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之宠》 第一章 别样人间 慕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在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前台的姑娘向她打招呼,笑容恰到好处的颔首回礼。转头看见印在玻璃墙上的自己,衣着时尚富有魅力,有点自恋的欣赏着精致的自己。 看着玻璃上的在人影微微晃动,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倾斜站不稳。听见远处的人声音惊恐的尖叫:“地震了!” “地震了!大家快跑!” 大家表情惊恐万分慌张的往外跑,慌乱拥挤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头撞在玻璃墙上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慕桑感觉周边有人,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看,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人影在晃动,是震后救灾的人找到她了?是解放军叔叔来救她了?闪过多重念头,最后因体力不支而陷入黑暗。活着真好,这是她晕过去时最后的念头。 衣着华贵面容平和的妇人坐在梨木镌花椅上,慕太后看着慕桑憔悴的小脸心疼的直叫:“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晕过去了!哀家可怜的侄女哟。” 站在一旁的少年天子威仪甚重,斥责跪在地上的太医:“治不好慕才人,朕要你们何用?!慕才人好不了尔等都去陪葬!!” “陛下息怒,臣等不敢。”太医们头低伏在冰凉的瓷砖上,口中直呼恕罪。其中一位老太医巍巍颤颤的抖动着白胡子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别担忧,慕才人这是累了睡着了,明早人就醒了。” 听到太医如是说,成帝这才放过太医:“开药罢!” 又安慰满心念叨慕桑的太后:“母后别担心,桑儿只是累了。” 听到慕桑的病情稳定了,就记起害慕桑躺在里的罪魁祸首了:“那个不长眼欺负哀家桑儿的怎么样了?” 婉才人和慕才人在御花园里起了争执,推搡间双双倒地受伤。 “还在床上躺着,摔断了胳膊。”成帝觉得是慕桑先挑起的事,直说难免太后又怨他宠爱别人,欺负慕桑,想了想就说道:“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母后插手此事不妥,有失母后的身份,何况与桑儿名声有碍。” “那就先便宜她了!”太后看着成帝有偏袒婉才人的意思,心里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娘,想来那婉才人深的盛宠,为了她没必要弄的母子离间,这盛宠长久才是好事。转念又想着也是,何必要拿慕桑的名声做事,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反正宫里的手法多了去了,一场风寒死个人那是最正常不过了。 慕桑随着生物钟醒来闭着眼睛随手去摸手机,想着今天闹钟怎么没有响,不会是迟到了吧?后知后觉的没摸到桌子,迷迷糊糊的又想到不是地震了吗? 想到地震脑子立马就清醒了,映入眼前的是绣着蝶恋花的芙蓉色账幔。 就听到旁边有人声音温柔的说话:“才人醒了,赶紧去禀报万岁爷和太后娘娘。” “是。”积翠答应了一声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第二章 古代 慕桑挣扎着要起来,柳嬷嬷见了赶紧按她睡下,掖着被角问:“才人可是要什么东西,说一声奴婢去拿。才人可要好好的修养,可千万别落下了病根。” “你是谁?”慕桑虚弱的问道,这是演电视剧吗?看着眼前这个梳着古代发髻的女人,穿着一身绣着小朵圆花的碧色交领襦裙,一张脸白白净净的看着亲近又舒服。听到慕桑的问话眼睛因惊讶而微睁大,随后回过神来就轻声问道:“才人在说什么,奴婢不大明白才人的意思。” “你是谁?”转头又看看立在墙角的桃木油漆描画八仙过海立柜,以及对面杏木雕刻杏花红漆梳妆台,卐子不到头的窗棂,又问道:“这是哪儿?” 才人这是怎么了?可要宣太医?柳嬷嬷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先回答慕桑的问话:“奴才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柳巧萱,才人不认识奴婢了吗?”看着慕桑露出惊恐的眼神,心里微微难过,才人这是受了惊吓了,都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不过是一个赐了封号的才人,更何况这样的人怎么担得起一个婉字,瞧着慕桑不动神色的打量屋子里的摆设,放轻了声音回话:“这里是椒房宫的左殿仪元殿。” 慕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地震,睁开眼睛怎么变换了天地:“我想起来看看。”这次柳嬷嬷没有阻挡,就势扶着慕桑起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弹墨花开富贵墨绿色缎面的被子,有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玉涡色的对襟中衣,袖口约莫三寸绣着密密麻麻的缠枝莲花纹,杏木脚踏上放着一双玉青色绣花鞋,身边侍候的宫女积翠拿起来穿在慕桑的脚上,速度流利干脆的慕桑来不及阻挡,只能呐呐的说一句谢谢,但似乎惊到了这位秀气的小美女,连连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屋子里挂着几道簇新的品竹色帐幔,把房子隔成几个布局。梨木雕花的高几上放着一对儿黄釉折枝杏花闹春的玉树瓶,正中间的圆桌上铺着暗红色的丝绸绣花桌布,杏木云腿圆桌上红漆描银海棠花的托盘里放着一套描山水画陶瓷茶具。枣木雕花云纹多宝阁上零零散散的搁着一些瓷器玩意儿,靠墙放着黄花梨木雕花的罗汉床,罗汉床上放着一对儿湖蓝色掐花丝绸大引枕。乌木雕花刺绣屏风挡住了视线,再远处就看不见了。 慕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这是穿越了?像小说上写的一样,去了古代?还是因为着迷穿越小说而做的梦? 看着黄铜镜子里的自己,鹅蛋脸,柳叶眉,高挺的鼻梁,唇色因铜镜的缘故而显得土黄,额头上缠着几圈白布,隐隐有血丝渗出,脸色看起来憔悴极了,镜子里的人摸着脸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的脸,是梦吗? “我是谁?”慕桑看着眼前的柳嬷嬷认真问话,她是谁,她是这个时代的谁。 第三章 才人 她想要活下去,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梦,在巨大变故面前,没有人可以安心赴死,她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凡夫俗子,自然渴望活下去,在生死关头迸发出求生的欲望和意志。 所以不管是谁,她都要活下去。 柳嬷嬷看着慕桑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才人,您都不记得了?” 才人,这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灵光一闪似一道晴天霹雳,才人不是后宫妃嫔的称呼吗?她这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就像回到小学时候一样,前一天忘了写老师布置的作业,第二天早上心情忐忑不安的说她不知道昨天有布置作业一样,明知是糊弄不过去,可就心存侥幸,抱着这样的心态问话:“才人?是我的名字吗?” 慕桑正心情紧张的等着命运最后的宣判,冷不丁的听见外面有声音喊到:“皇太后娘娘驾到!” 得,不用等答案了,命运之神果然眷顾她,死于地震,生于杀人不见血的后宫。走进来一位穿着一身金线绣凤凰穿花金黄色狮纹锦袍的四十多岁的妇人,头戴镀金累丝点翠嵌珠石凤钿,两鬓分别插着累丝嵌红宝石金凤簪,左边插着金镶嵌青金石五行二就金约,看着金贵极了,让人不自觉的心里臣服,不敢直视太后娘娘的凤仪。身着浅棕色八宝团花对襟衣裳的喜嬷嬷扶着太后保养细嫩的手,鎏金嵌宝石的护甲熠熠生辉。 “请太后娘娘安。太后娘娘吉祥。”哗啦一下子所有人都跪下行礼请安,只有慕桑傻傻的在哪儿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看着慕桑只穿着中衣孤零零的站在地上,受了惊似的小脸显得格外凄凉,走过去握住慕桑冰凉的手,心疼道:“我的儿,你还病着,怎么就下床来了?”转头看向柳嬷嬷眼睛里闪过怒火:“你怎么不看着她呢,她胡来你也不知轻重?!” 柳嬷嬷不敢分辨,只是跪下请罪。 慕桑看着她们动不动就下跪,心里很是不好受,更何况是她自己要下来的,就大着胆子为柳嬷嬷分辨:“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下来的。”看着太后对她说话挺慈和的,应该不会像电视上一样拉出去砍头吧? 柳嬷嬷对太后细细的说了慕桑醒来之后的事,这是慕桑已被她们安置在床上躺着,放下了帐幔伸出胳膊由太医细细把脉,有详细的问了醒来之后的各种症状。 几个太医把脉之后商议病症,斟酌药方。最后总结道,受了极大的惊吓刺激,又伤了头脑,所以才记不起以前的事了,需要仔细养着,才能慢慢好起来,也许会记起以前的事。 太后听着太医的话,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忘了从前的人和事,她怎么给跟她弟弟弟媳交代。不能便宜了婉才人,罪魁祸首在那里平平顺顺,她的桑儿却要受这样的苦。 她心绪难平,快快活活的过了大半辈子了,临了却要受这样的气!何况她如今身份尊贵,不长眼的范在她手里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四章 无聊日常 太后不死心的问慕桑,或许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病例实在是太罕见了,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桑儿,哀家是你嫡亲的姑母,自小就喜欢的姑母,你记得吗?”太后拉着慕桑的手殷殷的看着她。慕桑表情无辜的摇摇头,看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神情难过,就想要安慰她,对于这个妇人她感到莫名的亲切。不是我忘了你,其实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问道:“我是谁?” 这会儿她倒是想通了,记不起就记不起吧,不过是从头再记一遍:“你是慕桑,哀家的嫡亲侄女,皇帝新封的正七品才人,赐住椒房宫偏殿仪元殿。” “一元店?”什么东东,我还两元店呢。看着慕桑神色不解,太后也就没说别的,只是安慰她好好养病,万事不用操心,一切都慢慢来,只要人活着就好。 太后看着慕桑睡下,对着柳嬷嬷吩咐道:“你以后就留下看着桑儿,有什么事及时向哀家禀报,哀家要你护着桑儿,万事以她为先,遇见不长眼的就狠狠的收拾,不该手软时就别手软,一切都有哀家。” “是,奴婢谨遵娘娘懿旨。”柳嬷嬷听到太后如是说,知道太后这是对后宫诸事不满了,恭敬的福身回话。 自慕桑醒来,各宫送来的东西就没断过,看着柳嬷嬷和路有福整理造册登记,从最初的惊叹到现在的麻木,就算女人最喜爱珠宝和布料,但看多了也会腻味。 慕桑对着散发苦味的中药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苦,又看着积翠一张快要哭了的小脸,狠心端起青花白骨瓷的药碗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她是一个成年人了也不好意思欺负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苦的一张脸都邹成包子了,积翠赶紧献上一盘蜜饯,笑眯眯的拿起一个蜜饯塞进慕桑嘴里:“才人,赶快吃点压压苦味。” 一连吃了好几块才算是尝到甜味了,养病的日子不仅有苦药要喝,而且还很无聊! 很无聊!很无聊!很无聊!重要的事要说三遍,。无聊的慕桑在寝室里心烦气躁的走来走去,她的手机,她的电脑,她的零食,没这些东西她生命的意义何在? 实在太无聊了,就问积翠:“你们一天无聊了用什么打发时间?” “无聊?”积翠一张小脸呆懵的望着慕桑。 慕桑想想也是,就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就是没事干的意思,你们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积翠想想她的过往,小时候要照顾弟弟妹妹,入宫当了宫女姑姑每天都安排活干,就摇着脑袋回答:“不会啊,奴婢每天感觉自己有事干啊,才人觉得无聊了就绣绣花。” “绣花。”慕桑惊恐的摇摇头,才不要,她长这么大就没拿过针:“不要,太繁琐。” 积翠想了想就说道:“才人可以去御花园转转,那里的花草可好看了,听姑姑们说都是名花名草,可金贵了。” 以前她都没有机会去过御花园,那里是贵人赏玩的地方,她们做奴婢的没资格去,但是才人可以去。 第五章 因由 御花园,真是个新鲜的词语,话说她还真没见过皇宫里的御花园,有机会到御花园一游,那也不枉她穿越一回:“是吗?那还等什么呀,咱们赶紧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游玩。 可惜,积翠皱着眉头说:“才人,太医说你不能出去吹风,不然会得偏头风的。” 见过说话喘气的,但没见过说话喘这么大气的。 慕桑扫兴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问:“有书吗?我看看书总可以吧。” 积翠很是奇怪,才人以前从来都不看书的,这儿也没有书,忘记以前的才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看书?奴婢记得才人不识字,也从来不看书的。” 这原主怎么这么一无是处的,到底是怎么被封为才人的?难道是走后门?还真有这种可能,谁叫她姑母是太后哩,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大:“啊,那你说说我以前是怎么样的?”慕桑计上心头,诱惑积翠说说原主,积翠似是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说错话了,紧紧的闭着嘴巴摇摇头:“奴婢不是有意的。” “说不说?”慕桑威胁道,不说肯定有问题,她今天非要问出来。人都是又好奇心的,尤其是“自己”的往事,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蓝颜知己之类的。 积翠神色坚定的摇摇头,既然威逼不成,就来软的:“积翠,我都忘了从前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你说一下,说不定会想起从前的事。” “真的吗?”积翠表示很疑惑,没听说过啊。 慕桑开始忽悠,不对,也不是忽悠,在现代这都是经过医学验证的,当然前提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当然是真的,医生…不对太医都是这么说的,说多听听以前的事说不定就全部想起来了。” 积翠看着慕桑神色郑重,也许才人说的对,就细细回忆从前的事:“才人以前爱玩爱闹,对什么事都是兴致勃勃的。性子娇贵,吃不了一点苦,最主要一点是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玩。” 哦,说白了就是乡下人进成,对什么事都怀有好奇心,不过最后一点也和她兴致一致,都爱打扮自己。这样的人自然就不讨别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不开心了,只怕真正受伤的原因不简单:“那我是怎么受伤的?” 说起这个,积翠心里一肚子的火气,语气厌恶的说:“都是那个婉才人不懂事,不就受皇上一点宠爱吗?就迫不及待的出来炫耀,与才人起了争执,说不过才人就动手推了才人,不过她也未讨到好。摔断了胳膊,这才逃过了被罚一事,皇上心里还是有才人的。” 有什么有,那个渣男,反正她是没看出来那个渣男心里哪儿有慕桑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看她们都身着襦裙,心想着别是什么唐朝吧。 “午时三刻。”看了看外面的太阳, “不是这个,什么年?”谁问你时间了,慕桑表示很忧伤,她问的是什么年了,古代皇帝都不是爱起个年号吗? 第六章 成帝 “哦,是嘉兴三年。” 原来才登基三年啊,这皇上应该很年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皇帝是谁?” 积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万岁爷的名讳是不能说的。” 还有这一说,慕桑凑近悄悄的说话:“那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 积翠很是心累,这才人怎么就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万岁爷的名讳岂是随便能挂在嘴上的,连太后娘娘都不叫名字的,才人太不懂事:“那也不行,那是对万岁爷的不尊重。” 看把她给能的,估计她也不知道皇帝的名字,她换了个话题继续聊:“那姓什么总能说吧?” 大家都说这是祁家的天下,这个都是可以说说的:“祁是国姓。” 历史上有这个姓的皇帝吗?还想问问别的,又想着她那规矩比天还大的性子,不由得头疼:“算了,问你还不如自己看书来,有书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果然背后是不能说人的,刚说道皇帝,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呼:“皇上驾到!” 一时间屋里屋外都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见着一身明金线绣团龙纹杏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进来,慕桑学着积翠行了不伦不类的跪拜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看来是实实在在的忘了从前的事,这礼行的他都不好说什么了,成帝笑着拉她起来,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偷偷揉膝盖,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心里觉得好笑:“母后说你忘了以前的事,朕还想着是你唬人玩,现在看来是倒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桑心里悄悄的吐槽,可不是,连芯子都换了,能不彻底吗?瞧着皇帝没有生气的意思,小幅度的点点头:“嗯。”天子威严、王者之气场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慕桑,你好歹也是个现代人,你的出息呢? 成帝看着慕桑跟以前不一样大胆,觉得有趣就打趣道:“看来连胆子都吓没了。” 嗯?慕桑觉得她智商不够用,有点跟不上节奏,这是跟她说玩笑话了?说好的高冷威严呢? 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成帝对现在的慕桑充满了好奇。忘了从前的事,这个病他只是听过,但没见过,这儿有一个现成的一定要多研究研究:“你在做什么?” 慕桑心里想着,这是天下最大的老大,跟着他混一定会有前途的,就老老实实的说出她的打算:“想找书看来着。” “看书?你识字吗?”成帝真的很惊讶,以前她不是最烦读书写字的吗?这变化还真是够大的,这性子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某一方面来说,陛下你真相了。 这是鄙视姐?慕桑很是不服气,姐可是九年义务教育加苦读三年高中,挤过高考这座独木桥的大学生,在职场纵横几年的精英人才,搁现在怎么着也是九品芝麻官,最不济也是举人,但想到古代的繁体字她的气势又弱下来了,看着皇帝笑的很开心,就不服气的说道:“我可以学。” 第七章 写字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抽风一样笑的简直停不下来,好一会儿看着慕桑急眼了才勉强不笑了,很有良心的安抚慕桑:“好。” 看着皇帝丰神俊朗的面目,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深不见底,跟古老的深井一样无波无澜,让人忍不住沉陷,想要探究。薄唇极是让人着迷,帝王天生就是薄情的人。 这人笑点怎么这么低,但是美人笑起来真是好看,尤其是不拘言笑的美人笑起来更有味道,昙花一现的感觉。有一句话怎么说着来“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慕桑表示很有志气的说:“给我书,找个识字的人教我。”真是的,穿越一下都成文盲了,多可怕!她怎么也不能让美人给看扁了! 成帝说一不二的性子显露无疑,当即拍案定觉:“好。刘明忠,去朕书房拿一本千字文来。”朕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侍候,到时候怎么收场?“再拿一套文房四宝来。” “是。”刘明忠心里想着,这慕才人手段就是不一般。 慕桑在心里抱怨,随便找个识字的人就好了,又不一定要你。慕桑觉得成帝一定是一位严师,虽说严师出高徒,但她又不考状元,随她发挥就好了。因此小小的建议道:“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能让您亲自来教,随便找个人就好。”这传出去还不被你的妃嫔给活斯了,我可是很惜命的。 “这几日感觉怎么样?”嘲笑过后皇帝心情顺畅,终于记起他是干嘛来的了。 还能怎么说,太医又不让她出去:“还好,就是有点无聊,没事情可做。”说起这个,慕桑觉得她窝在屋子里都要长毛了。 还有闲的无聊的时候,后宫哪一个不是为了争宠日思夜想手段百出的,怎么到她这儿就闲的没事干了:“这个简单,闲着也是闲着,给朕做一件衣裳就是了。”皇上可会给慕桑找事做了。 慕桑:…… 她能说不嘛? 她可以说她不会做吗? “不会就要学。”好似会读心术一样的,慕桑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他想要不知道都难。随说忘了以前的事,可性子还是一样的闹腾,一刻都闲不住,不给她找点事拘着她的性子,这后宫都要翻天了。 “万岁爷。”刘明忠领个两个小太监把东西抬进来,发现没地方放。 “你这个缺一个书案。”成帝四下打量着屋里的布局,当真是一个闺家小姐的屋子,有关书的东西一点痕迹都没有:“你去把那个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书案拿过来。打开库房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文房用品拿过来。”又想着什么东西都没有,估计她也不知道写字还要用什么东西,一气儿都给她办齐了,免得日日不安生。 慕桑看着成帝吩咐的东西,真是大开眼界,写字原来是如此一件麻烦的事,一般人果然是写不起的。 成帝又想着奴才挑的东西未必合慕桑的喜好,他那小表妹挑剔毛病可多了:“这一套你先凑合的用,那日闲了朕再挑挑。” 第八章 识字 慕桑看着一卷竹简书,纸呢?还没发明吗?不对呀,那边不是有宣纸吗?还是这样有利于继承先祖的智慧。 成帝是第一个给女学生当先生,看起来兴趣满满:“让他们先弄着,朕教你认字。”说着就展开竹简书开始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想想觉得不对,她是头次念书,读着么快也记不住,却不料她朗朗上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这么聪慧?成帝重新打量她,这就记住了?教她的积极性立马就多了。 如果慕桑知道了肯定要吐血,姐又不是真的文盲,只是不认识繁体字而已。在古代形容人有学问的就用学富五车这个成语,如果是竹简书的话,看来这五车书也不多呀。她看过的书怎么着也得几十车了,请叫她大学者。 成帝看着她笑的像只偷腥的猫一样,真是小孩子心性,就故意扳着脸:“想什么呢?好好念书。” 看着焕然一新的布置,这是给她装置书房了?不错呦,咱也是文化人了。豆青釉加彩梅竹纹笔筒,仿汝窑桃式笔洗,象牙莲藕笔添,掐丝珐琅缠枝花纹件笔架,紫砂刻“连生乐事”,铜刻山水墨床,白玉嵌红宝石花纹印盒,万岁爷一件件的介绍过去,慕桑看着两眼放光,件件都是精品,放到现代她绝对发财了。 成帝看着她的那小模样心情意外的好,心想着以后多送点,看她那没见过世面的可怜样,让她开开眼界免得以后丢他的人。 来来回回的宫人一路从建章宫往椒房宫里搬东西,看的后宫女人的眼睛都红了,太后听闻乐呵呵的一笑,算是皇帝有心了,如此给她这个当母后的给面子。 坤宁宫里,皇后着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襦裙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气度端庄雍容。梳着华贵的牡丹头,横插着一对儿八宝翡翠菊钗,左右各插一支翡翠滴珠凤头金步摇、千叶攒金牡丹钗,看着端庄又富贵,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朱唇轻启:“万岁爷以什么名义往椒房宫里送东西?” 幽兰看着心生敬畏,她的主子娘娘越来越有威仪了,真心为主子娘娘感到高兴,细细的说起她打探来的消息:“没有名义,去了椒房宫一刻钟的时间,就叫刘明忠搬文房四宝了,之后送过去的东西都是与读书写字有关的。” 皇后沉思半响,没想明白:“万岁爷这是要干什么?”只要分了李妃的宠就好,她身边养着大皇子,而她身下却没一个皇子,中宫地位不稳,什么魍魉魑魅都出来了。 又想着椒房宫的还没侍寝,到底是太后的嫡亲侄女,是表兄妹,跟别人就是不一样。终是沉默了半响不在说话,幽兰也看不明白娘娘是怎么想的,分了延禧宫的宠爱不是好事吗? 第九章 御花园 太医诊完慕桑的脉,干净利索的说:“已无大碍,脉象稳定。” 她终于熬出头了,不用和苦药了,不用拘在屋子里出不去了,欧耶,她自由了。 “走,我们去逛御花园。”慕桑豪气冲天的表示。柳嬷嬷想想也是,这几天可把才人的性子拘着了,该是出去透透气了,虽然礼仪还不是很到位,但万岁爷也没有说什么,规矩礼仪也不急在这一时。 积翠手巧的为慕桑梳了同心海棠髻,留着齐眉的刘海,衬得小脸越发的瘦小了。发髻中间别了一大朵金丝玉莲绢花,两边分别插着素银海棠珠花和缠枝钗,戴着石榴红纹石耳坠,衬的脸如白玉,既有女儿家的娇俏,又不显得过分娇媚。身着粉霞瑞锦襦裙,脚上穿着粉眷绣花鞋,最后在才戴了双结如意项链。衣衫下面的腕子上戴着一对儿白银缠丝双扣镯,慕桑看着四鸾衔绶金银平脱铜镜里的美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柳嬷嬷积翠去御花园。 远远的就看见一片葱葱绿绿,御花园一眼看去望不到边,假山流水,亭台阁楼,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慕桑看着一串开的正盛的蝴蝶兰,就凑到花前闻花香,积翠跟着慕桑算是大开眼界,怎么看也看不够,原来这就是御花园,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了,这一生能看见一次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姜贵人一行人远远的过来了,和聂良人一路赏花说诗而来,好不快活。见慕桑在前边赏花,聂良人前来见礼,一身翡翠色绣折枝兰花缎子襦裙,弱柳扶风似的行尊礼请安:“妹妹给慕姐姐请安。” 慕桑对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转头向柳嬷嬷求助,不料柳嬷嬷正低头给姜贵人和聂良人行礼,呐呐道:“起来罢。” 姜贵人散花如意抹胸襦裙裹身,朵朵玉兰盛开在莲青色的织锦上,外披胭脂红蜀锦披帛,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玉兰花盛开,使得步态愈加清冷柔美,三千青丝用发钗束起,头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薄施粉黛,只增颜色,眉角处透着清贵,整个人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看着慕桑鼻子里轻轻的哼出一句:“哼,慕家,也不过如此。”眼底的嘲弄和轻蔑明晃晃的流露而出,不屑一顾:“画虎不成反类犬。”若有若无的轻笑声像是狠狠的在慕桑脸上扇了一巴掌。姜贵人清傲的转身,珠玉步摇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宫女内侍簇拥着走的干净利索。 聂良人趁机落井下石:“装什么文人雅客,不识礼数就是不识礼数,连礼都行不好的人,就算是把雍华宫里所有的诗书都搬回去,也不过是粗俗下作。”像是看着一个粗俗的妇人,多看一眼似是污了她的眼。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慕桑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女人都逃不过爱情的摆弄,如此清高的女子在情敌面前也只能说酸话,这样的人真是可悲,在这后宫里真情最不可要,日后我一定不能活成她那个样子。慕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活我自己,不能为了缥缈虚幻的帝王爱而活的面目全非,狼狈不堪。 第十章 后宫 积翠没有看到慕桑眼里的悲悯,既是生气又是不解的问慕桑:“才人,你为什么不教训一下聂良人,她是以下犯上,今日才人白白让她们欺负了去,明日她们就觉得才人好欺负。” 看着积翠邹成包子的圆脸,想着她所想的她们不一定理解,就委婉的说:“那是你家才人我大度,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若真是教训了,那岂不是如了她们的意,才是真真的不识礼数,我的名声也算是完了。”名声这个东西还是挺重要的,尤其在女子身上,什么三从四德了、女诫、女论语了,都是为女子准备的。 慕桑看着万恶的千字文,脑子一团麻线,这字怎么就这么难写,毛笔又软又不听话,悬着手腕疼,好怀念钢笔。 呜呜呜呜呜…… 成帝进来就看见慕桑盯着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委屈到快要哭的表情,彻底的逗笑他了,他这失忆的表妹挺好玩的。刘明忠在一旁看着暗暗咋舌,万岁爷在宣室殿还是心情不郁,到了仪元殿还没说上话就笑了,这一位得宠的日子长着呢。 “太难看。”毫不犹豫一针见血的评价慕桑的毛笔字。 慕桑怨念的看着成帝,太会落井下石了,憋了憋嘴秃噜出一句:“优秀都是表扬出来的。” 成帝无奈了,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上手扯扯慕桑的脸皮试试薄厚:“一天写十张大字,慢慢的练,谁人都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 慕桑声音因脸被扯得变形而显得闷闷的:“别扯,脸会变大的。” “是吗?朕瞧瞧。”成帝蹂躏着慕桑带有婴儿肥的鹅蛋脸,很是感兴趣。 看着慕桑的字一个一个跟爬行动物似的,没有一点儿风骨,训斥道:“认真点,再写不好拿戒尺打你手心。” “哎,不带这样的,哪有体罚的。”慕桑斜着眼看皇上,这先生怎么就这么严厉呢,在古代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在万岁爷这儿是要她考女状元的节奏,不高兴的撅噘嘴:“作为先生呢,你要对你的学生有耐心。” “握笔的姿势有不对了。小指别碰笔杆,手心虚空。”成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读书挺识字到是挺快的,怎么写字就这么困难呢?为了表示他的决心就手把着慕桑的手一笔一划教她,边写边提醒:“对了,这边要提笔,不要压的这么重。” 柳嬷嬷看着窗户上两人印在一起的身影,眼里慢慢的溢出笑来去,才人与万岁爷好好的,算是了了太后的一桩心事。太后看着万岁爷这么多年冷冷清清的过来了,心里难受。虽说万岁爷这些年身边莺莺燕燕的就没断过,可这知心人难寻,心心相印更是千万里挑一了,才人是个好的,也是有福气的。 隐隐听见里面有话语透出来,才人撒娇的语气,万岁爷宽厚的包容。 这日子慢慢的好起来了,要是才人与万岁爷生个皇子,那日子就圆满了。柳嬷嬷盯着星空想着未来。 第十一章 礼仪规矩 慕桑看着眼前一筐罗各色丝线和十几匹各色龙纹团花图案的贡锦表示不解,积翠一看慕桑这样子就知道她把皇上的话没往心里去,手里比较着各色贡锦:“万岁爷那日不是说了么,要才人做一件衣裳,才人觉得哪匹布料做衣裳好一点。” 瞅着眼前的花里胡哨的布匹,看不出哪里好看了,果然是隔着多少千万辈的三观:“我不知道,我忘了从前的事。”慕桑觉得她很无辜,她真的没有拿过针线,穿的都是现成的。 柳嬷嬷想想也是,慕家大小姐拿针线的时间估计也不多,更何况头部受伤忘了从前的事,心疼她要受这些罪,万岁爷要的东西可千万马虎不得,遂和慕桑商量道:“才人从头开始学可好?” 不好可以吗?慕桑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万恶的尊卑有序。呜呜呜~,她好可怜,慕桑内心是苦逼的,泪流满面。 女红第一步从逢小布条开始,首先是走针,针脚要均匀缜密,直得要笔直,圆的要滚圆。一日下来手上扎了几个小针眼,疼的她泪眼婆娑。积翠也是想不通了,才人读书写字的时候不是挺快的吗?怎么做针线活就这么难呢,心疼着给慕桑上药。 柳嬷嬷教起礼仪来,颇有一套法子,斯条慢理的话语让人不生厌,看着慕桑乖乖的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站在慕桑面前细声慢语道:“按说后宫嫔妃人品德行最重,举止教养是次要,可人与人见面偏偏喜欢讲究这个,这关系也可大可小,做的好未必有人夸你,做错了却不免被人明里暗里的笑话,才人是聪明人,当知道当中要紧。” 讲到这儿就停顿了,慕桑看着柳嬷嬷赶紧点点头,表示她理解了并且求知识的欲望很强烈,在一旁的积翠也表示受教了。柳嬷嬷看着效果很满意,接着开始往下讲:“这里是大魏最尊贵的地方,里头住着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这里也是最守规矩的地方,想要在这后宫里活下去,最要紧的是学好规矩,守着规矩,游仞于这规矩间活得自在。” 看来柳嬷嬷也不只是一个古板的嬷嬷,慕桑对柳嬷嬷的认知深了一步,又听得她说:“才人和万岁爷用膳的时候处处出错,才人可知道万岁爷为什么没有指责?”慕桑看着柳嬷嬷充满希翼的眼神,老老实实的摇头,她真的不知道她错在哪里了。吃一顿饭那有这么多的讲究?万岁爷不指责难道还有别的意思?慕桑觉得她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够用了。 柳嬷嬷也不气馁,慢慢的给慕桑讲明其中的缘由:“一则才人是慕府的姑娘,多多少少要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忍耐一二;二则才人忘了过去的人和事,万岁爷宽厚怜惜才人,觉得才人的规矩慢慢的就学好了;三则万岁爷觉得才人天真烂漫。但圣心难测,谁知道明日万岁爷会不会觉得才人粗鄙不堪,对圣上大不敬。对圣上大不敬可是大罪,才人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历朝历代,前朝后宫因着大不敬的罪名折折了多少人,数不胜数,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一张席子裹了出去扔在乱坟岗上,他的一生也就订上了大不敬的罪名,人人唾骂!谁敢问真真的缘由,不过几日的时光,歌舞升平言笑晏晏,还会有谁能记得住这样的一个人。” 一则一则的听完,明明是温和的语句,阳光照耀的天气,可她的后背经不住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万岁爷的一个眼神原来有这么多的意思,这宫里的人都活成了人精,细细揣摩上头贵人们的意思,错了便是乱坟岗的一具尸体,对了也不一定步步高升,保命要紧。 柳嬷嬷乘热打铁,也不看慕桑吓得发白的脸色,继续讲礼仪规矩:“见着宫里的贵人首先就是行礼,礼行不对了处处都为难,明里暗里都是嘲笑,若是遇到心善的主子娘娘,礼行的不标准笑笑也就过了;若是遇见一个讲究的主子娘娘,免不了被教一遍规矩。” 这话说的可有意思了,看来这主子娘娘都是对的,有听见柳嬷嬷开始了下面的课程内容“首先从跪拜礼开始。” 积翠悄无声息的放一个绒黄色的锦缎厚绒蒲团在慕桑眼前,对于慕桑来说,下跪是个生手跪的七倒八歪。柳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前面以身作则,跪的那叫一个优雅端庄一气呵成。 慕桑看的心服口服,很是诚心诚意的学习下跪。 “后背挺直,不能放松。”努力挺直后背,至少让她看起来不是屈膝卑躬,而是端庄大气的礼仪。 一天下来初见效果,看起来也像那回事了。慕桑揉着快要废掉的膝盖,青青紫紫的一大片,她的皮肤本来就生的细腻嫩白,这么强烈的对比下看着格外恐怖严重。柳嬷嬷也没想到会这样,心里懊恼连忙跪下请罪:“是奴婢簪越了,请才人责罚。” 慕桑示意积翠扶起柳嬷嬷:“柳嬷嬷赶紧起来,地上凉。”看着柳嬷嬷执意不起来,就开始学以致用,把今天学到的讲道理开始应用:“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慕家的脸面,太后娘娘的颜面。一个个的都压在我身上,这规矩学不好了,柳嬷嬷拿什么给太后娘娘交代。” “才人说的是,是奴婢急功近利了。”柳嬷嬷看慕才人如此宽厚,更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抹过药膏慕桑就沉沉睡去,毕竟累了一天了。第二日就开始学习布菜,慕桑想着终于可以坐下来了,却不想一直要抬着胳膊夹菜。这日子没法过了,慕桑分分钟想扔筷子不干了。 又安慰自己,这是在走上坡路,所以累点很正常,她以后要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生活,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就好好学习。想到这儿又充满了学习的热情度,她还是很怕死的。 经过昨晚的事,柳嬷嬷快速的为慕桑订下了学习计划。以后就早上学写字读书,下午学礼仪缝衣裳。 第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晋升 屋外秋雨绵缠,屋檐上的雨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的青石板上,像是在诉说心事。夜晚的静谧更衬得雨滴声清晰明了,听得慕桑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着衣裳起来。 晚上她屋里不留人伺候的,远远的打发了,都是累了一天的人,晚上她还是喜欢留点空间的,放松一下自己也放松一下别人。 懒得去点蜡烛,摸着黑走到窗户边打起帘子,外面黑漆漆的,丝毫看不见光亮,愈来愈急的雨点打在地上,纸糊的窗子透着丝丝凉意。自嘲笑了,她如今倒也有几分文人骚客的雅兴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却来听雨声。 听着雨声,她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回想一切像是一场梦,恍如隔世。人只要活着就得为自己以后的路做打算,太后是她的姑母,生病之后只见过一次,对原主也是关心的,各种名贵的吃的用的都连接不断的送过来。皇帝是她的表哥,对原主也是关心的,时不时的也过来串一下门,指导她的功课。看着都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了。 又想着帝后关系怎么样?他们恩爱了做嫔妃的没出路,他们两看相厌后宫嫔妃的斗争就激烈了。又想着皇后的脾气性格怎么样?有一个贤惠的上司日子总是会好过一点,哪怕失宠了衣食也是无忧的。想着有的没的,思绪飘忽不定,人生在世若雨打浮萍,飘忽流浪无处安放。 日子似流水一样划过,一场秋雨一场凉,慕桑穿着湘色桂花团纹的对襟襦裙,上面套着银红色彩绣窄袖素软缎小袄,才觉得不冷,这见鬼的天气,明明才九月多,在现代还是露腿的季节,在这儿已经叠叠套套了。 柳嬷嬷陪着慕桑做针线活,半响柳嬷嬷手下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在花枝头上飞了,而慕桑的小布头还缝的歪歪扭扭。柳嬷嬷看着慕桑手里的小布条,算了,不指望慕才人今年能给万岁爷做一件衣裳了。她这个做嬷嬷的任重道远,女红什么的都是里子活,规矩礼仪才是面子活,可别再被姜贵人等人嘲笑慕家的教养了。万岁爷是个重规矩的主子,这几日虽是纵着才人,天长地久的可就说不好了。 柳嬷嬷看着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而才人估计也想不到做衣裳这一茬事就请示道:“才人,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凉了,冬天的衣裳是不是该做了?再迟一点做起来就显得仓促了。” 做衣裳?慕桑显然是很惊奇的,是了,现在是手工业时代,这很正常的,想要多了解一下就问:“自己做吗?” 柳嬷嬷知道她忘了从前,有意多说,这以后的日子就该自己过起来,别被做奴才的糊弄了:“按才人的位分,尚衣局应该给才人做三套夹衣,给仪元殿里的宫女内侍各做一套夹衣,其余的都是自己做的。” 一套衣裳,怎么说都有点少,冬天这地冷,别在冻出毛病了:“一套够穿吗?自己怎么做?领布匹吗?” “这倒没有,其余的都是贵人们赏赐的衣料做的。”宫里人人往高处爬都是有缘由的,在贵人面前得了宠,随随便便一匹布料就够做奴婢的穿一年了。 哦,能者多得嘛,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没有赏赐的怎么做?难不成挨着冻。” “可不是,都过得紧巴巴的日子,谁也没多余的补贴别人去。”说起这个,柳嬷嬷就叹了一口气,都是爹生娘养的看着她们挨冻心里也是不忍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还会想着别人。 仪元殿说大也不大,说下也不小,经常见面的就是柳嬷嬷和积翠,再就一个内侍路有福,这领导当的,连手里几个人都不知道:“咱们仪元殿里有几个人宫人?” 也是,才人一直在养病,不在跟前侍候的也就记不住,才人忘了前尘往事也是好的,总算是长大了,知道操心自个儿的事了,柳嬷嬷心里很是安慰,细数家珍一样说着:“内侍四个,宫女也是四个,才人从慕家带来的两个丫鬟还在内务府学规矩呢,不过也快学好了,约莫着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 慕桑心里想着有些担忧,哦,原主也是有贴身丫鬟的,别认出她这个冒牌货才好。 想想人也不是很多,反正布料还有很多,多做一套算收买人心好了:“那就开始做罢,到时候可别冻坏了,开库房再取些布料来一人再做一套夹衣。” “谢才人赏赐,奴婢替他们给才人磕头了。”听到才人如此体恤他们做奴才的,柳嬷嬷激动的起来要磕头谢恩。吓了慕桑一跳,不就是一套衣裳吗,还不至于磕头,赶快扶着柳嬷嬷:“柳嬷嬷这是做什么?可不兴磕头的。柳嬷嬷原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因着我生病才来仪元殿的,太后娘娘原本就是让嬷嬷来教我的,嬷嬷这么做可不是折煞我。” 她在这宫里待了快大半辈子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才人是个心善的,也是明事理的,跟着她不怕没前程。 “圣旨到!”听见外面的唱喝声,两人具是一蒙,这时候有什么圣旨? 柳嬷嬷连忙整理慕桑的衣着,别是出错了就好,又重新插了慕桑低髻上的珠花。 慕桑带领着仪元殿一众宫人跪在院子里领旨,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封升迁的圣旨,着封为正六品贵人。 “贵人大喜,恭喜贵人。”宣旨的公公道贺。 “有劳公公。”慕桑声音里透着笑。 咂摸着慕桑笑里的甜腻,怪不得慕才人没侍寝就哄得万岁爷晋升位分了,就这声音听着就让人欢喜,更何况与万岁爷是青梅竹马,这里面的情分没几个能比的上,恐怕连皇后娘娘都要退让几分。 柳嬷嬷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绣着福字的蓝色丝绸荷包,上前一步递到公公手里:“公公辛苦了,一点心意请公公喝茶。” 第十三章 荣婕妤 收荷包原是常态,那宣旨的公公也不扭捏就收下了,悄悄的攥了一下荷包,心里咋舌,这有十两银子了吧?果然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师傅果然对他是好的,让他来跑这一趟差事,对慕桑的敬畏又多了一层,满脸的笑容看着喜庆:“谢贵人赏。” 宣旨的公公都走了,仪元殿众人被成帝的馅饼砸晕了,充满着喜悦和惊讶,才人这是受宠了?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跪着一院子的奴才贺喜才人升迁,慕桑也是呆懵的节奏,难道她又做宠妃的潜质?不愿绕了他们的兴致,发财升官都是喜事,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兴致勃勃的说话:“赏,都有赏。” 一个赏字出来慕桑怔住了,这是她的说出来的话?她这是怎么了?她生长于红旗下,她自小就是少先队员,可这才多长的时间?一个赏字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她难道已经习惯了这种尊卑有序的生活,那她刻在骨子里的自由与平等呢? 这一刻慕桑是迷茫的,也没了看赏赐物什的好心情,转身向屋里走去。 留在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贵人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柳嬷嬷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人,站出来笑眯眯的安抚大家:“听到有赏,高兴的都不会说话了?” “谢贵人赏。”宫女内侍齐声谢恩。 “主子有脸面,做奴才的才能挺直腰杆,主子有赏自然不会忘了咱们做奴才的。”看着众人柳嬷嬷说的别有意味:“做奴才的最要紧的是伺候好主子,忠心主子。”仪元殿里的奴才该是紧一紧弦的时候了,有些事贵人不适合做,就由她这个做奴才的来说:“做了错事,谁也救不了你。记住做事的时候多想想自己,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掂量行事,有些事错了还有补救的机会,可有些事做错了谁也救不了你!”说到最后神色严厉,眼神似刀片一样刮过宫人的身上。底下的人听闻脑子里的弦立马绷紧了,柳嬷嬷的规矩是极严厉的,他们都有耳闻,瞧着说话是个和善的可做错了事收拾起来丝毫不手软。 “多谢嬷嬷提点,奴才万万是不会做卖主求荣的事。”路有福第一个表态,跟着贵人有前途,没看见这天大的恩赐在眼前吗。 “奴才万万是不会背叛主子的。” “若奴才背叛了主子,就让奴才不得好死!” 剩下的几人也不甘落后的各自表明态度,生怕迟了就是那不忠不义之人。柳嬷嬷满意了,这底下做奴才的忠主才是正理。 做了贵人的慕桑在后宫掀起了一点小浪花,没等浪花落下就隐没在下一波大浪里,盛良人被封为正五品的婕妤,赐封号“荣”,封号可比位分重要多了,后宫里位分多的是,可封号只有一个。 幽兰一身浅兰色的长裙,裙角上绣着细碎的兰花瓣。头上斜簪一支镂空兰花珠钗,米粒大小的珍珠个个光彩夺目。身姿纤细的站在一旁磨墨,当真应了她的名字似一株幽谷里的兰花,幽兰笑着接了娘娘的话茬:“荣婕妤这是入了进万岁爷的眼了。” 杨皇后笑的格外舒心,身上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也显得光彩照人,头上插着镂空飞凤赤金步摇,随着身姿轻移,发出一阵珠玉相撞清脆的声响。 和这个比起来慕贵人像是一个笑话一般,升位份大多是看在太后娘娘的脸面上,专注着手下的丹青,不堪在意道:“是谁都好。” 幽兰手下动作不停,脑袋里转动着各个宫里的情况,知道娘娘的心思在哪儿:“娘娘说的极是,椒房不过是个名号,哪里要日日挂心了?” “日后这样才好,既顾着太后娘娘的颜面,却又位分不高。”又添了一笔花蕊,神色满意的看着她的作品,牡丹雍容华贵了才好,才能配的上花中之王的称号,因此笑的格外温柔:“这样太后未必会高兴,万岁爷心里也不痛快,那日子可就热闹了。” 这后宫里再没有比这时候更舒心的时候了,新人根基不稳翻不出多大的浪花,宫里的怎么比的过二八佳人的容颜,万岁爷可没空想着你是谁,这下看延禧宫的怎样得意,仗着身边养着大皇子不知所谓:“是,这批秀女来的正好,那边可不能一枝独秀了。” 皇后收了笔,从容道:“这日子,慢慢的才会过得舒心。” “娘娘思虑周全,娘娘的福气大着呢,她们算什么,萤火之辉怎能争得过娘娘的皎月之光。”幽兰瞧着宣纸上的牡丹,恭维道:“娘娘的画技又精益了,奴婢看着这牡丹华贵大气,是真真儿的国色天香。” 延禧宫。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精致的梅花妆,艳丽的脸蛋上露出丝丝妩媚,星光水眸看着勾魂慑魄,身着红色纱衣,里面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月华裙若隐若现,一头乌黑的发丝绾成风流别致的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红珊瑚番莲花钗,晧腕上带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手镯。袖口衣领三寸绣着连珠团花锦,身上撒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声音婉转悠扬,沁人心脾:“玉容,你说说皇后这会儿是不是很高兴。”玉手拨弄着瑶台玉凤。 玉容不敢说话,皇后娘娘岂是她们做奴婢能议论的,在说娘娘也不是要她说话。这一盆瑶台玉凤还是去年万岁爷送给娘娘的,说只有它才配的上娘娘的高雅。 瞧着盛开的瑶台玉凤,李妃脸色格外的精彩,万岁爷有多久没来她的延禧宫了?!自这一批秀女进宫后,先是婉才人日日缠着,好不容易和慕贵人闹了一场才让万岁爷厌弃了,现在又有一个荣婕妤,还是她延禧宫的。 皇上这是打她的脸呢,慕贵人升迁那是意料之中的,毕竟有太后娘娘在宫里坐镇,谁让她们都姓慕呢,身份地位都有。 第十四章 成果 可这荣婕妤有什么好?!要出身也不过是个县令之女,要容貌也不过是看着端庄而已,连慕贵人都比不过,她凭什么?! 这口气怎么叫她咽下,人活着不过是挣一口气,这荣婕妤以为得了恩宠就目中无人了,她这个主位都不放在眼里了,该是整一整延禧宫的规矩了,就吩咐玉容:“去,叫丽婕妤过来说话。” “是。”一身水绿色绣小花纹齐胸襦裙的玉容慢慢退下,心里想着,这荣婕妤真是太不懂事了,万岁爷的恩宠最是飘忽不定的。 多少年了,王府里才留下了几个人,这后宫里有几个是高位分的嫔妃。可她们都看不明白,但愿娘娘能明白这个理,你看皇后娘娘这次坐的多稳。 外面热闹的都快掀破天了,慕桑安安心心的在仪元殿里养着她的病,御花园去了一次就没兴趣去了,见了人就要跪,好好的兴致都给败了。由于品级太低太后不召见她,她就不能去请安。 偶尔闲的时候皇帝会过来看一下慕桑的功课,发现她识字读书进步别快,可这一首毛笔字写的惨不忍睹。描红用了几本也没见效果,见她练的认真,成帝随手就写了几张大字让她临摹。 这一日,慕桑头顶着茶碗练习走路,心里想着走路有什么可练的,长这么大什么走法没走过,还真有一种叫做柳嬷嬷式走法她没走过,几圈下来就腰酸背痛。 感叹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容嬷嬷整小燕子也是找对方法了,如果柳嬷嬷不是太后身边的人,她也以为是哪个看她不顺眼了,故意整人的。 柳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贵人是个有耐心的,初学规矩时最磨人了,心里点头,顺便讲明其中的缘由:“行不回头,笑不露齿,走路要平稳,步履轻盈,不能左顾右盼,言笑大方,谈吐得体。” 感觉一步一步的在走钢丝,裙角晃动幅度要小,千万别让柳嬷嬷在裙角系铃铛,那才是真真的要命。 “皇上驾到!” 简直是天籁之音,这一刻慕桑心里乐开了花,极是感激成帝,恩人呐。慕桑从善如流的把茶碗从头上取下来,领着一众宫人行尊礼请安:“恭请皇上圣安。”神色欢喜。 “起来罢。”成帝随手扶起慕桑。 “拿着茶碗做什么?”成帝盘腿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奇怪的看着慕桑手里拿着斗彩翠竹茶碗,装着半杯水不知道要做什么,看样子也不像是在喝茶。 慕桑言简意核道明重点:“走路。”顺便告告柳嬷嬷的状,太狠了,都不让她休息。 却不想逗起了成帝的玩闹之心,他这表妹真能耐着性子学习宫规:“来,走两步,朕看看效果怎么样?” 不带这么玩的,什么叫一脚天堂一脚地狱,这就是!后进生是没资格叫苦叫累的,默默的安慰自己,多么苦命的自己,说好的穿越光环呢。她真是丢穿越人的脸面,连走路都要学,想想人家,女扮男装狂青楼调戏小姐,发家致富视金钱如粪土,朋友遍天下走,各个爱的死去活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算了,别想了,她们都是里程碑式的成功例子,她还是保命要紧,别惹恼了大boss。 慕桑一身桂子绿绣蝶恋花齐胸瑞锦襦裙,翡翠绿双绣木兰花锦缎抹胸。乌黑的头发绾成如意髻,正中心别着两朵粉色的芙蓉宫绢花,边上簪着一对儿珠花簪,上面垂着流苏,随着步伐流苏就摇摇曳曳。耳朵上戴着两坠银蝴蝶,眉目如画,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自带一股书卷气息,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远远的走过来,腰肢袅袅,走起路来娉婷袅娜,莲步款款,摇曳生姿,裙角的蝴蝶似活了一般欲展翅高飞。 走至成帝面前停下,笑盈盈的问:“万岁爷瞧着怎么样?可有进步?”看着眼前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嫣然浅笑的美人。 成帝斜倚在小几上招手让她在近一些,慕桑上前一步踏在黄花梨木脚踏上,两人离得极近,隐隐约约的呼吸交错。成帝拉着慕桑指若削葱根的手抚摸把玩,夸奖道:“很不错,有进步,可要什么奖赏?” 柳嬷嬷见是如此,悄悄地退下去,心想着这多半是要成了,又想着贵人还在病中不宜侍寝,真是愁死个人了。都说好事多磨,这男人看着吃不着才会上心,让万岁爷多惦记也是好的。只要入了万岁爷的眼就好,侍寝不过是迟早的事。 几日不见,成帝觉得慕桑气质变得温婉和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优雅端庄,不见以前的盛气凌人,和顺而不显得死板,带着点小机灵和娇憨。宫里有这样性子的人不多见,从而显得珍贵。 想了一会儿,慕桑觉得她没想要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可白白放过帝王金口玉言的承诺,又觉得可惜,真是好难为,比有钱花不出去还难受,并且这钱还是在期限内白花的。半响郁闷道:“我不知道呀?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呵…”成帝。哑然失笑,莫不是傻了,还有帝王的赏赐是送不出去的?可不就是傻了。 慕桑见他笑了,就大着胆子讨要:“那你给我留着,不要白不要。” 成帝觉得好笑,还是没长大跟个小孩一样:“好,给你留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蠢若智? 罢了,他多操心一点好了,也不枉别人传他和桑儿是青梅竹马之交了:“你的病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这么有良心?对于和颜悦色的成帝慕桑格外不习惯,慕桑莞尔一笑:“太医说养着罢。” 是吗?成帝心里疑惑,他怎么觉得她这是在躲懒呢。 真的,太医真是这么说的,一点儿假都没有参。 “千字文念得怎么样了?”关心完病情又开始关心学业,他这是带孩子吗?成帝疑惑了,就是带孩子也没这个带法,大皇子二皇子交给先生也就完了,几个公主自在生母跟前教养着。 第十五章 丽婕妤 “字练着怎么样了?”想起慕桑一手歪歪扭扭的丑字,成帝就很头疼,都说字如其人,看那字这人多不堪都不为过。 慕桑答得很光棍:“写字那是滴水石穿,天长地久的事,岂是一日之功。”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进步还就那样,毛笔字又不是钢笔字,这事能急吗? 成帝头次听见练字不下功夫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慕桑很随便的坐在成帝身边,打量四周不见一个人,她记得柳嬷嬷在她跟前教她规矩呢,可现在怎么剩她一个了内心是崩溃的,柳嬷嬷你怎么忍心把我扔进狼坑虎穴里:“倒茶的人呢?”转头对成帝解释道:“这一个一个的都不见人影,委屈你了,我倒的茶不一定好喝。”执起炕几上的描画山水人家的茶壶,碧绿的茶汤冒着热气。 白骨瓷茶碗映着碧绿茶汤,美人玉手盈盈一握,自是一副美景。成帝眼睛里染上了笑意,吾家有女初长成,娉娉婷婷十三余。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声音温柔如珠玉:“都好,朕不嫌弃你。” 慕桑没好气的憋了他一眼还嫌弃,得了便宜别卖乖,在现代这种男朋友分分钟踢了:“嫌弃也没更好的,你就凑合着。”经过几次的接触,慕桑的胆子就大了,说起话也不拘束了,秉着抱最粗的大腿意旨,一定要和皇帝搞好关系,从此一路顺风步步高升,过成别人仰望的存在。 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美人扶着宫女的手走进来,一袭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片片银片镶嵌成的碎花在步履间盈盈闪闪,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此人正是李妃邀来说话的丽婕妤,盈盈下拜,声音婉转似黄莺歌唱:“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圆鬟上插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熠熠生辉。 “娘娘这是怎么了,瞧这脸黑的,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惹娘娘生气?”丽婕妤笑吟吟的看着李妃,心里想着今天大多是因为荣婕妤的事,这东西十二宫谁不知道延禧宫里又出了个美人,惹得帝王日日带笑看。 看着丽婕妤的年轻的脸,心里更是堵得慌,都是狐媚子日日想着怎么勾引万岁爷,语气里带着不乐意:“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不懂规矩的!”容颜里满是怒气冲冲。 丽婕妤不怒反笑:“既然不懂规矩,娘娘教着就好,何必自己动气,反而白白的气坏了自己。”瞅了一眼调笑道:“姐姐自己不心疼万岁爷知道了自然是心疼的。” 这话说到李妃的心里了,怒气慢慢的少了,悠悠的说:“可不见得!妖精那么多哪能记得住本宫。” 丽婕妤柔声劝道:“姐姐这就妄自菲薄了,万岁爷这几日不过是瞧着新鲜,就多看了几眼。”见是李妃听进心里去了,理智回笼了,这话就容易说了:“新鲜劲儿过了,姐姐还不是万岁爷跟前的心肝儿!” 李妃呸她一口,用刺绣丹桂云锻帕子捂着嘴角笑骂道:“看本宫不撕了你的嘴,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真是不知害臊!” 丽婕妤心想着李妃娘娘今天真是气狠了,进来这一会了连茶水都没有,看来这个荣婕妤真有几分本事:“妹妹说的都是实话,俗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不就是这个理。”又把话题转向别处,李妃娘娘真是好打算,叫她这个时候得罪荣婕妤去,她又不傻,皇恩本来就薄,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死法。 这时候荣婕妤正是万岁爷心尖尖上的人,要动也是万岁爷的新鲜劲儿过了:“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姐姐三分呢,何况是一个未有根基的婕妤。”根基就是皇嗣,而李妃稳稳妥妥的养着大皇子,这就占了长子这一条,嫡子在哪儿呢?反正她是没看见。 李妃见丽婕妤没有找荣婕妤麻烦的意思,也就息了这个心思:“是本宫着急了,皇恩浩荡,有那个福气承受才好呢。”看着窗户外面,园子里的绿牡丹开的晶莹欲滴,碧绿如玉,似是感叹:“后宫里的时日长着呢!” 皇子才是重点,别让那起子贱人怀上皇嗣才好。 丽婕妤看着李妃娘娘有端茶送客的意思,就识趣的行礼告退:“姐姐歇着罢,妹妹的画样子还没描完。” “去罢。”李妃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这后宫里婕妤多的是,但活着的不多。 丽婕妤搭在杏雨胳膊上的纤纤玉手用豆蔻染了指甲,小指和无名指上戴着鎏金花纹的护甲,慢慢的走出主殿,在婉迤的小路上走着,处处可见菊花,瞧瞧这就是盛宠,李妃娘娘喜欢菊花的傲骨,这延禧宫里就处处可见菊花:“杏雨,你说说这荣婕妤还能盛宠多久?” “奴婢怎么晓得。”杏雨想着,她一个做奴婢的怎么知道娘娘们心里怎么想的,难道这不是万岁爷说了算?很是奇怪的问丽婕妤:“婕妤晓得吗?” 不料丽婕妤丝毫不把荣婕妤放在眼里,直接下定论:“本嫔瞧着荣婕妤已是落日夕阳,花到荼蘼。” 虽她们同是有封号的婕妤,但在后宫里活不活的下去可不只有恩宠,得罪了李娘娘又没强硬的娘家,能活多久就看你有一颗几巧玲珑心了,这里死多少人都不嫌多! 李妃从来都是个谋而后动的性子,她急什么,这后宫里坐不住的不应该是她,没看见太后娘娘、皇后都稳稳的坐着吗? 重新拿起小巧玲珑的银剪子,修剪着几片枯萎的花瓣,柔声细语的吩咐道:“玉容,去打探一下椒房宫的消息。” 椒房椒房!想到这儿她就恨得咬牙切齿,有椒房宠才算好! 当初她进宫就想要住椒房宫,说什么离未央宫远,这青梅竹马住着就不嫌远了? 婉才人,姜贵人,荣婕妤,这一个一个都是盛宠,怎么就不见慕贵人侍寝,说什么生病了静养着,养一辈子才好呢!心里狠狠的想着。 太后娘娘怎么坐的住?万岁爷这是远着慕家的节奏? 第十六章 启祥宫 启祥宫里,太后娘娘听着太医回禀慕桑的病情,听着已无大碍,静养为宜,“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以前了?” “臣无能!”太医请罪。记忆什么时候回复,他们也说不准,这个需要时间,但时间长短谁不都说不清楚。 “罢了,能否侍寝?”这才是最重要的,进宫时日久了不侍寝难免会传出难听的话,她这个侄女真是处处要她操心,要她选秀女进宫是不是错了?这天下哪有比皇宫更尊荣的地方。 “脉象平稳,身体各方面恢复的极好。”太医恭敬的回话。 太后身边的文竹姑姑进来,一身青蓝色绣着团花的交领襦裙,白净的容面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发髻上插着一直白玉簪子,衬得气质更加温和,上前来福身请安:“贵人吉祥。” “不敢当文竹姑姑的礼。”慕桑赶紧扶起文竹姑姑的手拉她起来,太后娘娘是长辈,万岁爷万事以孝为先,谁又敢正真受文竹姑姑的礼。 文竹也不拘礼,顺势起来。 积翠奉茶上来,慕桑邀请她喝茶:“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旨意要文竹姑姑给桑儿传达?” 文竹端着茶盏笑了,贵人越来越稳重了,就传达太后娘娘的懿旨:“太后娘娘说是想贵人了,叫奴婢过来传话,想和贵人说说话。” “我也想想太后娘娘了,今天正好和太后娘娘说说话儿。”看着文竹姑姑,语气无比真诚:“前一段日子病了,太后娘娘多有照应,托太后娘娘的福这才快快的好了,理应是要前去谢恩的。”后宫生活有诸多不如意,能发展一个关系是一个,更何况是原主的姑母,理应多走动走动。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为了以后生活的如意一点,这时候嘴甜一点算什么。 听了慕桑的话,文竹姑姑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贵人是个懂事儿的,不枉娘娘一番悉心照应。 太后诏见是一件大事,故而梳妆打扮是少不了的,积翠奉过来一套翠绿色双绣桂花古香缎,声色兴奋:“贵人穿这件衣裳肯定好看。” “那是,你家贵人穿什么都好看。”慕桑丝毫不懂谦虚为何物,对自己很是自恋。天气凉了,在襦裙外面套一件朱红刺绣折枝白玉兰苏锦小袄。 因着品级不够不能戴金簪赤金钗,为端庄重视之意,柳嬷嬷特意别了两支粉色大朵茶花样式的宫绢花。 描了描细长的柳叶眉,在脑后插了一支素银倒垂莲簪,梳整齐了刘海,左右相看无视礼之处才站起来往外走。 慕桑听见里头宣她,两个穿粉色衣裳的宫女打起帘子,慕桑颔首。 盯着地面上铺着的枣红色牡丹花纹的地毯,恭敬的给太后娘娘行尊礼请安:“恭请太后娘娘安,娘娘万福,愿娘娘凤体康健。” 太后娘娘看着规规矩矩请安的慕桑,这进了宫就是不一样了,处处都透着端庄贵气,还是宫里养人就舒心的笑了:“瞧瞧,桑儿这张嘴,今儿来之前是不是抹蜜了?” 一开口两人的隔阂就没了,好似昨天见过一样。慕桑来之前还怕没话可说,两个隔着千年的人气场也融合不到一块儿,不知是不是还留有原主的情绪,一听太后娘娘的话所以的委屈一股脑的涌出来,汇聚成了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 “姑母……” 太后见不得慕桑委屈,见她快要哭就赶紧招手让做她身边来:“快坐到姑母身边来,姑母看看是谁欺负哀家的桑儿了。”喜嬷嬷扶着慕桑坐到紫檀木。雕花刻纹镶嵌宝石的罗汉床上。 “好好的,现在都好好儿的。”太后娘娘抚摸着慕桑的手,眼神坚定的安抚道:“桑儿,别怕,有姑母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慕桑破涕为笑,太后娘娘是真的心疼她。 “有姑母在,桑儿不怕。”慕桑目光坚定道。 太后如今见了人就细细看着,因着祖宗规矩生病了不能亲自照料,如今看着没瘦脸上反而有了婴儿肥,就知道柳嬷嬷照顾的不差,有她在桑儿身边她也放心些。 就问在养病期间可无聊? 无聊?怎么会,慕桑眼睛里带着笑:“做的可多了,比如要学规矩,万岁爷还要我给他做衣裳,还有天天要练字。”倒核桃似的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听到这里太后就惊讶了:“做衣裳?”皇帝还有这爱好,尚衣局多少的绣娘不够他衣裳穿,还要哀家的桑儿在病中缝制,遂问道:“可缝制了几件?” 说起来惭愧,刚会拿针而已,慕桑羞愧的低着头,呐呐道:“没有缝住。”看着太后不敢相信的眼神,又急急忙忙的表示她学的很认真:“但是我很努力的学了,现在都会拿针了。” 啥?会拿针?太后娘娘忍不住乐了,皇帝也太会给桑儿找事了,不会针线非要让桑儿给他做衣裳,肯定是桑儿把他惹得不耐烦了才这样整治。太后也不点破他们两个之间的小乐趣,后面她还等着看乐子呢。 太后留着慕桑吃过午膳才让出启祥宫。 慕桑看着萧条的树枝,前几日宫里的树叶花草正是繁茂,而眼前确实一派萧条凄凉之极,真是世事变迁无常。 天气冷了路上连宫女内侍都少见了,只有几个零稀的小太监拿着扫帚扫着落叶。 慕桑走后,太后就问喜嬷嬷:“如何?” 喜嬷嬷是太后慕家带进宫里的,服侍她一辈子,也是最懂她的人。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也不拐角抹弯,直言道:“贵人的规矩极好。” 太后心里很是满意,她没有看错人,这孩子的规矩是极好的。想起皇帝那一双洞察一切、永远都看不到底的眼睛,太后也不知道该是怎么样的心情了。“皇帝看着是一个孤傲冷清的人,其实骨子里最重规矩。”悠悠的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前朝往事:“重规矩也好,只要不似先帝一般就好。”太伤人伤己。 提起先帝喜嬷嬷也沉默了,先帝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了。 第十七章 小山重叠 远远的看见两道纤瘦的身影,宫斗剧告诉我们下面发生的不是事故就是故事,有心绕过不愿沾染后宫是是非非,却不料听见狐媚子几个尖锐的字眼,这是情敌见情敌分外眼红了? “那一个是不是姜贵人?”慕桑看着穿淡紫色齐胸襦裙身姿玲珑的嫔妃,神情激动的对另一个身着莲红色交领襦裙的嫔妃说着什么,觉得好似见过就问了柳嬷嬷一句。 “是。”柳嬷嬷见慕桑问起,就有意多说后宫里的事儿,以防以后遇见别失了礼数惹人嗤笑:“穿莲红色衣裳的那位是新封的荣婕妤。两人圣宠不分上下,姜贵人性子狂妄一些,自然容不得荣婕妤分宠,这不就遇上了。”后宫里的女人那个也不是善茬,在万岁爷面前都是千娇百媚的佳人,可在别的地方就说不准了。 “不应该呀,荣婕妤品级比姜贵人高,又有封号,怎么会容忍姜贵人如此放肆。”慕桑很是奇怪,不是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吗?更何况是最讲究尊卑的三宫六院。 很是委婉的为慕桑解惑:“听说荣婕妤性子温婉一些,不大计较。” 一听柳嬷嬷的解释就明白了,这话就不知经过多少的修饰了,说白了可不就是性子懦弱了些,遇上个狠的可不就被狠狠的欺负了? 那边不知道荣婕妤说了什么,就见姜贵人激动的扬手,就要在荣婕妤的脸上招呼一下,两人各自带着的宫女内侍相互推搡叫骂,几个忠心的紧紧的护着主子,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谁也未料到假山后面会突然走出万岁爷和李妃娘娘。 “皇上驾到!” “李妃娘娘驾到!” 姜贵人猛的听见万岁爷来了,惊惧不已,怎么办?!都是荣婕妤这个贱人害她,让万岁爷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看见荣婕妤倒在宫女的怀里,小脸惨白眼神惊恐。这……果然是这贱人害我! 看完全过程的慕桑默默点赞,这战斗力就是杠杠的,眼里眼外都是戏,算是大开眼界了。 “得,这下躲不过去了。”慕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个热闹而已。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身姿娉娉婷婷的出现在成帝面前,声音婉转悠扬灵动:“恭请皇上圣安,万福金安。”姿势端庄恭敬的行尊礼。 鸦雀色的芙蓉髻配着素银簪子,翡翠朱红层叠的领子衬着那一抹白皙更加明显。 李妃看见成帝笑意里有绵缠的意味,双手紧紧的撕扯着帕子,恨恨的宛了慕桑一眼,这就勾引上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贱蹄子! 成帝瞧着近在眼前的白皙,有时候一眼就能记在心里记一辈子,忍住想要抚摸的冲动。 以至于多年以后都念念不忘,也许对她的怜惜就是从那一抹白皙开始的,以后疼惜愈来愈烈。 上前一步躬身扶她起来,声音温柔:“身子可好些了?” 一旁的李妃看着牙酸,在众嫔妃面前一贯是柔弱温和的,很是关心的问慕桑的病情:“是啊,好久不见妹妹,太医怎么说?” 这么关心她,真心的吗?慕桑顺势起来,嫣然一笑回话:“回皇上的话,妾身好多了,太医说多走动有益于恢复。” 晾在一旁的荣婕妤和姜贵人傻眼了,这就把她们忽略了,心思各不同。姜贵人这会儿正庆幸万岁爷的目光都在慕桑的身上,千万別记起她,她娘说的对没那个男人喜欢跋扈的女子。 半响,低低的抽搭声响起,似刚出生的猫儿一样弱小,荣婕妤靠在宫女的怀里小声的哭啼,生怕惊扰了别人。 大家的注意力又从慕桑身上转移到荣婕妤身上,成帝看着毫无新意争宠的戏码厌烦极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哪里有后宫嫔妃的端庄。跋扈无礼以下犯上动手打人更是无理取闹之极! 李妃火上浇油:“女儿家呢,还是温婉娴静一点的好。” 想起姜贵人讽刺她的轻笑声,慕桑觉得她不介意再添一把柴火,让这火烧的更旺一点:“正是娘娘说的这个理。” 成帝神色不耐烦,语气不辨喜怒:“刘明忠,送姜贵人去皇后那里学学规矩!”又对着李妃说道:“荣婕妤是你宫里的,你看着就是!” “恭送皇上。”嫔妃福身恭送皇上圣驾。 看着万岁爷远去,李妃直起身子嗤笑。