被囚禁的那千年,我几乎一直跟在主上身边,对主上的事,也算了解。” “穆愉,也许主上并不爱你。” “你和安北也不是她身边,第一个有这双眼的人。” 赤炎静了片刻:“我很好奇主上为什么要历劫……” 第92章 … 穆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心里明明觉得,他应该相信她,不应该因为赤炎的话就有所怀疑的。 可是,他一想到安北的那双眼,怀疑的种子就忍不住的开始发芽。 他没有理会赤炎,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他想静静。 赤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么多个,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哪位的真身。” “能让主上选择历劫的人,除了那位,应该不会有别人了。可是这个穆愉……和那位实在是相差太多啊。” 赤炎隐在夜色里,自言自语:“希望主上,不是因为失忆而认错了人才好。不然那位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 想起那个画面,赤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对于外面的事情,帝高阳一无所知,调动了混沌之气以后,她破天荒的开始疲倦起来,没多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穆愉狂奔了许久,直到体力渐渐不支,才缓缓的停了下来。四处寻摸了一会儿,在不远处找了个山洞,拾了些干柴生火,借着微热的火堆,暖着泛冷的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火堆渐渐燃的旺盛起来,山洞开始暖和起来,没多一会儿,他竟然生出一阵困倦之感来。 可是闭上眼之后,他却又变得意识格外清明,只是想要睁眼,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本座终于出来了!”一缕黑气从穆愉的身体里钻出,带着张狂得意的声音。 黑气渐渐化成人形,一身黑袍遮掩,让人看不清容颜。 他转身看了眼穆愉,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也该想起点什么了。” 话音一落,一道黑气自他手中飘出,转而打进穆愉的额间。 “啊!” 睁不开眼的穆愉突然感觉一阵刺痛,紧接着,脑海中就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画面。 先是哀鸿遍野,不停的有部落发生冲突,挑起战争。 然后是一身蓝衣的帝高阳,手提长剑,眉间没有如今的清冷,反而带了一抹忧伤,以及浓浓的痛苦和不舍。 帝高阳对面站着的黑袍男子,面色冷峻,与穆愉一般无二。 虽说二人气质完全不同,但是穆愉可以肯定,那个黑袍男人就是他无疑。 这些画面,正是他和帝高阳的前世…… 前世么?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早就定下了缘分。 莫名的,穆愉心中有一丝雀跃。 画面一转,变成了黑袍“穆愉”和帝高阳大战。 二人交手一阵之后,各自退开了几步,黑袍“穆愉”声音嘶哑,艰难的问道:“高阳,天下苍生和我,你只能保住一个,你选谁?” 帝高阳没有回答,黑袍“穆愉”倒也不催促,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等着。 画面再转,天地恢复清明,之前的厮杀已经消失,枯败的大地也恢复了生机。 黑袍“穆愉”胸前插着一把长剑,身形渐渐透明,化成无数光点散落天地,直至最后全部消失不见。 而帝高阳,则面无表情的离去。 看着这些画面的穆愉,没来由的心痛了一下。 “穆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主上并不爱你,你会后悔在秘地里的选择么。” 穆愉耳边,忽地响起了赤炎刚刚说的话。 后悔么? 在秘地里,赤炎告诉他,帝高阳就要历劫了,是情劫,也是生死劫。 想要救她,只能是一命抵一命。 于是他同意了赤炎用他的心头血下咒,只为了在她历劫的时候,替她挡下致命一击。 后悔么? 自然是不后悔! 就在他这么想之后,他的脑海再一次刺痛起来,他不由得蜷缩起身子。 这一次刺痛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的脑海里又开始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一身蓝衣的帝高阳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方才声音苍凉的出声:“天下苍生和你,我只能选天下苍生。但是我却可以陪着你一起陨落。” 随后是自嘲笑笑:“瞧我,竟然忘了,我帝高阳就算是毁天灭地,也没办法死掉。” “那我便从此坠入轮回,每百年受一次业火焚身,直至你再次出现。” 话音落下,帝高阳便被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包围,足足被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方才停下。 从此,帝高阳便开始了轮回之旅。 穆愉止不住心疼起来,便是普通火焰烧灼,也是疼痛难忍,何况是业火…… 可帝高阳却被业火焚烧了那么久。 “你小子倒是痴情,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上,没见你对仇人生出什么怨恨,反倒是心疼起她遭的报应了,不愧是被剃了万恶之源的人,真是佩服佩服。” 浑厚的男声在穆愉很边响起,他下意识的问了声“谁”?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他不仅没办法睁开眼睛,连声音也没办法发出。 但是刚刚发出声音的人,也就是之前从穆愉体内,钻出来的那缕黑气所变成的黑袍人,就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颇为好心的回道:“我是谁,等你日后清楚了自己是谁,便会知道了。” “我是谁?”穆愉疑惑道。 但是这一次,黑袍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吧,本座不奉陪了!” 四周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穆愉发现他身上的不适感没有了,他试着睁开眼睛,果然没有束缚。 他目光警惕的在山洞中扫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想到刚刚看的那些画面,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苦想了一阵,最后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百年一次的业火之刑,有没有法子解。”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黑着,他想,她大概是不会来找他了,毕竟……她还要照顾那个安北的。 抿了抿唇,他决定不再去胡思乱想,再一次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帝高阳知道穆愉不见,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了。 她睡了快一天,依旧还是觉得很疲惫,想来是劫难将至了。 她有些不开心,这个劫来的真不是时候。 同样来的不是时候的,还有明家人。 在明雅死后,明家一直没什么动静,今天却突然上门讨要说法…… “帝高阳何在,还不速速给老夫滚出来受死!”响彻云霄的大喝,在夕揽洲的入口处散开,传向整个八弥宗。 几乎整个八弥宗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往夕揽洲跑去。 第93章 … “本帝的媳妇儿,也是你这小小蝼蚁可以觊觎的?” 赤炎冷不丁的掐住了那黑袍人的脖子,只需稍稍用力,便可以送他归西。 黑袍人惊恐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隐藏着一个……一个他根本看不透修为的人。 不是说帝高阳已经是个废物,他身边的人也都不足为惧么? 这个杀神是哪来的? 这一身气息,没有神阶也有半神修为了吧。 这也是不足为惧? 主上,你这是坑我玩呢吧? 黑袍人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如此悲哀的想着。 事实上,赤炎的确算不得什么威胁。 不是他的修为低,而是他不能随便动用自身的修为。 这片大陆最高的修为就是半仙,超过半仙就要飞升仙界,即便是强行就在这个界面,也会受到各种限制。 他也不例外。 他有帝高阳半数修为的实力,但是却不能像帝高阳一样,无视各个界面的规则限制。 若非这个家伙口出不逊,言语辱及濯缨,他也不会出手。 “说,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赤炎咬牙忍下心头的那股怒火,审问起黑袍人:“鬼门是个什么东西?和明家又有什么关系?今年蒙混进八弥宗的弟子,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你休想从……我这,知道……任,何,事。”黑袍人虽然心生绝望,但是却没有丝毫背主之心。 “倒是个忠心的。”赤炎有些不屑的轻哼:“可惜,你家主子,摆明了是让你过来送死的。” 黑袍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赤炎也不在乎他信不信,继续道:“他一定是告诉你,我家主上修为尽失。” 黑袍人面色一白,眼露有惊讶之色。 “还告诉你,我家主上身边已经无人可用。” “无论你如何胆大妄为,言语不敬,都不会有事。” 黑袍人呼吸急促了几分,脑中嗡嗡的直响。 自家主上说的话,这个神秘男人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这一次,主上真的是让他过来送死的? 黑袍人完全忘记之前他就曾多次大声的说过这些话了,只当赤炎神机妙算……不,是早就知道内情才对。 穆愉赶回来的时候,黑衣人基本已经被屠杀殆尽。 看着夕揽洲附近的一片狼藉,他的心不由得紧了几分。 “濯缨,无容,这……发生了什么?”穆愉快步走到两人身旁。 濯缨见是他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你回来就好,我们先进去吧,尊上她……这会儿不大好。” 不大好…… 穆愉的心不由得又紧了几分,也顾不得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忙跟着濯缨回了夕揽洲看帝高阳。 而此时,被赤炎抓着的黑袍人,无意中瞥见了穆愉,心中惊骇更甚。 在看到穆愉和濯缨一起进了夕揽洲之后,更是心生绝望:“主上,你害苦我也!” 赤炎看着黑袍人的变化,正疑惑着,没想到片刻的功夫,黑袍人就没了气息,是活活气死的。 穆愉?主上? 赤炎微微皱眉,丢出一团火焰,将所有黑衣人都焚烧成灰。 做好这一切,赤炎找到泊深,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宗主,此次八弥宗损失惨重,是我们的不是。只因主上突然出了些意外,所以我们不得不暂时避其锋芒。” 泊深不着痕迹的避开这一礼,面容严肃道:“此等恶人屠杀我八弥宗弟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与诸位的关系不大。”说完,又靠近了赤炎一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师祖她老人家可有危险?” “主上已经无碍。”赤炎敛容道。 知道对方明显不想和自己说太多,泊深也就识趣的没有多问,转了话题:“宗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师父他老人家却没有出现,几位太上长老也没有动静,我怕那鬼门另派了人对付他们,这会儿要过去看一眼。” 赤炎点了点:“我让濯缨和你们一起去。”说完,便喊了濯缨出来。 几人兵分几路,各自去忙活。 “扶摇师兄,九华宗和七炎宗来人求见。” 正在领着一众师兄弟收拾战场的扶摇,听到一个杂役弟子的禀告后,愣了一下。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又有两个杂役弟子神色匆匆的跑过来。 “扶摇师兄,六道宗来人求见。” “御兽宗来人求见。” 扶摇拧眉:“先带客人们到会客峰,好生招待。”压下心中的疑惑,对正在打扫战场的众人道:“大家加快一些速度!” 想了想,扶摇决定去一趟夕揽洲。 “太师祖,扶摇求见。” 站在阵法之外,扶摇也顾不得帝高阳之前的交代了,高声喊道。 阵法里,久久没有人应声,就在扶摇准备在喊一声的时候,曲无容走了出来:“扶摇师兄,姑母这会儿不便见客。” “可……”扶摇还想在说什么,但是对上曲无容坚决的眼神之后,只好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扶摇告退。” 曲无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你速去寻宗主,与他说一声各宗来人的事。”扶摇拽了一个弟子,打发他去找泊深。 扶摇御剑去了会客峰代为招待各宗来人。 “姑母如何了?”曲无容看向守在门口的赤炎。 “还没有醒,穆愉在里面。”赤炎淡淡道。 曲无容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帝高阳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穆愉,无声的叹了口气。 感觉到床上人的动静,穆愉猛然清醒,揉了揉眼,有些激动道:“高阳,你醒了!” 帝高阳轻轻的嗯了一声:“我渴了。” “我去给你倒水。”穆愉忙起身去倒水。 喝了点水之后,帝高阳感觉舒服多了。 她闭上眼养了养精神,良久后才缓缓的开口,声音很轻:“你有想起什么吗?” 穆愉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帝高阳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如果,再让你在天下苍生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不会……选择我。”穆愉犹豫了半晌,试探着问道。 帝高阳沉默了很久:“不会。” 穆愉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帝高阳的选择有错么? 自古爱与大义不能两全,她向来将责任和情感分的清楚,她可以与他赴死,却不允许无辜之人因他们陪葬。 帝高阳负了他么? 第94章 … 在手刃了他之后,她身负长生,无法死去,便以每百年受业火焚身灼魂为惩罚,不停的轮回。 可是,他们两个为什么非要有个你死我活不可? 穆愉猛地睁开眼,讷讷的问:“你,前世,应该是前世吧,为什么要杀了我?” 帝高阳再一次沉默。 穆愉这次却不依不饶起来,追问道:“高阳,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不可?” 帝高阳依旧保持沉默。 可穆愉摆明了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帝高阳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后悔自己刚刚提起这么个话题。 “情劫,我们之间的情劫。”帝高阳缓缓道:“我说了,我们两个想要在一起,就必须要经历一场情劫。” 穆愉面色一白:“那今生,我们……” “嗯,一样的情劫,一样的情况。”帝高阳无奈的叹了口气:“万恶之源已经从你身上逃走,和当初一样。” “万恶之源……是什么?”穆愉疑惑道。 “生命本源的一部分。”帝高阳道:“生命本源分为两部分,一为善一为恶。” “每一个生命初始都带着善与恶,随着修习的道义不同,有人为善有人为恶。” 帝高阳抬眼,与穆愉对视,眉间清冷,声音很轻:“很多修仙之人,在追求大道的时候,都会强行剔除自己身上的恶之源,以降低心魔出现的几率。” “然而剔除恶之源,又何尝不是一场恶行?无故被抛弃的恶之源,又如何不无辜?” “说到底,为恶还是为善,端看人的本心,善恶之源只具有诱惑之力,真正让人泥足深陷的,是欲望。” “但是长久以来,背黑锅的都是恶之源。” “黑锅背的久了,也就有了怨气。” 穆愉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他捋了捋:“所以恶之源,他……展开了报复?” 帝高阳点了点头:“没错。” “那为什么被杀的是我……恶之源,”穆愉的声音戛然而止:“是我?” “是你的一半。”帝高阳淡淡的道。 “那我是谁?”穆愉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帝高阳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躺下休息。 何止是穆愉脑子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乱。 虽然生命本源有两个部分,但是数万年来,却从未分离成两个人过。 如今穆愉好端端的在这,恶之源却跑了。 那她,又该如何抉择? 穆愉替她掖了掖被子,知道她不想在深说这件事,便也不在追问。 比起知道真相,不让她难过,显然更为重要。 穆愉轻手轻脚的出门,往厨房走去,想着为她准备些易消化的吃食。 如今修为尽散的她,与一个凡人无异,一日三餐断然不能少。 “主上不能给你解惑的事,或许我可以。”赤炎出现在穆愉面前:“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穆愉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子,方道:“请。”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布起了隔音结界。 “数万年的神君大人,与如今的你,我其实是很难混为一谈的。”赤炎道:“虽然你们容貌一般无二,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我本来就不是他。”穆愉蹙眉想了想:“最多,他只是我的前世,一段我压根就想不起来的过去而已。” 赤炎失笑,道:“是我一叶障目了。” 又道:“那我就给你说说,那些你压根想不起来的过去吧。” 数万年前,各界混战,战火燎原,原本祥和的大地成了人间炼狱。 神君领兵扫平战乱,倒也着实让世间安稳了一段时间。 也因此,神君被推举成了众域之主,一统天地。 最初,倒也和谐。 人人都知晓神君身边有一位上神娘子,倒也没谁敢有什么歪心思。 可随着时间推移,沧海变换,有人见那位上神并不大管事,还常常一个小憩就睡上数千年,便渐渐有了小心思,各族开始选择优秀的女子送到神君的身边。 神君倒也经得住诱惑,将那些女子一一打发回去,并勒令各族不许在送女子。 各族倒也听话,果然不在送女子,而是改为送男子。 神君倒是没想过那么多弯弯绕绕,心想着,同为男子没什么要紧的。 久而久之,神君身边便有了一个日夜跟随的鬼族少年,名叫九霄。 鬼族的地位,也因为这个少年的缘故,水涨船高。 受人吹捧的久了,难免有些飘飘然,鬼族渐渐不在安分,野心日益膨胀,最后挑起了战乱。 但是因为九霄的缘故,神君并没有及时得到消息,也就没有及时平叛。 沉睡了许久的上神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战火纷飞的人间炼狱,她怒极去寻神君,却见他正和那鬼族少年有说有笑。 上神不由得想起来时听到的那些流言:神君在上神沉睡的时候,宠幸了一个鬼族少年,为了这个少年,连天下都不要了。 因此,那鬼族少年险些在上神手里魂飞魄散,幸得神君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上神和神君也因此闹掰,二人各自为战,直到上神手刃了神君,这场战争才终止,天地才再一次恢复以往的祥和。 赤炎叹了口气:“那时候,怕是很多人都忘了,我家主上才是这世间真正的主宰,神君不过是我家主上的夫君,代为掌管天地而已。” “神君也是个倔强脾气,明明就是莫须有的事,不过是主上看见当时的战乱,又看到他和那鬼族少年言笑晏晏的,便先入为主的给神君定了罪,若是神君肯低个头,好好的解释一番,若是主上肯再去调查一下,事情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要说这是二人的情劫,那这情劫实在是不该有的。”赤炎无奈道:“也正是因为这样,给了鬼族可乘之机。” “想来你也知道了,神君就是生命本源的化身。因为世人皆以恶之源为修仙之路的阻碍,不断的将恶之源剔除,招惹了恶之源的怨恨……” “可人们剔除了恶之源,却没有遏制欲望,很多人的欲望膨胀后,产生了恶念,也因此又生出了新的恶之源……” “于是在不断的累积下,恶之源的怨气越来越多,神君那时因与主上之间的不愉快而情绪低迷,也就给了恶之源可乘之机。” “神君和主上虽各自为战,但目的却都是扫平战乱。可神君被恶之源蛊惑之后,却站到主上的对立面……帮起了鬼族。” “主上原本就因为那个鬼族少年对神君心有不满,见神君最后竟然帮起了鬼族……自然也就不会再去在乎当初是否真的误会神君了。” “也因为这样,主上手刃了神君。” 第95章 … 赤炎目光飘远:“那时的主上,还尚不懂得爱是什么,更不可能有什么日久生情。与神君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无意中睡了神君,基于负责任的心理,才会渐渐地觉得自己喜欢神君。” “实际上,主上更像是把爱神君这件事当成一件任务,不是因为喜欢而爱,而是因为要负责才爱。” “所以在知道神君‘背叛’的那一刻,主上可以毫不心痛的斩杀神君,对主上来说,那更像是结束了一场责任。” 闻言,穆愉变了变脸色,不自觉的抿了抿唇:“那,她为什么要……受业火之苦,自坠轮回?” 赤炎声音有些飘远:“因为愧疚吧,主上再怎么迟钝,也是迟早会知道真相的,知道误会了神君……至于是否会有其他的,我不是主上,自然也就无法得知。” “主上如今是怎样的心态,我也不清楚,还要你自己去感受才是。”赤炎拍了拍穆愉的肩膀。 穆愉却觉得没有什么,前世当成责任,不代表今生也是当成了责任。 前世,终归只是前世。 今生,帝高阳可没无意中睡了他…… 静思片刻,穆愉后知后觉道:“你说,那个让他们产生误会的鬼族少年,叫九霄?” 赤炎不懂他为啥会问这个,点了点头:“是叫九霄。” 又道:“你认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已经是数万年前的事了,那小子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穆愉蹙了蹙眉,感觉抓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但是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一时想不起来,穆愉也没怎么纠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眼下他心头最要紧的事,就是给帝高阳做饭,其他的事统统都要往后排。 他跟着叙嘏学了一阵子厨艺,虽然比不得大厨,但好歹也能做上一两个拿手菜。 赤炎见他如此,自然不会阻拦。 帝高阳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生平第一次有了饿的感觉。 咕~ 咕咕~ 她不免有些脸红。 穆愉适时的端了饭菜进来:“我做了些吃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好的话,我在去做些别的。” 帝高阳点了点头,也不矫情,拉了他坐下一起吃。 不得不说,穆愉是个在很多方面都极有天赋的人,短短数日,便从一个黑暗料理大王,成长为一个手艺不错的居家好少年。 帝高阳吃了一小碗饭,觉得舒坦多了。 穆愉收拾起碗筷:“我还做了些小点心,一会儿拿来给你,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帝高阳不由得失笑:“我不过是失去修为,变得与凡人无异,一日三餐按时吃也就是了。” 穆愉不以为然:“左不过是些零嘴罢了,你吃着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用吃东西打发时间? 亏他想的出来。 不过知他好意,帝高阳也没拒绝:“我知道了。” “那你在躺一会儿吧,养一养精神。”穆愉面有犹豫,思索了片刻后方道:“如今外面乱成一团,扶摇少不得要来找你拿主意。” “乱作一团?”帝高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纵使乱作一团,总还有泊深这个宗主,还有各个位份高的长老拿主意,扶摇来找我做什么?” 穆愉抿着唇,犹豫片刻:“泊深以及其他四宗的宗主都失踪了。” “是靠近天顺境内的五宗宗主?”帝高阳有些皱眉,想到了之前大齐那几个遭了天谴的人。 “没错。”穆愉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的确想到了一些事。”帝高阳道:“你等会儿帮我把无容叫来,还有赤炎。” “好。” 穆愉应了一声,便端着东西出去了。 没多一会儿,曲无容和赤炎相伴而来:“姑母(主上)!” “不必多礼,坐吧。”帝高阳靠坐在床上,招呼二人坐下:“喊你们是有些事想要问问。” 二人依次坐下,闻言后都心中了然。 赤炎先开口问道:“主上是想问各宗宗主失踪的事情?” 帝高阳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瞒主上,扶摇昨晚就来过一次,因着主上还在休息,我便将他拦下了。”赤炎面有愧色:“我还擅自做主拒绝了帮他寻人,主上如今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实在不该在参与这些事。” “无容你觉得呢?”帝高阳没有理会赤炎,转而看向曲无容。 “无容私心也不想姑母参与这些事,但是无容总有种感觉,”曲无容斟酌着用词:“好像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姑母来的。” “不知道姑母可还记得在三国试炼之地发生的事?”曲无容试探着问。 帝高阳点了点头:“记得。” “您当时说过,大齐的人居心叵测,以人身养鬼修有违天道,所以全都遭了天谴。” 曲无容将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昨晚那些替明家出头的黑衣人,又自称鬼门。八弥宗发生了那么大动静的厮杀,那些太上长老却没有出现,前去查看情况的宗主莫名失踪……” “而在此同时,其他四宗,也都遭到袭击,若是无容没有猜错,怕是其他四宗的宗主,这会儿也已经失踪。” “偏这几个宗门又都是靠近天顺,姑母又适逢此时修为尽失……” “而且据赤炎说,您本不该这么早就修为尽失的,是那个叫安北的公子突然出现,才造成这种情况提前……” “安北公子既然在魔族与另外一位魔主分治千年相安无事,何以突然就发起战争?” “如此各种巧合之下,无容实在是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有备而来,而目的就是针对姑母。” 曲无容慢条斯理的说完,还颇有些不安的看着帝高阳。 “分析的不错。”帝高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曲无容平日里话虽不多,但是看问题却很容易就找到关键点,若是加以培养,放到朝廷上任职,必成栋梁。 可惜,就是胆子小了点,唔,应该说是缺了那么点自信。 赤炎闻言,心头一紧,有心想在劝上几句,但是对上帝高阳坚定的眼神,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帝高阳静了一瞬,吩咐道:“无容,你回固安一趟,打探一下京都如今的情形,看看是否有人私下有什么动作,记得不要惊动京都的任何人。” 无容郑重其事的应下:“无容知道了,定不辱命。” 帝高阳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赤炎:“赤炎,我要你去一趟大齐境内,查看一下在大齐那边的镇炽宗以及大齐皇室的动静。” 第96章 … 在手刃了他之后,她身负长生,无法死去,便以每百年受业火焚身灼魂为惩罚,不停的轮回。 可是,他们两个为什么非要有个你死我活不可? 穆愉猛地睁开眼,讷讷的问:“你,前世,应该是前世吧,为什么要杀了我?” 帝高阳再一次沉默。 穆愉这次却不依不饶起来,追问道:“高阳,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不可?” 帝高阳依旧保持沉默。 可穆愉摆明了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帝高阳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后悔自己刚刚提起这么个话题。 “情劫,我们之间的情劫。”帝高阳缓缓道:“我说了,我们两个想要在一起,就必须要经历一场情劫。” 穆愉面色一白:“那今生,我们……” “嗯,一样的情劫,一样的情况。”帝高阳无奈的叹了口气:“万恶之源已经从你身上逃走,和当初一样。” “万恶之源……是什么?”穆愉疑惑道。 “生命本源的一部分。”帝高阳道:“生命本源分为两部分,一为善一为恶。” “每一个生命初始都带着善与恶,随着修习的道义不同,有人为善有人为恶。” 帝高阳抬眼,与穆愉对视,眉间清冷,声音很轻:“很多修仙之人,在追求大道的时候,都会强行剔除自己身上的恶之源,以降低心魔出现的几率。” “然而剔除恶之源,又何尝不是一场恶行?无故被抛弃的恶之源,又如何不无辜?” “说到底,为恶还是为善,端看人的本心,善恶之源只具有诱惑之力,真正让人泥足深陷的,是欲望。” “但是长久以来,背黑锅的都是恶之源。” “黑锅背的久了,也就有了怨气。” 穆愉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他捋了捋:“所以恶之源,他……展开了报复?” 帝高阳点了点头:“没错。” “那为什么被杀的是我……恶之源,”穆愉的声音戛然而止:“是我?” “是你的一半。”帝高阳淡淡的道。 “那我是谁?”穆愉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帝高阳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躺下休息。 何止是穆愉脑子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乱。 虽然生命本源有两个部分,但是数万年来,却从未分离成两个人过。 如今穆愉好端端的在这,恶之源却跑了。 那她,又该如何抉择? 穆愉替她掖了掖被子,知道她不想在深说这件事,便也不在追问。 比起知道真相,不让她难过,显然更为重要。 穆愉轻手轻脚的出门,往厨房走去,想着为她准备些易消化的吃食。 如今修为尽散的她,与一个凡人无异,一日三餐断然不能少。 “主上不能给你解惑的事,或许我可以。”赤炎出现在穆愉面前:“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穆愉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子,方道:“请。”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布起了隔音结界。 “数万年的神君大人,与如今的你,我其实是很难混为一谈的。”赤炎道:“虽然你们容貌一般无二,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我本来就不是他。”穆愉蹙眉想了想:“最多,他只是我的前世,一段我压根就想不起来的过去而已。” 赤炎失笑,道:“是我一叶障目了。” 又道:“那我就给你说说,那些你压根想不起来的过去吧。” 数万年前,各界混战,战火燎原,原本祥和的大地成了人间炼狱。 神君领兵扫平战乱,倒也着实让世间安稳了一段时间。 也因此,神君被推举成了众域之主,一统天地。 最初,倒也和谐。 人人都知晓神君身边有一位上神娘子,倒也没谁敢有什么歪心思。 可随着时间推移,沧海变换,有人见那位上神并不大管事,还常常一个小憩就睡上数千年,便渐渐有了小心思,各族开始选择优秀的女子送到神君的身边。 神君倒也经得住诱惑,将那些女子一一打发回去,并勒令各族不许在送女子。 各族倒也听话,果然不在送女子,而是改为送男子。 神君倒是没想过那么多弯弯绕绕,心想着,同为男子没什么要紧的。 久而久之,神君身边便有了一个日夜跟随的鬼族少年,名叫九霄。 鬼族的地位,也因为这个少年的缘故,水涨船高。 受人吹捧的久了,难免有些飘飘然,鬼族渐渐不在安分,野心日益膨胀,最后挑起了战乱。 但是因为九霄的缘故,神君并没有及时得到消息,也就没有及时平叛。 沉睡了许久的上神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战火纷飞的人间炼狱,她怒极去寻神君,却见他正和那鬼族少年有说有笑。 上神不由得想起来时听到的那些流言:神君在上神沉睡的时候,宠幸了一个鬼族少年,为了这个少年,连天下都不要了。 因此,那鬼族少年险些在上神手里魂飞魄散,幸得神君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上神和神君也因此闹掰,二人各自为战,直到上神手刃了神君,这场战争才终止,天地才再一次恢复以往的祥和。 赤炎叹了口气:“那时候,怕是很多人都忘了,我家主上才是这世间真正的主宰,神君不过是我家主上的夫君,代为掌管天地而已。” “神君也是个倔强脾气,明明就是莫须有的事,不过是主上看见当时的战乱,又看到他和那鬼族少年言笑晏晏的,便先入为主的给神君定了罪,若是神君肯低个头,好好的解释一番,若是主上肯再去调查一下,事情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要说这是二人的情劫,那这情劫实在是不该有的。”赤炎无奈道:“也正是因为这样,给了鬼族可乘之机。” “想来你也知道了,神君就是生命本源的化身。因为世人皆以恶之源为修仙之路的阻碍,不断的将恶之源剔除,招惹了恶之源的怨恨……” “可人们剔除了恶之源,却没有遏制欲望,很多人的欲望膨胀后,产生了恶念,也因此又生出了新的恶之源……” “于是在不断的累积下,恶之源的怨气越来越多,神君那时因与主上之间的不愉快而情绪低迷,也就给了恶之源可乘之机。” “神君和主上虽各自为战,但目的却都是扫平战乱。可神君被恶之源蛊惑之后,却站到主上的对立面……帮起了鬼族。” “主上原本就因为那个鬼族少年对神君心有不满,见神君最后竟然帮起了鬼族……自然也就不会再去在乎当初是否真的误会神君了。” “也因为这样,主上手刃了神君。” 第97章 … 赤炎目光飘远:“那时的主上,还尚不懂得爱是什么,更不可能有什么日久生情。与神君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无意中睡了神君,基于负责任的心理,才会渐渐地觉得自己喜欢神君。” “实际上,主上更像是把爱神君这件事当成一件任务,不是因为喜欢而爱,而是因为要负责才爱。” “所以在知道神君‘背叛’的那一刻,主上可以毫不心痛的斩杀神君,对主上来说,那更像是结束了一场责任。” 闻言,穆愉变了变脸色,不自觉的抿了抿唇:“那,她为什么要……受业火之苦,自坠轮回?” 赤炎声音有些飘远:“因为愧疚吧,主上再怎么迟钝,也是迟早会知道真相的,知道误会了神君……至于是否会有其他的,我不是主上,自然也就无法得知。” “主上如今是怎样的心态,我也不清楚,还要你自己去感受才是。”赤炎拍了拍穆愉的肩膀。 穆愉却觉得没有什么,前世当成责任,不代表今生也是当成了责任。 前世,终归只是前世。 今生,帝高阳可没无意中睡了他…… 静思片刻,穆愉后知后觉道:“你说,那个让他们产生误会的鬼族少年,叫九霄?” 赤炎不懂他为啥会问这个,点了点头:“是叫九霄。” 