真是不会看眼色,没瞧见万岁爷心里想着别人,哪里有时间看你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荣宠不过是一念之间,这不,到头了就该醒醒了。万岁爷又真心的爱过哪个?帝王爱不过是水月镜花。 慢慢的她也想开了,自打秀女进宫以后万岁爷何尝来过她的寝宫,对镜自怜,不得不承认岁月不饶人,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是比不过十六七岁的容颜了,那是女子最美的时光。 “瞧瞧,真是肝肠寸断,哀伤欲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可惜呐,万岁爷走了。”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滴下一滴眼泪,融进手帕里谁也没看见,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李妃的哼笑声像巴掌一样甩在荣婕妤脸上,没圣宠她什么都不是,只能咬牙忍下。 “这是去哪里?”成帝陪着慕桑慢慢走着,前朝后宫没一个省心的! 慕桑看着成帝温怒的侧脸,天子威仪甚重,觉得有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说话放缓了声音透着安抚的意味:“刚从启祥宫出来,正要回去。” 瞧着端是温柔可人,成帝的心情慢慢的好起来了,有兴趣问慕桑的功课了:“字练的怎样了?” 提起这个慕桑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别提了。成帝看着慕桑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进步了,提起另一茬:“衣裳可做好了?” 得,还是提写字罢。 成帝进来就看见书案上放着笔墨,写过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拿起看看可有什么进步:“朕瞧瞧,写什么呢?” 只见宣纸上写着两行诗句,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识字还是不错的,总算找到了一个优点,就站在慕桑身后提笔手把着手教慕桑写道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第十八章 侍寝 万岁爷的气息扑在慕桑脖子里,温热的,痒痒的。 一个能让帝王心心念念的物什不多,看着眼前触手可得那一抹白皙,眼里笑意越发显得缠绵。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拥有的!更何况帝王临幸后宫嫔妃天经地义,不在有任何犹豫的在白皙的玉颈印下一个吻。 这是…… 慕桑的心一点一点沉沦下去,凉意从脖颈后面一点一点的散开,脸上却又滚烫起来。 愈来愈多的吻落下,越吻越缠绵。 慕桑渐渐握不住手里的狼毫,从手里滑落跌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大片墨色,渐渐的隐没了那几个字。 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昏头转向几乎站不稳,只能软软的依靠不知何时环在腰上的那只手臂。 成帝的右手也抚摸到慕桑的后背,扯开她的衣领。 只见她面色潮红,双唇微张,衣裳半敞,宛如秋水的眸子怔怔望着自己,真正是无边艳丽,诱人无比。 衣衫凌乱,光洁的香肩暴露在空气里有点凉。成帝慢慢的稳住絮乱的气息,替慕桑整理好衣裳。 慕桑心里觉得……不是委屈,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闷闷的,像困在笼子里出不去,想要急切的找个出口发泄,想要用眼泪宣泄,可又不敢哭。帝王临幸那是天大的福气,怎可哭啼,欢喜还来不及呢。 看着慕桑低埋着头,成帝以为是小女儿家的害羞。 慕桑怕成帝看见自己哭,双手环住成帝的腰,埋首在宽阔雄厚的胸膛上,一滴泪殷进了绣着团龙的明黄色龙袍里。 慕桑怔怔的坐在红木浮雕玫瑰圈椅上,幸好万岁爷前朝有急事被叫走了,不然……不然她也不知道会怎样,只不过是一日拖一日罢了,迟早的事。 能拖一日是一日了,慕桑神色恹恹的收拾书案,看见那幅被晕染的不成样子的字,万岁爷那笔字独见风骨。 那么的突然,却有那么的自然。想起万岁爷的唇印在她脖颈上的感触,温润的,霸道的不容拒绝反抗。反手摸着被吻过的地方,突然又笑了。对于万岁爷来说她只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妇人,宠幸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对她来说是一生的抉择半世的依靠。 柳嬷嬷进来换茶,看见慕桑脖颈上的红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着嘴笑了。见如此慕桑只觉得脸上滚烫,急忙用手帕这脸。 真是没脸见人了! 天气一日寒过一日,自那次万岁爷走后,就有月余未踏进后宫。万岁爷不来后宫,宫妃也没了挣的心思,主子都不在挣给谁看,有因着天气冷了,纷纷闭宫修身养性起来,除了去坤宁宫请安,倒让慕桑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柳嬷嬷正教着慕桑走针,万岁爷身边的总管太监刘明忠就进来传旨,万岁爷点了慕贵人今晚侍寝。 似晴天霹雳炸雷一声想在慕桑耳边,侍寝,终于来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慕桑木着神经扬起笑容,端庄得体的谢恩。 柳嬷嬷和积翠心里乐开了花,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两人高兴的准备熏衣和沐浴物什,慕桑不知道她们在期待什么,一场没有爱的情事而已,不值得如此费心。 慕桑由着柳嬷嬷前后忙活,毕竟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别失礼犯了忌讳就好。 泡在散满玫瑰花的香汤里,水雾缭绕,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漫向周身,靠在打磨光滑的浮雕海棠果木浴桶上,柳嬷嬷用白布巾吸着慕桑乌黑的发丝,慕桑数着这已是换过四次布巾了。 慕桑心里是怕的,也是嫌弃的,她要的是一世一双人,皇帝这种生物就别幻想了,连一时的真情都少有。 可这后宫里没了恩宠人人都能踩一脚,让你死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慕桑忧伤的看着池子里的随汤水浮动的花瓣,命运如浮萍,随水飘散。 “贵人只需记住两个字:顺从。”刘嬷嬷压着嗓子附在慕桑耳边严肃的说道,她看出了贵人眼底的不乐意,可是那是天子,万人供仰的天子。不乐意就是大不敬,她怕万岁爷看到贵人眼里的不乐意,从此失了宠爱,只能如此告诫贵人。 前几天还不是好好的吗?她老了,看不懂了。 然后扶着慕桑起身,肌肤胜雪,凝脂如霜。有序不乱的穿衣裳,里面穿了一件苏绣鸳鸯戏水的石榴红妆花锦肚兜,再在外面套一件绣着缠枝花卉的珊瑚红滚雪细纱,用海棠白玉钗挽起鸦青色的发丝。瞧着椭圆平脱铜镜里的自己,明艳动人,眉眼含羞,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西府海棠,娇俏可爱。 侍候的人默默退下,慕桑一个人走过重重的帐子。两支婴儿手臂粗的龙凤红色蜡烛在银制莲花烛台上燃着,寝室里布置一新,只见帐帘换成了簇新的彩绣石榴果胭脂红帐幔,茜红的金线鸳鸯被面铺的整整齐齐,这是妃嫔承宠取祥瑞的意头。 成帝一身朱色刺绣盘龙常服坐在黑漆雕花细木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 慕桑稳了稳神盈盈下拜:“妾身给万岁爷请安。” “不必多礼。”成帝拉着慕桑起来同坐在床上。 这天晚上皇上留宿仪元殿,整个殿里的都喜气洋洋,别的宫殿如何谁也顾不得了,柳嬷嬷想着只要仪元殿好就好极了,进了宫就怕没恩宠,贵人这算是站稳了第一步。 一层一层的帐幔落下来,似是落不完,一室的黑暗只有角落里的一盏红烛燃着,隐隐可以看见屋子里的轮廓。皇上神色温柔的看着慕桑,问她:“怕吗?” 慕桑微微点点头,有慌乱的摇摇头,语无伦次的说话:“我……我紧张。” 皇上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沿着脸的轮廓滑下来,在淡红色唇上停留,反复捻压,看着慕桑眼神娇媚如斯,白玉似的脸颊因害羞而显得通红,像是喝了酒,又像是涂了胭脂,娇艳欲滴。 “别紧张,表哥会对你好的。”男性刚烈的气息扑在慕桑的脸上,他们的气息缠绕在一起,这一方天地显得格外狭小。 第十九章 请安 皇上的眼睛里染上欲望的颜色,密密麻麻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听到里面的动静,站在门口的刘公公和柳嬷嬷相视一眼,不动神色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挥手叫别的宫人站的远一点。 柳嬷嬷吩咐积翠烧准备热水,以备万岁爷叫水。 一碟一碟的桂圆、红枣、莲、花生等干果还摆在案几上,昨日的喜庆还在延绵, 初承恩宠,次日是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慕桑想着今日不必太刻意,不能被人抓了把柄,说恃宠生娇就不好了,谁让万岁爷最重规矩呢,想想姜贵人和荣婕妤就觉得后背生凉,对正在梳头的积翠如是安排:“不必太过高调,平常就好。” 慕桑看着菱花椭圆铜镜里的自己眉眼含春,透着娇媚,隐隐的看见侧颈上有淡红色的印迹,顿时感觉整个脸都烧起来了。 想起早上醒来,盯着红帐子才想起昨晚她侍寝了,摸着冰凉的半面床铺,万岁爷走了?她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不会治她的罪吧? 啊~她没脸见人了,眼角看见柳嬷嬷眼里闪过欣慰的笑,积翠在哪儿偷偷的乐和。 “侍寝都是这样吗?”想起古代宫斗剧中,侍寝不是裹一棉被被太监抬到帝王寝宫临幸吗? 一向不露声色的柳嬷嬷笑里带着骄傲,同慕桑解释道:“怎么都能同贵人一样,万岁爷宠爱贵人,特赐红帐子红被褥,虽是偏色,但也是宫里的头一份,荣宠如李妃娘娘也是没有的。太后娘娘仁慈,特赐珊瑚红滚雪细纱。” 原来是这样,有后台的就是不一样,看来原主与万岁爷青梅竹马情意很深嘛,倒是便宜她了。 眼角徶间柳嬷嬷端着红漆描银海棠花的托盘,托盘上面盖着绣缠枝莲花卉的红丝绸,就很是奇怪,大清早的端个盖红绸子的托盘干什么,就问:“盘子里是什么?” 柳嬷嬷笑眯眯的回话:“是喜帕。” 喜帕?慕桑疑惑,原谅她还是现代人的灵魂,理解不了什么高深的古语:“干什么的?” 柳嬷嬷对于慕桑一向是有问必答,笑里带着几分揶揄:“验红。” 真心实意的恭喜贵人,可算是侍寝了,看着万岁爷的意思,贵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恭喜才人,贺喜才人。” 喜帕……验红……慕桑脸烫的不行了,这样真的好吗? 揭开红绸子,红漆描银海棠花的托盘里的白绸绢上点点落红如盛开的红梅,太后看着眼里满满的全是笑,连说“好好好。”可见是真的高兴了。对柳嬷嬷安排道:“今日就别过来请安了,好好歇息着,来日诞下皇子才是头顶要事。” 慕桑给皇后娘娘行尊礼请安:“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看着不急不躁的慕桑,一身浅紫色彩绣木芙蓉软缎齐胸襦裙,如意髻上别着两朵浅红色茶花样式的宫绢花,因侍寝了前面的刘海就抿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步一姿皆是端庄有礼。皇后瞧着并未恃宠而骄,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太后娘娘的心头宝,万岁爷的青梅,侍寝次日就被她这个皇后训斥了谁面上都不好过,不教训皇后威严何在? 幸好她是个懂事的,没得叫她为难,因此皇后按惯例教诲:“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谨遵皇后娘娘教导。”慕桑眉眼温顺。 第二十章 坤宁宫 一路见过各位主子娘娘,幸好是行尊礼,如果行磕头里礼她今天铁定走不出坤宁宫了。心里想着她一定要赶快晋升,不然磕头都磕晕了。在心里暗暗发誓,在这个等级森严,尊卑有序,规矩比天还大的地方里,想要活的自在,除了往上爬别无他路。 赐座后坐在荣婕妤和姜贵人中间,右边姜贵人身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怎么瞧整个人都与粉色不沾边,真是白瞎了一身好衣服,她的眼神恨不能撕了慕桑。 左边荣婕妤一身粉色彩绣紫薇花素软缎,淡抹粉霜,怎么也掩不住她的神色憔悴,失魂落魄的盯着脚面。感觉是慕桑抢了皇上,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在别的嫔妃侍寝的次日怎可露出如此神色,真真是不知所谓!不懂规矩! 别人看着眼睛里露出不屑,怪不得万岁爷让李妃娘娘教她规矩呢! 别说皇后娘娘不知道她们之间的龌龊,只怕是有心如此,可惜了那幅仁慈的面孔。李妃在心里不屑的冷哼,瞧着这样,用帕子捂着嘴角柔柔弱弱的开口笑道:“荣婕妤这是怎么了?脸色怎这般苍白?” 众嫔妃的眼睛向荣婕妤看去,果然荣婕妤一副要哭的模样,心里想着这下有热闹看了。 慕桑眼角徶间李妃身着刻丝朱红千头菊浮光锦衣裳,热热闹闹的开满了整个小袄,逶迤拖地粉色绣花凤尾裙,身披金丝薄烟红霞纱。双刀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和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一对儿赤金缠绕南珠的耳坠子,恍若神仙妃子。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花容月貌显现出丝丝的妩媚,勾魂慑魄。 这是要搞事情?她与荣婕妤本来就是解不开的死结,她们还来凑热闹,得,这下子又多了几个情敌。后宫里讨生活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像荣婕妤、姜贵人、聂良人还是太嫩了,几句话就挑拨的势同水火不融了。 皇后娘娘一袭赭红的云锦长裙,用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浅红色色的透明的轻纱衣,依旧是用金细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耳朵上戴着金镶东珠耳坠,极其的珍贵。头戴紫金翟凤珠冠,在脑后戴上一件如意首镶嵌镂雕双螭纹玉饰,侧面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一如花之王牡丹一样雍容华贵,眼里含着暖意和关心:“荣婕妤可是不舒服,寒梅去宣太医。” 荣婕妤起身说明缘由:“多谢娘娘好意,嫔妾无事,只不过是怕辜负了李妃娘娘的教导,昨夜才多写了几遍宫规。” 李妃这是把她往火上推,万岁爷宠幸了别人她就是哭丧着脸,善嫉是后宫里的大忌,传到万岁爷耳朵里岂不是自毁前程。因她不懂规矩而遭万岁爷厌恶,那万万是不能的。 传到太后娘娘的宫里她怎么也在宫里过活,听说婉才人的日子不好过。 李妃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这下子眼光都聚在了李妃身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哦,原来如此。宠冠六宫的李妃娘娘这是着急了,在如何貌美如花也比不过水嫩水嫩的新人。 在瞧瞧慕贵人,柳叶眉鹅蛋脸,一双眸子潋滟含春,浅紫色的对襟襦裙衬得越发温婉可人,真真是人比花娇。 李妃对上慕贵人的颜色就暗沉了几分,大家心里越发的肯定了,谁都爱美人,更何况人家还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呢。 李妃气的一张脸发青,却又没法子发作。今天这个仇她记下了,荣婕妤!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高妃一身蓝色弹墨鹤纹雨丝锦大袖衣,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处绣着密密麻麻的繁复花纹,戴一对儿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添了几分富贵。 端庄的脸上爬上了笑容,语气里带着笑说话:“李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规矩不好慢慢教就是了,何必急在一晚上?” 安嫔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蓝色的长锦衣,用深绿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墨绿的叶子,黄白色的丝线绣着一串串凤尾兰。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黄花梨木浮雕鸾纹玫瑰椅子上,在这热闹的人群里一不小心就会忽略。 看着她们说的热闹,也没有插话的意思。 慕桑想着这也是不简单的人物,根据柳嬷嬷拓展的消息,安嫔出身不够好,是万岁爷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在跟前伺候的丫鬟,后来收了房生下二公子也就是现在的二皇子,稳坐嫔位,有子旁身,一月里万岁爷也会去细柳宫一两回,只要不犯大错以后怎么样也都是好的。 最怕的就是平平常常不会注意的人,最后却是真爱或者最大的赢家。这样的人值得关注,能走到最后的人大多前期都不怎么引人注意,埋头闷声发财。 皇后娘娘温声细语的打圆场:“高妃是个温和人,说的也温和。虽说万岁爷让你教荣婕妤规矩,可你这性子也忒急了。”谁也不能得罪狠了,李妃久得圣宠估计一时半会儿失宠不了,慕贵人才得恩宠,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也不得不细细思量,她后面还站着太后娘娘。后宫也不过讲究平衡之道:“多学学高妃的温和。” 丽婕妤一身苏锦掐花嵌银流云粉丹桂月华裙,腰间坠着翠色挽同心结子缀丝穗,越发显得楚腰纤细,不堪盈盈一握。瞧着这一片热闹眼里闪动着光芒,皇后娘娘这母仪天下也当真是窝囊,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婕妤,任由她挑事,咯咯的笑出声:“李娘娘也是把万岁爷的话放在心里了,这才日日想着怎么教好规矩,好去面圣万岁爷,倒显得痴了。不像某些人一样人前一套人后一面,这不惹了万岁爷的厌恶!” 皇后娘娘瞧着底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端起茶盏轻轻的呡了一口,声音温和道:“好了,你们就是爱说笑话,你们是闹惯了没个大小,可别吓着新进宫的妹妹们。” 第二十一章 后续 白瓷描金福寿双全的茶碗放在红木雕花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安抚道:“荣婕妤,李妃说什么话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个性子,脾气急。万岁爷说了好几次都没改过来。” “谢娘娘教诲。”荣婕妤感激的两眼冒泪花起来福身道谢。 “也没什么事,姐妹们都散了罢。”皇后娘娘宣布请安结束。 “臣妾(嫔妾)告退。”众嫔妃行尊礼告退,待到皇后娘娘走后,嫔妃们才起身三三两两关系好的说笑着走出坤宁宫。 李娘娘扶着玉容的手一步一生姿的走过来,盯着荣婕妤心惊胆战,这是要吃了她的目光?咬牙切齿道:“荣婕妤真是伶牙俐齿!本宫今日才算是见识了!咱们走着瞧!” 冷哼着甩了帕子就走,丽婕妤紧跟其后,看着娇弱如小白花的女子冷笑:“这宫里敢惹娘娘的没几个?你倒是唯一一个活着的。”她最讨厌这种柔弱不堪的女子了,好似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宠着她。 也不管这话给荣婕妤留下多大的震撼,扶着杏雨的手一路扬长而去。 看着李娘娘的软轿远去,有人心灾乐祸的看着,有几人面露不忍,许是李娘娘威仪甚重,踟蹰不敢上前去安慰。 柳嬷嬷陪着慕桑直接离开,看着慕桑面露不忍色,开口说明利弊:“贵人可不能心软,瞧瞧她今日在坤宁宫里说的话,李娘娘看着温婉贤良,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后娘娘又时也要退让三分。” 自古得宠者都活着恣意,没什么好新奇的,这宫里容不下别人的好心,各自有各自的命,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说别的。李娘娘不是个善茬,那皇后娘娘何尝好相处了,还有一心装透明的安嫔,从侍女到嫔位,再有儿子养在身边,活的可比皇后娘娘好多了,都别打扰她要的小日子,各自相安无事最好。 姜贵人与聂良人好一顿冷嘲热讽,荣婕妤当场就哭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晦气!”姜贵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讽刺她几番,要不是因为她,万岁爷怎么会让她去皇后娘娘面前学规矩! “宫里太后娘娘,万岁爷,皇后娘娘都好好的,你哭什么?!”聂才人尖酸刻薄的问话。 这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了,看热闹的人群作鸟兽散去,高娘娘远远看着那一摊热闹,冷笑一番:“都是尖牙利嘴的,也不知道这宫里还有没有本宫的位子了?” 庄才人与高娘娘同住钟粹宫,高娘娘作为主位娘娘也是和善的人,庄才人圣宠虽不如荣婕妤和姜贵人,但是个懂事的人,事事都敬重高娘娘,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有理:“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不懂事,还得娘娘多多教教的才好。” 高娘娘扶着如祥的手走过去,劈头盖脸的说一句:“聂才人这话问的好。” “娘娘吉祥。”品级低的嫔妃福身问礼。 声音温柔祥和,但说出的话可不怎么温柔:“都起来罢,聂才人跟着姜贵人处处不学好,以下犯上的本事倒长!” 又转身厉声责问姜贵人:“姜贵人这可是皇后娘娘教你的规矩?!” “妾身不敢,娘娘饶命!”听闻高娘娘问罪,姜贵人吓得立马双膝跪地求饶,眼里闪过害怕,看来皇后娘娘的规矩让她记忆深刻。 冷眼看着荣婕妤不置一词,人只有自己立起来才活的畅快,而不是哭哭啼啼谁都想来踩一脚。 经历了这一番惊吓的荣婕妤回去之后就病了,李妃直呼晦气! 这厢慕桑回到仪元殿没多久,就听到殿外有内侍高呼:“圣旨到!” 慕桑略整理仪容之后,就领着仪元殿一众宫人在院子里双膝跪地接旨:“才人慕氏接旨。” 按照惯例侍寝次日都会有晋封圣旨,慕桑想着这是昨晚伺候万岁爷伺候的满意了,这就给她奖励了? 内侍抑扬顿挫的朗声读圣旨:“朕惟化理肇自闺闱。才人慕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曾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正四品嫔,钦此!”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桑磕头谢恩,双手高举接过圣旨。 那内侍又拿出礼单子高声唱读:“赏玉如意一柄。赏鸡血石玉镯一对。赏白玉玉簪一对。赏织锦缎、古香缎、妆花缎各两匹,赏流霞锦、雨丝锦、月华锦、浣花锦各两匹……”长长的赏赐单子敞响在椒房宫的上空,也不知有多少人心生羡慕,招多少人嫉恨。 柳嬷嬷一路才送走宣室殿的宣旨公公,紧接着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赏赐,李妃和高妃的贺礼也跟随其后。 一时间椒房宫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宫宫女内侍奔走不息。头次未侍寝就晋封位分,这才侍寝了就越级晋封位分,这后宫的天是要变一变了。 安嫔看着檀木棋盘上的黑白寒玉棋子,眼睛里翻涌不定,好一会儿才吩咐一旁侍候的和福:“去,给慕嫔送去贺礼,比高妃的少一成就行。” “是。”和福听闻也不问什么就退下准备礼单子了。 第二十二章 贴身丫鬟 绿枝和碧妆学好规矩送回来伺候慕桑,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梳着一摸一摸的莲花髻,跪下低眉恭声请安,声音脆脆的像透着露水的甜瓜:“奴婢给慕娘请安,慕嫔吉祥。”瞧着规矩极好,果然是内务府调教了几个月。 身着青兰色暗纹碎花苏绸对襟襦裙的女子名唤碧妆,生的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端是楚楚动人、娉婷袅娜,莲花髻上别着浅紫色的紫薇花,衬得愈发清艳脱俗。 绿枝身着青绿色衣裳的女子眉清目秀、水灵秀气,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甜甜的很是讨人喜欢,瞬间就俘获了慕桑这种没酒窝人的心。 这是原主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丫鬟了,反正她都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的眼了,失忆了记不起前尘往事是很正常的。笑着叫她们起来:“人不仅长的好,名字也好听。” 积翠欢快的走过去扶她们起来,打量着漂亮的美人,心里忍不住偷乐,又有美人可看了:“姐姐们可算是回来了,主子日日可念着两位姐姐呢?”还是积翠会说话,瞧这话说出去,那两个丫鬟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慕桑在心里做检讨,她错了,她不该压根儿就忘了她们的存在。若不是内务府嬷嬷的记性好,不知猴年马月才会让她俩回来。 “谢过姐姐。”碧妆心细,起来之后郑重道谢。 积翠笑的没心没肺,大大咧咧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姐姐唤我积翠就好了。” 碧妆绿枝看着笑起来温和端庄的慕嫔,这还是她们的小姐吗?看着温和但周身透着一股子……贵气,对,就是贵气,让你不自觉的低到尘埃里仰望。眼睛里透着沉稳睿智让人不敢直视,不自觉的就低头敛眉,丝毫不敢放肆。 积翠带安排她们两个住下,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个时,绿枝说出了心里的疑惑。碧妆一语道破其中关联:“不怒自威。” 听说小姐脑部受伤了,可见宫里真正是危机四伏,把小姐的性子磨平了,坐在椅子上好似一幅画,看着不真切,温婉贤淑的好似殿里供着的菩萨。 “别想太多了,好好侍候主子才是正道。”碧妆瞧着绿枝邹成包子的脸笑着安慰。 绿枝乖巧的点头,反正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姐姐的。”碧妆比绿枝大一岁,做事沉稳又有章法,两人性子合的来,绿枝除了听小姐的话就听碧妆的话。 慕桑看着积翠傻乐,这原主的贴身丫鬟来了,作为后来居上心腹的积翠就不能担忧一下自己的地位吗? 一不小心就给问出来了,看着积翠控诉的小眼神,委屈的说到:“主子怎么可以这样想?奴婢可是很忠心的,多一个人侍候主子奴婢心里也高兴,侍候的人越多说明主子越得宠,日子越好过,谁也不敢低看了主子。” 慕桑觉得她错了,她果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理解她们的思想,想想在现代,为了一个职位拼的你死我活,三十六计用遍还不过瘾。 柳嬷嬷一旁听着,对于积翠的回答很是满意,她要盯着碧妆和绿枝了,别瞧着积翠得了主子的眼就另生心思。做奴才的就活个主子的心意,因不受主子待见而做了吃里爬外的事,在这宫里不鲜见。 主子也算是提醒她了,柳嬷嬷思虑着仪元殿以后的事,积翠和慕桑的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第二十三章 奉茶 太后娘娘身边的文竹过来传话,温和的说明太后娘娘的懿旨:叫慕嫔过去陪她说说话儿。 慕桑笑着回应:“理应该过去请安的。” 文竹姑姑看着褪去少女青涩的慕桑,眉目间隐见媚色,想来昨夜过得很是和谐。真如喜嬷嬷的说的是个有福气的,来年生个一男半女的,又有太后娘娘看着,这日子就过得错不了。 碧妆和绿枝服侍慕桑更衣,柳嬷嬷和文竹说着话儿,以前两人都是启祥宫伺候太后娘娘的,关系好着呢。 柳嬷嬷有意在太后侍候的人面前刷慕桑的好感,含笑说着慕桑对太后娘娘的思念:“慕嫔一直念叨着太后娘娘,可宫里重规矩,品级低无召不能前去请安。” 文竹亦是笑容可掬,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有意卖好,太后娘娘跟慕嫔可是嫡亲的姑侄,算是这宫里除了万岁爷跟太后最亲的人了:“可不是么,太后娘娘这不想慕嫔了,就叫过去说说话,这满宫里也就慕嫔有这荣耀了。”言外之意就是也不见得皇后娘娘有这般荣宠了,更别说是别的嫔妃了。 后宫里的女人离不开万岁爷的恩宠和家里的支持,能晋封多高的位分得看万岁爷的心意,能在后宫里站稳脚跟得看家族和自己的本事了,多一分荣宠就多一保障,前朝后宫从来都分不开。 慕桑低头行至中央远远的跪下请安:“恭请太后娘娘安,娘娘万福。” 听见慕桑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太后眼里含着笑意,看着一身水红衣裳的宫妃低头敛眉神色恭敬的行礼请安,那个扯着衣角喊她姑母,梳着双螺髻的女娃长大了,如今做了她的儿媳妇,礼仪规矩极好。 语气里含着怜惜叫她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倒显得生分了。”喜嬷嬷过去亲自扶慕桑起来。 太后招手让她坐在身边,慕桑依言坐在黑漆卍字不到头的高低三围罗汉床上,紧挨着太后。 太后娘娘好笑的问话,太守规矩了不好,自个儿过得不快活:“怎么还叫太后?” 瞧着同心海棠髻上别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和鎏银海棠珠花,心里想着太素了,宫里头讲究花团锦簇、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不然怎么争宠,穿的这般朴素怎么入得皇帝的眼? 又吩咐站在一旁侍候的喜嬷嬷:“喜儿,去把哀家的紫檀木匣子拿过来,再把先帝给哀家的金丝玉华盛也拿过来。” 什么意思?这是要给她的吗?因此慕桑笑着嘟嚷道:“这不是没给改口费吗?”太后娘娘手里肯定有好东西,不给见一面也是好的。 太后笑骂:“真是个小滑头,又来惦记哀家的好东西。”真是一点儿的亏都不吃,一讨要东西两人的感情就拉近了。 “谁叫娘娘的东西好呢。”慕桑打蛇随棍上。 桑儿还是那个性子,骨子里没变。为了她和皇帝,这几年慕家都远离京城在江南做官,一家老小都去了江南。 现在日子好过了,她的儿子做了皇帝,慕家也重回京城了,该是报答娘家的时候了。 喜嬷嬷手里捧着紫檀木雕刻龙凤呈祥镶嵌宝石匣子,后面穿青色衣裳的宫女也奉来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匣子躬身放在浮雕福寿双全金丝楠木炕几上。 太后看着慕桑戏虑道:“瞧瞧,改口费来了。”说着就打开紫檀木匣子,里面是一整套儿的赤金牡丹嵌红宝石的头面,金子和红宝石晃得眼花,绕是慕桑这个现代人也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金子和红宝石。 细看珠钗精致无比,赤金雕刻的牡丹花瓣,拇指大的红宝石做花蕊,黄橙橙的金子衬得红宝石越发红艳。 女人就没有不爱金银首饰的,慕桑看着虽不是眼睛直了,但也是目瞪口呆,这手艺真是绝了。 有看着太后娘娘打开红漆描金匣子,里面是金丝玉华盛,不似赤金牡丹镶嵌红宝石那般耀眼,别有一番玉石的温润贵气。 太后仔细的别在慕桑发髻里,看着眼前明眸皓齿、艳若桃李的侄女,当真是好颜色。才高兴的说道:“这才像样子了,就你那番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穷困呢。” 瞬间头上重了二两压的慕桑头疼脖子,真是享受不了这个福气。有钱人的妇人也不容易,被头饰都压死了。 细弱的脖子顶着二两的首饰,笑着道谢:“多谢娘娘赏赐,我给太后娘娘奉茶。” 自从看过荣婕妤的兴衰浮沉,被比自己位分低的姜贵人和聂才人欺负,她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把日子过成那样,谁看见都想欺负一下。 在危机四伏的宫里找个靠山好过日子,万岁爷一般情况下不靠谱,女人太多,她又不是他心里特殊的一份,太后就不一样,宫里女人再多慕家的女儿就她一个。这么好的靠山想办法要靠上,奉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奉茶可不是一般的嫔妃能做的,皇后是一个,高妃和李妃两人给还是慕妃的太后奉过,其他的也就没这个殊荣了。 做太后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儿媳妇的茶,太后是打心眼里的高兴,还是哀家的桑儿懂哀家,知道怎么让她高兴:“好好好,哀家喝。” 文竹端来茶水,慕桑双膝跪地,双手奉着菊瓣翡翠茶盅,神色恭敬庄严的说:“请母后喝茶。” 第二十四章 热闹 太后娘娘听着这声母后,心里妥帖了,这才是儿媳妇模样。人老了,见得阴谋诡计多了,自然是更渴望平常人家的天伦之乐,慕桑这话真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按礼喝了一口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这杯茶水格外的香甜,这回是作为一个婆婆的身份真心实意的盼着一家人好好的,和颜悦色的嘱咐慕桑:“好好好,以后勤谨侍奉皇帝,为皇家开枝散叶。” 说着就从手腕上取下鎏金镂空嵌松绿石手镯,套在慕桑的手腕上亲自扶她起来:“好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慕桑从善如流的答谢:“谢谢母后,借母后吉言。”但愿如此,少有所爱老有所依。慕桑眼里透着对未来的希翼,人活着都不容易,尤其是女人,在这条条框框下束缚的厉害,要是自个儿要对自个儿不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谁也没想着生来就是要受苦的。 两人正商量晚膳用什么好,就见一身明黄暗纹月日缎绣云龙夹朝袍的皇帝走进来了,听着启祥宫里热闹的声音有点恍惚,有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那是他还未去学堂,看不透人情世故,热着还是嫔位的母后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母后就像现在一样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的笑意。 “皇帝来了。”太后娘娘的叫声唤醒了回忆里的万岁爷,微微一笑单膝跪地给太后请安:“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 “快快起来,在母后这儿无须多礼。”太后看着孝顺的儿子,笑的越发慈祥了。如今儿子是皇帝,最喜欢的侄女也做了自己的儿媳妇,皇帝孝顺她在这后宫里无人敢给她脸色瞧,这日子过得顺畅了,脸上的笑就多了。 “恭请万岁爷安,万岁爷吉祥。”慕桑害羞的笑着福身请安,这就是和她昨晚共赴巫山云雨的良人。不过是不是良人还是两说呢,不过她的恩宠在后宫里也算是头份子了,初次侍寝没被裹成蚕蛹送进建章宫里,那也是看在太后娘娘面上的恩宠了,次日连升两级更是给足了慕桑无上的荣宠。 暂且就算是良人吧。 “平身。”万岁爷虚扶一下,自然的坐在铺着遍地花开富贵红织锦坐垫的罗汉床上。 看着母后今天是真的高兴,万岁爷忍不住也想凑个热闹,随口接过话茬:“母后和桑儿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看着慕桑自皇上进来后就害羞的低着头,有意在皇帝面前刷慕桑的好感,正好说起晚膳的事,不妨把她往前推一步早日抱皇孙才是正紧事:“还不是为了这一张烦人的嘴,商量着晚膳吃什么?这不,桑儿就说起了她包饺子的手艺,正想着怎么尝尝桑儿的手艺呢。” “终于有一样能拿出手的了,话说你给朕做的衣裳呢?”万岁爷瞧着慕桑,美人如玉透露出女儿家独有的娇羞,更添一份娇媚。 不带这样的,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说短处的,声如呐蚊:“嗯……还在做。”感觉盯着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无端的有些心虚。不是,她心虚个什么劲儿,他又不缺衣裳穿,迟上个一年半载的打什么紧。想到这儿,理直气壮的朝万岁爷看过去,不想整正撞见一双打趣儿含笑的眸子,不知怎么的就闹了个大红脸,慕桑心脏跳漏了一拍。这样的美男子真是扛不住,长得合眼缘合心意,不仅富有天下还对你好。 姐姐的这颗小心脏啊,你要挺住,他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 第二十五章 怎么不熟 “桑儿,你这是打算做到什么时候去,一两个月有了吧?”提起这一茬,太后娘娘也是感到很新奇,听说每天都在做,看着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怎么在女红上这般…… “嗯……做的不合心意。”慕桑为了顾全颜面默默解释道,其实她觉得挺好的,一针一脚都是戳着小手缝过来的。但柳嬷嬷每次摇头叹气着否定,慢慢来,柳嬷嬷为了增加学习的乐趣,还教她缝制荷包打络子。 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为了生存她忍了。想想现代的应试教育,还不是为了以后找个好工作,勤勤恳恳辛辛苦苦的念着她也不知道生活中有什么用的鸟语,还不是为了好一点的生活。现在学女红是一样的道理,讨好万岁爷,然后活的自在一些,过得随心所欲一些,而不是如荣婕妤一样活的低声下气、如履薄冰。 太后娘娘拍了拍慕桑的手,安抚道:“不急,慢慢来。”手心手背都是慢慢当当肉谁受委屈都舍不得。 卍字团花织锦桌布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绘着万寿无疆的黄釉碟碗,拔丝山药、蜜汁梨球、砂锅散丹、布袋鸡、芙蓉鸡片、氽芙蓉黄管、阳关三叠、鸭包鱼翅、水晶肴蹄、松鼠桂鱼、西瓜鸡、盐水鸭、清炖甲鱼、鸡汁煮干丝、鸡汁糙米粥桂圆糯米粥糙薏仁茯苓粥、山药莲子粥等七十二道菜品,脆的清脆,白的嫩滑,是一场菜品的盛宴,瞧着色香味俱全。 最后在每人面前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薄薄的白面皮里面鼓鼓的包着馅儿,看的慕桑直流口水,这皇帝的御膳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万岁爷纯孝,首先夹一筷子松鼠桂鱼放到太后娘娘碗里。 慕桑见大家都开筷了,就用乌木镶嵌银头筷子夹了一个她眼馋好久的饺子,充满期待的咬了一口,却不想所有的眼光都聚在她身上,怎么了?她没干出格的事,见大家都眼睛不眨的看着她,有点尴尬的说:“嗯……好像不熟。” 空气似是凝固了,谁的脸上都抹去了笑容,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成帝听着这样的答案,真是一个让人操心的人,这么大了怎么就不长心眼呢。算了,还是他多看着一点儿,别被别人给欺负去了,带着无奈的笑直截了当的问一句:“生不生?” 生啊,不熟当然是生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是民间结婚有些地方的习俗,洞房次日端来一碗生饺子问生不生,新媳妇答生的,就意思是生孩子。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这是赤裸裸的调戏。慕桑回过神来,脸颊发烫小声说道:“生。” 听到满意的答案,众人脸上挂着笑,万岁爷真是宠着慕嫔,这后宫里初了皇后娘娘还有谁有如此殊荣,跟慕嫔比起来李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万岁爷这是把慕嫔放在心上了,众人掂量着慕桑在万岁爷心里的位置,太后娘娘为慕桑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嫔妃得皇帝看重这是好事,看来她抱孙子时日可待了。 第二十六章 荣宠 半夜里,滴滴答答的雨声打在屋檐上,耳畔是匀称的呼吸声,明明是累极了,可脑子清明一片。自打她侍寝以后万岁爷就没去过别的妃子寝宫里,夜夜宠幸仪元殿,这是第十日了。 若说不欢喜那是假的,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是被宠的,被爱的,那怕是水月镜花也是好的。 慕桑挺直着身子不敢翻身怕吵到熟睡的成帝,帐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得一声比一声急得雨声,夹杂着呜咽的风声,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她这般的圣宠只怕李妃娘娘早就容不下了,还有中宫的皇后娘娘,位置看着牢固坚不可摧实则如空中楼阁。还有同一批进宫的秀女,都是年纪轻轻娇嫩如花似玉的女子,那个不是奔着圣宠来的,可有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脑子里走马观花的闪过这些日子的片段,想想都感觉是梦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只想着活下去,见着富贵的时候又想着活的肆意,想把这富贵长久的绵延不绝的续下去,捡着抱最粗的金腿,再后就来侍寝了,想着的也就越多了。 人都是有贪念的,只要这贪欲一起便止无可止,她是凡夫俗子,渴望过得顺遂,渴望能结果的爱情,渴望这世间人都渴望的事物。 可睡在她傍边的这个男人,富有天下,权倾天下,可以给她荣华富贵,可以给她……可好像除了荣华富贵什么都给不了。 爱情,从此椒房独宠只爱她一个,别逗了,现代男人都爱十八岁的姑娘,都想要左拥右抱。更何况自小就在封建男权环境下生长的,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事。以天下将养的帝王生来就有后宫佳丽三千的权利。 都说帝王无情,皇家无亲。你还在期待什么,在动辄杀伐果断的古代保命要紧。 所以,别想了赶紧睡吧。 人是最容易妥协的生物,时间长了慢慢的就会淡忘了从前,眼前的新事物代替记忆里的旧事物就像新陈代谢一样自然,完美到无可挑剔。 第十日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仪元殿,这一晚睡不着的不止仪元殿里的慕桑,还有后宫里各个望着圣驾的女人。 淅淅沥沥的雨声吵着人心烦意乱,惜花看着瑟瑟发抖的荣婕妤,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做奴才的最会捧高踩低了,眼看着荣婕妤失宠各个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如今就只有她一个人侍奉左右。 这场雨又加重了婕妤的风寒,躺在湖绿鸳鸯戏水缎面被子的荣婕妤小脸苍白,呼吸急促。 这时候宫里都下了宫匙,如何请的来太医?禀告主宫李娘娘去,身边的宫人裁云远远的挡了回来,说李娘娘的头风犯了早早的睡了,出了差错谁担得起?! 等到天亮,婕妤怎么等的到?又在荣婕妤身上加了一床被子,又叫小宫女烧了热水。 烧的迷糊的荣婕妤声声唤着万岁爷,惜花看着嘴唇起皮的荣婕妤,心里无限的疼惜,我的好婕妤呀,你还是多顾看顾看自己。万岁爷这会儿可在仪元殿里的温柔乡里,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着他的。 在荣婕妤烧的糊涂的梦里,万岁爷对她笑的温柔,一句一句叫着妍,盛妍是她的名字,她出生时父亲希望她像盛开的花朵一样风华正好。 又梦见母亲对她笑的慈爱,转眼又是她离家选秀的时候,母亲声声哽咽的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似杜鹃啼血,她记得那天她狠心转身离开只留下母亲心碎的眼神,父亲扶着母亲眼里有泪光闪过。 却不想那一面竟成了永别,她原想着撂牌子回家侍奉父亲母亲左右,好不叫他们膝下凄凉。 可谁知道世事竟这般无常,入了宫得了宠,鬼迷心窍的爱上了万岁爷。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她怎么样也得抱抱母亲然后擦干她的眼泪,对父亲多说一句话。 一晚上在梦里兜兜转转,一会儿是万岁爷的脸,一会儿又是母亲疼惜的话语。片刻不得安宁,惜花看着又是哭又是笑的荣婕妤忙乎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急急忙忙的去请太医。 “万岁爷,卯时了。”刘明忠在账外轻轻的叫万岁爷起。 隐隐听见有人在说卯时了,因昨晚没睡好脑子昏昏沉沉的疼的厉害,卯时是万岁爷上早朝起的时候了,强忍着瞌睡睁开眼睛,烛台上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屋子,转头瞧着万岁爷已是醒了在穿衣裳,心里一惊瞌睡吓得没影了,这可怎好?万岁爷都起了作为侍候的我还在睡。 穿着中衣就下床侍候万岁爷,虽说有一屋子的内侍,可她也不能睡着呀,分分钟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桑儿,披件衣裳天气凉。”成帝看着慕桑只着粉色暗纹湖缎中衣,甚是关心的说话。一旁侍候的宫人低垂着头眼睛不敢乱看,如今这一位可是顶顶得宠的,一连着十日宠幸,这可是万岁爷在后宫头一次。其余的都自个儿想想去,最要紧的是侍候万岁爷。 随手披了一件衣裳,笑着娇羞道:“多谢万岁爷关怀,不冷的。” 成帝不悦道:“嗯…”昨晚可不是这么叫的,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看着成帝打趣儿的眼神,又想起最晚的荒唐事,慕桑的脸立马烧起来,真真是登徒子。这么多人在呐!羞得慕桑顾不得礼仪规矩狠狠的瞪他一眼,成帝看着慕桑这一眼瞪得媚态横生,都酥进骨头里了。 成帝想起红鸾帐子里慕桑只穿一件珍珠红绣海棠花姜黄色滚边肚兜的模样,心里一阵火热,看慕桑的眼神都变了。 身边伺候的宫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恨不得他们消失了一样。 见到慕桑脸颊染上胭脂色,成帝有些意动的用右手掐慕桑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光滑柔嫩如剥了壳的鸡蛋,上瘾似的掐个不停,眼神越来越缠绵。 看着跪在地上一排举着铜盆香胰子等物什的宫人,慕桑终于把自己的小脸解救出来,把成帝的龙爪按在温水里清洗。 慕桑站在跟前又是系扣子又是套衣服的,被伺候的人甚是自觉,抬起胳膊等着他们打理上朝的衣裳。刘明忠抚平万岁爷龙袍上的褶皱,看着妥当了才起来。 一身明黄绣龙纹、翟纹和十二章纹龙袍看着仪态庄严、气度宏美、威严无限,腰里系着描金线五道金织玉带,腰前两侧玉带上挂着同色绣龙纹的葫芦形荷包和圆形香囊,珠玉点啜。 第二十七章 言语交织 看着眼前这个头戴珠玉垂挂冕冠,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与生俱来带着傲睨万物、气吞山河、不怒自威的气势。慕桑心里的小鹿开始乱撞,不安分起来。 瞧着慕桑媚眼如丝,红晕的脸颊上透着女儿家的娇羞,惹得帝王心里柔软成一片,怜惜的用手拍拍慕桑的脸,说一句意义不明的“等着”,丝毫不在留念的转身离开。 “恭送万岁爷。”慕桑领着一众宫人福身行礼,声音里透着雀跃。 “起——驾!”刘明忠高喊一声,所有的帝王仪仗随着帝王的车辇远去。 慕桑看着烛火摇曳照亮的一条小道,青色的石板上干净整洁未有水迹。万岁爷走了慕桑这会儿困得睁不开眼睛,这伺候大爷的活不好做。昨晚一晚上醒醒睡睡好几次压根就没睡好,早上又起的早,卯时就起来服侍万岁爷上早朝。 皇后娘娘贤惠仁慈,规定每月只单日里去坤宁宫请安。今日正是单日,又得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看各宫娘娘刀刃似扫在她身上的眼神了。 “不必太鲜亮,随意些。”慕桑夜夜侍寝知道宫妃多有怨气,这几日还是低调一点的好,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在宫里混迹了大半辈子的柳嬷嬷心里直点头,慕嫔这一点就是好,沉得住气,不招摇,不惹事。 柳嬷嬷积翠碧妆绿枝几人齐齐上阵,不一会儿就梳妆打扮好了,柳嬷嬷看着端庄贵气的慕桑,心里点点头,这才像个妃嫔的模样,哪有主子这么心大的人,在万岁爷面前蓬头垢面,不修妆容,也不怕……别的宫妃生怕在万岁爷跟前衣衫不整遭万岁爷厌恶,时时刻刻注重仪态。 众人看着慕桑身着水蓝绣折枝玉兰抹胸襦裙,外面穿着苏绣蝴蝶兰窄袖月华锦小袄,里面穿着浅紫绣如意云纹雨丝锦抹胸。鸦青发丝绾成凭栏髻,鬓边插着流苏细蝶银钗,细细的银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映着金玉丝华盛华贵又端庄,绣着层层叠叠兰花的袖口下隐隐露出一对儿五彩鎏金手镯,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慕桑来的时间不显,低位宫妃坐着闲聊,高位宫妃姗姗未来。 见众人的眼睛都定在她身上,也不在意朝着安嫔走过去对她含笑,坐在对面的黄花梨透雕云纹玫瑰椅上。因着万岁爷一心扑在朝政上后宫高位妃子数量不多,在妃位只有李妃和高妃两人,其余皆在嫔位以下。 李妃和高妃是踩着时间点来的,众妃嫔起身行礼问好,李妃未叫起直接在左首落座,一身降红刻丝百花穿蝶蜀锦宫装衬得越发雍容,一双丹凤眼直直的盯着慕桑,好似要用目光穿透她。 慕桑心想后宫的女人也就这点本事了,只在行礼是为难你,连正大光明都做不到。可就这细小规矩最是磨人,有苦难言。 李妃看着慕桑眉眼含春的模样,心里恨极了,这是哪里来的狐狸精?!缠得万岁爷夜夜宠幸,眼里在没了别人。 有宫女端上茶来,李妃慢悠悠的端起描金福字团纹的茶盏喝着,就是不叫起,摆明了就是为难。 这时皇后娘娘来了,瞧着这阵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得的两人心有灵犀一回,不去点破。 “臣妾(嫔妾、妾身)恭请娘娘圣安,娘娘万福。”清丽的声音回荡在殿里,皇后娘娘听了很是感叹,是不是她老了?瞧着底下娇嫩的面孔,心里一阵一阵的烦闷,她还未有嫡子。 皇后坐在上首的凤凰牡丹团刻紫檀椅上,声音温和道:“平身。”她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天下女子贤良淑德的表率,不能如李妃一样随心所欲,显得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殿中的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吐露着一缕缕祥云样式的轻烟,听着她们无所事事的话语,慕桑听得一阵阵泛瞌睡,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 皇后看着底下众嫔妃,唯独少了荣婕妤,就此发问:“荣婕妤怎么没来?” 丽婕妤看着李妃娘娘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笑着接话:“告病了。” 皇后娘娘是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嫔妃病了自然是要多问几句的,以此显示她中宫的贤德:“可有太医过去查看。” 丽婕妤想想也觉得好笑,天不亮就去请太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病了。病了又如何,没看见万岁爷问都不问一声,这荣婕妤显然是失了宠:“去了,天刚亮就去了。” 皇后听闻脸上的笑意多了,荣婕妤不似姜贵人,是翻不起浪花的,活着也是好的。语气真心实意的叮嘱众人:“那就好。深秋了现在天气转凉,妹妹们都注意保暖,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是。娘娘仁慈,臣妾等自然是听娘娘的。”高妃带头回皇后的话,笑着感谢皇后娘娘的关怀。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李妃娘娘看着端坐的慕桑,冷笑着说道:“本宫瞧着慕嫔脸色不佳,可是病了?” 好端端的、大清早的就说这话,被打扰睡意的慕桑心里冒出一团火,本来就没睡醒,还要听你们说废话。 慕桑强压下心头的不舒服,脸上展现出一抹笑意:“无碍的,本嫔会注意的,多谢娘娘关怀。” 高妃心里想着万岁爷宠谁不是宠,与她无大碍,可有些人是坐不住了。李妃打的好算盘,自然有那道行不深的人跳出来为她打前阵。 果不然姜贵人就阴阳贵气的说:“也是,可不得好好注意,不然病了怎么夜夜霸着万岁爷不放!” 众妃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慕桑身上,姜贵人的话虽酸了点直了点,可说出了事实,同为嫔妃都是伺候万岁爷的,哪有一个人霸着不放的道理。哪怕李妃娘娘盛宠也不是夜夜霸着万岁爷的! 皇后娘娘嫌姜贵人说话鲁直想要训斥,想想算了。虽说慕嫔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万岁爷的青梅竹马,可也不能这么宠着,当她们都是死人呢!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女人说话不绕弯子会死人啊! 第二十八章 皇后做主 聂良人在一旁帮衬:“请娘娘为我等做主。”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自然要出来主持公道的,看着慕桑训诫道:“雨露均沾才是正理。当为后宫嫔妃自然要贤良淑德,和睦宫闱。万万不可做出有违祖宗规矩的事!”就差指着她鼻子骂狐媚惑主,祸国殃民,红颜祸水了!“慕嫔,万岁爷自然是看重你的,你时常劝诫万岁爷要雨露均沾,莫寒了姐妹们的心。” 劝诫,有本事你劝诫一个我看看,慕桑的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跟你们是姐妹?啊呸,我们是情敌好吗?! 慕桑看着皇后娘娘身后的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国色天香牡丹屏风,柔柔弱弱的站起来回话:“谨遵娘娘教导。” 见慕桑如此识趣上道,皇后娘娘自然是满意的,当众就赏了她几匹花样时新颜色鲜亮的蜀锦。 众妃嫔都松了一口气,好似今晚万岁爷都要宠幸她似的,慕桑在心里冷笑。笑话!她慕桑就从来没想过把万岁爷让出去,她不爱但谁也别想着沾染!想让让万岁爷宠幸就凭自个儿的本事来! 后宫里就这一个粗大腿谁都想抱,她也想抱。 慕桑一肚子的火气没地儿撒,她现在人轻言微只能忍下。这是尊严问题,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万岁爷只不过是对她好一点她们立马就跳出来指责,凭什么把到手的宠爱让给别人!皇帝虽是渣男,可皇宫里就一个雄性生物又不能离婚走人。 一个个满口的规矩礼仪实在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她可不是荣婕妤,任由她们揉捏随意欺负。 回到仪元殿里,慕桑匹在斜倚在黄花梨木云纹雕花罗汉床的青色绣缠枝花卉的缎面大引枕上,两眼放空出神,底下伺候的人瞧见慕嫔神色不愉各个屏气凝神安静的好像不存在。 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把她打到泥地里,她拿什么留住万岁爷?帝王爱自古就是博爱,宠幸三宫六院是雨露均沾。可她偏偏不想如了皇后的心意,偏偏想和这后宫里的女人赌一口气,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不就是活的肆意自在一些。 她又不是真正活在教条下的大家闺秀,遵从着三从四德的贞节烈女,她是死在地震里的现代人,敢爱敢恨敢拼命的勇气。她现在活一天就是赚一天,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谁怕谁! 慢慢的从坤宁宫里受的这一口气顺了,看见低眉敛目的柳嬷嬷侍候在一旁,柳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她干什么自然是逃不过柳嬷嬷的眼睛的,何况还有好多事要她去办。 一边是儿子的后宫一边是家族的荣宠,就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如何选择了?无数的宫斗剧告诉我们经验:想要活的久一点,就要看好身边的人,不管是盟友还是伺候的宫人,你出事一般都与这些人有关。 慢慢的理了理鬓发,笑吟吟的问柳嬷嬷:“今日的事柳嬷嬷怎么看?” 柳嬷嬷抬头看着斜倚在大引枕上慵懒却含有威仪的主子,看着是褪去了少女的稚嫩,越发显得娇艳如花明艳动人,这样丽质天成的嫔主子却叫人不敢随意回话,生怕惹得她不快。 这就是威仪,看不见摸不着却深深的震慑着不敢丝毫放肆。这才是主子有的风范,柳嬷嬷心里一震,想起了先帝爷后宫里的熹贵妃娘娘,熹娘娘生的倾城倾国貌若天仙,风姿绰约国色天香,说话做事莫不是泰然自若,心平气和。可惜了…… 又想着那个什么都不懂爱撒娇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长大了,短短几日的时间就丝毫看不到从前的影子了。在宫里成长蜕变是好事,可这心里的疼惜怎么也少不了,皇后娘娘实在是…… 既然太后娘娘让她侍候慕嫔,自然是事事以慕嫔为主,太后娘娘是真的疼慕嫔的。 眉目和平,神色温顺的说道:“主子是慕家的长女,又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与万岁爷又是表兄妹。即是入宫做了嫔妃自然是以万岁爷的心意喜好为先,天大的事在万岁爷跟前也是要缓一缓的,更何况太后娘娘想着主子好好侍奉万岁爷左右早日诞下麟儿呢。” 额……孩子?还是早了点吧。慕桑有点囧,这具身体才十六岁怀孕生孩子太早了吧,虽说孩子是最后赢家的必备筹码,但是也得有命享受最后的成果啊,不然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第二十九章 十指相扣 哦,皇后这是惹太后娘娘不快了?好啊,她有可乘之机了。 慕桑问:“若惹皇后娘娘不快可如何是好?”神色自若丝毫瞧不出怕惹了皇后娘娘的惶恐不安。 柳嬷嬷语气温和,微微前倾着身子,头上插着的兰花白玉簪子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眼神真诚话语句句在理:“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宅心仁厚,理当事事以万岁爷的心意为先。” 也是,万岁爷自己的锅还是得自己背。慕桑满意的笑了,她是柔弱如小白花被无情欺负而有又敢反抗的弱女子,关键时候还要万岁爷保护呢。 晚上成帝如约而至,慕桑拿着话本子正在消遣时光,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总要学会消磨时间。 成帝挥手制止宫人禀报,独自进去就看见慕桑慵懒的倚在罗汉床上,一身家常兰色杭缎对襟襦裙,头发打散了只编一条辫子垂在一边,手里拿着书看的乐不可支。 连着临幸仪元殿十日,他知道不合规矩,会给慕桑招来麻烦。在前朝和臣子商量国朝大事民生百计,西边又不安稳了,主战和主和两派打太极玩阴谋日日上演三十六计,吵的他头疼。 仪元殿里气氛宁馨舒缓,倒合了他想要的清净却又不失人间烟火气息。爱来不知不觉就多来了几遭。 他是皇帝,是天子,在后宫里宠幸一个妇人难不成还要向谁说明不成?! 记忆里梳着鬏鬏头,两个圆圆的包上缠着珊瑚珠串,可爱的模样渐渐的模糊了,眼前这个娇俏明艳的女子生动鲜活起来,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声音温和的问话:“桑儿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表哥来了。”慕桑看的正是高兴处,冷不丁的听见成帝的声音欢喜道。又想着不合规矩,扔了书本赶紧起来福身请安:“万岁爷吉祥。” “不必多礼。”成帝扶起慕桑:“这么晚了看书也不怕眼睛疼,身边侍候的人也不知道提醒提醒。” 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疼惜,恼怒身边侍候的人不尽心:“看着你年纪小好糊弄,没得让奴才觉得你好欺负,奴大欺主也不是没有的事!” 身边侍候的柳嬷嬷碧妆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不敢说一句话,慕桑看着可怜却又不能让她们起来反驳了成帝的颜面。 大刀阔马的坐在罗汉床上训斥道:“柳嬷嬷你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要重新去太后那里学学规矩!” 柳嬷嬷心里一紧,不敢分辨丝毫只管磕头认罪:“奴婢不敢,奴婢知罪。” 看着柳嬷嬷等人态度诚恳,成帝心里的火气小了点,最后一锤定音:“刘明忠,与柳嬷嬷说说规矩!” “是。”刘明忠心里松了一口气,万岁爷心里的一口郁气总算发出来了,朝堂上也吵的忒厉害了些。 刘明忠带着柳嬷嬷等人出去,只留下成帝与慕桑两人。 成帝瞧着慕桑没说一句话,揽着慕桑的肩安慰道:“这是吓着了?别怕,朕不是对你发脾气,在灯下看书伤眼,你看的尽兴了忘了这些,身边的人就应该提醒着。” “没有吓着,只是头一次见万岁爷龙仪甚威。”慕桑靠在成帝宽阔雄厚的胸膛上觉得无比心安,这就是有人疼的感觉,真好。“心生仰慕。”慕桑大胆的拉着成帝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成帝听到慕桑口无遮拦的表白情话,脸无端的红了,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吗?太大胆!可心跳加快透着欢愉又是怎么回事?不忍心放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抚了慕桑的兴致。 第三十章 大皇子病了 刘明忠看着柳嬷嬷半响,最后无奈的叹口气:“柳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会犯这种错儿?”在主子身边当差最要紧的是仔细贴心,别仗着自己资格老就以为可以享清福了,这皇宫里什么都不多,就这奴才多了去了。 柳嬷嬷诚心悔过,这一阵子是松发了,竟没了当初太后娘娘进宫时的警醒了:“刘公公说的是,奴婢以后定当心侍候。”这仪元殿里的规矩得好好整整了,不能辜负了主子的期望。 “都罚一月的月奉当是警醒了。”刘明忠也没想着为难她,毕竟是太后娘娘身边侍候的老人了,不能太过了,不然就折了太后娘娘的颜面。 柳嬷嬷承了刘明忠的情,万岁爷身边的人自然是要谨慎的打交道,多了容易引起误会,少了连面子情都没有,笑着道谢:“多谢刘公公,到屋子里吃杯茶润润嗓子。” “不了。”刘明忠看看擦黑的天边,心里想着今天可有的熬呢,别在出岔子了,万岁爷在前朝就不大高兴,后宫里别在翻出什么浪花来了。 不过怕什么就来什么,远远的看见一行人过来了,瞧着像是延禧宫里的。 慕桑依偎在万岁爷的怀里,今天的皇帝脸色看着不太好,这是有人给他气受了?不应该呀,站在权利金字塔顶尖的人人人奉承巴结来不及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就算吃了量他也不敢,分分钟拉出去砍头了。 那就是朝堂上的事了,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更不干她的事儿了。别把火气撒在她身上就万岁了,但干坐着不说话也蛮浪费时光的,都说交流是沟通的渠道,还是说说话儿的好,挑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表哥,用过晚膳了吗?” 成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乖顺,不觉弯了嘴角,在慕桑眉眼间印下怜惜的吻,无缘无故的总会怜惜她,想让她多笑会儿,成帝也觉得奇怪大抵是儿时她爱哭的缘故,想到这儿遂笑道:“这会儿肯叫表哥了?” 慕桑觉得她就是个没节操的,这会儿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嗯,之前不是看着你龙威堪重嘛,一个不好怕惹你嫌弃。”万一今天惹你生气了,这不是还有一层关系在么,俗话说得好不看佛面看僧面么。 成帝那双厉眼阅人无数那里看不出慕桑心里的小九九,揪着她的鼻子笑骂:“小丫头,心眼都用到朕身上了。” 丝毫没有被心思被看穿的尴尬和紧张,笑嘻嘻的撒娇:“这不是被你看穿了么,道行太浅博君一笑。” 刘明忠好不容易听着里面传出几声笑声,看着眼前的康让脸上又黑了几分,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大皇子的事耽搁不了,硬着头皮进去头也不敢抬,躬身回话:“万岁爷,李妃娘娘身边的康让说有急事禀告。” 成帝略一思虑说道:“宣他进来。” 康让微微喘匀了气息,在万岁爷面前语气慎重大方得体的回话:“李娘娘请万岁爷过去,因着大皇子生病了,一时半会儿慌得娘娘没了主意,特地叫奴才过来回禀万岁爷,请万岁爷过去做决断。” 康让是李妃身边得力的大太监,一身朱色吉祥团纹杭绸衣裳,面白无须瞧着是个和善人。 听到大皇子生病了,成帝立马就关心了:“太医怎么说?” “回禀万岁爷,李娘娘差奴才出来的时候王太医正在珍脉,大皇子因着不舒服晚膳都没好好用。”康让回禀的详细。 果然万岁爷一听大皇子没好好用晚膳神色急了,大皇子自小身体就不好时常用药将养着,秋天是病发多期,天气凉了总要病上一两场的。 成帝站起来安抚的拍拍慕桑的手,说道:“朕过去看看大皇子,一会儿就过来。” 听到大皇子病了,慕桑表示很担心:“大皇子可有大碍?要不嫔妾也过去看看?” 对慕桑也是关心的:“不必了,夜里凉,你也小心着别着凉。”看着柳嬷嬷等侍候的人训斥道:“好好侍奉你们主子,你们主子有个不好拿尔等试问!” 柳嬷嬷等人立马下跪连连答是,不敢直视帝王威仪。 成帝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带走了一室的热闹。慕桑低头敛眉福身行礼:“恭送万岁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好端端的想起几句诗,也忘了是谁做的,只觉得特应景。 慕桑心里冷笑,小鹿乱撞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呢?!难不成还想着和他好好过日子?!瞧瞧这一出一出的! 连着十来天热闹的仪元殿猛的清净了,慕桑看着成帝远去的方向,怔怔的望着,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柳嬷嬷等人看着心疼,遂劝导:“主子回吧,夜里风大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绿枝是个胆大的,瞧着康让那个狗奴才进来就知道没安好心!这不,就把万岁爷哄到延禧宫去了,愤恨道:“小姐,你信吗?怎么就这么巧,早上皇后娘娘才说了一句雨露均沾,晚上大皇子就病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碧妆来不及打断就让她说完了,狠狠宛她一眼,嘴上真是个没把门的,万岁爷皇后娘娘延禧宫那是她们做奴才的能随便说的吗! 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作呢,别连累了小姐才是。可得好好说说她的规矩了,别哪天丢了命都不知道,宫里可不比府上。 看着绿枝比自个儿都要气愤,忽然就没那么伤心了,孔子讲究仁爱,帝王讲究大爱、讲究博爱。他是帝王,她是慕嫔,不过是后宫众多妇人里的一个罢了,让帝王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不是笑话吗。三妻四妾后宫佳丽无数才是正常,她又不爱成帝,在这儿伤心什么劲儿,不过是一颗好乘凉的大树而已,有了都绿枝的心气儿了:“不是有一句话说无巧不成书么。” 绿枝气的跺脚,这小姐怎么就不担心呢?万岁爷都被延禧宫的勾走了:“小姐。” 慕桑看着气鼓鼓的绿枝,笑着安抚道:“好了,都洗洗睡吧。万岁爷估计是不会来了。” 第三十一章 费心 柳嬷嬷听着与往常一样声音说话的慕嫔,心里不住的点头,遇事不慌不忙是个稳得住的,太后娘娘果然没看错人。帝王爱……那是水中月镜中花,看的见摸不着遥不可及。 碧妆和积翠看着慕桑伤心还要强装颜笑安抚她们,小姐这么好的人,万岁爷…… 慕桑看着她们死了人一样沉重的表情,哭笑不得,老娘又不是没了万岁爷活不下去了!算了,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 李妃瞧着大皇子喝完药安静的睡着,玉容不忍娘娘伤心,就贴心的扶着娘娘的手安慰道:“大皇子只是累了,娘娘别担心了,若是娘娘再生病了大皇子谁来照顾?”见玉容说的在理就顺势走着,大皇子还需要她这个母妃看着成长。 李妃对大皇子是真的疼爱,看着他生病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着:“这孩子是本宫的命,痛在孩儿身疼在娘心。” 万岁爷听着李妃如是说,心里悠悠的叹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李妃待大皇子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刘明忠瞧着万岁爷面上浮着一层不快,赶紧弯腰打起藏蓝如意纹帘。 只见李娘娘着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金线绣着的孔雀栩栩如生,彩线勾勒的绒羽似是活着一样。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高高挺着,樱唇不点而红。三千青丝绾成繁复的反绾髻,髻上插着一整套的宝蓝点翠珠钗,点缀的珍珠粒粒饱满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耳朵上坠着一对儿红翡翠流苏耳坠,整个人瞧着雍容妩媚。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 见着是万岁爷进来了,柔情绰态的福身问安:“恭请万岁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成帝开口就问大皇子的病情,对这个病弱的大儿子他还是很关心的:“大皇子怎么了?太医怎么说?”问着话就抬脚往大皇子的床边走。 “王太医诊脉说是受凉了,已开了方子叫裁云去拿药了。”李妃瞧着万岁爷神色不履,到底是在万岁爷身边多年得宠的,把万岁爷的心思也算是摸了几分,怯怯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怕:“见着大皇子用饭不多,脸色苍白的厉害,真真吓得臣妾慌了神,就请了王太医过来诊脉,臣妾心里没底怕极了,才从慕妹妹那儿请万岁爷过来,想着赶紧让万岁爷过来给臣妾壮壮胆。请万岁爷赎罪。”说着就拿月白色绣瑶台玉凤真丝帕子沾沾眼角。 万岁爷瞧着床上躺着小小的一团,露在外面的小脸面色苍白羸弱无力,八岁的男孩子因生病而显得格外瘦弱,倒看着像是四五岁的孩子。看着心里也不舒服,安抚的拍拍李妃的肩膀:“这孩子自小就身子骨弱,你多费心了。” 摇摇头示意她费心无事:“自小就养在我身边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说起大皇子李妃眼里带了一股子疼惜。又看着万岁爷疲惫的样子,自然是心疼万分:“累着万岁爷了,臣妾让宫人在炉子上熬了万岁爷最爱喝的核桃血参炖鹧鸪,整整熬了两个时辰了,现在炖的时候正好,喝上一盅去去寒气、补补身子,瞧着万岁爷这几日都消瘦了。” 成帝看着眼角泛红的李妃,到底也是自己疼过宠过的女人,放柔了声音说话:“爱妃也憔悴了不少,一起喝一盅。” 寒梅进来禀告外边传来的消息:“娘娘,大皇子生病了,李娘娘把万岁爷从仪元殿请到延禧宫了。” 万岁爷又到延禧宫了?那也是个没用的,李妃一出招那慕嫔就留不住人了! 又是大皇子!中宫无嫡子,二皇子安嫔母子懦弱不成事,倒叫李妃跟大皇子占去了多少便宜!李妃又用着大皇子成了多少事,皇后想想也是恨的慌。 李妃这是坐不住了?呵……连半道截人也做出来了,慕嫔可不是别人,想必太后娘娘知道了也不高兴。 “哦,大皇子病了,病的真是时候。”皇后娘娘眼里是掩不住的厌恶和不屑:“既然皇上都去了,本宫这个母后也该去瞧瞧了。” 郭嬷嬷在一旁谄媚道:“娘娘真是菩萨心肠,万岁爷知道定是说娘娘贤惠仁慈。” 幽兰寒梅几人重新为皇后娘娘梳妆打扮,面见圣上怎可失了礼数。 慕桑一遍一遍在宣纸上写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情绪不能控制,只想找个发泄口,慕桑想着这是原主的思绪,见万岁爷找别人了就反应这么大? 想想诗句中的意思,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这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于对方,爱情果然是盲目的,不过不适合她这种时时利益在前的薄情人。 这一天过得真是精彩万分,早上信心百倍的要独闯后宫,晚上李妃一盆冷水浇了个凉心透,她还是低估了后宫这群女人的战斗力。 她还是洗洗睡吧!原谅她的消极怠工,后宫向来是一年一小选三年一大选,她不好好睡个美容觉养养神,怎么以色侍君? “积翠,书安上的东西明天在收拾,今晚早点睡个好觉。”吩咐完积翠伸个美美的懒腰,想着明天还要做万岁爷的衣裳,都说后宫生活环境舒适安逸适合养老,为什么她要这么拼啊?好歹她也是走后门进来的,说好的优待呢?太不靠谱! 第三十二章 不悦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的太监高声禀告。 皇后身着牡丹凤凰蜀锦衫,外罩五色金丝线绣飞腾五彩凤凰黄色烟罗纱罩衣,下束同色团蝶百花浣花锦凤尾裙。发髻上斜插一字排开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显的雍容华贵、风姿绰绰。 看到万岁爷和李妃坐在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圆桌前用宵夜,微微一笑讽刺的看着李妃,呵,这就是所谓的大皇子生病了?也就万岁爷……先向着成帝福身行礼请安:“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 李妃看着皇后娘娘那一副捉奸的模样呕得心疼,那里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起来向皇后娘娘福身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两人落座,看着万岁爷的神色不明,这李妃今晚没讨到好?皇后娘娘在心里思量着,首先开口打破沉默:“臣妾听闻大皇子病了就过来看看。” 万岁爷淡淡的开口,声音辩不出喜怒:“皇后有心了。” 哼,这是护上了。皇后娘娘心里也是不畅快的,但碍得万岁爷在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不然真真叫李妃得意了,宽容大度道:“都要叫臣妾一声母后的,关心几分是应该的。” 李妃见着皇后娘娘就明白来者不善,关怀大皇子的病情也不见得是好心,想到这儿眼睛里满是感激的看着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大皇子,大皇子喝过药睡着了,都是臣妾不好经不住吓,见大皇子生病就请太医,大半夜的惊动了娘娘。” 皇后心里恨极了李妃的这张利嘴,别的本事没有就颠倒是非厉害极了,她是皇后,是所有孩子的母后,关心一二理所应当:“无碍的,这孩子孝顺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李妃以后要多多费心了。” “多谢皇后娘娘,大皇子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照顾大皇子心里高兴,只要大皇子好好的臣妾就安心了。”李妃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睛,笑了。本宫的儿子本宫操心本宫心里乐意,你倒是操心一下你儿子让本宫看一下。可是前提得有皇子可操心,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不打紧,只要是自己养大的就好。 没有儿子是皇后的硬伤,但这样当面指出的李妃是第一个,气的皇后额角的青筋暴起但没法呵斥,只能忍着。在心里满满的告诫自己,忍了这么多回了何必不能再忍这一次,在万岁爷面前失仪可是大罪,万万得忍着,以后的前程要紧,看谁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人! 成帝看着皇后与李妃好一番舌枪唇剑,心里厌烦的厉害,不由得想起仪元殿里的舒适与清净。 刘明忠看着万岁爷忍耐的神色,心里暗暗着急,皇后与李妃忒没眼色了,没看到万岁爷恼火么? 果然,成帝皱着眉头不悦道:“李妃对大皇子多费心,思虑不周处皇后指点着。” 抬脚就往出走,甩出一句:“朕前朝有事。”刘明忠紧跟其后丝毫不敢怠慢,万岁爷去前朝了,这后宫之争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唉,女人呐。 这一句一出皇后与李妃只能恭送皇上了,看着万岁爷的御驾远去消失在夜里,皇后与李妃相互看着不顺眼,较量着谁也讨不了好。 第三十三章 关于门 看着紧闭的椒房宫宫门,高高的宫墙挡住了视线,不知里面是灯光潋滟还是万物寂静,刘明忠的一颗心又提起来了,今儿是不是出门不利?怎么走哪儿都不顺心。这慕嫔也是个大胆的,万岁爷不是说了会回来么。 成帝盯着红漆宫门,觉得周身的气温直线下降,桑儿这是不信他?蹙着眉似要发怒,刘明忠见如此只能苦着脸上前拍门。 “谁?”好一会儿才从里面传出小太监带着浓浓鼻音的说话声,刘明忠恨不得把那小太监从里面提溜出来狠狠的踹几脚,让他清醒清醒! “小兔崽子,赶紧开门。”刘明忠咬着牙齿说道,没看到万岁爷脸都黑了吗! 许是听清了刘明忠的声音,小太监赶紧开了门,看着门口的几十号人吓着了,这不是万岁爷吗?大梦初醒般的跪下请罪:“奴才眼拙,不知道是万岁爷驾到,奴才该死!” 成帝也不理会跪在门口的小太监,一言不发的往里直走,看着乌漆漆黑一片的椒房宫,桑儿这是认定他不回来了?! 仪元殿更是万物寂静,窗子里一丝光亮更是没有,成帝气恼的想这是有多不待见他!帝王半夜离开仪元殿她不应该惶恐哀伤吗? 制止住碧妆要去叫醒慕桑的行动,碧妆看着万岁爷踱过重重帐幔,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汗,万岁爷脸色明显不对,而主子又睡了,这如何是好?心里没了注意,想着今夜柳嬷嬷值夜就好了。 慕桑睡觉不喜欢留灯,有光亮在她睡不踏实,万岁爷睡觉怎么样角落里都会留一盏灯,他走了她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刘明忠点亮了珐琅彩瓷烛台上的蜡烛,灯火通明赶走了一室的黑暗,刘明忠悄悄退下。 成帝瞧着小书案上放着几张宣旨,拿起来瞧着,因着是女子书写少了一分力道多了几分婉约,眼里慢慢只剩一句“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是怨他去别处呢?真是孩子气做嫔妃的哪能怨帝王不宠爱她。 成帝瞧着只放了半副帐幔,红木雕云纹架子床上慕桑安然静谧的睡颜,心里蓦然的一柔软,她还小呢,不懂规矩慢慢教就是了。 慕桑觉得有光亮迷迷糊糊的醒来把被子往高拉盖住眼睛,怎么就天亮了?她还没睡好今日又不去坤宁宫请安,她可要好好的睡个懒觉。成帝瞧着他的迷糊样心里忍不住犯痒,悄悄的走近拿头发瘙她脸上的痒痒,慕桑不堪其烦用手挥又挥不走。听见一声低沉的笑声就知道有人捉弄她,恨恨的睁开眼睛瞧见成帝丰神俊朗的眉眼,惊讶道:“表哥!” 慢慢的眼里的惊讶换成了欢喜,他回来了?“表哥,你真回来了,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讨好的朝着他笑。 这会儿知道装傻了?成帝可没这么打算放过她:“朕是九五之尊,自然是一言九鼎,哪像有些人言而无信。” 哟,这是不开心了?她还没生气呢,好吧,谁叫他是皇帝呢,以后还得靠他过日子。慕桑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是是,我错了还不行吗?表哥别气了,你是天子自然言而有信。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女子我计较了。” 看着慕桑调皮的模样,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无奈的捏捏她的脸蛋,摸着手感不错就多捏了几下,慕桑自知理快不敢反抗只能由着他去了。 成帝气顺了,开始找她算账了:“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嗯?小没良心的,朕说要弃你吗?”说一句捏一下脸。 呜呜,她的脸都捏不好看了她还靠什么争宠,断人恩宠如杀父母仇人。 “没有。”慕桑哭丧着声音说,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被别的宫妃叫走了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别想着万岁爷能回来了?可恶的电视剧!又骗她。 “朕还不够宠着你?”继续问她,这小脾气是谁惯的?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宠。”慕桑在心里愤恨道,宠个屁!天天伺候你吃饭睡觉还要给你做衣裳,想当年姐可不过这种日子。 唉,说多了都是泪,好汉不提当年勇,慕桑心里泪流满面。 “那你怎么不等朕就睡了?嗯?”压低了声音里满是威胁,一声低低的嗯满含诱惑,慕桑听着鬼差神迟的就吻上成帝喋喋不休问罪不停的唇,让你在问下去她还不得羞愧而死? 第三十四章 各自打算 成帝震惊的看着她,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让她来,先放下问罪一事强势的吻回来。 一室的春光潋滟,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 关于昨夜万岁爷去了延禧宫又重回了仪元殿的消息不胫而走,看着延禧宫的眼神都变了,李妃……不过是昔日黄花,慕嫔才是真真的得宠。 窃窃私语在皇宫的角落里流传,李妃听闻气的砸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罚了传播流言的宫女内侍,这才堪堪的止住。 李妃看着眼前打花苞的瑶台玉凤,绿叶子衬得洁白的花骨朵儿,菊花傲霜怒放,百花过后它才是千娇百媚,她爱极了它的不同。 这些人真真是一点机会不放过,万岁爷走了又如何?她还是四妃之一,做奴才的也别想骑在她头上作福作威! 万岁爷走还不是因为皇后过来扫兴,慕嫔,切看着吧,迟早有一天……心里有了主意吩咐道:“玉容,去熬一盅血参老鸭汤。” 惜花带来的消息无疑给了荣婕妤无限的希望,万岁爷来了又走了,对李娘娘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大皇子病了都没能留住万岁爷去仪元殿的脚步,真真宠的只有慕嫔,未侍寝就晋封位分,侍寝之后就越级晋封,夜夜连宠旁人却连一分恩宠都没有,这才是真真的宠,当初她那算什么? 自从那次被万岁爷让李妃教她规矩,李妃何尝让她痛快过,病里都不放过日日抄写宫规,时时叫过去让玉容打着教规矩的旗号羞辱一番。 今日看来她的规矩也不过如此,听得惜花在她耳边细细打算:“只要李娘娘失了圣心,看她还如何猖狂!那时候婕妤的日子就好过了,婕妤现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看她落地的那一日呢。” 荣婕妤脸色蜡黄中透着青白,几日不见瘦了许多,穿着青色的中衣,乌鸦鸦的发髻上未有一点儿金银首饰。无力的靠在惜花的怀里,眼神早就被折磨的失了色彩,慢慢的那颗冷了的心活泛了起来,会有那一日吗?万岁爷会对着她温柔的笑,体贴的问话,不再是梦里的臆想吗?会吗? 好似看到了万岁爷温柔的笑,荣婕妤虚弱的笑了:“好,我要好好的养身子。”等万岁爷来,他们还有许多日子呢。 惜花看着荣婕妤对未来有了奔头,心里也是高兴的,婕妤这么好万岁爷肯定会知道的,迟早有一天万岁爷会认清李娘娘恶毒的心思的。 仪元殿里,绿枝撅着小嘴不高兴的说着她最新打探来的消息:“李娘娘提着汤水去宣室殿了,被刘公公亲自请进里面了。”看着慕桑一点着急的模样都没有,安安静静的缝着衣裳,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她这个宫女了! 慕桑心里想着真是一点都不安分,人家李妃要儿子有儿子还是长子,虽说是抱养的可大皇子亲娘早就不在世了,跟亲生的有何区别?要恩宠有恩宠,连皇后也要避让几分,这才是人生赢家。主要是人家还会来事,这不提着养生汤去宣室殿了,**想来是美事一桩。这时候她何必找不自在去呢,别撞在枪口上就好。 绿枝看着慕桑半天不说话,只是老老实实的缝着衣裳,急了小姐失宠了怎么好?那李娘娘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姐,你心里倒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除了佩服还能怎么想?慕桑呆呆的瞧着绿枝,她也不乐意别人分了她的宠,可在事实面前她又能如何留住君心,贤德淑良与姐妹和谐才是后宫嫔妃要走的正道。 眨眨眼睛说道:“窥视帝王行踪乃是大罪。” 绿枝听到慕桑这样说吓得脸都白了,双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怯意:“主子,奴婢怎么敢,求主子明鉴!奴婢只是……只是关注李娘娘。” “嗯,那你继续关注吧,看她什么时候回宫。”慕桑嫌绿枝吵着慌打发出去玩,真是的,盯盯后宫嫔妃说不定有什么不同的发现,老盯着万岁爷多没意思。 绿枝听了一呆,回过神来高兴的行礼回话:“是,奴婢这就去。”一溜烟的人不见了,真是坐不住的性子。慕桑笑着摇摇头,还是给她找点活干的好,这不,她清净多了。 柳嬷嬷看着慕桑和绿枝两人说话,心里不由得想,主子真是个聪明人,宫妃关注宫妃原不就是什么大事,和关注万岁爷不同,没有人会过分在意,打探消息方便安全多了。 第三十五章 赏菊宴 慕桑想着既然有用何不有样学样,管它招数高不高重在结果,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创新。 爱情的起点与写情书是分不开的,她可以试着写写情书,给帝王写情书估计她是第一人,想象着成帝收到情书的表情偷偷的乐出声。 碧妆看着自家小姐跟偷吃了蜜一样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想到什么绝密的方法了。碧妆觉得她为了小姐的荣宠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主子,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奴婢帮忙的?” 有人帮忙当然是好的,不然她拿着情书直接闯到宣室殿吗?就对着碧妆笑的格外温柔:“有,一会儿绿枝打探完消息了,你给万岁爷送一封信去。” 信?这样好吗?公然和李妃娘娘抢人,碧妆心里瑞瑞不安。慕桑悠然自得的摊开绘有西府海棠信笺,积翠很是积极的磨墨,提笔行如流水书写几句话。 裁云一脸的喜色打帘进来,福身对着李妃说:“娘娘,万岁爷跟前的刘公公来了。” 李妃脸上浮现出笑容,万岁爷定是晚上要过了,遂欢喜道:“快请进来。” “是。”裁云笑着出去请刘公公进来。 刘明忠打千问安:“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刘公公平身,刘公公前来可是万岁爷有什么旨意?” 刘明忠谦笑着回话:“娘娘料事如神,万岁爷有赏赐叫奴才送过来。”继而宣读万岁爷的赏赐单子:“赏赐娘娘墨牡丹、胭脂点雪、紫龙卧雪、朱砂红霜各四盆,玉翎管、瑶台玉凤、雪海、玄墨各六盆,晓起皇菊、墨菊、翠菊各十盆,杭菊、亳菊、滁菊、怀菊……” “谢万岁爷。”李妃谢过示意玉容,拿出一个朱线绣花卉明蓝荷包塞进刘明忠的手里,柔声说:“一点心意,公公别嫌弃拿着去喝茶。” “多谢娘娘赏赐。”刘明忠躬身谢恩,李妃娘娘还是盛宠优渥,没看见万岁爷还是很惦记的,李妃不过是提着汤水在宣室殿里走了一趟,这么些名贵的花万岁爷说给就全都给了。 看着宫人一盆一盆的端进来,黄的金黄,红的明艳,粉的娇嫩,白的似雪,千娇百媚各有千秋。李妃看着这些菊心中欢喜,万岁爷心里是有她的。 万岁爷知道李妃爱菊,四季赏赐的名菊更数不胜数。玉容瞧着李娘娘高兴就在一旁凑趣儿:“其中菊花中杭菊、亳菊、滁菊、怀菊最为有名,有"四大名菊"之称。” 康让也不甘落后提议道:“娘娘不妨办一个赏菊宴,叫各宫的都看看万岁爷赏赐娘娘的菊花,也好叫新进宫的看看什么才是盛宠,别以为几次侍寝就眼里没了娘娘。” 李妃想想这样也好,看着那几盆开的正好菊花笑了:“你说的对,皇后不是说后宫姐妹以和为贵,是该请她们过来说说话儿了。康让,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玉容协助,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康让谄笑着表忠心:“是,奴才为了娘娘愿脑干涂地。” 裁云看着康让眼里闪过不屑,这个人油嘴滑舌的不知娘娘看到他哪儿好了,明明是玉容姐姐对娘娘更忠心耿耿。 第三十六章 情书 碧妆忐忑不安的看着拿在手里的信,这就是主子所说的“情书”,远远的就看见带刀侍卫五步一岗纪律森严,积翠和碧妆不由得面面相觑,碧妆到底是后宅女子,又是头一次来建章宫见着这种情形不由得心里害怕。 建章宫连接前朝后宫,又是帝王的寝宫,朱墙红柱接连不断,金碧辉煌宫殿巍巍。 在殿门外听差的沉韬看见是慕嫔身边的积翠过来了就小跑着迎上去,这慕主子得圣宠身边的宫女也是水涨船高,轻易不敢得罪。嘴甜的问候:“积翠姐姐好,积翠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积翠笑着说话:“沉公公好。”沉韬是万岁爷身边侍候的人,谁都不敢轻易怠慢,说起话来自然是先带三分笑。 沉韬笑着谦虚:“不敢当姐姐的一句公公,姐姐叫我小沉子就好。” “我们主子差我来给万岁爷送一份信,还要劳烦你送到万岁爷手里。”说着就从碧妆手里拿过信递给沉韬,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一个绣竹叶湖蓝色荷包,沉韬拿了信推辞不受荷包:“给慕主子跑差事不敢怠慢,姐姐快拿回去。” 见沉韬坚决不接受,积翠也不在坚持,说:“什么时候闲了,请你吃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碧妆看着积翠和沉韬闲话,端是言语得体透着亲切,果然没一个简单的,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多谢姐姐,我这就呈给万岁爷。”沉韬转身向殿内走去。 “万岁爷,慕嫔派人送来的。”万岁爷批奏折的空闲里沉韬呈上慕桑的书信,成帝听闻拿奏折的都顿了顿,皱着眉头声音平平说道:“拿上来。” 信封上写着“陛下亲启”,字体娟秀有几分样子了,成帝在心里想着,桑儿的字可算是有长进。不过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写信,又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宫人说不清楚了自己过来说,嫔妃又不是不能来宣室殿。 带着凝问缓缓展开粉色绘着西府海棠的信笺,一串串的花团锦簇,朵朵花骨朵在纸上盛开,似有芳香从信笺上溢出来。 不错,挑信笺是用了功的。 这…… 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沉韬看着万岁爷的脸瞬间涨红,心里胆怯不由得猜测,慕嫔这是写了什么?让万岁爷这般恼怒,慕嫔看着也不是娇蛮任性的样子。 成帝看着信笺上的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怎可这般胆大?!恼羞过后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桑儿这是爱慕他?以书信代为传情。 “慕嫔还有别的话?”瞧着御案上的信笺,眼里慢慢的有欢愉散开。被人爱慕总是一件愉悦的事,身为帝王也不能免俗。 沉韬看着万岁爷脸上由阴转晴,说话的语气都松乏了几分,积翠姐姐只叫他传书信:“没有,只是叫奴才给万岁爷传呈书信。” 见成帝拿起奏折批阅,万岁爷这是……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独留一脸茫然的沉韬,他怎么给慕嫔回话? 虽是批着奏折,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信笺上瞟,那里都是桑儿与他的欢喜。 “你眼中的春与秋 胜过我见过爱过的 山川与河流” 短短的三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话语太过直白,倒叫他这个帝王不知如何回信了。 郁离看着皇后娘娘安静的侧脸,踌躇不决怎么禀报万岁爷送李妃娘娘的几十盆菊花,说了娘娘又要生气,不说是她的失职,好为难。 第三十七章 争宠 幽兰看着郁离在那儿动来动去,真是没一点儿规矩!使眼色叫她出去,离得远了才厉声训诫:“扰了娘娘画丹青的心思,仔细你的皮!” 听闻幽兰如此说话,想着她们都是娘娘身边侍候的大宫女,又有一同在府里时候娘娘的情份,心里不由得委屈:“万岁爷给李娘娘赏赐菊花了,上百盆呢。” 幽兰听了心里也不待劲儿,定是那不知羞耻的使了什么手段!细问郁离知道的消息:“你仔细与我说说,万岁爷这几天不是宠着慕嫔,怎能又会送李娘娘菊花呢?” “在外面嘀咕什么呢?进来说话。”听见皇后娘娘在屋子里说话,两人相视一眼才打帘子进去,这事娘娘听了心里定是难受,行至书案前福身行礼:“娘娘。” 杨皇后听着郁离一一道来李妃来去宣室殿的过程,末了很不待见李娘娘气鼓鼓的说一句:“娘娘可待仔细防着,准是又憋着什么坏招数。” 真是口无遮拦,李娘娘也是你一个奴婢能说得?!幽兰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她一眼,真真不知祸从口出。 却不想郁离提出更大胆无尊卑的想法:“娘娘也可去建章宫见见万岁爷,宣室殿又不是只是她们去得的!”这简直是怂勇皇后娘娘…… 不等幽兰说话,郭嬷嬷严厉的训斥道:“胡闹!娘娘是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可做出那般下作狐媚子做的事!” 郁离真心觉得自己委屈,这明明是得圣宠的好法子,她们怎么看不到? “好了,吵的本宫脑仁疼。”皇后娘娘听着她们闹出声阻止,放下手中的狼毫,思量李妃这样做的道理,想来是坐不住了,大皇子生病都没能留下万岁爷,也不知道送进宣室殿的血参老鸭汤万岁爷喝不喝。 几人听闻皇后娘娘的责问,双膝跪地请罪:“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赎罪。” “慕嫔知道吗?”皇后娘娘虚扶她们起来,慕嫔是压制李妃的好人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和上次一般。 郁离也很是疑惑慕嫔的做法,李娘娘都送汤水了,她怎么也不送送好在万岁爷面前讨个好:“慕嫔差身边的宫女积翠和碧妆去了建章宫,未见万岁爷有什么表示。” 这就奇怪了?慕嫔看着不是轻狂人,不应该如此:“可是知道送了什么东西?或者传了什么话?” “未打听到,积翠和碧妆去的时候什么物什都没拿。”郁离老实说道,宣室殿现在守得跟铁桶似的,万岁爷跟前的事不好打听,还是她托了在王爷府上的人情才知道这些的。 “哦。”皇后不在言语,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端看今晚万岁爷宣哪个侍寝或者去哪个宫里,才见分晓,端看谁的手段高明亦或者说在万岁爷心里更重要一些。 “这样好吗?”积翠见万岁爷未有表示,心不由得提着,李娘娘送了血参老鸭汤,而主子只送了轻飘飘的一张纸,真的能挣过李娘娘吗? “好不好使,今晚才见分晓,现在急什么。”慕桑继续和手里的针线奋斗着,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效果呢?不应该呀。 想着好几日没见太后娘娘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与太后娘娘套套近乎,那可是上届后宫嫔妃争斗的冠军,取取经也是极好的:“走,咱们给太后娘娘请安走。” 慕桑带着绿枝和积翠去启祥宫请安,从椒房宫去启祥宫势必要经过御花园,而御花园是生是非之地,少去为好,不甚中了招都没地方哭去。 三十八 二公主与二皇子 别处一开始显现悲秋的萧条了,而御花园一路走来丝毫不见颓败之景,依旧如春日一般争奇斗艳,如这后宫女子一般一茬接着一茬永远都是热闹鲜艳,圈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消磨这青春,如同开在御花园的花朵看着尊贵却只艳一季,颓败了就连根移去重新栽上鲜艳的,只为了博君王一笑。 慕桑还没感叹完自己红颜老去恩宠不在的凄凉境地,就看见八角亭子里高妃安嫔两人坐着看二公主和二皇子玩耍,远远看着二公主一身水红双绣折枝花卉交领襦裙,双环髻上插了一支赤金嵌碧玉蝴蝶簪。用织锦丝帕子捂着嘴角看着庄才人和二皇子笑,庄才人拉着二皇子的小手,不知说了什么趣话逗得一身石青卍字团花锦衣的二皇子咯咯直笑。 走近了看见安嫔身着古烟纹碧霞对襟衣裳,底下穿着散花如意云烟裙,脖颈上戴着如意双结项链,端是清雅秀丽,脸上带着慈母的笑容在一旁看着她们玩闹。 “娘娘吉祥。”慕桑福身行礼。 “慕妹妹平身。”淡漠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慕桑依言起来只见高妃一身宝蓝弹墨折枝大丽花云锦宫装,领口、袖口约三寸处用银线绣着祥云纹,发髻上横插着丽水紫磨金步摇,与耳朵上挂着的海蓝嵌金耳坠相互交映,端庄而又富贵,自有作为成帝四妃的气势。 慕桑与安嫔相互行礼:“安嫔好。” “慕妹妹好,慕妹妹客气了。”安嫔笑着拉着慕桑的手,细细打量着慕桑,只见慕桑身着紫罗兰弹墨仙客来花卉玉锦齐胸襦裙。玉锦名贵,源于锦之纤缛似玉之密致者。一年里也见不了几匹玉锦,就连皇后娘娘和李妃得来做成衣裳平日里也不常穿,这年不年节不节的穿着。就连在一旁品茗的高妃不由得看过来,五彩线绣着一串串蝴蝶兰云锦抹胸,腰里坠着紫兰金托流苏坠,外面套一件白玉兰散花小妖,这一身衣料真是不俗。再往上看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媚眼含羞和,丹唇逐笑开。近朝香云髻上插着金丝玉华盛,鬓边簪着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耳朵上坠着一对儿细金丝缠绕粉色花生粒大小的珍珠,透着华贵。这身打扮才是真得宠,就是李妃在她面前也要让几分了。 历来都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也不知今晚万岁爷会去哪个宫里?去了李妃处岂不是辜负了如此美娇娥,高妃笑着收回眼喝茶,索性万岁爷去哪儿都与她无碍。 绣着密密麻麻繁复的枝蔓袖口底下隐隐看见一对儿五彩鎏金手镯,纤纤玉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上套着赤金嵌碧玉滴护甲,其余的指甲上绘着寇红花纹。 安嫔瞧着眼睛里透出欢喜,笑吟吟的对慕桑说:“妹妹生的国色天香,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嫔妾还是头一次见仙女一般的人物,妹妹可别笑话姐姐拙见。” “安嫔姐姐哪里的话,姐姐才是蕙质兰心,温柔贤淑。”慕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把自己酸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真心不好说。 庄才人身着粉霞藤纹暗花瑞锦襦裙,十六七岁的姑娘身材高挑、身段丰盈,一对儿石榴红玫石耳坠映着白净的小脸越发显得娇嫩秀气,一双眼睛生的脉脉含情,发髻上别着一支银丝玉兰宫绢花,自带几分清丽。轻声细语的福身请安:“慕嫔吉祥。” “庄才人不必多礼。”慕桑笑着扶庄才人起来,庄才人心里生出羡慕,万岁爷什么才会如此宠幸她? 安嫔抱着二皇子指认慕桑:“晏儿,这是慕母嫔,晏儿来给慕母嫔请安。” 二公主看了一眼高妃,见高妃无指示就同二皇子一齐向慕桑行礼问安:“晈月(晏儿)给慕母嫔请安。慕母嫔吉祥。” “快快起来。”慕桑赶紧过去把两人小萝卜头扶起来,二公主生的亭亭玉立,粉雕玉琢肤色白皙,是个小美人胚子。二皇子一团孩子气,笑起来特别讨人喜欢。“晏儿几年几岁了?”对于萌娃子慕桑是没有抵抗力的。 二皇子一本正经的回话:“回慕母嫔的话,晏儿今年四岁。”一团孩子气刚刚把话说稳当,就把规矩礼仪可在骨子里了。四岁说的都是虚岁,实则才三岁,生岁小一点才两岁几个月。 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接受这一声母嫔还是有困难的,绕是如此慕桑也爱逗他们说话,对着小美人也同样问话:“二公主今年几岁了?可有念书?” “回慕母嫔的话,晈月九岁了,上学堂念书了。”二公主好奇的看着慕桑,她偶尔听见母妃与如意姑姑说慕嫔也在读书,就忍不住好奇问出来了:“慕母嫔也读书吗?” 慕桑丝毫不在意高妃与安嫔变了脸色,继续对着小姑娘说话:“是啊,我也在读书,每天都在写字呢,还有每天都要做女红。” “我也要做女红,可是我不喜欢做女红,我喜欢骑马。”二公主虽是生在深宫里的女子,高妃宠爱着不让接触后宫里的阴毒,到底还是七岁多的小萝莉,性子单纯找到共同点话就多起来了:“对呀对呀,我也不喜欢做女红,我还没骑过马呢,骑马好玩吗?” “骑马可好玩了,不过骑马课太少了,都玩不尽兴。”小姑娘无不遗憾的说,小脸皱的一脸的不高兴。不过又忘了这一茬,继续问出她的疑问:“慕母嫔,你不喜欢可以不做啊?你是父皇的嫔妃,谁敢盯着你做女红?” 慕桑想是找到了诉苦的途径,也皱着一张脸说话,声音里满是不乐意:“嬷嬷盯着呢,每天下午都要绣花,绣不好都不给饭。”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指给二公主看:“你看,手上都是扎的针眼。” 第三十九章 御花园 看着慕桑手上细细的针眼,可是她的嬷嬷没这么严,她手上就没有针眼:“不是主子管着奴婢吗?你怎么反过来了?” 看着二公主一脸的不忍,慕桑脸上继续是苦涩,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嬷嬷是为了我好呀,说是拿不出一手好的绣艺是要遭人笑话的。” “哦。”二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她以后一定要好好学女红,不能嫁人了还遭夫家嫌弃,学绣花扎的满手都是针眼,那得多疼啊。 幸好慕桑不知道二公主的心里活动,不然遭一个七岁姑娘的嫌弃那得多伤心。 一旁的庄才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扶着石桌直乐,高妃听了慕桑的话脸上也忍不住浮出笑容,心里想着这么娇俏活泼的姑娘怎么让万岁爷不爱? 安嫔尊在地上抱着二皇子,声音里含笑:“晏儿,听见了吗?一定要好好读书,不然长大娶媳妇了也要念书。” 二皇子对于娶媳妇不理解,但还是很给母嫔面子的点点头:“母嫔,儿臣知道了。” 慕桑…… 姐姐寒窗苦读十八年,一朝穿越成文盲……姐姐心里苦啊…… 安嫔是个安静人,说话也温和贴心:“秋日里时日短,瞧着今儿个天气明媚,阳光暖和就带着二皇子出来晒晒,雨天可把这孩子拘着了。” 慕桑顺着话题与安嫔闲话,和她说话让人感到如浴春风。 庄才人瞧着远处说一句:“李妃娘娘与丽婕妤也过来了。” 几人顺着庄才人的目光看过去,李妃与丽婕妤并排走过来,身后是长长的几排侍候宫人,不由得赞一句好大的排场。李妃头戴赤金嵌红宝石凤尾簪,在阳光照射下耀眼生辉,身穿橘红绣牡丹的明艳刻丝织锦月华裙,行走间腰间垂下的苏绣双凤朱红宫绦轻轻摇曳,衬得她身段婀娜多姿。 丽婕妤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腰间垂着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与衣裳交相辉映。发髻上插着点翠嵌宝大发钗,衬得艳丽的面容愈发光艳照人。 “李妃娘娘(李母妃)吉祥。”安嫔慕桑等人一同行礼问安。 “妹妹们免礼。”李妃扶着玉容的手坐在高妃对面,对着底下行礼的嫔妃和颜悦色道。又瞧见二公主与二皇子在,对着他们笑容慈和:“晈月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端庄秀丽了,晏儿也长高了许多。” “谢李母妃夸赞。”二公主携着二皇子齐齐谢恩。 高妃听着李妃夸赞二公主,心里高兴面上带了笑:“大皇子呢,李妃没带着出来走走。” 李妃拿眼睛扫了一圈众人,声音里透着自豪:“读书着呢,本宫也想着出来透透风,可那孩子懂事,说什么他要好好念书将来为父皇分忧,小小的孩子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说起万岁爷夸赞大皇子李妃的心里透着蜜,大皇子是万岁爷的长子,亦是她后半生的期盼。宫里现在只有两个两个皇子,二皇子随了安嫔的性子胆小懦弱不是大皇子的对手,再者其余的都是公主,就连皇后身下也未有皇子。 笑的愈发开心了,纤纤玉手扶着鬓边姿态妩媚:“本宫想着万岁爷也夸赞大皇子读书认真,就没忍心扰了他读书的兴致。” 第四十章 闲遇 “大皇子孝顺,娘娘好福气。”丽婕妤顺着李妃娘娘的话,夸赞大皇子。 安嫔习惯了李妃的张扬,情绪丝毫不为万岁爷夸奖大皇子而有波动,大皇子如何与她无关,只要她的二皇子好好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那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高妃脸色就有点难堪了,她生的二公主不如皇后的大公主在万岁爷面前得宠,庶出的身份也不如嫡出的公主有气派,与李妃相比她又不如李妃得宠,心里自卑而又不服气,这般大的年纪了在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前搔首弄姿,也不知害臊! 慕桑在一旁装木头,丝毫没准备参与她们之间的话题。 李妃看着慕桑眉目如画,心里气恼,这狐媚子天天缠着万岁爷哄得万岁爷心里只有她,可偏偏她心眼多仪元殿被柳嬷嬷看的跟铁桶一样,安插不进去人手没法子收拾一下,不能正大光明的收拾,难道宫里的手段还不够她受! 拿眼睛示意丽婕妤,好不容易见她出来一次,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丽婕妤收到李娘娘的指示,看着庄才人心生出一计。 丽婕妤看着庄才人的脸声音里带着可惜感叹道:“庄妹妹生的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真真叫人心生怜惜,只是可惜了……” “哟,被丽婕妤这么一提醒,本宫瞧着果然是个美人,真是乖巧秀气叫人怜惜。”李妃好似刚发现庄才人的好颜色一样,装模作样道:“尤其这双眼睛生的好,可不就是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入得了娘娘的眼是我的福气。”庄才人欢喜道。 李妃看着庄才人心里冷哼一句不知好歹!开口道:“如此容颜,慕嫔觉得呢?” 慕桑低眉颔首,声音不悲不喜:“娘娘说好自然是极好的。”说这些何必呢,不痛不痒的言语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伤害不了我分毫。 高妃想着,今天帮了慕嫔来日太后娘娘面前可以帮着二公主说话,大公主二公主相差一岁,招驸马的时候相差不大才好,虽说嫡庶有别可她的二公主也没想着与大公主要比肩。开口一团和气:“姐妹和气,相互谦让才是万岁爷想要的。” 慕桑心里恼恨李妃与丽婕妤抓着她不放,宫里有依仗说话自然不会低声下气,看着李妃姣好容颜笑了:“是,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也是如此教导嫔妾们的。”俗话说得好,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holle kitty是不是?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是皇后娘娘!李妃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烧着,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手指发白的攥着帕子。 “嫔妾是个粗人,不识字,不大懂这些个大道理。”丽婕妤笑着看着她们:“只知道善解人意,温婉顺从,讨万岁爷欢喜才是咱们妃嫔要做的。” 慕桑接过话茬细声慢语道:“如此甚好,万事以万岁爷为先,万岁爷见了也会欢喜的。”既然万事以万岁爷为先了,那雨露均沾这起子事就别烦万岁爷了。 “大胆!万岁爷的圣意可由得你窥探?!”李妃厉声问喝,在座的嫔妃都面色惶恐,窥探圣意可是大罪,李妃娘娘好狠毒的心思。 第四十一章 热闹的御花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可是草木皆兵了?嫔妾只是挖空了心思想讨万岁爷开颜,哪像娘娘一样句句不离圣意,那也可是窥探圣意?”慕桑盯着李妃娘娘的眼睛轻生问话,李妃亦是盯着慕桑的眸子看,谁也不服谁。李妃正要发作时刘公公高喊一句“皇上驾到!” 万岁爷头戴累丝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金线绣十二章纹日月星辰龙袍常服信不走来,朗星俊眸,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好似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可千万别被他的这一身皮囊给骗了,可那一双眸子看你时好似一柄利刃一样,周身泛着帝王威严,不敢让人直视。 众人一起行尊礼请安:“恭请皇上(父皇)圣安,皇上(父皇)万福金安。” “免礼。”万岁爷随意的叫她们起来,刘公公伺候着成帝坐下。 “谢万岁爷(父皇)。” 成帝一开口说话倒让那股子气场弱了几分:“都说什么呢?这么欢快?”成帝这是闲了?有闲情逸致到后宫来联络感情了。 慕桑惊奇的看着在成帝眼前李妃跟高妃好似亲姐妹,各个笑的如花似玉,丝毫看不出有之前的不和睦,四川变脸也就这个速度了,大家都是资深人。 说话的空挡李妃悄悄看了一眼慕桑,见她一脸呆懵没有上前跟万岁爷说话,心里嘀咕道难道万岁爷现在喜欢木美人了?不应该啊,万岁爷不是一直喜欢……难道是吃腻了山珍海味想要尝尝不同的小菜? 寒梅看看皇后娘娘又看看外头明媚的阳光,劝说道:“娘娘仔细眼睛,去外头走走罢,您看窗外的阳光今天照着多喜人,这几日都是连绵的秋雨,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场阳光,娘娘不出去走走,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光景?” “就你会说。”皇后笑着憋寒梅一眼,又看看外面的天气,正如寒梅所说,秋日里这样的日头难见,今岁已是深秋了,过几日也不见得会比今日的更好?吩咐道:“本宫瞧着这日头不晒人甚是暖和,你去请大公主和三公主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晗月可又闹腾着要出去了?” “是。”寒梅福身应是真的“娘娘说的哪里的话,三公主可乖巧懂事了。” 哪有亲娘不爱听夸自己孩子的了,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免俗,寒梅看着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心里妥帖了。 皇后娘娘并着大公主三公主带着宫女内侍仪仗一路赏花而来,看到皇帝的御驾甚是惊喜,自然是要过来请安的。 皇后娘娘头戴翟冠,珠光宝气,身穿对襟广袖大红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裙,上绣金绣云凤纹,雍容华贵。携着大公主三公主行尊礼恭声请安:“恭请万岁爷(父皇)圣安,万岁爷(父皇)万福金安。” 身后是一身刻丝浅红西洋鹃云纹缎裳的大公主,梳着漂亮的小流云髻,簪着一斜排六根的小梅花白玉簪,身材高挑有了少女的纤细,声音清脆好似翠珠子落玉盘。 三公主一身翠绿暗花细丝褶锦裙,红珊瑚珠子缠在鬏鬏髻上,圆圆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好似从年画上走下来的金童玉女。 众人又是一番起来行礼问安,慕桑在人群中真心觉得好累,行礼来行礼去的。 第四十二章 关心 “朕的大公主长大了,有嫡长公主的风范。”转头看着皇后回忆往事,看着皇后的脸上有岁月的痕迹,眼角有了细纹,气度尊贵是中宫该有的样子,带着无限的感慨说:“皇后,你记得曦月刚生下来时候?从嬷嬷手中接过来,就看见是小小的一点,哭声弱。”成帝用手比划着,脸上慢慢的都是慈父的笑意:“那时候朕就担忧会不会养不大,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皇后,你把曦月教的很好,举止大方文雅有礼,爱护弟妹,不跋扈粗俗小家子气,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曦月你是嫡长公主,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知书达理,聪明伶俐。” “是,曦月谨遵父皇旨意。曦月不过是听父皇的话行事。”大公主行礼谢恩,一颦一动都透着贵气不自觉让人臣服。 一席话成功的让成帝开颜:“好好好。曦月这几日在做什么?” 曦月拉着晗月的小手:“回父皇的话,曦月在教晗月做手帕。” 听闻如此成帝笑的越发高兴了,嘱咐三公主:“不错不错,晗月你可要跟着你大姐姐好好学。” 晗月年纪小不常见成帝,自然是害怕帝王的威仪,说话声音小如蚊蝇:“是。”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顿,心里叹息晗月不如曦月聪慧胆大,接过话题:“可不是,转眼就这么大了,臣妾想想觉得好像还是昨日发生的事一样,曦月是随了万岁爷的性子。” 成帝看着曦月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再一想曦月行事好像还真是这样,越看越满意。 李妃心里恼恨,早知道万岁爷会来御花园,说什么也要带上晟儿。万岁爷说好自然是好的,一副和蔼可亲长辈的模样夸赞道:“臣妾也瞧着曦月锦心绣口,蕙质兰心。” 曦月看不惯李妃的样子,在成帝面前忍耐着,不能刚夸完你知书达理就自砸招牌表现的粗俗不堪,笑着温和:“谢娘娘夸赞。” 高妃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万岁爷夸奖皇后把大公主教的好,是不是她的二公主她教的不好?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慢慢的稳住心神顺着李妃的话夸赞大公主:“大公主冰雪聪明,秀外慧中。” 成帝看见二公主在一旁亦是勉励道:“晈月也要向大公主学习,也要给弟弟妹妹们做好榜样。” “是,父皇。”晈月言简意核道,慕桑惊讶的看着她,真是个爽快人。高妃看着晈月这个样子心里气的一抽一抽的,跟你父皇多说几句话会死啊?!如若有大公主的三分城府,也不是如今大公主独秀一支的时候,看来还是回去多磨磨二公主的性子。 成帝关心完女儿又开始关心儿子,问道:“李妃,晟儿怎么没出来?” 说到大皇子李妃的眉眼立刻鲜活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不觉得亮了几分:“回万岁爷的话,臣妾也想着今日风和日丽的带他出来走走,可那想晟儿说要读书,臣妾也就由着他去了。” “好,男孩子就要建功立业,为国分忧,刻苦读书是好事。”听闻儿子如此用功,立即吩咐刘明忠赏赐以示嘉奖:“刘明忠,把朕书案上放的那套徽州文房四宝拿给大皇子。” 第四十三章 兰陵长公主 “是。”刘明忠躬身答是。 李妃惊喜道:“臣妾代晟儿谢过万岁爷。”李妃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嫔妃,再得宠也不过如此,儿女才是关键,皇后、大公主在如何也不能和她的大皇子相比,看看在万岁爷心里的分量就知道了。 对于子女成帝倒是不偏不倚,对最小的儿子亦是和颜悦色:“晏儿也要同哥哥学习。” 二皇子懵懵懂懂的行礼:“是,晏儿向哥哥学习。”安嫔在一旁看着,丝毫不在意大公主得了夸奖还是大皇子得了赏赐,一副有儿子足矣的人生态度。 慕桑看着他们和乐融融,帝王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妻贤妾美,言笑晏晏。而她是一个看客,是外来的丝毫没有融入其中,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融入其中,她不想跟她们一样,守着一座孤殿,等着皇上想起来时翻牌子侍寝,想不起来时漫长的夜里细数宫墙的砖块,她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动心,这心一动她还会是她吗?只不过是可怜万万宫妃里的一个罢了,在缥缈虚无的圣宠里胆颤心惊,生怕遭了万岁爷的嫌弃,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俗人,看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神自然会动心,更何况这男神是天下的帝皇,对你温柔体贴是个人都会沉陷进去,越来越深,从此万劫不复。 万万不能动心,慕桑告诫守住自己的心就还是自己,在这儿别想着爱情了,占着恩宠别被欺辱就好了。 又想着在到老了的时候,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十六七岁的姑娘环绕左右,而她人老珠黄或许是黄土一杯坟头草都一尺来高了。他膝下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而她孤家寡人身下凄凉孤苦无依。 慕桑沉浸在自己以后悲惨的日子里不能自拔,命运如同浮萍无处依靠,惶恐无处可说。 成帝越看曦月越满意,心里骄傲道这是朕的嫡长公主,即兴起:“刘明忠,拟旨。” “是。”刘明忠略略一蒙,这是要……因着成帝出行以防万岁爷突发奇想,刘明忠备着圣旨笔砚。两个小太监拿着圣旨平铺在案几上。 成帝声色严肃道:“鸾书光赉,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增崇,端内则以持身。载稽令典,用涣恩纶。资尔曦月,乃朕之女也。天资清懿,性与贤明。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兰陵长公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哉!” 圣旨一出众人皆惊呆了,长公主,长……竟然是长公主!长公主是尊荣,一般轻易不分封,一些公主一辈子到头也只是顶着出嫁时封号,从开国到现在封为长公主的一个手数的过来,可见其重要珍贵。如今只有先帝嫡长女,圣上嫡长姐南平长公主在世,不过远嫁南边。 谁都不敢相信,相互看看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李妃脸色阴沉极了,看来这皇后真是有一个好女儿,瞧着万岁爷慢慢思虑道:“万岁爷,这不合祖宗规矩……皇太后娘娘未有懿旨。” 第四十四 热闹 顶着万岁爷严厉的目光李妃强撑着说话,背上的冷汗湿了衣裳,潮湿着一点儿都不舒服,难受极了。 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不睦,她才不相信太后娘娘会如此该皇后荣宠。 成帝盯着李妃看了半响,才说话:“如此也好,一会儿去启祥宫请安,也让母后高兴高兴。” 大公主……哦,不,现在应称为兰陵长公主,兰陵长公主被天上掉下来馅饼砸晕了,十岁封封号的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这封长公主也是头一回了。曦月很快回过神来谢恩:“谢父皇恩典。” 成帝对兰陵长公主的反应很是满意,荣辱不惊这才是皇家气度,曦月是不会堕了皇室的名誉的。 慕桑看着这一场闹剧,麻木着神经嘴角已是上扬的角度,把柳嬷嬷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规矩做全了,声音里满是诚恳的欢喜,她是真心为万岁爷公主高兴,她必须是真心高兴,哪怕是吃醋也要拿出吃酱油的架势来:“恭喜万岁爷,恭喜兰陵长公主。” 看看人家兰陵长公主,出身就占嫡占长甩别多少条街,投胎是个技术活,小小年纪就赐有封号,这封号一般人一辈子到头都不会有。身份、权势、富贵样样都有,那才是人生的赢家,简直是穿越女必有的光环、该有的一切,看看她在看看人家,唉……别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在慕桑的带领下别的嫔妃回过神来高呼“恭喜万岁爷,恭喜兰陵长公主。”看皇后与兰陵长公主的眼神立马就变了,有人在幸灾乐祸,有人在恭维,更多的人是看着,这后宫的天要变了,前有慕嫔盛宠在身,后有中宫皇后教女有方,李妃的时代终究是要过去了。 启祥宫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太后娘娘看着粉雕玉琢的几个孙儿笑得开怀,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眼睛:“哀家启祥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都说孩子是家里的宝,可不正是这个理。” “是儿臣的错。”成帝提倡孝义之德,对自己的老娘还是很尊重的。 太后抬手打断成帝,说:“哀家知道你忙,皇帝以国事为重是黎明百姓之福,万万不可怠慢了国事。” 听闻曦月的封号,说“曦月长大了,是皇帝的嫡长公主自然该封封号了,兰陵长公主……”太后琢磨着皇帝的用意,想起当年不可一世的南平长公主,那是先帝的嫡女、先皇后唯一的子嗣,远嫁南边时先帝爷封了南平长公主的封号。沉思半响才道:“好,这个封号才配的上哀家的曦月。” 是封号配的上大公主,而不是大公主配的上封号,诸嫔妃若有所思。 太后虽年老,但那一双眼睛里透着老人的智慧城市与赢家的犀利:“都说皇家无家事,家事即是国事,人口兴旺是繁荣之本,皇家昌盛子嗣是根基,但皇帝不能因国事而忽略了后宫子嗣,皇嗣与国事同样重要。”这么多年了,皇帝还是无嫡子,皇后不争气只有两个公主,但公主到底是公主不顶事。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四十五章 吉祥果 “儿臣知道了。”成帝答应着,子嗣……他已是而立之年,但无嫡子,这位置看着稳当,实则不然。 “是,儿臣谨遵母后懿旨。”皇后心里一紧,这是……太后娘娘催她要嫡子了?可那也要万岁爷来坤宁宫呀,她一个人怎么生? 庄才人听着心里欢喜,是不是她有机会侍寝了?远远的看着面容慈和的太后娘娘,满身的荣华富贵,单单就垂在腰里的精致富贵玫瑰绣线香囊,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精巧,明黄暗纹绣凤凰的玉锦,两端是祖母绿镶嵌赤金锁扣,如意结下面是两股明黄丝线穗子。 对于美好的漂亮的物什谁都会多看两眼,会想着占为己有。庄才人只觉得自己离他们很遥远,她只要小小的一点就够了。 大皇子虽没有来,但太后该关心的一样都少不了:“李妃,大皇子自小就在你跟前长大的,想来母子情分不比亲生的浅。爷儿在前头读书,咱们做母亲的万万不敢拖了后腿,要仔细身边的宫人奴才。” “是,臣妾听太后娘娘的。”母后也不是谁都能叫得,李妃恭恭敬敬的回话,她有大皇子,她的福分长着呢,何必在意眼前的这一点输赢。 “慕嫔呢?”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老人家不操心他们了,还是有空多看看她的桑儿。 “太后娘娘,嫔妾在哩。”慕桑笑着上前。 太后打量着娇嫩的侄女,心想桑儿侍寝有段时间了,子嗣方面怎么还没动静?“今日怎么这么乖觉?哀家倒是不习惯了。” 慕桑笑着在太后娘娘跟前讨巧:“嫔妾听着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在商议国家大事不敢多言。” “听听,这张小嘴就会讨哀家开心。”太后眼睛里满是笑意,揶揄道:“哀家怎么瞧着你的眼睛粘在哀家的吉祥果上移不开了?” 太后娘娘你是我的亲姑母,怎可如此拆我的台,神色认真道:“哪有?君子曾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闻。” 成帝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扯,打断问话:“哪个君子说的?” 额……陛下,你的幽默感呢?慕桑呆了呆回话:“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皇后李妃等人心里嗤笑,慕家也不过如此,想想太后娘娘年轻时就有才女之誉,再看看慕嫔胸无点墨贻笑大方的样子,也不知万岁爷到底看上她什么? 兰陵长公主看着皇后眼里的不屑,在看慕嫔脸上的狡黠和天真,这一位才是好手段,你看瞬间就夺了万岁爷的眼光去,想要不得宠都难。母后要是有她的三分心眼,也不至于被李妃压着这么多年了。 慕桑见众人强忍着笑,心说至于吗?夸赞起了太后宫里的吉祥果:“太后娘娘宫里的就是不一样,这果子都比别处的好看。”嗯,名字好听,果子也好看。 大家顺着慕桑的目光看过去,入目就是一片红艳艳的小果子。那株吉祥果种在红釉描金细瓷花盆里约三尺来高,枝丫上挂着一串串红果子娇艳欲滴,与层层叠叠的翡翠一样的绿叶子交相辉映,当真是枝繁叶茂。 第四十六章 各有所思 吉祥果与别的不同,花、果两季时间长,夏有繁花秋有红果,俗话说春季看花、冬季观果,一年四季各有不同。 喜嬷嬷在一旁笑着打趣慕桑:“慕嫔眼神好,一眼就瞅着太后娘娘的心头好了。” “因着吉祥果开花的时间长,结果时间也长,让人四季都有得看,又有长长久久的寓意。哀家瞧着好,就让文竹摆在那里了,倒没想着刚摆上就入了你的眼。”太后笑话慕桑没见过世面,向她讨要好东西:“罢了罢了……拿去吧,哀家就盼着皇帝和你如了它的寓意,长长久久的。” 长长久久……在座的都不是聋子,自然都听见了,长长久久,长长久久后面是不是白头偕老。 皇后等人看着太后娘娘有端茶送客之意,很是识趣的行礼告退。 “曦月,皇祖母知道你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好好的准备册封礼,不能堕了皇家长公主的气度。”兰陵长公主听着太后语重心长的嘱咐,心里高兴,认真的向太后表明决心:“曦月谨遵皇祖母懿旨,决不会失了皇家长公主的风度。” 太后娘娘看着曦月,连说三个好字,皇家的女儿就给这样,端庄知礼,尊贵雍容。 留下慕嫔一起用膳,成帝见此亦是留下:“儿臣也留下陪母后用晚膳。” 荣婕妤听着惜花讲述外面的情形,怔怔的流出两行热泪,万岁爷封了兰陵长公主,而没有封大皇子,是不是不喜欢李妃了?想到这儿荣婕妤浑身似乎都是劲儿,双手激动的抓住惜花的手:“我是不是能等到李妃大厦将倾的那个时候?” 惜花温柔的安抚着肯定着荣婕妤的希望,这宫里总是要有些盼头的,怜惜的用手绢擦着荣婕妤的泪水:“是,只要婕妤好好的养着身子,定能如了婕妤的意。”想想姜贵人当初多猖狂,可如今还不是悄悄的无声息,想到这儿又给荣婕妤出主意:“婕妤,这几日慕嫔圣宠优渥,生生夺了李娘娘的风头,不如和慕嫔交好,说不得哪一日就见了圣驾。” “可是……有李妃在,好端端的和慕嫔交好,不知道那两位会怎么折磨我。”荣婕妤眼睛里藏着怨恨,丽婕妤看着好说话,可她就是李妃娘娘的一条狗,为了讨李妃欢喜不知如何的狠毒,她受的这些折磨里怎么会少了她的手段! “听说过几日李娘娘要举行赏菊宴,慕嫔风头正盛,怎么会不来?”一切不尽在言中,两个宫妃一起赏赏花说说话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荣婕妤眼里透出光亮,在延禧宫李妃可以只手遮天,在这后宫里难不成也能遮天了?待她见了万岁爷,待她重得圣宠…… “惜花,我要好好的,万岁爷最喜欢我笑的模样了,他说我一笑就好似听到花开的声音了。”荣婕妤目光幽远的回忆着,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 慕桑一手揉着肚子慢慢往前踱步,成帝看她如此状态无奈之极,蹙着眉头教训道:“你呀……晚膳用七分饱就好,这样你的为怎么受得住?” 第四十七章 吃醋 “嫔妾多吃一口,太后娘娘就多高兴一些。”慕桑眨着眼睛眼睛很无辜的说话,其实太后还是挺孤单的,看着是富贵荣华,可儿子一天忙着朝中大事见面也是匆忙的,各宫娘娘都有自己的事而且太后娘娘也不愿召见,皇子公主都以学业为重,她其实就是一个空巢老人,希望别人陪陪她,这一座宫殿困了她一生。慕桑抬头看着夜幕里的皇宫,巍峨雄宏的宫殿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阴森,这将也是她一生的牢笼。 成帝耐心的教导:“可是,你也不能只顾着母后高兴就吃坏自己,你生病了母后岂不是更担心了?” “哦,对哦。” 成帝看着呆懵的慕桑,没好气的赏她她一个爆栗子,这人怎么打人呢?呜呜……这算家暴吗?慕桑用品竹色织锦帕子捂着额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控诉,你是坏银! “好……好……朕给你揉揉。”成帝看着慕桑眼里闪着泪光,一副立马哭给你看的模样,抬起他尊贵的龙爪在慕桑额头红印处揉揉,无奈的感叹:“怎么就这么娇气。” 在后面跟着的刘公公一脸惊讶,真是活久见啊,瞧瞧这盛宠,他打小就伺候着万岁爷,还是头次见这么温柔体贴的万岁爷,这慕嫔也忒娇气了,不就是一个爆栗子吗? “表哥,你今天都打我了,你得补偿我。”慕桑撅着小嘴撒娇,都打人了还不讹你一下都感觉对不起我自己。 成帝惊讶了,那也叫打?他这小表妹是打算讹上他了?看着明明是温婉和顺的美人,怎么是个小无赖的性子,他倒要看看慕嫔要什么:“说罢,你要什么?” “表哥,你在仪元殿里给我弄个小厨房,我给你煲汤也往宣室殿里送。”慕桑的神色立马就愉悦了,笑眯眯的说着她的打算。后宫里各宫各殿的吃食都是从御膳房里走,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例外,比如李妃。她现在是风头最盛的宠妃,为自己打算一下不为过,她其实也可以找她的姑母太后娘娘解决小厨房事件,但是她表哥是皇帝,还是她的夫君,为什么不能找他要?免得白白便宜了别人。 “你呀,吃醋了?”成帝点点慕桑的小鼻子,慕桑所有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不想看出来也难。 “是。”别人都恨不能和善嫉撇的远远的,却不料听到慕桑大方的承认:“今天我听到李娘娘往宣室殿里送汤,我也想着送,可转眼一想,御膳房里提来的又没有我的心意在里面,送了也不如不送。”后宫嫔妃要姐妹和睦不能善嫉吃醋,帝王离开时要笑脸相送不能依依不舍,她哪一样都没有做到,可他不觉得她错了,只是心里有个地方莫名的觉得柔软,这一点小事就随了她罢。 成帝揉揉慕桑的头发,指腹底下的青丝光滑柔顺,他的心也妥帖了,这也许就是他想要的,有一个会撒娇的、会讨他开心的、以他为中心的女人,成帝看着慕桑亮晶晶的眸子无限爱怜道:“好,我等着你煲的汤。” 第四十八章 煲汤 “那你不许喝别人熬的汤,只喝我煲的。”慕桑得寸进尺的使性子,想要探探万岁爷纵容她的底线。 “好,怎么就这般霸道呢?”成帝真的无奈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怎么就长不大呢?不知怎么的就承诺道:“只喝你煲的汤。” 慕桑真的惊讶了,眸子瞪得圆溜溜的满是不敢相信,成帝看着慕桑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映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柔软一片,觉得这样也好,有一个人满眼都是崇拜、所有的心思都围着你转,忽然就来了兴趣逗她:“怎么,不高兴?” 慕桑回过神来,差点热泪盈眶,他愿意哄着她,这就够了,仍然觉得不真实:“高兴,简直太高兴了!陛下,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感觉跟做梦一样。”看着慕桑的开心的笑容,星光璀璨的眸子快要溢出来的情意,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成帝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愿意纵着她? 两人踏着夜色往仪元殿的方向走,头顶是满天繁星,一弧弯月垂挂在天边,看着很近又很远,这样的气氛正适合谈情说爱:“表哥,我给你写的情书你看了么?” 情书?哪是什么?成帝表示不解,慕桑继续提示道:“就是今天送到宣室殿里的那份书信。” 还敢提那份书信,那般话身为女子怎可随意说,不知羞耻!成帝心里愤愤不平。慕桑见他半天不说话才发现他的脸色微红,这么清纯?她什么也没写呀。 这么单纯的帝王真是少见,慕桑诚心要逗他似得做决定,笑眯眯的说:“表哥,以后我每天都写一封,你一定要看万万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情意。” 看着慕桑真挚的眸子,成帝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轻声道一个“好”字,不知道是不辜负她的情意还是会看她写的情书。 刘总管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想想以前有没有不周处?以后见了慕嫔一定要好好的伺候着,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讨万岁爷高兴这一点上皇后娘娘李妃娘娘都比不上的。这是真真聪明的人,出身好,容貌好,性子好,样样都好的后宫里还少吗?不少,甚至是数不胜数,可会讨万岁爷开心的人少。 回头看看后面的人,都低垂着脑袋恨不能地上有地缝叫他们钻进去,与柳嬷嬷相视一眼,这话万万不能叫人传了出去,损了万岁爷的声誉、慕嫔的贤德,他俩就等着身首分家罢。 丽婕妤陪着李妃闲话,院里处处都是傲然挺立的菊花,虽说菊孤傲,有孤芳自赏之意,但无人欣赏未免太可惜了:“这风和日丽的天儿是越来越少了,娘娘什么时候办赏菊宴?”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李妃就怒色浮上面容,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哀意:“你叫本宫怎么办?!指不定那边现在怎么笑话本宫呢!”原以为万岁爷是对皇后不喜,却没想着为了大公主如此给皇后面子,给了皇后面子她的颜面往哪个放? 第四十九章 请帖 丽婕妤笑的意有所指:“那就更要给那边看看了,只是封了长公主,又不是封了太子,就算封了太子又如何?万岁爷正是身强体壮之时。”看了一眼李妃,见她面色渐渐缓和,才拿话激她:“呵呵,娘娘这就怕了,我瞧着这怎么不像是娘娘的性子呢?”丽婕妤想着李妃就这么沉静了,被皇后压一头立了威风可就不好了,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你也别拿话激本宫,本宫知道。”李妃看着丽婕妤不为所动,好似先前的怒气与她无关,用茶盖一下一下慢慢的挂着茶末子:“是本宫想多了,只不过是个长公主,这中宫连个嫡子都没有,本宫怕什么?” 瞧着李妃神色沉静,丽婕妤知道娘娘这是有成算了,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是啊,左右不过是个公主,南平长公主当年听着多风光尊贵,可如今呢?还不是远嫁南边,如果不是此次万岁爷封大公主为兰陵长公主,有几个知道南平长公主呢。女儿家不似儿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过几年嫁了出去,嫁的近一些一年进宫几次,嫁的远一些如南平长公主一样,几十年也指不定能回来一趟。” 往长远了说,嫁出去了谁也碍不着谁,只要中宫无嫡子皇后就不足为患,慕嫔才是她的她的心头大患,碍着太后娘娘不好出面,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日一日的做大:“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万岁爷宠着慕嫔,夜夜都去仪元殿,本宫这延禧宫都快成冷宫了。” 看看,这才是重点,丽婕妤好笑的看着李妃,一点儿都不担心李妃:“这点小事还能难住我的娘娘?” 对慕桑李妃是真的恨,恨得咬牙切齿,她夺了都她的恩宠,夺了后宫所有人的恩宠,可怜她们没有办法:“她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整日里缩在仪元殿里不出来,而仪元殿被柳嬷嬷看的跟铁桶一样安插不进去人,真真是叫人生气!”气的李妃直甩帕子,人生的烦恼的莫过于人家过得比你好,用的比你好,样样都比你好,而你没办法改变现状死却要比较。 丽婕妤沉思一会儿就笑了:“这娘娘的赏菊宴办的好啊,娘娘请帖一出谁还不敢来?!” 两人目光交错一切不尽在言中,不出门就以为没办法了吗?天长时日长一起说说话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皇帝办事的效率就是高,早上吩咐内务府给仪元殿砌个小厨房,内务府服务周到办事速度快,慕桑到椒房宫走了一圈回来一切都办好了,连厨子都赠送了两个,这不,午膳她就喝上热汤吃上热菜了。 绿枝手里拿着李娘娘的请帖进来满脸的不高兴:“小姐,李娘娘举办赏菊宴请你去赏菊,这是请帖。”看着描金烫体暗纹菊花的请帖,小声的嘀咕:“奴婢看李娘娘就没安好心,小姐这次去了准没好事!” 柳嬷嬷在一边看着郁闷之极,这主子没主子样,奴婢没奴婢样,乱了尊卑顺序,得了,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头一回了,只要主子高兴就好。 第五十章 送请帖 “哟,真是会过小日子。”慕桑把玩着请帖,这还是头一次收到赏花宴请帖,新奇极了:“走,咱们也去瞧瞧。” 绿枝力顶慕桑,参加宴会什么的都是争奇斗艳,说不定万岁爷也会来的,别让别的主子娘娘抢了风头:“定要把主子打扮的漂漂亮亮。” 看着慕嫔和绿枝一派孩子气的说这话,只要主子开心就好,烦心的事还是由她操心着就好:“主子还是当心一点的好,兰陵长公主册封的风口上,如今主子又得圣宠,后宫里的眼睛都盯着主子呢,封了大公主而只是赏赐大皇子。”柳嬷嬷贴近慕桑的耳朵,虽说这是仪元殿但也要防着隔墙有耳:“这赏菊宴分明是李妃娘娘向皇后娘娘示威,主子小心些为好。” 慕桑思虑半响,李妃与皇后向来不合,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过西风,永无止境。她这种小角色估计两位大神还不放在眼里:“有没有宫妃怀孕?”只要跟皇嗣占不上边问题就不是很大,却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柳嬷嬷脑子里过了一圈后宫的各位主子,说:“各宫都没有传出这样的消息。主子是担心……”这李妃娘娘不会是怀孕了?不会,按着李妃娘娘的性子,有这样的消息早就六宫知晓了,不会这般一丝风声没有。 “那就好,只要不是这个,今天的风浪就不会太大。”慕桑笑的无忧无虑,压下满心的苦涩,这是又要去见他的女人了?虽然知道他是帝王,有三宫六院。知道是一回事直面她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他和她之间没有爱情,可他们之间行夫妻之礼有夫妻之实, 是女人天生的占有欲在作祟? 倘若从小就在这里从无意识到有意识,把三从四德刻在骨子里,但她不是,她有思维有爱情观,她看惯了有情人成眷属的自由爱情。 不敢想,不能想,就此忘了从前,也少了苦楚。 菊韵福身禀报皇后:“娘娘,延禧宫的宫女玉容求见。” “知道是什么事吗?”皇后问道,玉容是李妃的贴身宫女,她来定是……“宣。” 玉容进来老实的低敛着眉目,远远的就跪地给皇后请安:“奴婢延禧宫宫女玉容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看着玉容莲花髻上斜插的鎏金菊花簪子,心里想着,这李妃倒是对这玉容看重,这鎏金的首饰都随便赏着,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的说话:“平身,李妃这几日可好?病了有些时日了,这几日早上请安也不见她。” “多谢娘娘挂怀,李娘娘好多了,今日见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就打发奴婢过来请皇后娘娘去茗菊苑赏赏花说说话儿,以此感谢皇后娘娘的挂怀。”菊韵双手递上李妃娘娘亲手写的请帖,喜嬷嬷接过才递给皇后。 皇后翻开请帖看着,随意问玉容:“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还邀请了谁?” 玉容脸上加深了几分笑容,恭敬的说明李妃娘娘的意思:“李娘娘想着,各宫娘娘许久未见了,就接着赏菊宴都一起说说话,高兴高兴。” 第五十一章 押 皇后轻手把请帖放在红漆描金实木小几上,夸赞李妃的心思细腻:“也是,她心思缜密想的周全。该是一起说说话儿了,去告诉你们娘娘,本宫会去的。” “是。”玉容声音里带着笑,行礼告退:“娘娘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奴婢就此告退。” 皇后轻轻的点一下头,示意允了。 康让对坐在雕花描金罗汉床的荣婕妤打千行礼问安,但神色骄纵丝毫不把荣婕妤放在眼里:“婕妤吉祥,娘娘今日在延禧宫举办赏菊宴,请了各宫娘娘一起赏花。”挥手示意端着红漆雕花实木托盘的宫女上前来,荣婕妤看过去托盘里放着一件折好的梅红色遍地绣着枫叶云锦百褶月华裙,绣工精致细密衣裙华美耀眼,还有几件鎏金簪子步摇等。 康让指着衣裳首饰说道:“这是娘娘赏你的衣裳首饰,可别跟上不了台面的丑角一样,在诸位娘娘面前失了礼仪,损了延禧宫的颜面,可就不单单是抄写宫规这么简单了。” 惜花敢怒不敢言,狠狠的盯着康让,在心里唾骂,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婕妤哪日得了圣宠仔细你的一身皮! 康让不把荣婕妤主仆的恨意放在眼里,得罪了娘娘就是这个下场,过了今日看你们怎么立足?!“婕妤仔细打扮着,奴才告退。” 看着康公公等人出去了,惜花朝着他们的方向呸一口:“假模假样,没安好心!”虽然恼恨康让公公的态度,但看着李娘娘赏的衣裳首饰真是精致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打算着让婕妤一鸣惊人:“这些首饰配着回心髻才好看。” 荣婕妤照着菱花铜镜左右相看,觉得不妥,心里都是疑问:“太华丽了些,又是赏赐衣裳又是赏赐首饰的,李妃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惜花,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有什么事要发生?” 惜花一想李妃这样做的确不寻常,婕妤如此颜色不打扮可惜了,慢慢梳着荣婕妤光滑的发丝,说:“婕妤,这……今日李娘娘特地让康公公送过来,婕妤不穿上李妃娘娘那边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奴婢寻人打听到,万岁爷也会过来的。婕妤,俗话说马靠鞍装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婕妤如此打扮万一入了万岁爷的眼呢?” 主仆两人眼睛里都透着疯狂,荣婕妤沉思半响:“消息靠谱吗?” 惜花贴近荣婕妤的耳边小声说:“靠谱,奴婢花银子从宣室殿公公手里买的消息。” 荣婕妤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二八的年华却辜负光阴陷在深宫是非里,日日受李妃的折磨与侮辱,活着比死了都难受,她不要这样子,她要改变!如疯狂的赌徒把所以的一切都押上,沉声说:“好,就如你所言。” 延禧宫里各式各样的茗菊开的热闹极了,好似春天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一匆匆一盆盆铺天盖地的全是盛开的菊,或是金黄或是胜雪,或是红艳或是娇嫩,各有姿态各有风骨看的人眼花缭乱。 第五十二章 撞衫 菊花丛里李妃与众妃说话,慕桑一行人远远看见李妃身着百雀大袖衣千鹤波纹紫金长裙,梳着婉约华丽的灵蛇髻,髻上簪着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两边别着一对儿云鬓花颜金步摇,说话时步摇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折出焕丽的色彩,雍容华贵又不失女人的妩媚,耳朵上挂着一对儿金镶红宝石耳坠,衬得面色如玉。别人生生的都成了她的陪衬,难怪万岁爷会宠爱那么久。 慕桑看着眼前的佳人悠悠的叹一句:“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这才是宫里的常青树!妩媚又有才华,不孤傲会哄人。 学着点罢,如果她一出手她的圣宠还会有吗?