又道:“你认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已经是数万年前的事了,那小子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穆愉蹙了蹙眉,感觉抓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但是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一时想不起来,穆愉也没怎么纠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眼下他心头最要紧的事,就是给帝高阳做饭,其他的事统统都要往后排。 他跟着叙嘏学了一阵子厨艺,虽然比不得大厨,但好歹也能做上一两个拿手菜。 赤炎见他如此,自然不会阻拦。 帝高阳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生平第一次有了饿的感觉。 咕~ 咕咕~ 她不免有些脸红。 穆愉适时的端了饭菜进来:“我做了些吃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好的话,我在去做些别的。” 帝高阳点了点头,也不矫情,拉了他坐下一起吃。 不得不说,穆愉是个在很多方面都极有天赋的人,短短数日,便从一个黑暗料理大王,成长为一个手艺不错的居家好少年。 帝高阳吃了一小碗饭,觉得舒坦多了。 穆愉收拾起碗筷:“我还做了些小点心,一会儿拿来给你,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帝高阳不由得失笑:“我不过是失去修为,变得与凡人无异,一日三餐按时吃也就是了。” 穆愉不以为然:“左不过是些零嘴罢了,你吃着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用吃东西打发时间? 亏他想的出来。 不过知他好意,帝高阳也没拒绝:“我知道了。” “那你在躺一会儿吧,养一养精神。”穆愉面有犹豫,思索了片刻后方道:“如今外面乱成一团,扶摇少不得要来找你拿主意。” “乱作一团?”帝高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纵使乱作一团,总还有泊深这个宗主,还有各个位份高的长老拿主意,扶摇来找我做什么?” 穆愉抿着唇,犹豫片刻:“泊深以及其他四宗的宗主都失踪了。” “是靠近天顺境内的五宗宗主?”帝高阳有些皱眉,想到了之前大齐那几个遭了天谴的人。 “没错。”穆愉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的确想到了一些事。”帝高阳道:“你等会儿帮我把无容叫来,还有赤炎。” “好。” 穆愉应了一声,便端着东西出去了。 没多一会儿,曲无容和赤炎相伴而来:“姑母(主上)!” “不必多礼,坐吧。”帝高阳靠坐在床上,招呼二人坐下:“喊你们是有些事想要问问。” 二人依次坐下,闻言后都心中了然。 赤炎先开口问道:“主上是想问各宗宗主失踪的事情?” 帝高阳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瞒主上,扶摇昨晚就来过一次,因着主上还在休息,我便将他拦下了。”赤炎面有愧色:“我还擅自做主拒绝了帮他寻人,主上如今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实在不该在参与这些事。” “无容你觉得呢?”帝高阳没有理会赤炎,转而看向曲无容。 “无容私心也不想姑母参与这些事,但是无容总有种感觉,”曲无容斟酌着用词:“好像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姑母来的。” “不知道姑母可还记得在三国试炼之地发生的事?”曲无容试探着问。 帝高阳点了点头:“记得。” “您当时说过,大齐的人居心叵测,以人身养鬼修有违天道,所以全都遭了天谴。” 曲无容将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昨晚那些替明家出头的黑衣人,又自称鬼门。八弥宗发生了那么大动静的厮杀,那些太上长老却没有出现,前去查看情况的宗主莫名失踪……” “而在此同时,其他四宗,也都遭到袭击,若是无容没有猜错,怕是其他四宗的宗主,这会儿也已经失踪。” “偏这几个宗门又都是靠近天顺,姑母又适逢此时修为尽失……” “而且据赤炎说,您本不该这么早就修为尽失的,是那个叫安北的公子突然出现,才造成这种情况提前……” “安北公子既然在魔族与另外一位魔主分治千年相安无事,何以突然就发起战争?” “如此各种巧合之下,无容实在是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有备而来,而目的就是针对姑母。” 曲无容慢条斯理的说完,还颇有些不安的看着帝高阳。 “分析的不错。”帝高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曲无容平日里话虽不多,但是看问题却很容易就找到关键点,若是加以培养,放到朝廷上任职,必成栋梁。 可惜,就是胆子小了点,唔,应该说是缺了那么点自信。 赤炎闻言,心头一紧,有心想在劝上几句,但是对上帝高阳坚定的眼神,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帝高阳静了一瞬,吩咐道:“无容,你回固安一趟,打探一下京都如今的情形,看看是否有人私下有什么动作,记得不要惊动京都的任何人。” 无容郑重其事的应下:“无容知道了,定不辱命。” 帝高阳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赤炎:“赤炎,我要你去一趟大齐境内,查看一下在大齐那边的镇炽宗以及大齐皇室的动静。” 第98章 … 赤炎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主上如今修为尽失,我若是走了,您有了危险怎么办?” 帝高阳有些无奈的笑笑:“这不是还有你媳妇濯缨保护我么。” 赤炎被那一句“你媳妇濯缨”给砸的有些怔愣,下意识就要应下帝高阳交代的事情。 “……不行,我媳妇那点三脚猫功夫,打打小虾米还行,若是碰到厉害的,怕也不是对手。” 对于赤炎及时转过弯来拒绝了她,帝高阳越发无奈:“我的狐帝大人,你媳妇都打不过的,那必然是不属于这个大陆的。你觉得真的碰到那种外来敌人,同样受这个界面压制的你,真的能帮上忙?” 赤炎无法反驳,但却不打算妥协。 帝高阳继续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只不过是修为尽失,其他的本事还在。” 赤炎不接话,显然是不信她的样子。 帝高阳又道:“我不过月余,也就出发往大齐去寻你汇合了,那些人刚刚有了这么大的动作,定然会消停一段时间的。” “您去大齐做什么?按目前的形式,您摄政的天顺和大齐是敌对国家吧……”赤炎眉头蹙起:“您去大齐,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所以才要你先去一趟大齐啊,好好的打探一下情况,免得我去了两眼一抹黑,反而更快的深陷险境。” 帝高阳面色凝重,郑重其事的说道。 赤炎神色动摇了几分。 帝高阳又道:“我虽修为尽散,丢失的记忆却也因此回来了,这段记忆里蕴藏了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如此,你可有多放心一点?” 闻言,赤炎终于不在坚持,应下了帝高阳交代的事情,与曲无容一起退下。 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帝高阳嘴角轻嘲,果然是养尊处优久了,不过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觉得累的很。 片刻后,濯缨敲门进来:“尊上,安北公子不见了。”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此时不大适合待在这边,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回来,不必担心。” 濯缨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帝高阳闭着眼轻声叹息,当她意识到自己这一身修为就要消失的时候,为了不让安北布下的结界过度消耗他的修为,也为了那结界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她用最后的神力,将安北送去了和这里时间秩序完全不同的异世大陆。 只希望那个小家伙别在任性胡来,像千年前那般不顾一切的堕仙为魔才好。 这场针对她的阴谋酝酿了太久,若是背后之人在多沉住气一些,怕是真就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了。 …… 大齐皇室,一个黑袍人坐于高位之上,底下是战战兢兢的大齐皇帝和一众服侍的宫女内侍。 “本座近日要闭关修炼,九霄若是来了,便让他在这等着本座出关。”黑袍人声音森冷低沉的说道。 大齐皇帝忙恭谨的应道:“是是是,鬼神大人来,小的一定转告。” 黑袍人冷哼一声,没在说什么,一阵黑雾散去,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大齐皇帝松了口气,几番确认了一番人已走远,不由得啐骂道:“什么东西!” 大齐皇帝想到这几天,他一直像个哈巴狗似得,围着这个突然出来的不明人物打转,心中更是气愤。 对着身边的内侍怒道:“齐奢的下落还是没有么?” 内侍诚惶诚恐的摇摇头:“出去打听的人,都说奢王遭了天谴,被雷劈死了。” 大齐皇帝狠狠地踹了那内侍一脚,怒道:“放屁!齐奢的本命魂牌还在那好好的供着,定是你们这群狗奴才没有尽心。” “若是他真的遭了天谴就好了!就是他没遭天谴,等他回来,朕也要生劈了他!” 大齐皇帝在原地跺来跺去:“无端招惹这么一大堆麻烦出来,被雷劈都是便宜了他!” 若非那黑袍人和那什么九霄鬼神突然出现,他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倚重的好弟弟,竟然这般有野心,竟然肖想起天顺来。 肖想就肖想吧,偏偏搞了不知道多少歪门邪道,如今没把天顺搞垮,倒是快把大齐掏空了。 大齐皇帝这些日子眼看着祖宗基业不保,急得头发都白了许多,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 可除了着急上火,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继续让人寻找齐奢的下落!” …… 傍晚时分,扶摇再一次来到夕揽洲。 帝高阳这会儿正就着穆愉腌制的小菜喝粥,见他过来便招呼他一起坐下吃。 心里面压着事的扶摇,勉强吃了几口便食不知味。 帝高阳也不在意,慢条斯理的吃了最后几口,又在穆愉的服侍下净手漱口:“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扶摇满面愁容:“太师祖可知晓我师父和几位宗主突然失踪不见的事?” “知道。”帝高阳淡淡的道:“不仅是你师父,就连叙嘏那一辈的几个家伙,也都不知去哪了,对吧。” “正是。”扶摇点了点头,追问道:“太师祖可是知道些什么?” 帝高阳起身在夕揽洲闲逛起来:“倒是有了几分猜想,不过并不太确定,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过月余就能有结果。” 扶摇闻言,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帝高阳淡淡的道:“可别学你师父,心里有话不往外说,反倒拿些小手段来算计我。” 扶摇听了这话,忙告罪道:“扶摇不敢。”又思索了片刻,才道:“扶摇想请太师祖暂代八弥宗宗主一职。” 说完,还小心打量了一下帝高阳的神色,见她没有发怒的征兆,胆子便大了几分:“不瞒太师祖,自打师父失踪的消息传出,各峰就开始各自为政,明里暗里都在争着宗主的位置,几乎没有人想着去寻师父。” “扶摇辈分小,在那些师伯师叔面前,说出的话根本就不占什么分量。”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八弥宗迟早会成一盘散沙,到时候若是在遇到那些暗处之人的袭击,怕是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说到最后,扶摇撩袍跪下,恳切道:“望太师祖看在师祖的面上,出面主持大局!” 八弥宗是叙嘏在得了帝高阳点拨后,歪打正着踏进修仙大道后一手建立起来的。 扶摇这番请求,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可帝高阳除了是叙嘏的师尊,还是天顺的摄政王,朝廷和宗门向来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她平时参与一些宗门之事倒是没什么,若是暂代了宗主一职,便有些不妥了。 且她如今这个样子,很多事纵使想要参与,也是有心无力啊…… 第99章 … 帝高阳递给穆愉一个眼神,穆愉会意,走上前,将扶摇扶了起来。 “扶摇,我与叙嘏师徒一场,论理,八弥宗有事,我自然不该坐视不理,可我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帝高阳淡淡的道:“我一身修为尽散,这会儿连你都打不过,我就是应了你所求,怕也是压不住那些动了歪心思的长老们。” 帝高阳其实不大明白,扶摇为何会让她暂代宗主一职。 按说她修为尽失这事,也没刻意隐瞒过,赤炎之前拒绝帮忙的时候,应该也提过这事才对。 那扶摇是因何以为,此时此刻,一个修为尽失的人,还能处理好八弥宗这一团乱呢? 对帝高阳接连的拒绝,扶摇难忍气愤:“太师祖好歹是天顺的摄政王,纵然这会儿没了修为,权势却失踪都在,别说八弥宗,就是其他四宗,您也是有话语权的。” “如今八弥宗内忧外患,需要您来主持大局,怎么您就非要一再推脱呢?难道在您心中,这点师徒情分就如此浅薄么?” “也是,您来八弥宗也不过月余,能有什么感情呢?” “怕是压根也没怎么记得当初对师祖那几句点拨,也就师祖他老人家一心念着。” “只怕在您眼里,师祖和这八弥宗不过就是累赘罢了!” 扶摇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倒是心里畅快了许多,可这话赌气的成分居多,说完他便觉得后悔了。 可这话已经出口,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又想到这不到两日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承受着各方压力,心中不由得委屈,干脆就犟了起来。 帝高阳倒是没想到扶摇会知晓她摄政王的身份。 不说天高皇帝远,信息不大流畅,单说三国并没有她的画像流出,就足以让她毫不遮掩的顶着这张脸出门了。 何况,就是在天顺帝都固安城,那些个有头有脸,常常出入宫廷的人,也有大半的人没有见过她的容颜。 扶摇能知晓她的身份,着实让她有些惊讶:“你是如何知晓我是天顺摄政王的?” 扶摇抿着唇,没有回答。 “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事。”帝高阳淡淡的道:“只是朝廷和各宗门,向来各自为政,你既知道我的身份,那这代宗主一职,我就更不能应下了。” “扶摇刚刚言行无状,愿领责罚,只是希望太师祖能在考虑一下暂代宗主一事。”扶摇郑重的行了一礼。 又道:“太师祖的身份,我也是从族中堂弟那里知晓的。他从南城过来,本是想来八弥宗求助,没想到……八弥宗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 帝高阳想了想,问道:“南城?镇南王的蕃地,你是沈家的人……你那同族堂弟,是沈司药?” 扶摇微讶,倒也没有否认,点头道:“正是他。镇南王府与我沈家同出一脉,只是父辈间平日往来不多。” 想了想,他又道:“太师祖可以不管八弥宗,难道连镇南王那里也不管么?您可以说宗门和朝廷向来各自为政,互不干扰,那南城呢?那可是天顺的疆域,您难道也能不管么?” “且根据堂弟的叙述,那袭击南城的,十之八九和袭击宗门的是一伙人,这分明是一场针对天顺的阴谋!” “既然无论是宗门还是朝廷,敌人都是相同的,干嘛还要分个彼此呢?” 扶摇不遗余力的游说着帝高阳。 帝高阳失笑:“你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是在拒绝,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也罢,正如你所说的,既然敌人相同,何必在分什么朝廷宗门呢。” “原本,我也只是在怀疑这背后之人是冲着天顺来的,还特地派了人去调查,本来是要些时日才能下结论的。” “如今你既说了南城的事,那我之前的猜想,也算是得了一个肯定了。” 扶摇闻言,疑惑道:“您的猜想?您是知道背后之人……” 帝高阳点了点头:“我之前不是说了,已有几分猜想,且派了人去查。” “那个自称鬼门的组织,十有八九是鬼族之人,且与魔族和一些隐世家族,甚至是皇族都有所勾结。” “这应该是一场蓄谋了许久的侵略,不止是针对天顺,更是针对整个大陆。” 扶摇惊了又惊,鬼族和魔族他倒是都听过,但却不曾真的见过。 毕竟在这片大陆上,鬼族和魔族已经消失许久了。 倒是鬼修和魔修还能偶尔见上几个。 “当然,也是针对我的。”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 扶摇微怔,一时没懂这话的意思,但也识趣的没去追问。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失踪的人:“那师父他们如今在何处?” “在宗门秘地。”帝高阳见他一副急切的样子,忙又道:“你便是这会儿去了秘地,也没什么用处。眼下五宗的秘地,你们谁也打不开,当然就是鬼门的人,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再打开第二次。”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扶摇虽然还是止不住心忧,但比起之前,还是稍稍松了口气的。 想了想,又道:“那太师祖打算何时处理宗门的事?扶摇觉得打铁趁热,此事宜早不宜迟,免得时日久了,人心溃散,反倒容易生出变故。” 帝高阳知晓他心中顾虑,思索片刻后沉声道:“既然这样,那便明日召集大家到夕揽洲来。今日已经时候不早了,我如今凡人一个,可比不得你们修仙之人体格强健。” 扶摇见她果然面有疲色,不免更加歉疚,忙应道:“一切听太师祖安排。” “嗯,那你便先去安排吧。”帝高阳淡淡道,让穆愉送了扶摇出去。 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肩膀,到书房写了几封信,盖上她的摄政王印,然后招来几只鹰类灵兽,让他们帮着送去不同的地方。 穆愉回来瞧见她刚送走了几只鹰类灵兽,先是担忧她被伤,忙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她神色如常,也没受伤,一颗心这才送了下来。 但又不由得好奇起来:“你是怎么把它们招来的?御兽?” “的确是御兽。”帝高阳也没打算藏私:“想学么?” 穆愉有些心动,但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如今学的不少,若是在学御兽,怕是精力不够,待我学有所成,身有余力的时候,在和你学这个。” 第100章 … 帝高阳嗯了一声,没觉得他这样决定有什么不好,相反还觉得他能抵住诱惑,专心眼前事很不错。 二人又说了会话,帝高阳就哈欠连天,面有疲色了。自打没了一身修为,她发现这具身子是愈发的娇弱了。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帝高阳正准备宽衣歇下,便看着穆愉飞快除了衣裳鞋袜,躺到她白日歇息的床上…… 她微微蹙眉:“你这是主动邀宠,要为我暖床不成?” “摄政王英明。”穆愉往里挪了一些,扯过被子,丝毫没有以往的羞怯之意。 如此直白坦率…… 自打上一次被调戏过后,穆愉仿佛是打开了什么新技能,越发的主动大胆。 帝高阳不由得有些怀疑她家别扭羞涩的小穆愉被人掉包了。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帝高阳无可奈何的往床榻走去。 “无师自通。”穆愉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正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还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我刚刚洗过澡了。” 不提洗澡还好,一提,帝高阳就想起了前几日的湿身诱惑。 得了,自己选的男人,早晚都是要睡的,何况他们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现在再来扭捏反而是有些矫情了。 利落的脱了衣袜,她直接钻进了被窝,和穆愉相拥而眠。 一夜无梦,帝高阳睡了个好觉。醒后见穆愉还睡眼惺忪着,不由得生起逗弄之心,如葱似得玉指捏上他的鼻头,原本还迷糊着的人瞬间清醒,一双乌黑清澈的眼左右看着,最后毫无意外的与帝高阳对视起来。 “我……我去给你做早饭。”穆愉最终败下阵来,转移话题道。 “怀中美人已是秀色可餐,不用那些五谷杂粮我就已经饱了。”帝高阳往前探了几分,贴着他的耳垂,声音轻柔惑人。 穆愉难为情了一阵,便又大胆起来:“既然如此,那便任尔采撷,还望尽情享用。” “咳咳,那个秀色虽然可餐,但如今火候太短,过于稚嫩,还是等等的好。”帝高阳翻身坐起,下床利落的穿好衣衫。 今日他们俩起的都不算多早,幸好濯缨提前做了饭,不然怕是这会儿就要饿肚子了。 饭刚摆好,扶摇便过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少年,正是沈司药。 “这么早就过来,想来是还没用早饭,不如坐下一起吃。”帝高阳招呼了一声:“虽然你们修炼之人不必日日吃饭,但若是这么看着我吃,想来大家都不自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扶摇今日明显的心情不错,说话时都带着笑意。 濯缨的手艺是锤炼了上千年的。打从他和赤炎在一起,知道了帝高阳最好一个吃,便狠下心学厨艺,天南海北的各种菜色学了个到。 就为了讨好帝高阳这个“准婆婆”。 这厨艺自然是没的说,比起叙嘏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虽然只是一顿简单的早餐,但是濯缨却准备的极为丰盛,从虾饺灌汤包,到米饭热汤面,做了差不多六七样主食,配着吃的小菜也做了七八样。 “以前,我最愿意在师祖身边跟着,如今我倒是有些想跟在太师祖身边了。”扶摇放下筷子后还犹有着意犹未尽。 打量了一圈以后,他不由得有些奇道:“太师祖这夕揽洲上还有旁的人?” 帝高阳知道他这是好奇今天的早饭是谁做的了。濯缨以前在天都峰,也算是扶摇的师叔了,想来也见识过他的厨艺,今日会有疑惑,八成是他之前藏拙了。 “早饭是你师叔做的。”帝高阳笑了笑:“我可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特意把他拐来的。” 扶摇听了后恍然一笑,倒也没有纠结这个事情。眼下还是稳定住八弥宗的乱局比较重要。 帝高阳其实没打算插手八弥宗的事务,所以昨晚她以天顺摄政王的名义,给其他四宗送了信,言明五宗的宗主,是受她所托,调查一件隐秘的事情,不日便会归来。 至于他们内乱的事情,她却是一句都没有提及。 那些趁机生事的长老,既然安静了这么些年,多数是碍于各宗宗主的余威,如今没有了人压制,才会闹起来。 若是知道各宗主不日就会回来,还能有几个不长眼的敢继续闹下去? 何况宗门大部分人还是认同各宗主统辖的,只要知道宗主不会有意外,也就自然老实了。 余下若在有几个蹦哒的,也就不足为惧了。 帝高阳将她的打算说了一遍,依旧没有打算亲自出面,交给扶摇去处理。 然后又看向沈司药,问道:“南城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与我说说。” “兵荒马乱谈不上,人心惶惶倒是真的。”沈司药面有忧色:“自半个月前开始,南城就开始出现怪事,不停地有人失踪或是意外坠河。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人注意,毕竟这种事虽不常见,但每年也总会发生一些。” “直到近日,失踪的人数开始多了起来,且每次有人失踪之后,必会有人突然落水身亡。” “南城人人自危,都传有妖邪作祟,父王为此愁的好几日都不曾睡觉吃饭了。可光是愁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才使了我来八弥宗求助。只是没想到八弥宗也是……” 后面的话,沈司药没有说下去,而是眼含希翼的看着帝高阳:“摄政王可有什么好办法解南城之危?” 帝高阳目露深思,许久后才道:“办法暂时没有,具体还要我过去看一下才行。” “您要去南城?”几人闻言,异口同声道。 “怎么,不行么?”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虽然八弥宗离南城不算近,但快马加鞭的用上几日也就到了。” 沈司药讪讪的笑了笑:“倒不是不行,只是眼下南城危乱,究竟是何人捣鬼也未可知,您一身修为尽失,若是一个不小心……” 帝高阳白了他一眼,能不提她修为尽失这事了么?扎心不! 帝高阳决定亲自去南城走一趟之后,当天就收拾了行装动身。 一路上倒也算是顺遂,没有什么波折,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赶了几天路,终于抵达了距离南城只有百里的壶南森林。 林道上,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的走着,但是驾车的两人,却让人很难忽视。其中一人,修为深厚让人难以看透,另外一人虽然修为一般,但那一身气度却是让人望而生畏。 这二人正是濯缨和扶摇。 沈司药则骑着马在一旁跟着。 第101章 … 马车内,穆愉面有忧色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帝高阳,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也连着赶了这么久的路,如今也不过再有一日的路程,就能到达南城,你不如歇息一下。” 想了想,怕帝高阳不同意,又紧着劝道:“就算是你有天大的本事,身体垮了也什么事都做不成不是?” 帝高阳整个人都栽在了软榻上,没了修为之后,她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差了,根本就经不起一点折腾,这几天也只是强撑,等那股劲儿松了,怕真的要一病不起了。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帝高阳嗯了一声,没有在坚持:“就在前面休整一下吧。” 这片森林可以说是和南城相连的,出了这片林子,走上片刻就是南城城门。 眼下他们想要休息,就只能在林子里将就了。 濯缨已经将马车停下,撩起车帘,好方便穆愉扶着帝高阳下来。 等她下了马车,濯缨忙从空间里取了软榻,又铺了毯子让她坐下:“尊上喝些水。” 帝高阳接过水,喝了几口润嗓子:“这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娇贵的小姐,来着野炊呢。” 濯缨一本正经的道:“尊上可比那些娇贵的小姐尊贵多了。” 帝高阳不置可否,笑笑不语。 马车外的空气的确是舒畅了许多,她现在没那么头晕难受,脸色也好了许多。 “尊上尝尝这果子,虽然年份尚浅,但味道还算不错。”濯缨将洗净的灵果,递到帝高阳面前。 “的确不错。”帝高阳咬了一口,果子外表鲜脆,肉质鲜嫩,酸甜多汁,虽不如她以往吃的那些灵气浓郁,但胜在味道好。 略微歇息了一阵,缓过之前不适的感觉之后,帝高阳站起身打量起眼前的林子:“这片林子倒是茂密,且往里面看,也极为错综复杂,想来藏上个把个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完,看向沈司药:“南城出事之后,你们可曾派人来这林子里面搜查过?” 沈司药摇了摇头:“并没有。这壶南森林虽说属于南城的管辖,但是这么多年来,南城却为真正的管过什么。”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这林子茂密,且越往深处越是错综复杂,虽说没什么凶猛之兽,但是却有许多毒虫蛇蚁。” “很多人进去之后,不是在里面迷了路,就是死于各种难解的剧毒之下,少数的能从里面出来的,也都……身残或是痴傻。” 帝高阳又忘了一眼树林深处,目光深深:“少有人能走出来?”她有些轻嘲的笑了笑:“我看不是少有人能走出来,而是里面的人很少愿意让人走出来。” “这林道这么些年,也从未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吧。那些毒虫既然会咬人,总不会因为这条路常有人来,就不出来对人攻击了。” “所有动物的攻击,都是基于两种,一种是感受到危险,出于自卫做下殊死一搏,一种是想要捕猎,找准机会致命一击。” 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这林道周围也并非不适合虫蚁生存,且这附近有蛇爬过的踪迹,总不至于这些年来,有毒的蛇都窝在深处不出来捕猎吧。” 沈司药闻言颇惊,这些年,他们南城几乎算是谈起壶南森林就色变,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出入南城必须要经过这片森林,但却一直相安无事,想要在往里面一些就总会死伤大半,少有人归。 “可,可那些活着回来的人,都说……里面极为凶险。”沈司药还是难以接受壶南森林并无多少凶险的事情,毕竟壶南森林凶险,是他十来年来一直固有的认知。 “如果,是里面藏着的人,故意放了一些人,或者那些人本身就被收买了呢?”帝高阳平静的道。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穆愉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林子让人有些不舒服。” “嗯,在路边的时候还好,往里面走了一些之后,就会感觉到些许压抑之感。”帝高阳点了点头:“我如今没有修为,无法感知深处的情况,也不好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肯定,南城的怪事,必然和这林子的古怪有关系。” 众人皆沉默了下来。 尤其是沈司药,更是紧握了双拳。 如果事情真的像帝高阳说的那样,那么这背后之人究竟用了多久的时间布下这样一个局?此番又来势汹汹,他们又是否有招架之力? 林道上,渐渐的开始有其他马车经过。似乎是对这种停在路边稍作休整的事情习以为常,并没有人对帝高阳一行人过多注意。 但凡事总有意外。 就在帝高阳几人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隐隐的马车声以及……极为刺耳的吼叫声。 “让开,全都给本小姐让开!” 一辆马车伴着几匹快马,奔袭而来,一妙龄少女,正站在马车门前,一手拽着缰绳,一手狠狠地甩着马鞭。 马儿吃痛,横冲直撞跑的飞快,那马车身旁跟着的几个骑马之人,显然是对那妙龄少女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见对方如此,濯缨本着低调不想惹事的心思,将他们的马车养旁边的位置又赶了赶,让出一大块地方来。 然,也不知那女子是故意的还是存心,在看到濯缨之后,眼中浮现轻浮之色,缰绳一下,手下的马鞭狠狠甩下,竟是朝着他们马车的位置撞了过去。 砰! 砰! 一声巨响之后,那少女所驾的马车,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开,连人带车摔出去很远。 那少女更是因为马车翻了个身,被撞得好几处都受了不清的伤,右额更是破了一个大口子。 看那样子,以后就算是养好了,也会留下一个不浅的疤痕。 那女子起身的拍了拍身上的土,面有恨色,看向帝高阳他们那辆不大起眼的马车,眼露不屑,最后将目光挪到了濯缨的身上,一脸痴迷。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了本小姐。”那少女指着濯缨的鼻子,愤愤道。 但是很快,她就话锋一转:“不过,只要你跟本小姐回去,我就可以不计较这些事,放其余的人离开。” “如若不然的话……”女子冷哼了一声,对之前骑马护在她身旁的那几人道:“只要你们把他们几个都给我绑了,本小姐就不计较你们之前护主不力之罪。”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耐之色。 然,他们的命都操纵在别人的手里,纵使是有心想要反抗,也根本反抗不得,但这也让他们更加的心存怨气。 第102章 … “全都给我住手!” 就在那几人准备和濯缨等人动手的时候,一声沉喝破空而来,随后一个中年男子御风而来。 在看见自己女儿一身狼狈,伤痕累累的时候,心下骇然。 但是他也只是关注了少女一瞬,便挪走了目光,转而看向濯缨,恭谨的抱拳一礼:“小女年幼无知,还望诸位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子不教父之过,在下在这给诸位陪个不是。” “爹,他们伤了我,该是他们赔偿我才是,怎的你竟给他们道起歉来了!”少女一脸不满。 “住嘴!”中年男人顿时心头突突起来,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目有厉色,沉声道:“送大小姐回城!” 随后看向濯缨更加恭敬了一些:“公子见笑了,小女无状,都是被我给娇惯的。” 濯缨静静的瞧着这一幕,露出微微笑意,声音温和道:“无妨,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公子大人大量。在下还有些急事,就现行一步了。”中年男子呵呵的笑着,拱手一礼。 “请便!”濯缨面带笑意。 中年男子翻身上马,丝毫也不耽搁的往城内奔去,仿佛后面有饿狼追撵一般。 一直到了城中,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对那少女严厉道:“今后你给我收敛点你那性子!在招惹出什么事,别怪我保不下你这条小命。” 少女一脸不服气:“不过就是几个凡夫俗子罢了,有什么招惹不得的!” “凡夫俗子?”中年男子顿时气从胸中来,沉声道:“刚刚要不是我到的及时,你现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怎……怎么会?那些人分明,分明没有修为……”少女闻言,有些呆傻。 “没有修为?”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那是你修为低,根本就看不透人家的修为罢了!若非我去的及时,又道了歉,你这会儿早就身首异处了!” “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没有修为的人,会那么快就布下结界,将整个马车掀翻?” 少女想到了马车被掀翻之际,压在她全身的一股力量,不由得后怕起来,声音都有些颤巍了:“那,那他们……会不会事后报复,我?他们肯定也是要进城的。” “现在知道怕了?”中年男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得护着:“既然他们能放你走,显然是不打算计较的了。但是谨慎起见,你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出府了,就在院子里好好的修炼。” “知道了。”少女小声的说道,倒是乖巧了不小。 经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帝高阳等人也就没什么心思休息了,几人再去上路。 有了之前那阵子的缓和,帝高阳这会儿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为了早些进城安顿,便让他们快些赶路。 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南城的城门。 “尊上,我们已经到了。”濯缨隔着车帘问道:“您看我们是找家客栈安置,还是直接去王府?” “客栈吧。”帝高阳淡淡的道:“司药便先回去吧,不必说与你父王知道我来了。” “为何?”沈司药有些不解道:“您亲自来南城,总该让我父王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还是以后在尽地主之谊吧,免得打草惊蛇。”帝高阳道:“濯缨,找家不打眼的客栈就好。” 这是要低调到底了。 二人都没在多话,各自去办事。 