一个是柔弱无骨的妩媚女人,一个是一无所有的黄毛丫头,万岁爷会睡谁?正常人还会考虑吗?慕桑感觉到李妃深深的恶意与挑衅。 这宫里真是半点由不得人。 绿枝听着呆懵了,问她:“主子,什么意思?” “回去好好念书。”慕桑有气无力的应付绿枝,也没了解说的心情,情敌太强大她的信心成渣渣了。 姜贵人身着流彩暗纹花云锦宫装,同心髻横插着四蝴蝶银步摇,真暗自得意自己打扮的清丽脱俗,不能李娘娘相比但盖过其他人的风头也是好的,心里正得意四下里惬意的赏花。 荣婕妤迎面走来,一身梅红色云锦百褶月华裙衣裳衬得容姿出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在看看荣婕妤的衣裳首饰,心里极度不平衡,这荣婕妤也配穿云锦的衣裳!尖酸的开口:“真真是人比花娇,也不知打扮成这副模样给谁看?!可惜万岁爷不看呀!” 荣婕妤没有心思与姜贵人周旋,看着慕嫔一身梅红色遍地绣着枫叶云锦百褶月华裙一步一步走来,梳着回心髻,斜插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压着金累丝托镶莲形压鬓流苏,一步一动摇煞是好看,赤金缠珍珠耳坠子。一点一点她的血凝固掉,后背上渗出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贴着衣裳凉心透了。 当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荣婕妤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回头看见李妃笑的招摇,那笑像是狠狠的甩在她的脸上一样,嘲笑她的天真与自不量力。 荣婕妤恨得咬牙切齿:“好歹毒的心思!李妃这是要我死!”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袖,绣花上的绣线烙的手疼。 柳嬷嬷跟在慕桑身后向李妃请安去,一眼徶见与慕桑同样打扮的荣婕妤,慕桑也同样看到了与她一样梳妆的荣婕妤,虽说参加宴会撞衫是常有的事,但发生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膈应的慌。 瞧见丽婕妤笑的得意,也是,都说积三宫宠爱于一身就是积三宫怨恨于一身,她能不被别人吗? 荣婕妤站在李妃的身侧,却不被李妃全都夺了风采去。用金镶翠挑簪固发,额前坠着金碧莲花链,颜色昳丽有几分俏皮,戴着一对儿白玉耳坠衬得面色姣好。 第五十三章 惶恐 姜贵人用粉色绣樱花帕子捂着嘴角见缝插针,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哟,这是有人要东施效颦了,真真是笑死个人了。荣婕妤,这身价值不菲的衣裳穿在你身上怎么就这般别扭,丝毫没有慕嫔姐姐的风韵气质,换做是我早就羞愧死了,哪有脸面出门见人呐!” 荣婕妤看着慕桑眼里闪过不喜,一点一点的惶恐从心里散发出来,顺着血液散发出来,四肢冰凉,失了全身的力气依靠在惜花的身上才得以站立。 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补救的办法?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恨不得立马过去撕碎李妃那张虚伪可恶的笑脸。 惜花看着如此场面两股战战兢兢脸色亦是苍白,李妃娘娘这是要害死她家婕妤!慕嫔是宠妃,是太后侄女,惹了她不快婕妤还怎么活?看看曾经惹过她的婉才人,就知道惹了她下场如何,婉才人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折磨的只剩一副躯壳了。 几人相互见过礼,李妃率先笑着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语气里真心为慕嫔和荣婕妤和睦而高兴:“慕嫔和荣婕妤这身打扮好,一模一样的衣裳料子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各有千秋。荣婕妤穿着似小家碧玉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慕嫔穿着是大家闺秀,明艳照人、光艳四射,别有一番风味。” 慕桑假装看不见别人脸上的讥笑,声音和顺的道谢:“谢娘娘夸赞,是嫔妾和荣婕妤有缘。” 安嫔发髻上插着一对富贵双喜金步摇,不出挑不寒酸,一如她的性子恰到好处。好似全然看不见处处蠢蠢欲动的气氛,温和的笑着结果话茬:“嫔妾细细瞧着,可不是如娘娘所言一般,娘娘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了。” 众人笑笑也算是躲开了尴尬的气氛,有重回赏花吟诗的热闹。慕桑朝安嫔投去感激的一笑,安嫔这样做也是宫中不可多得解围,这个恩情她记下了。虽说不怕被荣婕妤比下去,可像耍猴一样被人瞧着心里自然是极不自在的。 皇后的声音从背后猛的响起:“好生热闹,你们在说什么呢,说来让本宫也听听。” 众妃回首,见是皇后娘娘和高妃娘娘来了,敛衣行礼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高妃娘娘吉祥。” 皇后因着近日册封兰陵长公主,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色红润好似年轻了不少,用金镶玉簪把三千青丝绾成华贵的牡丹髻,戴着镶嵌红宝石的丽水紫磨金冠,奢华璀璨。耳朵上挂着一对儿象征中宫地位的金镶东珠耳坠,身着姜黄遍地金丝线绣金桂凤纹暗地织金襕衣裙,一朵朵金黄丝线刺绣的金桂好似绽放在凤纹暗地织金布料上,愈发显得皇后娘娘气度不凡,尊贵荣华。 一副稳坐中宫的模样,笑容多了几分宽和仁厚:“不必多礼,大家随意就好。今日是李妹妹邀请众姐妹赏花,本宫可不想夺了妹妹的风头惹妹妹生气。” 第五十四章 芳菊开林耀 高妃瞧见慕嫔与荣婕妤的衣裳惊讶出声:“呀,这两个妹妹打扮的倒是别致。”发髻上簪着的白玉孔雀簪和金镶玉蜻蜓簪相互交映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泽。 李妃看着荣婕妤脸色惨白,这才心里好受一点,被皇后抢了风头又如何,左右她的心思今日不在皇后身上,让荣婕妤彻底沉静再也翻不出浪花来。打量着她不知道她们主仆两人的心思,惜花私底下可没少收集万岁爷的消息,她故意放出一点万岁爷今日要来赏菊宴的消息,可不,鱼儿这就上钩了。不屑的一笑,好好受着吧,这才到哪儿? 皇后一如往日的慈和贤惠,温和的开口夸赞:“后宫和睦、姐妹和乐才是太后娘娘、万岁爷和本宫所期盼的。” 丽婕妤轻轻晃动着光洁额头上的金碧莲花链,看着眼前朵朵盛开的菊,眼睛里闪着喜爱的碎光,在李妃娘娘面前丝毫不掩饰她的喜爱:“娘娘这儿的花看着真真叫人眼红,很不能立马搬一盆到嫔妾屋里去。” “好了,知道你惦记本宫的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今日本宫就大方一回,挑一盆你喜欢的端回去。”李妃娘娘今日心情好,难得大方了一回,这些都是万岁爷赏赐的,是莫大的荣幸,也是他们爱的信物。 丽婕妤笑的狡黠,开口打趣李妃:“那可不行,这些都是万岁爷送给娘娘你的,哪一日万岁爷发现娘娘心头好少了还不得找嫔妾算账?” 李妃听着不自觉的羞红了脸,笑嗔道:“好了,就你嘴贫,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看本宫不撕了你的嘴。” 皇后听着心里五味陈杂,面容上的笑容一顿但很快整理好好了,慕桑看着没由来的觉得可悲,李妃与皇帝之间或许是有爱情的,皇帝对皇后看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帝后和睦,但谁又知道有几分温情,倒不如皇帝和李妃郎有情妾有意真实自在。 慕桑这边感叹男权下女人的悲哀,那厢她们开始笑着簪谈论茗菊了,她们之间果然横跨着千沟万壑。 “本宫虽不如李妃一样喜欢菊花,倒也欣赏菊的风骨,今日咱们都学着李妃做一回雅致人。”皇后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其中一朵盛开艳丽形状饱满的菊花说道:“瞧着这一株金皇后开的不错,这花颜色亮,开的鲜艳,姿态端庄又不失菊的孤傲。” 喜嬷嬷闻言拿小巧玲珑的赤金手柄剪刀,咔嚓一下雪亮的剪刃剪下皇后娘娘手指所指那一朵,皇后接过拿在手里把玩,轻轻的放在鼻翼下嗅它清雅的香味,盛开的金皇后与赤金刻凤纹的护甲相配多了几分雅致。 安嫔声音如珠玉光泽般温润攒道:“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好话谁都爱听,皇后听着也高兴笑吟吟的开口:“安嫔学识渊博。” 安嫔谦虚:“娘娘过奖了。” 皇后看着雪白半开半和的瑶台玉凤,笑着问:“本宫记得你菊中最爱的是瑶台玉凤?” 五十五 金红大背 李妃眼里多了怀念,她以前也不是最爱瑶台玉凤的。万岁爷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嫁进王府里时日不长新婚燕尔,她爱花草万岁爷就陪着她两人一同赏花,记得那日也同今天一样天气极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看着一株洁白无瑕含苞待放的瑶台玉凤,万岁爷说这花遗立于世像她的性子。当时她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后来就爱上瑶台玉凤了。 瑶台玉凤…… 瑶台玉凤……极好的名字,念在嘴里缠绵又极有韵味。李妃笑容里透着几分甜蜜:“皇后好记性,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这瑶台玉凤花期长,观赏的时日长了自然就有感情了。” 看着慕桑在一旁极自然惬意的赏花,心里怒意翻滚,都是她!勾了万岁爷的魂迷惑了万岁爷的心神,不然万岁爷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到延禧宫里来?!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恨意假装随意的问慕桑:“慕嫔喜欢什么花儿?” 慕桑突然被李妃点到心里暗暗不悦,这李妃要找她的麻烦了?可她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怎么就盯上她了?不过她也不是怕了她们,带着少女特有的声韵慢慢吟出一句诗:“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菊高洁孤傲,非嫔妾这等愚人能高攀的,嫔妾也就厚着脸皮来沾沾各位娘娘的光,见识见识。”慕桑慢慢的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就如同抚平此刻厌倦的心情:“嫔妾平日里看花就图个热闹,喜欢一团团一簇簇、热热闹闹开的花朵,嫔妾总觉得花团锦簇的才好,就好比春天的西府海棠秋日里的桂花,一串串的热闹极了。” 伤口上撒盐谁不会?你爱孤傲我偏爱热闹,慕桑心里有扭曲的快意,可不就是现在的生活写照吗? 皇后娘娘眼里含着赞许,能占了万岁爷心思的人果然不会让她失望:“慕嫔说的有理,人有各志花有各爱。” 李妃被慕桑刺得心口一疼,这般放肆眼里还有没有人了,她定要叫慕嫔知道知道这宫里的厉害。先收拾荣婕妤再收拾慕嫔不迟,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突匹的开口吩咐玉容:“荣婕妤是今年新进宫的嫔妃,本宫平日里也没送过什么新奇的物什,今日正好有茗菊应景。玉容,一会儿送一盆到荣婕妤那儿去,本宫瞧着这金红大背倒也配荣婕妤这身衣裳,送一盆过去好了。” 背不就是败吗?在她眼里她就只是一个失败者,可不就是吗?荣婕妤悲哀的想,这一场宴会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荣婕妤盈盈下拜:“谢娘娘赏赐,嫔妾定铭记娘娘的恩情。” 一株株金红大背开的正艳,面朝花蕊是红,面向太阳是金,看着喜庆又富贵,就是不知藏了怎样的心思? 倒是给了姜贵人讥讽荣婕妤的借口,姜贵人这会儿算是摸准了李妃娘娘的心思。 第五十六章 有匪君子 没了万岁爷的恩宠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没根基处处看别人的脸色,看着丽婕妤她又找准了方向,投靠位分高的娘娘总比三不管的好。 李妃娘娘看着比皇后娘娘更得宠,拿着十成十的心思讨巧,开口自然就大胆多了:“一面是红色一面是黄色,到叫人分不清这花是红是金了。”暗讥荣婕妤心思多,人前一套人后一面。 “姜贵人,你是嫌娘娘弃娘娘的花不好还是嫌弃娘娘的心意不好?”荣婕妤嘲弄的反问道,反正都这样了,何必在意? “你……”姜贵人气急,看着李妃的脸色难堪自觉是失言,双膝跪地求饶:“娘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明鉴,都是荣婕妤言语陷害妾身。” 李妃盯着荣婕妤看,她最见不得荣婕妤那一双楚楚惹人的眼睛,好似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好生伶牙俐齿,本宫……” “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都起来吧,好好的赏菊宴何必败了李妃的兴致。”皇后心有不悦,好与不好都不如李妃的赏花宴重要,淡淡的说道:“都赏花罢,别辜负了李妃的心意。李妃,你说呢?” 看着皇后三言两语都把事情定了论,她还能说什么?“是,嫔妾臣妾心里想的与皇后娘娘说的意思一致,大家都是姐妹何必计较。” 一场风雨暂时落幕了,都很给皇后面子也很有默契的不在提此事,赏花说笑的有热闹起来了。 慕桑领着绿枝一起看花,深秋百花凋枯看着这么生机勃勃的菊花也觉得有意思。 荣婕妤过来福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歉意:“慕嫔吉祥,妾身无意冒犯,请慕嫔姐姐原谅则个。”顿了顿才说话好似下了什么决心,眼神里有不甘和怨恨,盯着慕桑问道:“我是被人算计了,你信吗?” 慕桑看着荣婕妤,只觉得她跟往日里不同,少了懦弱和沉默,整个人散发着不同的气质。或许是没了希望人反而豁达了,看不明白的看明白的都不重要了,慕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是非对错重要吗?“我信了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荣婕妤慢慢的回忆起往事,从开始到现在,眼睛里透着要把这天翻了把这地覆了的疯狂,声音低沉哑着嗓子说话:“这皇宫简直就是吃人的地方。自进宫以来我从未想过跟她们抢恩宠夺圣意,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别为家里惹来祸患就是万幸了。我不争不抢碍着她们什么事了?!”声音猛的拔高,伤心愤怒达到了顶点,可渐渐的面容上愤怒转为悲伤,眼睛里噙着泪水却又带着欢喜,明明是矛盾之极的情绪可又格外的和谐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妾身从未想过能入了万岁爷的眼、博得万岁爷的喜欢。万岁爷是那么的温柔,那么威严的人可对着妾身又是那么的温柔,他的眸子如璀璨的星光,一下子就入了妾身的心和神。”神色娇羞,声音里透着回忆,慕桑看着她陷入从前美好的时光里,直觉得心里堵着慌,嘲笑自己未免太认真了,岂不知道认真了就失去了所有。 荣婕妤温柔道:“妾身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就如诗书上写的那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些诗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他来时我欢喜极了,小心翼翼的侍奉左右,万岁爷好似苍松翠柏一样,给我一方天地……” 第五十七章 受伤 绿枝听着气急,这人是来挑拨离间的还是显摆恩宠的?有她家小姐得宠吗?真是自不量力!慕桑示意气呼呼的绿枝稍安勿躁,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 慕桑听着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表情,笑着安慰她吗?她也是受害者,冷笑着转身就走吗?可她做不到,那样子太难堪。只能沉默不语,毕竟她的出现直接抢走了万岁爷的注意力,让她让出万岁爷吗?抱歉,她做不到,后宫里谁活着都不容易。 命运慈悲又残忍,她与她何其无辜;宿命充满了嘲弄,像是一个顽劣的孩子,随心所欲的涂鸦名为命运的画轴,然后转身就忘掉而继续前行。 碧妆过来给两位主子请安,随后说明来意请慕桑移步:“主子,李妃娘娘那边端上了螃蟹,大家都煮酒吃大闸蟹呢,主子也过去凑凑热闹?” 有吃的呢?不错,看在吃的份上暂且不计较别的了,开心道:“也好,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荣婕妤一起吧。” 慕桑笑着邀请荣婕妤,从她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以后失宠了的影子,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吸引了万岁爷的目光,她是不是也会如此,心里念着他的好,这么消沉的、悲哀的活着,而又念念不忘的想着他的好,期盼着他的回眸。 如李妃那样的又有几人? 慕桑看着花丛里的李妃,阳光照在她发髻上的金步摇上刺的眼睛疼,她们笑笑闹闹的赏花吃酒,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心!”正想着就听见绿枝惊的恐呼喊,慕桑条件反射的看过去,只见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直直的砸下来。 绿枝睁大的眸子里反射着慕桑呆滞的容颜,绿枝只能拼命推开慕桑,花盆里的花枝堪堪擦过慕桑光洁的额头,最后花盆重重的砸在绿枝身上,滚落在地上摔成几瓣,土壤混着花枝静静的成型。那朵李妃最爱的瑶台玉凤静静的躺着,混着泥土早已失去了高昂的傲骨,像是遗弃而被失去颜色的光阴。 不远处的嫔妃抬头看着她们,惊讶的长大嘴巴,似乎被这眼前的变故吓坏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滑落,慕桑用手一摸,看着满手的血,凭着直觉向李妃看去,一张惊倾国倾城的脸上浮现着慌失措与可惜,这是意外还是蓄意? 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吩咐身边的宫女:“菊韵,赶紧去请太医。” 柳嬷嬷等人围过来七手八脚的扶着慕桑,看着孤零零的绿枝慕桑心里难受极了,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赶快看看绿枝怎么样了?我不碍事。” “主子你感觉怎么样?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柳嬷嬷看着慕桑如此的模样还惦记着绿枝,心里不是不感动,安抚道:“积翠,你去看看绿枝。主子,先到屋子里歇歇,头晕不晕?” 姜贵人看着慕桑额头上的鲜血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滚,哇的一声吐出来,皇后与李妃脸上立马就难看起来了,有人忍不住嗤笑,不过是额头上一点血而已,就这点破胆子…… 第五十八章 疤痕 丽婕妤关心道:“姜贵人,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太医来了瞧瞧?” 安嫔眼里闪过不喜,丽婕妤与姜贵人太过了,慕嫔伤的是脸,这……这以后是个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好。安嫔看着那个断了一根横梁的黑漆雕花果木花架子,是意外吗?未免也太巧合了。 在场的不止安嫔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看着李妃的目光意思多了几分,躲躲闪闪的目光气的李妃心疼。 看着慕桑额头上血肉模糊都努力压抑着打心底里的喜悦,慕嫔若是毁容了,那…… 那万岁爷是不是就不去仪元殿了,她们是不是有机会重获恩宠了?姣好清秀而又年轻的面容上交织着快意和难过。 李妃恼怒的那眼睛扫一圈,看着她们老实的低下头,这才细声慢语的吩咐道:“康让,你给本宫好好的查,那盆花是谁摆在那里的?” “是,奴才遵旨。”康让转身就出去察李妃吩咐的事。 皇后看着慕桑的脸上的血,心里叹一口气真是可惜了,温和的安抚:“先扶慕嫔去偏殿里坐坐,等太医看过了再回仪元殿。”皇后看着李妃柔和的问道:“李妃,这样你没意见罢?” “皇后娘娘想的周到。”李妃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都这样说了还能叫我怎么样?!顺水推舟谁都会。 几人在偏殿里等太医,柳嬷嬷命人打水擦洗慕桑的额头,慕桑安抚她们:“无碍的,碧妆,你拿白布来我按着就好。” “是。”碧妆声音有点哑,嫔妃哪个不是靠着容颜支撑着圣宠,这可怎么好?主子最在意自己的容貌,倘若主子容貌有损,万岁爷还能如以前一样待主子吗? 韩太医一身蓝色回纹云锦直裰,身姿修长容貌英俊,提着紫檀木药箱气喘吁吁的跪的问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皇后都要对慕嫔重视几分,更何况是万岁爷宠爱的嫔妃,皇后示意韩太医先看慕嫔脸上的伤口:“免礼,你赶快看看慕嫔脸上的伤怎样了?女子最重容貌了。”皇后又对着慕桑温和安慰:“慕嫔,你也不要怕,蒋太医医术高超,定不会留疤痕的。” “冒犯了。”太医告罪一声,这才细细查看着慕桑的伤口,约一寸来长的几道察痕,最是眉心的一道最严重,慕嫔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嫔妃,倘若治不好恐怕……心里一紧,这么深的伤口愈合后会留下疤痕。 柳嬷嬷紧张的看着蒋太医脸色变换,紧忙问道:“太医,慕嫔主子脸上的伤怎么样?可会留下疤痕?” 韩茂行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容貌对女子来说重要之极,他是太医自然要竭尽全力医治,不能堕了韩家医学氏族的名声:“微臣尽力而为,慕嫔娘娘额头上的伤势严重,可要好好的敷几贴药。这几天饮食多注意忌辛辣发物清淡为好,微臣这就开药方去。” 康让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进来,给李妃行礼回话:“回禀娘娘,奴才已查明,是昨儿个小曹子把瑶台玉凤摆在花架子上的。” 第五十九章 查 那瘦弱的小太监听闻康让如此说,哪里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什么,双膝跪在地吓得瑟瑟发抖,他这一生就没见过这么多的娘娘个主子,哭着解释:“娘娘,奴才不知道,昨儿个放的时候好好的……”李妃一记眼神吓得小曹子不敢在说半句。 李妃怒极,杀伐果断道:“还敢狡辩!慕嫔的脸都毁了,拉下去打四十大板,让你好好的长长记性。完了交给慕嫔,由着她处置是杀是剐都与本宫无关!” 小曹子求生的本能使他大声告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奴才冤枉,娘娘饶命……” 康让一个眼神示意后面的两个太监带小曹子出去,收到康让的眼神后两人上前拖走求饶的小曹子,或许是被堵了嘴,求饶的声音渐渐不可闻。 小曹子的手脚被绑在邢凳,嘴里塞着一团破布,扺杖的两个太监孔武有力,一杖一杖交替打在其腰部以下小腿以上的位置,不一会儿就有鲜血涔出来。 小曹子挣扎着想要逃离,二指粗的绳子束缚了手和脚,疼的他想要叫,塞在嘴里的布团把声音压在了嗓子里,手指徒劳的乱动着。 他放话的时候明明检查过了,那花架子是好好的,不可能断,他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要害他。 康让看着小曹子眼里的乞求,走过去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娘娘说你是,那你就是!”满意的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慢慢的透着绝望。 康让嘴角泛着冷笑,声音里好似含着冰渣子:“打,给我狠狠的打,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好好的长长记心!” 小曹子努力想要抬头看看天,脖颈的青筋暴起,这是怎么了? 他不明白。 皇后见韩太医写完方子就吩咐道:“蒋太医,你也去看看姜贵人,刚刚可把她吓着了。”反正太医都在这儿呢,瞧瞧又能怎么样,成全了她的贤名也好。 李妃看着慕桑额头上缠着白布,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真心实意的给慕桑道歉:“慕嫔,本宫在这里给你赔罪了,都是本宫宫里奴才不好,做事不细心,这才出了意外伤了你,那个做事的太监本宫打了几下给他一个教训,之后交由你来处置,你是打是杀本宫都不过问。” 慕桑盯着她看了一会子,看着是温婉贤淑的美娇娘,不问青红皂白就轻飘飘一句话四十大板,生死不论,从心里觉得胆颤,更何伦是不是在掩盖真想,声音里透着温婉:“娘娘不必如此,既然是娘娘宫里的人,而娘娘又处置过了,嫔妾觉得还是问问是谁叼嗦他做的?别冤枉了娘娘,让人误以为是娘娘支使做的呢?娘娘你说呢?” “你……”李妃脸色青白,质问慕桑:“慕嫔这是怀疑本宫了?” 慕桑直视着李妃恨不得咬她一口的眼神笑了,无端的让李妃心里一紧张,也都是这样欺软怕硬的:“嫔妾怎敢怀疑娘娘,嫔妾只是不信,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断了,分明是有人要害嫔妾。” 第六十章 有喜 慕桑转头对着皇后,一副没了倾城容颜而豁出去的模样:“请皇后娘娘做主,给嫔妾一个说法。”你们今天不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就没完。 皇后看着慕桑倔强的眸子,沉思半响才开口说话,明明是同样温和的声音却多了几分严厉:“郭嬷嬷,你去问问,是谁支使他这么做的?为何要这么做?不老实说话就送到慎刑司去,本宫就不信他不开口了。” 这时康让进来,面无表情的回禀李妃:“娘娘,小曹子受不住杖刑,没气儿了。” 李妃不敢相信的睁大那双杏眼,急忙问道:“真没了?” 康让摇摇头眼神坚定道:“真没了,一点气儿都没了。” 郭嬷嬷的眼神在李妃和康让之间来回打量,这是她们主仆两唱的双簧还是那小太监真的没挨过四十大板。 韩太医激动的双手颤抖,以为今天怎么样都不会好过,却不想天助我也,让他诊出了喜脉,高声恭喜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贵人已有两月有余的身孕了。” 姜贵人不敢相信激动着站起来声音尖锐的问道:“真的?!”幸福来的太突然,激动的姜贵人脸颊泛红。 “千真万确,微臣确定。”怀有皇嗣的确是一件让嫔妃激动的喜事,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他的本职,月份不足小心为好:“贵人万万不可太激动,小心伤了腹中的龙胎。” 皇后和李妃耳闻直勾勾的看过来,姜贵人有孕,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得她们没了言语。 宫女内侍们悄悄的在底下传递着眼神,万岁爷近几年后宫无所出,看来这位贵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皇后知道她应该欢喜,可僵硬的脸颊扯不出一丝的笑意,看着姜贵人兴奋的笑脸只觉得无比碍眼,无限怨恨的想为什么怀孕的不是她?! 外面唱礼太监的一句“皇太后驾到!”把凝固的气氛打破了,后宫嫔妃有喜是件喜事,挣扎着摆出一副笑的模样。 一道穿着深棕色绣凤凰牡丹纹玉锦夹袄的老妇人进来,五行二就的金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不拘言笑的面容看着无比威严。 皇后率着众嫔妃给太后请安:“恭请皇太后娘娘安,娘娘安康。” 太后对请安的众嫔妃视而不见,慕桑头上包扎的白布条刺得她眼疼,这是她的桑儿第二次受伤了,是谁在幕后捣鬼!走过去扶起慕桑上下打量着看有没有别处在受伤:“桑儿,怎么样疼不疼?太医怎么说的?”不等慕桑回话就开始责问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赏花宴怎么就出这事了?” 皇后觉得很冤,这明明是李妃的赏花宴,怎么就责问她?无奈谁叫人家是太后呢,这委屈还得自己往下咽,只得出面说明事情来龙去脉。 太后听后面露怒容,是谁!这是要断了桑儿以后的圣宠,容颜对女子有多重要想必没有人不知道,这是要她的桑儿生不如死。 好狠毒的心思! 第六十一章 生命平等 桑儿的盛宠是挡了某些人的路,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伤了桑儿,怒气在心里不由得上升:“查!给哀家好好的查,皇后你管理后宫诸事,这次事就由你来查。也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么些人,哀家就不信查不出来。”太后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皇后,就知道症结在那儿,吩咐道:“李妃这件事发生在你的宫里,你配合着皇后查。” “是,谨遵母后懿旨。”皇后心里畅快了,李妃脸色发黑,看着皇后面露喜色心里更是不屑,皇后也就这点儿手段了。 又担忧着,太后这是怀疑她?被太后怀疑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后把她们两个的反应看在眼里,这事不能不查,但也不能由着皇后一味的去查,安抚面色难堪不自然的李妃:“你也不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慕桑看着倾国倾城的美人脸上欲泫欲泣的表情,看着不忍心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皇后看的心里只觉得怄气,这副狐媚子样子给谁看呐?!你举办的赏菊宴上出了事,怨得了谁? 只听李妃强忍着委屈柔柔弱弱的说:“是,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后娘娘尽管查就好了。”看着皇后心里冷哼一声,皇后,别以为拿鸡毛能当令箭使:“臣妾没别的要求,只要皇后娘娘别惊着大皇子读书就好。” 皇后心里对李妃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一分不显做着她得体大方的中宫娘娘:“李妃大可放心,本宫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李妃看着被人遗忘在脑后的姜贵人,满脸欢喜的给太后娘娘道喜:“恭喜太后娘娘,姜贵人有喜了,太后娘娘又要多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孙了。” 宫里孩子少,对于孩子自然看重,太后看着姜贵人脸上喜不自胜的笑容,心里闪过一丝不喜,只不过是个贵人,倘若生个皇子,这生母位分也太低了些:“哦,这是喜事,太医怎么说。” 姜贵人沉浸在自己怀有皇嗣的喜悦里无法自拔,自然不会注意到太后的不悦。但别人看着就多了几分思量,太后不高兴,这喜事上也就蒙了一层灰。 韩太医见太后问,上前躬身行礼过后才回话:“回禀太后娘娘,姜贵人身体康健,各方面极好,这一胎很稳当。” 太后点点头:“那就好,好生养着罢。皇后上心些,皇帝的子嗣忒少了,你们都散了罢。先送慕嫔去仪元殿里歇息着。”又吩咐人准备轿撵送慕桑回宫。 慕桑看着同样受伤的绿枝,心里感激不尽,生死面前能为你挺身而出的人不多:“你不怕吗?” 绿枝声音咽哽道:“我怕,可我更怕小姐出事,奴婢只想着小姐不要出事就好,没想别的。奴婢的命不值钱,能代小姐受过那是奴婢的荣幸。”? 慕桑拉着绿枝的手,神色无比认真道:“我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生命在生死面前是平等的,没有高贵低贱之分,都一样重要。” 第六十二章 人老珠黄 绿枝看着慕桑认真的神色,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她家小姐对她真好,再也没有比小姐更善良的人了,嘻嘻,她好幸福哟。 虽然受伤了但也不觉得有多痛,积翠碧妆她们看着心里也是极为震撼的,小姐这样好的主子上那找去?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加努力的侍奉主子。 柳嬷嬷在心里念佛,菩萨保佑,主子心肠这么好,定会有好报的,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要保佑主子平平安安的,奴婢定在年年初一给你上一注香。 这一夜不止仪元殿的灯亮着,后宫里睡不着的人多了去了,皇嗣比缥缈的恩宠分量重多了。 李妃穿着淡青色琵琶襟真丝中衣,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精致的二乔花纹,秀发散开随意的在肩上披着,眼睛看着高贵冷艳的瑶台玉凤,眼睛里没有喜爱只是透着冰凉:“没想到刚收拾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 褪去了温和的面具,只剩下一个冰冷充满阴谋的行尸走肉,在夜里显得格外狰狞。 玉容在旁边侍候着,帝王爱盛宠不过是水月镜花,看着见摸不着,娘娘不要太伤心了才好。生存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再不打算打算都让康让讨了巧去,她和云栽可有立足之地?轻声细语的分析目前的情况:“姜贵人不比慕嫔,虽怀有皇嗣,但祖宗制的规矩在那儿放着,嫔位的主子才可以养育皇嗣。位分太低的妃子是不能自己养育子嗣的,生下来就会抱给位分高的嫔妃抚养。” “姜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娘娘何必忧心,娘娘……”玉容使了眼色叫云裁住嘴,这丫头就是嘴太快,有些话说出来不如不说,玉容接过话茬:“娘娘,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打算的了?” 提起皇后,李妃眼里的厌恶就增添几分:“皇后,我还不知道她,恨不得这后宫的女人都没有孩子,就只有她一个有。” 玉容看着怒气冲冲的娘娘,小心翼翼的说:“娘娘,既然如此,娘娘何不说于皇后娘娘听。” 李妃想着就笑了,连冰冷的眉眼都融化了:“呵呵,极好。前面的皇子越多,皇后的压力越大,就算生了嫡子又如何?储位从来都是立嫡立长,看来本宫还要帮着姜贵人保住皇嗣了。”声音又细又长温柔极了。 帝王初一和十五歇息在皇后寝宫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后娘娘和成帝平躺在六柱万字不断头镶楠木拔步床上,层层明黄色绣着牡丹凤纹帐幔隔出一方天地,那里面睡的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 皇后听着万岁爷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悠长而匀称,她越发的清醒。就慢慢的想着事情,万岁爷和她有多长时间没行周公之礼了,初一和十五歇在坤宁宫里不过是全了彼此的面子,万岁爷到底还是顾全了她这个皇后的颜面。 自打这一批秀女进宫,万岁爷就连李妃那儿都去的少了,夜夜都宣新晋嫔妃侍寝,慕嫔那儿去的最多,果然是人老珠黄了? 第六十三章 同床异梦 只要她身下未有皇子,她的这个皇后之位就坐不稳,女人家没有儿子就没有底气,说话做事总觉得少了什么。 姜贵人这次怀孕万岁爷虽然欣喜,却没想着借此晋升姜贵人的位分,既然万岁爷没这方面的心思,那生下孩子肯定要抱养在别人的名下。倘若生下皇子皇女,按着规矩最多晋升为婕妤,婕妤还是没资格养育皇天贵胄的,最次还得是嫔位。 李妃已经有一个皇子了,不可能让她再抱养一个皇子,高妃只有一个女儿,有抱养皇子的可能,安嫔是个安分的,但身边已有二皇子了,慕嫔也有资格养育子嗣,但她是新进宫嫔妃,不乐意也不会抱养别人的孩子。 而她身边只有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两个公主,家里对她这些年没能生下嫡子很是不满意,今年看着她皇后之位的面上没往宫里没送秀女,明年就说不准会不会送了。倘若是杨家女儿生了皇子也会抱养在她膝下,那杨家女儿生的皇子和姜贵人生的皇子有什么区别呢?左右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只觉得心里苦涩不已,这皇后之位看着尊贵,坐上了才知道其中的苦,但那也好过其他的苦,这苦她吃的心甘情愿,带着满足慢慢的睡着了。 成帝缓缓的睁着眼睛盯着花开富贵凤纹明黄色账顶看,华贵又端庄,像皇后的性子。也不知道桑儿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哭泣? 一想到这里成帝心里就不舒服了,好端端的赏菊宴怎么就损伤了桑儿的容颜呢?太后已经叫皇后在查了,最迟明天就有消息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幕后人是谁?怎么有胆子伤害他的桑儿?! 今日他去看的时候慕桑哭的梨花带雨,面蒙薄纱说什么也不让他看她的伤口,晚膳也不好好用,说着什么残颜不益面见圣上,有损在圣上心目中的行形。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生气,他是那种人吗?只看颜色不看情分!又想起她的眼泪觉得气血不顺的厉害,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干,尽给他找麻烦,桑儿只知道惹他生气而也不知防着后宫的阴谋诡计,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有没有哭了? 看着熟睡的皇后,轻手轻脚的下床穿明黄色龙纹靴子,刘明忠看着万岁爷起来赶紧在一旁侍候,看着万岁爷披上月日缎绣回纹夹常袍,他在不明白万岁爷的意思,这总管的位置还是早早的让出去为好。 一边伺候万岁爷更衣一边心里想着,自万岁爷登基以来还是头次半夜从皇后娘娘的寝宫里走人,这明日传出去皇后娘娘的颜面往哪搁?也不知是哪一位的面子这么大,半夜在皇后娘娘床上拐走了万岁爷的心?受伤的慕嫔还是怀孕的姜贵人? 一路顶着寒风凛冽来到仪元殿里,无视一路请安的宫人,快步走到朱漆雕花描银黄花梨木架子床,撩起朱红色绣缠枝花云纹帐幔看着里面同样熟睡的慕桑,他想不明白怎么就到这儿了?坤宁宫里的气氛忒逼厌,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第六十四章 如此就好 看着慕桑额头上缠着一圈一圈白布条,在灯光下看着白皙细腻的脸上犹待泪痕,成帝心疼的在眉心印下一吻。这是他的妃子,在他的后宫里却遭人算计,他该好好的整顿一下了,免得有些人忘了谁才是主子?!成帝的眼睛里散发着杀气,那是属于一个帝王的怒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梦里的慕桑小心翼翼动了一下,好似觉得不安全想要远离。成帝看着在梦里都可怜兮兮的慕桑,想着是白天的意外吓着她了,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膀,慕桑慢慢的放松下来,成帝看到慕桑如此好哄不由得笑了。 看着慕桑恬静的睡颜,成帝突然间也觉得睡意聚拢和衣躺在慕桑身边,觉得这样也好,索性就如此罢。 这也许就是他想要的安心,成帝放纵着自己,告诉自己就这一次罢,没有皇后,没有祖宗规矩。 慕桑随着天生的直觉靠近热源处,慢慢的拱到成帝的怀里,看着慕桑自觉缩进他的怀里的小动作,成帝心里柔软成一片,勾起嘴角不禁笑了,烛火光照着眼睛里细碎的笑意,对于慕桑他总是宠爱多于圣恩,这是他的小女人、他的小妃子。 而她需要他,这就够了。 慕桑披着霞色银纹绣绿梅织锦衣裳盯着花好月圆被子发呆,朱红色的缎面衬着花好月圆的团花越发的精致,手摸上去有密密麻麻的丝线凸起。丝线与指腹摩擦着,一下一下有一下,是梦还是臆想? 朦胧的睡意里她感觉到万岁爷抱着她,安抚她。昨晚万岁爷来了吗?掺杂着希望和道不明的失落,怎么会?万岁爷是那么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 再说万岁爷那么高冷的存在怎么可能?退一步再说昨天是十五,皇帝一定会宿在皇后寝宫里。 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一定是脑子昨天被磕不合适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不知道她在期望什么,慕桑自嘲的笑了。 碧妆看见慕嫔起来了,端着漱口的茶水过来,撩起帐幔问:“主子,可要喝水?” 慕桑端过绘着缠枝花的青花瓷茶盏,喝一口漱过嘴就吐在积翠捧着的刻花黄铜痰盂里,碧妆用白色布巾占过慕桑嘴角的水珠。慕桑由着她们侍候,问道:“什么时辰了?给皇后娘娘请安不要迟到了。” 碧妆服侍着慕桑喝下一口大枣玫瑰热汤茶,主子这是把规矩刻在骨子里了,这时候也不忘请安的事,就笑着回话:“主子,是卯时三刻。皇后娘娘特赐主子恩典,养伤期间不必请安了。” “哦。”慕桑听了就麻利的躺下翻了个身继续睡,大冬天的谁爱起床啊,这回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 皇后身着明黄色凤纹真丝中衣,摸着冰冷的半面床铺,面色不善的问寒梅:“万岁爷什么时辰走的,怎么没叫醒本宫?” 寒梅有点害怕这样子的皇后娘娘,低着头福身回话:“回禀娘娘,昨夜子时。” “什么?!”皇后微微尖锐的声音显示着她的不敢相信,昨日是十五,是祖制规定的帝后同床共枕的日子,怎么会这样? 第六十五章 洋洋得意 慢慢的她的脸色变得灰白,万岁爷这是不满意她了,这样的想法让她周身泛起了一股寒意,一下子抽去了她的精神头,慢慢的满怀期待的问一句:“万岁爷有说去哪儿吗?” 寒梅回忆着昨晚的情形,说:“是万岁爷不让奴婢叫醒娘娘的,说娘娘说是突然想起有重要国事须紧急处理,就走了。” 还好,还好,随着寒梅的话皇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有国事就好。吩咐宫女们侍候:“嗯,准备梳洗罢。别叫她们挑出刺来。” “是。”整个坤宁宫都亮堂起来,仿佛活了一般。 晨曦里采薇扶着姜贵人走在寂静的青砖宫道上,偶尔见着几个宫人也匆匆行礼回避,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得意,还是她命里富贵,慕嫔如此圣宠又能怎么样?昨日可不就是损毁了容颜么。 聂良人在宫道上等着,远远看见姜贵人来了就急忙走过来请安:“妹妹给姐姐请安。” 姜贵人看着一身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襦裙的聂良人,伸手虚扶她起来,问道:“也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两人合成一路一同前往坤宁宫,聂良人心里羡慕姜贵人怀孕,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少想着也要沾点荣耀,开口自然多了几分热情:“姐姐好气色,怪不得万岁爷喜欢姐姐。” 慕嫔占去了万岁爷的大多数心思,现在好了她的机会来了,嘴上谦虚着:“呵呵,哪有慕嫔得圣宠呢?” 聂良人奉承着:“慕嫔不过是昔日黄花,那一脸的血妾身看着都觉得害怕,怎么能比的上姐姐花容月貌,举世无双。”这话说的姜贵人心花怒放。 宫里捧高踩低是常态,失了势的被得势的恨不得踩到泥里去。 宫道上迎面走来的是安嫔的仪仗,姜贵人双手捧着肚子,丝毫没有请安的意思,洋洋得意的笑着:“安姐姐,妾身怀着身孕,太医说不能劳累,就不能给姐姐请安了,请姐姐不要见怪。” 安嫔坐在黄花梨木雕花肩舆上俯身看姜贵人做作也不在意,温和的笑着说一句:“皇嗣要紧。” “多谢安姐姐。”姜贵人不堪在意的谢过安嫔。 安嫔也不想和姜贵人多接触,看着那双眼睛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姜贵人看着扬长而去的安嫔,气的直跺脚,扶着采薇的胳膊,小声的咒骂道:“不过是个嫔位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万岁爷眼里哪有她了。” 安嫔看着愤愤不平的襄福,平和的笑了:“不过是登场的小丑罢了,何须在意生气?” 襄福看着宽和的主子,她可没主子那般好性儿,主子都不计较了她还能怎么样?生气的说:“奴婢就看不惯那小人嘴脸,不知轻重。” 另一边李妃和丽婕妤的肩舆一队人也看见了姜贵人,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两:“哟,姜贵人怎么在这儿?”看着姜贵人面色不好,就怒斥姜贵人身边的奴才:“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你们贵人在生气着么?不知道贵人怀有身孕不能生气么?!” 第六十六章 皇嗣 采薇赶紧双膝跪地磕头求饶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该死。” 丽婕妤在一旁别有心思的搭腔:“这些奴才还是管教着些的好,不然一个个的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妃看着姜贵人那张掩不住喜色的脸,又想着万岁爷得知姜贵人怀孕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按例赏赐,就明白万岁爷是什么意思了。神色温柔体贴对姜贵人说:“这一胎可金贵着呢,宫里好多年都没这样子的喜事了。本宫倒要跟皇后说道说道了,怎么就这般不重视万岁爷的子嗣。” “谢娘娘。”姜贵人听了李妃娘娘的话,欢喜的道谢。 丽婕妤极善于夸赞李妃娘娘的这一方面:“娘娘是好心人,见不得人受苦。娘娘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良了。” 姜贵人乖巧的福身道谢:“能得到娘娘的教导是妾身的福气。” 皇后在上首的牡丹雕花金丝楠木靠椅子上看着众妃行礼请安,声音温和道:“赐座。” 看着李妃面色姣好,皇后心想慕嫔的容颜损毁了李妃最得便宜,她怎么能不高兴?开口说话:“姐妹们出行走路都仔细看着些,让宫女内侍们都仔细周边环境,慕嫔的事情不要在发生了。” 众妃答应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姜贵人有孕是喜事,万岁爷子嗣诸多是她这个做皇后的贤德勋章,极为自然的开口:“姜贵人怀孕了,饮食方面要仔细着些。菊韵,你去吩咐御膳房把姜贵人的食膳提到嫔位的分列。”想了想有吩咐道:“马上就要过冬了,吩咐内务府给姜贵人用红螺碳,如若不够了从本宫的分列里拿出些给姜贵人先用着,姜贵人是头次怀孕屋子里就烧红螺碳,对皇嗣也好。” “是。”菊韵福身回话。 姜贵人听着她的食膳提升了,果然怀孕了不一样,皇后娘娘都关心她,欢欢喜喜的起身行礼道谢:“多谢娘娘。” 李妃厌烦了皇后娘娘的贤德与周全,这宫里老人谁不知道谁的性子是怎样的,心性纯良的都在地下相互作伴了,伸手扶了扶鬓发上的赤金嵌蓝宝石的金菊吐蕊步摇,笑着开口:“皇后娘娘,本宫瞧着姜贵人身边侍候的人侍候主子不够周全仔细,尽惹姜贵人生气了。皇后娘娘是知道的,有身孕的人是不能生气的,否则对孩子不好。” 皇后看着李妃眼底的笑意,一时看不明白她的打算,从善如流道:“那就从内务府再拨两个人过去伺候,正如李妃所言皇嗣要紧。” 聂良人看着皇后娘娘和李妃娘娘对姜贵人思虑周全,眼睛里全是羡慕。 高妃看着她们冷冷的笑了,慢声细语的说一句:“可别是个没福消受的。”然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姜贵人心里气不过但不敢出声言语,只是委屈的流下两行眼泪来,跪在地上求皇后娘娘做主。 安嫔还是老样子,抬头看了一眼她们做戏,就低着头不言不语尽量减少她的存在感。 第六十七章 委屈 皇后只觉得一阵头疼,看着姜贵人只觉得是个不成气候的,这点言语就受不了了,那个嫔妃不是这样过来的,就连她都没少受李妃的言语和软刀子,无奈道:“高妃,姜贵人年纪小,不懂的地方慢慢教着就是了。”又对姜贵人说道:“姜贵人,高妃也不是有意的,你有身子不宜在地上跪着。” 李妃闻言笑了:“皇后娘娘真是心善,哪一个都舍不得罚。”真是和得一手好稀泥。 皇后亦是笑着看向李妃不动声色道:“都是妹妹,罚了哪个万岁爷都心疼。” 庄才人左右相看,都跟菩萨一样眉目慈善的坐着不言语,只觉得心里不安:这太过了些,倒像是捧杀。 皇后娘娘端起描金牡丹福字白骨瓷茶盏,轻轻刮着茶末子呡了一小口示意送客,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委屈的姜贵人。 “臣妾(嫔妾)告退。”众嫔妃收到皇后娘娘的示意,齐齐起身行礼告退。 没有人关心姜贵人的后续故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仗着怀孕未免太轻狂了一些,张张教训也是好的。有些心思恶毒的还想着,最好把孩子也跪没了。 姜贵人看着皇后娘娘起身转过屏风毫不留恋的走了,傻眼了,真真的欲哭无泪。 寒梅好似不忍心姜贵人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那里,走过来劝说道:“姜贵人快快起来,地下凉,贵人也是双身子的人了,受不得累。”转脸对姜贵人身后的采薇说道:“扶你家贵人回去吧。高妃娘娘是四妃之一,贵人跪在这里也没用,万岁爷也不知道贵人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娘娘也有娘娘的难处,姜贵人万万不可恃宠而生骄了,以免被人拿住了把柄。” 姜贵人眼睛里迸发出光亮,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要牢牢抓住的欲望和决心。对,还有万岁爷呢,我就不信万岁爷也如皇后娘娘一般不敢惩戒高妃娘娘,而放任她被其欺负。 寒梅看着姜贵人一脸信心的走了出去,心里嗤笑,万岁爷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你,别被训斥了就好。 皇后娘娘神色疲惫,合着眼睛问:“走了?” 寒梅侍候在一旁,看娘娘心情不好,谨慎回话:“走了。” “一个个的都一点儿不消停。”皇后头疼的用右手揉着额头:“可有消息了?” 菊韵熟练的按着皇后娘娘额头上穴位,知道娘娘问的什么事,轻声汇报着,扰了娘娘的思路:“昨日里只要参与搬花盆和察试花架子的宫女内侍都挨个儿问话了,其中延禧宫里一个侍弄花草的太监说,前儿夜里他起夜的时候看见荣婕妤身边的太监小豆子鬼鬼祟祟的去过那个花架子旁边。” 皇后娘娘脸色丝毫不变,像是见惯了这些腌臜事,语调平平的问话:“继续审问,那个太监怎么说?” 菊韵换了个穴位继续不轻不重的按着:“都召了,说是一切都是荣婕妤支使的,他不过是听命行事。” 皇后慵懒的斜倚在大引枕上,如一头食饱餍足的狮子,收起了锋利的爪爪,准备伺机而动扑捉猎物:“还查出了什么?李妃可有沾手?” 第六十八章 干净 菊韵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没有丝毫痕迹,干干净净的。” 寒梅小心翼翼的垂着皇后的小腿,感觉周身都是山雨欲来气息。 皇后听闻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看着前方,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干净?哼……继续查,本宫就不信延禧宫真干净了!机会难得,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查出点什么都是好的。”杀伐决断过后又丕子的笑了,精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太后娘娘这对李妃不满意了。李妃也是个蠢的,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真以为她有大皇子这后宫她就能做主了。万岁爷的宠爱蒙蔽了她的眼,还以为是慕嫔没进宫的时候呢?太后娘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能在先帝爷腥风血雨的后宫里闯过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万岁爷这点后宫在她老人家眼里估计什么都不是了。” “是。”菊韵转身退下安排事宜去了。 寒梅眼睛一转乘机怕马屁:“还是娘娘看的明白长远,奴婢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李妃这样岂不是方便了娘娘。” 皇后愉悦的笑了,李妃失势,慕嫔还没成气候,这后宫可不就是她牢牢握在手里的时机吗? 采薇扶着姜贵人的手臂,名贵的布料摩擦着她娇嫩的手心,一阵重一阵轻的没个着落,小心的觑着贵人的脸色,这是去宣室殿的方向。 而这并非是明智之举,委婉的劝道:“贵人,走慢一点,贵人腹中的小皇子会受不住的。” 姜贵人听闻停下脚步,腹中的皇子才是她的立足根基,这时候万万不能伤了皇嗣,皇嗣……皇嗣!对,她现在怀孕了,孕妇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不舒服,不舒服就会请太医,请太医也会惊动了万岁爷,想到这儿她就笑了,这才是哭诉的最好的方式。 姜贵人满脸笑容的盯着采薇,采薇被盯得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贵人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笑的这么渗人。 声音里透着欢喜,姜贵人终于找到方法了:“采薇,这宫女里也算本贵人没白疼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采薇看着姜贵人欣喜的眼睛,疑迟到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皇后听闻姜贵人回去因腹痛请了太医,也就笑了笑,算是没辜负她的心意。一切具在掌握之中,对身边侍候的郁离说道:“郁离,你去看看要不要紧?告诉她们皇嗣重要。” “是。”郁离声音里天生有一股子淡漠。 一众人围着姜贵人床边,年轻的太医低头敛眸诊脉,四指搭在粉色绣花锦帕上,指骨分明而又修长干净,郁离站在一边看着,被这一直手深深的吸引着,在心里微微叹息:这么好看的一双手,真不多见。 郁离看着那双手微微一笑,问道:“韩太医,姜贵人腹中的皇嗣可是有大碍?” 韩太医收回手指,边整理药箱边说明姜贵人的情况:“脉象稍有急促,俗话说气大伤身,姜贵人尽量控制自己的心性,切记不可生大气。这次吃几副保胎药就无碍了,微臣这就去开药方。” 第六十九章 绣 郁离微微含笑至礼:“有劳韩太医了。” 小宫女采雪跟着韩太医出去取药方抓药,郁离盯着门口看,只见一个身着藏蓝色丝绸衣裳的太监进来,是宣室殿的沉韬,万岁爷始终没有来,只是派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郁离打起笑脸迎上去:“不知沉公公可是来传万岁爷的旨意?” 沉韬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郁离,拘束着笑着开口客气道:“不敢当姐姐一句公公,姐姐唤我沉韬就好。” 郁离也不在意笑着说话:“就你嘴甜。”万岁爷身边的人客气着些是没错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谁知道以后是什么光景呢。 姜贵人见是一个小太监,面露不悦,问道:“万岁爷有什么旨意给妾身?” 沉韬看着姜贵人眼里的小觑,忍着心里微微的不舒服面容正色道:“万岁爷口谕:姜贵人在留春馆好好养胎。”这一句话是变相的给姜贵人禁足了,宠与不宠泾渭分明。 姜贵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沉韬利索的告退转身出去,这……万岁爷又被哪个妖精迷住了?手指关节因用力捏着翠色绣花绸缎被面而显得发白。 郁离看着面色狰狞的姜贵人,心里嗤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就开始作妖了,看看吧,现在难堪了罢。“姜贵人好生歇息着,奴婢告退。”说完也不看姜贵人的脸色就转身出来了,一路悠悠闲闲的往坤宁宫走。 慕桑因着受伤又回到了刚穿越时候的生活模式了,吃药养伤睡觉。仪元殿里的碳火早早的生起来了,生怕冻着慕桑的伤口。 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怎么就没有没砸死呢,砸死说不定直接就可以回现代了,去他什么的皇宫、圣宠!老娘是自力更生的现代人! 碧妆在一旁绣花,竹棚子上的鸳鸯戏水生动鲜活,不是她这个粗舌笨嘴的人能描述的。慕桑干脆丢了话本子专心的看碧妆绣花,这技术放在现代还不得跌碎一众眼睛,让他们真正的见识一下什么是绣艺。 碧妆对比着丝线的颜色,见慕桑有兴趣看她绣花就问:“主子什么时候也动手绣一下?女儿家总归是要给夫君和孩儿做几件贴身衣裳的。虽说万岁爷有尚衣局做衣赏,也不缺主子做的这几件,但好歹也是主子对万岁爷的一点心意,万岁爷见了也是高兴的。” 这丫头一本正经的对她说教,慕桑心里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懒了,连碧妆都看不过去了?不会的,她明明记得她一向是挺勤快的,一定是古代的人太勤快了,所以才衬得她特别懒。一定是这样的,慕桑在心里暗暗肯定。 “碧妆,你绣的是什么呀?这么精致。”慕桑摸着柔软如冰玉一样光滑冰凉的料子。 碧妆闷声回话:“给主子绣的肚兜。” “啊。”慕桑害羞的叫一声,立马就扔下手里的衣裳,这什么呀,我的内衣还是我自己来的好,慕桑有些忧伤的想,看来自己得学刺绣了,不为万岁爷做衣裳也要给自己做衣裳了。 第七十章 帷帽 扯着碧妆的袖子低声嘟嚷着:“碧妆,你教我做衣裳吧。” 碧妆着实被忽然着调的慕桑吓了一跳,主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好声安慰道:“好,等主子的伤好了就开始。” 慕桑看着“好,那你今天教我认线和搭配?” 碧妆点点头,声音如珠玉一样清脆,缓缓讲解着丝线颜色的分别。慕桑在心里感叹,这才是大家闺秀,窈窕淑女,她现在也心生羡慕,美人被人喜欢是有道理的。 “皇上驾到!”嘹亮的声音穿透门窗传进来,惊吓了屋里的人儿。 随着一道明黄色衣角前行,慕桑透过帷纱看着绣龙在云锦靴面上张牙舞爪,两颗米粒大小的黑玉石做眼睛添了几分威仪,朝着成帝进来的方向行尊安礼:“恭请万岁爷圣安,万福金安。” 成帝瞧见慕桑头上戴着帷帽,遮住了眉目如画的容颜,心里叹一口气,桑儿这是怕他嫌弃她难看,伸手扶起慕桑,挥手叫侍候的人退下。 两人执手往里走:“桑儿,屋子里你怎么还戴着帷帽呢?也不嫌麻烦。” 慕桑轻轻咬着下嘴唇,心里有些难过,为了这个人,后宫里的女人不惜人命毁了她的容颜。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委屈:“嫔妾现在是丑无盐了,哪里还敢用破损的容颜污秽了万岁爷的眼。” 她招谁惹谁了,就这么对她,不公平! “你呀,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成帝说着就要接慕桑帷帽上的纱面,慕桑见此出手拉住成帝的手,不让他掀开自己的面纱,乞求道:“表哥,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你能不能不要看?” 成帝听见了她的委屈与伤心,凝视着她面纱下隐隐约约看不清晰的白皙脸颊,额头上缠着一道白布:“朕不嫌弃你。” 算了吧,才不信你,皇帝的话能信吗?不然那三宫六院是什么了?摆设吗?笑话! “可是……”慕桑踌躇着,最后下定决心道:“可是,我自己都嫌弃,真的很难看。” 成帝有些怜惜的哄道:“你什么时候的样子朕都见过,桑儿,不怕。” 就是因为你见过,所以现在就开始修复自己的形象。不然李夫人怎么致死也不要汉武帝见自己最后一面,还不是要让汉武帝记住自己绝美的容颜,从而李夫人死后,汉武帝一直心心念念而不忘。 慕桑双手拉着成帝的大手,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成帝略带老茧的十指。低头看着,这是一双帝王的手,掌握天下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嘴角噙着笑,慢慢说道:“可是,那时候你不是我的夫君,你见了也没关系我也不在意。现在你是我的夫君,女为悦己者容,我想要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看。” 成帝听着心里感动,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单纯而直接的考虑过她在自己心中的样子,而有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后宫的女人从来都是把心思藏了又藏,看见的也是优雅而端庄的表象,看着让人厌烦。 第七十一章 天荒地老 成帝把慕桑拥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好,不看,依你。桑儿,都依你。”成帝默默的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不再让桑儿受到伤害了!他发誓。 一字一句重千金,这是一个帝王宠爱和退让,为爱而退让。或许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帝王,他只是一个宠爱自己女人的普通丈夫,做着全天下男人都会做的事。 看似平常,实则难得。 慕桑听着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一个帝王能为你做到这样,实在不容易,那颗冰冷而理智的心一点一点的开始跳动,仿佛重获新生。 慕桑伸出双臂慢慢的搭在成帝腰上,虚虚的形成环抱,柔柔的。 “表哥,我想要和你天荒地老。”温热的气息喷在成帝的耳边,隔着面纱不清晰,却拨动了成帝的心里最柔软的弦,痒痒的,想挠又挠不着。 难受而又欣喜。 “好。”成帝低声承诺。隔着衣料慕桑感受到那颗胸膛里的心在跳动,一下一下铿锵有力,慕桑忽然觉得心安了。 在皇后娘娘一力督促下,查出了突发血案事件的首尾,幕后黑手也被暴露在了阳光下。 听着刘明忠娓娓道来前因后果:花架子是荣婕妤身边的太监小豆子在案发前夜弄断的,这个延禧宫侍弄花草的太监可以作证,原因是荣婕妤嫉妒慕嫔抢了她的恩宠,所以毁了慕嫔的容颜让她失去圣宠,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简直完美无可挑剔,就因为太完美了反而更加不像真相的样子。慕桑心里冷笑,反问道:“小豆子呢?”慕桑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幕后人不是荣婕妤。 在场的人人都有可能是幕后人,她受伤失去圣宠,对谁的利益最大? 皇后?李妃?高妃?安嫔?荣婕妤?一个个面容在脑海里浮现,或笑或怒或不屑,一个个都有可能,眼睛里都藏着别人看不明白的秘密。 她没了恩宠对谁都有好处,她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 人心这个东西真是不好琢磨。 刘明忠低声说道:“受不住刑法去了。” 这还真是满满的都是套路。估计下一个死的就是侍弄花草的太监了。简直是现场杀人连环案,幕后人嘴角含着嘲弄,看她们如何小丑粉墨登场。 “表哥,我觉得不是她,荣婕妤不是那样的人。”慕桑决定说去自己的感觉,人命不可以这么轻贱的,哪怕是一个宫人,在生死面前谁都是平等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幕后人是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荣婕妤。她没从荣婕妤的眼睛里看见名利,只看到了一片赤诚。这样的人没理由冒这么大的危险而做出这么危险的事,因妒而残害嫔妃是罪名她担不起来,会连累祖宗家族的。 更何况她没有这么丰富经验,各种安排太合理了,倒像是宫里作案的老手了,人脉,权利,金钱,经验丰富缺一不可。 成帝看着懵懂的慕桑来了兴趣,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慕桑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只是觉得不是她。”她不想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想让幕后人为非作歹。 第七十二章 善良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蒙骗。”成帝无奈的刮刮她的鼻子。他也知道不是她,成帝想想就觉得气闷,他的后宫现在就敢动辄打杀了。 成帝淡漠的语气看着慕桑心惊,是不是有一天她死了,死在不明不白的阴谋里,一句意外结束了整个事情。成帝亦是不关心的、用淡漠语气说一句“就这样。”然后所有的事情都翻篇了,歌舞升平、言笑晏晏。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乱坟岗里的冤魂也没人在意是否有多了一个。 慕桑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不可以失态,在万岁爷面前失仪是要杀头的大罪。 慕桑忙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注意到成帝眼里嗜血的目光,借着这么个名头好好的整顿一下,也不枉了荣婕妤的圣恩。 李妃拿着小巧的赤金手把剪刀,修剪一株茉莉花,把泛黄叶子小心翼翼的剪去,只留翠绿丰满的叶片,叶子层层叠叠的端是好看,康让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拍马屁:“娘娘的这一手真是绝了,几剪刀下去这花儿看着也精神漂亮了许多。” 李妃手里的剪刀不停,微微一笑:“枝叶茂盛是好,可不时常修剪打理就没了美感,这花也就失去了观赏的意义,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乘早丢弃了换盆好的养着。” 康让听着额头冒冷汗,赶紧表明忠心:“娘娘说的是,何必留着无用之物占位子,就该早早的清理出去!” 李妃闻言笑了,问:“荣婕妤认罪了吗?” 康让躬身拾起李妃剪落的枝叶,低声说:“不认,一直喊着冤枉,吵着要见万岁爷。”荣婕妤也不想想自己这个模样了还能见到万岁爷吗?娘娘肯定是不愿意的,娘娘不愿意的事都是白费力气,没见着皇后娘娘都在娘娘这么吃了几次亏么。 “不认?”李妃眼睛里闪过不屑,不认,岂是你说不认就能不认的,让我不痛快了你怎么能好过?嘴角挂着好笑:“皇后怎么说?” 康让心里不免兴奋,娘娘这是要出手了,“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只是禁足在荣婕妤自己的知语轩里。”宅心仁厚故意拖长了音调,在康让的嘴里变了味, 说起皇后的那点小心思,李妃娘娘在心里唾弃不已:“皇后贯会来这一手,一点新意都没有,看着是仁厚慈善,下手的时候比谁都狠!。”李妃嘲弄道,慕嫔身边的宫人还是聪明伶俐,不然可不只是损坏了容颜那么简单了。“想法子让她把罪认了,这事也就了了。老这么拖着,让皇后查来查去,没得扰了大皇子读书的清净。” “是,奴才遵旨。”康让知道这是娘娘不耐烦了,该是他们做奴才的表忠心的时候了。 慕桑借着养伤的名头关了椒房宫的大门,跟着碧妆学习针线活,为以后的出路做做打算规划,俗话说人活一张嘴,只要活着就要吃喝玩乐,少不了想要活的轻松自在一点。不免心思就多了一些,慕桑也不能免俗。以后的路不好走,艰难了些但还是要走的。 第七十三章 贤德 慕桑郁郁的看着初冬的暖阳,不耀眼,太阳的光芒都是柔和的,慕桑想着这日头照在人身上也是暖的。支着下巴看着暖眼一点一点西沉,三合大窗子外边的西府海棠枝干盘曲嶙峋,光秃秃的却不显枯枿朽株之气,打发无聊光阴的时候倒有些看头。 万岁爷是个喜爱美人的帝王,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爱死对方的情分,如今自己既然没了颜色,又想要活的有尊严一些,不被别人踩在泥里不免要在别处尽心了。有没有颜色不重要,有圣宠就好,只要万岁爷记得你就好。 前人无数的真实例子告诉我们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色弛而爱松,如此宠爱不会长久。碧妆看着慕嫔满脸的愁容和满腹的心事不敢吱声,只能悄悄的在侍膳上尽心,万望主子能够自己想开。 看着绿枝也在屋子里养病,私底下也不知哭了多少回了。谁这么狠毒的心思,这是要主子的命呀,主子是个何等在意容颜的人,期盼着皇后娘娘赶紧找出幕后人,狠狠的惩治她! 贤德淑良,她总得占一样吧,不然怎么在后宫里立足。慕桑一边想着往后的路一边绣着碧妆描的花样子,是一支娇俏的红梅,很是应景。 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尽人意,估计是心不在焉的原因,不然怎么能绣的这么歪歪扭扭的难看。 柳嬷嬷在一旁看着百感欣慰,这才是大家闺秀、后宫贤妃该有的贤良模样,喜滋滋的从尚衣局借一个司侍出来,是专门给万岁爷做衣裳的老师傅了。 一位身着酱紫色碎花素纹杭绸衣裙的四十来岁宫女向慕嫔福身请安,容长脸无雀斑面容干净,低敛着眼眸,低髻上插着一支素银珠花簪子,看着是一个和气人。柳嬷嬷笑着介绍道:“这是王司侍,以后每天一时辰教主子做衣裳。” 王司侍连忙惶恐不安的说:“不敢当一个教字,主子看得上奴婢的手艺,就是抬举奴婢了,陪着主子解解闷也是奴婢的荣幸。主子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就叫小宫女过来喊一声,奴婢随叫随到。” 啧啧,看看人家的说话艺术,把一件苦差事生生的说成了一件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美事,积翠两眼冒着星星眼崇拜的看她。 本着对有一技之长人的基本尊重,朝着贤德方向努力的慕桑温婉的笑着说:“王司侍谦虚了。” 第一天上任自然要秀一番手艺,让慕嫔觉得物美价廉实用慕嫔碧妆积翠都跟看稀奇物一样盯着王司侍看,只见穿针引线、手巧心灵,手指针线翻花一会儿就绣出了一副绣品,青竹色云锦上绣出的龙好似要活了一般,威风凛凛,让人敬畏。 果然是司侍,没几把刷子果然是当不了的。出手就是不一样,碧妆看看司侍的绣品,在看看她的绣品,觉得道长且漫,她还需努力。 碧妆开始发奋学习,慕桑也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妥妥的贤德大道。 第七十四章 留疤 一个身着紫褐色碎花宁绸褙子的宫女提着黑漆枣木描画食盒来到知语轩给荣婕妤送饭,看守的太监不大乐意的打开铁锁,嗡声嗡气的说:“快点。” 那宫女看了一眼也就没搭话,转身进去,低声说一句:“荣婕妤,你的午膳。” 荣婕妤站在三开合叶窗子跟前,看着外面稀稀散散的光阴照进来,见是有宫女来了,只是说一句:“放在那儿罢。”就不再言语,外面的景色把荣婕妤全部的心思都吸引了过去。 小宫女看着快要立冬的节气了,荣婕妤身上还穿着石青色缂金瓜蝶纹夹衣裳,心里不忍,眼里挣扎的厉害,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才下定决心,低着头闲聊一般的好心劝道:“婕妤是苏州绛县人,父亲是绛县的知县大人。听说知县大人做官清廉,官声素来好。知县大人大人的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公,想来也是聪明伶俐的。婕妤自己做的事自己认下罢,别连累了家里人。奴婢还听说绛县周边土匪横行,一个不小心夜里就被屠杀了全家人,冤屈无处申诉。” 荣婕妤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厉声问道:“你是谁?是你害了我!” 那小宫女在嘴角泛起了笑容,好似来自恶魔的嘲笑,嘲笑荣婕妤的自不量力:“婕妤说的什么话,奴婢听不懂,想来荣婕妤也和秀才公一样聪明伶俐,知道怎么取舍。”轻笑一声推开门出去了,荣婕妤看着一闪而过的阳光,两只手止不住的颤抖,拼尽全力才扶住窗棂才不至于摔倒,最终忍不住低声痛哭。 想起幼弟纯真的笑容,心痛难耐,恨不能杀了算计她的幕后人的全家!一刀一刀刮下那人的肉来,只恨她太单纯没手段。 荣婕妤看着冒着热气让儿的食膳,她不甘心!她认罪了她的家人就不会遭到万岁爷的惩罚厌恶吗?残害嫔妃心生嫉妒哪一件她和她的家人都担不起。 一切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她反而不害怕了,竟然有用膳的心情了,看着那一碟子宫保鸡丁,心生一计。 想来就这样拼一把了,害她的人谁也别想着好过! 提裙轻步走到朱漆雕花柏木门前,凑近门缝看见外面看守的内侍也正在吃饭,没有人注意到屋子里的她。眼睛里是一片泛红的杀意,以及对这个人世的留恋,心里暗暗发誓:爹爹娘亲弟弟,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太医说慕嫔的伤口已愈合,可以揭开包扎在额头上的纱布了。一圈一圈的碧妆小心的揭开慕桑头上的纱布,越揭手越抖,如果主子额头上留疤了怎么办?所有人的心都随着碧妆的手抖着,却无能为力。 慕桑把她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碧妆,揭开罢,迟早都是要取的。”碧妆一点一点小心的取下,看见眉心处留了疤,浅浅的一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看着她们如丧考妣一样的脸,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很严重,没法见人了?急忙说:“给我取铜镜来,我看看。” 第七十五章 重在德 见众人磨磨蹭蹭的都不愿意,就快步走到喜鹊登梅平脱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是眉心处浅浅的一点,哪有她们表情那般的严重。放心了,留疤就留疤罢,强求不来。慕桑心里想着,也许这样最好,依靠着太后,无颜色失宠也正常,以后平安度日就是了。 慕桑觉得她心挺大,这么大的事却不伤心,只是觉得自己如负重释,把不该奢望的放下了,现实收回了梦幻,安慰大家说:“好了,别沮丧了,这样的结果不是料到了吗?” 碧妆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她没有发现花架子要断了,要是她发现了主子也就不会受伤了,损毁容颜而失去圣宠,越想越难受,几乎忍不住快要哭了。 柳嬷嬷见不得别人哭丧,主子还好好的,你们难过什么!讲述她纵横一生的所见所闻:“后宫嫔妃重在德,历来哪个娘娘不是人品贵重、言行端庄、温婉贤惠?蕙质兰心、贤良淑德才是嫔妃立足之根基。” 对对的,慕桑心里狂点头,重在品德与内涵,虽然一般人看不到。 独有容颜而得宠者是红颜祸水,稍有不慎就是狐媚惑主了,有几个美人的下场是好的,不是背上祸国殃民的骂名就是不得善终。 “是。”碧妆积翠齐齐道,主子与万岁爷的情分深厚着呢,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惊慌失措而自乱手脚。让别的宫里也看看,她们主子损了容颜也照样分光度日。 刘明忠躬身站在李妃娘娘前边,脸上是惯有的笑容:“娘娘,万岁爷宣娘娘去建章宫用晚膳。” 李妃心里惊喜,这么久了,万岁爷终于记起她了,她的心思果然没有白费,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宫里的风水也该转转了,哪有一面得意的,温和体贴道:“辛苦你了。” 刘明忠心里诧异,李妃娘娘这般客气,简直受宠若惊了,连道:“不敢,能为娘娘传话,是奴才的荣幸。” 转眼一想,就明白万岁爷的心思不好猜,听说慕嫔的容颜损毁了,万岁爷这时候不去安慰她的青梅竹马,怎么偏宣本宫去用膳,心里猜不透是怎样的光景,眼里的欢喜退了几分,说:“本宫这就准备着。” “奴才告退。”刘明忠很有眼色的退下。 怕什么?话递到了不信荣婕妤不细细思量,为了家里也不会做什么鲁莽的事,好心情的对玉容吩咐道:“梳妆罢。” 康让乘机拍李妃的马屁:“娘娘才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她慕嫔算什么,不过是迷惑了万岁爷几天。”他是一个阉人,不比玉容她们这些娘娘从府里带来的与娘娘感情深厚,他不同得不到娘娘的信任,就什么都不是了,他怎么在那些小兔崽子面前扬眉吐气。 果然他的一番话逗笑了李妃,心里得意不已,“娘娘是仙女下凡之姿,岂是凡夫俗子可比的?” 云裁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越发不待见他了。 第七十六章 温存 李妃身着云刻丝绛紫祥云纹玉锦琵琶襟大袖衣裳,下着雾紫镶金丝缠枝青莲暗纹紫红水色滚边云锦拽地长裙。灵蛇髻上插着累丝镶宝石玉兔衔仙草发簪,玉兔栩栩如生,宝石流光溢彩。看的出在妆容上下足了功夫,一张美人脸愈发显得娇弱,成帝看着这样明艳照人、风情万种的美人,不免心动一番。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慕桑,桑儿也美,她的美是白璧无瑕、美玉生晕、珠玉生辉。听下面人说,她的容颜有损,这些天忙着国事也没有去后宫看看她,也不知她有没有哭,看着李妃打扮艳丽不免觉得意兴阑珊。 香干回锅肉、嫩蛋虾仁、麻辣水煮鱼、香酥鸭、鱼香排骨、陈麻婆豆腐、蒜香鲶鱼、姜葱基围虾、粉蒸牛肉……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眼睛里波光流转,娇滴滴的说:“万岁爷消瘦了许多,臣妾看着心疼。” 对于美人的担忧成帝还是很享受的,眼里含着笑,说:“爱妃辛苦了,朕操劳国事而冷落了爱妃。” 听着万岁爷这么说,李妃心里比吃了蜜都要甜,万岁爷心里是有她的,无比感动的、深情的望着成帝,哽咽道:“国事为重,只要万岁爷心里有臣妾,臣妾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国事面前女人算什么,万岁爷看重的是她的知分寸,只要不过了底线,万岁爷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好的。 听到李妃如此妄自菲薄的话,成帝假装生气了,严厉教训道:“说什么话呢,这种胡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用膳,刘明忠在一边侍候布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万岁爷这两天的脸实在难看的厉害了些。现在终于是雨过天晴了,只是可惜了慕嫔,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怎么想,千万别把这一笔帐记在万岁爷的身上。 菊韵脸色沉重的进来回话,皇后娘娘正在幽兰服侍下用晚膳,福了福身才回话:“娘娘,荣婕妤被人害了。”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皇后问,这是有人忍不住动手了?不枉她费一番好心思。 菊韵细细的说明过程:“荣婕妤的午膳里下了砒霜,荣婕妤不查,吃了人就没了,看守的奴才进去送晚膳,叫荣婕妤不应就过去查看,看守的奴才看见荣婕妤倒在用膳的圆桌上,身子都硬了。” “查,立马查!看是谁下的砒霜。”皇后娘娘身着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簇状印花交领长袄笑的猖獗,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会放过,只要李妃不在,心里发狠这一次看万岁爷怎么保你,定要让万岁爷厌恶了你!思量一番交代菊韵:“按照惯例,李妃今晚大约会留在建章宫里侍寝,真是天助我也。今晚把一切都做好,这件事李妃撇不过去。” “是,娘娘。奴婢明白。”菊韵低声答道,她办事娘娘放心好了。 一旁的朱茗之也表态:“奴才办事娘娘放心,绝不叫娘娘失望了才是。” 第七十七章 幕后 半柱香的时间,送饭的小宫女就被指认出来了,拉到慎刑司一番拷打,小宫女反反复复都是几句话:“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给荣婕妤送午膳了。” “你可知道,荣婕妤吃了你送的饭菜而毒发身亡,你知道那毒是什么毒吗?”朱茗之脸上的笑容扭曲着,太监独有的声调说着话:“是砒霜。荣婕妤吃了而身亡,杀害嫔妃那是诛九族的罪,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在宫里的姐妹,一个都不少的要给荣婕妤陪葬。想想多少尸首异处,你还要瞒着不说幕后谁支使的吗?” 小宫女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姑姑明明说饭菜里没有毒,只要她说几句话,猛的一想,她这是给人冤枉了,替人背了黑锅。哭喊着:“公公饶命,奴婢是被人害了,李娘娘跟前的玉容姑姑叫奴婢给荣婕妤传话……” 朱茗之听到这里,眼睛兴奋的都亮了,立马追问道:“传话?传什么话?” 菊韵见如此去给皇后回禀情况,皇后听着,嘴角泛起了冷笑,这下子好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让郭嬷嬷压阵、朱茗之准备人手拿下素锦,一定要定下罪名,这次怎么也不能让李妃讨了便宜去! 郭嬷嬷和朱茗之领着一干内侍和孔武有力的宫女一路冲进延禧宫,两人对视一眼分工明确,郭嬷嬷带人捉拉素锦,朱茗之围着延禧宫宫门,防止有人给李妃报信而毁了皇后娘娘的局。 一时间惊叫声、呵斥声、咒骂声四起,惊动了延禧宫树上回巢的鸟儿,不少人心里惴惴不安,生怕是针对自己来的,这李妃娘娘是犯什么事了? 丽婕妤透过窗户看着灯火通明的主殿延禧殿,心里惊疑不定:“杏雨,你说李妃是不是要到了,不然皇后的人怎这么嚣张!” 杏雨看着这么大的阵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李娘娘今夜不是侍寝去吗?” “万岁爷心思难测,谁知道会怎么样?”丽婕妤看着一会儿就绑了李妃的大宫女玉容,被郭嬷嬷押着走了,下定决心:“这后宫的天是要变一变了,杏雨,今晚我喝了安神汤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没看见。” “是。”杏雨看着丽婕妤认真的脸色,立马答应了,婕妤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妃抱着成帝睡的香甜,心里得意万岁爷没有理会慕嫔,果然是昔日芙蓉花,今成墙头草。丝毫没发觉皇后的计谋、危险靠近她。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玉容头发凌乱,早就没了昔日的秀妍丽姿、怡然自得,身上鞭痕累累,嘴角挂着血丝狼狈不堪,说话依旧是条理清晰:“奴婢是看不惯荣婕妤眼中无人的样子,事事针对娘娘不敬娘娘,荣婕妤心肠歹毒暗害慕嫔主子,让慕嫔主子容颜有损。奴婢就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就让送饭的小宫女吓唬她一下,怎么可能饭菜里有毒?”如今她是进了别人的圈套,想要全身而退,难! 第七十八章 荣婕妤之死 朱茗之脸色不悦的问话:“可是李娘娘支使?”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能不能痛快一些。 娘娘,奴婢不能陪你了。玉容眼睛里有对这个世界的迷恋,可惜这些都不重要了:“这是奴婢与荣婕妤的龌龊,跟娘娘有什么关系,娘娘高风亮节、蕙质兰心、德才出众。你这个狗奴才,娘娘也是你能编排的。小心你的狗命!”恶狠狠的呸他一口,而后心一硬咬舌自尽。 朱茗之看着这个变故,连声道:“快请太医,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雪下了一整夜,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都说这第一场雪飘落的是时候,定是瑞雪兆丰年。 慕桑身着粉樱色小立领中衣,外面穿着浅碧色云锦百合如意袄,手里拿的浅青银色云纹折枝竹叶圆领衣袍快要收针了,这可是她做的第一件衣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穿到身上? 碧妆跟着王司侍学了一些时日,眼界、绣艺自然提高了不少,看了一眼慕嫔手里的衣裳暗自摇摇头,还是别碍万岁爷的眼了,万岁爷日日操持国家大事,可不能在这些小事上不顺遂了心意,委婉的劝说:“主子,这衣裳先放着罢,奴婢瞧着万岁爷的荷包旧了。” 怎么可能,明明天天都戴着新的,怎么可能旧?慕桑极为不信任的看着碧妆,虽说她粗心大意,可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哼。”慕桑耍小脾气傲娇道:“我给谁做衣裳那就是谁的荣幸,还敢挑三拣四!爱穿穿不穿拉到!” 碧妆默默的低头绣并蒂莲花,那是万岁爷啊,主子,你怎么这么二?说好的贤德呢?说好的温婉呢? 柳嬷嬷进来搓着手,屋子里点着暖炉打散了冷气,进来就能感觉到暖和。拨了拨暖炉里的碳火,看着慕桑和碧妆安静的做绣活,慢慢的说今天传遍了的话题:“荣婕妤去了。” 慕桑听见了感到奇怪,荣婕妤这是去哪里了,值得柳嬷嬷专门说一声?随意的问道:“去哪儿了?”感觉到周身的静默,抬头看着柳嬷嬷凝重的眼神,去了……去……了…… 宫里忌讳死字,一般轻易不会说死,去了就是死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人的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 柳嬷嬷看着慕桑脸上的惊讶之色,心里叹气主子就是太天真了,还没看明白宫里的残酷,也是,有她在主子也不必沾染这些肮脏的事:“昨儿个午后去的,外面都说是因病去的,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慕桑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问起后事的安排:“身后事怎么安排的?” “未有旨意。” 一场风寒要了一个人的命,周边的人都习以为常,一句未有旨意全了一个人的痴心,如若荣婕妤有灵魂在,可是会觉得心寒,悔恨自己爱错了人。 慕桑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爱什么都别爱帝王,荣婕妤是前车之鉴。 荣婕妤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未留下只字片语,与后宫而言未激起半点浪花。依旧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这是后宫的战争,未见硝盐,却丝毫不必战场仁慈。 第七十九章 打算 后来听闻荣婕妤不是病故,而是遭人陷害,延禧宫的奴才绑了一批又一批,从慎刑司里出来的少之又少。就连高妃的钟粹宫、安嫔的细柳宫、姜贵人的留春殿都绑走了不少宫女内侍。 一时间人心惶惶,慎刑司地面上的血干了一层又一层。慕桑借着养病的名头宫门就压根没开过,反倒是成了最清闲的地方。 皇后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金枝绿叶长袍雍容华贵,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旁侍候的寒梅看着娘娘高兴,心里感到痛快,李妃不是天天一副笑脸吗,这次她们倒要瞧瞧这李妃是怎么笑了,语气里带着不屑:“李妃身边没了玉容,就如同砍去了她的左膀右臂,看她以后怎么在娘娘跟前张狂,奴婢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笑脸就觉得恶心。” 李妃这次确实是跌了大跟头,不仅失去了玉容这个大宫女,就连延禧宫的奴才宫女借着这个事换了个遍,把自己的人手也安插了进去,想来按照李妃的性子会安生一阵子了。最重要的是李妃身边的玉容间接导致荣婕妤殁了,这件事在万岁爷心里想必也留下了痕迹,只要李妃你失了圣宠,本宫有的办法对付你。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舒心:“多盯着些,别让她留下了后手反击,慕嫔怎么样了?” 说起慕嫔寒梅也觉得很奇怪,那么张扬肆意的人,这次怎么这么安生,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的做法也看不懂,难道面容毁的很严重?带着疑惑说:“安安静静的,椒房宫的门就没开过,万岁爷也没召见过,太后娘娘也未有动静。” “咦,这倒是奇怪了。”皇后娘娘也觉得奇怪,只要不出格就随她去吧,太后娘娘不是最疼爱她的侄女了吗?怎么这次这么安静?“也盯着些,一直这么安生就好了。” “是。”寒梅看着皇后娘娘暗自蹙眉,心里也觉得累,宫里安生些就好了,娘娘也不用那么费心思了,娘娘的头疼怔也会缓解一些。 事情一件一件的来,慢慢的想着以后的打算,皇后顺着纹流一下一下慢慢摩擦着手上金镶碧玉镂空护甲,问:“姜贵人这胎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一切都好,安胎药也喝着,太医日日都诊脉着。”寒梅停顿了一下,看着娘娘年轻的面容,低声道:“娘娘,非得这样吗?娘娘还年轻,总会有皇子的。” 会吗?她看得出万岁爷对她的冷淡,初一十五就寝在坤宁宫里不过是给她这个皇后面子,别的就不必多想了,想也想不来。姜贵人身份低,生了皇子万岁爷也不会让她养在身边,她养着也是合情合理,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仁和慈厚的皇后娘娘。 兰陵长公主身着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下着淡紫银纹绣百蝶长裙,流苏髻上别着赤金嵌珍珠玫瑰华盛,皓齿明眸、天生丽质。 领着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的三公主进来给皇后请安,见着是两个女儿来了,皇后也就放过了烦心事陪着两个女儿说笑。 第八十章 密谈 太后娘娘坐在绯紫色寿山福海暗花绒垫上,身着紫金缠枝牡丹团花长袄靠在玉色青酡绒缎子大引枕上,领口上袖口上镶着着一圈青玄的青狐狸毛,面容沉静,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鱼尾纹因着年纪愈老而显得越发明显,眼神里闪烁着智慧,半响才开口说话,声音里透着威严:“熹贵妃死了,没想着布置的细作还在活动,他们还是不死心呐!皇帝打算怎么办?” “杀!”成帝脸色铁青,一字重似千金压地,戾气横生。想不到熹贵妃死了这些年了,还不安生!这次不是追查荣婕妤之死还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是他轻易了。 “杀,怎么杀?如何杀?”太后眼神犀利的看着成帝,轻笑一声,细声慢言道:“外面的人都看着,天下的黎民百姓也看着,你怎么杀?你仁君明帝的名声不要了吗?!杀,那是昏君暴君才能干出的事!” “是儿臣鲁莽了。”成帝见着太后生气了,立马惶恐道:“母后可别为了此事气坏了身体。” 太后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哀家知道皇帝心里憋屈,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先帝生前常说一句话:治国如烹小鲜。这事得慢慢的来,皇帝可要沉住气,你沉住气了自然就有人沉不住气了,那时候才是时机成熟之时。一举连根都拔起,想要在立足就难了。” 成帝闻言点点头,目光幽远的看着窗户外面。 太后看着皇帝自由主张也就不在去想了,熹贵妃的事不仅是后宫还牵扯着前朝。自从桑儿受伤后皇帝就不大爱去椒房宫了,这可是她心里最放不下的事,开口劝皇帝:“你去看看桑儿吧,自从受伤了她就不大到哀家跟前来了,哀家也不知道她的伤现在怎么样了,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她性子闹腾这次闭宫门这么久了,别让她憋出病来。” “是。”提起慕桑成帝的心情宽松了一些,这么久没见她了,该是去看看的时候了。 太后看着提起桑儿皇帝的眼神略平和了一些,放心了许多,要是来年怀孕了生个大胖小子更好。沉默半响又说道:“姜贵人的身份是低了些,你也多去看看,她怀着皇嗣,那是你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儿臣叫母后操心了。”成帝低声道。 太后抬眼看了成帝一眼,垂下眼睑看着吉祥如意白地描金红玉龙茶盏里的碧色茶汤,说:“老了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操心几年了,活着的时候多替你看几眼罢了,死了看不见了也就由着你去罢。” 成帝起来作揖,惶恐的解释道:“母后言重了,儿子只是担心母后的身体,没别的意思。” 太后拍拍成帝的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慢慢道:“哀家知道你的性子,你呀,就是……”就是心思重了些、缜密了一些。后面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只子莫若母,这个儿子她还不清楚,这是嫌她管的多了,罢了,只要桑儿好,幕府好着,其他的都由他去罢。 第八十一章 昭君帽 文竹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慕嫔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听到慕桑来了,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快让她进来,可别叫吹了风回头又叫唤头疼,桑儿好长时间没来了看哀家这个老太婆了。” 成帝也是好久没见慕桑了,看着慕桑上着烟青色桃丝双窠云雁短襦,下着鸦青色薄水烟大摆裙进来,眼睛里浮现出了疑惑,他这个表妹什么时候穿着这么淡雅了? 慕桑脱了湖蓝色暗纹披风给太后娘娘万岁爷请安。 敛衣请安行动处处彰显大家闺秀淑女风范,髻发上斜插着一支点翠珊瑚长珠步摇,长长的珊瑚珠子轻轻在肩上晃动,银累丝嵌粉红宝石花簪固着回心髻,额前簪着累丝衔珠百梅缠枝玉华胜,下垂的珠子正好挡住了那一道子痕疤,远远看着依旧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 太后拉着慕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细细看着慕桑的这身打扮就感到不悦,慕家的女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轻了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穿上这般深沉的颜色了,快到年节了,穿着红色看着喜庆。”转头有吩咐文竹道:“文竹,你到哀家库房里看看可有什么鲜亮的颜色,给慕嫔做几件年节穿的衣裳。” 慕桑懵了,太后娘娘这是嫌她寒酸给她丢脸了?慕桑心塞的道谢:“谢太后娘娘。”特别无奈的开玩笑道:“好不容易装一回深沉,倒叫太后娘娘把压箱底子的好东西拿出了,真是便宜嫔妾了,嫔妾可记下了,哪一日没了好料子做衣裳、亮宝石做首饰,就穿的寒酸一些好让太后娘娘接济一回。”说着把自个儿逗笑了,伏在太后娘娘的身上揉着肚子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文竹和喜嬷嬷在一边忍笑忍得脸颊疼,这慕嫔也太会说话了,她一来娘娘的笑容就没断过。 “你这猴,怎么就这般皮。”太后假装嫌弃的看着她,心里却忍不住的想,她只生了两个皇子,小时候也是抱过的,在大些也就和她不亲近,一直想要个女儿却没有女儿缘,小赖皮一样的侄女倒是补全了她的遗憾。 成帝在一旁捡乐子,埋汰起自己的嫔妃一点儿都不心疼:“只要这猴儿能逗母后多笑笑,也算不辜负她皮的性子了。” 慕桑见着气氛和谐了,就就开始耍宝:“哪有这样说女儿家的?不跟万岁爷好了,太后娘娘,我只跟你耍。” 笑闹过后慕桑记起她的正事儿了,说:“太后娘娘,你看。”献宝似得把镶嵌翡翠如意纹貂毛昭君帽呈现给太后娘娘:“这是我给你做的貂毛昭君帽,戴上可暖和了,还有这一件披风,嫔妾针线上做的不如宫里的尚衣局做的好,太后可不许嫌弃,侄女做的可用心了,你看手上扎的针眼都在呢。”说着就伸出一双白皙的素手让太后娘娘看,上面点点星星的扎痕好博取一些同情,让太后娘娘更心疼她一些。 第八十二章 荷包 太后娘娘看看慕桑的手又看看金星点翡翠纹织锦披风和貂毛昭君帽,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拿起镶嵌翡翠如意纹貂毛昭君帽戴着头上,慕桑左右看着扶正,大小正好合适。 太后戴上果然如慕桑所言既合适又暖和,心里十分的妥帖,她没有白疼桑儿,是个好孩子。 成帝夸赞道:“母后好福气,有如此心灵手巧的儿媳妇。” 太后听着皇帝的话语心里高兴,拍拍慕桑的手说道:“还是你贴心,什么都想着哀家,可别在费心了,养伤要紧,额头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慕桑笑着回话:“一切都好。”在心里嘀咕着,只要皇帝不嫌弃是丑无盐一切就都好,不过还有太后娘娘您这座大山呢,只要你庇佑着我的生活就差不到哪儿去。 喜嬷嬷端来一碟子一品玉带糕放在小几上:“奴婢记得慕嫔爱吃这个。” “多谢喜嬷嬷记得我的喜好,每回来都有口福。”慕桑看着色泽光亮的糕点,散发着阵阵甜腻的香味,咬上一口香甜回味无穷,颊齿留香。 喜嬷嬷纵容的看着慕桑吃糕点,好似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惹人怜爱。 成帝看着时候不早就起来行礼告退:“母后,儿子还有国事,儿臣告退。” “国事为重,但也要顾着身体。”知道是国事,太后也没有留人只是嘱咐身体健康是第一位:“刘明忠。” “奴才在。”刘明忠答应一声,心里直打颤,太后娘娘这是又要训话了,果不其然就听见太后娘娘严厉的声音:“万岁爷顾着国事,你衣食住行小心的伺候着,万岁爷有一点儿不妥唯你是问!” “是,奴才遵旨。”刘明忠把腰往低里弯了许多匍匐在地上一样,心里叫苦,太后娘娘您也不是不知道万岁爷的性子,何苦为难我这个做奴才的呢。 看着慕桑没心没肺的吃着糕点,太后觉得心好累,皇帝来了也不知道说说话,好在皇帝心里加深影响、留下一点痕迹,无力的安慰自己桑儿还小:“桑儿,你去送送皇帝。” “是。”慕桑陪着皇帝往出走,心里吐槽着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知道回去的路,有什么好送的,耽误她吃玉带糕,更何况他又那么多莺莺燕燕陪着,哪里缺她了? “生气了?”慕桑看着成帝的臭脸,不明就里的问他,难道是她毁容了太丑了,影响了万岁爷的心情?唉,她就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永远是看不到她的内在美了。 慕桑很是忧伤。 成帝问她:“桑儿,朕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好?”母后的衣裳和帽子都做好了,怎么就不见他的衣裳。 说好的风花雪月呢,怎么就只剩下油米姜醋了?慕桑还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没回神:“衣裳真的很难做欸,估计还得好长时间。” 听慕桑这样说,成帝冷着脸就往前走也不准备理会慕桑了,慕桑急忙拉着成帝的手不让他走,解释道:“开玩笑了,你的东西我怎么会不上心呢。呐,这是我给你绣的荷包。” 第八十三章 皇子 成帝看着慕桑手里的戳纱圈金绣福喜荷包,他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 慕桑笨拙的把戳纱圈金绣福喜荷包系在成帝玄色镶边嵌玉石明黄缎面腰带上,与他穿的一身织金缎五爪行龙袍极为相配。 成帝满意了,丢下一句“晚上朕过来和你一起用膳。”就潇洒的走人了,刘明忠给慕桑行礼告退立马小跑着跟上成帝的脚步远去。留下慕桑一人在风中凌乱,说好的高冷路线呢?说好的从此萧郎是路人呢? 慕桑是毁容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石青色镶白兔毛滚边袄裙,戴着帷帽。 众人的眼睛不动神色的都落在她身上,给皇后娘娘请安都带着帷帽遮掩着不让人看她的容貌,想必是很严重了。 姜贵人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色红润,她可算是过得最顺风顺水的人了,慕嫔毁容了,而她恰恰怀孕了,真是好命到让人羡慕。听闻昨夜万岁爷又和她一起用晚膳了,天天能收到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赏赐,人都是捧出来,姜贵人自觉自己怀着皇嗣,高人一等。 用粉色樱花丝帕掩着嘴嘴角笑了,挖苦慕桑的:“慕嫔何故戴着帷帽?这里有没有外男,大家都是姐妹,有何不可颜见的。” 聂良人在一旁认真的解释道:“姐姐,妾身听闻慕嫔容颜有损才戴的帷帽。” 姜贵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诚心道歉:“是我疏忽了,忘了慕嫔的伤疤,请慕嫔原谅则个。” 别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慕桑的脸在纱帷下看不清表情,淡淡的说一句:“无妨。” 这时皇后出来了,坐在上首大家一同行尊礼请安,皇后赐座之后看见慕桑戴着帷帽,担忧的问道:“慕嫔的伤还没有好吗?这天寒地冻的要不你先养伤着,不必急着过来请安。” 慕桑起来谢恩:“多谢娘娘关怀,嫔妾无事。只是面目可憎怕吓着各位娘娘,这才戴着帷帽。” 看着慕桑如此,她是做足了仁慈的姿态:“让太医看看能不能去掉疤痕,毕竟容颜对女子是非常重要的。”看着姜贵人肚子慢慢显出来,就转身化为慈母:“姜贵人,胎儿可好?” 姜贵人现在最喜欢关于皇嗣的话题,高兴的说:“回娘娘的话,都好,太医说胎象平稳,昨天把脉时说妾身九成怀的是个皇子。” 皇子,闻言众嫔妃的心里都是一静,姜贵人怎么这么好命,第一天怀的就是个皇子。 皇后笑容不变,皇子好啊,中宫正缺一位皇子,她刚念叨着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如此甚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功德一件。” 李妃身着银红菊花纹样领子粉色缎面交领长袄,下着深紫五彩刺绣镶边粉红撒花八幅湘裙,端起福禄百寿字白玉瓷茶碗轻呡一口,语气淡淡道:“有福气受得住才好呢,别是个没福的。” 李妃因玉容的死沉静了几日,虽未被皇后查出荣婕妤的死与李妃有直接的关系。万岁爷知道玉容的后也没说什么,但李妃她知道万岁爷是不悦的。 第八十四章 腊八 姜贵人脸色几番变化,终是什么也没敢说。 李妃看着她们也觉得没意思,起身行告退礼:“臣妾告退。”这皇后越来越虚伪了,看着就觉得眼烦,想必万岁爷也是知道的。 慕桑在心里惊叹,好有个性。 御膳房的大锅里煮着黑米、黑豆、花生仁、小米、薏仁、山药豆、百合、核桃仁、菱角仁、桂圆等八种食料的八宝粥。 腊八粥的香味漂益在各个宫里,小宫女冻得青紫的小脸上泛起了笑容,今天有好吃的吃了;要过腊八节了,就算今天干错活了姑姑也不会骂,只为了图个吉利,她们最爱过年过节了。 绿枝叽叽咋咋的说的高兴:“今天是腊八节,主子要往幕府里赏赐什么?” “小厨房里的八宝粥可是好了?”周围的气氛感染者慕桑,兴致勃勃的想了想又说道:“你打开库房看看有什么东西,柳嬷嬷,腊八节嫔妃一般都会赏赐些什么?” 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在礼节方面在清楚不过了,笑着回话:“往年都是赏赐几盒八宝粥、几匹布料,再者就是赏赐一些首饰金锞子银锞子。”说到这儿,柳嬷嬷想起椒房宫今年赏人的金果子还没有铸好,顺便问问主子喜欢什么样式的:“到年节了,主子要铸一些怎样形状的金锞子赏人?” 对此慕桑没有异意,按常规的就好:“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在多加几对如意金锞子。”还可以这么玩?慕桑觉得她又被开眼界了,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好奇的问柳嬷嬷:“都有什么样式的?” 柳嬷嬷说起这个就多了,一一为慕桑解惑道:“这个样式多了,除了金瓜子不能铸外,其余的都随娘娘主子的心意来,如紫金笔锭如意锞子、吉庆有鱼银锞子、富贵长春金锞子……今年还新出了锦绣如意的金锞子。” “是。”绿枝开始听柳嬷嬷说古,碧妆只得去开库房写礼单。 慕桑看着碧妆和绿枝的眉眼官司觉得好笑,也不说破由着她们两个自觉调整,一锤定音道:“那就用新的样式铸一些,锦绣如意这个名字听着也好听。” 姜贵人自从万岁爷经常去看她,就得意洋洋起来,全宫里最她金贵了。身着果色掐腰镶狐狸毛滚边袄,发髻上戴着修翅金花宝翠双股长穗步摇,坐在红绿暗绣花鸟折枝花绒垫上抱着肚子,亦是吩咐采雪置办腊八节的赏赐之物:“今年是我进宫的头一年,又怀有龙胎,府里的赏赐定要金贵些,也好让他们看看开开眼界,我进宫比那个贱骨头好过多少倍?”又黯然失色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一见母亲,好久都没有见她了。” 采雪看着姜贵人伤心,就安慰道:“贵人莫要担忧,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嫔妃怀孕也是有母亲陪着生产的;待到贵人怀有龙胎七八月的时候,就去向皇后娘娘请恩典,让贵人的母亲进宫来陪着贵人生产。” 听到这里姜贵人的眼睛亮了:“如此甚好,到时候皇后娘娘定会答应我的。” 第八十五章 昭仪 慕桑和绿枝两人研究插花,慕桑觉得一色儿的好,绿枝觉得五颜六色的精彩,正闹着路有福进来回禀道:“主子,万岁爷身边的刘总管来了,说要宣旨。” 宣旨?慕桑不解,绿枝和碧妆收拾整理好慕桑的仪态就出去接旨。 刘明忠站在院子里正色道:“皇上有旨,慕嫔接旨。” “嫔妾接旨。”慕桑领着仪元殿里的宫人跪下领旨。 见一切就位,刘明忠展开圣旨念道:“朕惟协赞坤仪。端赖柔嘉之范。翊宣内则。聿加位号之荣。贲以徽章。昭兹茂典。尔慕嫔慕氏、克裕温恭。夙彰淑慎。凛芳规于图史。式佐椒庭。叶令望于珐璜。懋膺纶诰。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昭仪。赐居椒房殿。尔其祗承象服。昭勤俭以流徽。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桑忍住惊喜三呼万岁接过圣旨;昭仪是九嫔之首,隶属上三品,称得上一句娘娘。 慕桑在心里嘚瑟:欧耶,升职了,加薪了!有钱了! 刘明忠躬身贺喜道:“恭喜娘娘。”心里嘀咕这才入宫半年的时间,就已经是昭仪娘娘了,以后的前途大着呢,这才是真真的得宠,小心侍奉才是。 碧妆上前赛一个宝蓝色绣花方荷包给刘明忠,说:“刘总管,一点小意思请刘总管喝茶,请笑纳。” 刘明忠装到袖筒里笑道:“多谢娘娘赏赐。” 慕桑良心的发现,决定去宣室殿亲自谢恩。 成帝召见前朝大臣说正事,慕桑闲的无聊就拿起针线给万岁爷做中衣,边做边感叹人生世事无常,她慕桑也会洗手作羹汤、临窗缝衣裳,果然是人生没有底线。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心有所感,慕桑抬起头隔着窗纱看见一道银灰色盔甲背影,那道背影是日日牵挂、夜夜相思,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心疼的好像要撕裂;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她认识,是旧相识。 心好像活过来了,沉静已久的心在胸膛里滚烫的跳动着,莫名的激动,她不是她,她不是慕桑;沉寂许久的灵魂开始复苏,慢慢的醒来,看到那道背影远去,慕桑扔下手里的衣裳,就要往出走,她不要他离开!这是她此时最强烈的愿望。 她要阻止他的离开!绿枝发现了慕桑的异常,看着那道银灰色盔甲的背影,惊得心神具震,主子不能这样出去,这样会毁了主子一生的! 拉着慕桑的手不让她出去,小声说话:“主子,万岁爷的衣裳还没缝好,你要去哪里?”生怕别人听见看见,她死有余辜可惜了主子。 慕桑神色疯狂道:“绿枝,你放开我,我要追他去!我不能没有他!”说着泪眼如断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挣不开绿枝就泪流满面的哀求道:“绿枝,求求你放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绿枝死活不敢放手,让万岁爷知道了主子就完了;慕桑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脑仁似要裂开一样疼痛难忍抱着头渐渐失了力气,哭着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璿哥哥……”失去了知觉。 第八十六章 往事 绿枝看着慕桑晕了过去,也不敢伸张,主子那副样子真的吓着她了,颤抖着食指掐慕桑的人中,心里乞求上苍,快让主子醒了吧。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乞求,几息过后慕桑悠悠的醒来,奇怪的问绿枝:“我怎么躺着地上了?” 绿枝见着那个熟悉的主子醒了,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还好还好,她家小姐没事。扶着慕桑起来整理仪态,关心道:“主子晕倒了吓奴婢一跳,可要请太医看看。” 慕桑看着绿枝打马虎眼,就知道有问题,她看见了一个银灰色盔甲的背影就不正常了,她或许还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才把绿枝吓成这样。 慕桑心生一计诈绿枝的话:“那个武将是谁?”立马吓得绿枝小脸惨白:“主子,你既然忘了就忘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那是谁啊?”慕桑越发好奇,让绿枝三缄其口的人肯定很重要。 绿枝敷衍道:“是大少爷的朋友。” 这时沉韬进来了,说万岁爷得空了请昭仪娘娘过去说话。绿枝感激的看着沉韬,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来的真及时。 顾将军在宣室殿的院子里就觉得有人在看他,那道眸光要穿透他的肌肤看到心里去,也许会是她,听说她颇得圣宠。顾将军拎着一壶烈酒往嘴里灌,但那是宣室殿前他不敢回头、不敢放肆,只能脚步一顿就往前走,与她与他都好,往事就随时光埋藏在记忆里,他不说、她不说,彼此安好。 夜里,绿枝挤在碧妆的床上咬耳朵:“碧妆,主子问起了顾将军。” 一句话吓得碧妆睡意全无:“怎么回事?你细细的说一番。” 绿枝回忆着白天的事,最后总结道:“但主子没想起他是谁,见过万岁爷以后就没在问了。” 碧妆脸色慎重的说道:“以后千万不要根主子提起他。”心里乞求,这事就这么过去好了。 绿枝在大事面前绝不犯糊涂:“嗯,我知道。” 碧妆心里最终还是放不下主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悄悄的穿好衣服和积翠换班去。 大年初一,嫔妃都要去坤宁宫给成帝和皇后拜年,讨个好兆头以求新的一年里顺顺当当、健康如意。 大清早的慕桑就被碧妆和绿枝从床上挖了出来,穿上一身彤色缠枝宝相花孔雀纹镶纯白狐狸毛滚边袄裙,脚上蹬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颜色靓丽、高贵不可言;积翠手巧梳了繁复的凌虚髻,用一根赤金和合双面并蒂海棠春深点红宝簪固定住,在发髻前别了錾金镶红宝石孔雀额饰,红宝石印在眉心熠熠生辉,耳朵上挂着一对儿金托点翠嵌红宝石耳坠子,最后戴上一对儿金镂空嵌宝嵌玉镯才算完。慕桑觉得头重脚轻一点儿也不习惯,心里也明白敬人先敬罗衫的道理,刻意低调了未免被有色人心看不起。绿枝等人看着盛装打扮的昭仪娘娘光彩照人、明眸皓齿、艳若桃李,不由得看呆了,真真是珠联璧合、相映成辉。 半响绿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以后还是多穿一些颜色艳丽的衣裳,这样的衣裳才能衬得出娘娘的风华绝代。” 慕桑好笑的看着绿枝耍宝,笑嗔道:“你再夸今天也没有红包可给了;走了,别第一天给皇后请安就迟到了。” 碧妆给慕桑披上一件烟霞色蹙金绣云霞翟纹百褶狐狸领的大氅,外面的宫人打起帘子恭敬的低着头不敢看娘娘的容颜,碧妆看着没有散去的黑夜,复仔细的看着脚下提醒道:“娘娘,小心台阶。” 坐着暖轿一路急赶慢赶的到坤宁宫时,丽婕妤身着湘妃色织锦缎镶桃红边袄裙,正在逗一身朱红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富贵又喜庆的二皇子,发髻上的如意云纹菡萏吐蕊簪明目显眼。 安嫔一身墨绿色弹墨月季花纹灰鼠皮滚边蜀锦交领袄裙在一旁笑着,头上的镏金嵌红宝米珠簪增添了几分喜气。 高妃一身竹青色交领比肩狐皮上襦,梳着富贵的元宝髻,别着赤金合和如意簪更显富贵荣华。端着茶盏细细呡着,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她们玩闹。二公主一身银红色绣折枝海棠百蝶闹春袄无聊的扯着金星胭脂锦银灰鼠滚边的手笼玩,头上缠着一圈圈的粉蕊菡萏珍珠串花,可爱之极。 几人相互见过礼复坐下,二公主看见慕桑进来了惊喜的笑了,起来给慕桑请安:“晈月给慕母嫔请安,祝母嫔青春永驻、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慕桑看着二公主纯真的笑脸,心里高兴就笑着打趣道:“二公主新年快乐、事事顺心,二公主好甜的一张小嘴,昨夜里可是糖吃多了。” 晈月撅着小嘴萌萌道:“母嫔贯会取笑人了,晈月不理你了。”慕桑瞬间被迷倒了,这小萝莉太可爱了。 姜贵人一身金绣蔷薇团花图案银鼠皮对襟长袄,下着玉色绣缠枝并蒂莲大摆裙,一手扶着腰坐在红木玫瑰雕花圈椅上,见着慕桑看过来就娇气的说:“昭仪娘娘安,昭仪娘娘别怪罪妾身不能起来行礼请安了,妾身的身子重,皇后娘娘叫妾身好生养胎着,实在不敢有半点劳累。”说话时发髻上的金地点翠掐金丝嵌粉红米珠珠花明艳发光。贵人是不能戴点翠的首饰的,级别不到,如若是万岁爷或者皇后赏赐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高妃听着心里一阵生气,搞得好像别人没怀过龙胎一样,见着慕桑的衣裳就起了别的话头:“慕昭仪的这件衣裳花纹新颖,想必是今年新得的壮锦做的,今年的壮锦不如去年的多,就连皇后娘娘也才得了一两匹;慕昭仪穿着这一身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叫那眼皮子浅的开开眼界也好。” 姜贵人听着她们意有所指的话,心里懊恼,她才是最金贵的一个,那慕昭仪有什么好!哄得一个个都帮她说话,哄得万岁爷都不来陪她了。 这时,一个身着玫瑰紫二色金银鼠袄,下着胭红缎镶银边刻丝金线鸾十二幅湘裙,披着暗珠紫妆锻大氅人影移步而来;华丽的惊鹄髻两边分别插着紫金六面镶玉步摇和金凤衔宝珍珠串步摇,戴着赤金嵌大颗南珠耳坠,真真是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佳人;蓄着两寸许长的指甲上戴着鎏金嵌翡翠护甲,原来是李妃拉着一身宝蓝色纻丝白貂皮滚边圆领锦袍玉树临风的大皇子来了。 一步一生姿的走过来,众嫔妃看着心里发酸,时间还是厚待李妃了,在场的唯有慕昭仪能和李妃争锋一二,但那种沉淀下来韵味气场还是年轻的慕昭仪不能比拟的。 李妃的眼睛也落在慕桑身上,两人相互看着微笑不语,慕桑整个心思都想着是继续装孙子还是直接杠上? 成帝与皇后领着兰陵长公主、三公主一同前来,众嫔妃跪地三呼万岁:“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成帝身着明黄色缂丝织金云龙纹及十二章纹龙袍,腰间系着明黄团五爪金龙腰带,头戴九旒九贯玉鷩冕,脚踏黑缎绣钩藤盘龙朝靴;大刀金马的坐在上首,随意的伸手虚扶一下:“平身。” 皇后身着九重四方华锦明黄掐金凤华服,牡丹髻上斜插着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脑后的三千发丝由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固着,一对儿翡翠滴珠金莲东珠耳坠子更显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领着众人给成帝祝贺词:“恭贺万岁爷新的一年里龙体圣安、万事如意。” 兰陵长公主一身蜀锦雀金大红木芍纹华服小流苏髻上别着一支点金滚珠步摇领着二公主、三公主和几位皇子给成帝拜年。 成帝看着贤后美妃和几个懂事的孩子心里成就满满,大手一挥一人一荷包金瓜子做压岁钱。 皇后看着众人都有赏,笑着向万岁爷提意见:“万岁爷可要多赏一荷包金瓜子给姜贵人,她怀着龙胎比旁人辛苦许多。” 成帝想想果然如此:“皇后说的有理,赏!” 中宫无子按说以皇后娘娘的气度不应该态度这么欢喜的,李妃与慕桑相邻而坐,自然的看见了彼此眼睛中的疑惑,慢慢的一个想法在她们脑海里浮现出来,皇后要么打着去母留子的算盘,要么姜贵人的位分不够把皇子抱养在皇后膝下,无论是哪一个念头都只会让中宫位置更稳,从而威胁她们这些嫔妃的位置。 李妃明了皇后的打算,笑着接过话茬:“可不是,姜贵人怀有双身子,万岁爷要赏怎么也要赏个婕妤的品阶,才不枉姜贵人辛苦怀着龙胎。”一个嫔位的皇子是威胁不到她大皇子的地位的,皇后的养子或者嫡子就难说了。 皇后心里大恨,什么事李妃都要插一手,急忙揽住李妃的话头:“李妃说的不妥,姜贵人怀孕是对皇家有功,待生下皇上一起赏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后与李妃眼神在空中交错又散开,静待成帝的抉择。 第八十七章 元宵佳节 慕桑看着不动声色的成帝,觉得她有必要给万岁爷排忧解难,说:“两位娘娘说的都有理,说到品阶,这一岁大过一岁的,二公主今年也十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臣妾记得蓝兰陵长公主也是十岁的时候有了封号的。” 成帝沉思半响定下二公主晈月的封号:“的确如慕昭仪所言,晈月长大了,就赐丹阳这个封号,高妃觉得如何?” 高妃惊喜之极,行尊礼谢恩:“多谢万岁爷赏赐,都是晈月的福气,晈月还不快快谢过你父皇。” 二公主欢喜的谢恩:“多谢父皇。” 皇后满意了,虽说封了公主,但也好过封婕妤的品阶,现在封了婕妤生下皇子岂不是要封嫔进九嫔?再说公主的封号迟早都是要封的,迟几年和早几年没区别,何况也没约过曦月的兰陵长公主的封号;李妃也满意了,虽不是封了姜贵人,但也封了公主,好过兰陵长公主一人独秀。 大家丢满意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拜年去,太后一身明黄遍地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镶玄青狐狸毛滚边袄裙坐在上首,头戴镶祖母绿宝石赤金累丝凤甸,鬓边别着翠玉福寿嵌蓝宝石栖凤簪,看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等人给她拜年乐的笑出了皱纹。 一起恭贺道:“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皇太后娘娘新年快乐、鹤寿添寿、松柏同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笑容满面的扶成帝起来:“好好……都起来吧,赐座。”文竹待他们坐下就领着宫女上茶。 热热闹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各处灯火通明,热闹之极。今夜是十五,是元宵节,听说民间的女子可以在今夜和心爱的人逛灯会、猜灯谜。可惜,这些跟她无关,她在后宫里的这半年,生怕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而引来杀身之祸,缩在椒房宫里不敢出来,事事忍让,可如今看着没什么效果,毁了容颜、曲躬婢膝、事事迎合,这还是她吗? 慕桑从心底觉得孤寂,这些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真是孤单,圆圆的、明亮的就它一个,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孤单?语调悲凄的吟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亲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即是定局,何必问?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沉韬见着昭仪娘娘孤身看着月亮,想必是想万岁爷了,万岁爷也是神机妙算怎么就知道昭仪娘娘的心思呢?难道是心有灵犀?嗯,肯定是这样,沉韬瞬间觉得他好聪明。笑嘻嘻的捧着万岁爷给的深蓝色莲纹包裹给慕桑请安:“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事如意。” 见是万岁爷身边伺候的人,虚扶他一下,问:“起来罢,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待到慕桑接过深蓝色莲纹包裹,笑着回话:“娘娘换上这里面的衣裳,随奴才去北边的安礼门,万岁爷在那里等着娘娘。” 慕桑心里暗暗称奇,万岁爷这是要做什么?穿上包裹里的衣裳,左右相看怎么也不像宫里的衣裳时兴料子好,倒像是平常人家穿的,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又不是拍电视剧,皇帝这个男主角才没有那么贴心呢。 碧妆看着娘娘莫名兴奋,即是换衣裳又是梳头的,这衣裳还是宫外的样式料子,心里总觉得不安,就像未进宫时每逢元宵节就要出去时一样兴奋,但现在是宫里,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慕桑神色郑重的看着碧妆,“碧妆,今晚你要守好我的寝宫,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在,不然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记住了啊。” 啊,碧妆傻了,看着娘娘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她想要叫住娘娘又怕吵醒了别人,急忙追出去,她不能让娘娘在犯错了。看着是宣室殿沉韬的背影,心里总算安定了几分,抹着手心里的冷汗也顾不得仪态长吁一口气。娘娘怎么就不说清楚呢,害她吓得都出了一身冷汗。 一辆藏青色锦缎马车停在安礼门口,四周有宫人提着八角莲花灯,慕桑掀开藏青色绣朱雀帘子,就看见成帝一身雪青色绣麒麟白泽圆领玉锦长袍坐在明黄暗纹织锦绒垫上,外披一件玄黑描金烟云纹镶貂皮大氅,头上戴着赤金镶明珠束发金冠,好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威严不减,前边紫檀木夔纹四足矮几上放着老梅霜枝盖碗茶杯,有袅袅的热气冒出来。 成帝盯着一身平常妇人打扮的慕桑,上身穿着弹花暗锦藕丝琵琶衿裳,下着藕荷色缂丝海棠妆缎褶子裙,披着团花描芙蓉纹披风,堕马髻上单单插着一支羊脂玉菡萏吐艳簪,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不自觉的被慕桑吸引了心神,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是他的桑儿。 慕桑依势坐在成帝身边,欢喜道:“表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你不是说要事吗?” 成帝面上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带你去京城街上看看花灯,这不是要事吗?” 狂妄自大的皇帝陛下也会说甜言蜜语了,慕桑一不下心就问出了心里话:“你什么时候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开心了?” 两人面面相觑,慕桑看着成帝的脸上浮现出恼羞的红晕来,当机立断的在成帝脸颊上亲一口,权当哄他了。 好可怕哦,不就是说了一句真心话吗? 成帝怀里抱着温香软玉,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刮一下慕桑挺立的鼻子,说:“你呀,就是恩将仇报。” 慕桑声色委屈的说话:“表哥,你没听过一句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吗?” 马车驶出了宫门,外面的世界全然的真实起来了,慕桑听着外面热闹的街道上欢笑的行人,吆喝不断的叫卖声,偶尔的绽放的烟花声,慕桑觉得她回到了人间,这才是人间的烟火气息,充满了人情。 慕桑戴好帷帽才从马车里出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花灯,人们的欢声笑语,慕桑看着目不暇接,这是她来这里第一次逛街,果然不负她期待。 成帝看着慕桑对街上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与惊讶,神采飞扬,脸上的笑容明亮,与宫里温言惋婉笑的女子不同,这样的她如同绽放的烟火,照亮了黑夜美丽绽放,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看清她的美丽。 看着人来人往,慕桑开始担心成帝的安全问题了,做皇帝的那没几个仇人啊,如果有人得了消息要刺杀皇帝怎么办?磕着碰着可是大事,担忧的问道:“表哥,你就这样出来危险吗?有没有人保护你?” 成帝一手护着慕桑不让她被人挤到,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放心的好好玩,都安排好了,侍卫都在后面跟着,不会有事的。” 知道侍卫跟在后面保护成帝的安危,慕桑就特别放心的开始逛花灯会,见有姑娘手里提着兰花形状的灯笼,心生羡慕就对成帝撒娇道:“那个灯真好看,我也要。” “好,我替你赢一个来。”两人走到一个猜灯谜的灯笼摊子前,成帝豪气万丈的说:“看上哪一个,夫君给你赢来。” 慕桑瞬间就是星星眼了,崇拜的看着他,成帝心里得意,在漂亮的姑娘面前出风头是大男子主义在做崇。看了一圈就一盏胭脂红的八角海棠花羊角灯吸引了她的目光,指着那盏灯笼:“就要那一盏。” 一位五十左右留胡须的摊主夸赞道:“小娘子好眼力,一眼就甄别出了老汉的镇摊之宝。只要猜出了谜底,这盏灯笼就是小娘子的了。”摊主取出灯笼里谜语展开:皓首一聚话当年,打一药名。 听说有人要挑战王老汉的镇摊之宝,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药名,这个不好猜。” “果然是王老汉的政摊之宝,年年都是请了学院里的夫子做一个难猜的谜语做镇摊之宝。” 成帝略略一思索就道:“百合,白前。” 慕桑想这是个好兆头,百合,百合,白头和老。 慕桑惊讶的看着成帝,不容易呀,这位 摊主高兴的恭喜他们,把那盏胭脂红的八角海棠花羊角递给了慕桑,脸上的笑意感染着别人:“恭喜这位公子猜对了,恭喜公子和小娘子百事合满、白头偕老,小娘子这灯笼你拿好了。” “谢谢,借你吉言。”慕桑拿着灯笼左右看着,心里感动又高兴的对成帝声音甜腻的说:“有你真好。” 成帝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看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心里畅快之极。两人一路看着花灯走过去,慕桑悄悄的拉住成帝的手,见成帝没有收回手就偷偷的乐着。成帝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成自然的模样,如若没有耳尖上的红晕更有说服力,从来没有人这么拉过他的手,从指间触摸处有一股新奇的感觉传到胸口,酥麻的痒痒的,但他不排斥这种感觉,感觉是得到了自己的心爱物。 第八十八章 姜贵人小产 慕桑见他看过来就甜甜的一笑,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大着胆子说悄悄话:“夫君,你对我真好。” 成帝的嘴角上扬,带她出来逛元宵节果然是对的,他们之间的距离果然比宫里的时候亲近了许多。 慕桑一手拿着胭脂红的八角海棠花羊角灯,眼睛盯着路边小摊子的物什看,一切都觉得好新奇。看见一支好看的盛绽玉簪花木簪子,拉着成帝的手撒娇:“夫君,那个簪子好看,你给我买。” 成帝宠溺的笑笑:“好。” 刘明忠在身后拿银子付钱,把东西拿上小跑的追上在下一个小摊子上看的万岁爷和慕昭仪娘娘。看着手里提的花花绿绿的盒子,什么珐琅彩蝉形耳环、镶嵌珊瑚银手镯、刻线龙头手镯、双龙戏珠银手镯、镶嵌珊瑚珠手镯都有,昭仪娘娘这样真的好吗?你就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的好吗?不怕万岁爷嫌弃你,好吧,是他多想了,你没看见万岁爷脸上的笑容比昭仪娘娘的笑容还多吗。是他错了,昭仪娘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认命的拿着东西跟着他们走。 慕桑想着逛街不就是吃吃吃买买买么?一路走过去收获颇多,看着第一楼的招牌,闻着楼上漂出来的香味,两人果断的决定上楼喝茶休息。 慕桑倚在窗户边看着底下热闹的舞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这种热闹是真实的,心满意足的吃着第一楼的芙蓉糕,入口即化直留清香,以后可以在小厨房里试着做一下,正想着美食眼角就徶见一个身影,心里有细碎的痛楚,是顾将军咦。 顾将军之于慕桑一定很重要,不然自己身体的反应这么奇怪,绿枝和碧妆提起他如临大敌。 成帝好笑的看着处处感兴趣的慕桑:“桑儿,在窗户跟前小心着凉,这个点心不错,你尝尝是否合你的口味。” “好。”慕桑瞬间忘了顾将军,忘了身体之谜了。 姜贵人穿着水红色蝶穿百花纹镶银鼠皮毛滚边袄裙扶着腰坐下,小腹凸显出来显得大腹便便的模样,脸色蜡黄沉暗。姜贵人看着鼓起来的肚子,心里想着万岁爷对她的好,还有赏赐她的玉如意,那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得来的赏赐,心里得意极了,倘若生下皇子,来日她的前程不可估量,区区昭仪算什么,母凭子贵入四妃都有可能。 外面宫女们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言语顺着风传了进来:“还是在昭仪娘娘的椒房宫里当差好,昭仪娘娘贤惠淑德、性子好,轻易不会打骂宫人,再说更得万岁爷喜欢。” 另一个宫女闻言说道:“昭仪娘娘的赏钱丰厚,这赏钱就超过了月奉钱,入冬前还给他们一人做了一身夹衣,说是昭仪娘娘怜惜他们过冬穿的薄,当差辛苦。”生怕她们都不信一样又说道:“我有个姐姐就在椒房宫里当差,那一身衣裳我是见过的,衣料做工都是上成的,比尚衣局做的料子还要好。” 一个声音清脆的声音羡慕道:“真羡慕她们。哪像咱们贵人,怀着皇嗣也不得宠,万岁爷都不来看贵人了,感觉咱们贵人连昭仪娘娘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听到这里姜贵人忍不住了,她怀的可是皇嗣,怎么连慕桑那个小贱人比不过了?看她不撕了她们这些长舌妇的嘴,好让她们看清楚谁才是主子!怒气冲冲的掀开门帘,就动手准备撕了那些说她坏话的宫婢的嘴,不料一脚踩在冰上一滑向前扑去。 宫女们惊叫着不知所措,姜贵人肚子着地疼的她没办法说话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叫疼,场面一度混乱。 采雪大声呵斥着让她们安静下来,掐着手指努力做到镇定自若:“小江子,快去请太医。”名叫小江子的小太监一溜烟的向太医院跑去。 又吩咐采薇去请万岁爷做主,这么大的事不能没有万岁爷。大家看着姜贵人疼的冷汗直流,心里害怕不已,姜贵人这一胎没了,后果不敢想象,她们都会受牵连的,胆小的已经咽咽的小声哭着。 采雪听到哭声一个利眼看过去:“贵人还好好的,你哭什么!要哭出去哭去!别在这儿晦气!” 几个人合力小心翼翼的扶起姜贵人,看着姜贵人裙子双腿间慢慢渗出的鲜血,采雪被眼前的鲜红刺得眼前发黑,手指头不由的哆嗦起来。 趁着混乱一个小太监看着没人注意到他,悄悄的溜了出去。 菊韵疾步走进来给皇后娘娘禀报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姜贵人在院子里摔到了,估摸着情况不是很乐观。” “好端端的,怎么摔倒了?”皇后娘娘很是疑惑,这个孩子又保不住了吗?这宫里的皇嗣一个一个的出事,太后娘娘乌沉沉的脸色可以想象,又嫌弃她无能了。 菊韵看着皇后娘娘蹙着眉头,知道这事皇后娘娘又得落抱怨了,心里生气姜贵人沉不住气给娘娘添麻烦:“姜贵人听见院子里有人嚼舌根,和慕昭仪比恩宠,生气之极冲出去要教训宫女,却不想一脚踩到院子里的冻冰上摔倒了,已经去请太医了。” 眼前闪过李妃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安静了这么久终于出手了,这一击她成功了,她在姜贵人的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有所防范,宫里侍候的人也是精挑细选的,还是没防范住,让她还是得逞了。 皇后听着也忍不住生气:“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生下皇子还怕没好日子过!去看看吧,万岁爷知道吗?” 菊韵扶着皇后娘娘的手往出走,说:“采薇去请了。” 留春馆只有太监小江子在门口侯着,采雪采薇都在里面帮忙,皇后看着乱糟糟的一团胡乱忙着,让菊韵过去仔细审理当时的情况,好找出一点证据,不让小皇子走的不明不白。 “哪个太医在?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皇后一口气问的小江子头脑发晕,不知道怎么回答娘娘的问话,他是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的凤颜,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回话,诺诺道:“回……回娘娘的话……” 洪亮的声音盖过了小江子的声音:“皇上驾到!昭仪娘娘驾到!” “万岁爷万福金安。”皇后看着成帝脸色不佳,又看见万岁爷与慕桑一起过来,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恭恭敬敬的请安。 成帝问责:“皇后,怎么回事?天寒地冻的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养胎,宫女内侍都在,她出来做什么?哪个太医在里头?” 皇后有口难言,她也刚赶到的好不好。 采雪从屋子里跑出来就跪在他们面前,哭着说:“万岁爷,皇后娘娘,快救救贵人,快救救小皇子,她流了好多血。” 慕桑听着里面姜贵人痛苦的呻吟、嘶哑的叫喊声,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随着成帝皇后一同进去。 半响,姜贵人的叫喊声渐渐低不可闻,韩太医脸色苍白的提着乌漆药箱进来双膝跪地三呼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成帝沉着脸问话:“皇嗣可好?” 短短的一句话几个字随着成帝的金口玉言一字一句说出来,压在韩太医脊柱又弯了几弯,复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微臣无能。”额头触在冰凉的地面上,几番咬牙尝着嘴里的腥味才把那一句压在嗓子眼上的话说出来:“没能保住皇嗣。”说完闭上眼睛等待皇帝的旨意,没能保住皇子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皇后闻言如晴天霹雳,小皇子就这么没了,她所寄托在这一胎上的希望也随之消散了。有希望就有失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多,皇后心里有一股火无处发泄,与李妃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未有胜负,说出来的话里含着冰渣子:“韩太医,本宫自从姜贵人怀孕,就把这一胎交到韩太医你的手里了,你现在告诉本宫没能保住皇嗣!” 皇后娘娘的句句问话让他哑口无言,只能低声请罪。 不理会韩太医继续说:“你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你没能保住胎儿,没能保住万岁爷的子嗣,要你何用?!” “臣妾无能,没能保住万岁爷的子嗣。”皇后伤心欲绝道,好似失了皇子的人是她一样,哭的梨花带雨道:“臣妾请求万岁爷查明此事,给姜贵人和小皇子一个交代。严惩与此事相关的人,以慰小皇子在天之灵。” 成帝两眼直戳戳的看着皇后娘娘半响,看的皇后头皮发麻才收回目光,说:“刘明忠。” “奴才在。”刘明忠上前回话。 成帝语气平平的问:“如何?” 简短的两个字,刘明忠就明白了:“回禀万岁爷,参与嚼舌根的宫女们已悉数收押,请万岁爷示下。” “每人六十仗,让各宫宫女内侍观看,以示效尤。” “是。”刘明忠出去执行成帝的旨意去,宫女们的哭叫声还没有发出来就被孔武有力的太监塞了嘴,绑在条长凳子上,执仗的太监一下一下打在宫女的身上,沉闷的声音响在在场的每个人心里。 第八十九章 椒房宫 一旁观看的宫女内侍没几个不脸色惨白的,胆小的已经吓哭了,到最后看着半身血肉模糊的宫女,许多人在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 三十大板下去已经没命了,但万岁爷说了六十大板,那就是尸体也要受了剩下的三十大板。 刘明忠在一旁看着也心惊,但他是大总管,管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不能在他们面前失态,只能咬牙硬挺着。 成帝随意的坐着,脸色沉沉的问一旁的皇后:“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两手交叉放着,远远看去像是一幅仕女图,端庄厚德,一如往日的仁爱贤惠:“万岁爷圣明,韩太医未能尽医者仁心、未能保住皇嗣,不重罚恐怕不能平息众人心。” 慕桑看着万岁爷的脸色,就知道成帝不想重罚韩太医,仔细思量着如若赌对了万岁爷的心思,想必以后的日子可以好过一点,就一副和皇后娘娘同仇敌忾的表情说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这韩太医未能尽到医者本分,难以平息众人怒火。太医院是医者一生的荣耀,就罚他去宫外看病。”天真的眼睛里以为赶出宫赶出太医院就是重罚了,慕桑在心里唾弃自己,越活越天真无邪了,什么样的样子都能做出来。 皇后张张嘴被慕桑堵的说不出话来,成帝眼睛里带笑道:“革去韩茂行太医院太医一职,永不录用。” 韩茂行听到最后的重判,心在胸口跳动,连连磕头感激道:“草民领旨谢恩。”生怕晚了万岁爷改变主意一样,磕头之后跑的比兔子都快。 能不快吗?好不容易在慕昭仪跟前捡了一条命回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慕昭仪娘娘那一句话就是救命之恩,这个恩情他要记下,不能回报也要铭记于心。 皇后娘娘的脸色紧绷着,早就没了当初的淡然,成帝知道皇后不悦,但他不在意这天下都是他的,一个太医的命还是他说了算。别以为他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打算的,还是他的桑儿懂事,以后要多多奖赏。 李妃托着如玉的下巴看着一盆枯萎了瑶台玉凤,枯黄的叶子垂在泥土里了,花朵似是霜打的一样低垂着。康让脚步轻轻的进来低声禀报:“娘娘,姜贵人流产了,据说是一个成了型的男胎儿。” “哦。”李妃嘴角噙着冷笑,心里畅快淋漓,一点一点拔掉瑶台玉凤的根枝,死了的枯枝存着有何用,不如腾了位置让新绽放花朵盛妍:“皇后这下子该伤心了,唯一的念想没了,看她以后如何装贤惠。” “娘娘圣明。”康让笑着拍马屁。 “起——驾!”高扬的唱礼声彻响偌大的皇宫,穿透碧肖凌云久久盘旋在上空,十六人抬制象征帝王的金龙雕花金丝楠木肩與起驾了,象征帝王威严的仪仗队、太监宫女紧跟其后簇拥着走过长长的宫道,随侍众多,可不见一丝一毫的说话声、笑闹声,低眉赦目步伐轻盈的紧跟其后,通体看着严谨威严不可侵犯,皇家庄严雄宏的气派让人心生畏敬。 远远的看着肩與及仪仗远去,肩與上坐的可不是皇上,而是一年盛宠不衰椒房独宠的九嫔之首慕昭仪,说起慕昭仪那也是个传奇的人物,连皇后都要让其几分,进宫短短不足一年里便宠冠六宫、时常伴驾左右,从小小的才人一路晋升到九嫔之上三品嫔首昭仪娘娘的位子。 后宫之中自然有诸多不服气着,可也无可奈何,谁叫慕昭仪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皇帝的青梅竹马的表妹呢?慕昭仪皇宫里有这两尊大佛撑腰,想要过得不好都说不过去,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只能恨恨的在心里咒骂几声,见了面可不是还得笑脸相迎。 坐着皇上专用肩與上的这位主子可没想着搭理别人的小心思,纤纤玉指正无聊着扯着真丝绣折枝海棠花手绢玩,随云髻上斜插着累丝嵌红宝石的牡丹赤金步摇,长长垂着的珠玉穗子慢慢晃动着,映的面容娇艳欲滴,另一边横别着海棠羊脂玉簪。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眉心点缀着西府海棠样式的金钿,与肌肤相衬顾盼生辉,丽质天成,自有一番仪态万千的滋味。小巧白皙的耳朵上挂着赤金缠珍珠坠子,修长细腻如凝脂的玉颈上戴着细银链子串着一块羊脂白玉佛像,身上穿着半新蜀绣小朵紫薇花珊瑚红云锻对襟襦裙,金线绣着花开富贵的吉祥云纹芙蓉色抹胸,腰间坠着石榴红锦缎宫绦和冰清莲花玉佩。 搭在金丝楠木肩舆扶手上的晧腕戴着一对儿罕见的鸡血玉手镯,不知是白皙的腕子衬的玉镯红艳欲滴,还是玉镯衬的手腕吹弹可破?纤长的手指正无聊的敲扣着扶手。 大事有太后姑母、皇帝表哥操心着,小事有宫女嬷嬷安排着,在这皇宫里日子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半点心都不用操。 慕桑觉得只要她不作死,只要她那皇帝表哥不抽风,她一辈子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过去了。 不得不说一句慕昭仪真是小孩子心性,她不作死并不代表别人不作死,别说后宫的佳丽看不得她椒房独宠,朝中的忠臣良将也不能让皇帝独宠一人,而不开支散叶,皇嗣是很重要的,下一代君主也很重要,虽说已有两位皇子了,但那是远远不够的。 慕昭仪一路张扬而过,看着或是众人回避,或是行礼请安,心情愉悦的看了看天空中大大的太阳,决定今天先回她的椒房殿修身养性,明天再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问候请安。 椒房殿是椒房宫里的主殿,只有位份在妃位的娘娘才能入住一宫之主的主殿,昭仪的是位份不够的,但架不住人家得宠,皇上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了,而椒房宫里只住着慕昭仪这一位主子,可见椒房独宠不是虚言。 慕桑看着雄宏大气的“椒房宫”三个字,面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盯着那几个字喃喃自语:“椒房…椒房,这几个字真好,妙极了。”说着就咯咯的笑出了声,走在一旁的贴身大宫女绿枝看着娘娘高兴,因着打小就在慕桑身边伺候,自然而然的对慕昭仪有几分了解。 万岁爷待主子真好,就遂合着主子的心情笑着说:“万岁爷给娘娘的自然是最好的,奴婢看着万岁爷心底可惦记娘娘了,什么物什娘娘自然是头一份儿,就今天的那一筐荔枝可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眶。” 荔枝生长在南方,进贡路途遥远,就连皇后娘娘那里都是个稀罕物,因着慕桑爱吃,万岁爷知道后就挑好的送过来,好让慕昭仪吃个尽兴。 “又拿你家娘娘我打趣。”慕桑斜着眸子瞪一眼绿枝,就扶着绿枝的手往里走,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搭在绿枝暗纹绣莲花如意纹的袖子上显得尊贵无比。 柳嬷嬷积翠碧妆见是慕昭仪回来了,打水绞帕子换衣服好一通忙活,好不容易见她们忙完了,慕桑终于可以安生的依偎在贵妃榻上了,随手拿起一旁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书几上看了一半的游记,不堪在意的吩咐道:“你们准备一下食材,晚膳陛下要过来,咱们吃饺子罢。” 柳嬷嬷绿枝等听了,乐的脸上笑开了花,她就说她家娘娘定是圣宠不衰的。因着万岁爷要在椒房宫用晚膳,她们马不停蹄的各自分工去小厨房里忙活。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丝声音,安静的像没有人一样。杨皇后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三千青丝梳成尊贵奢华的牡丹头发髻,珠翠点缀珠气逼人,横插着九凤朝阳挂珠钗,面若芙蓉,淡扫蛾眉薄粉敷面,一对赤金缠东珠耳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手腕上戴着一对儿金镶九龙戏珠手镯。 看着摇曳的烛火,声音没有起伏的问身旁侍候的大宫女幽兰:“皇上今晚就寝在哪里?” 一身豆粉色绣暗纹兰花宫装的幽兰闻声微微一顿,不敢隐瞒柔声说道:"慕昭仪处。娘娘夜深了仔细着凉,先去歇息罢。” 皇后听闻,猛地坐直身子,恨声道:“椒房宫,椒房宫,又是椒房宫!”