可不巧的,这处客栈刚好就靠近之前那中年男子的府上。 “尊上,之前遇见的几人也在这附近。”濯缨望了远处一眼后说道。 “嗯,他们不来找事,就不用理会。”帝高阳打了个哈欠,没在多说什么,进了客栈房间,连澡都顾不上洗一个,倒床就睡。 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了。 穆愉看她这样子,很是心疼,轻手轻脚的替她脱了鞋袜,盖了被子,然后就在床边坐下守着。 傍晚时分,帝高阳才悠悠转醒。许是睡过一觉养了些精神,她这会儿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穆愉见她醒来,忙拿了清茶给她漱口:“濯缨熬些粥,一直温着,你起来吃一些再睡吧。” 帝高阳点了点头:“你一直在这守着?以后不用这样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喜欢守着你。”穆愉道,起身盛了碗粥:“起来吃粥。”言罢,已经将一小勺粥吹凉了些,递到她的嘴边。 帝高阳愣了片刻,随后浅浅的一笑,将整勺粥都吞了下去。 嗯,这种感觉不错。 帝高阳突然觉得,这修为没了,也不算什么坏事。 “要在吃一点么?”穆愉看着已经见底的粥碗,问道。 帝高阳摇了摇头:“不了,吃的刚刚好,而且我也不想起来消食,还是不要吃太饱了。” 穆愉点头,没有再劝,收拾了一下,简单洗漱一番,钻进了她的被窝。 夜,漆黑而安静。 几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向南城各个方向奔袭而去。 其中有两道身影相伴来到帝高阳所在的客栈前,二人对视一眼后,一个悄声潜进客栈,一个跳进了旁边的大宅院。 宅院里一处颇为精致的闺房里,俏丽张扬的少女呼吸均匀的熟睡着,褪去了跋扈之色,倒显得可爱了几分。 一个黑影悄悄潜了进来,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兴奋之色,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少女。 许是这目光太过于炽热,床上的少女眉头轻皱,有些不快的缓缓睁眼,在看见眼前那个黑色身影之后,猛的瞪大了双眼,张嘴欲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她感觉身上越发压抑,似乎是被人按进了水里,渐渐的她开始喘息困难,她挣扎着看向黑影,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感觉那股压抑越来越重。 那黑影就站在一旁,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很快,床上的女子就失去了力气,双眼圆睁,面色痛苦,最后断了气息。 那黑影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笑着走上前,枯白的手指贴上少女的额头,划开一道口子,随后用力一扯,一团白雾从那道口子里被拽了出来。 当那团白雾被黑影收起来之后,少女额上的口子竟也随之消失了。 黑影不屑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少女,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另一边,潜进客栈的黑影搜寻了一圈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帝高阳所在的那间房上。 就在他悄声靠近房门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突然站了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 “你在做什么?”濯缨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遮住帝高阳的房间后,突然出声道。 第103章 … “什么人?”黑影大惊,猛的回头,待看清濯缨之后,心头大骇,再顾不得之前潜进来的目的,慌忙跑路。 可濯缨哪里会那么轻易让他逃跑? 一道灵力束缚打出,黑影立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从少女房中出来的黑影,乘着夜色的遮掩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宅院,来到客栈前等着同伴。 然,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也没见里面有人出来。 黑影暗骂了一声“没义气”,愤愤的快速离开,丝毫没有发觉在客栈的门后,有一双眼睛,幽幽的盯了他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鸡鸣三声,天色渐亮。 一个杀气腾腾的身影从宅院里跑了出来,直奔客栈。 “早饭想吃点什么,我去做。”穆愉一边打理着自己仪容,一边看向床上半躺着的帝高阳。 “都好。”帝高阳含笑说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衣洗漱。 片刻后,她看向门外,好奇道:“楼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乱糟糟。” 穆愉也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道:“我出去瞧瞧。”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出门,濯缨就进来道:“尊上在屋里多歇一会儿,外面正乱着。” “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至于刚到南城就遇上寻仇的吧。”帝高阳玩味道。 濯缨有些无奈道:“还真让您猜中了,真是来寻仇的,就是昨天我们遇见的那帮人。” “是这样的,昨天我们遇见的那户人家的女儿,就是昨天驾车撞我们的少女,被伺候的丫鬟发现溺死在了自己闺房的床上。” 帝高阳微微挑眉:“溺死在……床上?” 濯缨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据那家人所说,那少女死去的症状的确符合溺死的特征,唯一奇怪的就是,她衣衫干整,床铺被褥也没有一点点潮意……” 帝高阳若有所思。 濯缨继续道:“那家人说,他们家平日没什么仇人,唯独昨日与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结果今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我们给个说法呢。” 又道:“哦,还有,昨夜作案的,应该是一个团伙,至于有多少人我不大清楚,但是来我们这边的有两个人,一个被我绑了,一个昨夜在客栈外徘徊了很久,想来就是那个入府杀人的了。” “唔,这么说我们这是为那个团伙背了黑锅?”帝高阳笑了笑:“想来,这就是南城怪事频出的捣鬼之人了,其他地方可有同样的怪事?” 濯缨摇了摇头,道:“我这就去打听。” “不用麻烦,沈司药今天应该会过来,到时候问他就好了。”帝高阳拦住了他。 濯缨应了声“是”,又问道:“那楼下的人,要不要赶出去?这么一直吵着,也扰了尊上的清净。” 还不等帝高阳答话,房门就被踹开,一个少年杀气腾腾的提着剑站在门外:“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人!还我妹妹命来!” 帝高阳看着那少年,眉头微挑,略带欣赏之意,能越过濯缨的结界闯到这来,且没有被发现拦下,也是不简单啊。 濯缨却脸色难看,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追上来的中年男子喝止了少年,然后将他紧紧的护在身后。 没了一个女儿,也不过是少了一个联姻的机会,他还有许多女儿,可儿子就只有这一个,若是没了,他这一脉可就绝后了。 “犬子年幼,冒犯了诸位,在下代他道歉。”中年男人抱拳一礼。 濯缨不由得笑了笑:“这位……” “在下姓杜,住在隔壁宅子里,是杜家家主。”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杜家是南城四大家族之一。” “哦,杜家主。”濯缨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怎么你每次都喜欢用年纪小做借口呢?还很喜欢代子道歉。怎么,你的儿女都没长嘴不成?” 话音落下,一股威压越过杜家主,袭向他身后的少年。 砰! “唔,噗!” 少年被威压打中,整个人撞到了身后栏杆上,瞬息间又被弹了回来,跌在地上吐了口血,显然是伤的不清。 杜家主没想到自己已经自报家门,对方还是丝毫颜面不给,心中隐有不快,但是濯缨的修为比他高出太多,纵使有再多的不快,他也只能咽下。 眼下还是想办法保住唯一的儿子要紧。 “小儿莽撞无知,多有冒犯,活该受些教训。”杜家主顶着威压,艰难的开口道:“公子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不如就饶了他这次,在下回去一定对他严加管束。” 濯缨没有应声,明明再笑,却让人无端感受到寒意。 杜家主还想在求情,却被突然加重的威压压的根本就发不出声音,额上顿时冒出了许多冷汗。 他突然有些绝望,难不成今日不仅儿子要搭在这里,连他也逃不过么? 濯缨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突然撤去杜家主的身上的威压,冷冷的吐了一个字:“滚!” 杜家主感觉身上的压制没了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仿佛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在听到濯缨冷冷的声音之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有些愧疚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身逃也似得离开。 那少年看着自己父亲慌张离去,一时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喂,小子,你爹可是不要你了呢。”濯缨毫不愧疚的补了一刀。 少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也说不了话,他这会儿五脏六腑像是错位了一般难受,后背也是火辣辣的疼着。 “濯缨。”帝高阳似是打趣一般,淡淡道:“你这么‘恶毒’,赤炎知道么。” 濯缨面色一僵,忙收敛了神色,不敢在放肆。 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刻薄恶毒之人,若不然,他一个被家族厌恶,狐族驱逐的杂毛狐狸,如何能在艰难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至少,在没遇见赤炎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初初与赤炎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为了得到纯正高贵的狐族血脉,在赤炎身边钻研算计…… 直到赤炎为了满足他,险些魂飞魄散,他才发现,原来在高贵的血脉,在崇高的地位,都不及得一人倾心相护。 也因此,他在赤炎被囚禁神魂之后,收敛了一身锋芒,低调的跟在帝高阳身边,谨小慎微的做着事。 他也渐渐的成为了一个众人眼中的“良善之辈”,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曾经的恶毒狠辣,更忘了帝高阳在此事之后,对他的厌恶。 果然得意了就容易忘形…… 濯缨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帝高阳的神色。 第104章 … “你和你妹妹,似乎关系不错?”帝高阳此时已经将目光挪到了地上趴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没有说话,他觉得此时这般狼狈的样子,很是丢人,如果可以,他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娇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丫头,就算不被邪祟杀了,也会被仇家打死吧。”帝高阳目光平静,淡淡的道。 “你不许说我妹妹坏话!”少年有些气愤的吼道,只是那声音弱的,和一只病猫儿无异。 “说坏话?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吧。”帝高阳神色淡然,接过穆愉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缓缓的陈述道:“官道纵马,驾车装向别人的马车,看见美男就想掳走,不同意就让手下绑人……难道不是娇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少年再次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甚至比这更过分还有,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他妹妹啊! “我能让你再见她一面,还能让她不必受人戕害后,连魂魄也得不到安宁。”帝高阳淡淡的道。 少年猛的抬起头:“你知道杀害我妹妹的凶手?魂魄不得安宁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不认为我们是凶手了?” 少年小声的嘟囔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但是很快,他就正色道:“之前是我莽撞,误会了你们,我在这儿给你们道歉,对不起。” 说完,他挣扎着起身,半撑着地跪好,重重的磕了头,缓缓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虽然娇纵跋扈,却也是唯一一个,给过我温暖的人。” “我是杜家这一辈唯一的男儿,从小就被父母长辈寄予厚望,奈何我是个无法修炼之人,父母长辈对我只剩下了失望。” “若非我是杜家的独苗,若非他们还指望我传承香火,他们怕是早就容不下我这个废物了。” 少年声音不大,缓缓的说着:“唯有妹妹,人人眼中娇纵跋扈的女孩,会照顾我,安慰我,鼓励我。” “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保护不了她,连想要为她都找不到凶手。” 少年满面悲痛哀伤,恳求道:“我什么都没有,唯有这条命,我虽无法修炼,却是天择之人,灵魂纯净,若是炼化成丹,不仅可以提升修为,还可以延长寿命。” “我愿以性命交换,求你,帮我妹妹报仇。” 少年含泪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能得天择之人舍身献魂炼丹,的确可以修为大涨,延寿千年,且不会遭到天罚。 帝高阳活了数万年,天择之人不多,但她也见了不少,只是从未遇见过肯舍身的。 毕竟,天择之人自有天佑,无论遭受多少磨难,都能安然活到寿终正寝。 没想到这少年不仅知道自己是天择之人,还为了给妹妹报仇,拿这个身份来做交易。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想都不会想就应了,可惜,他遇见的是帝高阳,一个最不缺寿命之人。 少年见她久久没有反应,面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心下越发的绝望。 这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若是这般还不能打动对方……他不知道还有办法能帮妹妹报仇。 “我答应帮你。”帝高阳淡淡的道。 少年闻言,怔愣了很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谢!谢谢!”少年很是激动的说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帝高阳不由得笑了笑:“你刚不是觉得我很记仇么?” 少年愣了一下,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才道:“嗯,你是个记仇的好人。” 帝高阳:“……” 其他人:“……” 得了,她就不应该指望天择之人有多聪明,有得必有失嘛,没道理老天给了你一个大难不死的命,还会给你一个聪慧的头脑。 傻人有傻福! 如帝高阳所料的那般,沈司药果然是个待不住的,几乎是集市刚刚显出热闹,他就迫不及待的赶到了客栈。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镇南王沈南风。 “臣沈南风见过摄政王。”沈南风抱拳一礼,同时偷偷的打量着帝高阳,似乎想要从她平静的脸上瞧出来点什么。 “镇南王免礼。”帝高阳淡淡的道,眉间一如既往的清冷。她少有的柔和几乎都给穆愉以及身边几人。 “谢摄政王。”沈南风闻言,立马直起身子。他本也没有多尊敬,帝高阳的雷霆手段,他倒是有所耳闻,但毕竟耳听为虚,不过他不得不成,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的确是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度。 虽然帝高阳会来,并不在他的计算之中,但是想着南城一事,早晚都是要上报朝廷的,便也不藏着掖着的,直接道:“摄政王初临南城,应该还不清楚南城如今的状况。” “愿闻其详。”帝高阳淡淡的道。 “南城如今内忧外患,内忧,自然就是如今城里出现的各种怪事。想来摄政王也知道,住在这条街上的杜家,昨天晚上就遭了难。” “而杜家却并不是唯一一家出事的。同时出事的,还有北区的李家,西区的周家和吴家,东区的赵家,冯家。” 沈南风说起这些的时候,眉间忧虑顿显,显然是将南城安危放在了心上。 他继续道:“这些人并没有相似之处,凶手似乎一直都是在随机选择目标。唯一有些共同点的,就是这些人被谋杀以后的死态全都一样,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个团伙所为。” “能够在一夜之间,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大户人家里实施刺杀,显然不是一两个人有能力做到,毕竟,那些大户人家也不是吃素之辈。” 帝高阳淡淡的道:“而且,本王这里昨夜也有人潜入,并且被本王的人给擒住了。” “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想来仔细的将这个人审一审,也就能知道一二了。”说完,她便示意扶摇将人带出来。 沈南风闻言,早已面有喜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抓了寻了这么久的作恶之人,竟然在帝高阳刚来的第一天就出来犯事,还这么要死不死的落网了。 他真是想不兴奋都不行啊。 也因此,他的心里面越发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让人琢磨不透了。 按理来说,抓到了贼人,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审问,免得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才是。 且就算是要留给他审问,大多数人抓住了凶手,也该在一见到他的时候,就将这件事告知他,如此也就能好好的炫耀一下了。 然而这位面色始终波澜不惊的少女摄政王,却一直不动声色,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第105章 … 沈南风甚至有种怀疑,如果今天他没有来,或者过来之后,并没有与她说起南城之事,那么幕后之人被抓的消息,很可能就会因此与他错过了。 那黑影被押出来以后,明显面露慌乱之色。那端坐桌旁的妙龄绝色女子,他并不相识,但是站在她身边的沈南风,他却是认识的。 能让南城之主,堂堂天顺镇南王站在一旁侯着,显然不会是什么身份简单之人。 且昨晚那个,仅用了一招就让他动弹不得,任人鱼肉的人,这会儿正站在那女子身后,替她捏肩…… 黑影感觉他今天必然是要栽在这里了。 自尽?别说他没有那个胆子,就他真的有了胆子,也没办法动弹呀。 思索一番之后,黑影觉得坦白从宽:“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一切事情。” 沈南风嘴角微动,还未出声,便听帝高阳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讲条件?” 黑影一噎,梗着脖子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只不过那样的话,你们就永远也别想找到余下的人了。”他突然颇有些得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到时候,你们南城只会死更多的人。” “看样子你的妻儿父母是已经不在南城了。”帝高阳突然道:“就是不知道被送出的她们,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你,你都知道什么?”黑影猛的睁大了双眼,想要扑上前,却因为身子被禁锢,用了大力,最后摔了了狗吃屎。 但他却并没有因此放弃,挣扎的坐起身,盯着帝高阳道“你都知道什么?不,你怎么可能知道……” “当年壶南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帝高阳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黑影。 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只是在赌,赌她的猜测假设都是成立的,那么她就可以从这个黑影身上诈出一些事情。 本来呢,她也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而已,没有想到,她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竟然歪打正着了。 看着黑影的反应,她就更加确定,壶南森林和南城最近出现的怪事,有些很大的联系。 黑影怔愣很久,最后像是突然放弃了希望一般,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道:“没错,我是投靠了壶南森林里面的那些家伙,也成了他们手下的刽子手,替他们寻找鲜活的灵魂,在用残忍的方式,将人逼死抽魂。” “因为只有这样的灵魂,效果才最好。”黑影苦瑟的笑了笑:“像我这样的人,那还能有什么妻儿啊,纵使有,他们又怎会与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在一起?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愿意的!” “我不配!我不配拖累他们!”黑影有些激动的嘶吼着,声音落下,眼里落下两滴血红的液体。 是泪,血泪。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不是我,也会是我的家人,或许是我年迈的父亲,也或许是我体弱的弟弟,更有可能,会是我年幼的儿子。” 黑影闭了闭眼,疲惫的说道:“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我,可在他们的胁迫之下,我别无选择。” “我被他们带走之后,与其他被带走的人关在一起。他们每天给我们喝一碗味道很难闻的绿汁。” 黑影的目光飘远,带着些许怅然:“有些人因为承受不住那绿汁带来的痛苦,最后气绝身亡。而我们活下来的这些人,就成了白天是个普通人,晚上是鬼魅的状态。” 黑影瞧了瞧门外,眼看着太阳就要高过屋顶,他无奈的苦笑:“再有半刻钟,我就会变回人的样子了。我知道眼下我就是你们砧板上的肉,没有什么资格与你们讲条件,但我还是想恳求你们,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他们没有任何错。”黑影目带恳求,艰难的撑着身子,重重的叩首。 “哼!包庇之罪岂能纵容。”沈南风已经隐有预感,这个黑影就算不是他熟识之人,也必然是他所认识的。 “此事该如何定罪,本王查清之后自有定夺,绝不会放过任何作恶之人,也绝不会错冤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帝高阳淡淡的道:“你尽管放心就是。” 黑影显然是因为帝高阳的自称怔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他已经褪去鬼魅的样子,一团黑影也渐渐散去,露出他原本的模样。 “怎,怎么会是你?”沈南风惊讶不已,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镇南王认识?”帝高阳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沈南风。 “自是认识的。”沈南风抱拳禀道:“此人是西区周家的少主周易安,是周家年轻一辈的天才。” 帝高阳若有所思,随后看向周易安,问道:“那昨晚周家会出事,你也是知晓的喽?” 周易安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低声道:“知道,死去的是我妹妹。”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别无选择?”帝高阳面无表情,声音微沉:“别无选择的来戕害家人亲族?” 周易安抿唇不语,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辩驳的。打从他被带走,这条命就早已由不得自己。 “那些人的首领,是个女子,叫……尤三娘。”周易安艰难说完最后三个字,脸色惨白,口里不断有大口的鲜血涌出,他整个人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明明生命在快速流逝,周易安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贪恋的看着门外的熙熙攘攘,无声的说道:对不起。 至于是向谁道歉,除了他自己,在无人知晓。 帝高阳眉头轻皱:“濯缨,封住他的心脉。” “尊上?”濯缨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照做!”帝高阳厉声道。 濯缨见她神色认真,也不敢在耽搁,忙调动灵力封住周易安的心脉。 “尤三娘。”帝高阳轻轻念起这个名字:“真是好的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我的底线。” “尊上,这周易安是被下了禁言咒,一旦说出自己的主子,就会遭到反噬。”濯缨将人检查了一番之后说道。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周易安这里,暂时是无法得知更多的事情了。”顿了顿,而后看向濯缨:“你们狐族不是有一种引魂之术么,杜家那个丫头的魂魄,你能不能引出来?” 想了想,又道:“引出来怕是不大容易,且容易打草惊蛇,你可能寻到对方的禁魂之处?” 濯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引魂之术,是狐族的高阶功法,我以前……就是一只杂毛狐狸,根本没有机会学习。” 第106章 …… 濯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引魂之术,是狐族的高阶功法,我以前……就是一只杂毛狐狸,根本没有机会学习。” 又道:“又来跟在赤炎身边倒是偷学了一点,只不过是个半吊子,时灵时不灵的。” 帝高阳笑了笑,道:“无妨,先试一试,不行的话在另想办法。” 濯缨嗯了一声:“那我得借用下死者生前的气息才行。” “这个简单。”帝高阳看向一直充当背景墙的天择少年,道:“杜少爷,要找回你妹妹的魂魄,得借她的尸体一用,你看……” 天择少年姓杜,名叫杜泽。 “这个好说,你们跟我走一趟杜府就是,我妹妹的尸首想来还没有收敛。”杜泽道。 然,他们才刚出了客栈,还没来得及往杜府去,就见杜府门口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杜泽靠近后排的一个小哥,问道:“小哥,这杜家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围了这么些人啊。” 那小哥显然是不认识这位杜家大少爷,大骂道:“诶呦,这杜府真是个丧天良的,做下这种事也不过死了下地狱,呸,我看以后指定得下地狱。” 甭管怎么说,杜泽都是杜家人,这么被骂着,心里难免会不舒服,但还是好声好气的问道:“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事,竟然惹来这么多乡亲不满。” “唉~”小哥长叹了一口气:“原本这事也是和我们无关,只是实在有些看不过眼,所以大家伙才围在了这里。” 小哥指了指人群中趴着的白色身影,道:“这杜家五小姐虽然平日是个跋扈之辈,但毕竟人死为大,你说这好好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没了性命不说,死后竟然也不能入土为安。” “更可气的是,这杜家主不给人收敛安葬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人将尸体扔了出来。你说这日头这么足,被这么暴晒着,这杜五小姐不是死了也受折磨嘛。” 话虽是如此说,周围的人也都是面有指责之色,纷纷说着杜府不人道,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杜五小姐收尸,毕竟这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杜泽只觉得那一瞬间,脑袋像是炸开了一样,他推开人群,跑向那趴在地上,已经失去气息的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妹妹!哥对不起你!你活着的时候护不了你,你死了我不仅没能给你报仇,竟然还让你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帝高阳看着这场景,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那杜家主看起来是个能屈能伸的,实际上却是这般残忍冷血。 先是弃了独子逃走,后又将自己女儿的尸身丢在街上…… 简直是令人发指! “和客栈老板说一声,多加些钱,先把人带回客栈安置,再去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过来。”帝高阳冷声道。 外人可以冷眼旁观,杜泽却无法冷静自持。 在将杜五小姐的尸体安排好之后,他含怨跑去杜府敲门。 原本,杜府的门房得了交代,不管是谁来敲门说理,都不用理会。 但是眼下来的,是他们府上的大少爷,这门房一时没了主意,放吧,没胆子违背家主的命令,不放吧,谁都知道,杜家到了这一代,就一根独苗,哪怕是父子之间真的有什么龌龊,也不可能断了香火。 更何况,门房压根就不知道客栈里面发生的事情,杜家主回来之后,也根本就没有提及杜泽的生死。 不得已之下,门房只得差了人去正房报信,自己在门口暂时的与杜泽周旋。 “大少爷,小的已经让人去给老爷报信了,您就稍等一会儿。”门房将门拉开了一个缝:“这有什么事,还得是您亲自和老爷说才行,您说是不是?” “小的只是个看大门的,得了上面的命令,这门啊,轻易开不得,您啊还请见谅见谅。” 杜泽也知道这么个理儿,本也没打算与他多做纠缠,当即也就安静的等着。 杜家主此时正在正厅,与家族的族老们议事,说的正是将杜五小姐的尸体丢出府外的事情,以及如何平息帝高阳一行人的怒火。 听了门房派来的人禀告,杜家主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杜泽还活着,当即带着族老们赶去了大门口。 一见杜泽安然无恙,杜家主不由得松了口气:“泽儿,你能没事回来真的是太好了,快,快进来,爹爹让人给你补身子,那一摔你可伤的不轻。” 杜泽却拂开了他搭上来的手:“父亲误会了,我这次回来只是有一事想要问问父亲,问过了就还要回去……我这条命,已经给了他们。”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条命给了他们,你,”杜家主眉头一皱:“他们还是要杀你?” 杜泽想了想,是他自己拿了这条命做交易,且对方也应下了,天地誓言已成,那他最后肯定会死,所以杜家主这么问,似乎也没问题,于是他点头道:“没错,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罢了。” 杜家主闭了闭眼,哀痛道:“天要亡我杜家啊!” 杜家的族老也面带担忧道:“家主,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想办法让那位强者息怒才是,如此才可保我杜家之安。” “是啊,家主。” 杜泽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得有些皱眉,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是眼下他更想为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 于是他道:“爹,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问一问,你为什么要把妹妹的尸身扔出去,她无辜惨死已是可怜,你怎么能……” 杜泽的话还没说完,杜家主就很是不快的打断道:“她无辜?要不是她无故去招惹那么一帮人,怎么会累的你被重伤,现在连命都……我杜家又怎么可能会绝后!我只不过是将她的尸体丢出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要是我杜家,因此被那位强者打击报复,我非要把她鞭尸不可!”杜家主一脸怒气,双眼怨毒。 杜泽呆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竟然……竟然是在担心杜家会因为他的冲动,被人给报复,现在甚至,还把一切的过错都放到了他妹妹身上。 他想到在客栈之时,杜家主丢下他独自逃跑的事,不由得问道:“那父亲是否也以为,杜家会有大难,皆是因为我的冲动鲁莽?是否希望,我的一死彻底平息他们的怒火最好,千万不要牵连杜家……” 第107章 … 杜家主并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的神色,却出卖了一切,他就是这么想的。 杜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很难受,他声音发涩道:“从今以后,我和妹妹,不再是杜家人,所做的一切事皆和杜家无关。” 他转身之前又道:“杜家主也大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报复杜家的。” 说完,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也许他没什么资格抱怨,毕竟的确是他的莽撞,才会招惹了帝高阳他们这样的强者…… 但是,就这样轻易的被家族抛弃,说不难过是假的。 哪怕,从杜家主的角度来看,为了杜家的安危,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大局。 只不过,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帝高阳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什么报复,也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做出这些……画蛇添足的事情。 因着杜泽的话,杜家主有了几分安心,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言的不安,于是他打算亲自去客栈确认一下。 