用力的把手里的描金福禄白瓷茶盏掟在脚下铺着猩红绘牡丹花的地毯上,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淌在地毯上,染湿了猩红的地毯,像是一滩猩红的鲜血。 宫女们扑通一声猛的跪在地上,颤栗着连一声娘娘息怒都不敢说,压抑着大气不敢出,仿佛时间凝固了。慢慢地皇后像是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一下子失神的靠在身后缎面明绣花开富贵图案的大引枕上。 椒房独宠,宠着那个贱人!她能怎么样,她这个皇后又能怎么样?!哀伤的阖上眼眸。中宫无子,虽有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两个公主,可又有什么用呢?终究不是儿子。 第九十章 幽怨 这是她的命脉,这是她的硬伤。 幽幽的两行热泪流滚下来,滴在手背上,丝毫感不到热气,一阵一阵的寒意从手背上漫延出去,顺着血管散发到全身。 六月里的天一阵一阵教人冷的打颤,倘若慕昭仪生下皇子,这个皇后是不是也由着慕昭仪做了。 幽兰看着心里一阵难过,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惠质兰心,哪里都比椒房宫里的那个好,可是万岁爷看不见。不知是那狐媚子给万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教万岁爷日日不离她!椒房宫里的没进宫时,万岁爷和主子娘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万岁爷好似忘了坤宁宫还有皇后娘娘了。幽兰是万分不心疼皇后的,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万岁爷看见娘娘的好。 椒房宫里却是热闹极了,通明的灯光照着,热腾腾的饺子从小厨房里一碟一碟的端向殿里。因着皇上要来,这饺子都是昭仪娘娘亲手包的,厨子朱庆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感叹,这昭仪娘娘调的味道堪称是一绝。 各种讨喜可口的小菜摆在红木雕漆描画的圆桌上,圆鼓鼓的饺子冒着热气,皇上看着食欲大开,朝堂上的烦心事都扔到脑后去了,夹起一个圆鼓鼓的、热腾腾饺子放到嘴里,浓浓的香味在口颊里散开。 皇上眼角都泛着微笑,不由的赞赏:"桑儿的饺子真是一绝,朕能吃到是朕的福气。”桑儿是慕昭仪的乳名,在私底下慕昭仪一直叫皇上表哥的,皇上也乐意听,两人在私底下这样称呼惯了觉得舒适,就你你我我起来了。 慕昭仪夹起一个饺子直接喂到皇上嘴里,稚气未脱的脸上笑容灿烂,银铃一样的笑声荡在屋里,清脆的声音里透着天真,“那表哥你就多吃点,我包了好多昵,绝对够吃。” 刘明忠在一旁笑眯眯的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慕昭仪这儿就是他们这些奴才的避风港,皇上的开心果,不管皇上心情多不好,只要一见慕昭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过这饺子的香味真是诱人,肚子这会儿都叫了好几回了,一会儿得找着吃点。 慕昭仪喂得不亦乐乎,皇上纵容着她闹,什么食不语的规矩早没了,玩闹空隙间皇上似乎是良心发现,终于记起了他老娘太后娘娘,心虚的问慕桑:“桑儿,饺子给太后送去了吗?”如若没有现在送过去也来得及。 慕昭仪拨着小碟里的醋淹黄瓜菜,笑着回答道:“送过去了,老早就送过去了,太阳那会儿还没有下山,我怕太后娘娘吃的迟了晚上不好消化,就提早的打发柳嬷嬷送去了。” 一顿家常的饺子吃的皇上心满意足,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满足。人是个奇怪的生物,最好的不一定是你最需要的。 饭后慕昭仪同万岁爷坐在贵妃榻上讲着趣话,顺理成章的成帝晚上就寝在椒房宫里,这椒房宫倒也争气没枉了它的名字,成了众人眼中名副其实的椒房宫。 在积翠绿枝服侍下万岁爷慕昭仪就寝,一层一层的朱红色缠枝花卉帐幔放下来了。 慕昭仪盖着攒心蔷薇稠蓝缎面被子平躺着,听着身旁万岁爷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她与皇上之间隔着两尺宽,他在床的那边,她在床的这一边,中间隔着深深的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她并不觉得悲伤,也没法悲伤,路是自己选的。 失去些什么才会得到些什么,有失才有得,这样才算公平。 或许皇上需要这样一个宠妃,或许是慕家需要这样一个姿势,或许是别的什么,但又有谁知道呢,有谁在意呢? 慕昭仪醒来时,皇上已经上朝去了。 “娘娘累了,别吵着娘娘了。安心罢,有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呢。”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绿枝和碧妆听着如此解释,也就不着急了,静静的侯着。 待到慕昭仪睡到自然醒,梳妆打扮之后才一路赏花而来,慢慢悠悠的晃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李妃与高妃都坐在了左右上首,而慕昭仪才一步一生姿的走来,做足了宠妃该有的姿势。 笑着相互请安之后便落座,慕昭仪悠悠看着殿中的鸟兽香炉里升起的白烟,一眼扫过去看着殿里的人生百态。 李妃一身胭脂红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色的牡丹花纹,银线勾出几片祥云,下摆是密密麻麻的一排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明红色锦缎裹胸,举手投足间如风扶柳般婀娜多姿。 “给母后(太后娘娘)请安,母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杨皇后和一众妃子向太后行礼请安,清丽年轻的声音惹得太后脸上有了笑容,和蔼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欢喜“都起来吧。”对着身旁侍候的文竹说道:“今天就喝皇上带来的新茶.“ 太后着一身金黄色的金线绣九尾凤,袖子边上绣着吉祥如意云纹,花白的头发用小叶紫檀木簪挽着,横别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金钗衬得雍容华贵。一双眸子里透着犀利,让人心生敬畏,到底是沉浮后宫几十年了,是最后的赢家。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是最不好相处的,太后与皇后也是如此的,慕昭仪入宫之后她们的关系更加恶化,杨皇后不喜慕昭仪,而慕昭仪是太后娘家兄弟的嫡长女,太后自己的亲侄女,正宫与西宫相来是死对头,这三个人如果能和平共处那就不正常了。 杨皇后没话找话,神色担忧的问太后的身体安康:“母后,这几日头是否还在疼?喝药之后有没有再见效?” 太后抿了一口茶,金边描山水画的陶瓷茶碗放到茶托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淡淡的说道:“让皇后担忧了,哀家的这身子骨这几日还行。” 慕昭仪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看着太后与皇后一对婆媳打机锋,默默地盯着太后新摆上的六曲琉璃屏风出神,这琉璃屏风上的石榴花开的正旺,繁茂的惹人眼花。一团一团的石榴红似是要出来一样,让人身临其境,好似能在那一团石榴红里闻着石榴香味儿。 太后总觉得今天的气氛缺了什么,抬头一看,慕昭仪这个往日里猴儿今日乖巧的厉害,却是对着一幅石榴屏风黯然伤神。看到这样的局面,众嫔妃心头一震,对啊,她们还有希望,这位椒房独宠一年的慕昭仪无一儿半女,在这皇宫里没有子女傍身的妃嫔是长久不了的。杨皇后也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气,椒房独宠又怎么样,无儿无女的,也不过如此,想到这样里脸上的笑容又真了几分。 太后心里也纳闷,这进宫都一年了,怎么还没有一儿半女?看着底下众人的笑脸,哪里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遂笑道:“哀家说今天这猴儿是怎么这般安静,原来是看上哀家的琉璃屏风了,怎么?今日倒觉得不好开口了,也不知道你从哀家这儿要去了多少好东西了。今日倒知道不好意思了。”太后笑骂着慕昭仪,倒是让气氛轻松起来,纷纷夸奖起琉璃屏风来。 李淑妃看着屏风笑道,“这花儿竟像是真的,这颜色真是俊。” 高贤妃也在旁边凑趣儿:“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母后可不就是多子多福之人吗?” 都说这琉璃屏风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放在太后这儿也是全了它的价值。 慕昭仪却不提琉璃屏风的事,只是笑着问昨天晚上的饺子:“母后,昨天的饺子可好吃?”太后想起昨天的饺子,眼睛里的笑容愈发的深了。 她这侄女真不是她偏心,吃一顿饺子都记着她,不忘给她送一碗尝尝,皇后就没这孝心了。开口夸道:“昨天的饺子是自个儿包的吧,那满满的一碗哀家都吃完了,味道比以前更好了。” 杨皇后真真是咬碎了一口贝齿,她说太后那老太婆今天怎么对她冷淡如此,原来还有送饺子这一茬。 慕昭仪淳淳地笑了,语气里带的得意的劲儿:“既然母后都吃了我的饺子,今日这琉璃屏风说什么都要搬到我的椒房宫里去了,谁让母后吃人的嘴短呢。” 太后笑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指着慕昭仪:“这猴儿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也不怕别人撕了她的嘴。” 慕昭仪拿着太后的衣袖撒娇,骄纵道:“有母后在,我看谁敢撕了桑儿的嘴。” 众人看着这对活宝遮着嘴角笑个不停,笑声里杨皇后感到难堪,她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与太后最亲近的不应该是她这个皇后吗?怎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昭仪,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便冲出口:“这琉璃屏风妙就妙在一个好寓意上,石榴多子多福,慕昭仪讨了去,定如这寓意一样,会多子多福的。” 慕昭仪不待别的人说什么,就冲杨皇后拜谢:“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定会如了娘娘意,臣妾会多子多福的。”杨皇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是那个意思吗?真是伶牙俐齿的东西。 第九十一章 选秀前奏 慕昭仪又拉着太后东扯西扯,谁都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母后,这三年一大选的选秀日子就要到了,今岁可怎么选才好?”杨皇后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专门看了一眼慕昭仪的脸色,新人入宫了,可不是你一人独宠六宫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慕昭仪坐的稳稳的,脸色丝毫未变,让皇后好一阵气恼,看新人进宫了你怎么得意。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沉静这么久了,该是热闹的时候了。”太后想想先帝爷驾崩的时候,不得不感叹日月如梭,想了想就先定下个章程:“先问问皇帝的意思,若没什么变动就按照上次选秀时候的章程来。” “是,谨遵母后玉言。”皇后恭敬的应答。 这是陛下登基以后的第一次小选,可要好好的操办,不要让人嗤笑了去,也不能继续让某些人得意着。 后宫的女人渐渐的对皇上失望了,慕昭仪的椒房独宠整整持续了一年多,自打慕昭仪进宫皇上就不大爱进别人的宫门了,皇后娘娘的初一和十五有时候也不过吃顿晚膳,万岁爷独宿在宣室殿的西暖阁。而慕昭仪受宠的天数还在继续,恨也罢,不恨也罢,反正日子都过成这样了。 皇后召开关于秀女入选的大会,底下坐着的妃嫔听着,说不上什么感觉,前有慕昭仪盛宠,后有新人入宫,她们这些无宠无子的嫔妃也就这样了。现在一年一小选的选秀又来临了,她们这些老人也该让位了,以后是新人的天下了。 有孩子的妃嫔听着,想着怎么能封一个好一点的位分,给孩子以后好铺路,现在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靠着皇恩过日子;以后是母凭子贵了,孩子小的时候恰恰相反,子凭母贵,在后宫的地位高了才不受人欺负。 宣室殿里,皇帝坐在几案后朱笔批着没完没了的奏折,看着顾将军前方战胜的消息,满意的笑了,准了顾将军举家回京述职。左手端起描山画水的青花瓷茶碗端到嘴边才发现早就喝干了:“桑儿,倒杯茶。”一旁伺候的奴才早早的撵了出去,直接让慕昭仪伺候。 半晌,万岁爷不见有人应声也不见有人续茶,他的眼睛终于舍得离开奏章,就看见傍边几案上慕昭仪睡得荒天昏地,嘴角微微张着,口水染了半张宣纸。 刘公公在外面侯着,半晌没听见倒茶的声音,就大着胆子推门进来,看见皇帝拿着朱笔在慕昭仪脸上画写着什么;万岁爷在昭仪娘娘光洁的额头写了一个王字,左边的脸蛋上画了三根胡子。 慕昭仪觉得脸上痒懒得没醒来,只是不舒服的邹邹眉头换了个姿势再睡,正好右边的脸蛋露了出来,刚好方便皇帝画右边的三根胡子;画好之后,拿着朱笔欣赏着他的杰作,想象着慕昭仪醒来发现之后,不依不挠的发怒模样,偷偷的乐出了声。 刘公公看着皇上的行为,偷偷乐了一下就给茶碗里添了水,悄悄的退了出去,万岁爷和昭仪娘娘真是……真是恩爱呐。 慕昭仪一觉睡到自然醒,太阳的余晖照在雕龙凤呈祥紫檀几案上。 抬头看见御案上的成帝,暖暖的金色描绘着皇上的身影,丰神俊朗,宛若天神降临,有一股让人自然诚服的力量。怔怔看着美男子,似是在梦里,还没有醒来。 皇上感觉到视线就知道慕昭仪醒了,头也不抬的问道:“醒了,想要吃什么晚膳?”慕昭仪被美色诱惑,抬脚走到皇上的龙几案旁,跪坐在几案旁,双手拄着脑袋瞅着皇上的俊脸花痴道:“表哥,你说你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哩。”越看越帅,皇上也懒得理犯花痴的表妹。 对于皇上的无动于衷,慕桑就大着胆子用一双纤纤玉手对着皇上的俊脸就是一顿揉搓,皇上无奈的打掉她的双手,他发誓他的脸只有慕昭仪揉搓过,他母后在他长大后都没摸过。 万岁爷看着慕桑花猫一样的脸还一副花痴模样,就很不给面子的笑喷了,慕昭仪被笑的莫名其妙。反正她表哥天天抽风着来,就顶着一张花猫脸出去看晚霞去了,还是刘公公好心的提供了一副嫦娥奔月平脱梳妆镜,看着镜中红白相间脸,慕昭仪酝酿着怒气;果然不一会儿,皇上就听见一声东狮吼:“表哥!!” 慕昭仪进来也不见皇上的人影,早就躲到别处去了,好一番鸡飞狗跳才消停下来。 陪着万岁爷吃过晚膳,慕昭仪直接打算在皇上的未央宫就寝,表示对皇上给她画脸的惩罚。 皇上的奏折似乎永远都是批不完的,慕昭仪心情很好的啃着苹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见皇上还在加夜班,就忍不住劝道:“表哥,很晚了,休息吧。明天再批,晚上做事效率不高还容易出错。”做皇帝的都是劳苦命,寿命不长果然是有原因的。 对着皇上细细的说起了后宫选秀的事:“表哥,这事你有什么打算?” 皇帝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过几天选秀女时,你盯着些别由着皇后的性子来。” 这后宫该动一动了,前朝牵扯着后宫,后宫又何尝不牵着前朝?杨家的心大了,不能怪他这个当天子的不能容人了。一个皇后之位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仗着从龙之功现在做事不知分寸。这天下是祁家的天下,不是谁都能指染的! 看着这么疲惫不堪的皇帝,慕昭仪心里有一丝难受,那些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前朝老臣为难表哥,殊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知道了,不管是丑八怪还是天仙都给你留意着。”慕桑故作开心的答应道,又安慰道:“表哥,一切都会好的,你是这天下的王。” “是,朕是这天下的主子,他们一个个都给朕等着。”皇帝觉得在慕桑面前是轻松的,有时候他不是什么皇帝,只是平常人家里的表哥,可以不开心可以笑闹。 皇上依旧向后靠着,这一身的疲惫似乎已退去:“说到选秀,这后宫嫔妃的品级都该升一升了。” 的确,后宫的各位老人的品级都该提一提了,好给新进的秀女腾位置,后宫老人们也指着这次选秀将品级提上一提,在后宫没有恩宠、没有功德,品级就一直尴尬着不进,就一直得熬着。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不用你也不让你走,就这么熬着,做着家族与皇权的牺牲品。 皇上闭着眼睛享受慕昭仪的按摩,蹙着眉头思考着:“妃位以下的都晋升一级,李妃与高妃……晋贵妃位位分太高,倒是可以赐封号以示荣宠,赐什么封号合适?”皇上不由得陷入沉思,半响也没个好的想法:“桑儿,你说说怎样的封号才合适。” 第一次后宫全面晋升务必要谨慎,做到让人无刺可挑;慕昭仪想着李妃与高妃平日的为人处世,柔声对着陛下说:“李妃娘娘平日里温婉淑德,待人也是和和气气的,身边养育着大皇子,劳苦功高。敏有明乍有功明达不滞之意,赐封号“敏”怎么样?” 皇上听了笑着夸赞道:“果然不错,就这样赐封号敏。高妃身边养着丹阳公主,赐什么封号合适?”见慕昭仪想的进退可行,皇上来了兴趣。 慕昭仪细细想着,这高妃虽出生在小户人家里,气质方面却比大户人家的闺秀出众许多,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高妃娘娘是这宫里资格最老的,自表哥是王爷就在身边服侍,倒比李妃娘娘还要早一些进府。敬,应事无慢,小心恭事。赐封号“敬”怎么样?” 皇上一想,还真是这样,高兴道:“就按你说的办,明天请安的时候朕跟母后说说,看母后有什么意见。”遂想到慕昭仪也在晋升名单里,就问道:“你晋升就是要封妃了,看在今天你为朕解决问题的表现上。妃位有四,还空着两位。奖励你今晚给朕解决问题,你给自己也想一个封号?” 既然是奖励,那就不客气了,慕昭仪含笑道:“贤,宠至益成,内德有成。贤妃,慕贤妃。”慕昭仪满意的点点头,欢喜道:“贤妃比较好听,就选贤字了。” “还真是会挑,一点都不跟朕客气;行,慕贤妃。”皇上起身眼里含着笑给慕昭仪额头上一个暴栗子。 因着这是皇上登基后的首次小选,后宫格外的重视。 坤宁宫永远都是清冷的,压抑的。这里住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是最悲哀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恩宠也是可怜的,至高的地位与权力又有什么用,在椒房独宠面前一文不值。 皇后一身雍容的牡丹富贵山河地理裙,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睛里有着几丝疯狂几丝怨恨几丝不甘:“自慕昭仪入宫后,这后宫就成了摆设。” 郭嬷嬷看着自家大小姐模样,心里也是恨极了慕昭仪,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这坤宁宫都快成冷宫了。 第九十二章 封妃 她在后宅斗了半辈子,心里自然就替娘娘打算着:“娘娘乘着这次选秀,可以好好谋划了,不能只叫那边的得意。” 杨皇后听闻,看着郭嬷嬷坚毅的眼神,心也渐渐地变得不再柔软,她该给自己和孩子好好打算打算了:“这后宫的位置有些人该是换一换了。” 郭嬷嬷又想着不过大选在即,新人进宫了皇上还能对慕昭仪独宠?新人自然就分去了慕昭仪的恩宠,对皇后来说有何尝不是好事?想到这一点郭嬷嬷心里亮堂了,遂劝道:“娘娘何必伤心,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娘娘该预备着新人要入宫。这新人入了宫,宫里可就热闹了,慕昭仪如何比得过鲜艳的花朵。” 皇后看着娇嫩的芊芊素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日子总是得有点盼头,关于这次大选父亲有什么说的?” 因着知道今日有圣旨,慕桑难得起了早一回,摸着冰凉的半面床铺,就知道皇上早就上早朝去了。 听着声音染笛和暮染就进来侍候,她们俩是皇上寝宫里伺候的宫女,慕昭仪身边的大宫女是不能进皇上寝宫的,慕昭仪由着她们穿大衣裳打水奉帕伺候。 与慕昭仪留宿建章宫一并送来的消息还有皇帝大封后宫的旨意,杨皇后只觉得一瞬间冰凉刺骨。皇上这是不信任她了?!后宫封赏不和她商量,只是送来圣旨。 一旁的刘公公看着皇后娘娘一瞬间脸色惨白,心里嗤笑道,皇后也不过如此,没了万岁爷的恩宠什么都不是。面上笑咪咪的开口:“娘娘,万岁爷的圣旨在此。” 郭嬷嬷心里也是惊惧不已,但看着娘娘面色惨白伤心难过,就定了定神问刘公公:“万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皇后回过神来盯着刘公公,刘公公神色自若,含笑道:“万岁爷未有别的旨意。” 杨皇后咬着牙让幽兰把凤印拿过来盖印,万岁爷这是真的不信任她了? 六宫晓谕,李妃赐封号敏,高妃赐封号敬,慕昭仪晋封为贤妃,妃位以下其余皆晋封一极,择吉日行册封礼。 路有福指挥着太监们搬东西,椒房宫里一片混乱,贤妃娘娘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太监把四妃规格的物什一件一件从库房里搬过来,又把不用的昭仪规格的物什搬回库房。 升官发财是一件高兴的喜事,现在的贤妃娘娘只觉得满心荒凉,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看着身边的绿枝满脸的笑容怎么挡也挡不住,欢快的声音里透着喜庆,眼睛里亮晶晶的问道:“娘娘,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物件,奴婢去给娘娘办。” 绿枝和碧妆自小就在慕桑身边服侍着,贤妃娘娘就想了想吩咐道:“绿枝,你去看看本宫的寝室,积翠和柳嬷嬷估计布置的擦不多了,把太后赏的那副石榴琉璃屏风放到本宫的寝室里。”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绿枝福了福身就利索的去寝室了。 “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碧妆看着绿枝欢快的身影离去,碧妆比绿枝大两岁,性子谨慎,心思细腻灵敏。 慕贤妃看着蓝的似水洗过的天,有瞬间的失神,缓缓地说道:“下个月月初就是小选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通过这次选秀让我接触管理宫务。” 碧妆沉思了一下小心的问道:“那万岁爷的意思呢?”看着慕桑白皙滑嫩的侧脸,她家小姐生的漂亮聪明伶俐,这京城里比的上的没几个,出身高贵是皇太后嫡亲的侄女,性子和善温和做事也是驰张有度,可惜谁知道就入了宫,谁也说不得好与不好:“太后娘娘是万岁爷的母后,陛下一向以孝为先,娘娘以为呢?” 慕桑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墨绿琉璃瓦,好似看不到尽头:“可惜本宫姓慕。”皇上怎么可能让后宫出现两位慕姓的掌权者,让事情不在他的掌控内。转而又开心道:“这些事果然不适合本宫这种小人物思考,留给大人物去想好了。”转过头对着碧妆吩咐道:“碧妆,准备些水晶桂花糕,好多天万岁爷都不来看本宫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本宫要去看看皇上了,可别被狐狸精缠上了!” 把烦心事丢到脑后去了,高高兴兴的领着碧妆提着水晶桂花糕去宣室殿找皇上表哥玩。 “表哥,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人未至声先到,侯侍在宣室殿门口的太监宫女低垂着脑袋让她进去,这是贤妃娘娘独有的恩宠,连皇后娘娘都要退舍三分。 寅时,碧妆和绿枝打起绣工精细的蔷薇红帐子挂在凤头金钩上,灯光照进睡在拔步床上慕桑的脸上,因着感觉到光亮而微微蹙眉,碧妆柔声唤道:“娘娘,该起了,今日是册封吉日,万万不能迟到。” 慕桑微睁着眼迷迷糊糊的任由她们俩扶着,就着绿枝的手喝了一口杏仁玫瑰露,才算清醒了一点。 绿枝积翠服侍贤妃娘娘沐浴,碧妆和柳嬷嬷准备册封的礼服和首饰,王嬷嬷则盯着食膳。 慕桑穿着领口袖口用金线银线绣大朵牡丹花纹的大红色云锦中衣坐在梳妆镜前,王嬷嬷拿着象牙雕花梳篦一下一下梳着缎子般滑顺的青丝,节奏丝毫不乱,一点一点的将发丝绾成了凌云髻,碧妆和柳嬷嬷帮衬着从雕花红漆托盘里取出金镶珠石蝴蝶簪、金镶珠宝蝴蝶簪别在发丝里。又拿起朝阳五凤挂珠钗插在发髻里,五凤口中衔下红宝石长串珠,柳嬷嬷看着还觉得不够华贵,看了看宫女双手奉着的托盘,又取出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分别插在两鬓,看着果然是贵气逼人,就满意的笑了:“娘娘忍忍,今天可是娘娘的好日子,可不能被敏妃娘娘、敬妃娘娘比了下去。” 慕桑听到这儿心想着,为了面子头上多出的两斤她也忍了。挂上紫玉芙蓉耳铛,绿枝积翠扶着慕桑起来,王嬷嬷柳嬷嬷服侍穿上金丝重绣金翟牡丹祥云锦海吉服,遍地绣金云鸾纹团花,金章紫绶。 又复敛衣坐在凳子上,手腕上戴上一对儿龙凤双纹羊脂玉手镯,套上赤金嵌红宝石刻海棠花护甲,碧妆抬起慕桑的玉足穿上红缎面金线刺绣凤穿牡丹花高底绣花鞋,用南珠做的花蕊,看着华贵极了。 匀了珍珠粉,敷了薄薄一层胭脂,慕桑拿起宝石镶嵌的螺子黛描着柳叶眉,蘸了芍药红胭脂在眼角处勾出色彩,又抹了殷红口脂。 最后戴了金镶玉玫瑰花样的璎珞圈,扶着碧妆的手往外走,一路走过去宫人们只觉得雍容华贵,端庄威严,不敢直视。不自觉的跪下请安:“娘娘万福。” 路有福早就备好了妃位的全副内銮仪卫彩仗,慕桑坐进软轿,邓全高声喊到:“起驾!”一路向太和殿走去。 册封妃时,由皇帝册封命下,礼部等制册印,并奏请命使祗告太庙后殿、奉先殿。 先由礼部,鸿胪寺官员在太和殿内正中设节案,妃嫔册案放于左旁,同时,内监在被封嫔妃的宫内正中设节案一张,香案一张。 先设彩亭于内阁门外,亭前黄盖一柄,御仗一对,礼部官员放册宝于彩亭内,由中路入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彩亭放在阶下。内阁学士捧节,内阁,臣部官捧册,依此由中阶入太和殿内,将册宝放入节案上。 正副使及执事官在殿内,东侧面西站立。在钦天监官员报吉时后,鸿胪寺官引正副使到节案前,行一跪三叩头礼。大学士捧节授给正使,正使跪授。内阁,礼部执事官捧册,由中阶下,将册宝放入彩亭内。正使持节前行,副使随行。臣部官前引,校卫升彩亭,由太和门中门出协和门,至内宫的内右门或内左门,门前,正使捧节,将节和彩亭授于宫内太监。 贤妃穿礼服在宫门内右侧站立,等到内监将册宝放入节案上后,她们随后入宫内,女礼官说:“跪。”贤妃敛衣而跪。 之后是宣册,宣册女官捧册文,宣:“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 咨尔昭仪慕氏。 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贤妃。 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 钦哉。” “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贤妃磕头谢恩。 接下来是授册,宣册女官捧册,授侍左女官,女官跪接,授贤妃,贤妃授后,转交侍右女官,女官跪接。 贤妃行六拜三跪九叩礼。 “礼毕。”内监持节出宫,贤妃送至宫门内右册! 次日,内监设拜褥于皇太后宫中的月台上,贤妃敏妃敬妃三人乘舆一起至皇太后启祥宫,立月台上,内监奏请皇太后升座,座毕后,行六拜三跪三叩礼。 礼毕仍复原位站立!等皇太后还宫后,女礼官引贤妃乘舆分别至皇帝和皇后宫中行礼。 第九十三章 巧果 刘公公是这次的唱礼者,站在皇上身侧神色庄严道:“跪。” 三妃跪,磕三个头。 “兴。”兴是起的意思,起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规规矩矩的。 “跪。”都随着刘公公的声音跪、磕头。杨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贤妃穿着金线银线勾勒金翟牡丹大红云锦礼服,梳着高贵的高椎髻,横插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前后插着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和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敏妃穿着金线刺绣花开富贵明红蜀锦礼服,灵蛇髻上别着凤凰于飞点翠,两边分别斜插着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和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敬妃穿着遍地牡丹花如意云纹的深红蜀锦礼服,横插着赤金嵌蓝宝石凤头步摇和镶宝石凤蝶赤金钗,发髻上别着珊瑚翡翠宝石琉璃蝴蝶型大凤簪。看着都是贵气逼人,位至四妃而各自都有靠山,是她这个皇后的劲敌。 又想着她是这个后宫的主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椒房独宠在大场面上是见不得光的,还不是在下面向她叩拜。又舒心的笑了,后宫的时间这么长,慢慢的熬吧,看谁熬得过谁,眼睛冷冷的看着。 “兴。” “跪。”额头一下一下触着冰凉的地面,贤妃的心一下一下的往下凉,皇后与妃的差别永远都这么明显,皇后是主,她是奴,无法跨越。皇后坐在皇帝身边理所当然。贤妃觉得她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而她这一生都无法坐到那个位置上。 “兴。” “礼成。”随着菊韵的唱礼,众嫔妃静立,听皇后训诫。 皇后穿着大袖的紫金百凤礼服正襟危坐,袖口与生色领内微露一层明黄中衣滚边,杏黄金缕长裙下垂的线条平缓柔顺,无一丝多余的皱褶,白底杏黄宝相纹的纱质披帛无声地逶迤于地,衬得她姿态愈发端庄宁和。 神色严肃而端穆,口中朗声道:“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三妃听闻跪地谢恩:“谢皇后娘娘赐教,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赐座。”皇后娘娘看着万岁爷无动于衷,就笑着赐座。 贤妃敏妃敬妃各自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的玫瑰圈椅上,看着九嫔行礼。 累了整整两日,回到椒房宫慕桑连吃晚膳的力气都没有了,吩咐柳嬷嬷赏了椒房宫里的宫人,直接扑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碧妆看了也觉得好笑,小姐还真是小孩子脾气,这福气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可到来她这儿倒成了累赘。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小姐了,想到这儿不由得觉得好笑,她想这些干什么?只要小姐好好的就好,倘若小姐诞下小主子更好。 次日,贤妃娘娘刚吃完早膳太后的赏赐就到了,看着琳琅满目的几大箱子就觉得高兴,女人嘛,谁不爱个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太后娘娘是真的疼她。 贤妃娘娘决定亲自去启祥宫谢恩,走之前对柳嬷嬷安排道:“若是皇后的贺礼都到了,你和积翠就看着给新晋的妃嫔都送去贺礼。” “是,奴婢晓得了,娘娘宽心。”柳嬷嬷积翠福身回话。 坐着红木雕花肩與上,身后跟着妃位仪仗宫人一路热热闹闹向启祥宫走去,一路上宫人回避跪拜。 看见太后坐在金丝楠木雕刻凤凰昂首的罗汉床上闭着眼睛数念珠,一身金黄色凤穿牡丹长袍熠熠生辉,就走过去福身请安:“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无极。” 太后听见是慕桑来了,睁开眼睛神色里有掩不住的高兴,身边伺候的喜嬷嬷听见太后说起来就赶紧扶起慕桑,太后拉着慕桑的手高兴的说:“桑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贤妃回握着太后的手,挨着太后身边坐下:“都是母后教导有方。” 这话逗乐了太后:“咱们两个谁也别奉谁了,可算是对小弟有所交代了。”又回忆起当年的事,叹息道:“当年让你进宫你爹老不乐意了,现在看着你这样我也安心了。这算是慕家的大喜事,你给慕家争光了。” 遂又说起了闲话,六月到头了就谈起了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这乞巧节眼看着就要到了,今年可要好好准备准备,过个好节。桑儿你的喜子找好了么?”喜子是女子为七夕之夜捕捉的蜘蛛。 这么具有技术和劳力的活慕桑可没那个心劲儿忙活,对着太后撒娇道:“可不是要劳烦劳烦母后,桑儿去哪里找巧巧的喜子去。” 太后憋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懒。” 慕桑赖定了太后,一副有母后天下足的模样:“懒人有懒福,更何况桑儿有母后操心。” 喜嬷嬷神色柔和的看着祖孙俩闹,这启祥宫就是太安静了,只有慕小姐来的时候才热闹一些。笑着出去吩咐厨子中午多做点贤妃娘娘爱吃的菜,有贤妃娘娘在太后才多用些食膳。 七月七日是七夕节,相传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又称乞巧节,女儿节,七巧节,是女子祈福的节日。可在现代都过成情人节了,那个婚姻自由爱情至上的时代,可惜跟她现在没有关系了。 一场地震过后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空间,成了幕府的大小姐,因着看过各种穿越的小说,不至于慌张到胡话连篇神经错乱而被当做妖魔鬼怪烧死。一直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努力学习规矩,看现在的情况她的成绩优良。 乞巧是一个很重要的女子祈福节日,宫里皇族贵人宫外百姓人家都很重视的。 女子向心灵手巧的织女乞求智慧和手艺,结婚的女子通常会求子,有孩子的妇女则乞求孩子聪明。总之这一天,姑娘们穿针斗巧、拜织女、吃巧果,向织女诉说心愿。 乞巧节这天,绿枝亲自端着铜盆伺候贤妃娘娘洗脸,满脸欢笑的说:“这可是奴婢早早的接的露水。” 贤妃手伸进水里,其实真心觉得这水跟平常的水差不多,原谅她是个俗人,不懂古人的风雅,但不妨碍她笑着夸奖绿枝:“是,本宫知道你最心细。” 绿枝听到开心的笑了,丝毫不顾及淑女形象接着兴奋道:“传说七夕节时的露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眼泪,抹在手上和眼上,可使人眼明手快。”牛郎织女的故事传诵千年是有道理的,对着爱情所有的女子都是向往的,正好有这么个节日来释放,何乐不为呢。 “嗯?你听谁说的?”贤妃随口搭话道。 “听奴婢奶奶说的,她知道的故事可多了。”提起家人眼里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提起奶奶她觉得她有点想她了,待的二十岁了她就出宫回家陪奶奶。 贤妃用事实推理出结论:“噢,既然是牛郎织女相会的眼泪,不对呀,牛郎织女今晚才在鹊桥上相会,你这眼泪是哪儿来的?”瞅着绿枝看她怎么说,这故事都是骗小孩的,看她以后怎么相信所谓故事传说。 一旁的积翠碧妆忍不住乐了,想想也是,她们岂不是被骗很多年?娘娘也真是的,怎么这么爱逗绿枝,看着呆懵状态的绿枝,觉得可笑又可怜,让你不长记性。 “对呀,奴婢怎么没想到呢?那就接明早的露水。”绿枝回过神来懊恼道,却又打起精神想着明天的露珠。贤妃娘娘表示随她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玩玩呢? 椒房宫里的小厨房里厨子忙着做巧果,巧酥,巧巧饭。贤妃心情很好的一起凑热闹,问小厨房的大厨子:“朱庆,本宫要的那几个模子内务府做了吗?” 见着娘娘问话,朱庆连忙躬身回话:“回娘娘的话,内务府早就做好了,前几天就拿过来了,请娘娘过目。” 贤妃看着眼前几个精巧的木制花朵状模具,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笑道:“精巧极了,赏。” 见着娘娘喜欢,朱庆心里高兴满脸笑容的谢恩,好话不要钱似得往出来倒:“谢娘娘赏赐,入得了娘娘的眼,那是奴才们的福气。” 这时积翠进来福身回话:“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菊韵过来了。” “进来罢。”贤妃心里想着,菊韵过来大约是今天晚上乞巧宴的事了。 只见菊韵着一身弹墨菊纹秋香色齐胸儒裙,百合髻上插着一对珠玉簪子,估计头次见贤妃娘娘在厨房里,神色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请安:“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慕桑看着淡淡说一句:“平身。” 菊韵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皇后娘娘今晚在邀月殿举办乞巧宴,邀请娘娘参加。” “知道了。”贤妃娘娘声音没有起伏的说道,这么好的日子皇后怎么会不想折难为她呢?显显她的正宫地位,消消她椒房独宠的威风,让后宫的嫔妃不要错了方向。 “奴婢告退。”菊韵福身告退。 贤妃夹着精致的巧果和巧酥装在明黄福字团花的白瓷骨碟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看着紫色的巧酥胃口大开,想来母后和表哥见了定开心。 第九十四章 乞巧 装进雕花红漆木制食盒里,对着王嬷嬷吩咐道:“给太后娘娘宫里送去。”让绿枝提起另一个食盒往外走去:“走罢,这个给万岁爷送去。” 碧妆在后面笑着,娘娘对万岁爷、太后娘娘是真的好。 “上不了台面。”皇后娘娘听着菊韵说贤妃娘娘在厨房里洗手作巧果,就冷笑着评价道:“哪有主子跟奴才一起下厨的道理,尊卑不分,主将不主,奴不奴,岂不是乱了规矩!” 看着郭嬷嬷在一旁火上浇油,郁离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娘娘她们还看不明白吗?万岁爷就喜欢贤妃娘娘给他洗手作羹,这天下是万岁爷的天下,自然万岁爷喜欢的那就是好的。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下一批宫女出宫时她也应该走了,别把命留在这深宫里,不值当。小姐早不是杨府的那个小姐了,她是这坤宁宫里的皇后娘娘,别说她冷血,这宫里谁也救不了谁。 和万岁爷一起用过午膳的贤妃娘娘回来了,坐在喜鹊登梅菱花铜镜梳妆台前为乞巧宴做梳妆,随手在回心髻上斜插了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又左右两边别上六对白玉响铃簪,走起路来叮叮咚咚像是泉水流淌的声音。一身绣着折枝丹桂的胭脂红蜀锦对襟襦裙,绣着蝶恋花的玉涡色抹胸,娇媚与清纯交织别有一番风情。 扶着绿枝的手去坤宁宫赴宴,绿枝狗腿的夸赞:“娘娘怎么打扮都漂亮。” “那是,你家娘娘天生丽质。”对于夸奖慕桑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下了。 到邀月殿门口就有宫人唱礼:“贤妃娘娘驾到!” 进去时听见一片请安声,在殿里的妃嫔起来行礼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起来罢。”贤妃不堪在意的走过去,看见敬妃和敏妃都到了,两人坐在一起说笑,位分低的妃嫔在傍边凑趣儿。敬妃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坐在桌几后面,发髻上插着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瑶,看着富贵又合规矩。 敏妃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不听了什么笑话用真丝绣花帕子遮着嘴直笑,头上簪着玲珑点翠草头虫镶南珠金簪,显得整个人温柔可人极了。 女人,也就这点爱好了,穿的花枝招展只为了让男人看一眼,以此博恩宠。 “贤妃妹妹来了。”敬妃首先向贤妃和善的说话打招呼,坐在一旁和她们一起闲话:“是妹妹迟了,贤妃姐姐。” “皇后娘娘驾到!” 在座的嫔妃都起来迎接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皇后着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交领襦裙,头戴紫金翟凤珠冠,袖子底下隐隐露出一对儿金镶九龙戏珠手镯。仪态端庄的扶着寒梅的手穿过请安的妃嫔坐到高台上头的黄花梨木雕凤凰的圈椅上,嘴里含着笑说道:“平身。” 妃嫔们起身各自坐在位置上等候开宴,皇后看着底下精心打扮过的妃子,知道今晚万岁爷要来就都变成狐媚子了,心里一阵气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进万岁爷的眼里?也是了,秀女快进宫了,这时候不抓紧机会哪里还有她们的出路。 杨皇后看着贤妃就问道:“万岁爷什么时候来?” 慕桑立马觉得几十道嫉恨的眼光灼射在身上,幸好不是实质的不然她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知道受宠是一回事,但亲自感受别人受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万岁爷进了后宫只去椒房宫,哪里记得别的地方了。 贤妃轻轻的笑了:“娘娘说笑了,本宫哪里知道万岁爷的行程。”皇后真是会给她添堵,难不成她还怕了?自找难堪就别怪她了,端起桌上的茶碗,用茶碗盖刮了刮茶叶沫子,抿了一小口茶水,才缓缓开口说话:“皇后才是后宫之主,理应知道万岁爷几时过来,可别叫姐妹们好等。”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大厅里顿时一静,谁也没想到贤妃这么会不给皇后面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也没想到贤妃会这样下她的面子,以前虽得宠但不猖狂,今日这是怎么了?是坐上妃位把她这个皇后不放在眼里了?!不紧不慢的温和道:“贤妃说笑了,万岁爷的行程谁敢窥探。”。 “兰陵长公主驾到!丹阳公主驾到!三公主驾到!”三位公主的到来打破了一室的静默,兰陵长公主一身粉紫色绣百合花云锦小袄裙,行走间透着姑娘家的娉婷。丹阳公主一身藕荷色绣玉莲花缎子的襦裙,稚气未脱的脸上一派正经。三公主还是一团孩子气,梳着双丫髻用红色珊瑚串子挽着,透着一股子喜庆;懵懵懂懂的跟在姐姐身后,一身艳红色八宝团花蜀锦裙子透着喜庆。 “给母后请安。”三人福身向皇后娘娘请安,因着今晚是女儿节自然就来了,拜七姐求手巧心灵。 “起来吧。”皇后看着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温柔的笑容,招手让她们走近前来:“来,让母后看看。” 皇后慈爱的摸了摸三公主的脸蛋,看她是不是冷了,感到她脸上的温度合适就又笑着问她:“晗月,你今天都干什么了?有没有想母后?” 三公主奶声奶气的说着话,逗得大家都发笑了。没孩子的嫔妃觉得心下空荡荡的,这漫长的日子里有个孩子也好,生活都有奔头了。 丹阳公主也在敬妃面前撒着娇:“母妃,今晚可有什么好吃的?” 敬妃笑着用手指点点她的小鼻子,同她玩闹道:“怎么就记得吃的?真是个小吃货。” 和乐融融的场景看着让人觉得眼角发酸,慕桑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有这么一个小人儿在她怀里撒娇,心里不由得变得柔软,回过神来又觉得可笑,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寂寞了?笑话!她是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怎么可能寂寞孤单。 “皇上驾到!皇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唱礼声的落下,重要人物登场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所以的人跪地磕头齐声高呼万岁。看明黄色的龙袍从眼前越过,威严的声音从上头传下来:“平身。” “谢皇上。”嫔妃们姿态万千的起来,悄悄的扶展褶皱的衣裳,圣颜难见,都努力表演着自己。 “开宴。”皇上一声令下,一碟碟精巧的巧果巧酥端上来,笑闹声开始了才有节日的喜庆气息。 贤妃第一个站起来敬酒,娇媚的声音似要甜到人心里:“臣妾敬万岁爷一杯酒,祝天下人人心灵手巧。” “好。”万岁爷爽快的喝了一杯,指着桌子上的巧果说道:“就你会讨巧,朕记得你爱吃巧果,这一碟子巧果赏你了。” 刘公公躬身端着巧果放在贤妃身前的桌子上,别人都看着眼红,怎么又让她拔了头筹。 “谢万岁爷。”贤妃才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福身谢恩,别以为要选秀了她就人老珠黄了,在这后宫里她依旧是独独的一份。 太后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如此和谐,欣慰的笑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孩子委屈了她心里都不好受,如此甚好:“贤妃是心念着你的,才会事事以你为重。” 皇后冷眼看着,心里恨极了却没办法,攥着红木扶手的指尖有点泛白。敏妃看见皇后神色不好,就笑嘻嘻的起来敬万岁爷酒:“万岁爷今晚可不许偏心,喝了贤妃的酒,自然也要喝臣妾的酒。祝万岁爷事事如意。”说着就喝了杯里的醇酒,用绣着折枝锦木槿花的帕擦了擦嘴角,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孙女儿敬皇祖母一杯酒,愿皇祖母身体健康。”兰陵长公主看着别人敬酒她也笑着起来敬酒,撑起了皇家长公主的凤仪气势。 看着兰陵长公主懂事了,太后眼睛里泛着笑,这是她的第一个孙女,到底是同别的几个孩子不同的,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你还小可不许喝酒。” “孙女儿知道了。”兰陵长乖巧的答应着。 别的嫔妃见了自然是都起来敬酒,美人的笑声淹过了不平和的表情,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怎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展现出来? 心里期盼着把自己看进万岁爷的眼里,不要让自己在数着红豆过漫长的夜晚。 殿里设香案,三尺香案上面摆着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五子祭祀用品,月亮然然上升时,皇后就领着一众妃嫔祭拜七姐,乞求聪慧手巧。 慕桑心里想着牛郎和织女一年才见一次,操心自己的事都来不及,哪有心思应付凡间女子的心事?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罢了。 复坐下来,底下的宫人表演玩穿针比巧,穿七孔或九孔针的都有,热热闹闹的过节,得了头拨自然是有彩头的,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脸面。 太后带头赏了第一名的宫人,其他的嫔妃看着自然跟着都赏了,只要太后欢喜就好不过是图个热闹。 第九十五章 礼物 接着又是投针验巧,都伸长脖子看着场内宫女们的表演。 “呀!”贤妃捂着嘴小声惊叫道,引来了众人的眼光,慕桑无辜的表示她真心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巧巧饭里包着东西。 “这是怎么了?”太后娘娘听见动静立马关心道。 贤妃吐出嘴里的铜钱,抱歉的对太后回话:“无事的母后,只是咬到铜钱了。惊扰了母后,是儿臣的不是,儿臣请罪。”听见她吃出了铜钱,各嫔妃相互看看,羡慕有之,嫉妒也有。 这客气话太后就不爱听了,佯装生气道:“这是什么话,一家人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吃到铜钱这可是好兆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想来桑儿今年的运气不会差,最好早日能生下个大胖孙子,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在好不过了。 “借母后吉言,儿臣谢母后夸赞。”慕桑起身福丽礼谢恩,对于夸奖她是毫不客气的收下,福气是个好东西,尤其在这沉沉的后宫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恭喜贤妃妹妹。”皇后头一个笑着贺喜,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正宫娘娘的姿态都要做出来。有了皇后做表率,众人随之亦贺喜贤妃吃到铜钱。 最后的重头戏是宫妃们的喜蛛应巧,慕桑心里默默的感叹还是她们会玩,把捕捉来蜘蛛放在小盒子里,供在香案上次日清晨打开盒子观其疏密程度,网越是稠密说明手越是巧。想来这只蜘蛛的任务真是艰巨,你手巧不巧的不是一只蜘蛛说了算的。 对这项活动宫妃们是乐此不疲的,年年都早早的准备好喜子,只为了在乞巧拔的头筹,以图喜庆之意;宫女们把娘娘主子的喜子放在小盒子里供在香案上,等待明天打开一观结果。 太后娘娘觉得夜深露重就有了回去的意思,看着玩乐的众人,慢悠悠的说话:“哀家乏了。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你们玩耍着,老婆子要回去了,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回念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夜深了人也精神着喜欢耍乐,不想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宫里。 心里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说起老慕桑第一个是不依的,看着太后保养得体的容颜说:“母后又说笑了,母后明明韶华正好,哪里就老了?” “你呀!”太后笑着拍拍慕桑的手,怜爱的看着慕桑:“就爱逗母后,好好陪着皇上,不要让他喝多了。” 一院子的主子娘娘奴才跪地恭送太后娘娘:“恭送太后娘娘。” 慕桑看着太后走远,顿时没了待下去的欲望了,福身向成帝告退:“臣妾也乏了,都闹了一天了。臣妾告退。” 众人看着不明所以,贤妃闹得这是哪一出,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都在呢,又在心里私自窃喜着,贤妃娘娘不过走了也好,这样万岁爷的眼光才能放在她们的身上。 成帝看着慕桑不乐意的眼神,也就站起来准备走人了,对着皇后吩咐道:“皇后,你领着众人玩乐,朕不胜酒力就先走了。” 皇后盯着慕桑的脸,恨不能咬她一口,真是狐媚惑主,难不成万岁爷是你一个人的了?心里在恨在恼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领着众嫔妃送万岁爷:“恭送万岁爷。” 看着成帝和贤妃的身影交错宛若一对璧人渐行渐远,敏妃恨得咬碎一口贝齿,万岁爷的心好似天边的月亮,看得见怎么也回不来了,抬头看着皇后铁青的脸,嗤笑道:“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喝了陈年老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皇后慢慢的坐下,看着敏妃的脸色笑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何必呢?一如既往地贤良:“敏妃妹妹说笑了,看着贤妃妹妹如今善解圣意,如此这般猜的透万岁爷的心思,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吃醋;万岁爷前朝繁忙,后宫有这么个可人儿也能排忧解难,万事都是为了万岁爷着想,想必妹妹心里也是高心的。” 敏妃心里不痛快,万岁爷也走了,坐在这儿吹风吗?吹风也把万岁爷吹不回来。微微一屈膝行礼告退:“夜深露重,臣妾告退。” 丽嫔也是紧跟其后的随敏妃一同离开,大家明显都觉得厌烦,气氛明低沉下来了;皇后看着也觉得心累,贤妃果然是好手段,一招就让嫔妃失了信心,但她万万不能失了气度,失了皇后的尊严。 没有宠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她也要把这个空架子支起来,谁也不能小瞧了她。 成帝和慕桑两人回到椒房宫,一人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才觉得解渴,慕桑惬意的靠在菱花扣妃色绣海棠石榴软枕上,还是她的椒房宫里舒服,不用喂蚊子了,也不必笑的脸颊肌肉发酸了,看着一旁的成帝亦是如此,一个翻身就过去腻在他身上:“表哥,今天是七夕节,我有礼物送你。你有没有要送我的?” 对于礼物这一东西,慕桑从来都是不吃亏的,她送别人礼物肯定也要从别人手里讨来一样宝贝,这样公平。 成帝看着这样光明正大讨赏赐的慕桑,翻了个不雅的白眼,说:“哪有你这样讨礼物的?” 慕桑捧着一套石青色的真丝中衣,只在领子和袖口上绣着竹叶云纹别无花样;成帝摸着衣裳直觉得触手冰凉,夏日炎热正是他所需要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还是你做的衣裳合心。” “那是,我对夫君最上心了。”慕桑笑着在成帝脸颊上印下一枚香吻,纤长的手指顺着明黄色绣龙纹的玉锦袖筒里抚上去;慕桑身体偏寒,夏日里手指也是冰凉的,抚在肌肤上带起一层层眩麻,成帝看着慕桑眼睛里波光粼粼媚态尽显,哑着嗓子说:“桑儿,你这是在惹火。” 看着成帝眼里染上欲望的颜色,得意的笑了,甜腻的声音似要渗入人的骨髓里:“皇后敏妃她们都看见你被我给勾引走了,不干点坏事岂不是辜负了在外的名声。” “好,朕成全了你。”成帝一手揽住慕桑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低声在慕桑耳边呵气:“宣室殿里有一套游记,明天你过来取。” 慕桑迷迷糊糊的想着,储水洗浴消灾除病这个乞巧节最后的流程恐怕无法实现了,辜负了绿枝那丫头的一番心意;挣扎着睁开眼睛醒来,发现阳光透过窗棂里晒着半面床铺。 绿枝碧妆进来时就见慕桑盯着帐幔发呆,绿枝轻轻唤一声“娘娘。” 慕桑回过神来看着绿枝脸色差神色不对,想着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不会呀,昨天还不是都好好的吗? 由着她们俩给她穿衣裳,抬胳膊期间笑着打趣绿枝:“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你家娘娘帮你报仇去!” “娘娘。”绿枝气恼的跺跺脚,不理会碧妆在一旁使眼色,一副气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娘娘,她们欺人太甚!” 慕桑特别不走心的哄她:“别怕别怕,你家娘娘帮你出气去。” 绿枝瞪着一双大眼睛,就知道娘娘没往心里去,噘着嘴巴:“不是奴婢,是娘娘您。” “嗯?”慕桑被绕晕了,眼前都是蚊香圈圈表示理解无能,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说到一半留一半了,哪一次不跟倒核桃似得一脑股儿的全倒干净了,试探的问:“难不成喜子出事了?” 绿枝惊讶的看着慕桑,她家娘娘是的神算:“娘娘,你果然料事如神,坤宁得来的消息,你的喜子死了!” “这帮人真是不省心!”慕桑就这碧妆的手喝了一口蜜枣桂仁热汤:“昨晚太后娘娘才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是打太后的脸呢!” 积翠领着小宫女捧着铜盆热水侍候慕桑洗手,试过水温才把慕桑的玉手放到温水里,用白玉兰香胰子细细搓着。 慕桑不堪在意道:“在上做文章,真是难为她们了!”这能说明什么呢,与她的圣宠有什么关系呢?忍不住冷笑。 积翠用白布抱住慕桑的手保养着,在换过的水里滴一滴白玉兰精油,白玉兰的香味随着热气袅袅散发出来,清香里带着一丝甜腻味;慕桑闻着心情大好,手指浸泡在里面舒服极了。这纤纤玉指是离不开无数人的心血仔细保养而来,如若不见效果岂不是糟蹋了别人的心思,闭着眼睛享受着,随意吩咐碧妆道:“准备一些万岁爷爱吃的糕点,本宫一会儿去宣室殿看看万岁爷。” 几个宫女低着头颅偷偷的笑着,娘娘和万岁爷的感情真好,早上才分开一会会儿,娘娘就想着去探望万岁爷了。 顾夫人眼瞅着女儿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再三嘱咐顾玥:“在宫里你要慎思谨行,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能任性,不可与人拌嘴斗气,要做到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待人接物和善仁厚。皇宫不似家里,出了事可不是你撒撒娇糊弄几下就能过去的,家里也是帮不上你的,没法子帮你。在宫里你就是一个人了,万事要多想想,多看看。” 第九十六章 入宫 顾夫人拿着莲青色绣莲花雨丝锦手帕擦擦眼角,看着女儿要进宫,她心里怎么不难受?骨肉分割,此生恐怕难以在相见了。想要嘱咐的话怎么也说不完:“贤妃娘娘是你慕世叔家的女儿,慕家寒哥儿与你兄长在军营里共事,两人关系很好;娘就拜托慕世叔家让贤妃娘娘在宫里多照看着你些。” 顾玥看着顾夫人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安慰道:“娘,女儿进宫是天大的喜事,那是万岁爷对我们顾家的恩宠,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喜事;娘,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的,桑姐姐会照顾我的,打小我和桑姐姐的关系最好了。” “好好.....”顾夫人觉得顾玥长大了、懂事了,可就是怎么也放不下那颗担忧的心,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女儿出嫁这种事,还嫁的是天家。一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没个人能商量商量,只能看着天上的圆月,想着远在西边战场上的丈夫。 顾玥的母亲看着女儿,心里忍不住难过,宫里的日子不好过,顾家虽然在战争中立下功劳,但是女儿太天真了,没有心机城府,进宫未必是好事。 杨皇后眼里含着笑看着敏妃、敬妃和贤妃,温和的说:“本宫把几位妹妹留下,是和妹妹们商量商量选秀事宜,经过前几轮的甄选留下的都是钟灵毓秀的可人儿,几位妹妹也撑撑眼,左右以后都是自家姐妹;菊韵。” “是,娘娘。”菊韵领着宫女把秀女的画像摆放在桌前便躬身退下。 看着满目的各色美女,环肥燕瘦、美人如云,一幅幅画像看得人眼花缭乱。在场谁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些花一样的女子衬托着她们的年老色衰。 高妃身穿刻丝百蝶穿花宝石蓝对襟衣裳,下着同色撒花挑线长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簪,绾着赤金衔南珠金宝钗,稳端着描金福禄双全的白瓷茶盏,眼角看着她们姿态各异。 慕桑慢慢的翻看着秀女的画像,心里鄙夷,就这抽象派的画手能把美女画出来真是不容易,看画像的估计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不然怎么看得出美女和丑女,一边找着万岁爷交待的王家淑女。 敏妃狭长的眼眸里闪过笑意,摸着青花淡描折枝梅茶盏,手指一下一下描着折枝梅花的花样子,说:“贤妹妹看来喜欢美人?”敏妃不明白,新人进宫意味着有人要分去她的恩宠,她不着急还兴致勃勃的看着秀女的画像。 慕桑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的极为温柔了:“是呢,美人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多看看据说自己也会变漂亮的;本宫可要好好的选一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可人儿,和咱们一起作伴侍奉万岁爷呢。以后的日子这么长,可不是要选一位合自己眼缘的妹妹陪伴呢。” 敏妃看着慕昭仪穿一身淡紫的长宫裙,将玲珑有致的身材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来,外罩着一件深紫色拖地大衣。前部头发往两边分梳至脑后用一支短钗固定,一根银色的珠链坠子在额前固定,珠链上也坠满珠子沿着发际至脑后。白玉嵌珠缠丝耳坠,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却又明艳动人;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单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但现在她也摸不出头绪来,依言道:“贤妹妹说的有理,咱们要向贤妃妹妹学习,好好的给万岁爷挑几个可心的人儿。” 皇后一身明黄的百鸟朝凤朝服,云髻峨峨,戴着九凤朝阳挂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看着和乐融融的场景,笑的越发仁厚了:“都是万岁爷的嫔妃,就该相处如此融洽和谐,万岁爷见了心里高兴,后宫和睦,万岁爷才能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前朝。”就不知道心里是否也和面上一样高兴? 画像上女子变成有血有肉的美人儿站在下面等待万岁爷的甄选,秀女大多数都是十六七的年纪身量才都长开,脸上带着稚嫩,以及对皇宫的敬仰与不安。 唱礼的太监说着姑娘们简短的介绍,一次只进六位姑娘,站成一排相貌打扮一目了然,高低见章。 “宋合璧,年十七,礼部侍郎之女。王玉儿,年十七,工部侍郎之女。顾玥,年十七......”六位姑娘一起向皇上、皇后、太后行跪拜之礼,齐声说道:“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宣名字觐见的秀女在外面紧张的等待着,三三两两的好姐妹说着话儿,努力掩饰着自己紧张地情绪。 一身竹青色刻丝蝶纹妆花缎花笼裙,发髻上插着洒金珠蕊海棠珠花,容貌秀气灵敏,细声细气的和身边的一位姑娘说话:“王姐姐,近来可好?几年不见姐姐愈发端庄敏秀了。” 两人拉着手说着话,原来周家大人与王家大人早年共过事,姐妹两人也是手帕之交,多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王明月一身茜色弹墨折枝玉兰花花软缎罗裙,流苏髻上横插着镂空蝶形金钗,耳朵上戴着一对金托珍珠耳坠子,眉目端庄有余,声音里亦是大家闺秀的温和:“周妹妹,近来都好,几年不见你这小嘴愈来愈甜了,都不知是吃了什么蜜。” 周红妗不依的撒娇道:“姐姐你取笑我。” 这说话就听见宣旨的太监高声宣读道:“宣王明月、周红衿……觐见!” 宣道名字的秀女跟着内侍向前走去,心里砰砰跳着,那里有天子,这一生能见一次龙颜也是福气了。 “秀女王明月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王明月低头敛眉跪地请安,想着就这样过了不料听见帝王的声音:“抬起头来。” 王明月攥紧了湘色的如意纹衣袖,努力挺直后背听闻皇上的旨意抬起头,直视天颜只觉得威严无比,重重的天威压得她抬不起头,低垂着头等待着最后的宣判,不料听见沉沉的笑声:“是个秒人儿,留牌子。”王明月觉得是晴天霹雳,惊喜有之,惊吓亦有之,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算是见识了皇家的喜怒无常。 其余的秀女羡慕的看着王明月,真是好福气,能让万岁爷亲自开口留牌子,也是一种荣耀了。 八月初一是天监处选出的黄道吉日,今年的秀女都在这一天入宫,各个宫里都是一番修整忙碌热闹的景象。 杨皇后听着竹清有序不乱的说着个宫的情形,思绪不由得飘向昨天晚上,她是彻底的失宠了么? 昨夜万岁爷和她一同用晚膳,吃完晚膳万岁爷慢慢用明黄锦布擦拭着手指,语气淡淡的问她,秀女新进宫的位份都安排好了吗? 当时她温和的笑着,一边示意寒梅去取最后决议的册子,一边回答万岁的问话:“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是最后拟好的名册,请万岁爷过目。”从寒梅手里取过册子呈给成帝。 成帝随意的翻着册子,用手指点点一处:“把顾贵人晋为顾婕妤,她的位分定的太低了。” 杨皇后温柔的笑了,只能说:“一切都按皇上的意思办。”她知道顾玥是顾将军的妹妹,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此看重也是合适的。 她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中宫无子她的后位如何坐得稳?家里为这次选秀又送进一位姨母表妹,这是放弃她的信号吗?被放弃的棋子只有死路一条,她不能,她不甘心,她的女儿需要母亲,顾玥或许是打破这一切的起始点,椒房独宠还会是独宠吗? 也不知道这位妹妹的性情如何,如若怀孕了就如姜贵人怀孕那般打算吧。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秀女进宫选秀的好日子,四辆青布马车拉着秀女到宫城北门——神武门,再由内监引领着进入神武门,穿过门洞,乘坐上由四个内侍抬的轿子去顺贞门,进了顺贞门由掌事姑姑领着去分派好的宫殿。 新进宫的秀女看着雄宏庄严的皇宫,尽是飞檐卷翘,金黄翠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 伶俐的宫女上前福身行礼:“请婕妤移步。”掀开青布帘子让顾玥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小心翼翼的从轿子上扶着下来:“婕妤小心脚下。” 顾玥看着满目的红墙金黄琉璃瓦,巍峨宏大的建筑物显得金碧辉煌,四丈八尺高让人仰望的朱红宫墙,一丈宽笔直看不到尽头的青砖铺地宫道,这一切威严的她不敢直视。 一身湖水蓝绣莲紫纹暗银线绡缎交领襦裙的掌事姑姑福身行礼,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素银莲花簪挽着低髻,面容白净平和,说话声音缓慢柔和:“顾婕妤,这边请。” 顾玥在心里感叹,看看这就是皇家气度,连一个领路的姑姑都有如此教养,比一般人家的正室夫人都要知书达理,让人不敢看了去,赛一个浅粉绣竹叶绸面荷包到姑姑手里:“多谢姑姑。” 掌事姑姑看着那一张如花似玉年轻的脸,笑着说:“多谢婕妤赏赐。”入宫便是婕妤,比贤妃娘娘还要好命,父兄皆在西边立下赫赫战功,想必是以后是个得宠的主,现在多说几句也许就是以后的造化了,开口闲聊着:“婕妤的寝宫是馆娃宫的锦墨殿,那里风景好,到秋日里馆娃宫里的一片桂花都开了,飘香四溢。” 顾玥见那掌事姑姑有意多说,就问她担心了一路的问题:“馆娃宫的主位是哪位娘娘?一会儿过去可要拜访?”不知道性子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刚入宫的嫔妃都会问一样的问题,主位娘娘是否好相处?掌事姑姑见惯了,心里自然有数笑的越发和善了:“馆娃宫里没有主位娘娘,只有偏殿留春馆里有一位姜贵人,婕妤的位分高,不必拜见。倒是和椒房宫的贤妃娘娘离得近,以后闲了可以和贤娘娘说说话,贤娘娘是奴婢见过顶顶贤良和善的娘娘了。” 贤妃娘娘?顾玥听到这个名字一个激灵,心里欢喜的想着可是桑姐姐?半夏和茯苓两人闻言也是一喜,慕小姐和小姐两姐妹又能见面了。 因着宋合璧和王明月都住在扶藻宫,两位掌事姑姑就一起领着她们走,宋合璧着一身绯红宫锦钿花彩蝶月华裙跟着掌事姑姑走,斜着眼看一下走在一边一身浅青色对襟窄袖衣裙的王明月,心里嗤笑:她姨母是太后娘娘,她与皇上是姨表兄妹,这里头谁有她的身份贵重? 宋贵人打量着秋水居,让芝扬张罗着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寝室,一身翠绿色碎花杭缎对襟襦裙的大宫女领着几个捧着朱漆描金云纹托盘的小宫女远远走来,见到宋合璧行礼请安,未开口就带着三分笑:“贵人万安,这是皇后娘娘赏赐贵人的礼物,两匹四季如春彩晕锦、两匹花好月圆雨丝锦、两匹折枝并蒂莲织锦。”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郁离姑娘,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给宫新进的嫔妃送乔迁之礼。 宋贵人的眼睛粘在那几匹花样繁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料子上,赶紧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 “奴婢还要去其他宫里送礼物,奴婢告退。”郁离看着宋贵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嗤笑,这也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怎么和贤妃娘娘的差别那么大呢。 宋合璧摸着柔软光滑的四季如春彩晕锦,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还好她进宫了,不然这些料子怎么会做成衣裳穿在她身上,听说桑儿表妹很得宠现在是贤妃了,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想必以她的容貌封妃是迟早的事,想的这里不由的乐出了声。 和她一起入宫的王才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些赏赐,想到这儿就说:“芝扬,去王才人哪儿逛逛走,看她收拾好了没有?” 第九十七章 新人 王明月坐在临窗的湖蓝色暗纹绣蹲上看诗词,怜香轻轻的在一边打着扇子,整个落梅居安静静谧极了;怜香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打小就这样安静的看书,她站在一旁也不觉得枯燥。 宋贵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静谧的景象,声音响亮的说着话:“王才人在做什么呢?可收拾好了屋子?” “宋贵人安,妾身刚收拾好了屋子,宋贵人里面请。”王明月见是宋贵人来了就起身招呼:“怜香,沏茶。” 怜香微微一福身就去沏茶了。 那厢周红衿已在细柳宫的柔福阁开始收拾细软,掌事姑姑完成差事告退着出来,这位才人与皇后娘娘是姨表姊妹,想必有皇后娘娘的看顾以后的福气大着呢。 留下云珠收拾最后的细磨,周才人领着玉珠去玉芙殿拜见安修仪,入门便是一个伶俐的小宫女福身请安道:“周才人安,奴婢这就禀告娘娘去。” 入门就看见八扇女史箴图紫竹屏风前的如意圆桌前坐着一位身着清绿柳叶纹镶蓝边垂肩宫裙的贵妇,端着斗彩仙鹤花果纹碗拿如意云头芭蕉叶柄的银羹匙喂穿蓝色福字团花衣裳的小孩,露出来的一截皓腕上戴着一只水晶缀珐琅掐丝镯;想必这就是安修仪了,因着第一次见面,周才人向安修仪行跪拜之礼:“才人周氏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修仪看向周才人,身材高挑,着一件藕色素面短襦高束罗裙,发髻上也不见富贵首饰,倒是个知礼的。温和的笑着:“妹妹多礼了,和福,地上凉扶周才人起来。” 一个圆脸穿翠绿色暗纹襦裙的宫女上前扶周才人起来坐在绯紫缠枝梅花绣墩上,从铺着花开富贵织锦拽着丝线流苏桌布的如意圆桌上拿起青花缠枝忍冬茶壶倒一杯茶,袅袅的清香撒发出来沁人心脾。 安修仪用月白绣花丝帕仔细擦着二皇子的嘴角,略带歉意的说:“妹妹请喝茶,妹妹莫怪姐姐招待不周,实在是二皇子饿了,姐姐腾不开手。” 周贵人看着安修仪如此客气,心里也放松了许多,羞涩的笑了:“是妹妹打搅了,妹妹还望姐姐不要嫌妹妹麻烦。”修仪娘娘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娘娘,想必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安修仪想着年轻真好,天真烂漫看着就觉得心悦之,万岁爷喜欢年轻漂亮是有道理的,如若她是男人她也会喜欢年轻貌美、天真可爱的女子,不愿意看着一张张肃穆端庄、心思复杂的幽怨的老树皮,笑吟吟的说:“哪里的话,刚刚还想着让和福去看看你是否收拾妥当了?妹妹可还习惯?” “多谢姐姐关心,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妹妹一切都好。”周才人想这宫里的人儿心思都敏透,说话滴水不漏又让人感到舒服不厌恶;又听见温和的声音说的话叫人心里妥帖:“哪里缺了什么东西或有用不惯的,你叫宫女过来说一声,姐姐帮着你想想办法。” 姜贵人听着东边的宫殿里有动静,就问身边侍候的采雪:“你去看看,是什么声音这般吵闹?日日不能安生。” 采雪答是,掀起兰色绣云纹的帘子出去,站在台阶上看着锦墨殿进进出出的宫女内侍,原来今年的秀女都入宫了;姜贵人还有机会侍寝吗?也不知道锦墨殿里的顾婕妤好不好相处,看了一会儿就进来回话:“贵人,是顾婕妤入宫了。” 姜贵人闻言冷笑道:“哼!来的倒挺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往宫里走?”采雪低着头不敢说话,贵人的性子自从失了皇子之后就越发的古怪了,一个伺候不好就动辄打骂;又听见姜贵人低声呐呐自语:“新人入宫了也好,我倒要看看慕桑那贱人怎么独得恩宠?!”采雪把头低的越发低了,这话也是她一个奴婢能听的,恨不能地下有一条缝子让她钻进去藏起来。 顾玥看着寝室里的一切都收拾好了,就把半夏和茯苓叫在跟前吩咐道:“把锦墨殿里的宫人都叫到院子里,咱们认认人。” 半夏嘻嘻的笑着对顾玥说:“好,小姐跟奴婢想到一块儿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茯苓笑着改正道:“是婕妤,这里是宫里,别叫错了给婕妤惹来麻烦。” “知道了。”半夏说一句就出去召集宫女内侍去了。 顾玥站在台阶上看着低下院子里行跪拜之礼的宫女内侍,整齐而婉转的声音:“恭请婕妤安,婕妤万福如意。” 顾玥伸手虚扶一下示意他们起来,看着恬静温柔的一个姑娘,说话却铿锵有力,不输男儿:“都起来吧,今天是入宫的头一天,把大家叫在一起说说话,彼此都熟悉一下,以后相处的时间长着呢;在锦墨殿当差讲究一个忠字,做事前多想想这个忠字,心里想必就有取舍了,锦墨殿里容不下不忠不仁不义之人!” 宫人听着顾婕妤的话,态度越发的恭敬起来,收起了一丝心里的轻视,以后当差可要小心了。 顾玥知道这些宫人不能一味的打压,适当的时候还是要发放一点钱财安抚一下:“既然咱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每人一两银子就当做见面礼了,茯苓,你和半夏看着分下去。” 宫女,太监听闻每人有一两的银子可领,欢喜的叩首谢恩:“多谢婕妤。”他们的月奉才是二两银子,婕妤出手果然大方。一个面容憨厚的大太监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奴才以后唯婕妤马首是瞻,谁不听婕妤的话,敢生出二心就不叫他活着!” 其余者纷纷效仿表明态度,一切唯婕妤先。他们做太监的这一辈子就在宫里了,没有出去的可能,除非你得了天大的恩宠才能出去荣养天年,不然别想!得到婕妤的信任才能得到婕妤的重用,婕妤刚进宫根基不稳,现在才是得到信任的重要时刻,谁都不敢松懈了,都卯足了劲儿往前走,好让婕妤看到自己的价值。 按例秀女进宫的第一天就要给皇后请安,皇后仁德让入宫的秀女修整一日,次日再来坤宁宫请安,宫里上下都说皇后娘娘仁慈贤惠。 这一日,几位新入宫的嫔妃看着满座披金戴银的娘娘主子心里不由的羡慕,新人看旧人的时候,旧人亦是打量着新人。 其中顾婕妤的位分最高,她是将军之女,顾将军和顾小将军都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能不得万岁爷看重? 皇后温和的笑了,说一句:“先见礼罢!” 菊韵是这次的唱礼者,一身湖水蓝绣莲紫纹暗绡缎交领襦裙站在众嫔妃的前面,看着众人五颜六色的衣服,神色庄严道:“跪。” 皇后坐在她皇后的宝座上俯视着众嫔妃,看着她们向她行礼请安。 新入宫的嫔妃敛衣而跪,低目磕三个头。 “兴。”兴是起的意思,她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都规规矩矩的行礼。 “跪。”都随着菊韵的声音跪、磕头。杨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穿着时新的衣裳,梳着各式的发髻,娇嫩的脸蛋,都是花一般的女子,眼睛里时不时还有光芒闪过。而她却人老珠黄、朱颜不在,在这群花一般的女子里显得苍老、无力。 又想着她是这个后宫的主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椒房独宠在大场面上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她还是要行礼问安的,只要她无子;皇后又舒心的笑了,后宫的时间这么漫长,这么无趣不增添点乐趣怎么行;慢慢的熬着吧,看谁熬得过谁,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慕桑。 “兴。”嫔妃随着菊韵的声音而起来,等待下一句指令,她们如同被控制了的木偶,所有的线头都在菊韵的手里。 “跪。”额头一下一下触着冰凉的地面,顾玥的心一下一下的服帖,这就是皇宫,礼教森严古板而又无趣;这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要一辈子相处的人;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心里也从来没有这么明白过。桑姐姐,你习惯了吗? “兴。”三拜九叩的礼成。“礼成。”随着菊韵的唱礼,众嫔妃静立,听皇后训诫。 皇后穿着朱红攒花珲春金花九鸾朝凤衣裳,袖口与领内微露一层黄红纱中衣绣凤纹滚边,长裙下垂的线条平缓柔顺,无一丝多余的皱褶,凤髻上端插着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散发柔和光芒的珍珠衬得她姿态愈发端庄宁和。 神色严肃而端穆,口中朗声道“尔等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新晋的妃嫔听闻,跪地谢恩:“谢皇后娘娘赐教,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她们听闻皇后娘娘生养着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可惜无嫡子。敏妃与敬妃是宫里的老人了,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她们两就在身前侍候,府里的时候俩人都是王爷的姬。 现在敏妃身边养着大皇子,大皇子生母王氏生前与李妃交好,王氏病逝之后就一直养着大皇子,敬妃生有丹阳公主,丹阳公主聪颖可爱颇得皇上喜欢。 “起来罢,这是敏妃。”皇后指着左边上首端坐的的敏妃说道,敏妃着一身绯紫缠枝梅花织锦妆花袄裙,梳着反绾髻,髻边插着一只累丝衔珠步摇,画着精致的妆容,周身的气质愈发显得和婉。 顾婕妤等人向敏妃行福礼,齐声道:“敏妃娘娘万福如意。” 敏妃颔首还礼和婉的笑着:“各位请起,以后都是姐妹了,都要和睦相处。” 顾婕妤看着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气质温婉恬静,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着一身桃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绣袍,发髻高挽,插着繁杂的珠钗首饰,富贵端在,又不失优雅高贵。 “是。”众嫔妃依次向敬妃行尊礼:“敬妃娘娘万福如意。" 只见敬妃上身穿着云刻丝绛蓝祥云纹软烟罗琵琶襟宫装,三千青丝绾成飞仙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鎏金点翠镶蓝宝石步摇,插一叶白玉嵌珠翠扁方,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十分的雍容沉静。 “侍奉皇上、皇后,宫闱和睦。”高贤妃笑的贤良轻轻道一句。 贤妃一身蜜色细碎洒金玉锦对襟襦裙,裙摆上绣着密密麻麻繁复的并蒂莲花纹,绯红宫锦钿花彩蝶抹胸;梳着古典的十字髻,前面别着一排嵌蓝宝石的玉簪花,细细的流苏在饱满的额头上滑动着,眉心处的一颗蓝宝石熠熠生辉;头两侧各盘一鬟直垂至肩,发髻上插着珍珠流苏的金步摇,长长的镂空赤金碧玺耳坠子与发丝相交映,生出一股子弱不禁风的柔弱来。 “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如意。”慕桑笑着看她们,细细看着年轻陌生的面孔,笑着说道:“妹妹们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这身的规矩气派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顾婕妤带头笑着回应:“贤妃妃娘娘缪攒了。”便不在多说,垂着眼睛温顺的盯着地毯。心里想着,桑姐姐怎么会这样,看着她就像看着陌生人,桑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时敏妃突匹的笑出了声:“妹妹们好福气,得贤妃如此称赞,必有其过人之处了。” 几人说笑着,似是忘了还有行礼这回事,几个身子骨弱的额头上都有汗珠子了,不见慕贤妃叫起都不敢起来,只能蹲着。 杨皇后似是看不过她们如此欺负新人,便开口委婉的劝道:“好了,她们都行着礼,咱们说闲话时候多着。” 慕贤妃回头看着她们,拿着沁雪白绫绣蝶恋花玉柄宫扇挡着嘴角笑道:“可不是吗?本宫跟姐姐们说笑都忘了各位妹妹还行着礼呢,各位妹妹可要多多体谅本宫,一见着美人就忘了别的了;都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在罚你们,还不以为是容不得妹妹的悍妇。” “多谢娘娘。”悄悄着动一动麻木的腿。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果然不好相处,新进的妃嫔心里如是想。 第九十八章 秋夜长 打头排站的两个妃嫔一个娇媚,一个气似幽兰,都是难得一见的闺秀媛女,杨皇后在上首看着不由得笑了,一个是太后的侄女一个是外甥女都是难得的美人,就不知道太后会偏向哪一个了?依着贤妃的性子有热闹看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宋合璧,温柔的问道:“宋贵人这身打扮可是价值不菲,料子倒是跟贤妃身上的衣裳料子同样珍贵。” 听见皇后如此的夸赞众人心里感到稀罕,皇后娘娘平常可不夸人,被她夸赞的定有出彩处,几十双眼睛全都聚集到宋贵人身上,只见一身桃红色镂金折枝半开未开的夹竹桃花织锦宫裙,头上有一对淡蓝色水晶发钗,珠华饰丽,巴掌大的脸上,有着精致的鼻梁,水润的红唇,弯如细月的柳眉。宋贵人听见皇后夸她的衣服,心里得意极了,面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指着樱桃红的织锦炫耀道:“这可是皇太后姨母赏我的料子,定是稀罕的。” 哦,原来如此,是太后的外甥女;偷偷抬眼看看慕贤妃的脸色,贤妃一直仗着是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行事乖张、宠冠六宫,如今又来一个万岁爷的表妹就不知以后是怎样的一个场景了;得到确切消息宋合璧是太后的外甥女、皇上的表妹,她们相互看一眼彼此此心照不宣,就不知心里又是怎么一番考量,是一山不容二虎还是这后宫要姓慕了?太后娘娘这是把皇后往哪里放? 众人眯着眼睛看着热闹,慕桑心里冷笑,杨澜岫本宫的笑话可不是这么好看的,温柔的打量着站在宋贵人身后的女子,着一身深兰色的宫裙,裙据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不堪一握的芊芊楚腰,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着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在一众珠光宝钗里倒显得别具一格。 “眉眼倒长得像皇后娘娘,叫什么名字?”慕桑笑的漫不经心像是闲来无事打发时光一样,随意的看着那名女子。 周红妗见众人都看过来了,只得向慕贤妃福身行礼回话:“娘娘万福,妾身周红衿。” “哦,也是周氏,本宫记得皇后娘娘的表妹也姓周,就不知道是不是了?”慕桑目光玩味的看向杨皇后,杨皇后见是如此只能恨恨在心里骂慕桑一句贱人。 见周才人与杨皇后生的一样的丹凤眼再联想慕贤妃的话一切都了解了这后宫以后有热闹看了; 安修仪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表示什么都没听到看到,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可没人敢小瞧了她,生了二皇子并且一直养在身边,就可知是怎样的手段了。 都恭恭敬敬的行礼过后皇后才赐座,接过前页笑着开始闲话。 坐在上首的杨皇后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脸色恹恹地说:“宫里的姐妹都是贤良淑德,想必姐妹们能和睦相处,共同侍奉万岁爷为皇家开枝散叶,都散了吧。”见是皇后如此说她们便跪安散去:“臣妾(嫔妾)告退。” 跪安之后三三两两的散去,各宫娘娘领着自己宫里新进的主子散去。 顾玥追着慕桑的脚步走过去,呼喊道:“贤妃娘娘请留步。” 慕桑见是顾婕妤,面上带着笑问:“顾婕妤叫本宫何事?”绿枝福身行礼,心里着急娘娘忘了前尘往事,肯定不认识顾婕妤了,可是顾婕妤不知道,见着娘娘如此别生了嫌隙才好。 “姐姐。”顾婕妤见慕桑眼里虽是笑着,可没了以前熟悉的感觉和暖心的笑容了,桑姐姐变了,她伤心的想,都不叫她妹妹了,想当初她们和哥哥一起游玩的场景觉得伤感无限。试探的问道:“桑姐姐,我是小玥,姐姐你不认识了吗?” 小玥?慕桑疑惑,估计是原主的朋友了;看着绿枝求一个答案,绿枝上前解释道:“顾婕妤安,娘娘去年额头受伤了,忘了所有的事,不记得顾婕妤了,望婕妤谅解。”说着就盈盈一拜表示歉意。 “啊~”顾玥惊讶的看着慕桑,眼里闪过心疼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 慕桑看着美人着急,于心不忍遂安慰道:“顾婕妤不必担心,一切都过去了;顾婕妤住的地方还习惯吗?” 顾玥看着慕桑笑的天真开心,桑姐姐就算忘了从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真心的道谢:“还好,多谢姐姐;原本是害怕入宫的但想着姐姐也在,又觉得安心了,可以和姐姐一起玩耍说话了。” 慕桑看着顾玥纯真的笑容,心里莫名的决定开心,也许是原主的情绪,毕竟她们是手帕之交,她和原主是宿命源源深,给她的姐妹提个醒也算是圆了她们情深义重的缘分了:“姜贵人做什么你都不必理会,左右你的位分身份都在她之上,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了;皇后娘娘这个人看着贤良,以后看着就知道怎么样了,你我姐妹一场、你哥哥与本宫兄长在军营里共事,这宫里的事说多了也没意思,自个儿看着看着也就明白了,人前姐妹人后算计都是常事;这宫里就没有姐妹情深,万岁爷只有一个,而青春朱颜也就那么两三年,入了宫谁都想得圣宠、不想后宫漫长的岁月里慢慢消磨青春年华,女子的青春能有几年。” “多谢姐姐提醒,小玥记住了。”顾玥甜甜的笑容晃得慕桑的眼睛疼,这么年轻这么天真;她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天真、不懂世故,就一头撞进了万岁爷眼里,眼神干净心思单纯。 顾玥感受到了慕桑不开心的情绪,她不要姐姐不开心,就闹着要去一边看花:“姐姐,那边的花好漂亮,我们过去看看吧。” 慕桑嘴角绽放了笑容,真是小孩子心性,一朵花一件新奇的事物都是开心的理由,也许她也要看开一些了,什么情呀爱呀的不必奢望了,活着最好,活的开心了更好。 慕桑坐在梳妆镜台前看着夜色,那般娇媚如玉的女子想必能拌住万岁爷的脚步,铜镜里的自己年华正好,现在却有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入宫了。她就这样等着岁月老去空留余恨,她明明这么年轻,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的患失患得是一厢情愿,而万岁爷风流潇洒享受得心安理得。 入夜,成帝批完奏折放下朱笔,敬事房的太监端着朱漆描画托盘,新入宫的妃嫔绿头牌赫然在里面,盯着里面的绿头牌久久没有翻动;眼前不期然的浮现出慕桑给他写信时的样子,盯着粉色并蒂莲花纹的笺纸,沉思半响才写:我喜欢春天的风,夏天的树,秋日里的黄昏,冬日里的光和每一天的你。 双手捧着托盘的太监悄悄的抬眼看一下刘公公,刘明忠看着万岁爷脸色沉沉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想翻牌子了,示意那太监退下。 慕桑盯着摇曳晃动的蜡烛火苗,碧妆侍候在一边不敢劝娘娘就寝,万岁爷是不来了罢,新人入宫就是这番光景,娘娘那般聪慧的人怎么看不明白呢? 柳嬷嬷瞧着主殿里一直都着着灯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娘娘还是太年轻了,一如太后娘娘当年一样,日也盼、夜也盼,怎么也盼不来先帝爷,后来泪也流干了,慢慢的也就死心了,不在痴心妄想了。 积翠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好受,忍不住问道:“柳嬷嬷,你怎么不去劝劝娘娘?奴婢想娘娘现在心里难受极了。” “劝?怎么劝?”柳嬷嬷苦笑着,当年她怎么没有劝太后娘娘,可怎么劝都没有用,只有自己心死了才可以过得快活:“不必劝,慢慢的娘娘就懂了,现在谁也劝不会娘娘的心思。”只有心死了,才会知道怎么做。 慕桑看着灯火跳跃,印在墙上的影子变化多端,慢慢的想来一首诗,觉得应景,遂念道:“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成帝听着慕桑幽怨的声音,心里不是滋味,他还没有宠幸别人呢,就念这样幽怨的诗,身为女子的妇言呢?身为后宫嫔妃的贤良呢?悄无声息的开口:“这首诗不应景,今年的新人才该念‘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慕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桑儿,你说是与不是?” 慕桑惊喜的转过头看着成帝,急忙行礼道:“万岁爷万福金安。”碧妆在刘公公眼神的示意下退出去并静静的合上门,里面与外面相隔绝了世界。 成帝捏着慕桑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一张俏脸未施粉黛依旧眉目如画,一身粉蓝色织锦纹细绸中衣,黑漆漆的眼仁里透着欢喜,倒映着他的影子;成帝的大拇指蹂躏着慕桑嫣红的嘴唇,继续先前未说完的话:“你现在该是‘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嗯?”一个嗯字余音上挑,加重了威严。 慕桑仰望着成帝,心跳一下一下加速,这个男人她等来了,娇羞慢慢的爬上脸颊,哑着嗓子说:“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成帝拔下慕桑头上的蓝宝点翠累丝赤金蝴蝶团簪子,三千青丝散开披在身后,妩媚多姿。 慕桑就着月光看着躺在她身旁的男人,如刀削的眉峰,鹰一般的眼眸安静的闭着,这个男人是天下的主宰,是她安身立命的依靠;掖了掖成帝是被角安心的依偎着睡去,月光匆匆掠去。 是谁在耳边喃喃昵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慕桑在心里嗤笑道,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这样的言语早就在流光里风干了;莹莹的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流进枕头里,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 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光明里谁也不知道谁。 就当这是一场梦。 第二天万岁爷从椒房宫里出来直接去了金銮殿的消息不胫而走,众嫔妃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有新人进宫了,万岁爷怎么依然去了椒房宫,贤妃娘娘的魅力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除了椒房宫里的人有笑脸,其余的人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万岁爷的心思谁能猜的准呢? 皇后听闻万岁爷昨夜没有召见新入宫的嫔妃,而是去了贤妃的椒房宫,气的砸碎了手里喜爱的玉如意,碎了一地的玉泠泠闪烁着最后的光芒,幽兰心疼的安抚道:“娘娘,气坏了身子可不值,独宠一年可惜没有一儿一女,只要她没有子女傍身,对于娘娘来说都不是威胁。”沉默了一下又说:“娘娘,姨表小姐进宫了。” 皇后的眼睛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家里的做法让她觉得心灰意冷,有气无力道:“是啊,爹爹是对本宫不满了,其实本宫也对现在的状况挺不满的;明明是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可偏偏被一个黄毛丫头处处压制着,处处忍让着,这皇后当着真窝囊。”说到最好不知是对自己的嘲讽还是对命运的讽刺。 菊韵慢慢的轻轻的梳着皇后娘娘的头发,思考半响说道:“娘娘别泄气,贤妃不过是仗着太后娘娘的侄女的身份耀武扬威,现在宋贵人进宫了,谁说还是她一人的天下了?” 皇后沉着脸下定最后的决心:“慢慢的来,安排人监视宋贵人,趁机把她拉拢过来。” 幽兰挑出几支簪子让皇后选,低声说:“都安排好了,娘娘放心。” 敏妃坐在铜镜前,云栽在身后轻轻梳着头发说着今天最新的消息,敏妃听后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沉浸到最后又是一副和婉温柔的模样,在心底不由得问椒房独宠真的是不可动摇吗? 顾婕妤看着红绫帐顶,繁复的吉祥花纹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像是要砸下来一样压抑着,有点失神,皇宫里的夜真是安静,连风都是安静的,有点怀念西北凌冽的寒风、金戈铁马。 第九十九章 奸妃?妖妃? 太后娘娘和喜嬷嬷两人选着今年新进贡的布料,太后摸着其中一匹刻丝福寿团纹蜀锦,满意的笑了转头问一旁的问喜嬷嬷:“喜儿,你觉得这匹蜀锦怎么样?给皇帝做一身衣裳,哀家想着皇帝穿上一定精神极了。” 喜嬷嬷伺候了太后娘娘一辈子,知道娘娘这样的笑容就是极满意了,因此笑咪咪的说:“娘娘的眼神就是锐利,一眼就看出来哪匹布料最好了。” 太后见她说的肯定,就知道在糊弄她,笑骂道:“你就哄哀家吧,皇帝说不好哀家唯你是问。”文竹在一旁看着两个老妇人玩闹,抿着嘴唇笑了,太后娘娘对万岁爷是真的好,所谓的慈母也就是太后娘娘这样的人了。 成帝听着殿里面的笑声,就知道太后娘娘今天高兴了,从门外进来就给坐在紫檀水滴雕花卍字不断头罗汉床上的太后行礼请安:“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看着成帝眼睛里的笑又添了几分,拉着成帝的手叫他起来,怜惜的拍拍成帝略带食指因拿笔而起老茧的手:“赶紧起来地上凉,咱们母子之间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成帝瞧着太后今日气色好多了,笑着问候:“礼不可废,母后近来可好?”皇帝坐在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炕几的另一边,与太后说起了闲话。 “好……一切都好。”太后摸着那一匹刻丝福寿团纹蜀锦,神色温柔的问成帝:“这是今年新兴的蜀锦,哀家想着给你做一件衣裳,喜儿说这匹蜀锦做出来的好看,你喜欢这个颜色花纹吗?” 成帝感动与太后的心细与惦念,母后还是跟从前一样对他好,不因为他是皇帝而变得疏远,感动的说:“母后好好养着精神就是,不必如此费心了。尚衣局还会少了儿臣的衣裳穿?” “母后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趁着现在眼睛还能看的见一年到头来也是做一两件,老了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你想穿都没有了。”太后知道儿子体贴自己年龄大了,但她喜欢做这些,儿子穿着她做的衣裳觉得心里踏实,又想起后宫里传闻,就劝说道:“新人进宫了,礼应雨露均沾、绵延皇嗣;皇帝子嗣单薄,只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大皇子养在敏妃名下,虽聪明伶俐但身子骨太孱弱了,二皇子在安修仪跟前,身体倒是壮实但不够聪慧、性子胆小担不起大任,生母的身份太低了不够资格。” 太后娘娘说到这儿就沉吟了一下,看着皇帝没有表情的脸,耐着性子接着往下说:“哀家知道你爱重桑儿,可是你的子嗣太单薄了,子嗣系着这万里江山社稷;桑儿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是她在大局上是不会错,她能理解你的。” 成帝蹙着眉头,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儿子知道了,儿子让母后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成帝在里自嘲道:慕家的女子怎么会看不明白前朝后宫里的局势,她们的眼光长远而准确、聪慧而知趣,看似单纯如一张白纸任你在上面泼墨挥笔,但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都说天家母子难做,太后在心里叹一口气:“莫要这样说,为儿子担忧是做母亲的本能。”母子两人之间的客气让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长大了,就跟做母亲的疏远了。 感觉到母子之间的气氛冷清,成帝略坐一会儿就起来行礼告退:“儿子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儿子告退。” 好半响,太后看着皇帝走出去的地方出神,喃喃自语道:“人老了,所求不过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麽。”一直觉得儿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需要她护着、哄着、时时担忧他,今天发现她老了,儿子长大了,他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不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小皇子了。 喜嬷嬷看着太后黯然失色,不忍心她如此就劝阻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娘娘只管颐养天年就好。”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万岁爷不喜太后干涉他的后宫,这也是人之常情。 成帝从启祥宫里出来,心里不悦,一路低头走路;刘明忠紧赶慢赶的追在后面,万岁爷走的随意没来得及清道,千万别有不长眼的撞上;却不想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听见几声女子的笑声传来,来不见看万岁爷的脸色,就见一个身着湖绿色折枝花暗纹对襟襦裙,发髻上垂着缠丝嵌三色流苏,身材高挑的嫔妃;另一个女子身着粉彩如意纹对襟襦裙,头上别着缠金海棠宫花,体态略丰满;两人并排笑笑闹闹的走来,见一个头戴赤金嵌紫玉王冠,身着紫色金绣龙袍丰神俊朗的男子迎面走来,当即就羞红了脸。 刘明忠大喊一声:“大胆,万岁爷面前敢放肆?!” 一声惊喝声吓得两人跪地瑟瑟发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一头触地伏在地面上,其中湖绿色衣衫的嫔妃声音冷静的求饶:“妾身不知是万岁爷,今日无意冒犯,求万岁爷恕罪。” 成帝听着脸色阴沉的厉害,这就是他的嫔妃?不知礼数!皇后怎么选的人?!冷哼一声抬脚往前走,寒声对刘明忠下旨:“告诉皇后,让新入宫的嫔妃学学礼仪在往出来放,没得丢人现眼!” “是。”刘明忠连道是,可别把怒火迁移到他身上,他一介太监受不住万岁爷的怒火;也明白是那两个嫔妃撞在万岁爷的怒火上了,也是她们运气不好,搁在平时这么娇俏的佳人怎么也有机会和万岁爷说说笑笑的;可惜,错就错在运气上了,人这一生的运气真的很重要,没运气就没出路,惹怒了万岁爷就等着凉凉罢。瞧着这走向是椒房宫的方向,得嘞,万岁爷这怒火还是让贤娘娘想办法解决去,反正是太后娘娘惹得万岁爷,贤娘娘灭火也是应该的,谁让你们都姓慕呢。 慕桑和碧妆在院子路阳光正好处一起绣花,说着以前府里和顾玥的趣事,慕桑身着水红云纹撒金海棠锦衫,下着银红金线百事如意纹长裙,戴着赤金镶南珠璎珞项圈;倾髻上簪着鎏金芍药富贵百蝶恋花华胜,别一边斜插着七翅鎏金嵌红宝石凤钗,凤钗上的红宝石晶莹剔透、熠熠生辉,衬托乌鸦色的发丝柔顺光滑;手里拿着竹棚子在酱紫暗纹云锦绣了一半的龙身,如果忽略掉长长的四只九曲金环嵌宝赤金护甲,就像是平常富贵人家里的夫人一样,给丈夫做着衣裳等待他的归来。 成帝明白这是假象,这是桑儿想要让她看到的假象,她的心中怎么想的他看不见,她的野心只要她不表露就永远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形象,他今天想要看看她的选择,真实不带面具的她。 慕桑发现成帝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急忙行礼道:“万岁爷万福金安。”这么看着她做什么?慕桑心里忐忑不安,难不成发现她是假的慕桑了?怎么样都不能承认她是来在二十一世纪的慕桑,不当成妖魔鬼怪烧死才怪呢,只要她不承认谁都没有证据说她是假的慕桑。 “平身。”成帝淡淡的说一声,就傲娇的往前走。慕桑看着刘明忠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料只看见了一个挽着发髻的头顶。 刘明忠低垂着头不敢看贤妃娘娘,慕桑无奈,只得跟着万岁爷的脚步走进屋子里;刘明忠知道万岁爷憋了一路的怒火,但愿贤娘娘受得住,把奴才们打发的远远的;凭着他多年的经验和锐利的直觉,就明白下面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负责性命难保。 碧妆着急的看着刘公公,万岁爷的脸色黑的吓人,娘娘不会有事吧?娘娘没有做错什么事,怎么会这样?难道……想到一个人可能吓得她脸色发白,咬着牙齿努力镇定下来,担忧的问刘明忠:“刘公公,我们娘娘没惹万岁爷生气,万岁爷怎么会这样生气?” 刘明忠耷拉着眼皮看了碧妆一眼,沉声说道:“碧妆姑娘,老奴一直觉得姑娘是个聪明的人,不该问的别问,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多谢刘总管提点。”碧妆心里恨不得咬刘明忠几口解恨,告诉自己不会的,自己不要乱了阵脚要沉住气才好,不给她人陷害娘娘的把柄。 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你了你找谁去,别在我这里撒野!当然,这话慕桑也只敢在心里吼吼不敢说出来。 成帝看着慕桑离他站得远远的,不悦道:“怎么?怕朕!” 这不是废话吗,能不怕你吗?万恶的古代、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皇权集中制,生死大权握在你的手里,不想死的都怕。慕桑嫣然一笑踩着碎步走过去,却不想这笑在成帝眼里比哭的还难看。 慕桑拼命控制着手抖的冲动,拎着定窑白瓷描金提梁长嘴鱼纹茶壶往白瓷描金山水画茶盏里倒茶,翡翠颜色一样的茶汤给慕桑一丝安慰,咱先喝一杯茶醒醒神在说话。 不料成帝看着慕桑那一节白皙如玉的脖颈,心里一动嘴角上扬泛起一个让人头皮一麻的笑容,可惜慕桑背对他没看见;成帝一个健步上前从背后抱住慕桑,轻轻地辗转的吻着慕桑白皙的脖颈,吓得神经脆弱的慕桑一个不小心扔了手里的定窑白瓷描金提梁长嘴鱼纹茶壶,清脆的一声就碎成瓷片了。 两人动作一停,慕桑觉得今天的万岁爷不对劲,依着本能挣扎想要让成帝清醒清醒;成帝一手扫下朱漆雕花托盘里的白瓷描金山水画茶盏,不顾慕桑的挣扎一个转身把慕桑按在品红色云纹绣缠枝花苏缎流苏如意圆桌上,四目相对;慕桑眼里闪过害怕,成帝眼里是欲望和疯狂。 慕桑不顾背部被按在如意圆桌上硌着的痛楚,嘴里本能的求饶道:“万岁爷,不能……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的,太后娘娘也会劈了臣妾的!”急忙推着成帝,她怎么敢!白日宣淫那不是闹着玩的,和太后娘娘多铁的关系也会破碎的,让英明神武的万岁爷做出这样昏君的行为,不是她的错难不成还有人敢说是万岁爷的错?! 成帝眼里的怒气在翻滚,厉声说:“你敢忤逆朕?!”眼睛里似是淬着刀子看着人,慕桑觉得成帝受刺激要疯的节奏吓得不敢动了,果然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成帝见慕桑老实了才在慕桑耳边轻轻说道:“想好了,你是要做贤妃娘娘还是要做朕的女人?”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无边的蛊惑,慕桑顾不得发烫的脸色,心跳一下一下清晰的在胸膛里回响着,亦能感受到成帝成稳的心跳。 这是要和太后娘娘决裂的情况了?看着这一肚子的火也是太后娘娘惹的了,你们神仙打架为什么遭殃的是我这个凡人呢?是不是啊觉得我好欺负?慕桑心里快哭死了。 慕桑立马怂了,天大地大眼前你最大,被皇后和太后娘娘不放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不从了他,成帝会分分钟把她劈了;想明白这点以后就娇笑着伸出白皙的手臂环住成帝的脖子,讨好的送上她的红唇。 一室春光满芳华不言说。 听得里面接连的瓷器落地声音,吓得碧妆小腿打颤,柳嬷嬷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想要去通报太后娘娘来做主,刘明忠看了一眼说道:“柳嬷嬷不去的为好。” 柳嬷嬷琢磨着刘明忠话里面的意思,什么事是不能请太后娘娘主持的? 越想越心惊,果然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声音,听得她耳红面赤,这……万岁爷和娘娘怎么不看着点时间,怎么就胡来呢。 事后,慕桑卷着天蓝刻金芙蓉缎面被子坐在黄花梨木雕花架子床上,看着成帝潇洒走人,湖蓝团鱼飞绣软枕下摸出缠枝铜镜,看着铜镜里自己媚眼如丝、红唇微肿,再看看白皙脖颈上点点红痕,欲哭无泪,说好的温柔体贴呢? 她今天怎么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她只是想要活着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万岁爷这是要她做奸妃呢还是要她做妖妃呢?虽说她不想做流芳千古的贤妃,但她也不想背唾骂千年狐媚惑主的名声。 第一百章 美人 慕桑穿一件银红色云锦流彩暗纹立领如意襟锦衫,立领遮挡住点点惹人遐想的红梅,配着一件海棠色滚银边如意纹挑线裙,手巧的积翠几下就挽好了倾髻,鬓边压上赤金嵌白玉压鬓,在脑后插上一直赤金嵌宝衔珠串三翅斜凤钗; 带着碧妆绿枝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进去就看见宋贵人一身湘妃色织锦缎镶桃红边对襟襦裙,桃红色湖绸绫披帛垂在两侧,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坐在与太后说着话。 慕桑恭敬的对太后娘娘请安:“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无极。”之后宋贵人给慕桑请安,慕桑还半礼。慕桑手里拿着几支繁昌的丹桂给太后娘娘看:“母后,你看这花开的多好,香气扑鼻,给母后插在花瓶里看。” 太后看着繁茂的丹桂枝丫,吩咐道:“还是你心思细腻,文竹把这花插起来好让它开的时间久一点。” 文竹姑姑闻言从紫檀木多宝格上取一个雨过天青色连珠瓶,灌满水插上慕桑拿来的几支丹桂,捧在手里给太后娘娘看,说:“太后娘娘你看,贤妃娘娘给娘娘带来的丹桂开的多好。” 慕桑请安之后见宋贵人没有挪位置的意思就坐在泥金云锦绣牡丹绣墫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湘妃竹墨绿洒金团扇,笑着对太后撒娇:“母后有花朵一般的新人了,就不念着我这个粗笨的旧人了,现在坐在这儿连一口糕点都吃不上了,可别偏心的都留给宋贵人吃了?” 一句话逗得太后直乐,脸上的笑纹都出来了一扫先前的沉闷,伸手指指她无奈道:“你这个猴儿……合璧,咱不理她,她在我这儿一贯是如此的。” “看看母后,我哪有母后说的那般。”慕桑不依道,语气娇笑的对着宋贵人说:“宋贵人可别听母后的,母后是拿我寻开心咧,母后你可别教坏了宋贵人。” 宋合璧心里惊奇慕桑和太后娘娘相处的方式,笑着应和:“贤妃娘娘说笑了,娘娘温慧秉心,姨母是拿妾身打趣儿。” 慕桑盯着大殿里四羊青铜香炉散发的袅袅青烟心里不觉得冷笑一声,淡淡的桂花味道渗透到每一个角落里,甘甜的、清香的。 太后见表姐妹两人相互生疏,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合璧没有桑儿漂亮,也不及桑儿会甜言蜜语,多学着写桑儿想必皇帝也会喜欢的,以后都有个孩子也算是站稳定了,笑着说:“你们两个倒是客气上了,合璧是你小姑母家的女儿,小的时候你们都是见过的,你们两个那时候玩的可好了。”太后娘娘眼睛里透着怀念,那时候合璧和桑儿都小,皇帝也小,她也年轻;宋贵人也回忆起起了从前,小时候的事都模糊不清了,慕桑倒是记得不大清楚,毕竟她失忆了; 太后娘娘看看慕桑又看看宋合璧,拉着两人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在这宫里都要好好的,相互团结姐妹和谐,可别叫外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宫里桑儿的势力太单薄了,如何与皇后敏妃对抗;皇帝不喜皇后,她们慕家也该出个皇后了。 两人见太后乏了就告退出来,慕桑见没在太后娘娘眼前也就没了演戏的习惯,不想理会宋贵人只想回椒房宫里歇歇酸软的老腰;不料事与愿违,宋贵人追着慕桑的脚步走过来,和慕桑商量的说:“姐姐这是要去哪里?不如我们去御花园里逛逛走。” 慕桑坐在朱漆雕花黄花梨木肩舆上俯视的看着宋贵人,盯着她慢慢的笑了:“宋贵人,你是贵人,本宫是贤妃,这话你该问吗?”她看着宋贵人就觉得碍眼,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合眼缘,怎么都耍不来,不在太后面前何苦为难自己脸部肌肉呢? 宋贵人感觉到了慕桑的轻蔑和眼里的厌恶,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对她?定是看不起她才会这样;宋贵人谦卑的福身:“妾身越界了,请娘娘责罚。” 慕桑嗤笑一声,宋合璧的小脸立马就涨红了,慕桑继续发泄着她的不快:“宋贵人这是为难本宫呢,明知道本宫在启祥宫门前不会对你怎么样?这还没侍寝呢就仗着太后娘娘这样张狂,若是得了圣宠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一半是做戏一半是不留情的嘲讽,她和宋贵人怎么都不能和平相处,既然她选择站在万岁爷的那一边,就定要和太后娘娘作对了,只可惜了她们之间的情分;太后娘娘不能过多的插手后宫事宜,尤其是有一个宠冠六宫贤妃娘娘的情况下不能再有其他任何和慕家有关的嫔妃,如若太后娘娘想明白这一点,他们之间或许有回旋的余地。 宋贵人目送着慕桑的仪仗远去,抓着芝扬的胳膊眼底迸发出恨意,她凭什么高高在上看不起,同样是表妹万岁爷宠谁还不一定呢? 芝扬忍着胳膊上的疼痛,看着宋贵人的脸色愤愤不平道:“贵人,她这是嫉妒你比她年轻比她貌美,纯属赤裸裸的嫉妒;太后娘娘还是最疼你呢,听说她当初入宫的时候位没你高,都是后来一点一点晋封上去的。” 宋贵人把这话听进去了,一定是这样的,不过凭她的容貌想必会皇帝表哥的重视,以后晋封还不是皇上动动笔的事。想到这里宋贵人笑了,到时候可就是她慕桑求她了,看她如何拿乔拿捏! 皇后娘娘听完刘公公带来万岁爷的旨意,心里不由得犯了难,这时候教新入宫嫔妃的规矩?这是她这个皇后不容人的表现还是她这个皇后善嫉的表现?心里烦躁的问刘公公:“刘总管,万岁爷还说了什么?可有说什么时候开始教?” 刘明忠躬身对着皇后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万岁爷并未说。”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万岁爷说怎么传就怎么传,怎么做就要看皇后娘娘的意思了。他该回去侍候万岁爷了,其余的问题留着皇后娘娘慢慢解决,因此说道:“万岁爷身边没人侍候,奴才告退。” 皇后娘娘盯着刘明忠走过的那道门,一个没忍住就把紫漆描金牡丹盛开红木案几上的景泰蓝描金山水茶具扫下去,万岁爷这是要干什么,他的心思现在她越发的猜不准了,他不想宠幸嫔妃?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得皇后脸色发白,因为贤妃的原因?她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可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越想越觉得可能;自从万岁爷宠幸过贤妃之后就基本上是椒房独宠,去别的嫔妃那里更是寥寥无几,贤妃恃宠而骄不让万岁爷宠幸别的嫔妃,凭什么她这个无宠的皇后要背上善嫉不容人的名声,越想越嫉妒的发狂! 她不能由着万岁爷来,也不能违背了万岁爷的旨意,半响,皇后嘴角微微一笑,笑意没到达眼底就被冻结,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把新晋嫔妃召集起来指点一下规矩,就让朱茗之去宣室殿告诉万岁爷,新入宫的嫔妃规矩极好,只是天颜威严吓得她们失了分寸,想来下次不会出错了;朱茗之低垂着头颅把皇后娘娘的意思说明白了,等待万岁爷的旨意和怒气,不料听见万岁爷简短的一声轻笑,然后说一句朕知道了,就叫他退下。 朱茗之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的回去禀皇后娘娘。 入夜,一道旨意直抵扶藻宫偏殿的落梅居,王才人今夜侍寝。 一语惊起千层浪,最难堪的要数馆娃宫锦墨殿的顾婕妤了,这届秀女里她的位份最高,而万岁爷却让扶藻宫里的王才人侍寝却不是身份最好位分最高的她,也不是扶藻宫里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宋贵人。 芝扬听着热热闹闹的扶藻宫,看着外面的天色撅着嘴不高兴的说道:“真是的,万岁爷怎么叫她得意了去。” 顾婕妤手里捧着一本书,听闻抬眼看了一眼紫苏,慢慢教训道:“怎么这般沉不住气,万岁爷岂是你我可议论的!去,到半夏那儿扣一月的月奉以示惩戒。” 紫苏听到顾玥如此说就知道婕妤不高兴了,但她说得也是实话,低垂着头颅哦了一声,眼角徶见自家小姐又淡定的看书去了;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不解的问:“小姐,你怎么可以不着急?” “为什么要着急?”顾婕妤看见紫苏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二字,就慢悠悠的极为耐心的解释道:“第一个侍寝的不是我,第二个侍寝的也不会是我,第三个侍寝的还不是我。”然后故作高深的不再说话也不再解释,留下一头官司的紫苏在风中凌乱,紫苏心里好像打死自家小姐,哪有这样不负责的人,说话说一半留大半。 顾婕妤看着紫苏一脸的呆懵,最后好心的说道:“要多读书,笨不可怕,可怕的是笨还不读书!”紫苏看着顾婕妤心中泪流满面,小姐就知道欺负我。 落梅居里怜香拿出一个精致的竹绿色绣云纹杭缎长方形荷包塞到前来传旨的小太监王公公的手里,笑着说道:“一点小意思,请王公公喝茶了。” 王公公捏了一下荷包,心里满意的笑了,是个上道的也是个有钱财的;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就顺手卖了个人情给她:“王才人可要赶紧沐浴梳妆,再过半个时辰凤鸾春恩车就来接才人了。” 王明月道谢:“多谢公公告知。” 像才人这样品级的妃嫔身边是没有资格较老的、有经验的大姑姑,这时候新入宫的嫔妃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是需要有人提点一下才会知道的。 打发走了王公公,王才人脸上的笑意再也抵不住扬了起来,一众伺候太监宫女见了在也忍不住了跪地齐声行礼道贺:“恭喜才人,贺喜才人。” “赏,都有赏。”看着满地行礼道贺的奴才,王才人的虚荣心前所未有的得到了满足,声音里是从心里透出的喜悦。 怜香笑容满面的说着吉祥话儿:“贵人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自是头一份,得皇上喜欢那是自然的。” 王才人笑着欢喜,同怜香笑闹道:“就你的嘴甜,还不赶快服侍我沐浴更衣,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说着就扶了怜香的手去沐浴,她心里不是不紧张,那是天子。那么丰神俊朗的男子怎么叫人不仰慕,想起今天在御花园里见到的万岁爷,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想,她是幸运的。 凤鸾春恩车在长长的宫道上晃荡出好听的声音,前面两个貌美的宫女提着红色的八角琉璃锦绣风华灯笼,高高夜空上的月亮撒着光辉,凤鸾春恩车的铃声一路响过后宫,东西六宫寂寞的夜更加寂寞。 杨澜岫歪在绣满凤穿牡丹的贵妃榻上,远远地好像听见凤鸾春恩车的声音,竹清从外面进来看见自家娘娘盯着窗棂发呆,呵了呵手道:“外面真冷,明天肯定要下雪了,娘娘赶紧睡罢,仔细明天头疼。” 宋合璧听着一阵一阵的铃声,奇怪的问道:“芝扬,这是什么声音,怪好听的。” 芝扬也不知道就出去打听,不一会进来小心翼翼的告诉她:“贵人,是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宋合璧倒知道凤鸾春恩车是皇帝召见侍寝妃子的车,便知道是有人要承宠了,恨声道:“不知道是哪个贱人抢了先!表哥也真是的。” 王明月着一身素白色轻纱衣裙,白色的抹胸上绣着几多鲜艳的石榴花,白色的长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白皙的脸上涂抹着淡淡的粉彩,添的更加光彩照人,用玉簪绾起墨色的青丝,细长的柳眉衬托着宛如一汪春水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微启:“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酥声入骨,融化了这一季的冰雪,媚骨天成,一丝丝幽兰的清香从身上散发出来,给这夜色添了几分神秘。 皇上目光幽深的看着伏在地上请安的王明月,微微抬手说了一句:“平身。” 王明月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正好对上一双寒潭似的眼睛,似是受惊一般低下了头,呼吸重了几分,脸颊上飞起几朵红霞。 皇帝看着那几分羞涩沉沉的笑了:“果然是灯下出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灯下的美人如出水芙蓉,明眸皓齿,冰肌玉骨。 第一百零一章 手帕 一夜红绡帐暖,鸳鸯被里度春宵。 次日众嫔妃请安时看着贤妃娘娘的脸色莫名的兴奋,私底下交换着彼此能看懂的信号;敏妃看着一身湖水色如意云头八宝金织襕裙的慕桑,脸上的疲惫和不悦用仙姿玉容粉怎么也遮不住,她心里肆意的笑了,你也尝到了得而复失的滋味,当初那么干脆利落的从本宫身边夺走了万岁爷,如今有新人从你身边夺走万岁爷,这个中滋味如何? 丽嫔看着敏妃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大刺刺的说:“昨天夜里嫔妾隐约听见凤鸾春恩车的声音,这声音宫里有一年多没响过了吧?” 敏妃与丽嫔是好搭档,一人发话另一人必有应和,敏妃亦是笑着说话:“本宫也听见了,估摸着是从西边那边走过来的,可是哪位妹妹得宠了?” 很多人暗暗新奇真是难得,贤妃娘娘椒房独宠的日子过去了吗?匹自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的打破了椒房独宠的局面;万岁爷独宠贤妃那样的日子在她们心里留下了难以泯灭的记忆,就这样被新人夺走贤妃的独宠?惊讶多余欣喜,果然最是帝王薄情;渐渐的兴奋代替了惊讶,是谁惹得帝王带笑常看? “是王才人昨夜侍寝了。”皇后笑着说这句话为大家解惑,众人的目光在慕桑和顾玥之间转悠,有些人想着顾玥的身份家世最好,却不想被没声没息的王才人给抢了先,顾玥被她们不怀好意的眼光羞得无地自容,她觉得委屈极了,她也不想这样,可是万岁爷的心思她怎么知道;慕桑知道她们在幸灾乐祸什么,嘴角撤出了一个冷笑,心里想着作为一个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在别人得宠时该是什么表情才合适,吃醋还是恼羞成怒? 想到这儿眼睛里得这冰凉的笑意对着皇后恭喜道:“恭喜皇后娘娘得愿所偿,臣妾身体欠安得回去养着了,臣妾告退。” 皇后看着慕桑沉不住气的表现,莞尔一笑关心的问道:“贤妃怎么了?可有请太医?”也是,前有新人争宠后有同样是太后娘娘支持的宋贵人,怎么都该着急了? 慕桑看着贤良的皇后,脸上的嘲讽怎么也掩盖不了,淡淡的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静养着就好。”福身之后就干脆利落的走了,众嫔妃看的一愣一愣的,贤妃从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沉不住气了? 顾玥担忧的看着慕桑远去的背影,想要追去却见众人都坐着不好走,只能在心里着急,桑姐姐这性子也忒着急了,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直爽的桑姐姐怎么在这宫里支撑,看看她们那些人笑里藏刀的模样,就知道桑姐姐怎么难过了。 皇后对慕桑赌气似的离开并不在意,依然笑的温和,安抚大家道:“大家都别在意,贤妃就是这个性子,咱们继续说咱们的。” 敏妃看着慕桑坐过的黄花梨木雕花玫瑰椅若有所思,贤妃的性子一直温和婉约,不可能因为万岁爷宠幸了新人就这么沉不住气,想来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看着又要叫人盯着椒房宫了。 安修仪看着敏妃又看看皇后,一如往日的沉默着,心里暗自思量这一切太不寻常了。 皇后仁慈,免去了王才人第二天早上的请安,按照惯例皇后着人送来去赏赐,晋封王才人的懿旨通晓六宫,宣旨的太监高声诵读王才人晋封为贵人的懿旨。 菊韵向一身浅绿色镶银边缠枝月季绢纱衣裳的王贵人行礼,笑着恭贺道:“恭喜贵人喜得圣宠,祝贵人福嗣延绵。” 王明月眼睛里的神色得意,她也没有想到能在新人里拔得头筹,意外有之更多的是惊喜,但对皇后娘娘身边的菊韵倒是很恭敬,因为知道她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宠的大宫女,很多事皇后娘娘都吩咐她去做,在外她就是皇后娘娘的代言人,话里话外多了几分热络:“多谢皇后娘娘抬爱,明月惶恐。” 菊韵很受用王贵人对她的恭敬,欢心的笑着对王贵人告退:“奴婢会为贵人向皇后娘娘传达的,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着,奴婢告退。” 王贵人向前走两步以示礼仪,说:“姑姑慢走。” 沉静的扶藻宫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各宫的尚宫娘娘都送了贺喜之礼,位份低的自觉带着巴结之意送来了贺礼,怜玉忙着把礼物登册入库,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什么没见过的都见了在心里感叹也算是没白来人间走一遭。 绿枝看着慕桑一直盯着扶藻宫的方向看,那里门罗可市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们急忙奔走,她知道万岁爷宠幸了王贵人,娘娘心里不舒服;但万岁爷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平常人家都是三妻四妾,娘娘怎么就看不开呢;柔声开导慕桑:“娘娘,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娘娘别理会,等着以后他们舔着脸上椒房宫的门时,奴婢定会打出去的!” 慕桑看着气鼓鼓的绿枝觉得好玩,就抚着心口语气忧愁道:“绿枝,我心口现在如刀绞,万岁爷说过他只宠我一个人的,万岁爷不是金口玉言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他害的本宫好苦哇。本宫要找他说明白去,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要食言而肥?”说着作势就要往宣室殿的方向走。 吓得绿枝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娘娘这是不要命了吗?!万岁爷做事谁敢质疑,脑袋不要了吗?立马跪地不让慕桑去,说道:“娘娘三思,这样做不妥,会惹恼了万岁爷。” 慕桑见真的吓到绿枝了,就赶紧扶她起来,问:“你起来说话,怎么就不妥了?本宫觉得很好。”这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认真呢,还是觉得她脑子不够用?想到这个可能慕桑不觉脑门上几条黑线,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绿枝觉得稳住慕桑了,脑子里转着收拾王贵人的想法,慢慢的对慕桑说:“娘娘是四妃之一,想要为难一下王贵人机会很多,何必要冒这个险?奴婢听说万岁爷嫌弃今年入宫嫔妃的规矩,娘娘就勉为其难的教教她们规矩好了。” 慕桑看着绿枝,觉得她发现新大陆了,绿枝竟然也开窍了,不过这个法子真好,即是作为宠妃出气了也没人可说什么?奖励似得拍拍绿枝的肩膀:“绿枝,就按你说的办,本宫倒要看看皇后能说些什么?” 怜香脸色诡异的走进来,头也不敢抬的低声说道:“贵人,贤妃娘娘送来了贺礼。”实在是贤妃娘娘的贺礼太特殊、有别于人,她也不敢不禀报贵人。 王贵人这会子正在得意,对于谁送来什么礼不在意,左右不过是丝绸锦缎金银首饰,头也不抬的道:“是什么?呈上来。” 怜香闻言矜矜战战的双膝跪地,双手端着红木雕花油漆盘举过头顶,上面用红丝绸盖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王明月掀开红丝绸托盘里面赫然放着一本《女戒》!这几个字气得她脸色发红,她昨夜才侍寝今日里贤妃就送来了《女戒》,任谁见了都会生气。 王明月气急之下一把掀翻红木雕花油漆盘,里面的《女戒》散落了一地,怜香怜玉吓得跪在地上只喊:“贵人息怒。” 王贵人还觉得不解恨,使劲的用脚在《女戒》上狠狠的踩几下,说道:“贤妃,我与你势不两立。”疯狂而嘶哑的声音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怜香和怜玉不由得心里一紧。 不肖半天的时间,宫里就传这贤妃娘娘给王贵人贺礼送了《女戒》的消息,王贵人气不过就哭着找万岁爷做主。 成帝看着哭着梨花带雨的王贵人,再看看她手里面的《女戒》莫名的觉得想笑,还是桑儿懂他,这个礼送的好!成帝在心里默默的为慕桑鼓掌,面上安抚着美人:“贤妃只送了这个,她还说了什么话?” 王贵人见万岁爷关心她,就心里越觉得委屈了,哭的柔弱不堪真真激发人的保护欲。 没有人知道王贵人对万岁爷说了什么,王贵人是哭着来的笑着走的,大多数人觉得现在万岁爷去椒房宫定是找贤妃算账的,幸灾乐祸的等着万岁爷对贤妃的厌恶;等啊等啊,只等来了万岁爷留宿椒房宫的消息,这一夜没有睡好觉的人很多,以为是贤妃怎么样都会遭到万岁爷的训斥,却不想还是贤妃有本事,笼络住了万岁爷的心、留住了万岁爷的人。 入夜,慕桑的手指轻轻按摩着万岁爷的太阳穴,半响也不见万岁爷说话低头一看原来是万岁爷倚在靠背上睡着了,慕桑好笑的笑笑,又觉得心疼,前朝后宫哪一样都要他操心,没一个安分的! 慕桑轻轻收拾着她刚才陪他批阅奏折时看的书,回头看见万岁爷眉头蹙起,睡的极为不舒服就向着解开外面的衣裳让他睡的舒服一点,一个樱花色帕子从万岁爷衣裳里掉出来,慕桑捡起来摸着帕子就知道是今年的苏缎,苏缎这个布料嫔妃一般都是用的,倒像是平常哪个宫女用的;展开一角看见用金丝线绣着一只憨憨的元宝,绣艺不高倒透着一股子可爱的劲儿,她思索这是谁的帕子?为什么万岁爷会有,是捡的吗? 一低头就看见万岁爷醒了,眼睛看着她手里的帕子,慕桑立马觉得有故事了,扬着手里的樱花色帕子拷问成帝手:“这是又勾引了哪个小宫女的魂了?你不老实交代这帕子你就别想了,看到时候她问你要定亲信物的时候看你怎么交代?” 成帝见慕桑笑的得意,揽住她的腰肢拉向他怀里,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离得极近,成帝眼睛里带着愉悦,笑着问慕桑:“这是吃醋了?王贵人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又吃起了帕子的醋?嗯?” 慕桑知道成帝这会儿高兴,胆子自然就肥了,给自己辩解着:“这可赖不得我,王贵人规矩不好,臣妾那是教她规矩呢,她不仅不感激臣妾的一番苦心反而去万岁爷哪里告状去;夫君,你说是不是她的规矩不好?这帕子是自己掉出来的,我可没搜你的身。” 成帝嘴角含着宠溺的笑:“嗯?长本事了,还想着搜朕的身?”说着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慕桑的臀部,慕桑怔住半响慢慢的羞红了脸,这……明明说的是王贵人和帕子的事,怎么要这么转移话题? 怎么可以这样犯规?这是慕桑被成帝抱着往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边走时的唯一想法。 “娘娘,昨晚侍寝的是顾嫔。”云栽向敏妃低声禀报,不敢说多余的话,玉容姐姐可不就是这样没得,她要有前车之鉴,能熬到平平安安出宫就好了。 皇后的懿旨一如从前只要侍寝就晋封,下了懿旨就继续按照惯例赏赐,有时候她也想这些新人里就没有一个能留住万岁爷的吗?从最开始的王贵人、宋婕妤、周贵人,到现在的顾嫔,就没有一个能留下万岁爷的吗? 万岁爷来后宫七次,去椒房宫里的次数就占了一半多,剩下的三次只是让新人分了去,真的是椒房盛宠不衰吗?她不信。 云裁出声打断了敏妃的思绪:“娘娘,丽嫔和王贵人来请安。” “请。”敏妃精神恹恹的提不起劲儿,看来椒房独宠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她们这些嫔妃恐怕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今年的嫔妃在贤妃的打压下算是折戟沉沙了,该是向家里说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入宫固宠了,不然她的大皇子怎么办?她不想当这宫里的活死人。 丽嫔和王贵人向敏妃福身行礼请安:“嫔妾(妾身)给敏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如意。” 敏妃笑的温婉可人,岁月优待美人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声调:“起来罢,不必多礼,正想着和你们说说话,就听见你们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惊喜 丽嫔笑着谢恩在一边坐下,笑着打趣敏妃:“多谢娘娘想着我们,那嫔妾以后日日都来烦娘娘,娘娘可不许嫌弃嫔妾。” 敏妃早就习惯了丽嫔那张嘴,没好气的说:“随你,也不怕王贵人笑话,好似本宫不叫你来你就不来一样。” 美人就是美人,连生气也叫人沉迷,可惜万岁爷看不见,良品见敏妃这样说也就没了脾气,好声说道:“我的好娘娘,嫔妾来就吃娘娘的几块点心,现在娘娘也会吝啬那几块点心不成?” 敏妃别了她一眼,就拉着王贵人说话也不理会她了:“就你嘴贫,王贵人你别理会她,咱们好好的说说话儿。” 王贵人第一次见这么亲和的敏妃娘娘,心里觉得新奇应对起来更加谨慎了。 这样的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不知道停了,慕桑坐在铺着绣玉兰花椅垫的玫瑰高背椅上看着落雪,一边想她有点讨厌这样的雪天,各处白茫茫一片;却又有点喜欢这样的天气,不用出门只是坐在门口看着天空中的雪花,不用应付没完没了的争斗;看着这样的雪花她不由得想起万岁爷怀里的那个樱花色的手帕,被万岁爷那般薄情的人也那样珍藏着想必是个重要的人,是万岁爷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她现在有点羡慕那个帕子的主人,有人护着,有人爱着;他们之间或许有身份上不可逾越的距离,但他们之间是纯粹的感情,真正的爱着彼此。 这样感情与她不可遇而不可求,慕桑有点伤心的想,她与万岁爷之间只是彼此心明意白的合作,不,或许是交易更为妥帖一些,她是宠妃,是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后宫三千仇怨于一身;以前她想就这样罢,但是现在她觉得好累,这没完没了的斗争让她失去了兴趣,万岁爷也有藏在心底的爱人,她们这样算什么,对她对他对他藏在心底的爱人算什么? 慕桑想她终究是不明白这些的,那个手帕的主人知道后不觉得伤心吗?看着自己爱的人宠着一个骄横的嫔妃,还是他们都明白游戏的规则,只有她在这儿胡思乱想、看不明白。 慕桑觉得心里发冷,就紧了紧身上的海棠红镶银鼠毛织锦披风,底下的杏红底子遍地桃花对襟软纱袄贴在身上也不觉得有温度,碧妆见贤妃娘娘如此就拿过一个粉蓝团绣烟霞紫芍药套着的手炉塞在慕桑手里,并劝道:“娘娘,天冷了,你往屋里坐。” 慕桑看着碧妆的担心报以微笑,说:“没事,我就看看雪。”碧妆知道娘娘看着是好脾气,性子里的固执是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顾玥身着桃红天香绢绣太液莲齐腰襦裙,扇形刻花鎏金银钗挽着了个同心髻,在发髻上单单的插着一支绯色堆纱宫花,衬得顾嫔越发的娇嫩美丽,手上套着浅紫色绣花绸缎手笼,披着淡紫色镶边云锦兔毛披风;轻移莲步娉婷而来,对着慕桑福身请安:“贤妃娘娘万福。” 大雪天的有客而来慕桑自然感到奇怪,就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下雪天,路滑地冻的。” 顾玥看着慕桑眼睛里透着高兴,笑吟吟的说:“嫔妾想着好没见过桑姐姐了,我就过来看看姐姐。”想你了所以就来看你了,与天气无关,只有你我之间的情分。 慕桑听着心里觉得感动,她是直率天真的性子,坦诚相待自然是上上策,在后宫谁人的心思不是弯弯绕绕的,生怕被别人看明白了,就往屋里请道:“难为你有心了,屋里坐罢。碧妆,准备今年新得的金水翠峰茶。” 碧妆对顾嫔的到了表示极大的欢迎,在闺阁的时候顾小姐和娘娘就是手帕之交,一同玩耍的极好,到了宫里也是如此同娘娘玩耍,顾嫔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想到这里就笑着说:“是,娘娘。” 慕桑刮着四瓣海棠青瓷碗里的茶沫子,看着顾玥周身打扮,终觉得是太简素,就慢慢的说道:“都封嫔位了,头上怎么还不多带些首饰好好的打扮一下,只是插一支才人品阶的宫花有什么意思,趁着年轻打扮的明艳照人一些,万岁爷见了也喜欢。” 顾玥听见慕桑语气里的惋惜,这样满是忧愁的桑姐姐不多见,心里总是心疼她的心事,想让桑姐姐高兴就问道:“桑姐姐怎么说话这般老气秋横,姐姐才长我一岁,哪里不年轻了?” 慕桑见小丫头不懂,就故作深沉的说道:“你还小,不懂一岁对女人而言算什么?尤其是时时有十七岁姑娘的宫里是什么概念。” 听得顾玥一头黑线,桑姐姐这是拿我消遣呢还是消遣呢?说人年轻总是没错的,就郑重的说:“姐姐瞎说,姐姐永远十七岁。” 慕桑觉得顾玥说的有趣,出言反问道:“那岂不是妖精了?”聊斋志异上面的女子永远年轻漂亮。 顾玥语结,怎么能这样啊,抬头看见慕桑眼睛里的笑意才明白她被贤妃消遣了,顿时不开心了一副你快哄我的样子:“啊……姐姐变坏了。” 慕桑看着顾玥的脸颊紧绷着就知道把小丫头逗坏了,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这宫里的奴才最会看人脸色了,你想想远在西边战场上的兄长就明白了,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你兄长,也要好好的把自己照顾好,不让他在战场上为你分心牵挂,你在宫里的地位越巩固,你兄长在西边的战场上越顺利。”慕桑缓缓的说着话,都说前朝后宫,前朝后宫,未必没有一点儿联系,只有明白了这些才能走的长远,慕家与顾家都在西边的战场上拼搏,现在两家的利益绑了在一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希望顾嫔能明白这儿道理,让战场上拼搏的英雄无后顾之忧,全力为国争光。他们是值得人们尊重的,不要因为她们在后宫没做好而牵累了他们。 顾嫔听着慕桑一句一句的话语,心里明白她还是太天真了,想的太少了心思不够缜密,不过她幸好有桑姐姐在,诚心诚意的福身心里道谢:“多谢姐姐,玥儿明白了。” 知道顾嫔听见去了,就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碧妆,你把梳妆台上的莲叶纹银盒拿过来。”顾玥是她来后宫第一个对她毫无保留好的嫔妃,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们两个是闺蜜的缘故,但不要紧她会记住她这个朋友的。 碧妆依言双手捧着鎏金折枝莲叶纹银盒过来,慕桑示意顾玥拿上:“这是一点小心意,里面的两支簪子你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式?” 顾玥摸着鎏金折枝莲叶纹银盒,惟妙惟肖的折枝莲叶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顾玥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蝶穿白玉兰花簪和金丝镶羊脂玉扭珠宝钗。 顾玥看见之后就觉得太贵重了把盒子推过去,说:“桑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慕桑不在意,反正首饰就是用来戴的,她只有一个头也带不了这么多,又把鎏金折枝莲叶纹银盒放在顾玥的手里,微笑着说话:“没事,姐姐就觉得这两个很衬你的头发,来,本宫给你插上看看是不是很好看。”说着就拿起一支金丝镶羊脂玉扭珠宝钗插在发髻上,顾嫔莹莹笑着期待着看着她,是不是很好看的模样?桑姐姐给的一定是最好的。 慕桑看着顾玥天真的笑脸,眼睛里全是对她的信任,就不自觉的口中吟诵出:“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这两句是极衬顾玥。 两人相视而笑,女孩子间的友谊就这么奇妙,一直宝钗就能让友谊天长地久。 鹅毛大雪纷飞,一片一片漫无边际的却又有使命的落在地面上,掩盖了所有的悲欢和罪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黄瓦与红墙在雪里变得模糊不清,这个世间重新变得洁净。 慕桑梳着随意的香云髻,别着几根素足银镶嵌珍珠簪子,眉心处垂挂着一条银链珍珠眉心坠,珍珠摆在额前的痕疤上;穿着藕荷色绣银连理莲纹交领夹袄,下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锦百褶长裙,紫罗兰绣海棠花翘头履露出一点点鞋尖,披着瑶红色攒心海棠绒领披风倚在门上静静的看着落雪,不知道为什么她极爱看落雪,每每下一场雪她总是要看的。 手里拿着套着蓝色撒花暗纹套子的鎏银掐丝珐琅小手炉,一根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亮蓝色的丝线穗子。 椒房宫里的众人忙着熬八宝粥准备过节,看着他们忙碌慕桑心里也觉得踏实;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觉得心烦意乱忧愁善感,在心里轻轻的感叹一句:又是一年腊八节。 浓浓八宝香气弥漫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空,每个人脸上带着笑意;慕桑看着也觉得开心,去年她什么都不懂迷迷糊糊的全靠柳嬷嬷支撑着,现在柳嬷嬷年纪也大了,想必要出宫颐养天年了,这以后还得靠自己,碧妆随不爱说话,但也知道怎么做事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头也晕,看着众人在她眼前乱转,脸色几番变化扶着朱漆门框才站稳了脚步。 听见绿枝的惊慌失措的喊叫:“娘娘,你这是怎么了?!”绿枝最先发现慕桑的不对劲儿,跑过来扶住慕桑轻声安慰她:“娘娘,你不舒服了就回去歇息着,这儿有奴婢在呢,还有柳嬷嬷在出不了差错的。” 碧妆积翠等都闻声赶来,看着慕桑脸色苍白心里提了一口气,心里疑惑道娘娘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碧妆也在一帮着绿枝劝着,想要慕桑回去休息,娘娘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不修养着怎么行?温和的说着话:“主子您去休息,幕府的八宝粥和赏赐物什奴婢都仔细着呢,错不了,东西收拾好了呈礼单给主子过目。” 柳嬷嬷看着慕桑的脸色在联想这两个月的情况若有所思,扶着慕桑让她小心脚下,微笑着说话:“娘娘,还是请太医看看的好。路有福,去请太医来。”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是,但也不敢确定,还是叫太医看看确定了的好,免得她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路有福答应一声就往外面跑去,心里恨不得立马请太医过来看看娘娘。 慕桑看着柳嬷嬷坚定的目光,心里惊疑不定,怎么会?慢慢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柳嬷嬷小心的扶着慕桑往屋子里走,让她躺在黄花梨木雕花朱漆拔步床上,乘机安抚道:“叫太医来诊诊脉也是好的,不管怎么样都得有个章程。”转身又吩咐绿枝和碧妆她们:“年下是非多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两个仔细看着院子里,别惊扰了娘娘休息。” 绿枝碧妆两人脸上担忧极了,小心翼翼点头,不敢有一丝马虎的去执行柳嬷嬷的话;在绿枝和碧妆的带领下小厨房里开始煮八宝粥,院子里静悄悄的把欢声笑语都压下。 慕桑看着太医沉默不语,心碰碰的在胸膛里直跳,怕她的感觉是错的,怕是一场空欢喜,在她从来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她是如此期盼一个孩子的来临,期盼着他的出生。 半响,章太医收回诊脉的手,压抑着兴奋的神色躬身道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贤妃娘娘已怀有两月有余的身孕。” 大家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都被这个消息砸昏了头,柳嬷嬷最先回过神来带头跪地一起贺喜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慕桑匹自不敢信,巨大的喜悦包围着她,感觉像是梦一样,她有孩子了?她和他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肚子,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宝宝,或许也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慕桑周身散发着母爱的关辉,神色温柔的看着众人道喜,这是天大的喜事,这是上天的恩赐,满心欢喜道:“都有赏,都发大红包。” 