此时的客栈,杜五小姐的尸身经过打理,已经收敛棺中,濯缨这会儿正在做法寻魂。 明明客栈外还是艳阳高照,但是客栈里却随着濯缨的施法,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穆愉贴心的取了袄子替帝高阳披上,又端了刚刚在厨房做的清粥小菜:“刚刚你们审问那黑影,我瞧着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就去后厨做了些吃的。” 帝高阳吃着热粥,顿觉暖心:“辛苦你了,坐下一起吃。” 穆愉微红着脸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哇哇,有好吃的不叫我!”沈司药看见他们两个压根不受干扰的吃起热粥,顿时就叫道,随后跑过去毫不客气的坐下。 帝高阳抬头轻轻瞥了他一眼。 沈司药立马站了起来,乖乖的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后怕起来……他刚刚这算是僭越了吧。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女子,不是普通人,而是天顺的摄政王了呢? 沈南风见状,忙走过来,护犊子似得将沈司药拉倒身后:“摄政王……” “无妨。”帝高阳笑了笑:“这一路上,大家相伴而来,自在随意惯了,本王并不会介意。只不过呢,这是穆愉做给我的早饭,所以,我也只好小气一回了。” 沈南风:“……” 沈司药:“……” 当着两个单身狗的面秀恩爱真的好么? 沈司药倒是还好一些,毕竟年少,尚不识得情滋味。 但沈南风不一样,镇南王妃早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他是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沈司药拉扯大,也因此,一个人独守空房了十五年。 看着帝高阳的样子,他一脸羡慕,曾经也有那样一个人为他洗手作羹汤,守门等他归啊,只可惜…… 沈南风一时陷入了回忆中,没在说话。 帝高阳见状,也就没在打扰他。 她招了小二过来,吩咐道:“麻烦给我们上碗热汤来。” “好嘞,客官。”小二恭敬的应了之后,麻利的跑去后厨传话。 主要是大堂里实在是太冷了。 此时濯缨的施法已经到了后期,周围已经隐隐可见阴气的涌动,不停地有成团的灰雾靠近,呜呜咽咽,阴森恐怖。 但在他将灵力打进杜五小姐的身体之后,这些灰雾瞬间就全部离去,方向是…… 镇南王府? 濯缨看着那些灰雾离去的方向,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沈南风一眼。 片刻后,他收了灵力,挥散了周遭的阴气,客栈的大堂再一次恢复了原本的温度。 他走过去像帝高阳禀道:“尊上,杜五小姐的魂魄找到了,只是……”他又看了眼沈南风,顿了顿之后才道:“只是那个方向,似乎只有镇南王府一座宅子。” 濯缨也是头一次来这南城,对这里的区域划分根本就不清楚,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那些灰雾跑去的方向是镇南王府,实在是因为镇南王作为南城的扛把子,宅子修的极为高调…… 镇南王府地基铺的很高,是整个南城之中最高的一栋建筑。 “镇南王府?”帝高阳微微挑眉,唇角微扬:“这倒是有意思了。既然找到了,那便一起过去看看吧,本王也顺便感受下镇南王府的奢华。” 沈南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起初听到作恶之人在镇南王府的时候,他也着实惊了一下。 虽然他得王府修的奢华,但是府里年的人口却很是简单,把所有服侍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过四十七人…… 这四十七人,无一不是知根知底的。 “臣为摄政王领路。”沈南风抱拳道。 帝高阳颔首。 一行人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碰到了跟在杜泽身后过来的杜家主。 因着濯缨施法的时候,在这客栈外围布下了结界,所以这二人根本就无法进来。 如今结界被撤,杜家主自然是急急忙忙想要问个确切,但是很显然,杜泽根本不希望他爹进去。 “杜家主这是来领会杜五小姐尸体的?”帝高阳似笑非笑道。 杜家主闻言,心头有些紧张,脑中百转千回的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您说笑了,那逆女有今日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我怎么可能还会在管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孽障。” 沈司药听了这话,有些气愤道:“听闻杜五小姐是被最近在南城为恶的神秘人杀害的,为何杜家主却认为她是咎由自取!” “这……”杜家主被问的有些哑口无言,他压根也没有去调查过凶手。 “既然不是为了杜五小姐,那杜家主此番前来,有何贵干?接贵公子回去的?”帝高阳再一次问道。 “并不是。”杜家主以为帝高阳是生气了,连忙否认道:“在下只是……只是想恳求诸位,不要因为在下这个莽撞不成器的儿子迁怒杜家,且刚刚我已经将他逐出了家门,他是生是死,我们杜家绝不会过问。” 杜家主说明来意之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连不知道早晨发生了什么的沈南风也觉得这杜家主有些……嗯,过分! 帝高阳微沉着脸,缓缓的道:“杜家主为何会认为我们会迁怒你杜家呢?莫不是平日仗势欺人惯了,经不得人一点莽撞冒犯,动不动的就灭人九族满门?” 杜家主一时不该如何作答,尴尬的站在那里。 他平日的确是如帝高阳说的这般……甚至可能还更过分一些。 可是这样的话,他能说么? 当然不能! 若是说了岂不就是火上浇油,让帝高阳更有理由去找杜家麻烦? 毕竟没道理你是如此做事,却不允许别人如此。 第108章 … 穆愉被看的的有些心虚,忙和濯缨拉开了距离,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他可不想独守空房。 濯缨暗骂了一句没义气,然后赔笑道:“尊上,知道您没事,我们这一颗提着心可算是放下了,这才一时得意忘形了一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了。” 穆愉跟着道:“是啊,这件事天知地知,我们仨知!” 扶摇很小声的说道:“可是,我刚刚也听到了,太师祖想要恢复修为就得不停地挨打……” “闭嘴!” 三人齐声吼道。 扶摇连忙把嘴捂上,不敢在多言……谁让他辈分最小呢。 帝高阳懒得在搭理他们,冷静的吩咐道:“去准备画符的东西。” 濯缨又恢复了正经的样子,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 穆愉也帮着去准备祭台。 “杜泽,如今杜五已经尸变,且还杀了人,无论她的魂魄是否找回,她都不会再有什么好结果了。”帝高阳沉声道:“甚至很可能,因为她的尸变,她的魂魄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毕竟世上不能同时有两个杜五。” “所以,她的魂魄和尸体,你只能选择一个留下,且最多不能超过三天。” 杜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声音悲痛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准备好东西回来的濯缨听到杜泽的哭喊,心中有些愧疚,他沉声道:“对不起,是我……是我学艺不精,在引魂的时候,让灵气残存了一些在她的体内。” 杜泽猩红着双目,扑上前去要打濯缨,然实力的差距,让他根本就无法靠近濯缨。 “你冷静一点。”濯缨皱眉看着杜泽:“你现在该做的是想想,留尸体还是留魂魄,一旦完全尸变,她的神魂必灭,且尸变后的尸体,我们也断不会留下她为祸人间。” “啊!”杜泽根本就听不进去濯缨的话,一心只想揍这个罪魁祸首。 濯缨可没那么多耐心和好脾气,当即就打晕了杜泽,将他扔到了一边。 “尊上,这是画符的东西。”濯缨恭敬的将朱砂黄纸等东西递给帝高阳。 帝高阳却没有接,而是静静地看着濯缨,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人间会不会被为祸了?虽然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在我面前装乖巧,但也的确事事听话,不过见了你这……嗯,果断的性子,我还是蛮惊讶的。” “也不知道我家赤炎知不知道你这性子。” 濯缨敛眸道:“尊上,符纸。”他不想去辩驳自己的对错。 杜五尸变,已经夺走了七条无辜的人命,他只希望事情不要在恶化。 至于杜泽如何选择,他压根就不在乎,若杜泽非要执迷不悟,他甚至不介意杀了。 帝高阳依旧没有接濯缨递过来的东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画符也要讲究个良辰吉时的,反正一时半会儿的,杜五也不会醒来,你不妨先帮那七人超度一下,到底也是无辜之人。” 濯缨抿了抿唇,站了一会儿才将东西收起来,转身往后院走去。 帝高阳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沈南风和沈司药追过来之后,看着一片狼藉的客栈,也是心惊不已,四处寻摸了一圈,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着看词话的帝高阳。 “摄政王,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沈南风走上前问道。 “唔,没什么,就是……”帝高阳淡淡的道:“一具尸体,不慎吸进了不少灵气,结果尸变了,杀了七个无辜的人。这一片狼藉,就是那尸变了的尸体弄的。” “唉,可惜了那七条人命。”她目露哀思,感慨道:“也幸好这尸体生前修为一般,若不然,怕是这一个城,都难以幸免啊。” 沈南风抬头看向帝高阳,想知道她究竟真的是有感而发,还是……在用话敲打他? 日渐西沉,在最后一缕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帝高阳提笔轻沾朱砂,缓慢却又流畅的开始画符。 当最后一笔落下,黄纸上的朱砂瞬间消失不见,好像刚刚画的都是错觉一般。 随后她从濯缨的身上取了一簇狐火,然后将符纸丢进火中。 刷! 狐火瞬间将符纸吞噬,待到火焰渐消,里面的符纸露了出来,比之前颜色又深了几分,且刚刚消失的朱砂又浮现了出来,上面隐隐可见流动似的光芒。 帝高阳又在符纸上虚画了几下,布了一个简单的结界,用来保护符纸的效力不流失。 “呐,贴在在杜五的额上就好。”帝高阳将符纸递给了濯缨。 濯缨接过来点了点头,往后院走去,杜五的尸体就安放在那里。 符纸一贴上尸体,瞬间燃起一团火焰,从额发烧起一直蔓延到全身。 火焰足足燃烧了一个时辰,方才熄灭,而杜五的尸体则已全部化为飞灰,随风散去。 “妹妹!”清醒后的杜泽,扑上前试图留下那些骨灰,但即便将骨灰抓在手里,最后也会一点点消失不见:“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灰飞烟灭,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留下。”濯缨道。 闻言,杜泽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些骨灰渐渐消失,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啪哒! 泪水砸落在地面,竟发出清晰的响声,随后天空闪过一道白光,直直奔向镇南王府。 待到白光消失后,一团白雾飘进客栈,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紧追不舍。 帝高阳看那团白雾后,眸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后伸手指了指后院,那白雾便向后院飘了过去。 这白雾正是杜五小姐的魂魄。 而站在帝高阳身边的沈南风,却将目光放在了紧追那白雾而来的人身上。 “舅弟怎么会来这里?”沈南风目光微眯,略带审视。 那人闻声看过去,见到是沈南风,忙露出笑意:“姐夫,我是来找你们的。我看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心中有些担心,毕竟城中最近不怎么太平。” 说完又看向后院的方向:“只是来的路上,却碰到一个游走的孤魂,因为担心她会作祟,所以就跟了上来,没想到竟歪打正着的找到了你们。” 第109章 … 帝高阳淡淡的道:“我是猜的。镇南王府极尽奢华,地基铺的很高,外表看起来像是为了显眼,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座王府是按着陵墓的规格修的,且还是……皇陵!” “这,这不可能……我爹他,”沈司药是第一个质疑的:“就算他真的把王府修在了陵墓上,也只会是王墓,怎么可能会是皇陵……我爹他一向忠君爱国……他……” “药儿,别说了!”沈南风喝退沈司药,目露无奈的看向帝高阳,苦笑道:“难怪先帝曾有意立您为皇储,被拒绝之后又改立您为摄政王,此等睿智,南风心悦臣服。” 他颓然的跪下,叩首道:“我知道私自修建皇陵是死罪,更别说我这陵中还葬了人。” 帝高阳递给濯缨一个眼色,让他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将她和沈南风圈起来。 “多谢摄政王。”沈南风颇为感激的说道。 帝高阳淡淡道:“我只是想着,王府还有内鬼,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何况,你既然瞒得这样严实,又瞒了这么久的时日,想来也是不大能让太多人知晓的。” 沈南风苦笑道:“的确如此。这陵中葬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发妻,她魅灵族的人,且还是正统皇室……只因族中争储,她被信任之人出卖,受了重伤逃离,才会进了我府中。” “说来惭愧,若非是我趁她虚弱之际,强行占有了她……我和她,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我,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靠近她就会不受控制……后来她身子渐好,又怀了孩子,也就不在那么抗拒我了。” “后来孩子出生,她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是自那以后,却也安心的做起了我的妻子,说是贤良淑德也不为过。” “日子就这么安稳的过了几年,她又有了身孕,原本该是件欢喜的事情,却因为我遭了杜家的暗算几乎丧命,她动用了魅灵族的秘法将我救了回来……” “但她也因此灵力耗损严重,身子亏空,生下药儿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沈南风回忆起往事,面露痛苦之色:“我知道她这辈子的遗憾,就是没能回到魅灵族报当初的暗算之仇,让皇位落于旁人之手,所以……所以就在王府底下,为她修了皇陵。” “魅灵族,”帝高阳轻喃着这个名字,淡淡道:“魅灵族有一种秘法,据说可以让人死而复生,沈南风,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这个秘法呢?” “我……我不知道。”沈南风下意识的抬头望帝高阳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掩下眼中的情绪:“除了知道她是魅灵族的人,别的我一无所知。” “是么?”帝高阳不置可否,淡淡的道:“不知道也好,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都是戏文里才有的。即便是戏文里,死而复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这可是逆天之事。” 她笑了笑,道:“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若是使了什么秘术逃过天谴,便也就跳出天道之外、轮回之中了,到最后会变成什么,镇南王应该清楚才是。” 沈南风身子一震,猛地一惊,抬头看向帝高阳。 帝高阳却已经走出了结界,对濯缨等人道:“镇南王这会儿怕是不得空招待我们,今晚还是客栈的好。”说完,便往外府外走去。 沈南风有些呆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很想知道帝高阳说的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很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信了他的话…… 逆天改命…… 死而复生…… 跳出天道轮回…… 会变成什么? 僵尸! 沈南风几乎第一个就想到了僵尸。 他越想越是心惊,最后还是打算追上帝高阳他们,问个清楚明白。 “爹,你干嘛去!”沈司药这时候还没消化掉他们家底下是座陵墓这件事,看着沈南风步履匆匆的往外追去,赶忙跟了上去。 …… “怎么会这样!”濯缨看着一片狼藉的客栈,不由得惊呼道,心中隐隐的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杜泽闻声,忙冲到棺材前,看着空无一物的棺材,他有些失神的呢喃道:“我妹妹不见了。我妹妹不见了!” 穆愉和扶摇两人分别去了后院和楼上查看,片刻后回来,声音沉痛道:“客栈里,无一活口,皆是被活活咬死,死前受过极大的惊吓。” “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受伤。”帝高阳冷静道:“杜五应该是尸变了,只是不知道她尸变到了什么程度,若只是一般的程度,她应该不会走远,很可能还在这座客栈里藏着……” “小心!” “尊上!” “太师祖!” “妹妹!” 几人齐声喊道,目光皆停在了从房梁上跃出来,直奔帝高阳而去的杜五。 虽然他们都用了最快速度奔过去,然杜五掉落的速度显然更快,眼看着就要抓到帝高阳。 砰! 就在所有人心生绝望的时候,帝高阳周身漫起一道灰雾,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而尸变的杜五则被强力震开,晕了过去。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杜泽随后就跑到了杜五的身边,喊道:“妹妹!” 帝高阳周身的灰雾散去后,明显的脸色红润了一些,周身也隐隐浮现出灵力…… 濯缨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尊上,您……您的修为……” 穆愉也颇为讶异,接道:“该不会是要经历各种生死攸关,然后一点点重新激发出来吧……” “所以,尊上是要不停地挨打才行?” “难怪你一直都不大着急恢复修为,要是换我,我也不愿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帝高阳白了他们俩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不知道什么叫看透不说透么? 想她堂堂上神,自诞生之日起,就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现在修为尽失,得靠着不停地被逼入险境,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才能激发本命灵力,然后逐渐恢复修为…… 关键是这样的状况,还不知道得持续多久才行,她不要面子的啊? 心里这么想着,又狠狠瞪了穆愉一眼: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一想她是因为谁没得修为!竟然和濯缨这个家伙一起狼狈为奸,说起风凉话来了! 第110章 沈南风对这位杜家主却是有些印象了,他沉声道:“不瞒摄政王,这位杜家主可是南城的一大毒瘤,素以手段狠辣阴毒著称,只是一直以来,臣都没有拿到他不法的证据,他又是个油滑狡诈颇会逢源的,所以……臣除了派人紧盯着,根本就拿他没什么办法。” “今日倒是没想到会碰到这位杜家主。刚刚没有认出来,如今听了您这样一说,倒是想起来。” 藩王管辖一方,但是却并没有生杀大权。 天顺各州城所有的处决,都需要整理好证据卷宗送至刑部,由刑部整理划分,重要的就送到皇帝那等着批准,然后在返还给各地长官,不大重要的,就由刑部自行处理。 而藩王封地的事情,刑部无权过问,所以无论事情大小,一律都要送到皇上面前请求定夺。 帝高阳淡淡的道:“没有证据么?不知道冒犯本王,算不算大罪,够不够抄家?” 沈南风闻言,抱拳笑道:“臣知道怎么做了,请摄政王随犬子先行一步去王府,臣随后就到。”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既然杜泽和杜五小姐已经被逐出了杜家,那便不算杜家人了。” “是,臣省得的。”沈南风抱拳道。 帝高阳点了点头,带上杜泽一起,跟着沈司药去了镇南王府。 沈南风早就想处理欺男霸女的杜家了,如今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当即就命跟过来的一队亲兵前去杜家抄家。 杜家主早就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知道被两个亲兵扣住,才回过神来:“放开!放开,你们凭什么抓我!沈南风,你这是以权谋私!” 沈南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你不就是记恨我害死了你妻子的事么?”杜家主见状,大叫道:“但我告诉你,沈南风,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给她报仇了!你这样公报私仇是死罪!天顺向来对藩王管治严格,你今日若是将我抓了,我定要向上起诉,治你一个……一个谋逆之罪!” “你,你不顾律法……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杜家主气急败坏道。 “本王竟然没想到,本王盯了这么多年的仇人,竟然是个傻子。”沈南风有些不屑的笑道:“你怕是智商不在吧,难道没听到,我刚刚称呼那人为摄政王?” 摄政王是谁,杜家主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摄政王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不,不可能的,刚刚那人只不过是个女……”话说一半,杜家主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天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摄政王,就是女子! 他有些颓废的放弃了挣扎,绝望的看着杜家一个接着一个被押出来的人。 他杜家,到底还是亡了! 杜家的衰败已经成了定局,但这却是整个南城百姓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沈南风让人押解杜家的人,一路游行往镇南王府走去,路上看到的百姓,纷纷毫不犹豫的拿起手中的东西,往杜家主以及其他杜家人身上砸去。 鸡蛋,菜叶,鞋底子,接连不断的打在杜家主的脸上身上,让他整个人更加的狼狈。 帝高阳一行人到了镇南王府后,将府里面的人一一筛查,但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哪一个不对。 且之前奔着这边而来的灰雾,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压制一般,根本就无法靠近王府,若是强行驱使它们上前的话,顷刻间就会消失不见。 “尊上,我……”濯缨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寻魂引到这里就断了。” 帝高阳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个王府,若有所思道:“无妨,好歹锁定了一个小目标。” 濯缨闷闷的嗯了一声,心情很是失落,此时格外的想念赤炎。 算起来,打从他们相见就没怎么好好的说过话,那是还不觉得有什么难捱的。 如今分隔两地才发现,心底的那份思念,根本就不是能够压抑得住的。 穆愉却皱起了眉,道:“我总觉得这王府怪怪的……可究竟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这种怪异感更甚:“总感觉这阳光看着艳丽,实际却一点也不暖和。”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似乎也有些觉得周身有那么点冷。 沈司药有些不快的撇嘴道:“说凶手在这儿的是你们,说我们王府怪异的还是你们,但是结果呢,凶手的影儿都没见到,我在这王府住了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事!” “哼,你们要是不喜欢的话,还是回客栈的好,免得深更半夜的,睡不踏实还要说我王府闹鬼!” 沈司药虽然也没多喜欢这座王府,一年到头也住不上多久,但是这里毕竟是他的家,自然也就容不得人诋毁。 “药儿,不许胡说!”刚进来的沈南风,正好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出声呵斥:“还不快给摄政王道歉!” 沈司药却来了脾气,梗着脖子,倔强道:“我不!我又没错,凭什么要道歉!” “本来就是这样,要来的是他们,说不好的也是他们,怎么就不许我说几句了!” 沈南风皱眉,怒喝道:“逆子!我让你道歉!”说罢,还上前狠狠踹了一脚。 沈司药吃痛,膝盖微弯,但还是倔强的没有跪下,吼道:“我没错!” 沈南风还要在动手,帝高阳忙出声拦住了他:“镇南王息怒,他的确没说错什么,是我们言行不当,毕竟是你们生活了多年的府邸,怎么都是有感情,我们初来乍到,却随意品评,实在是不该。” 穆愉更是直接抱拳行礼道:“对不起,是我失言。我无意冒犯,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沈二公子见谅。” 沈司药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似是没想到他们会这般利落爽快,反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了。 他有些别扭的转过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帝高阳却看向了沈南风,坚定道:“虽然之前的话多少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要问镇南王一句,贵府底下,究竟葬着什么。” 话音一落,几人都很是疑惑看着帝高阳,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唯有沈南风的眼中满是震惊。 他是知道帝高阳修为尽失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放心的把人往府里带。 却没想到,竟还是被看出了破绽…… 他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摄政王是如何知晓的?纵使是修为高深之人,不懂些术法八卦,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的。” “您身边的这个人,虽说会些招魂引魂之术,但显然就是个半吊子,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 第111章 “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你的这位夫人出身魅灵族,即便尸变了,也会保留自己的灵魂,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感情和记忆。”帝高阳似笑非笑的说道:“只不过么,会留下哪一个灵魂就不好说了。” 沈南风听到前面的话,一颗心顿时欢喜起来,但这欢喜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有些愣愣的问道:“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会留下哪一个灵魂就不好说?一个人……还有两个灵魂不成?” “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两个灵魂。” 帝高阳淡淡的陈述让沈南风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帝高阳就又道:“不过魅灵族却是个例外。” 沈南风有些哀怨的看向帝高阳,心说,您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么?他这一把年纪了,一颗心还被提起来丢下去的,他容易么? 帝高阳看他这副样子,心情颇好,也不在吊着他的胃口:“魅灵族之所以叫魅灵族,就是因为他们这一族,天生一体两魂,一个为魅一个为灵。” “魅,身具魅惑之术,可以用魅术将对方身上的修为精气过度到自己身上,也就是传说中的采阴补阳。” “灵,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不过大多生性纯良,也正因为如此,大多数魅灵族,都是以魅的状态示人,灵要么被吞噬要么就被压制。” 帝高阳看向沈南风,问道:“你觉得你的发妻,是灵还是魅呢?尸变后会留下的又是灵还是魅呢?” 是灵! 沈南风立马就有了答案。 不,或者,最初引诱他,让他控制不住做出那等事儿的是魅……而后来让他爱上的,那个为他洗手作羹汤,拄门候他归的是灵。 那尸变后,会留下的灵魂……就一定是魅。 毕竟她那么善良,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变成那般可怖的样子,更不会……想为祸人间。 那么就更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了! 帝高阳心里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爱情足以让人强大,若是灵真的深爱沈南风,真的心有执念,或许魅也斗不过她。 “尸变一事,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了,镇南王若真的是心有不安,不如想办法将她囚在陵中,不让她出来就是了。” 帝高阳淡淡道:“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奸人钻了空子,若是尸体被人抢走,在被人操控的话,那可就棘手了。” 沈南风若有所思,他知道帝高阳这是在提醒他内鬼的事情。 而这个内鬼究竟是谁,他的心里已经有数,只是眼下,他更想将尸变这个事情给解决好……哪怕是亲手去了结。 他想,若是她还活着,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摄政王,当真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么?”沈南风再一次问道。 帝高阳静了片刻,方道:“倒也不是没有。就是……” 沈南风眼睛一亮,恳切道:“请摄政王赐教!” “唔,就是手段残忍了些。”帝高阳淡淡的道:“有了情感的尸,总是高级一些的,他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会产生信任。如果你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在趁其不备,用铜钱剑刺入对方的后心,对方就会灵力外泄。” “新尸一般都是还没有用灵力淬体过,但这个时间有限,超过七天,在想用这种方式就很难了。” 帝高阳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不过,本王并不建议你用这种法子。” 沈南风却像是认定了什么一般,压根没把帝高阳的建议放在心上,抱拳一礼便匆匆退下了。 帝高阳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思绪纷乱,出神了很久。 “在想什么。”穆愉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披上一件兔毛斗篷。 “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入魔了,你会不会相信我可以保持理性,不会做害你的事。”帝高阳淡淡的道。 “你也会入魔的么?”穆愉疑惑道。 帝高阳目光平静,语气淡淡的道:“为什么不会?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念神,一念魔。” “无论你怎样,我都会守着你的。”穆愉像是保证似的说道。 帝高阳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恶之源从穆愉的身体里逃走,她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明明两个人还是和以往一样在一起,明明还是那么亲密的相拥,她却总是会突然有种浅浅的疏离感。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没了修为之后,感知力终归是不如从前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休息吧。”帝高阳轻声道。 “好。” 两人一起简单的洗漱了一番,钻进一个被窝,相拥而眠。 第二日,帝高阳一直懒床到午饭时分,才在穆愉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起床洗漱,用一顿早饭和午饭加一起的饭。 饭后,扶摇过来找她,说是沈家已经将他父亲的尸身存放到冰窖里。 沈家的冰窖里搁的都是千年寒冰,效果自然不会差。 曲无容也传了信过来,说是帝都固安不大太平,已经有好几家出事了,原因皆没有查明,皇上的状况似乎也不大好,建议她早些回去。 固安不太平,帝一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传,这个分身着实是不安分啊。 她现在也有些怀疑,当初要送穆愉到八弥宗的决定,是否有些太冲动了。 她当时只想着,这个小家伙为了变强,险些就魂飞魄散,她总该满足他才行。 可她修为尽失,无力在教他什么,送他去宗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的一系列事情,着实有些脱离她的掌控…… 她不由得反思起来,活了这数万年,她是不是也有些自负了? 罢了,罢了,等去过沈家就早些回宫,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只有把宫里稳定了,她才好再去做别的事。 “可有探听到什么?”帝高阳看向从在而来的濯缨,昨晚她就让他去了壶南森林,查探尤三娘的落脚点。 濯缨摇了摇头,道:“不知尤三娘是得了什么风声,还是怎样,他们的落脚点我倒是找到了,但是早已人去楼空。” “而且看样子,他们离开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想了想,又道:“且之前城里他们安排的暗棋,似乎也成了弃子。” “哦?此话怎讲?”帝高阳挑眉道。 “之前这些人在城里藏了那么久,都不曾被人发现……但是今早,却被镇南王带着人给一网打尽了。”濯缨道:“似乎是存了心想要暴露什么一样。” “一网打尽?”帝高阳若有所思:“确定一个不少全都抓住了?” 濯缨想了想,最后摇头道:“我不大清楚,但回来的时候听府上的人都在说,祸害南城这么多久的恶人,都被一网打尽了,多在称赞镇南王。” “不仅是府上,就连大街上,也多是夸赞之语。”扶摇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在他身后跟着的沈司药一脸的失落,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爹抓捕了为祸之人感到有多高兴。 等帝高阳看到随着沈南风一起过来的梅三度以后,就瞬间明白了他的失落从何而来。 “摄政王。”沈南风抱拳道:“城中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已经被臣悉数抓到。” “镇南王辛苦了。”帝高阳淡淡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也就不便在叨扰了,不过眼下这天色不早了,镇南王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在此留宿一晚吧。” 如今明明还艳阳高照,哪里就天色不早了?众人都明白这是想留下一眼的托辞,都默契的没有戳破。 沈南风笑道:“摄政王客气,您能在臣府上小住,是臣的荣幸,您尽管住着。” 梅三度在他身后低垂着眼,听到帝高阳说要告辞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帝高阳淡淡的客套了几番,便让穆愉将人送走了。 “尊上,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濯缨有些不大信的问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容易就解决……” “尤三娘连夜带人撤走,又弃了城中的暗棋,要么是这里对她已经没有什么用处,要么就是她在竭力保全什么,不惜牺牲所有暗棋来保全,想来图谋的东西不会太小。”帝高阳浅浅的啜了口茶:“这南城里值得她这般图谋的……等明天就会知道是什么了。” 深夜,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镇南王府里寻找着什么。 直到镇南王从花园的假山后走出来,那人才露出一抹笑意,小心的扫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盯着,才悄悄的潜进了假山,这一进去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密道。 顺着密道一直走下去,就会发现,这是一个修的极好的墓室。 墓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并没有合上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人说了一声打扰之后,虚空画了几个复杂的符咒,打进那女子的胸口。 一阵金光闪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 第二日一早,帝高阳几人用过早饭就离开了镇南王府,并被一路送出了南城。 直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梅三度的心才彻底的放进了肚子里,在没人看到的位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没人知道,在沈南风他们回府之后,之前远去的那些人,又折返回来,还换了另外一身打扮。 帝高阳换了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五官经过一番修饰,显得丰神俊朗起来。 穆愉则被强行穿上了一套襦裙,淡施薄妆,倒真的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濯缨和扶摇则是扮成了一对父子,濯缨直接用狐族的幻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跟在帝高阳的身边,当了个老管家。 扶摇略加修饰,原本俊郎的容貌变得相对平凡了一些。 几人这一次直奔南城最热闹的那条街,在南城第一客栈租下了一个带小院子的上等房,端的是财大气粗的架势。 吩咐小二上了一桌酒菜,几人酒饱饭足之后,又问了小二一些城里的情况,比如哪里好玩,值得一逛。 小二思索了一番之后,介绍道:“这南城值得逛的地方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般外来的客人,常去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佣兵工会名下的一条街,一个是奴隶市场,在一个就是拍卖行了。” “这南城的奴隶市场,在天顺可是独一份。您也知道,这都是明年上禁止的事情,只不过咱这南城,天高皇帝远的,所以嘛……这事儿也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里面的奴隶,不论男女,身段都是极好的,人也听话,不少富家子弟,都喜欢去寻个乐子。” 小二说的眼中冒光,唾沫翻飞:“这拍卖行也是个特色的地方了,行里每隔上三个月都会进行一次拍卖,为期三天。那能上台拍卖的东西,无一不是稀罕物。” “您来的巧,明个儿正是拍卖行拍卖的第一天。”小二嘿嘿的笑着:“不过这入场费,也是高的吓人,可以说,有钱什么人都能进,没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三个月前的拍卖,就有一位王爷拿不出钱来,想要仗着权势压人,结果闹了个没脸。” 帝高阳微微挑眉,淡淡的问道:“不知是哪位王爷?这拍卖行这般不畏强权,想来也没少遭人报复吧。” “哪位王爷小的不大清楚,听说是大齐来的,来天顺参加三国试炼的。不过这试炼结束了有一段日子,这位王爷却没有回去,大齐正派人找呢,一直没有停过,前些日子还有人来问过呢。”小二回忆了一番说道。 帝高阳隐隐猜测,这个王爷极有可能是齐奢,不过大齐竟然还在派人寻找,这倒是让她很意外。 小二又道:“这拍卖行的来头不小,只是究竟是什么人,却没人知晓,找麻烦的人一直都有,但是从未有过功成身退的。” 说完,小二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围,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小的跟您说个独家的秘密,这拍卖行的主子,据说是上古大神盘古的后裔。” 小二说的煞有其事,帝高阳却差点被茶水呛到。 盘古那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有了后人?她活了数万年都不曾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竟这般大胆的扯虎皮拉大旗。 第112章 穆愉被看的的有些心虚,忙和濯缨拉开了距离,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他可不想独守空房。 濯缨暗骂了一句没义气,然后赔笑道:“尊上,知道您没事,我们这一颗提着心可算是放下了,这才一时得意忘形了一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了。” 穆愉跟着道:“是啊,这件事天知地知,我们仨知!” 扶摇很小声的说道:“可是,我刚刚也听到了,太师祖想要恢复修为就得不停地挨打……” “闭嘴!” 三人齐声吼道。 扶摇连忙把嘴捂上,不敢在多言……谁让他辈分最小呢。 帝高阳懒得在搭理他们,冷静的吩咐道:“去准备画符的东西。” 濯缨又恢复了正经的样子,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 穆愉也帮着去准备祭台。 “杜泽,如今杜五已经尸变,且还杀了人,无论她的魂魄是否找回,她都不会再有什么好结果了。”帝高阳沉声道:“甚至很可能,因为她的尸变,她的魂魄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毕竟世上不能同时有两个杜五。” “所以,她的魂魄和尸体,你只能选择一个留下,且最多不能超过三天。” 杜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声音悲痛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准备好东西回来的濯缨听到杜泽的哭喊,心中有些愧疚,他沉声道:“对不起,是我……是我学艺不精,在引魂的时候,让灵气残存了一些在她的体内。” 杜泽猩红着双目,扑上前去要打濯缨,然实力的差距,让他根本就无法靠近濯缨。 “你冷静一点。”濯缨皱眉看着杜泽:“你现在该做的是想想,留尸体还是留魂魄,一旦完全尸变,她的神魂必灭,且尸变后的尸体,我们也断不会留下她为祸人间。” “啊!”杜泽根本就听不进去濯缨的话,一心只想揍这个罪魁祸首。 濯缨可没那么多耐心和好脾气,当即就打晕了杜泽,将他扔到了一边。 “尊上,这是画符的东西。”濯缨恭敬的将朱砂黄纸等东西递给帝高阳。 帝高阳却没有接,而是静静地看着濯缨,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人间会不会被为祸了?虽然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在我面前装乖巧,但也的确事事听话,不过见了你这……嗯,果断的性子,我还是蛮惊讶的。” “也不知道我家赤炎知不知道你这性子。” 濯缨敛眸道:“尊上,符纸。”他不想去辩驳自己的对错。 杜五尸变,已经夺走了七条无辜的人命,他只希望事情不要在恶化。 至于杜泽如何选择,他压根就不在乎,若杜泽非要执迷不悟,他甚至不介意杀了。 帝高阳依旧没有接濯缨递过来的东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画符也要讲究个良辰吉时的,反正一时半会儿的,杜五也不会醒来,你不妨先帮那七人超度一下,到底也是无辜之人。” 濯缨抿了抿唇,站了一会儿才将东西收起来,转身往后院走去。 帝高阳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沈南风和沈司药追过来之后,看着一片狼藉的客栈,也是心惊不已,四处寻摸了一圈,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着看词话的帝高阳。 “摄政王,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沈南风走上前问道。 “唔,没什么,就是……”帝高阳淡淡的道:“一具尸体,不慎吸进了不少灵气,结果尸变了,杀了七个无辜的人。这一片狼藉,就是那尸变了的尸体弄的。” “唉,可惜了那七条人命。”她目露哀思,感慨道:“也幸好这尸体生前修为一般,若不然,怕是这一个城,都难以幸免啊。” 沈南风抬头看向帝高阳,想知道她究竟真的是有感而发,还是……在用话敲打他? 日渐西沉,在最后一缕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帝高阳提笔轻沾朱砂,缓慢却又流畅的开始画符。 当最后一笔落下,黄纸上的朱砂瞬间消失不见,好像刚刚画的都是错觉一般。 随后她从濯缨的身上取了一簇狐火,然后将符纸丢进火中。 刷! 狐火瞬间将符纸吞噬,待到火焰渐消,里面的符纸露了出来,比之前颜色又深了几分,且刚刚消失的朱砂又浮现了出来,上面隐隐可见流动似的光芒。 帝高阳又在符纸上虚画了几下,布了一个简单的结界,用来保护符纸的效力不流失。 “呐,贴在在杜五的额上就好。”帝高阳将符纸递给了濯缨。 濯缨接过来点了点头,往后院走去,杜五的尸体就安放在那里。 符纸一贴上尸体,瞬间燃起一团火焰,从额发烧起一直蔓延到全身。 火焰足足燃烧了一个时辰,方才熄灭,而杜五的尸体则已全部化为飞灰,随风散去。 “妹妹!”清醒后的杜泽,扑上前试图留下那些骨灰,但即便将骨灰抓在手里,最后也会一点点消失不见:“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灰飞烟灭,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留下。”濯缨道。 闻言,杜泽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些骨灰渐渐消失,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啪哒! 泪水砸落在地面,竟发出清晰的响声,随后天空闪过一道白光,直直奔向镇南王府。 待到白光消失后,一团白雾飘进客栈,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紧追不舍。 帝高阳看那团白雾后,眸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后伸手指了指后院,那白雾便向后院飘了过去。 这白雾正是杜五小姐的魂魄。 而站在帝高阳身边的沈南风,却将目光放在了紧追那白雾而来的人身上。 “舅弟怎么会来这里?”沈南风目光微眯,略带审视。 那人闻声看过去,见到是沈南风,忙露出笑意:“姐夫,我是来找你们的。我看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心中有些担心,毕竟城中最近不怎么太平。” 说完又看向后院的方向:“只是来的路上,却碰到一个游走的孤魂,因为担心她会作祟,所以就跟了上来,没想到竟歪打正着的找到了你们。” 第113章 “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你的这位夫人出身魅灵族,即便尸变了,也会保留自己的灵魂,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感情和记忆。”帝高阳似笑非笑的说道:“只不过么,会留下哪一个灵魂就不好说了。” 沈南风听到前面的话,一颗心顿时欢喜起来,但这欢喜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有些愣愣的问道:“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会留下哪一个灵魂就不好说?一个人……还有两个灵魂不成?” “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两个灵魂。” 帝高阳淡淡的陈述让沈南风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帝高阳就又道:“不过魅灵族却是个例外。” 沈南风有些哀怨的看向帝高阳,心说,您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么?他这一把年纪了,一颗心还被提起来丢下去的,他容易么? 帝高阳看他这副样子,心情颇好,也不在吊着他的胃口:“魅灵族之所以叫魅灵族,就是因为他们这一族,天生一体两魂,一个为魅一个为灵。” “魅,身具魅惑之术,可以用魅术将对方身上的修为精气过度到自己身上,也就是传说中的采阴补阳。” “灵,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不过大多生性纯良,也正因为如此,大多数魅灵族,都是以魅的状态示人,灵要么被吞噬要么就被压制。” 帝高阳看向沈南风,问道:“你觉得你的发妻,是灵还是魅呢?尸变后会留下的又是灵还是魅呢?” 是灵! 沈南风立马就有了答案。 不,或者,最初引诱他,让他控制不住做出那等事儿的是魅……而后来让他爱上的,那个为他洗手作羹汤,拄门候他归的是灵。 那尸变后,会留下的灵魂……就一定是魅。 毕竟她那么善良,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变成那般可怖的样子,更不会……想为祸人间。 那么就更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了! 帝高阳心里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爱情足以让人强大,若是灵真的深爱沈南风,真的心有执念,或许魅也斗不过她。 “尸变一事,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了,镇南王若真的是心有不安,不如想办法将她囚在陵中,不让她出来就是了。” 帝高阳淡淡道:“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奸人钻了空子,若是尸体被人抢走,在被人操控的话,那可就棘手了。” 沈南风若有所思,他知道帝高阳这是在提醒他内鬼的事情。 而这个内鬼究竟是谁,他的心里已经有数,只是眼下,他更想将尸变这个事情给解决好……哪怕是亲手去了结。 他想,若是她还活着,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摄政王,当真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么?”沈南风再一次问道。 帝高阳静了片刻,方道:“倒也不是没有。就是……” 沈南风眼睛一亮,恳切道:“请摄政王赐教!” “唔,就是手段残忍了些。”帝高阳淡淡的道:“有了情感的尸,总是高级一些的,他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会产生信任。如果你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在趁其不备,用铜钱剑刺入对方的后心,对方就会灵力外泄。” “新尸一般都是还没有用灵力淬体过,但这个时间有限,超过七天,在想用这种方式就很难了。” 帝高阳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不过,本王并不建议你用这种法子。” 沈南风却像是认定了什么一般,压根没把帝高阳的建议放在心上,抱拳一礼便匆匆退下了。 帝高阳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思绪纷乱,出神了很久。 “在想什么。”穆愉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披上一件兔毛斗篷。 “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入魔了,你会不会相信我可以保持理性,不会做害你的事。”帝高阳淡淡的道。 “你也会入魔的么?”穆愉疑惑道。 帝高阳目光平静,语气淡淡的道:“为什么不会?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念神,一念魔。” “无论你怎样,我都会守着你的。”穆愉像是保证似的说道。 帝高阳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恶之源从穆愉的身体里逃走,她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明明两个人还是和以往一样在一起,明明还是那么亲密的相拥,她却总是会突然有种浅浅的疏离感。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没了修为之后,感知力终归是不如从前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休息吧。”帝高阳轻声道。 “好。” 两人一起简单的洗漱了一番,钻进一个被窝,相拥而眠。 第二日,帝高阳一直懒床到午饭时分,才在穆愉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起床洗漱,用一顿早饭和午饭加一起的饭。 饭后,扶摇过来找她,说是沈家已经将他父亲的尸身存放到冰窖里。 沈家的冰窖里搁的都是千年寒冰,效果自然不会差。 曲无容也传了信过来,说是帝都固安不大太平,已经有好几家出事了,原因皆没有查明,皇上的状况似乎也不大好,建议她早些回去。 固安不太平,帝一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传,这个分身着实是不安分啊。 她现在也有些怀疑,当初要送穆愉到八弥宗的决定,是否有些太冲动了。 她当时只想着,这个小家伙为了变强,险些就魂飞魄散,她总该满足他才行。 可她修为尽失,无力在教他什么,送他去宗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的一系列事情,着实有些脱离她的掌控…… 她不由得反思起来,活了这数万年,她是不是也有些自负了? 罢了,罢了,等去过沈家就早些回宫,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只有把宫里稳定了,她才好再去做别的事。 “可有探听到什么?”帝高阳看向从在而来的濯缨,昨晚她就让他去了壶南森林,查探尤三娘的落脚点。 濯缨摇了摇头,道:“不知尤三娘是得了什么风声,还是怎样,他们的落脚点我倒是找到了,但是早已人去楼空。” “而且看样子,他们离开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想了想,又道:“且之前城里他们安排的暗棋,似乎也成了弃子。” “哦?此话怎讲?”帝高阳挑眉道。 “之前这些人在城里藏了那么久,都不曾被人发现……但是今早,却被镇南王带着人给一网打尽了。”濯缨道:“似乎是存了心想要暴露什么一样。” “一网打尽?”帝高阳若有所思:“确定一个不少全都抓住了?” 濯缨想了想,最后摇头道:“我不大清楚,但回来的时候听府上的人都在说,祸害南城这么多久的恶人,都被一网打尽了,多在称赞镇南王。” “不仅是府上,就连大街上,也多是夸赞之语。”扶摇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在他身后跟着的沈司药一脸的失落,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爹抓捕了为祸之人感到有多高兴。 等帝高阳看到随着沈南风一起过来的梅三度以后,就瞬间明白了他的失落从何而来。 “摄政王。”沈南风抱拳道:“城中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已经被臣悉数抓到。” “镇南王辛苦了。”帝高阳淡淡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也就不便在叨扰了,不过眼下这天色不早了,镇南王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在此留宿一晚吧。” 如今明明还艳阳高照,哪里就天色不早了?众人都明白这是想留下一眼的托辞,都默契的没有戳破。 沈南风笑道:“摄政王客气,您能在臣府上小住,是臣的荣幸,您尽管住着。” 梅三度在他身后低垂着眼,听到帝高阳说要告辞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帝高阳淡淡的客套了几番,便让穆愉将人送走了。 “尊上,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濯缨有些不大信的问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容易就解决……” “尤三娘连夜带人撤走,又弃了城中的暗棋,要么是这里对她已经没有什么用处,要么就是她在竭力保全什么,不惜牺牲所有暗棋来保全,想来图谋的东西不会太小。”帝高阳浅浅的啜了口茶:“这南城里值得她这般图谋的……等明天就会知道是什么了。” 深夜,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镇南王府里寻找着什么。 直到镇南王从花园的假山后走出来,那人才露出一抹笑意,小心的扫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盯着,才悄悄的潜进了假山,这一进去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密道。 顺着密道一直走下去,就会发现,这是一个修的极好的墓室。 墓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并没有合上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人说了一声打扰之后,虚空画了几个复杂的符咒,打进那女子的胸口。 一阵金光闪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 第二日一早,帝高阳几人用过早饭就离开了镇南王府,并被一路送出了南城。 直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梅三度的心才彻底的放进了肚子里,在没人看到的位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没人知道,在沈南风他们回府之后,之前远去的那些人,又折返回来,还换了另外一身打扮。 帝高阳换了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五官经过一番修饰,显得丰神俊朗起来。 穆愉则被强行穿上了一套襦裙,淡施薄妆,倒真的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濯缨和扶摇则是扮成了一对父子,濯缨直接用狐族的幻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跟在帝高阳的身边,当了个老管家。 扶摇略加修饰,原本俊郎的容貌变得相对平凡了一些。 几人这一次直奔南城最热闹的那条街,在南城第一客栈租下了一个带小院子的上等房,端的是财大气粗的架势。 吩咐小二上了一桌酒菜,几人酒饱饭足之后,又问了小二一些城里的情况,比如哪里好玩,值得一逛。 小二思索了一番之后,介绍道:“这南城值得逛的地方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般外来的客人,常去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佣兵工会名下的一条街,一个是奴隶市场,在一个就是拍卖行了。” “这南城的奴隶市场,在天顺可是独一份。您也知道,这都是明年上禁止的事情,只不过咱这南城,天高皇帝远的,所以嘛……这事儿也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里面的奴隶,不论男女,身段都是极好的,人也听话,不少富家子弟,都喜欢去寻个乐子。” 小二说的眼中冒光,唾沫翻飞:“这拍卖行也是个特色的地方了,行里每隔上三个月都会进行一次拍卖,为期三天。那能上台拍卖的东西,无一不是稀罕物。” “您来的巧,明个儿正是拍卖行拍卖的第一天。”小二嘿嘿的笑着:“不过这入场费,也是高的吓人,可以说,有钱什么人都能进,没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三个月前的拍卖,就有一位王爷拿不出钱来,想要仗着权势压人,结果闹了个没脸。” 帝高阳微微挑眉,淡淡的问道:“不知是哪位王爷?这拍卖行这般不畏强权,想来也没少遭人报复吧。” “哪位王爷小的不大清楚,听说是大齐来的,来天顺参加三国试炼的。不过这试炼结束了有一段日子,这位王爷却没有回去,大齐正派人找呢,一直没有停过,前些日子还有人来问过呢。”小二回忆了一番说道。 帝高阳隐隐猜测,这个王爷极有可能是齐奢,不过大齐竟然还在派人寻找,这倒是让她很意外。 小二又道:“这拍卖行的来头不小,只是究竟是什么人,却没人知晓,找麻烦的人一直都有,但是从未有过功成身退的。” 说完,小二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围,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小的跟您说个独家的秘密,这拍卖行的主子,据说是上古大神盘古的后裔。” 小二说的煞有其事,帝高阳却差点被茶水呛到。 盘古那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有了后人?她活了数万年都不曾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竟这般大胆的扯虎皮拉大旗。 第114章 “那佣兵工会名下的那条街呢?又有些什么?我瞧你先说了这个,却一点也没有介绍。”帝高阳问道。 小二嘿嘿的笑了笑:“这好东西,不是得就在最后做个压轴么。这佣兵工会啊,汇集了天南海北的能人异士,他们有的会搭伙组团,有的会一个人独来独往,前往那些秘境险地,寻一些奇珍异宝带出来售卖。” “有一部分,是直接送进皇宫还有一部分是卖给世家大族或者宗门,也有的会送进拍卖行拍卖。” “这拍卖行也收别人送去的东西拍卖?”帝高阳不由得问道。 “收的,收的。”小二点了点头,道:“不过他们收的极少,得是特别珍贵的东西才行。” 小二又继续道:“至于这佣兵工会剩下的东西,或者是一些不好辨认的宝贝,就会被他们放在名下的街上售卖,有些是摆摊有些是放在店铺里。” “这摆摊卖的,和在店铺里卖的,又有些差别。” “什么差别?”帝高阳问道。 小二也没藏着掖着,大方道:“自然是价格上的差别,店铺里面卖的,大多都会贵一些,毕竟有房租的租金在么,不过品质上也略有保证,至少有七成真。” “至于摆摊么,就得看个人的眼力了,有不少人用低价淘弄了不少不错的宝贝,但也有看走眼被坑骗的,但这品质也有保证的,只是略微低了些,只有三成,主要是有很多东西,好多人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所以这品质才很难保证。” “客官您要是没有抱着撞大运的心思,买些中规中矩的东西,但还是很划算的。” 听了小二的介绍,帝高阳倒是对这个撞大运来了一点兴趣。 她降生在这个位面之后,虽然去过几处秘境险地,但大多都是奔着吃的去的…… 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她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 如今镇南王府底下的那具尸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尸变,他们在这等着,也是清闲无事,倒不如去逛逛南城。 说干就干,帝高阳打赏了小二之后,就带着几人去逛街了。 一进佣兵街,果然就如那小二所说的那般摊贩无数。 而这些摊贩的特征也极其明显,有的粗犷,有的豪迈,有的儒雅,有的冷漠,但都无一例外的,身带杀气。 倒是那些店铺门口吆喝的店小二们,看起来平和亲切许多,不见杀气。 一路走来,耳边的吆喝叫卖就没有断过,很是热闹。 帝高阳嘴角微勾,觉得很是新鲜。 帝都的街市她也逛过几次,但多是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远不如这里的热闹。 他们几人虽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但是这一身衣料都是极好的,故而向他们极力吆喝的人也有很多。 只可惜,这些东西,都没能入得了帝高阳的眼。 在佣兵街转悠了一圈,几人什么都没有买,转道去了拍卖行。 虽说拍卖是明天才正式开始,但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售卖入场资格了。 而且这个拍卖行还有些特殊,他的拍卖时间都是在子时开始,天亮结束。 所以,与其说拍卖是明天开始,不如说是在今晚开始。 一路走来,议论这拍卖行的人不少,但是真进去的人却是不多。 帝高阳让濯缨交了钱,几人得了一个位置不错的包厢。 拍卖的地点是在三楼,布置的极有格调,不像余下的两层,单调简单,除了陈列货物的架子就在无其他了。 “几位可是要在一楼和二楼逛一逛?眼下离拍卖开始还早,我们拍卖行标价售卖的东西也是不错的。”被分配给帝高阳几人的侍者恭谨的问道。 “唔,你们有什么要看的么?”帝高阳看向其他三个人。 穆愉眼里只有帝高阳,对旁的无感。 濯缨也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了,人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出来的东西,他也没什么瞧得上的。 倒是扶摇,虽然偶尔也会进一些秘境险地寻宝,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很多好东西都是伴随着极大的危险,他自然是没多少机会接触的。 不过看他们三个都没有什么想逛的意思,他最后也就摇了摇头,就算他想也没用……这拍卖行的东西个个要价不菲,沈家家底丰厚,他手里的零花钱自然也不会少,但光是进来交的那些钱,就是他全部家底的两倍。 他就算真的逛了,看上什么东西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还是不要给自己添堵的好。 几人都不打算逛,便跟着侍者直接上了三楼,进了属于他们的包厢。 “几位客人请便,小人就在门外不远处候着,若是有什么吩咐,喊小人一声就是。”侍者说完,便行礼退出门外,在离门口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站着。 帝高阳不由得感叹,这拍卖行考虑的还是颇为周到的,侍者退出去的位置,不远不近,既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又不会让他们找人的时候有什么困难。 包厢里面准备的东西也很齐全,两张软榻相对放着,中间的案几上放了果盘,里面有几种不同的灵果,都是上了年份的,还放了几种点心和灵茶。 当然最让帝高阳喜欢的,当初那一摞词话本子了。 她取了一本叫《银瓶梅》的词话歪在榻上看了起来。 穆愉在她的脚边替她捶起腿来,濯缨则动手泡起茶来。 看他们各有各的的事情做,扶摇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局促起来。 烟雾袅袅,茶香满室,帝高阳被词话本子吸引的目光渐渐移开,落到了桌案的茶杯上。 穆愉心领神会,替她端了一杯茶过来。 “嗯,好茶!”轻轻品了一口,帝高阳不由得夸赞出声。 这么多年,能入她口的茶可不多,这拍卖行的灵茶算得上一个。 她又将目光挪向了那些灵果上,虽然都是她吃腻味的那些,但也都是十分难得的。 她开始有些好奇这拍卖行背后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了。 “你们都坐吧,该吃该喝,不必拘谨。”帝高阳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扶摇,出声道。 三人闻言,都各自寻了地方坐下,一人拿了一杯茶细细品着。 这种好茶可不多见,也不怪帝高阳都称了一声好。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漫长且无聊的。 帝高阳看着看着词话就有了困意,此时天色还大亮着,距离拍卖开始还有许久的时间。 …… 镇南王府 沈司药看着他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露不忍,忍不住的问道:“爹,你怎么了?自从摄政王他们离开,你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南城的危机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怎么一点也不见您开心呢?” 沈南风张口欲言,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沈司药看他这样,就更加觉得奇怪了,追问道:“爹,您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的?多一个人不是还多一种思路么?” 第115章 沈南风觉得这话在理,且这件事还真就和自己儿子有关系,他觉得沈司药有权利知道。 但当他正想要开口说的时候,却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身影,正在往这边走,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姐夫,司药。”梅三度阔步进来,带着笑意喊道。 “舅舅。”沈司药起身行礼道。 “舅弟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沈南风神色莫名,淡淡的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问问,今晚拍卖行的拍卖,姐夫要不要过去,听说东西比上次要好很多。”梅三度淡淡的开口道:“其中有一把铜钱剑,据说是数万年前,一位创世神留下的。” 哪位创世神是玩铜钱剑的?沈南风不知道,但是这铜钱剑三个字,倒是实实在在的砸进了他的心里。 他顿时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 但是在对上梅三度的时候,他还是多了几分谨慎:“这消息可属实?” 若是属实,这拍卖行他走一趟倒也无妨。 “真的不能再真的了。”梅三度道:“这次拍卖行将前七件拍卖品都公布了出来,这铜钱剑就是排在第三位的。” 这拍卖行的拍卖品从一到十,价格依次递增。 沈南风在心中估算了一番,除去入场费,以他的财力,拍下一件排在第三位的拍卖品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走一趟。”沈南风拍案决断道。 出于礼貌,又问了一下梅三度:“舅弟可要一起去?” 梅三度假意思考了一阵子,婉拒道:“我便不去了,那地方贵的很,没得让姐夫破费,更何况我也没什么想买的东西。” 沈南风点了点头,原本他也只是客气几句,梅三度不去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吩咐管家备了马车,沈南风带着沈司药去了拍卖行。 此时华灯初上,拍卖行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沈南风父子到的时候,刚好最后一个名额售完。 店门口负责接待的人有些歉意的说道:“王爷,实在是抱歉了,您来得不巧,名额已经售完,您三个月后请早吧。” 沈南风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名额没了,他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这拍卖行出了名的不畏强权,就是他身为南城之主,天顺的镇南王,也得按着规矩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从里面出来的掌柜拦下:“王爷且慢。” 沈南风顿住脚步,客气的道:“周掌柜,喊住本王可是有事?” “王爷有所不知,您的位置早就已经定下了,您里面请。”周掌柜不卑不亢的笑着伸手道。 沈南风心下疑惑,面上未显:“哦?周掌柜莫不是与本王玩笑,刚刚我可是眼看着最后一个名额售完的。至于包厢的位置,本王虽说小有积蓄,可还是不够到包厢一坐的。” 拍卖行的位置分为包厢和单坐,单坐就是在拍卖台周围放的一把椅子,有些位置好一些的,椅子旁边会有一张小桌子,放着由拍卖行提供茶水点心,但品质自然是无法和包厢里的相比。 包厢就是帝高阳他们待的那样了,价格是单坐的十倍。 沈南风这次是打算买两个单坐的,没想到来晚一步,人家已经售完了。 他的家底,若是买了包厢的位置,就不用在拍什么铜钱剑了。 而拍卖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进去了就得交钱,不然就甭想离开了。 虽然他觉得这拍卖行不至于坑那点家底,但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就怕碰见的是个毁了一锅汤的老鼠屎。 周掌柜不见喜怒的说道:“王爷多虑了,这位置自然是真的售完了,我们拍卖行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耍手段。您的位置是早就有人定下的,钱都已经付过了。” 沈南风依旧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什么人?” 周掌柜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就恕我无可奉告了,但想来是您认识或者认识您的。” 他又道:“王爷里边请吧,这拍卖会就要开始了。那人说了,今个儿的拍卖会上有您特别想要的一件宝贝,想来您是不大愿意错过的。” 沈南风的眉头皱的更紧,他的确是特别想要那把铜钱剑,可是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一个梅三度……难道是他? 可是,这不大可能啊?不说别的,就说他的钱从何而来? 沈南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周掌柜上了三楼。 对方给他定下的是一间包厢。 此时包厢的投影石上,正播放着远处大堂的拍卖情况,若是有看上的,直接用灵力传音即可。 父子二人在包厢坐下之后,第一件拍卖品已经花落人家,随后又拍卖出了第二件拍卖品。 紧接着,一名侍者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把约摸三寸长的铜钱剑。 沈南风紧紧的盯着投影石,眼中绽放着势在必得光芒。 “这是一位上古大神的把玩之物,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若对上邪祟,可是最有用的法宝。” 拍卖师见底下众人皆露出无意之色,便开始卖力的介绍道:“众所周知,南城前段时间并不大太平,虽然那些作恶之物,都被抓了起来,但是各位怕是不大清楚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众人闻言,果然露出了好奇之色。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南城中人,对这件事多少也有些了解,但却始终猜不出那些东西的身份。 如今看这拍卖师的神色,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在一想到这家拍卖行的主人,一直都很是神秘莫测的,心头就不由得信了几分。 拍卖师很是满意这个效果,但是包厢里,沈南风的脸色就很是难看了,这件事他可是费力瞒下的。 拍卖师不知道沈南风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多在意,他只要将东西卖个好价格,拿到不菲的分成就够了。 他也不卖关子,继续道:“那些都是邪祟之物,专门吸食活人灵魂。” 众人哗然一片,那侍者托盘里的铜钱剑,似乎也没有那么无关紧要了。 拍卖师趁热打铁道:“这把铜钱剑不仅可以驱邪,还可以斩杀鬼怪,不过对常人倒真的一点攻击都没有,起拍价一百万。” “五百万!”沈南风传音道。 一下子提价了四百万,让不少人都歇了心思。 但也有辨别出沈南风声音的,结合那拍卖师之前说的话,更加添了势在必得的心思。 “六百万!” “六百五十万!” “七百万!” …… 沈南风看着那几个零星的报价,咬了咬牙道:“一千万!” 第116章 “爹,您……您这是要干嘛?”沈司药一口茶差点呛着自己,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爹。 这么败家,不像他爹的作风啊。 “你别管,这把剑我势在必得。”沈南风黑沉着脸,因为外卖又有人加价了。 “一千零五十万!” “一千一百万!” “一千……五百万!” 沈南风略微思索了一下,喊道:“两千万。” 他估摸着外面的人纵使对这把铜钱剑有兴趣,也不会再加价了,因为不值得。 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料,除了几人略有遗憾之色,并没有在加价。 很快就有人将铜钱剑送到了他的包厢里。 …… “尊上,那把铜钱剑被镇南王拍走了,真的没有关系么?”濯缨有些担忧的问道。 之前闲坐的时候,帝高阳和他们说了一下悄悄潜回来的目的。 他们还打了赌,赌镇南王会不会来拍卖行,又会不会拍下铜钱剑。 他和扶摇都觉得镇南王不会,他们不认为一个为了自己发妻,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建皇陵,又鳏居多年独自抚养儿子的男人,会真的狠的下心,让可能尸变的发妻魂飞魄散。 帝高阳却觉得人不可貌相,看得到的情深义重,未必就真的是情深义重。 镇南王沈南风和她的发妻,自是伉俪情深过,在发妻死后,镇南王也一直都在缅怀着,甚至企图利用魅灵族的秘法,让发妻复活。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发妻变成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更别说这个怪物的身体里,还很有可能装着另一个他不喜欢的灵魂。 且他大概也发现了,那些在南城四处夺取活人灵魂的邪祟,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发妻的尸体来的。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因为他们在等一个契机。 一个让他发妻苏醒,彻底尸变的契机。 沈南风不可能任由那些人将他的发妻掳走,因为那样无非两种结果,一是他的发妻被那些人操纵,成为一个杀人机器,一是他的发妻逃脱那些人的控制,但也会为祸人间。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够接受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由他亲手了解了发妻,哪怕魂飞魄散,也好过为祸人间受人唾骂。 且到最后也一样还是逃不过正道的追杀,一样还是要魂飞魄散。 沈南风觉得,如果自己的妻子有意识,一定会赞成他的做法,一定会更乐意死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他也就毫不犹豫的这么去做了。 如今铜钱剑在手,只待妻子苏醒,意识最为薄弱之际,取得她的信任,一击了结了她。 …… 拍卖依旧在进行,不过两个包厢里的人显然都对后面的拍卖没有什么兴趣。 陆陆续续的拍卖了六七件卖品,拍卖师从侍者的手里接过一把琴,一把无弦的琴。 “这把琴,名为无弦琴,顾名思义,也正如大家所见,这把琴并没有琴弦。” 拍卖师介绍道:“但这把琴却是一件正经的神器,且是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原本呢,这样子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应该列为压轴卖品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呢,大家也都看到了,这把琴没有琴弦,自然也就无从弹起。” “之所以会把它拿出来拍卖呢,也是因为我家主人说,这把琴应该有属于它的有缘人。” 帝高阳并没有去听那拍卖师说什么,也没有去关注周围人眼中的火热和犹疑。 原本慵懒歪在软榻上的她,站起身子走到投影石前面,痴痴的看着那把无弦琴。 “真是,久违了呢。”帝高阳轻声喃喃道。 其他人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互相对视一眼,皆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至于这把琴是否值得各位出手,那就要看各位是如何估价的了。现在开始竞拍,起价六十万。”拍卖师笑呵呵的,说出了开场以来,最低的一次底价。 “六十五万!” “七十万!” “八十万!” “八十五万!” …… 虽然是一件碰运气成分居多的东西,但好歹是件神器啊,指不定自己就是走运的那个呢? 不过众人还是选择了保守的加价,多是五万十万的加。 但是加着加着,加价的人越来越少,价格却是越来越高。 “一千一百一十万!” “一千一百一十五万!” 最后场上只剩了两个人在互相拼着。 帝高阳回过神的时候,价格已经被喊道一千四百二十五万。 她毫不犹豫的喊道:“两千万!” 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众人这个时候才知道,这次的拍卖竟然有两个包厢都被租出去了…… 之前加价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都选择了放弃。 这把无弦琴最终被帝高阳以两千万的价格拍了下来。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帝高阳在拿到琴的时候,已经收起了之前的神色,没见有多热枕,反而变得一脸淡然。 侍者送了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斟酌了片刻,开口道:“这位客人,我家主子之间有交代,说是希望能知道这把琴是否落入了有缘人的手里。” 这就是想要看一看帝高阳能否弹响这把无弦琴了。 其他三人,显然也带了点好奇之色。 帝高阳倒是对这拍卖行的主人来了兴趣,思索片刻,倒也没有拒绝:“既然如此,那我便试上一试好了。” 这话说的客气,但实际上…… 帝高阳将琴抛起,双手迅速结印,印落之后,她迅速调动体内刚刚恢复的那点修为,单手从琴上扫过,另一只手在一旁迅速缭乱的画着众人看不懂的图案。 “破!” 一声轻喝落下之后,原本的无弦琴铮鸣一声,整个琴身浮现了一层光滑,随后褪去了一层外表,进而又露出五根晶莹剔透的弦来。 屋里的人见到这番情景,皆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又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幻觉。 帝高阳这会儿已经将琴放好,调试了片刻,便行云流水的弹奏起来。 每一根琴弦的波动,都带着空灵遥远的上古气息。 圆润的音色,明明力量不大,却让听着的人忍不住生起一股臣服之意。 随着帝高阳琴声的传出,拍卖暂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了她所在的包厢,静静的欣赏着。 紧接着,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渐渐地传出,似是在与帝高阳的琴声和鸣。 听着那笛声,帝高阳愣了一下,她能够感受到那笛声中隐含的情绪。 那是一种看尽人间繁华,也深处繁华人间,却始终都像个旁观者一般,冷冷清清的看着,笑着,淡漠着感觉。 帝高阳愣过以后,露出一阵笑意,再次拨弄起琴弦,仿佛遇见了知音一般。 一曲奏完,众人犹沉浸在回味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 三楼深处的一间密室里,一名蓝衣男子慵懒的歪着,手中正把玩着一把翠绿的玉笛。 一阵敲门声后,得了允许的人从门外进来,恭谨的禀道:“主子,那把琴已经被天字包厢的人拍下了。” 天字包厢就是帝高阳他们的那一间。 蓝衣男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微扬的嘴角,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就在刚刚那人准备退下的时候,蓝衣男子突然开口道:“把冰灵炎果给她送一些去,酸酸甜甜的她喜欢。” 那人闻言先是愣了愣,但是识趣的没有多问,领命退下。 冰灵炎果可是上品神果,万年难得一颗,他们拍卖行统共也只有九枚…… 而且是这个大陆上,仅有的九枚。 就这么送人了? 她喜欢? 这等贵重的灵果,怕是没有人不喜欢吧。 那人暗暗的想着。 第117章 冰灵炎果送进帝高阳他们的包厢时,并没有避讳其他人。 反而可以说是大张旗鼓的送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再望向包厢的时候,眼中的火热就更甚了。 没有人能抗拒神果的诱惑。 但是他们也很识趣,知道这拍卖行的规矩,不会没有眼色的在这里就闹事。 而且他们相信,帝高阳他们看见这等神果,定不会囫囵吃下,是以接下来的拍卖依旧如常的进行着。 帝高阳对后面的拍卖没有什么兴趣,包厢里的其他的人,也没什么想要拍的东西。 倒是桌子上摆着的三枚冰灵炎果,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把其中两个分吃了吧。”帝高阳大方的说道。 心中却很奇怪这种早在很久之前就绝迹的神果,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更让她奇怪的是这拍卖行幕后的主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将这样的神果送给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呢? …… 四个人分吃了两个果子之后,拍卖也接近了尾声,拍卖师在做完了最后的陈词之后,众人也开始渐渐的散去。 沈南风在路过帝高阳他们包厢的时候,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但他也清楚,不属于他的东西就不能惦记,所以也就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若非眼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一定会与这里边的人结交一番。 …… “尊上,刚刚这果子送过来的时候毫无避讳,我们怕是要被人盯上了。”将果子里蕴含的最后一丝灵力炼化之后,濯缨开口道。 穆愉的目光中也露出了慎重,刚刚用过那颗果子之后,他感觉到卡了很久的瓶颈有些松动,想来很快就要晋级了。 帝高阳无所谓的笑了笑:“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走吧,不过是一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若不然,哪里还会忍耐的到拍卖会结束? 帝高阳几人离开之后,蓝衣男子出现在包厢里,闻着属于她的气息,面上露出一抹满足。 之前送果子的那人站在门口恭敬的行礼道:“主子。” 蓝衣男子目光瞬间冷凝,斜了那人一眼:“孙李,本主不喜欢自以为是,耍小聪明的人。” “属下知错!”孙李瞬间一凛,知道他大张旗鼓送果子,给帝高阳拉仇恨的那点小把戏,瞒不过眼前的男人,倒也识趣的没有狡辩。 “自己去刑堂领罚,再有下次,就不必留下了。”蓝衣蓝衣声音清冷,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 “属下知道了。”孙李的态度放的很低。 这个不必留下可不是单纯的赶他走,而是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他自然不敢在放肆。 蓝衣男子淡淡的说了声“退下吧”,随后挥袖一扫,合上了包厢的门,转身歪在了帝高阳刚刚坐过的软榻上。 孙李不敢打扰,悄声退下,心里却对帝高阳一行人上了心。 想到那一行人多为男子……他忍不住猜想,难不成自家主上喜欢男子? …… 帝高阳几人离开拍卖行之后,没有多远就被几拨人盯上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和对方正面对上的打算。 绕了好几条街,他们去了之前那家被杜五破坏的一片狼藉的客栈。 客栈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官府的封条,帝高阳旁若无人的推门而入。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倒是多了几分慎重。 “怎么办,家主,听说那客栈是被贴了封条的,我们要不要跟进去。”一个中年男人看向身旁的锦衣男子,问道:“这南城归镇南王管辖……若是招惹他,怕是不好收场啊。” 锦衣男子犹豫了片刻,最后打算观望一会儿,看看其他人的打算。 不巧的是,其他几伙人也都在等着看对方。 帝高阳几人却是直奔后院,歇下身上的伪装,恢复了本来的面貌,然后从后墙跳了出去。 等他们大摇大摆的绕到客栈的时候,那几伙人人已经忍耐不住,准备进去抓人了。 “这个给你,你去衙门击鼓,就说有人闯到被贴封条的那间客栈……嗯,意图不轨!”穆愉走到路边一个小摊,将一锭银子递给了摊贩。 摊贩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当即连自己的小摊也顾不上,撒腿就往衙门跑。 路上,摊贩遇见了最近加派出来的执法队,便将情况与他们说明了。 执法队一听,二话没说就跟着摊贩去了。 上头最近追的紧,说是城中还有那些人的余党未清,未免再闹得人心惶惶,就让他们夜以继日的,两班倒着来巡逻。 这让平日里多是尸位素餐的他们备觉艰辛,苦不堪言。 如今碰到了找事的,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指不定他们这次抓了人回去,上头就让他们休息了呢! 执法队队长这么想着,脚步未停,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客栈之前,正巧碰到那波人没找到人,准备出去。 “大人,就是他们!”摊贩指着那群人,大声喊道。 执法队长一看那些人,顿时觉得头大,这不都是南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么? 怎么好好的不在家待着,跑到这家客栈来了? 执法队长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几位家主有礼了。本人周武,是这南城执法队的队长,不知道几位家主,带着人大张旗鼓的闯进这家客栈,所谓何事?” 那几伙人在发现客栈里里外外都没人的时候,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好了,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执法队会来的这么快。 有人想要寻找刚刚说话的摊贩,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背后算计他们,不曾想大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就找不到其他的人。 原来,那小摊贩在喊了那一嗓子之后,就悄悄的溜了,连自己的小摊也不要了,直接回家收拾东西出城了。 几位家主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周武也没在继续追问,这些人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但是规矩也不能破,他客气的道:“上头有交代,一切可疑之人,都要带回去盘查,为了南城的安定,百姓的安康,要麻烦几位家主移步到衙门去喝喝茶了。” 中年男子道:“我们也是追着别人进来的,就算要去衙门喝茶,周执法也该一视同仁才是。” 周武点了点头道:“那不知还有什么在呢?” “这……”中年男子一时语塞,他不清楚那四个人是什么人啊。 第118章 周武见此,面露严色,但是对上几个家主依旧保持着客气。 他给身边的手下打了个眼色,手下会意,跑去街上拦了几个行人,询问了一番之后,跑过来回禀道:“大人,卑职刚刚问过行人了,并没有见其他人进去。” 周武将目光挪向了几位家主,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空口无凭! 几位家主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执法队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又这么恰到好处的撞见他们,分明就是之前那四人算计好的! 镇南王他们招惹不得,哪怕他们是南城拔尖的几大势力。 但镇南王也不会多难为他们就是了,所以跟着执法队走一趟倒也无妨,就是这么咽下这个哑巴亏,实在是不甘心! 若是被他们找到那四人,定不能轻易饶过! 几人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下的陵墓里,正中间墓室放置的那口棺材,突然间开始暴动起来,周围开始出现几个灵力漩涡,疯狂的吸收着四面八方的灵气。 漩涡越来越大,渐渐地碰到一起,互相的挤压融合,最终融为一体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王府内外,草木渐渐失去生机,逐步变得枯黄,最后干枯衰败。 刚回到王府,就看到这样一幕的沈南风,眉头紧皱,原本还有几分的犹豫的心,彻彻底底的坚定下来。 他迈着大步往后院花园走去,那里是地下陵墓的唯一入口。 沈司药也被这突然的变化给吓到了,面色凝重的追上他爹的脚步,一路钻进假山,下了地道,看见墓室之后,他才真的相信,他生活了十多年的王府,竟然真的是……建在了陵墓之上。 他难掩惊讶的开口道:“这,这是谁的墓……” 沈南风知道他跟上来,没有阻止自然也是不打算瞒着他的了。 他沉声道:“这里是你母亲的陵墓,她魅灵族的皇族,因为受到至亲之人的迫害,流落到天顺,被我所救……后来我们有了你和你大哥。” “你母亲生下你以后,病体孱弱,又受小人算计,没有撑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我心下不舍,便为她建了这座陵墓,又将王府建在上面,并布下了聚灵大阵,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让你母亲复活……” “因此,我和沈家闹翻,盗取沈家秘宝聚魂珠,还误伤了扶摇的父亲……为是因此,你大哥与我父子失和,并且……” 沈南风面露沉痛之色,声音难过道:“并且代我受过,每年都会有十个月的时间,是被囚禁在沈家禁地受刮骨之刑,直到仙骨尽除,方可抵消我犯下的罪过。” 沈司药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极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神色冷漠,面色苍白的脸,他的大哥沈司月,每年在家的时间都少的可怜,和他见面的时间也不多,甚至每次说不上几句话,他就会咳上很久,身子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倒。 原来他这些年竟然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可笑的是,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竟然还以为这个家是个一派和谐的温馨之地! “他难道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么!”沈司药吼道:“你竟然这么自私,为了复活一个不可能复活的人,伤害了两个无辜的人,还毁了一个家庭!而且他们还都是你的家人亲人!” 沈南风面对沈司药的惊怒,选择了沉默,他背过身去面对着那口棺材,此时的灵力漩涡已经渐渐变小了,他知道,棺材中的人,就要醒过来了。 沈司药虽然一直都活的单纯,但是却一点也不蠢。 他很快就想到了杜五的尸变,又想到了沈南风在拍卖会上对那把铜钱剑的势在必得,顿时明白了沈南风想要做什么。 他不由得出言讥讽道:“你不是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儿子,也要去复活她么,怎么现在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呢?”原谅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没什么感觉。 沈南风抿了抿唇,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地在袖中握紧了那把铜钱剑。 在漩涡完全散去之后,他走上前,在棺材旁边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棺中的绝色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在看见沈南风的那一刻,她有些激动的喊道:“风哥!”许久不曾开口,以至于她的声音很是嘶哑。 沈南风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仿佛是眼前的人真的就是他的妻子复活……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敛下情绪,垂眸低声道:“卿儿。” “风哥!”棺中的女子激动的做了起来,久不活动的她,骤然活动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但她并没有理会,直接扑进沈南风的怀里。 她等这一刻等的真是太久了! 甚至,若不是那股想要与沈南风再见的执念支撑着她,加之不久前,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然出现帮了她一把,她怕是无法压制住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夺得这具身体的主权。 可就在她正欢喜的享受着重逢喜悦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后心一阵钝痛:“啊!风,哥?” 她有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她心心念念许久的男人,艰难道:“为,为什么?” “自古正邪不两立!我知道你们魅灵族一体双魂,你是魅魂吧!”沈南风又将铜钱剑往前推了一些,随后退开,冷声道:“我知道你是想用卿儿的样子迷惑我,可你大概没有想到,我是绝不会容许那样美好的卿儿,变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祟!” “邪祟?”卿儿皱眉痛苦道。 “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借助灵气尸变成功,不是邪祟是什么?”沈南风面色冷凝道。 “所以,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卿儿,你,都会毫不留情的,诛杀我……”卿儿艰难的问道:“是么?” 沈南风抿了抿唇,其实他有些先入为主,自以为卿儿是不会选择通过这种方式复活,更无法压制魅魂,所以才会如此坚决…… 但他觉得,无论怎样,邪祟都是不能留的!他是渴望卿儿复活,但绝对不想要这种非人非鬼的东西。 尤其是在看到府外的花草树木失去生机衰败之后,就更加坚定这个想法了。 “邪祟终究是邪祟,我的卿儿若是活着,也不会想要变成这种非人非鬼的东西。”沈南风坚定道,只是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邪祟终究是邪祟,我的卿儿若是活着,也不会想要变成这种非人非鬼的东西。” 沈南风的话像是魔咒一般缠绕在卿儿的耳边。 她转过头,看向沈司药,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那张与她有五分相似的面庞,还是让她一眼就肯定,那是她的儿子。 无限绝望的心,再次生出一丝丝的期盼,丈夫舍弃了她,那儿子呢? 沈司药在与她的目光相对之后,其实是有些无措的。 在心里面,他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是对眼前这个,半坐在棺中,他应该称为母亲的人,也的确生不出多少亲切之感。 打小他就没有享受过母爱,如今乍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还是用这种方式相见…… 他不知道该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是以,对卿儿期盼的目光,他选择了回避。 这无疑,成了压死卿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呵~”她自嘲似得笑笑,渐渐的变成疯狂的大笑,待笑声散去,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哑了几分:“原来,我拼命醒来,就是这样的结果。邪祟?呵呵……” 卿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泪水。 诚如沈南风所说,若是她活着,自然不愿意变成这般非人非鬼的样子,她不顾一切的占据这具身体,也不过是心有所念…… 只是如今看来,倒是她有些一厢情愿了。 既然如此,那这具身体让出去又何妨? 管她是会去为祸人间,还是想要怎样,总归和她是没什么关系了。 “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凌厉的笑声中带着些许得意,卿儿再一次睁开眼,身上的气息明显发生了变化,眼中的凌厉夹杂着阴狠。 “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舍得自毁灵魂让出肉身,哈哈哈!” 同样的一个人,声音却天差地别。 沈南风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他喃喃道:“你,你才是魅?” 虽是在询问,但他眼中的懊悔之色,显然已经出卖了他。 “我,我竟然亲手,亲手杀了卿儿?”他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手中那把铜钱剑。 “嗤~”魅不屑的嗤笑道:“沈南风,把你那副假仁假义的深情收起来吧,我可不是那个蠢女人,不吃这一套。” 当年她被算计,不幸重伤流落到这里,恰好碰见了沈南风,便想着施展魅术将沈南风的修为吸收炼化,借以恢复伤势,提高修为。 但是她被带回南城之后,就改变了主意,她不仅想要沈南风的修为,更想要控制住南城这块势力。 可她算计好了一切,眼看着沈南风就要在他的魅术下丧失神智,成为听她差遣的行尸走肉,却不想出了卿儿这个变数。 这个一直在她体内安生带着,不争不抢的女人,竟然爱上了天天和她翻云覆雨的男人,并不顾一切的抢占身体的主权,害她被压制了那么久,一切计划也都付之东流! 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恨不得将这一对男女生吞活剥! 可若只是一个沈南风,那倒也容易,偏偏卿儿这个女人修的是正道,天生就对她有压制,又和她共用一具身体,杀了她,自己也会损失大半修为。 如今卿儿自愿损毁灵魂,倒是合了她的意,她不仅可以炼化卿儿的力量,还可以杀了沈南风。 魅缓缓的站起身,长腿一抬,从棺材中走了出来,缓缓的走向沈南风,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我还真是要感谢你的,若没有你那致命的一击,让那个的女人自愿毁去灵魂,我怕是只能等着灵魂渐渐消散,哪里还有机会占据这具身体?” “看来,你对我,也不是毫无心思的么,毕竟你的身体一直很诚实,咯咯咯,不如你继续与我双修,如何?” 沈南风极其厌恶的躲开了魅的触碰,扬起手中的铜钱剑,想要再杀她一次。 却不想,才刚刚扬起的铜钱剑,被魅随手一挥就打掉了。 他不甘心的看着被打落在地的铜钱剑,想要去捡起来再次攻击。 魅倒也没拦着他,只是每一次都像猫戏老鼠一般,轻轻松松的将他的攻击拦下,并淡淡的讽刺道:“你以为我是那个对你不设防蠢女人么,这种东西别说杀我,就是想要伤我都没可能。” 沈南风手中的铜钱剑在一起被打落,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捡,而是准备用灵力攻击。 然,他的身形未动,就被一个声音拦住了。 “姐夫,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不然我可不保证这小子的魂魄会不会被我给不小心的抽走。”梅三度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 沈司药甚至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他,就被一把利刃抵住了脖子,冰凉的触感让他面色微僵,有些难以置信的道:“舅舅?”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沈南风双眼微眯,想通了一切。 怕是梅三度早就知道卿儿会不顾一切占据身体醒来,所以才会那样适时的告诉他拍卖行有铜钱剑的消息。 “姐夫你还真是高看我啊。”梅三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不过就是跑跑腿罢了,安排好这一切的,可是我家主上。” “哦,我家主上就是前阵子让你们闻风丧胆的,在南城来去自由,随意剥取灵魂回去炼丹的人。” 沈南风早就知道梅三度和那些人有所勾当,虽然一直没有显露出什么,但却始终小心提防,为的就是想要以他做鱼饵,将他身后的那条大鱼给钓出来…… 却没有想到,想要钓鱼的人却反倒被鱼饵给算计了。 “你不是魅灵族的人?”沈南风突然问道。 第119章 梅三度嗤笑了一声:“怎么,我那位好姐姐没有告诉你么,魅灵族是没有男人的。魅灵一族属于鬼族,是鬼族一个特殊的存在,只有一体双魂的女子才可以被称为魅灵。” 魅有些不悦道:“与他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处理了他们,早些离开。” 她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若是不赶快走的话,怕是很难在离开这里。 尤其是那天突然出现的轻易就将她压制住的力量,此时还不知道是否离去,若是这会儿再一次碰上,以她和梅三度这会儿的修为,怕是很难敌对。 “放心吧,这里隐蔽,没有人知道,何况镇南王府也不是谁都能来去自……” 梅三度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淡漠的女声打断:“看来,你们和尤三娘是一伙的喽!” “看来你们和尤三娘是一伙的。” 帝高阳的声音落下,人也走了进来。 梅三度看着明明早就已经离开的人再一次出现在这里,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魅更是瞪大了双眼,帝高阳身上的气息正是那天夜里突然出现,帮着卿儿镇压了她的那个人! 沈南风也是一脸的惊讶,但是仔细一想以后,便又心中了然,脸上有了些自嘲。 沈司药则是松了一口气。 “姑娘说到三娘,难不成是与她相识?”魅的声音软了几分,带了几分讨好,眼下不宜和对方撕破脸。 梅三度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并未阻止魅。 “唔,的确是见过面,且关系匪浅呢。”帝高阳似笑非笑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魅笑着道:“三娘与我情分不浅,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想来姑娘也会把三娘的朋友当成自己朋友……” “你想我让我放你们离开。”帝高阳突然打断,语气坚定道。 魅笑了笑,道:“没错。我虽然不知道姑娘那夜为何突然出手镇压我,但既然没有取我性命,毁我肉身,想来并不是不能接受我们这样子的存在,故而,我希望今天姑娘也不要与我们为难。” 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我的确不是不能接受你们这样的存在,我只是接受不了你们的存在。” 又道:“刚好我和尤三娘有些不愉快,一直想要讨回来却找不见她的人,既然你们与她是好友,想来也是同样效忠九霄的了,刚好可以让我先收点利息。” 魅和梅三度皆是脸色一僵,魅先开口道:“姑娘是非要与我二人作对不可了?既然姑娘知道我师尊的名讳,就不怕今日伤了我们二人,来日会被他老人家报复么?” 得,又是九霄的弟子。 帝高阳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九霄那个家伙,是不是只有女弟子啊。” 魅眉头一皱,显然是对那个家伙四字不满,却还是忍下不快,说道:“是又如何?” “没什么,反正我不会怜香惜玉就是了。”帝高阳无所谓的说道。 “天顺的摄政王。”梅三度眯了眯眼:“早就听闻摄政王是个奇女子,之前尚未觉得,如今再见,倒是觉得传言非虚。” “摄政王今个儿出现,可是要和我鬼族撕破脸了?要知道数万年前,那位可是定下了规矩,各族之间不得私自开战,摄政王的一举一动可是代表着天顺,天顺是强国,代表的可是人族。” 梅三度再次试图避免与帝高阳他们对上,便拿了各族不得开战的规矩。 帝高阳少有的露出了不屑的情绪:“你们鬼族经过这么些年,还是一样的会颠倒黑白。”也一样的让人讨厌! “若说撕破脸,难道不是你们鬼族先来我天顺境内为非作歹的么?”帝高阳突然厉声道:“难道只许你们鬼族宰羊,就不许我们天顺杀鸡么!” “看来摄政王今天是非要与我们不死不休了!”梅三度闻言,也不在心存侥幸,眼中的杀意显露,准备殊死一搏。 魅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她本就讨厌比她好看的女子,之前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软下语气去讨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天顺的摄政王么? 哼,一个女子,凭什么为王?连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二人各自打晕手中的沈南风父子,略带嫌弃的丢向一旁。 帝高阳只是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丝毫没将魅放在哪里,她倒是很好奇他们要怎么不客气。 虽然此时没多少修为,但她却满是战意!这样的跨阶打架,她可是数万年来头一次呢。 想想就觉得兴奋。 若是被魅知道她此时的想法,怕是要被气个半死。 魅召唤出一把血染的骨剑,带着杀意向帝高阳砍去。 骨剑划过半空时,生出一道血光先一步向帝高阳砍去,直击她的脸颊。 这女人是想毁了她的容貌! 帝高阳眸子眯了眯,露出危险的寒光,很多年没有人敢伤她的脸了呢。 她并未拿出什么武器,只是双手不停地翻飞,接连打出了几道符咒。 符咒在空中融合,组成了一道宽约一米的屏障。 那道血光在落到屏障之后,瞬间消散。 魅见状,忙要挥出第二道攻击,却不想帝高阳的布出的那道屏障,就像是有意识一般,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带着一股天然的威压,向她扑了过去。 魅本能的想要避开,这股力量给她的感觉很是危险,但是她的身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了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惊骇不已,双眼猛睁,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可能……”有这种威压。 可惜后面的话,她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那道屏障整个压住了身子。 帝高阳淡淡的道:“死人,是不需要说太多话的。” 噗! 随着那道屏障的继续下压,魅的身体很快就被碾碎。 在一旁观战的濯缨和扶摇,看着这样的一幕,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也太吓人,太暴力,太血腥了吧…… 而且也太轻松,太随意,太没压力了吧…… 那可是有灵智还活动自如的僵尸,就这么一招被秒了? 还是在修为接近于零的情况就一招结束战斗,这要是修为恢复,岂不是一个意念就能让天地崩塌? 突然间,他们觉得帝高阳的修为不恢复也是很好的。 而且他们觉得之前担心她修为没了会有危险什么……简直是太傻了。 这样的存在,哪里需要他们担心? “你说,太师祖会不会记仇啊,我们之前在客栈的时候还笑话她……要挨打才能恢复修为。”扶摇小声的说道。 濯缨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你记错了吧,我记得我没说的。” 扶摇暗搓搓的提醒道:“师叔你当时说的最欢。” 濯缨白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挪向了正和梅三度过招的穆愉身上:“胡说,分明是穆愉说的最多!” 扶摇撇了撇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帝高阳打断道:“你们俩再说什么?” “再说穆愉打的真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第120章 “师妹?”沈南风略过尤三娘的奉承之语。 “卿儿是我的师妹,我是鬼族之人,自幼与卿儿要好,后来更是一同拜到鬼神座下,成了同门师姐妹,只是可惜……”尤三娘叹了口气:“师妹回族处理事情的时候,不慎被奸人算计流落人族,等我知道消息找过来的时候,师妹已经和你在一起,并生下了一个儿子。” “我虽然孤身一人,可也看得出来,师妹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你对她倒也是上心,我总不好拆散一对有情人,便在师尊面前替她遮掩着,却没有想到……” 尤三娘取了手帕,擦拭了一下晶莹眼角:“没想到到底还是没有瞒过师尊,我们鬼族有规矩,不得和人族有所往来,师妹不仅嫁给了你,还未你生了孩子,师尊知晓后自然生气。” “可到底还是疼我和师妹的,我苦苦哀求了许久,师尊终于松口,不追究师妹和你的事情,但是却让她即刻回去。” 尤三娘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师尊派了梅三度过来接人,师妹自然是百般不愿,便和梅三度争执起来,最后还大打出手,若非我及时赶到的话,两个人怕是要同归于尽了。” “我好心将梅三度带回去,却没想到他会因此恨上师妹,在师尊面前说尽坏话,惹得师尊一气之下教给他一种秘法,让他去唤醒师妹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然后强行将人带回。”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师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之后,竟然和梅三度狼狈为奸,想要师妹魂飞魄散。” 尤三娘忍不住抽泣了几声:“师妹产后虚弱就是他们的手笔,不得已之下,师妹只好和那个灵魂同时沉眠,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梅三度一直在算计着……” 尤三娘声情并茂的说完,抬头看向沈南风,却发现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镇南王这是不信我说的么?” 沈南风没有吱声,但是眼中的怀疑却是给了尤三娘答案:他就是不信。 尤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镇南王不信就不信吧,毕竟死无对证,想来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了。” 她垂下眸子,看起来很是失落的样子,实际上,她垂下的眸子里一片阴狠。 她就是胡诌的,沈南风若是信了最好,若是不信她也自有办法让他深信不疑,然后乖乖的听她差遣。 不过,她还是比较希望沈南风乖乖配合的。 “直接说你的目的吧。”沈南风抬了抬眼,面无表情。 “我舍不得师妹就这么陨落,想要动用鬼族秘法,让她重生。”尤三娘也不在兜圈子,直接道:“想来镇南王也不希望从此与师妹阴阳两隔吧。” 沈南风不否认他心动了,但是有了梅三度那一次的前车之鉴,他对这个尤三娘并不看好。 “据我所知,师妹的灵魂是被人收走了,那天在墓室里魂飞魄散的,只是另外一个灵魂。”尤三娘其实也不知道卿儿究竟有没有死,毕竟他们那里只有魅的魂位牌。 她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鼓动沈南风帮她做事。 她绝对想不到,她此时睁着眼说的瞎话,竟然歪打正着的说出了真相。 而这个说法,也和沈南风的猜测不谋而合。 他一直觉得卿儿的灵魂并没有消散,反倒是很有可能被帝高阳带走了。 只是帝高阳说的也很对,卿儿未必愿意再见他,所以他才会心生绝望的离开。 本来沈南风是想在这壶南森林里自生自灭的,没想到会意外遇见尤三娘,他死灰般的心,再一次复燃起来。 “你要如何复活卿儿?”沈南风到底还是开口问道。 尤三娘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沈南风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道:“这法子其实说起来,有些阴毒,且即便是复活了师妹,也会让她失去百年内的记忆。” 闻言,沈南风的心思又动了动,原本还有几分犹豫的心,在听到会失去百年内记忆的时候,彻底的坚定起来。 如果卿儿不记得墓室里发生的事,那他就可以让她重新爱上。 于是他追问道:“什么法子?” “是一种炼制傀儡的办法。”尤三娘说道:“众人皆知,炼制傀儡就是让活人失去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只听主人差遣,但却很少有人知道,炼制傀儡还有一个反用的方法,那就是在傀儡中注入灵魂,让人重新活过来,有点类似于夺舍。” “不过这种法子和夺舍的不同之处在于,夺舍后,灵魂是自己的,身体却依旧还是别人的样子,这种法子却是可以让人灵魂和模样一致。” 尤三娘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刚刚也说了,这个法子有些阴毒,因为并不是一具傀儡就可以将人复活的。” 沈南风抿了抿唇:“需要多少具。”他现在很清楚,尤三娘就是想利用他的手杀人炼制傀儡。 但只要能够复活卿儿,便是被利用又如何?只不过…… 他眯了眯眼,心中暗自决定,要是这个尤三娘敢欺骗他,他的卿儿没有回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尤三娘越发觉得沈南风上道,果断的说道:“不多,只要九九八十一具。” 嘶! 沈南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尤三娘还真是敢说,九九八十一具还叫不多?那可是活生生的八十一条人命。 不过他也没打算拒绝。 “需要我做什么。”沈南风直接问道:“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和我说了这么多,应该不会只是好心的告诉我这个消息。” “镇南王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尤三娘笑道:“的确,我之所以会找上你,是因为,这八十一个活人,还要你来帮我抓。” 炼制傀儡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都可以,至少得是修为天赋都不错,且心性坚韧之人。 她又道:“当然,镇南王也可以拒绝,毕竟是阴损之事,只不过镇南王亲自动手的话,有利于炼制后的傀儡与师妹的魂魄融合,毕竟你可是她的亲近之人。” 第121章 濯缨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南风闻言,脸上顿时升起了欢喜之色,忙站起身往外走去。 沈司药看着他爹这样子,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马上起身跟了上去。 濯缨和扶摇对视一眼,也都是一头雾水,想了想也离开了墓室。 帝高阳找的这间屋子离墓室很近,且很显眼,出了假山的密道就能够看见,沈南风并没有费力就找见了。 穆愉在屋里泡药浴,帝高阳为了不流鼻血,嘱咐了一番之后就出来了此刻正在屋前的石桌上喝茶看词话。 “摄政王!”沈南风看到她的时候,声音都染上了一丝激动。 帝高阳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词话本子上,闻声也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有事?” 沈南风本想说有,但是帝高阳的冷淡态度有让他忐忑起来,斟酌了好一会儿以后,还是说道:“摄政王可否救一救卿儿,她……” “她被你杀了,魂飞魄散。”帝高阳打断道:“镇南王难不成是刚醒过来有些断片?怎么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你就忘了呢?” “可……”沈南风却不甘心,他总觉得帝高阳有办法。 “就算本王能将她救回来,你觉得你和她还有可能么?”帝高阳淡淡的说道,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那个灵的魂魄的确是被她收起来了,她也的确是打算帮这个灵复活。 但是这些都和沈南风没有什么关系。 帝高阳放下手中的词话,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不要忘了,在你心中的大义和她之间,你选择了前者,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你们从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南风原本的期待被浇灭,颓废的坐在地上:“我,我不想的,我以为……以为她是……” “你以为?”帝高阳语气微微冷了几分:“你连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都认不出,也好意思说你以为?” 沈南风抿了抿唇,没在说话。 “南城之祸,虽然是因为鬼族早有布置,但你身为南城之主,却不能及时止损,本就是失职之罪。” 帝高阳平静的陈述着:“且南城的鬼修之所以这般猖狂,连取数人性命而没被人发现,也与你私建陵墓,企图复活亡妻而布下的聚灵阵有关。” 沈南风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向帝高阳。 “这阵法有一种遮掩鬼气的作用,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为了防止地下陵墓被发现,在里面添加了阵中阵吧。”帝高阳平静的看着沈南风,沉声道。 沈南风抿了抿唇:“是梅三度加了阵法,我不知道会将整个南城……” 帝高阳打断了他,问道“难道梅三度布阵不是你允许的?难道你不是出于私心?” “臣知罪……”沈南风矮了身子跪下,所有的辩解都咽了回去。 他的确是不知道梅三度的阵法会遮掩整个南城,以至于让那些鬼修有机可乘。 可到底是他先存了私心杂念,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复活卿儿,才会给了梅三度机会…… 虽然这件事是鬼族算计的,但他到底还是做了帮凶…… 甚至,他想,即便当初他知道梅三度的阵法会让整个南城陷入危险,他也不会阻止的。 毕竟他连亲儿子都舍得牺牲,连家族亲人都狠心杀害,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呢? 他亲手杀了卿儿,与儿子离心…… 呵,妻离子散,家破人也该亡了吧。 沈南风突然想,如果摄政王判他个死刑,也是极好的。 他道:“摄政王,请赐臣一死!臣愿意以死谢罪。” “既然愿意以死谢罪,还求本王赐死做什么?”帝高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声音淡淡的。 在她看来,沈南风无非是想要通过求死来逃避,偏偏他又惜命的很,狠不下心自尽。 但是想借她的手来解脱? 想得美! 她淡淡的开口:“你走吧,以后不得踏进天顺境内。” 沈南风抿了抿唇,想要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去没说。 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身影落寞的转身离开。 沈司药一直就在不远处站着,对他爹能够留下一条命,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至少就目前来说,他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件事。 父子两人碰面之后,也只是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沈南风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沈司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沈南风的身影渐渐消失,沈司药才轻轻的吐出一声:“保重。” 帝高阳对沈司药这个小伙子还是蛮看好的,至少心性不错,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 她放下词话看了过去,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沈司药听到声音,抱拳一礼,沉思了片刻后才道:“我想去沈家换我哥哥离开。” 他们是一母同胞,虽然过往的那些年见过的面并不多,但他心里面对这个哥哥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更何况父债子偿,在之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哥哥承担了沈家的怒火,而他却被保护的很好,无忧无虑的成长。 如果沈家依旧不愿意宽恕的话,他愿意用后半生换哥哥的自由。 帝高阳点了点头,对沈司药又高看了几眼:“刚好我也要去沈家,不如一起吧。”又道:“这镇南王府我会暂时封起来,如果你日后能在朝中获得一席之地,得到封王的资格,我便将他还给你。” “多谢摄政王。”沈司药神色淡淡的,显然是对未来入朝为官一事,没有抱什么心思。 但是他对这座王府,到底还是存了些感情的,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心中隐隐的存了几分动容。 穆愉胸前的掌印在泡过药浴后已经散去不见,他穿好了衣服拉开房门。 “我泡好了。”他走到帝高阳的身边,轻声说道。 “那我们休息一晚,明早就出发去沈家。”帝高阳淡淡的道。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沈司药召集了王府的所有人,给了每人一笔丰厚的银子,将他们全部遣散。 帝高阳并没有留在镇南王府,而是回了他们之前订下的那家客栈。 沈司药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一个人在王府的大门口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才起身合上王府的大门,锁好后往帝高阳他们所在的客栈走去。 …… 壶南森林内围,沈南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镇南王真是让我好找啊。”一个柔软娇媚的女声突然响起。 “谁?”沈南风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咯咯咯。”尤三娘笑着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小女子尤三娘。”此时的尤三娘已经没有当初的那副老态,只不过依旧满头花白。 “哦,镇南王想来是不认识我的,不过我可是对你很熟悉呢。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姐才是。”尤三娘又走近了一些,目露柔光。 “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师姐。”沈南风皱了皱眉,退开了几步,和尤三娘保持距离。 “是呢,镇南王自幼天赋出众,修炼至今从未拜过师,一身修为武技全靠自己钻研,也算得上是一方的开山鼻祖了。”尤三娘略带可惜的说道:“若非遇上我那可怜的师妹,镇南王怕是早就扬名大陆了,哪里只会局限一个小小的沈家,小小的异姓王呢。” “师妹?”沈南风略过尤三娘的奉承之语。 第122章 “师妹?”沈南风略过尤三娘的奉承之语。 “卿儿是我的师妹,我是鬼族之人,自幼与卿儿要好,后来更是一同拜到鬼神座下,成了同门师姐妹,只是可惜……”尤三娘叹了口气:“师妹回族处理事情的时候,不慎被奸人算计流落人族,等我知道消息找过来的时候,师妹已经和你在一起,并生下了一个儿子。” “我虽然孤身一人,可也看得出来,师妹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你对她倒也是上心,我总不好拆散一对有情人,便在师尊面前替她遮掩着,却没有想到……” 尤三娘取了手帕,擦拭了一下晶莹眼角:“没想到到底还是没有瞒过师尊,我们鬼族有规矩,不得和人族有所往来,师妹不仅嫁给了你,还未你生了孩子,师尊知晓后自然生气。” “可到底还是疼我和师妹的,我苦苦哀求了许久,师尊终于松口,不追究师妹和你的事情,但是却让她即刻回去。” 尤三娘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师尊派了梅三度过来接人,师妹自然是百般不愿,便和梅三度争执起来,最后还大打出手,若非我及时赶到的话,两个人怕是要同归于尽了。” “我好心将梅三度带回去,却没想到他会因此恨上师妹,在师尊面前说尽坏话,惹得师尊一气之下教给他一种秘法,让他去唤醒师妹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然后强行将人带回。”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师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之后,竟然和梅三度狼狈为奸,想要师妹魂飞魄散。” 尤三娘忍不住抽泣了几声:“师妹产后虚弱就是他们的手笔,不得已之下,师妹只好和那个灵魂同时沉眠,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梅三度一直在算计着……” 尤三娘声情并茂的说完,抬头看向沈南风,却发现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镇南王这是不信我说的么?” 沈南风没有吱声,但是眼中的怀疑却是给了尤三娘答案:他就是不信。 尤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镇南王不信就不信吧,毕竟死无对证,想来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了。” 她垂下眸子,看起来很是失落的样子,实际上,她垂下的眸子里一片阴狠。 她就是胡诌的,沈南风若是信了最好,若是不信她也自有办法让他深信不疑,然后乖乖的听她差遣。 不过,她还是比较希望沈南风乖乖配合的。 “直接说你的目的吧。”沈南风抬了抬眼,面无表情。 “我舍不得师妹就这么陨落,想要动用鬼族秘法,让她重生。”尤三娘也不在兜圈子,直接道:“想来镇南王也不希望从此与师妹阴阳两隔吧。” 沈南风不否认他心动了,但是有了梅三度那一次的前车之鉴,他对这个尤三娘并不看好。 “据我所知,师妹的灵魂是被人收走了,那天在墓室里魂飞魄散的,只是另外一个灵魂。”尤三娘其实也不知道卿儿究竟有没有死,毕竟他们那里只有魅的魂位牌。 她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鼓动沈南风帮她做事。 她绝对想不到,她此时睁着眼说的瞎话,竟然歪打正着的说出了真相。 而这个说法,也和沈南风的猜测不谋而合。 他一直觉得卿儿的灵魂并没有消散,反倒是很有可能被帝高阳带走了。 只是帝高阳说的也很对,卿儿未必愿意再见他,所以他才会心生绝望的离开。 本来沈南风是想在这壶南森林里自生自灭的,没想到会意外遇见尤三娘,他死灰般的心,再一次复燃起来。 “你要如何复活卿儿?”沈南风到底还是开口问道。 尤三娘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沈南风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道:“这法子其实说起来,有些阴毒,且即便是复活了师妹,也会让她失去百年内的记忆。” 闻言,沈南风的心思又动了动,原本还有几分犹豫的心,在听到会失去百年内记忆的时候,彻底的坚定起来。 如果卿儿不记得墓室里发生的事,那他就可以让她重新爱上。 于是他追问道:“什么法子?” “是一种炼制傀儡的办法。”尤三娘说道:“众人皆知,炼制傀儡就是让活人失去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只听主人差遣,但却很少有人知道,炼制傀儡还有一个反用的方法,那就是在傀儡中注入灵魂,让人重新活过来,有点类似于夺舍。” “不过这种法子和夺舍的不同之处在于,夺舍后,灵魂是自己的,身体却依旧还是别人的样子,这种法子却是可以让人灵魂和模样一致。” 尤三娘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刚刚也说了,这个法子有些阴毒,因为并不是一具傀儡就可以将人复活的。” 沈南风抿了抿唇:“需要多少具。”他现在很清楚,尤三娘就是想利用他的手杀人炼制傀儡。 但只要能够复活卿儿,便是被利用又如何?只不过…… 他眯了眯眼,心中暗自决定,要是这个尤三娘敢欺骗他,他的卿儿没有回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尤三娘越发觉得沈南风上道,果断的说道:“不多,只要九九八十一具。” 嘶! 沈南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尤三娘还真是敢说,九九八十一具还叫不多?那可是活生生的八十一条人命。 不过他也没打算拒绝。 “需要我做什么。”沈南风直接问道:“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和我说了这么多,应该不会只是好心的告诉我这个消息。” “镇南王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尤三娘笑道:“的确,我之所以会找上你,是因为,这八十一个活人,还要你来帮我抓。” 炼制傀儡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都可以,至少得是修为天赋都不错,且心性坚韧之人。 她又道:“当然,镇南王也可以拒绝,毕竟是阴损之事,只不过镇南王亲自动手的话,有利于炼制后的傀儡与师妹的魂魄融合,毕竟你可是她的亲近之人。” 第123章 那还是继续更吧 沈南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他也没有拒绝:“我答应帮你抓人,但你若是不能如约将卿儿送到我面前的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尤三娘满意的笑了笑,大方的承诺道:“镇南王尽管放心就是,若是我不能让你和师妹团圆,必遭天谴!” 沈南风见她毫不犹豫的许下誓言,倒也多信了几分。毕竟有天地法则制约他们这些修炼之人,若是不如约履行的话,他日就算不遭心魔反噬,也会在进阶的时候招来天雷惩罚。 尤三娘却在心里暗自窃喜,有了沈南风出手,她就可以大胆的做炼制活人傀儡这种逆天之事了。 反正人是沈南风抓的,到时候所有惩罚也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有这么一个替死鬼在,她还怕什么天谴? 何况,等八十一具傀儡成,沈南风势必会被天道绞杀,她这也算是送他和师妹团聚了,毕竟都是魂飞魄散呢。 “说说我都需要说什么吧。”沈南风没有疑虑后,反而迫不及待起来。 “这上面是我找到的一些不错的少年少女,用来炼制傀儡最好,不过时间有限,我能找到的人并不多。”尤三娘取出一张羊皮卷递给沈南风。 沈南风快速的扫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这上面的人……个个不凡啊。 “镇南王可是有什么疑虑?”尤三娘假意道:“其实我自己去找也可以的,毕竟想复活师妹的是我,舍不得她的也是我,只是我身为鬼族,在人族逗留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 沈南风眼中露出决绝之色,打断他道:“我会尽快将这些人抓来,你也抓紧时间搜罗其他天赋不错的少年少女吧。” “好,镇南王尽管放心就是。”尤三娘笑靥如花:“祝我们合作愉快,早日将师妹复活。” 沈南风却并没有搭理她,转身往林子的外围走去。 …… 帝高阳等人在客栈简单的用了早饭,这才慢悠悠的出城。 “这南城并没有城主,以往的时候,南城都是镇南王府打理,如今……这南城的治安会不会乱成一团?”穆愉面有担忧的问道。 对天顺境内的州城,他曾经特意的留意过,这几个异姓王所在的城池都是没有城主和主事衙门的,全部都是那些异姓王自行管理,甚至有些律法都和天顺整体的律法不大一样。 这几座城就好像是天顺的附属国一样,几个异姓王自己划地而治。 “无妨。”帝高阳淡淡的道:“以往那些年,沈南风也没怎么管过南城,南城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可见有没有城主都是一样的。” “不仅南城是这样,东城,西城和北城也是这样。这几个异姓王看似大权在握,实际上嘛,很少管事的,也管不了什么。” 穆愉闻言,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管不了什么?” “这四座城池,住的多是一些有底蕴的大家族,或者是一些隐世家族的产业在这里,派了旁系看着,他们多数都是由各家族自行解决事情,几个异姓王能参与的不多,多数时候,他们都是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帝高阳淡淡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穆愉接了一句,知道帝高阳对南城的治安问题有数,便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出了城,他们一行人再一次进入了壶南森林这条必经之路。 路过之前遇见杜五的那个位置时,帝高阳偏过头往林子深处看了一眼。 这一眼匆匆而过,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什么。 出了壶南森林之后,几人的速度稍稍的慢了下来,待找了一块少有人烟的平整地儿的时候,更是直接的停了下来。 “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帝高阳似笑非笑的出声,然后从空间里取了一张软榻,懒懒的歪在上面看词话。 暗处跟着的几人见状,皆抽了抽嘴角,同时又有些怒上心头! 这女娃娃未免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 昨天拍卖结束,帝高阳一行人从包厢出来就被人给盯上了,原本他们对能租用起包厢的人存了一丝忌惮。 毕竟财不露白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们那些普通座位上坐着的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出不起那个钱的。 只是实力不够,多数不会太暴露自己的家底。 所以最初他们还是很忌惮包厢里坐着的人的,比如镇南王沈南风,那就是他们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但是对帝高阳一行人,他们最初也是忌惮的,直到他们发现帝高阳不过就是一个没多少修为的小姑娘,就开始轻视起来。 但到底还是顾忌着他们身边的人,毕竟一些大家族自身修为不高却又得宠的小姐,若是出门的话,也多会有高修为的护卫跟随。 所以他们特意的观望了一晚,又特意的调查了一下最近各大家族有没有得宠的小姐出门。 最后确定了没有,便纷纷猜测帝高阳怕不过就是个稍有些家底,但却没有什么修为,只不过依着美色惑人,才得以跟在这些人的身边,为的就是守住手里的那把无弦琴。 并且自动将濯缨几人划为散修,他们可是打听出来了,这些人租用包厢的钱,可都是帝高阳出的。 散修多是一些没有家族宗门可以依靠的人,纵使有些高修为,但却没有足够的钱财在这俗世游走。 这种没有靠山的散修,他们这些大家族出身的人,自然是不惧的,虽然对方修为似乎比他们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帝高阳这么个拖后腿的。 所以他们才决定联合到一起,打算先杀人夺宝,至于最后东西会落在谁手里,那就在各凭本事。 可他们算盘打的倒是很好,也自以为一路隐藏的很好,却没有想到这些人不仅早就发现了他们,更是大胆的引着他们来了这荒无人烟的地界。 最可恨的是那个女子,不仅对他们毫无惧色,反倒是随意的看起了词话本子。 这简直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知道我们一路跟着,还敢这般大胆的走这样偏僻的地方,我该说你是大胆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一个身着粉衣,鹤发童颜,声音却遮掩不住苍老的女人走了出来。 紧接着,另外几个人也陆续的现身出来。 “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们一路了,究竟意欲何为?”帝高阳将词话本子翻过一页,并未抬眼,淡淡的问道。 第124章 加更一章 “小丫头,把你在拍卖行上得到的那三枚冰灵炎果,以及拍卖得下的那把无弦琴都交出来。”粉衣女子似是这一群人的领头,开口道:“当然,你身上的财物也得留下孝敬我等,不然的话,哼!” 女子冷哼一声,虽然没有明说不然会怎样,但是神色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原来是看上了我手上的神果,和那把与我有缘分的琴。”帝高阳淡淡的笑着,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不巧,那果子已经被我用了,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几位想要尝尝的话,怕是只能自己去寻找了。” 这些人怕是对无弦琴的兴趣没有多大,真正看上的只有那三枚神果。 之所以狮子大开口,怕也是想着能得的便宜都不能放过。 可也不好好的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女子闻言冷哼一声:“用了?哼,小丫头莫不是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成?那神果岂是可以随便服用的?别说你这样的修为用了那样的果子会爆体身亡,就是你身边那几个高阶修为的男人,若是直接服用整个,也会受到反噬!” “想要诓骗我们,也该寻个好一点的借口!”女子说完,便全身修为散开,手中提着一把带着威压的长剑,直接像帝高阳刺去。 帝高阳抬头看向穆愉几人,笑着道:“送上门来给你们练手的机会,可不能不过。” 穆愉面色微冷的迎上了那个女子,濯缨嘴角微抽,但也很快就和另外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扶摇和沈司药自然也没有闲着,一人对上了一个。 对方一共有七个人,剩下的两个人见其他五个人都与人缠斗起来,唯独剩下一个帝高阳,顿时觉得自己好运气,于是提气上前,准备杀人夺了宝就跑。 帝高阳趁着翻书的空档,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抬头丢出几颗石子在不同的方位。 已经冲上前的两人见状一惊,都没有想到帝高阳的阵法造诣竟然如此之高,慌忙的想要撤出去,却已经为时晚矣,阵法已经生成。 虽然只是迷魂阵,并不会对人进行攻击,但是两个人心神不定,在受了阵法的迷惑之后,竟然互相打了起来。 其他人也没有落得什么好处,尤其是那个最先挑衅的女子,丝毫没有被穆愉怜香惜玉,反而是被打的极为狼狈。 几人趁着打斗的空档,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忌惮,深知这次他们是碰到了硬茬子。 他们也是能屈能伸之人,既然知道打不过,自然不会冒进:“快撤!” 帝高阳坐起身子,目光扫向那几人,抬手又抛出几颗石子,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穆愉几人在一起攻上前,没多一会儿,地上便只剩下了几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尊上是故意暴露,然后引他们上钩送死的吧,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濯缨有些好奇的问道。 以帝高阳的性子,应该不屑于理会这些上不得台面之人,想要避开也很容易,没道理特意来这里和人交手。 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目光似是无意扫过一个方向:“有人想尽法子要试探,我们总要配合一二,毕竟吃人家嘴软嘛。”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再次上路。 远处,蓝衣男子脸黑的看向身边的手下,冷声道:“留你个全尸,自裁吧。” 那名手下,正是刚刚给帝高阳送果子的人,他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颤声道:“主,主上,我……” 那人原本还想要求饶,蓝衣男子极为不耐的挥袖拂过一道气刃,那人便没了气息,倒在地上顷刻间划为灰烬。 后面跟着的另外几人见状,大气不敢出,将头埋得更低。 “若是再有阳奉阴违,自作主张者,便如此下场。”蓝衣男子声音温润却让人无端生出寒意。 “是,是。” 几人忙应声保证,态度更加谦卑。 …… 帝高阳几人在之后倒是没有碰到什么截杀,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沈家隐居的洛沈山脉。 看着眼前雾气缭绕,仙气满满,巨树耸立,郁郁葱葱的山脉,帝高阳露出几分笑意:“这结界设的不错。” 扶摇走上前,熟门熟路的在结界打开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小口子:“这结界是三百多年以前,一位家族飞升的老祖布下的。”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这人日后也会是个有大造化的。”她很是中肯的说了一句,在这结界之中,她隐隐感觉到了一点混沌之气,虽然并不精纯,但在这个界面里也已经很是难得的存在了。 几人进到结界之后,之前打开的那个小口子又再一次完好无损的合上。 沈家建宅隐居的地方在山脉最高峰,想要徒步上去是不大可能的,得走专用的传送阵才行。 几人迈入传送阵便被一道柔光笼罩,在光芒闪耀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蓝色的身影无视四周的结界,如履平地的走了进来。 当光芒再次闪耀的时候,几人已经出现在沈家隐居的山峰。 山峰外围依旧设了禁制,打开禁制后,入目的并不是几处简单的宅院,而是巍峨的城墙,正中的城门上方,刻着沈城两个字。 “在这里隐居的,并非只有沈家,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家族或者散修。”扶摇解释道:“只不过都是以沈家为主,虽然有些划地而治的嫌疑,但是沈家始终都是以天顺皇室为尊。”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不满之意。 各大家族其实是很少参与红尘俗世的,哪怕是划地而治也不会影响国之根本,且在国家危难之际,这些隐世家族就算不挺身而出,也绝不会添乱,所以各国皇室和境内的隐世家族一直都相处的很是和谐,彼此之间多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像是沈南风这样出身隐世家族,却入仕封王的人其实是很少很少的。 城门守卫在看到有人从传送阵走出来的时候,立马进入了戒备状态,在看到扶摇的时候,那股戒备才变成了恭敬:“大少爷!” 扶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帝高阳几人直奔城主府,也就是沈家。 “大少爷?”府里的老管家沈成在看到扶摇的时候,还颇有些讶异,随后就变成了惊喜:“大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家主可都念叨你好久了。” 第125章 沈南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他也没有拒绝:“我答应帮你抓人,但你若是不能如约将卿儿送到我面前的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尤三娘满意的笑了笑,大方的承诺道:“镇南王尽管放心就是,若是我不能让你和师妹团圆,必遭天谴!” 沈南风见她毫不犹豫的许下誓言,倒也多信了几分。毕竟有天地法则制约他们这些修炼之人,若是不如约履行的话,他日就算不遭心魔反噬,也会在进阶的时候招来天雷惩罚。 尤三娘却在心里暗自窃喜,有了沈南风出手,她就可以大胆的做炼制活人傀儡这种逆天之事了。 反正人是沈南风抓的,到时候所有惩罚也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有这么一个替死鬼在,她还怕什么天谴? 何况,等八十一具傀儡成,沈南风势必会被天道绞杀,她这也算是送他和师妹团聚了,毕竟都是魂飞魄散呢。 “说说我都需要说什么吧。”沈南风没有疑虑后,反而迫不及待起来。 “这上面是我找到的一些不错的少年少女,用来炼制傀儡最好,不过时间有限,我能找到的人并不多。”尤三娘取出一张羊皮卷递给沈南风。 沈南风快速的扫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这上面的人……个个不凡啊。 “镇南王可是有什么疑虑?”尤三娘假意道:“其实我自己去找也可以的,毕竟想复活师妹的是我,舍不得她的也是我,只是我身为鬼族,在人族逗留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 沈南风眼中露出决绝之色,打断他道:“我会尽快将这些人抓来,你也抓紧时间搜罗其他天赋不错的少年少女吧。” “好,镇南王尽管放心就是。”尤三娘笑靥如花:“祝我们合作愉快,早日将师妹复活。” 沈南风却并没有搭理她,转身往林子的外围走去。 …… 帝高阳等人在客栈简单的用了早饭,这才慢悠悠的出城。 “这南城并没有城主,以往的时候,南城都是镇南王府打理,如今……这南城的治安会不会乱成一团?”穆愉面有担忧的问道。 对天顺境内的州城,他曾经特意的留意过,这几个异姓王所在的城池都是没有城主和主事衙门的,全部都是那些异姓王自行管理,甚至有些律法都和天顺整体的律法不大一样。 这几座城就好像是天顺的附属国一样,几个异姓王自己划地而治。 “无妨。”帝高阳淡淡的道:“以往那些年,沈南风也没怎么管过南城,南城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可见有没有城主都是一样的。” “不仅南城是这样,东城,西城和北城也是这样。这几个异姓王看似大权在握,实际上嘛,很少管事的,也管不了什么。” 穆愉闻言,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管不了什么?” “这四座城池,住的多是一些有底蕴的大家族,或者是一些隐世家族的产业在这里,派了旁系看着,他们多数都是由各家族自行解决事情,几个异姓王能参与的不多,多数时候,他们都是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帝高阳淡淡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穆愉接了一句,知道帝高阳对南城的治安问题有数,便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出了城,他们一行人再一次进入了壶南森林这条必经之路。 路过之前遇见杜五的那个位置时,帝高阳偏过头往林子深处看了一眼。 这一眼匆匆而过,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什么。 出了壶南森林之后,几人的速度稍稍的慢了下来,待找了一块少有人烟的平整地儿的时候,更是直接的停了下来。 “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帝高阳似笑非笑的出声,然后从空间里取了一张软榻,懒懒的歪在上面看词话。 暗处跟着的几人见状,皆抽了抽嘴角,同时又有些怒上心头! 这女娃娃未免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 昨天拍卖结束,帝高阳一行人从包厢出来就被人给盯上了,原本他们对能租用起包厢的人存了一丝忌惮。 毕竟财不露白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们那些普通座位上坐着的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出不起那个钱的。 只是实力不够,多数不会太暴露自己的家底。 所以最初他们还是很忌惮包厢里坐着的人的,比如镇南王沈南风,那就是他们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但是对帝高阳一行人,他们最初也是忌惮的,直到他们发现帝高阳不过就是一个没多少修为的小姑娘,就开始轻视起来。 但到底还是顾忌着他们身边的人,毕竟一些大家族自身修为不高却又得宠的小姐,若是出门的话,也多会有高修为的护卫跟随。 所以他们特意的观望了一晚,又特意的调查了一下最近各大家族有没有得宠的小姐出门。 最后确定了没有,便纷纷猜测帝高阳怕不过就是个稍有些家底,但却没有什么修为,只不过依着美色惑人,才得以跟在这些人的身边,为的就是守住手里的那把无弦琴。 并且自动将濯缨几人划为散修,他们可是打听出来了,这些人租用包厢的钱,可都是帝高阳出的。 散修多是一些没有家族宗门可以依靠的人,纵使有些高修为,但却没有足够的钱财在这俗世游走。 这种没有靠山的散修,他们这些大家族出身的人,自然是不惧的,虽然对方修为似乎比他们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帝高阳这么个拖后腿的。 所以他们才决定联合到一起,打算先杀人夺宝,至于最后东西会落在谁手里,那就在各凭本事。 可他们算盘打的倒是很好,也自以为一路隐藏的很好,却没有想到这些人不仅早就发现了他们,更是大胆的引着他们来了这荒无人烟的地界。 最可恨的是那个女子,不仅对他们毫无惧色,反倒是随意的看起了词话本子。 这简直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知道我们一路跟着,还敢这般大胆的走这样偏僻的地方,我该说你是大胆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一个身着粉衣,鹤发童颜,声音却遮掩不住苍老的女人走了出来。 紧接着,另外几个人也陆续的现身出来。 “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们一路了,究竟意欲何为?”帝高阳将词话本子翻过一页,并未抬眼,淡淡的问道。 第126章 “小丫头,把你在拍卖行上得到的那三枚冰灵炎果,以及拍卖得下的那把无弦琴都交出来。”粉衣女子似是这一群人的领头,开口道:“当然,你身上的财物也得留下孝敬我等,不然的话,哼!” 女子冷哼一声,虽然没有明说不然会怎样,但是神色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原来是看上了我手上的神果,和那把与我有缘分的琴。”帝高阳淡淡的笑着,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不巧,那果子已经被我用了,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几位想要尝尝的话,怕是只能自己去寻找了。” 这些人怕是对无弦琴的兴趣没有多大,真正看上的只有那三枚神果。 之所以狮子大开口,怕也是想着能得的便宜都不能放过。 可也不好好的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女子闻言冷哼一声:“用了?哼,小丫头莫不是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成?那神果岂是可以随便服用的?别说你这样的修为用了那样的果子会爆体身亡,就是你身边那几个高阶修为的男人,若是直接服用整个,也会受到反噬!” “想要诓骗我们,也该寻个好一点的借口!”女子说完,便全身修为散开,手中提着一把带着威压的长剑,直接像帝高阳刺去。 帝高阳抬头看向穆愉几人,笑着道:“送上门来给你们练手的机会,可不能不过。” 穆愉面色微冷的迎上了那个女子,濯缨嘴角微抽,但也很快就和另外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扶摇和沈司药自然也没有闲着,一人对上了一个。 对方一共有七个人,剩下的两个人见其他五个人都与人缠斗起来,唯独剩下一个帝高阳,顿时觉得自己好运气,于是提气上前,准备杀人夺了宝就跑。 帝高阳趁着翻书的空档,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抬头丢出几颗石子在不同的方位。 已经冲上前的两人见状一惊,都没有想到帝高阳的阵法造诣竟然如此之高,慌忙的想要撤出去,却已经为时晚矣,阵法已经生成。 虽然只是迷魂阵,并不会对人进行攻击,但是两个人心神不定,在受了阵法的迷惑之后,竟然互相打了起来。 其他人也没有落得什么好处,尤其是那个最先挑衅的女子,丝毫没有被穆愉怜香惜玉,反而是被打的极为狼狈。 几人趁着打斗的空档,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忌惮,深知这次他们是碰到了硬茬子。 他们也是能屈能伸之人,既然知道打不过,自然不会冒进:“快撤!” 帝高阳坐起身子,目光扫向那几人,抬手又抛出几颗石子,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穆愉几人在一起攻上前,没多一会儿,地上便只剩下了几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尊上是故意暴露,然后引他们上钩送死的吧,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濯缨有些好奇的问道。 以帝高阳的性子,应该不屑于理会这些上不得台面之人,想要避开也很容易,没道理特意来这里和人交手。 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目光似是无意扫过一个方向:“有人想尽法子要试探,我们总要配合一二,毕竟吃人家嘴软嘛。”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再次上路。 远处,蓝衣男子脸黑的看向身边的手下,冷声道:“留你个全尸,自裁吧。” 那名手下,正是刚刚给帝高阳送果子的人,他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颤声道:“主,主上,我……” 那人原本还想要求饶,蓝衣男子极为不耐的挥袖拂过一道气刃,那人便没了气息,倒在地上顷刻间划为灰烬。 后面跟着的另外几人见状,大气不敢出,将头埋得更低。 “若是再有阳奉阴违,自作主张者,便如此下场。”蓝衣男子声音温润却让人无端生出寒意。 “是,是。” 几人忙应声保证,态度更加谦卑。 …… 帝高阳几人在之后倒是没有碰到什么截杀,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沈家隐居的洛沈山脉。 看着眼前雾气缭绕,仙气满满,巨树耸立,郁郁葱葱的山脉,帝高阳露出几分笑意:“这结界设的不错。” 扶摇走上前,熟门熟路的在结界打开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小口子:“这结界是三百多年以前,一位家族飞升的老祖布下的。”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这人日后也会是个有大造化的。”她很是中肯的说了一句,在这结界之中,她隐隐感觉到了一点混沌之气,虽然并不精纯,但在这个界面里也已经很是难得的存在了。 几人进到结界之后,之前打开的那个小口子又再一次完好无损的合上。 沈家建宅隐居的地方在山脉最高峰,想要徒步上去是不大可能的,得走专用的传送阵才行。 几人迈入传送阵便被一道柔光笼罩,在光芒闪耀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蓝色的身影无视四周的结界,如履平地的走了进来。 当光芒再次闪耀的时候,几人已经出现在沈家隐居的山峰。 山峰外围依旧设了禁制,打开禁制后,入目的并不是几处简单的宅院,而是巍峨的城墙,正中的城门上方,刻着沈城两个字。 “在这里隐居的,并非只有沈家,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家族或者散修。”扶摇解释道:“只不过都是以沈家为主,虽然有些划地而治的嫌疑,但是沈家始终都是以天顺皇室为尊。”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不满之意。 各大家族其实是很少参与红尘俗世的,哪怕是划地而治也不会影响国之根本,且在国家危难之际,这些隐世家族就算不挺身而出,也绝不会添乱,所以各国皇室和境内的隐世家族一直都相处的很是和谐,彼此之间多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像是沈南风这样出身隐世家族,却入仕封王的人其实是很少很少的。 城门守卫在看到有人从传送阵走出来的时候,立马进入了戒备状态,在看到扶摇的时候,那股戒备才变成了恭敬:“大少爷!” 扶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帝高阳几人直奔城主府,也就是沈家。 “大少爷?”府里的老管家沈成在看到扶摇的时候,还颇有些讶异,随后就变成了惊喜:“大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家主可都念叨你好久了。” 第127章 终章(大结局) 沈家年轻一辈的子嗣算不上多,出挑的也就只有那个两三个,扶摇算是其中一个,奈何常年在八弥宗生活,极少归家。 沈家主年逾古稀,修为停留在大乘期许久。膝下只有两子,一个是扶摇的父亲沈北雨,一个是沈南风。 当年沈南风偷盗家族至宝,不惜将沈北雨打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沈南风叛离家族,沈家主可谓是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 一直寄予厚望的长孙又因此常年不归家,偶尔寄回的几封家书也只记挂父母,从未问过他这个祖父,如此境遇,说是晚景凄凉也不为过。 沈成是跟在沈家主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对沈家主心里的愁苦一直都看在眼里。 扶摇对沈成的话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去问沈家主的事情:“成伯,我父亲如何了?近来可曾发生什么变化?” 沈成叹了口气,知道扶摇对沈家主有气,也知道这种心结急不得,不然反而弄巧成拙:“大夫人收到您的信,便去找了家主,家主亲自去洛家借了千年寒冰床,这些日子大爷的状况很好,并没有什么变化。” “嗯,那就好。”扶摇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几分:“成伯,这位是摄政王,这位是她的身边人穆愉,这位是我师叔濯缨。”扶摇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见过摄政王。”沈成虽然没有见过帝高阳,但是一直有所耳闻,所以在最初的讶异之后,反而多了几分恭敬:“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帝高阳淡淡的说道:“我也是微服出行,怕是要烦扰几日。” 沈成含笑应道:“老朽晓得了,摄政王请安心住下。” 说完,亲自带着几人去客院安置,又让人去通知沈家主。 几人刚进客院坐下,就有一个健硕的白发老者从外面走来:“摇儿回来了?在哪?”洪亮的声音中隐隐藏着几分惊喜。 扶摇明显的犹豫了一阵子,才起身相迎:“扶摇见过祖父。”守礼却疏离的问安。 沈家主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但他很快便将这股失落压了下去,依旧爽朗的笑着,仿佛不知道祖孙之间的隔阂一般,开怀的拍了拍扶摇的肩膀,夸赞道:“臭小子越发的壮实了。” 扶摇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沈家主虽然有心亲近,但也不好强求,笑着拍了拍扶摇的肩膀,没有在多说什么。 他迈步进屋,客气的和帝高阳见礼,两人寒暄了几句便直入主题:“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朝廷和隐世家族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虽有往来却不大亲密。 “听扶摇说了他父亲的事情,便来看看。”帝高阳目光平静,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说不定能歪打正着的救回一条无辜性命。” 虽然说的像是玩笑一般,但却无端让人觉得,她一定能够将人救回来。 沈家主闻言微怔,定定的打量了帝高阳一会儿,才开口:“摄政王当真有办法?” “摄政王真的有办法?” 沈家主虽然无端的生出了一股希望,但还是始终保持着理智谨慎。 大儿子出事以后,他也请遍了医师圣手,但都明确的表示人已经气绝,无法救治。 至于尸身为何会始终普通睡着了一般,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虽然也希望大儿子复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希望也就渐渐地弱了下去,前些日子大儿子出现疑似尸变的状况,更是让他所有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如今帝高阳的出现可以说是再一次给了他希望,只是他再也经不起再一次绝望了。 “我要看过具体的情况才知道。”帝高阳淡淡的说道。 沈家主闻言也没在继续追问。 两人之后又客套了几句,沈家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帝高阳突然说了一句:“沈家主近些日子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沈家主闻言身子微顿,却也没有回应,神色如常的离去。 扶摇看着沈家主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最后忍不住问道:“太师祖,我祖父他……” “嗯,他时日无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祖孙俩有什么隔阂,但他对你的关心却不是作假。”帝高阳目光平静的说道。 她看得出来,沈家主的身子其实已经是强弩之弓,若非有大乘期的修为撑着,这会儿怕是已经缠绵病榻了。 “沈家主应该是为人渡血续命过,他的心头血已经几近枯竭。” 帝高阳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砸在了扶摇的身上。 “渡血续命?”他的声音有了几分颤抖。 “唔,虽然我没有看过你父亲的情况,但是却可以肯定,沈家主续的是你父亲的命,只是眼下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在无精血可续。”帝高阳淡淡的说道:“这也是为什么,你父亲最近会出现尸变的情况。” 扶摇下意识的接口:“怎么会,祖父根本就不在乎父亲的死活……” “你为何会这般想?”帝高阳打断了他。 扶摇抿了抿唇:“当年祖父明知是谁伤了父亲,却不曾追责过,又怎么会在乎父亲死活,在他眼里分明只记得小儿子,不在意大儿子。”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赌气。 年少的扶摇大概是觉得自己父亲重伤身亡,凶手却因为沈家主的回护,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所以心生怨恨…… 但于沈家主来说,手心手背都是,无论杀了伤了哪一个,都是锥心之痛。 “这就是你常年不回家的理由?”帝高阳颇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中间又会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呢。 “是。”扶摇坦荡的回道。 帝高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站在扶摇的立场上,他怨恨沈家主对沈南风的回护并没有错。 站在沈家主的立场上,他不想在失去一个儿子之后在失去另一个儿子,只是将沈南风赶走,眼不见为净,这也可以理解。 帝高阳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不好评价劝说什么。 她只是道:“或许你可以试着和沈家谈谈,而不是想当然的先入为主,有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真相,未必就是真相。” - 这里简单的说一下 本书状态完结。 因为屏蔽了太多章节……(露骨) 我无从改起。 加上半退圈了…… 第128章 扶摇抿了抿唇,没有出声,但是脸上的动摇之色已经很是明显。 在他听到沈家主时日无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动摇,也开始想起这些年祖父对他的好…… 他很矛盾,很难迈过心里面的那道坎。 帝高阳觉得这种事别人也帮不了什么忙,也不好说什么,便带着众人出去了。 …… 三天后,帝高阳选了一个阳气充足的时辰,让人将沈北雨抬出来放在院中,开始为他驱除煞气。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按理说沈北雨是逃不脱尸变的,当年他的的确确是气绝身亡了,之所以尸身始终保有温度,是因为他的灵魂始终在和侵体的煞气做斗争。 赢,他一样是死,输,则是死后会成为煞尸。 但是因为这样一种异向,沈家人觉得沈北雨可能还有救,便没有将人下葬,还遍寻名医诊治。沈家主更是不惜以命换命,为他渡血续命。 虽然人没能救过来,但却将沈北雨的灵魂护住了。 如今只要将煞气驱除,在将沈北雨的灵魂唤醒就行了。 可以说,本来没救的沈北雨,因为这样的误打误撞捡了一条命回来。 帝高阳修为有限,便指导着穆愉布阵,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布置出一个引阳阵。 身处阵中,阳光格外的热,好像要将人给烤熟一般。 两人一刻也不想多待,尤其是帝高阳,没有修为护体,更是受不得这种热度。 于是很快的,两人就从阵中撤了出来,独留沈北雨一个人在阵中躺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阵中的人渐渐发出痛苦的声音,声音很杂乱,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吼叫。 当声音弱下去以后,沈北雨的身子就开始抽搐抖动,同时还有一缕缕的黑气冒出来。 黑气无法在阳光下久留,没多一会儿就全部的消失不见。 这时沈北雨的额头开始渐渐冒汗,体内也不在有黑气钻出。 帝高阳见状,向穆愉使了一个眼色,将阵法收起。 她取了一枚还魂丹塞进沈北雨的嘴里。 沈北雨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乌黑的眼圈渐渐淡去,指甲和头发也恢复原样,此时看上去才真的像是一个安稳睡着的人。 “摄政王,雨儿可是没事了?”沈家主走上前问道。 “嗯,没事了。” 沈家主眼中难掩激动,他郑重的行了一礼:“好,真是太好了,有劳摄政王,这份恩情,我沈家记下了。” 帝高阳淡淡的嗯了一声,受了这一礼。 不仅是沈家主激动,沈家上上下下的,几乎就没有不激动的,仿佛笼罩多日的阴云终于散开一般,人人脸上都挂着欢喜。 “您不开心么?”穆愉走上前替帝高阳擦了擦额上的汗,略有担忧的问:“我瞧您心事重重的样子。” 帝高阳点了点头:“有些事,一直想不通。” “有些事想不明通。”帝高阳淡声的说。 穆愉走上前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是什么?” “总觉得鬼族的人对沈家有所图谋。”帝高阳看着远处欢喜的一家人:“而且,那件所谓的沈家至宝,也从未出现过。如今沈南风远走,魅和梅三度身亡,沈北雨脱离生命危险,沈家的人现如今该做的应该就是寻找那件至宝的下落了。” “可是从始至终,你可曾听他们提过?”帝高阳看向穆愉,淡声问。 “您觉得沈家这个至宝或许是不存在的?”穆愉思索了片刻。 帝高阳摇了摇头:“是否存在我不知晓,但我想,在沈家人的眼里,这件至宝应该是不存在的。” “那我们……要不要远离这处是非?”穆愉想了想建议道:“八弥宗和其他几宗的宗主至今还没个下落,我们若是以此为借口的话……” “不必。”帝高阳摇了摇了头:“既然已经来了,这麻烦就没那么轻易能避过,与其这会儿回避,倒不如迎面而上,看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穆愉点了点头,但心头依旧还是萦绕着忧虑,他很担心若是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他没办法保护住她,让她身陷险地。 不安的想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赤炎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赤炎身为她的本命契约兽,实力不俗,若是有他在,他也能安心几分。 “我们到时候去大齐找他。”帝高阳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若真有能够伤了我的,那怕是我的劫难就真的到了,谁在都无用的。” “除此之外,没什么能伤的了我,哪怕是如今小动作不断地鬼族。”她看着穆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难道你就没发现,这一路以来,我们从未遇见渡劫期以上修为的人么?” 穆愉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但还是担忧道:“可那也不代表就安全了,许是对方压根就没有派出来高修为的人来暗杀。” “并非是对方没有派出高修为的来暗杀,而是他们根本就无法派高修为的人过来,只能用人海战术。” 帝高阳笑着解释:“在我修为散去的那一刻,每个界面就出现了一种强劲的压制,比如这个界面,修为皆被压制在渡劫期,一旦超过渡劫期,虽说不一定会被界面排斥,但是能动用的力量只有渡劫期。”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让赤炎去大齐的缘故。他的修为被压制着,与其在我身边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倒不如提前去对方老巢探探路。” 帝高阳说完,穆愉小小的讶异了一下,此时他才发现,他对帝高阳的了解真是凤毛麟角……想想就有种挫败感。 “大齐是鬼族的老巢?”想到另外的一个重点,他不由得问道。 帝高阳淡声道:“十有八九。” …… 蓝衣男子自打踏进沈城,就用了特殊的术法,将自己隐藏在风中。这会儿听了帝高阳的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带着一点兴味的念叨起来:“要不要给鬼族那个小不点,或者恶之源那小子送个消息呢?”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帝高阳的背影,自语道:“要是游戏太早结束就没劲了。” …… 正在和穆愉说话的帝高阳,突然间皱了皱眉,若有所感的看向蓝衣男子隐藏的地方。 呼~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可她却依旧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方向,像是非要看出个什么东西不可。 只是修为到底限制了她的能力,盯了许久,她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但是那股突然而来的心悸感却越来越浓烈。 究竟是什么,会让这种感觉,在隔了数万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想到了拍卖行上得到的无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