第一百零三章 好孕 慕桑神色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这是她的孩子,这还她生命的延续;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成长,带着满心的欢喜笑着问章太医:“他好吗?” 章太医知道贤妃娘娘得宠,这胎万岁爷必定看重,也不私藏一气儿的把该说的都说了:“娘娘身体一向康健,刚才微臣把脉脉象平稳,想来胎儿也很健康;娘娘倘若担心的话可以喝几副保胎药,医者仁心,微臣不赞成娘娘喝药,药三分毒,娘娘在食膳上进补也是一样的,一会儿微臣把娘娘要忌口的东西写下来,不能占的千万要防着。”后宫里腌臜事,希望娘娘能明白,这宫里怀孕的多生下来的少,真正长大成人的少之又少;处处都是意外,防不胜防。 慕桑明白章太医的言下之意,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她要护好她的宝宝,谁都不能伤害它。遂真心道谢:“多谢章太医,本宫的这一胎就拜托章太医了。碧妆。”慕桑向碧妆使了一个眼色,碧妆笑着拿出一个墨绿色绣如意纹的长方形杭绸荷包递给章太医,说:“章太医辛苦了,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万望太医不要嫌弃才是。” 章太医心里也欢喜,他诊出了贤娘娘的喜脉,这是喜事,在万岁爷哪里也是要赏他的;万岁爷赏赐是小事,如若贤妃娘娘平安顺利生下小皇子,那对他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想到这里他就高高兴兴作揖谢恩:“多谢贤娘娘赏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护着娘娘和小主子。”碧妆在暖阁里准备了笔墨恭请章太医去写娘娘的忌口之物,顺便在问问太医娘娘这阶段吃什么对孕妇和小主子最好。 听着娘娘是怀孕了,绿枝惊奇的盯着慕桑的肚子看,那里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慕桑觉得绿枝的表情好玩,就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好神奇?”绿枝立马点点头,特别想要摸摸娘娘的肚子,不知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慕桑看着绿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招呼她过来:“绿枝过来,你也摸一下试试。”绿枝高兴的笑这嘴角快裂到耳朵上去了,小心翼翼的摸着慕桑的小腹,心里想着待娘娘生下了小主子,她一定要陪着他玩,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 之后慕桑的待遇立马就升了一个档次,被积翠和绿枝两人拿被子拥在床上不让下地,生怕把小主子冻着,柳嬷嬷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欢呼雀跃,也是喜上眉梢,盼了这么久终于给盼来了。 慕桑心里哀叫,看看这待遇多不公平,皇家血脉就是不一样,没它的时候她哪里享受过这个待遇。 估计和自己孩子吃错的娘亲,全天底下也就这一位了。 绿枝整个人都乐傻了,眉欢眼笑着问慕桑:“娘娘,你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叫小厨房去做。” 吃什么?这会儿都在熬八宝粥她就不去添乱了,慕桑沉思一会儿说道:“这会子还不饿,晚膳准备着清淡些就好。”看着绿枝欢欢喜喜的领命而去,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有了孩子就好像忽然间有了希望,拥有了全世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激,那是上苍的恩赐。 柳嬷嬷见她们都走了才释放自己的情绪,神情激动的用雪青云锦帕子擦擦眼角,喜极而泣:“娘娘,奴婢终于把小主子给盼来了。” 慕桑有点能明白柳嬷嬷的激动,每朝每代宠妃无子的例子比比皆是,失宠之后下场大多炎凉度日,幸好,她有孩子了不是她们其中的一个,不用容颜老去而晚年凄凉,吩咐柳嬷嬷道:“快去告诉太后娘娘这个喜讯,好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宫里人多是非多,她一个人不一定能护好他,太后娘娘想来也愿意护着这个拥有慕家与皇室血脉的孩子。 “是。”柳嬷嬷高兴的答应着,又不放心的叮嘱慕桑:“娘娘,这以后走路一定稳当、要慢一些,出门一定要当心,必须带四个以上的宫人。” 慕桑听着微微一笑,温言道:“不必,我防着些就好,没得引起众人的关注。这件事不必刻意的去说,也不要刻意的瞒着。” 柳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礼,就答应道:“是,娘娘思虑周全。” 慕桑想着怎么告诉万岁爷这消息,略略思量一下说道:“准备些八宝粥,我亲自给万岁爷送过去。” 慕桑身着云刻丝绛紫祥云纹软烟罗琵琶襟,下着着雾紫镶金丝缠枝青莲暗纹风毛边云锦百褶长裙,披着紫红水色刻丝软烟罗披风,拎着朱漆描画红木食盒走过来;刘明忠看见了立马迎上去笑着请安:“贤妃娘娘万安,容奴才进去通报万岁爷一声。”贤妃娘娘长久以来圣宠不衰,他自然要仔细侍候着。 不一会儿刘明忠出来恭请慕桑进去:“万岁爷请娘娘进去说话。”慕桑颔首回礼之后才进去,成帝在楠木嵌螺钿云腿龙案后蹙着眉头批阅奏折,慕桑看着心里觉得有细微的心疼。 慕桑行尊礼恭声请安道:“恭请万岁爷圣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平身罢。”成帝虚扶慕桑一下,示意她过来:“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慕桑把手里的漆描画红木食盒放在龙案上,拿出青玉福禄双全纹样瓷碗,里面的八宝粥还冒着热气,笑吟吟的说:“今天是腊八节,小厨房里熬了一些八宝粥我就提过了让你尝尝。” 成帝闻到八宝粥的香甜味道,阁下手中的朱笔,接过八宝粥碗用调羹搅拌着,感叹道:“嗯,又是一年之末了,今天朕看着又下雪了,这么远的路走过来,你也不嫌雪大路滑。”说到最后有点抱怨慕桑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慕桑看着成帝为她着想、为她担心觉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望着成帝说:“我想你了,就过来了。”她觉得爱就是要说出来的,不然对方怎么知道你爱他,又怕八宝粥凉了不好喝,就催促道:“尝尝小厨房里的八宝粥,味道怎么样?” 成帝闻言端起喝了一口八宝粥,觉得味道尚佳,夸赞道:“是椒房宫小厨房的味道,别的地方做不出这么香甜可口的味道。”小厨房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有些食膳御膳房未必能做出它的味道。 慕桑听着成帝夸她的小厨房,心里得意的笑了,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果然如此,这不,就开始想念她小厨房的味道了,眼睛因为高兴而放出了光芒,关于怀孕的事她故意买关子,这事万岁爷绝对猜不到:“万岁爷,你猜猜我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成帝抬眼皮子看了慕桑一眼,疑惑道:“难道不是想朕了,给朕送八宝粥?”桑儿又开始调皮了,不知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事了。 慕桑摇着手指头表示不对,越想越觉得好玩,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她一定要找人分享:“这只是其中之一,你在猜猜,提示一点,我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 成帝疑惑的看着慕桑,秘密?不应该啊,这么单纯透明的人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要说。成帝实在想不出就摇摇头表示他猜不到,开玩笑一般的说道:“总不是你怀孕了?” 慕桑瞪大眼睛看着成帝,这个太神了,他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布出去呢?难道是章太医说的?慕桑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好神奇,我也才刚知道的。” 成帝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居然是真的?半响惊喜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几个月了?太医怎么说?”压下心底的情绪,这的确是一件好事,离近年关了这也是好兆头。 慕桑老实的说:“章太医把的脉,说胎儿康健不需要吃安胎药,我多吃一些,尽量食补。你要当爹了,开不开心啊?”慕桑故意逗他,孩子是无辜的、是上苍的恩赐,她希望万岁爷多喜欢一些孩子。 成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夜色,慕桑有孕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惊大过与喜。 刘明忠看着万岁爷沉默的独自一人看着夜空,他看出来了,万岁爷的心事与贤妃娘娘有莫大的关系,自从贤妃娘娘走后万岁爷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也不知贤妃娘娘对万岁爷说了什么,能让万岁爷这般纠结、沉默。 寒梅进来低声说话:“回禀娘娘,今天椒房宫里请太医了,太医走后贤妃又去了宣室殿。” 皇后对椒房宫的消息一向看的紧,希望从蛛丝马迹里看清楚慕桑的性子,掌握消息防备着出大事,问:“请太医了?贤妃生病了?太医院开了什么药” 寒梅也觉得奇怪:“没有开药。”好端端的请了太医,却又不开药,这是逗笑呢? 皇后疑惑道:“这就奇怪了,请了太医怎么会不开药?”这里面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们错过了的,不行,一定要在查查。 “也许是小病。”寒梅不在意的说道。 皇后觉得奇怪,猛的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可能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问道:“太医走后,椒房宫里气氛怎么样?” 皇后娘娘问这个做什么?寒梅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老实的回答她知道的消息:“听说贤妃因今日是腊八节,一人发了一两银子的红包过节。” 听到这里皇后基本可以确定贤妃这是有孕了,但依然不死心想要骗自己这是假的,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细心的吩咐寒梅:“你再去问问,仔细一些,探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感叹岁月无情,她已是人老珠黄;贤妃怀孕是意料之中,太后是贤妃的亲姑母,万岁爷甚是宠爱她,几次下手想要绝了她怀孕的可能,但她身边都有人护着竟都未成功,难道就这样看着她一天天做大,出现第二个敏妃? 不,只是下手难,并不是没法下手;敏妃的时代过去了?不,尚有余温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或许有机会联手了,仔仔细细的摘下手上的赤金护甲,这双手看着光滑细腻如初,上面流淌着敌人的鲜血,为了她的后位,她不介意在多沾一点,遇佛杀佛遇鬼屠鬼!太后的侄女又能怎么样? 想了想又吩咐给她卸妆的寒梅:“给本宫的母亲递个信儿,就说本宫想她了,进宫来看看本宫。”既然万岁爷喜欢年轻貌美的,她这个做皇后的自然是贤惠大度的,后宫里多些貌美如花的妹妹也是好的。 慕桑扶着绿枝的手,看着路上的景色觉得心情极好,她要给太后娘娘请安去,顺便说说话。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琵琶襟大镶大滚金枝嵌明松绿团福纹样华服的一品诰命夫人,和一位玉色翠叶云纹锦绣衣袍年轻的小姐向慕桑福身行礼道:“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吉祥如意。” 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她与皇后关系也不好,所以淡淡的说:“快快请起,夫人不必多礼。”之后就领着她的仪仗直接走人,才不管皇后的母亲是否高兴。 慕桑觉得奇怪就问道:“年不年节不节的,这日子里她来做什么?”柳嬷嬷回头看了一眼杨夫人才回话:“听说是皇后娘娘想母亲了。” 绿枝在一旁没好气的搭话:“想的真及时。”皇后怎么就和娘娘过不去呢?娘娘刚有孕她就想家里人了。 杨夫人看着慕桑娉娉婷婷的身影被宫女内侍簇拥着远去,眼底明暗不觉,她是头次见传说中的贤妃娘娘,果然如传闻一般生的妖媚魅惑、风情万种,不似好人家的女儿一般端庄,她贤惠优雅的女儿怎么敌得过她的手段;万岁爷宠爱,身份又高,皇后娘娘做起事来自然是缩手缩脚的不敢放开手了,想必又了更加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才能让万岁爷的心思转转,看看身边二房家的侄女,心里叹一口气,颜色不及,看来要让家族里好好挑一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杨夫人 皇后一身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端坐在上首皇后的宝座上,发髻上插着丹凤朝阳赤金镶翡翠挂珠钗,耳朵上挂着蓝宝缠丝东珠耳坠,气质雍容华贵,凤颜不敢让人直视。 杨夫人携着杨澜薇对皇后娘娘行三叩九拜之礼,恭敬的说:“臣妇杨黄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安康如意。” 皇后见到母亲心里是极欢喜的,碍着先君臣后母女的规矩,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语气平平道:“母亲请起,赐座。”菊韵扶着杨夫人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玫瑰圈椅子上,郁离轻轻的把官窑白韵描金牡丹花茶盏放在小几上,皇后见了笑着说:“母亲,请用茶。” “多谢娘娘。”杨夫人端起茶盏小小的呡了一口,给皇后介绍杨澜薇,说:“这是你二叔家的五小姐薇姐儿,她好久不见娘娘说是想娘娘了,臣妇念其一片赤子之心,就越距带着来拜见娘娘,万望娘娘莫怪臣妇自作主张。” 皇后看着杨夫人眼底一片欢喜,杨澜薇的到来她不放在心上,笑着说:“姐妹间思念是人之常情,母亲莫放在心上,妹妹是第一次来宫里吧?寒梅,你带五小姐去转转,莫要冲撞了贵人。” 寒梅福身说:“是,奴婢谨遵娘娘懿旨。”做请的手势让五小姐先行,菊韵见寒梅和杨澜薇出去了就守在门口不让别人靠近。 杨夫人见宫人都出去了,就明白这是娘娘要和她商量事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娘娘觉得薇姐儿怎么样?” 皇后嘴角含着讥笑,对贤妃她们未免太看轻了一些,直言不讳道:“颜色不及十分之一,在宫里也没个出路,不如回去母亲好好的挑一挑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为家里出点力,不枉她是杨家的女儿一场。”沉思了一会儿说:“下回小选的秀女,母亲回去了就从族里挑一些预备着;一定要颜色极好,温柔可人。”皇后不放心再三嘱咐,能在颜色上压过贤妃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下次的人千万别像周贵人一样无用。 她今天也是见了贤妃娘娘的,知道皇后的压力从哪里来,也明白大妇对貌美的小妾是如何不放心的,就笑着安抚皇后:“母亲知道的,过来的路上正好见了贤妃娘娘,咱们族里也不是没有倾城倾国的美人的,只要你是皇后,咱们家里什么样的人都能找来。万岁爷对你可好?”最后一句话未免没有试探之意。 听到这里,皇后的脸立马就冷了,极为不悦道:“母亲,你越距了。”母亲问这话什么意思?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问,一定是别的意思;是家里对她这个皇后不满了吗?想着要换成别的人了吗?可笑!他们把万岁爷当成什么了?还以为是那个不受宠爱懦弱的王爷吗?!简直可笑,无知到可笑!压下心里的疲倦和失望,语重心长的对杨夫人说:“母亲,本宫知道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现在就给你们提个醒,听不听由着他们去;万岁爷是皇帝,不该起的心思都收踞着些。” 杨夫人听着皇后的语气不对,就急忙问道:“岫儿,这话怎么说?”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儿?外面的事都是爷们的事,她不知道正常。 皇后对家里的绝情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淡淡的说:“后宫不得干政,说这些干什么?母亲只管把话带到。”她在这个问题上不欲多谈,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多年未见亲情倒是淡薄了许多,杨夫人见皇后不高兴了,就提起了别的话题,问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岫儿,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中宫无子,这是她多年来的心病,女儿自从是皇后之后,也不如以前对她那么亲近了,做母亲的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对她的担忧。 皇后沉默不语,万岁爷爱颜色好的也爱年轻活泼的,这话叫她怎么说出口;没有嫡子家里不放心,但她还有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这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人看见她们两个那就由她心疼,为了这两个女儿她也要好好的……旧话重提道:“母亲,挑完了领来我看看,像五小姐这样子的万万不可,万岁爷喜欢守规矩的。” 杨夫人眼前闪过贤妃娉婷袅娜的身姿,沉思半响试探道:“贤妃娘娘也守规矩?” 皇后无奈了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里面又有谁的手笔?故意放出这样的流言,问:“谁告诉你们贤妃不守规矩了,她的规矩礼仪还是万岁爷教的,若是个不知礼跋扈的,本宫还不至于这么头疼。” 杨夫人惊讶还有这么一说,他们怎么没收到消息?这不可能。既然贤妃守规矩皇后怎么这么如临大敌,不解的问道:“那娘娘还在担忧什么?”皇后看了一眼杨夫人只觉得头更疼了,富贵早就迷了他们的眼,已经看不清形势了,只得在提心一句:“小心谨慎是生存之道。”只觉得心累,不想再说了;但到底是家人,不可让他们做过了到头来也是连累了她:“让父亲做事小心些,还有查查是谁在散播关于贤妃的谣言,别钻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皇后觉得这次的事没这么简单,里面不知道有没有敏妃的手笔? 杨夫人低声应道:“好。” 杨澜薇是第一次入宫,没有见识过皇家雄宏气派的建筑物,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朱廊红柱连绵不绝、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墙金琉璃瓦,心里想着母亲当时说的话:“薇姐儿,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进宫做皇妃,这次入宫你要抓住机会;你大姐姐虽是皇后,可毕竟人老珠黄了,到现在还没有生下嫡子,家里早就对她不满意了,碍着她是皇后不好往宫里送女孩儿;万岁爷喜欢年轻娇嫩的女子,你去了万岁爷保准会喜欢你的。” 寒梅看着杨澜薇贪婪的看着宫里的事物心里不屑,真是没见过世面也不怕丢了皇后娘娘的颜面,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丢人现眼,笑着说:“五小姐,咱们回去吧,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娘娘也不放心五小姐一个人逛。” 杨澜薇知道寒梅眼里的不屑,狂什么狂,等本小姐做了嫔妃有你好受的呢!回去?她还没见着万岁爷呢,这么急得回去做什么,不乐意道:“急什么,姐姐知道我出来的,前边那是什么地方?如此美丽。” 寒梅瞧着前边丝绸做的五彩缤纷的花朵,笑着说道:“是御花园。” 杨澜薇惊奇,原来这就是御花园,只是在才子佳人的话本里听说过的词,她今天离得这么近,怎么样都要去见识见识,回去了也好吹捧一番不枉她入宫一趟:“御花园,走,咱们也去瞧瞧走。”寒梅看着五小姐一意孤行的向那边走去,气的跺脚没办法只能跟上去,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碰见各位娘娘。 殊不知怕什么就来什么,敏妃正在御花园里散步,转头就看见兴冲冲的杨澜薇,见不是穿着宫妃衣裳的身影,就好奇的问云裁:“那是谁?宫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这样的妹妹?” 云裁看着杨澜薇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笑着猜测道:“今日杨夫人进宫给皇后请安,奴婢琢磨着是杨夫人带来的哪位杨家小姐。” 敏妃听闻后冷笑几声,皇后这是着急了,贤妃独占鳌头霸着万岁爷,看椒房宫这几日的架势贤妃七八成是怀孕了,皇后这就坐不住了?也是,中宫无子,贤妃得宠家世又强,也是她着急的时候了,不屑道:“吃香未免太难堪了一些,走,咱们也去会会皇后的妹妹,看是不是如咱们的皇后娘娘一样贤良?” 敏妃与杨澜薇不期而遇,寒梅福身给敏妃请安:“奴婢给敏妃娘娘请安,娘娘如意。” 只见眼前的身着绯紫缠枝梅花织锦妆花衣裳,下着嫩白妆花蝶舞挑线裙,腰里系着白玉八宝攒珠红色宫绦,披着浅紫色绒领缠枝玫瑰披风,华丽的灵蛇髻上插着金凤衔宝珍珠串步摇,一聘一动见摇曳生姿;带着满心的羡慕恭敬的福身行礼请安:“小女澜薇给敏妃娘娘请安,敏妃娘娘万福。” 敏妃伸手虚扶一下,看杨澜薇和煦的笑着说:“免礼。这是谁家的姐儿,生的真是标志。” 寒梅福身回话:“回禀敏妃娘娘,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知道是皇后的妹妹,敏妃笑的越发的温柔和蔼可亲了,说:“皇后娘娘和本宫是姐妹,论理说皇后娘娘的妹妹也就是本宫里妹妹;妹妹在这天寒地冻的园子里站着,想必皇后娘娘肯定忙的没时间好好的招待妹妹,不如妹妹去本宫的延禧宫坐坐,一起说说话儿。” 寒梅知道遇见敏妃就没好事,现在笑的这么好肯定有什么坏心思,不待杨澜薇说话就要拒绝道:“多谢娘娘好意,奴婢……” 敏妃好像突然才注意到寒梅,看着她眼睛里笑着讽刺道:“这是谁家的奴才这么不懂事?哟,原来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寒梅姑娘。” 这时候一直没言语的云裁忽然说道:“寒梅姐姐,主子间说话哪里有咱们做奴才插嘴的份?” 寒梅恨恨的看了云裁一眼,心里越发觉得敏妃娘娘的出现肯定有预谋,碍着敏妃的品级高,只能低声细语说:“回禀娘娘,寒梅不敢,只是担心杨小姐不懂事,怕冲撞了娘娘。” “杨小姐懂不懂事本宫不知道,本宫倒觉得你挺不懂事的。”敏妃抬头看了看淡蓝色的天空,慢悠悠的说:“寒梅姑娘以下犯上,不知悔改,本宫让你跪在这儿好好的反省罢。不知寒梅姑娘是否觉得本宫做对了?”自不量力,以为宫里有了贤妃,本宫就没存在了? 见杨澜薇惊讶的看着她们,就笑着安抚道:“让妹妹见笑了,本宫今天不惩罚了寒梅姑娘,改日这些奴才眼里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了。妹妹别放在心上,咱们去延禧宫喝茶去。” 杨澜薇绝得敏妃做的挺好的,这寒梅就给收拾收拾了,仗着皇后娘娘对她也不恭敬,早就失了做奴婢的本分,自然笑着应道:“多谢娘娘,澜薇不胜荣幸。” 寒梅跪在铺满青石的路上,一会儿路上的小石子就烙的膝盖痛苦难忍,她知道敏妃请五小姐去延禧宫这一出绝对没安好心,肯定是想着怎么对付皇后娘娘来;同时心里也恨自己出来没带其他的宫人,不能把消息传给皇后娘娘知道。敏妃虽没留下人看着,但肯定在暗处盯着抓她的把柄,若没人通报皇后娘娘知道五小姐去延禧宫、她被罚的消息肯定就晚了,心里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延禧宫里气氛一片祥和欢乐,敏妃邀请杨澜薇上座,说:“妹妹,坐罢。本宫和你姐姐情同亲姐妹,你到本宫这儿就当是你皇后姐姐宫里一样。”说道这儿就看见素锦朱漆描花红木托盘里端着茶盏走过来了,笑着使了一个眼色给素锦,温柔的对杨澜薇说道:“妹妹喝茶罢。” 就见素锦脚下一个趔趄要摔倒了,把手里的茶盏摔在了杨澜薇的身上,惊的杨澜薇站起来看着身上一大片茶水渍不知所措,素锦见她闯祸了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敏妃担忧的看着杨澜薇,看着那一片水渍满脸关怀道:“妹妹可是烫伤了?” 看见素锦在哪儿跪着求饶就生气的骂道:“你做事怎么毛手毛脚的,连一个茶都端不好!出去到康让那里自个儿领十大板去!” “多谢娘娘,奴婢告退。”素锦听闻立马谢恩着退出去了。 敏妃担忧的看着杨澜薇,心里觉得好笑,怪不得连寒梅都看不上眼,怎么就这么单蠢呢,面上依然关心道:“妹妹觉得怎么样?可有不适。” 杨澜薇心里有火不敢发,只能怨自己倒霉,说:“无碍,只是衣裳湿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处罚 敏妃见杨澜薇如此说,笑着示意云裁领着出去换一身衣裳:“云栽,领着薇妹妹换一套衣裳。” 云裁看一眼笑而不语,伸手请到:“是,杨小姐随奴婢到这边来。” 皇后与杨夫人说完话也不见杨澜薇和寒梅回来,皇后心想寒梅是个有分寸的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来,就疑惑的说道:“薇姐儿怎么还不回来?” 杨夫人一想果然只顾着和娘娘说话没注意薇姐儿的去向,想来娘娘是皇后,这么大的皇宫也走不丢薇姐儿,刚要安抚皇后宽心,却不料幽兰急匆匆的进来回禀皇后说道:“娘娘,不好了。” 皇后一看幽兰着急的脸色就知道出事了,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幽兰稳了稳心神,思路清晰语句明了的说:“五小姐不知何原因被敏妃娘娘带到延禧宫去了,寒梅真在御花园跪着,说是冲撞了敏妃娘娘,被敏妃罚跪呢。” 敏妃这是要做什么?她罚跪寒梅带走薇姐儿这是何道理?皇后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不明白敏妃意欲何为,只得带人前往延禧宫,神色慎重道:“走,去延禧宫。” 敏妃看着杨澜薇换了一身水蓝色乌金嫣红祥云纹浣花锦宫装衣裳出来,心里得意的笑着,想必皇后娘娘这会子得了消息正往她的延禧宫走着呢,“真是个清灵动人的姑娘,当真越看越喜欢,姑娘家就是要好好的打扮自己,你的首饰太素了压不住衣裳的颜色。”说着就取下自己发髻上簪的黄金如意玉珠串步摇斜插在杨澜薇的发髻上,左右相看才觉得满意了:“这样才好,好首饰就该配美人,也不算是辜负了这些首饰。” 杨澜薇正一脸欢喜的摸着身上的衣裳,袖口处绣着精致的密密麻麻的繁花,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华丽的衣裳,也没戴过这么重这么华丽的首饰,心里欢笑着面上羞涩,连敏妃娘娘夸赞她,想来万岁爷看见了定会喜欢的,做着属于少女的粉色美梦。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唱礼声惊醒了美梦里的杨澜薇,众人向皇后行尊礼问安。 皇后顾不得别的,眼睛里都是杨澜薇身上水蓝色乌金嫣红祥云纹浣花锦宫装,还有发髻上戴着的黄金如意珠玉串步摇,盯着她的眼睛发酸、发疼,倘若没有家里人的允许薇姐儿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穿嫔妃的衣裳,纵然有敏妃在一旁挑唆设计;家里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送人进来了?这样叫杨家女儿进宫,她们有没有想过,让她这个皇后的颜面往哪里放?!她是真的伤心了,金珠嵌蝶九鸾镂空护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丽嫔人未到声先到,看见盛装打扮的杨澜薇笑着温和的说道:“这是新来的妹妹吗?真真是人鱼落雁,比贤妃娘娘还要娇艳几分。” 和丽嫔一起来的还有敬妃娘娘,盯着杨澜薇看了一眼,亦是温和的笑着:“这位妹妹的眉眼里倒有些像皇后娘娘。”敬妃自从女儿晈月因贤妃一句话有了丹阳公主的封号,对皇后娘娘也不如以前尊敬了,反倒是贤妃的恩情记在心里。 说过闲话才向皇后行尊礼问安:“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敏妃看着皇后娘娘笑而不语,想要杨家女儿入宫,后宫也不是那么好入的,皇后打的好算盘谅她不知道? 看着中宫无子新入宫的周贵人不得宠怀孕无望,而现在贤妃怀孕了,皇后着急了想要让杨家女子入宫,乘着贤妃怀孕不能侍寝,从而选新人入宫这是侍寝怀孕的好时机,倘若有人生下皇子抱养在皇后膝下,想来她的中宫位置也就稳当了,中宫有子她的大皇子就尴尬了,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皇后极力忍着她的怒气,这薇姐儿太没头脑了,家里没人了吗?怎么找了个这样的蠢货来进宫,不禁怒叱道:“澜薇,你怎么不换回自己的衣裳!” 杨澜薇看着怒气冲冲的大堂姐,心里害怕极了,到底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姑娘家家,哆嗦着回话:“我……我的衣裳被茶倒湿了……” 敏妃等的就是这一刻,看着皇后怒气横生故作惊讶道:“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转头看着杨澜薇身上的衣裳,好似刚才发现不对的,说道:“这杨家小姐不是嫔妃,却穿了四品嫔妃的衣裳,不知该当何罪?”无辜的眼神看着皇后眼冒金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杨澜薇见敏妃娘娘不承认,就知道事情不好了,着急道:“娘娘,明明是你叫我换的?” 敏妃好笑的看着杨澜薇,真是单蠢,皇后怎么会有这样单蠢的堂妹,轻蔑看着杨澜薇说道:“是本宫见你衣裳湿了,叫宫女服侍你换一身衣裳,却也没叫你穿四品嫔妃的衣裳。” 杨澜薇闻言立马争辩道:“是你的宫女给我换的,不是我穿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直接问云裁好让她看个明白:“云栽,是怎么回事?” 云裁低眉顶着皇后娘娘要杀人的目光回禀敏妃:“回禀娘娘,是杨小姐指明要穿这一身衣裳的。” “你血口喷人……”杨澜薇还想要争辩,突然想起了云裁领她到屋子里换衣服时,衣架上只放着那一件衣裳,她以为就是准备给她换的,哪里想是这样的?到这种地步她哪里不明白自己是遭人算计了,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皇后大堂姐。 她看到了希望,她是皇后,而敏妃只是嫔妃,大堂姐定是有办法的。 敏妃看着杨氏姐妹间的好戏,慢悠悠的解释道:“不小心撒了茶水的宫女,也被本宫叫人打了十大板以示教训。皇后娘娘可有异意?不像有的宫女目无尊卑,失了为奴为婢的本分。”今天杨小姐穿了四品嫔妃的衣裳的事大家都看见了,不管皇后如何处置都会有流言蜚语传出,不管是杨小姐入宫还是受罚,怎么处置都不妥当。 皇后沉着脸看着众嫔妃沉思着,今日不严惩杨澜薇,恐日后难以服众;若今日重罚了杨澜薇岂不是让她们的计谋得逞了?左思右想怎么都不能圆满解决,到最后咬牙切齿道:“杨氏女澜薇不敬嫔妃,错穿四品嫔妃衣裳,念在初犯的份上,杖责十大板以示宫规。” 杨澜薇听闻皇后娘娘的旨意后,吓得不停的后退,想要逃避杖责,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看见了立马上前押着杨澜薇往邢登上去,嘴里说的极好:“杨小姐请吧,皇后娘娘的懿旨谁也不敢不尊。” 杨澜薇被按在邢登上,执杖的太监立马开始了,因为嘴里塞着布杨澜薇叫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哭着。 敏妃听着耳边交错的杖责声音,委婉的笑了:“皇后娘娘断手保臂的果敢和勇气,妹妹佩服。” 皇后眼里亦是含着笑不说话,今天这一笔她记下了,来日定要还回来的。 启祥宫里,身着金黄色刻丝云纹素软缎凤袍的太后手里拿着一把刻云纹金把手剪刀正在裁剪衣裳,对着一旁的喜嬷嬷说:“桑儿现在怀孕,到明年八月才生养;她是个有福的孩子,八月正好不热不冷的,适合坐月子,到时候做个双月子,好好的把身子补一补。” 喜嬷嬷闻言也是笑的高兴,就凑趣道:“可不是,娘娘的皇孙也是个乖巧的,会选时候知道体恤娘亲。” 这个孩子是会挑时候,来的正是时候,桑儿的位分不低生下来就是引人瞩目的小皇子,一想这些皇子里目前算是生母身份最高的了,笑呵呵的说:“是个好孩子,打小就知道心疼娘亲的。”说着这些不免想起自己的小儿子燕王,她那时候生他的时候正是腊月里,那一年的天气格外的冷;当时熹贵妃正得宠,先帝爷她们一众嫔妃的生活艰难,而……罢了想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掩饰住心里的黯然笑着又提起别的话题:“喜儿,你说,做个什么样式的好?哀家的小皇孙穿着暖和又神气。” 喜嬷嬷也是做了一辈子的衣裳了,说起来头头是道:“照奴婢说,做个虎头肚兜好,寓意吉利。” 成帝进来的时候文竹和喜嬷嬷在旁边拉着柔软的杏黄色布料,太后执剪刀亲手剪着布料;成帝看着眼前欢乐祥和的一幕心绪交错不定,她们如此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听到太后欣慰的感叹道:“桑儿有这个孩子了,总算是在宫里站住脚了。” 喜嬷嬷想着贤妃比娘娘当初幸运多了,当初娘娘怀第一胎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护着,贤妃比娘娘命运顺遂些,安抚太后娘娘道:“贤妃有娘娘操心照看着,自然不怕什么妖魔鬼怪。” 皇帝进去打断她们的谈话,双膝跪地向太后娘娘请安:“儿子给母后问安,母后长乐无极。” “皇儿请起。”太后见是成帝来了,笑着扶他起来,拉着他看她刚剪好的样子:“皇帝,你看这个布料做的衣裳好不好看?” 成帝盯着太后剪好的杏黄色布块点点头,宫里有尚衣局何必亲自动手,不解的问道:“母后怎么亲手做衣裳了,宫人做的不合心意?” 太后瞪了成帝一眼,她的孙儿她当然要自己做了,耐心的解释说:“不是,是哀家在给哀家的小皇孙儿做衣裳,是哀家的心意,别人做的哀家不放心。” 成帝闻言点头表示明白了,提起他心里犹豫不决的话题,问道:“母后,朕打算给桑儿晋封为贵妃。” “桑儿现在是四妃之意,怀有皇嗣本是功德一件,按礼说给是晋封位分了;桑儿晋封太快了后宫有人心里不服,如此不妥,不若桑儿生下了孩子在晋封贵妃之位,现在桑儿刚怀孕,莫折了桑儿的福分。” 成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笑着答应道:“听母后的就是。” 太后娘娘知道到年底了皇帝也忙,估计还没看桑儿去,就私心的赶皇帝去陪陪桑儿,说:“皇帝今日可闲着了?你去看看桑儿吧,当初哀家怀着你的时候,就时时盼着先帝来看看,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你去了桑儿的心也就定了,对胎儿好。”怀孕的时候容易失宠,有着身子不能侍寝,太后知道只要万岁爷去了椒房宫,慕桑就有本事留下他。 成帝应着:“是,儿臣先陪陪母后,晚膳的时候过去。” “恭请万岁爷圣安,万福金安。”慕桑行尊安礼,成帝赶紧扶起她不让她尊下去,生怕伤着胎儿,说:“你身子重,不必在乎这些虚礼。绿枝,你主子今日午膳用的怎么样?” 绿枝听到万岁爷关心娘娘,心里高兴,但一想到娘娘用午膳的情形也是担忧极了,就老老实实的回话道:“娘娘害喜害的厉害,现在听不得吃的,午膳更是一点儿荤腥不能见。” 成帝知道有害喜这回事,以前嫔妃怀孕只报喜不报忧,也就不知道害喜还可以害得这么厉害,不禁担忧道:“这怎么能行,怀孕本身就辛苦,你不吃荤腥这样下去怎么好?你的身子会垮掉的。” 慕桑看着成帝为她担忧,心里高兴脸上也就带了笑,说:“哪有绿枝说的那么严重,女人怀孕害喜都是这样的,今天我问章太医了,章太医说了过几日就好了,我保证好好吃饭,不会饿着宝宝的。” 成帝乐了,还有这样保证的?心里还是担忧就叫章太医过来诊脉他亲自问话。成帝听章太医说明原因,并保证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才放过他;章太医出来后擦擦额头的冷汗,果然如传闻所言万岁爷对贤妃娘娘极为宠爱,他当太医这些年第一次见万岁也这么上心。 慕桑安慰成帝不要紧张,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没经验,但尽量往合格里做,商量道:“看吧,太医都说正常了,你就别担心了,年底了你就安心的忙前朝的事,我呢,安安心心的在椒房宫养胎,什么时候禀明了皇后,我就不去请安了,下些雪天滑地冻的不好出门。” 成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宫里的孩子金贵,一丝差错也不能出,急忙道:“你也别去坤宁宫请安了,我给皇后说。” 第一百零六章 慕夫人 慕桑听到成帝这么说心里惊讶极了,万岁爷不是最注重规矩礼仪的吗?今天怎能开口说怀孕期间可以免了请安?这是帝后感情失和的信号?心里不安摇着成帝的手说:“这样好吗?皇后娘娘会不会生气?” “你呀就是爱操心,皇后贤良仁厚这点小事是不会计较的。”成帝安抚的拍拍慕桑的手,他爱极了慕桑这样娇憨的模样,柔柔和和的跟他撒娇。 慕桑依偎在成帝的怀里,只有这时候她才真切的感受到万岁爷的存在,或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满心的忧愁和时时的患失患得缠绕在心头,让她心里不得安生,好似这一切都是梦,都是偷窃来的幸福,温婉的说:“那好,我听万岁爷的。”在心里发誓,宝宝,妈妈会保护你的,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不知道我这样执意的带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好是坏?你是上苍恩赐我的宝贝,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 这宫里从来没有风平浪静过,你的到来或许又会掀起另一场风暴,但为了你我会无所畏惧、坚定前行。 小年这一日,宫女内侍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慕桑在椒房宫里安静的养胎,闭门不出,让准备贺喜巴结的人无处下手,也让眼红的嫔妃说几句酸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日顾将军班师回朝和燕王进京的消息掩盖了所有的欢乐,宫女们奔走相告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个宫女神秘的说:“听说了吗?今天顾将军回朝述职来了,听说顾将军长得英俊潇洒,至今未娶呢。” 被另一个宫女打趣着:“顾将军英不英俊、娶不娶媳妇,关你小妮子什么事?我还听说,今日燕王入京拜见万岁爷。” 另一个宫女惊讶道:“真的吗?今年过年就热闹了……” “是呀,人多热闹。”有人接过话继续说,热热闹闹的讨论着过年。 年纪大一些的管事姑姑看见宫女们聚在一起闲聊,厉声说道:“都干什么呢!不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好了,聚在一起说话像什么样子!”宫女们见掌事姑姑发火了,都作鸟兽状散去各自抓紧时间干着自己手里的活,将军和王爷离她们太遥远了,就好像戏文上的故事,听过就记下了,时时想着念叨着却见不着。 另一边慕夫人低调的走在青砖铺成的宫道上,心里想着女儿入宫两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当初桑儿是不同意入宫的,可是太后娘娘有旨他们也不敢不从,她知道这两年桑儿不召见她是怨着她的意思;慕夫人想着马上要见着桑儿了,心里忍不住害怕着激动着。 慕桑心绪不宁,想着一会儿就要见原主的母亲了心里没有底,她所有失忆的幌子在前边挡着,但愿原主的母亲不要发现。 碧妆看着娘娘坐立不安不安,就知道是紧张了,怕见着慕夫人了,低声细语的安抚着:“娘娘,不必紧张,慕夫人不会怨娘娘把她忘了的。”慕桑看着碧妆坚定的目光,那一颗躁动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了,是了,她紧张什么,她是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再说入宫两年多早就改变了性格与说话方式。 正想着积翠就进来回禀道:“娘娘,慕夫人求见。” 慕桑坐端身子抚好衣裳,慢慢的说一句:“宣。” 慕夫人着一身葡萄紫金团寿纹镶滚二品诰命夫人的朝服,用鎏金梅花嵌石榴石簪挽着发髻,发髻上横插着一支红玉回纹簪和一支双福捧桃金镶珠宝钗,耳朵上戴着一对儿鎏金嵌珠耳坠,是一位气质犹存的美艳夫人,一步一步端庄的从远而近低眉敛目向贤妃娘娘行李请安,俯身拜倒的在品红色折枝桂花的绒毛地毯上,恭敬道:“臣妇慕王氏恭请贤妃娘娘安,愿娘娘福寿安康,事事顺心,平安喜乐。”就听见上面传来一声:“母亲快请起,赐座。” 慕桑神色复杂的看着慕夫人,也许是母子连心血浓于水的缘由,她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诉说着思念之情。那一句母亲说的极为顺口。 慕夫人谢过娘娘才坐在铺着牙白撒绣翠色如意纹软垫的黄花梨木雕花卍字不到头的罗汉床上,趁着碧妆上茶的功夫,细细的看着女儿的模样,极为规矩的端坐着,不似以前随意好似没有骨头一样倚着,面色红润却也掩不住眼角的疲倦,梳着温婉可人的回心髻,额前别着金丝并蒂莲流苏华盛,长长的流苏垂下来遮住了光洁的额头,听说桑儿的额头上留下了伤疤,所有才用流苏挡着。 耳朵上戴着一对儿白玉玛瑙松石银溜金耳坠,衣裳上挂着双如意镶嵌珠项圈,一身珍珠红刻丝折枝喜鹊蹬梅蜀锦对襟长袄,衣裳上面是费了心思的海棠花形红宝石盘扣,下着藕色银丝卷边石青碧藤萝图样下裙,脚蹬缕金五凤玉鞋,看着衣着打扮这么仔细她也就放心了,至少说明在宫里她过得好,没有受苦;慕夫人的眼睛盯着慕桑腰里靠着烟灰紫色团花软枕,心里暗自猜测桑儿可是腰疼? 珍珠红绣繁花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腕子上戴着一对儿榴开百子嵌珠累丝镯,手指上戴着两根镶碧玺石赤金护甲,这一双手让人看着就觉得富贵荣华,想来她的桑儿也过得不差。这一颗提了许久的心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 “母亲请喝茶。”慕桑示意慕夫人先喝茶在聊聊天,没话找话道:“家里可都好?”慕桑觉得她不说话慕夫人肯定保持沉默,所以还是她先找话题罢,谁叫她穿越成人家的女儿呢。 慕夫人恭敬的回话:“家里一切都好,多谢娘娘关心。老爷知道今日臣妇进宫给娘娘请安,特地让臣妇给娘娘说:娘娘不必挂怀家里,只要娘娘在宫里好慕家全家就都好。”觑着慕桑的脸色担忧着说:“娘娘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慕桑对慕夫人跟她的客气弄的很不自然,只得说:“母亲,你唤我桑儿就好。太后娘娘和万岁爷都是这般唤我的。” 慕夫人不敢,低头回答:“那怎么敢?” “母亲,你就依我罢。”慕桑撒娇道,这样说话多累人,她和万岁爷说话是怎么爽快怎么来,这样端着架子怎么说话,看着就觉得生分了。 慕夫人坳不过慕桑,只得说:“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桑儿。”这一声桑儿唤的慕夫人两眼含泪,心里记着规矩不敢让眼泪落下来,赶紧用石青色绣蝴蝶兰云锦手帕擦了药眼角的泪水,这还是她的桑儿。 慕桑听着慕夫人叫名字瞬间觉得亲切许多了,开心道:“这样才好,才像是母女团聚,哪像前面像是陌生人会面。” 慕夫人说起刚知道慕桑摔倒卧床的时候,慕夫人只觉得她的心还是猛烈的跳着,那一次他们都吓怕了,说起来是声音里带着哽咽:“那时候我们都担心极了,生怕你挺不过来。” 慕桑诚心诚意的道歉:“都是女儿的错,让母亲担心了;现在我很好,太后娘娘对我好,万岁爷对我也好,如今我也怀孕了,来年就有个孩子作伴了,以后这日子也就过的更好了,快要生产的时候母亲就入宫来陪我,可好?” 慕夫人听见慕桑怀孕了,激动着连话都说不明白了,这的确是天大的喜事,惊喜道:“好好·····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有个孩子就好,这以后你在宫里也就有个依靠了。”真好,桑儿怀孕了,她要做外婆了,寒哥儿也从战场上回来了,今天他们家真是喜事连连,定要给祖宗多烧几炷香,以求祖宗保佑慕家福泽恩厚。 说起腹中的胎儿,慕桑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她期待她的降临:“我觉得公主好一些,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以后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她们说的正高兴就看见刘明忠带着几位宫人手里捧着匣子进来请安:“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福安;慕夫人安,夫人如意。” 慕桑客气道:“刘公公请起。”想必有万岁爷的什么旨意要宣。 刘明忠客气道:“谢贤妃娘娘。万岁爷赏赐娘娘一对儿红柚牡丹福瓶,一对儿红柚花开富贵葫芦瓶。”两个宫人分别抱两个雕花黄花梨木匣子上前来呈上来,刘明忠挨个儿打开,成色极好的红柚,上面的花朵一层一层的展开,好似活着一般,一看就知道是极品,万岁爷这是在慕家面前给她做面子呢。慕桑自然笑着谢恩:“多谢万岁爷赏赐。”转头有吩咐道:“绿枝,把那封信给刘公公。” 刘公公闻言接过信躬身恭敬道:“万岁爷等着奴才回去复旨,奴才告退。”积翠笑着恭送刘明忠出去。 绿枝把一对儿红柚花开富贵葫芦瓶放在红白玛瑙桂花盆景与红碧瑶玉堂富贵盆景中间,低头摆弄着问:“娘娘,这对红柚花开富贵葫芦瓶用来插今早新得来的朱砂梅可好?” 慕桑看着红柚花开富贵葫芦瓶想想插上朱砂梅,觉得诡异不大妥当,就说:“这对红柚花开富贵葫芦瓶太富贵了,梅花压不住它的颜色,先就那样放着罢,明年春天花儿多了总能有配的上的。”心底细细思量一番就明白了万岁爷的意思,对绿枝说道:“把那对儿红柚牡丹福瓶先抱起来,母亲出宫的时候带回去;快到年底了,女儿也没什么可送的,不能陪在父母亲膝下承欢,女儿心里难过。” 慕夫人按住慕桑的话题不让她说下去:“桑儿,这话万万说不得,能入宫伴在天子身边就是天大的福分。” 慕桑明白这些道理,哪有说皇家不好的,只能笑着附议:“是我糊涂了,母亲说的对。” 慕夫人心里欣慰又难过,女儿真的长大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自己控制着了,也样也好,女儿家嫁人总是要明白这些道理的。 远在江南的知府杨老爷捏着手里京城族里的信件,刚读完内容就对自家夫人说:“夫人,京城来信了,信里说的是老夫人这些年觉得孤单,家里不够热闹,今年把族里的人都叫去一起过年;也叫咱们去京城过年,信里特别说了一句把13岁以上的姑娘带到京城,老夫人要亲自教养几年。” 杨夫人听闻,惊疑不定的问:“这是要······”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真正来临的时候只觉得心疼的厉害。 杨老爷直言不讳,根据自己得来的消息慢慢分析着:“估计是家族里要挑选入宫的女儿家了,最早明年小选入宫最迟后年的大选入宫;今年过来宫里斗得厉害,一个敏妃娘娘就让皇后娘娘心力交瘁,现在又有一个贤妃娘娘。娘娘在宫里日子不好过。” 杨夫人心细,在杨老爷三言两语中明白了,不确定的问:“贤妃娘娘可是以前的慕昭仪娘娘?” 杨老爷闭着眼睛,指腹揉着眉头,心里觉得厌烦这些斗争:“是,宫里的情形复杂。” “慕?太后娘娘也姓慕。”杨夫人不知道这两个慕姓可是同一家慕,杨知府确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回答道:“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圣上的青梅竹马。” 杨夫人越听越觉得心惊,惊讶着问:“那岂不是很得宠?” 宫里的娘娘谁得宠谁不得宠还不是万岁爷的心思,可贤妃娘娘的势头太猛了,让皇后娘娘心不安了,慢悠悠的说话:“极为得盛宠,入宫短短的一年多就是贤妃娘娘了,这次传来消息贤妃娘娘怀孕了。” 话里的意思让杨夫人心惊,看来杨家女儿入宫是迟早的事,只是她不忍心让她的女儿也入宫去,一边感叹贤妃娘娘的运气好:“这····咱们的皇后娘娘还没有嫡子,倒是让贤妃娘娘赶了先,难怪京城家族里这般着急;倘若贤妃娘娘生了皇子恐怕是要晋封贵妃娘娘了。” 杨老爷依旧闭着眼睛,放低声音说:“可不是,封贵妃不在话下,晋封皇贵妃都有可能。” 第一百零七章 顾将军 “这般得宠。”杨夫人听着有点失神,喃喃自语:“咱们的芙姐儿丽质天成,艳若桃李,在扬州城里是有名的佳人才女;在杨家女儿里也是出挑的,要是被选上入宫了可如何是好?那贤妃娘娘一看都是有手段城府极深之人,芙姐儿自小就单纯善良不知耍手段。”杨夫人这样一想就更担心了,女儿以后的路怎么走可要好好的想想呢。 杨老爷知道他也没有办法,京城里的老太太一句话下来他们也反抗不得,再说入宫是好事,芙姐儿哪一日生下皇子封了王爷,他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杨夫人不知道杨老爷心里怎么想的?只觉得她女儿命好苦,皇后娘娘对付不了的贤妃娘娘她的女儿如何能讨得好? 与老爷商议后就去找女儿,看着不涉世俗的芙姐儿,心里忍不住痛哭。 杨澜芙身着一件湖色绣粉白藤萝花琵琶襟衣裳,下着樱色绣栀子百花度蝶苏缎挑线长裙,双环丱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薄翅蝴蝶簪,蝴蝶好似活了一般盈盈的落在乌鸦色的发髻上,看着俏丽极了。 杨澜芙被自己母亲的行为吓到了,温柔的安慰杨夫人:“母亲,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了母亲?”杨夫人看着女儿生的冰肌玉骨、娇艳如花,双手抱着杨澜芙哭的更伤心的她可怜的女儿怎么能应付的来,那吃人的皇宫里怎么保命。 杨澜芙被杨夫人哭的一头雾水,她们家好好的娘亲哭什么?难不成有她有大事发生?隐约听见京城里杨府来了一封信,难不成跟那封信有关? 她不是一个等死的人,明知此事没了回旋的余地,就想法子让女儿怎么样也要学几手保命的法子,她是行动派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了。把自己身边管事的嬷嬷派过去让她学着防身手段,高价请来了请来青楼里的调教嬷嬷,宫里的万岁爷没点特殊手段怎么能就留的住。 坐在上首拿出了当家主母架势,一脸严肃的训话:“王嬷嬷好好教罢,在府里的所见所闻一律不准说出去!否则你的人头不保。” 王嬷嬷一辈子只在青楼里呆过,哪里见过这么尊贵的夫人,吓得直点头,生怕点头迟了她就没命活了,又想着知道了杨府里这等密事她还有命吗? 王嬷嬷见了她要教的小姐杨澜芙,只见她一身湖水色绣折枝梅花金织襕裙,衬的她肤若凝脂、柔弱无骨。王嬷嬷在心里感叹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扬州城里最美的花魁都要好看上几分;杨澜芙明白她母亲要她做什么,但看着平铺在杏木雕花如意圆桌上羞人的春宫图,看一眼就羞得脸上一片通红,这···这怎么好? 顾将军班师回朝,成帝为嘉奖顾将军,特许顾将军可与顾嫔见面以叙兄妹之情,顾璿看着一身柳绿底对绣双蝶穿花袄裙的妹妹顾玥,面上无忧色,就知道她在宫里没受欺负,过得好。 顾玥见了兄长自然高兴,她在宫里所受得孤单和寂寥却不敢提,怕兄长担心,怕母亲伤心,是不是所有宫里的嫔妃都会受着这些?她想过些年就好了;微笑着说着自己宫里的生活,她觉得自己挺好的,可以和桑姐姐一起说话玩耍了,一切都好叫家里人放心,对顾将军说现在的状况:“兄长别担心我,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就是不周之处也有桑姐姐照顾着。” 顾璿知道宫里有慕桑照看着也好,那样单纯不涉世的姑娘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事事可以为玥儿打算了,只不过才短短的一年多,宫里就改变了这么多,心里最柔软处蓦然一疼,亦是对着顾玥叮嘱道:“贤妃娘娘大恩顾家会记得的,得不得宠不要紧,家里也没想着让你在宫里怎能样,只盼着你平安就好。”盼着她们都平安就好,这是最真诚的祝福和期盼,不管在哪里,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好;他是不信佛的人,可他愿意为了她相信佛,在佛给她祈祷,让她一生顺遂。 顾玥用力的点点头,特别懂事的说道:“嗯。我知道。兄长你就别担心了,桑姐姐虽然忘了以前的事,但对我还是很好,我有不明白的事就去问桑姐姐,她也会给我出主意教我怎么做的;你回去告诉爹爹和娘亲,别担心我,宫里一切都都好都顺遂。” 顾将军听着慕桑失忆了,忘了所有的事和人,如惊天霹雳一般,劈得他头脑发晕,想要多问几句,又想着这是宫里莫被人听见了平白的给她惹来麻烦,只得压在心底默默的担忧着,在心底有点黯然伤心的想,那她是不是也忘了他,是不是见了面从此是陌路。 慕桑因为万岁爷赏赐福瓶的事特地去谢恩,不想路上遇见顾将军,顾璿从顾玥口里得知慕桑失忆的事就开始走神,知道失忆也许对她对他都是好事,可心里的难受怎么也说不明白。 两人迎面撞上,顾璿看着身披银红色绣金鹧鸪葡萄藤纹金滚边大氅的慕桑,手里拿着盘螭暖玉手炉,身边是碧妆和绿枝扶着,容颜一如往常一样倾国倾城,看来一眼便错开目光不敢再看,如今她是娘娘,而他是外臣,他们不该有交集。 慕桑看见顾将军眼睛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只一眼就看进了心里,她看不懂他的复杂从哪里来,见了他之后她激烈的心跳告诉她,他和她之间有故事。 慕桑这样想着不免心神一晃,脚下失去了章法,眼看就要摔倒了,顾将军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伸手扶住慕桑的胳膊让她站稳,手掌里细密的葡萄紫藤扎的他手指发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 慕桑回过神来道谢:“多谢。”吓得她一头冷汗,她摔倒在这冻地上也不知会怎么样,对于救命恩人慕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慕桑疏离的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顾将军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诡异,只能远远的说道:“娘娘小心路滑。”她和他离得这么近却觉得隔着天涯,这也许就是书上谁说的咫尺天涯,他和她的缘分就这么薄。 慕桑不欲多言,万岁爷还在里面等着,今日她有好东西给他。 顾将军看着慕桑身姿娉娉婷婷的从他身边走过,而他不敢出声说一句话。 顾将军看着慕桑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远去,发髻上的那一支黑玉玛瑙扇形金步摇晃得他眼疼,直至转过宫墙消失看不见了,他眼前还是那一支黑玉玛瑙扇形金步摇,黑玉玛瑙像极了她纯净明亮的眼睛。 碧妆和绿枝担心的看着慕桑,她们两个生怕贤妃娘娘突然有别的情绪,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寻出娘娘的错来,娘娘现在看着荣宠无限,可一点儿都不敢放松的护着,娘娘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让她们钻了孔子。 慕桑就没有碧妆和绿枝的忧愁,只是想着以后走路一定要稳当,不能在走神了,还是窝在椒房宫里安安静静的养胎为上策。 刘明忠看见贤妃娘娘过来了,小跑着迎上来,这位可是长宠不衰的,这点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恭敬的请安道:“贤妃娘娘万安,万岁爷在里面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慕桑笑着说:“有劳刘公公了。” 刘明忠谦卑道:“不敢,是奴才的分内之事。”说着就转身进去给成帝通报去了。 敏妃看着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打开小叶紫檀雕花描金粉盒轻轻的点几下容颜就又光洁如初,发鬓上压着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三千发丝用银镀金点仙人乘风嵌珠翠碧玺簪挽起,赞上掐金翡翠滴珠多宝簪,戴上镂金六叶嵌绿松石耳坠,依旧是个风韵温婉的美人,可惜抵不过岁月的无情,她心心念念的万岁爷多久没来她的延禧宫了,就到她都数不动日子了,四百二十一个日日夜夜盼不来万岁爷留宿延禧宫,美人当前怎么记得起人老珠黄的她。 现在的她倒有些明白皇后娘娘的着急和嫉妒了,年轻的嫔妃占去了万岁爷所有的心思,一个一个的怀孕生皇子,她的大皇子是好是坏万岁爷也不大关心了,看样子贤妃也是怀孕了,怀孕了万岁爷也不说,当真是护的紧!敏妃恨得咬牙切齿,但没办法拉回万岁爷的心。 慢慢吟唱出:“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口中反复的吟着一句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凄凉而又心酸,眼睛里簌簌的掉下眼泪来,她也要学着皇后培养新人,把女人送到万岁爷的龙床上来固宠吗? 皇后召见了杨夫人,贤妃也召见了慕夫人,她是否也该传话让母亲入宫一趟了,让母亲在宫外寻好人,明年小选的时候让人进来,听她的话和贤妃争宠,和明年进来的新人争宠。 想必家里也是很愿意送新人进来的,李家倘若再出一位娘娘家里肯定觉得祖坟上冒烟了,定是高兴的不能自己。 慕桑手里拿着明黄色云纹绣舞龙团花云锦圆形荷包在成帝面前邀功,笑的特别谄媚:“表哥,我做的这个荷包怎么样,看看这舞龙绣的多好,费了我好多的金线呢。”费的金线对说明礼物贵重,收到了可要好好的保管。 成帝结果看着手里的黄色云纹绣舞龙团花云锦圆形荷包,肯定的赞扬道:“嗯,好看,桑儿费心了,桑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慕桑送礼肯定有所图,果然还是她表哥懂她,笑的如偷了农夫鸡的狐狸,立马开口撒娇着:“表哥,快过年了,今年你得给我两袋子金瓜子。”拍着肚子示意:“这里面还有一个呢,万岁爷可不许偏心,我们两个都得有。”宝宝,为娘为了你的奶粉钱也是拼了老脸的,以后长大了一定要记得母妃的好。 成帝哑然失笑,桑儿也就这点出息了,他的儿子他还能短缺了什么不成,笑着哄道:“好好……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们两个的。” 过完年慕桑越发的显怀了,成帝看着都觉得担心了,抚摸着慕桑的肚子忧心的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闹你?” 慕桑神色恬静,嘴角不自觉的沾染了要做母亲的幸福笑容,再过几个月她就和她的宝宝见面了,想想都觉得神奇,说:“今日她可乖了,就是现在我吃的可多了,你说咱们的女儿不会是个吃货吧?” 成帝大笑着说道:“怎么会,朕的儿子肯定长得壮实健康。”伏在慕桑的肚子上听着胎动,嘴角上扬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在女儿和儿子的问题上两人一直存在分歧,慕桑一直强调这胎是个女儿,就怕到时候生下是个女儿成帝不喜欢,就及早的让成帝有心里准备,而成帝一直觉得是儿子,章太医把脉说是皇子,这也能有错?莫不是章太医想犯欺君之罪了? “桑儿,你看,他在动。”成帝惊奇的指着慕桑胎动的地方,虽然他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可也是头一次见到胎动,激动的无以附加,这是一个生命的诞生的过程,有他的参与和期待,这是桑儿和他的孩子。 慕桑觉得自己很幸福,有孩子,有夫君的爱,乱七八糟的事渐渐的不去想了,如此就好,别的她也不求了,求了也求不来。 椒房宫是热闹,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冷的人发抖,幽兰看着皇后一日寒过一日的脸色,她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满万岁爷如此看重贤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满宫里都穿着贤妃娘娘这一胎是皇子,如今,万岁爷这么看重,想必日后定是个有福的。 皇后心里恨,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恨万岁爷薄情寡义,一个想法在心里生根发芽,现在看着慕桑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这个想法日益疯狂起来。她不要贤妃的日子太好过,她才是皇后,才是后宫之主。 慕桑看着外面心里痒痒的,这阳光看着都是喜人的,问道:“外面的太阳真好,桃花都开了?” “是了,外面气候暖和,今年的桃花开的格外的早些。”一旁的碧妆在给小主子绣肚兜,大红色的棉布,上面绣着胖胖的鲤鱼,笑着畅想未来,她为小主子要做很多衣裳,一天一套不带重样的,温和的说:“娘娘,今天奴婢把这个小肚兜绣好,明天奴婢在给小主子做一双虎头小鞋子,小主子到时候穿着吉利。” 慕桑看着都觉得费劲,也不知道碧妆怎么做的那么多的小衣裳,就说道:“你呀,也不歇歇眼睛,你做的够多的了,怎么还做?小心她被你们给惯坏了。” 碧妆嗔了慕桑一眼,没见过这么不求上进的娘亲,肯定道:“怎么会?小主子肯定是皇子公主里最好的。” 慕桑无奈,这孩子她一定要好好的教育,别给真惯成了纨绔皇子或者纨绔公主,到时候她哭没地方哭了。 莺飞草长的日子里,慕桑扶着肚子想着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好久都没去太后娘娘的启祥宫了,今日乘着太阳暖和就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启祥宫走,路过桃源时看见里面的桃花开的正艳,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说道:“路有才,你去把那几株桃花折下来,正好送给太后娘娘。” 路有才听闻娘娘要折几支桃花,立马跑着去折桃花,绿枝觉得好玩,喊道:“慢些,后面没有狼撵着!” 慕桑看不惯绿枝嘚瑟的样子,说:“你就欺负他。”不大一会儿路有才就捧着一大束粉色的桃花过来了,慕桑挑了一支喜滋滋的拿在手里把玩,凑近花朵嗅了嗅,“好香,咱们回来了多折些,做桃花酿或者做桃花饼,吃着喝着都是极好的。”绿枝听着就能想象来时何种美味,她要多折一些,才不会辜负着春光,碧妆小心的在边扶着慕桑,听着也是开心的,娘娘太会吃了,积翠手里拿着大捧的桃枝花朵。 第一百零八章 落水 绿枝觉得娘娘现在是最精贵的时候,多走一步路都是不好的,何况是走这么快,对腹中的小主子不好,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走慢些,日头还早着呢,去迟了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娘娘的。” 慕桑莞尔一笑,有点嘴馋的说道:“也不知道母后有没有罢下本宫喜欢吃的糕点?”对于甜食她现在是越来越执着了,都说酸儿辣女她喜欢吃甜食是怎么了一个人光景? 簇拥着一起走过白玉桥,河底清澈见底的碧水中偶尔游过几条色彩斑斓的金鱼,慕桑觉得有趣就站在白玉栏前多看了几眼,绿枝最是寂寞不住,指着其中一条红色的小鱼儿叫道:“娘娘,你看,那条鱼儿好萌,跟其他的鱼儿不一样。” 慕桑也看见了,刚要和绿枝说话就感觉身后有一双手在使劲的推她,大脑没反应过来首先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脚下不稳和绿枝一起摔在白玉桥栏扶手上,一下子两人撞断桥扶手直接摔到水里去了。慕桑是不会浮水,恐惧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绪,使劲的在水里毫无章法的挣扎着,是谁要害她?皇后还是敏妃?感觉水里有人抓她的脚往水里拽,又像是水里的水草缠住她的脚,不让她浮起来,这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了! 留在桥上的一众人被这一变故吓蒙了,娘娘在水里挣扎着,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路有才对积翠吼道:“赶紧去启祥宫禀告太后娘娘!”说完就一个猛子扎下去了,桥下的水冷的他直打冷颤,娘娘怀着小主子在水里受惊了这怎么好?会浮水的宫女太监接二连三的跳进水里了,一股脑儿的游向慕桑的方向。 积翠扔掉手里的一大捧桃花,眼前的景象吓得她手脚发软,腿软的没有力气了,但是娘娘还等着她们救呢,跌跌撞撞的向着启祥宫的方向跑去。 碧妆在桥上着急的向四处求救:“快来人,娘娘落水了!”嘴唇发白眼前发暗,用力的掐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别慌,这时候娘娘最需要什么?娘娘现在最需要太医,对,太医,她要去找太医,慢慢的她脑子里明白了,镇定下来救娘娘和小主子要紧,跑着去太医院请章太医过来。 远处听到呼救的宫人往这边跑过来,看是否能帮上忙。 路有福第一个游到慕桑身边,告一声得罪了就托住慕桑往岸边走,慕桑心神具乱毫无章发的挣扎着,路有福见如此说道:“娘娘,别怕,是奴才。” 慕桑听到路有福的声音才放下了防备,神经先前高度紧张现在猛的一松加之又抢了水,一时间就晕了过去。 积翠看见启祥宫近在眼前一下子失了力气,看门的小太监看见积翠失魂落魄的跑了来,就问:“积翠姑娘这是怎么了?太后娘娘面前失仪可是大罪。” 积翠像是看到大救星一样,拉着他的手恳求道:“我要见太后娘娘,我要见太后娘娘!”说着就泪流满面,唬得那小太监摸不着头脑,只得道:“姑娘求见太后娘娘什么事?娘娘这会子在……” 积翠等不及就跪倒在门前大声的呼救:“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奴婢求求你,你赶紧救救我们娘娘,贤妃娘娘落水了!太后娘娘……” 那小太监一听吓得魂魄顿失,贤妃娘娘落水了?拉着积翠就往里面跑,这是大事耽搁不起,太后娘娘在屋子里缝着小衣裳,听见外面吵闹面有不虑之色,何人这么大胆敢在启祥宫前喧哗?!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下太监拉着桑儿身边的宫女进来了,之间那宫女狼狈不堪,太后心头一跳问道:“桑儿出什么事了?!” 积翠跪在太后娘娘的面前只磕头:“求太后娘娘救救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落水了,太后娘娘大恩大德难奴才没齿难忘……” 积翠还在那儿使劲的磕头,太后闻言大惊失色,桑儿落水了!立马吩咐道:“喜嬷嬷,赶紧去请太医,文竹,你带着会水的往水边走。”说着太后娘娘自己就匆匆带着人往白玉桥边走。 远远的就看见桥边有一大群人围着,路有才已经把贤妃娘娘从水里救上来了,慕桑也因呛水和惊吓而昏迷了,身下的那一滩血色刺得太后娘娘眼疼。 太后娘娘走近看着毫无血色的贤妃,心里难受又疼痛但也明白,桑儿的这一胎怕是不中用了,但如何不期盼着有奇迹发生,只要有希望就要争取一下,桑儿怀的是皇家与慕氏的血脉,是慕氏一族荣耀的希望,她如何不紧张这一胎。沉着脸发布命令:“把贤妃送回椒房宫,让章太医速来候着,再把李太医、刘太医、王太医都请来候着,喜嬷嬷去请万岁爷过来。” 太后娘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害了桑儿和皇嗣,如何不叫她生气发怒!这宫里有些人的心大了。 成帝听闻喜嬷嬷说明来意,哪里还有心思批阅奏折,桑儿怀了孩子他说不上是惊喜若狂更多的是担忧,可如今这孩子说没就没了,让他如何接受!昨天夜里他还感受到强健有力的胎动,今日就叫他看着慕桑脸色苍白泛青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慕桑从混沌中醒来,看着朱红帐幔用金丝线勾勒着并蒂莲花样,层层叠叠的帐幔看着让人眼晕。人也清醒了,慢慢的意识也回来了,她记得她在水里挣扎,这是哪儿?眼前一切熟悉的都是她寝宫的样式。 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慕桑的手慢慢的摸向腹部,从前哪里隆起着如今摸着确是平坦一片,丝毫没有生命的律动,心里空空荡荡的,思绪没个着落,她都忘了哭的动作,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的脑袋似要炸裂开来。 她该哭吗? 慢慢的想起她是被人推下水中的,那一双手没能杀了她,却杀了她的孩子!这宫中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杀人?! 她要万岁爷给他们的孩子讨一个说法,不能这么无缘无故的就做了别人手下的亡魂,她要让伤害她孩子的人生不如死!!慕桑眼底迸发出嗜血的恨意。 慢慢的转过头看见福字团纹的窗棂里透着光亮进来,照在成帝赤金雕刻九龙腾飞的束发冠上,米粒大小的黑曜宝石点啜着龙的眼睛,增添了几分凌厉。看的时间久了就是觉得刺得眼根发痛,生理反射一般的留下眼泪来。这是她的夫君,她的万岁爷,此时却脸色憔悴身躯疲惫的伏在她的床边睡着了,梦里也紧紧的蹙着眉头;慕桑想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是这天下的君主,该是鹰击长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慕桑心疼的用手轻轻抚着成帝紧蹙的眉头,想要抚平它们,她心疼他,心疼这个男人,心疼她的夫君。 “娘娘醒了。”一直盯着贤妃娘娘的宫女一句话惊醒了伏在床边打盹的成帝。关心的看着慕桑,担忧的问道:“桑儿,你醒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太医!传太医!”扯着嗓子着急的喊着太医,看着慕桑的泪眼婆娑却无能为力,他富有天下有能怎么样?他没有保全他的桑儿,没有保全他们的孩子。 这一刻,权利是最无用的,他能令活人死去,却不能从阎王爷那儿要回他们孩子,他不能起死回生。 慕桑气若游丝的说着话:“你去睡会儿,眼睛里全是血丝,劳累对身体不好,你要顾好你自己。”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上起了一层血痂,这个时候了桑儿还念叨着他,关心着他。 成帝看着慕桑发黄如蜡纸的脸,心口如刀割,这是他的桑儿,他想要保护的桑儿;可如今命悬一线,差点命丧黄泉,现在失了孩子,他怎么开口告诉她这个消息。 “绿枝、碧妆呢?”慕桑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就问道。 皇后看着慕桑如纸人一般躺在床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没福气就是没福气,怀上皇嗣有什么用,还得有命生下来才算,声音平淡的说:“护主不利,有谋害皇嗣之嫌疑,拉去慎刑司拷问。” 慕桑心里冷笑,继续问道:“路有才呢?积翠呢?” 皇后看着慕桑还不死心,一口气儿全部说完:“护主不利,万岁爷罚她们在院子里跪着。” 是你皇后罚的还是万岁爷罚的? 慕桑心里恨极了,她心里的恨和不如意总要有一个出口发泄的,攒足了力气,一字一句的问道:“臣妾还没有死呢,皇后娘娘何必急着发落嫔妾的宫人!皇后娘娘是这般容不下臣妾了?”说到这儿有歇了歇,喘匀了一口气儿才继续说:“不捞皇后娘娘费心,臣妾心里有数,臣妾宫里的宫人还是由臣妾自己来审问的稳妥。” 看着这一番话让皇后脸上变了颜色,心里的气不匀就对那不认识的宫女发难:“把这哪儿来的不知主的奴才打发出去,叫燕草进来伺候。” 这宫女别是皇后准备给她的? “是。”柳嬷嬷恨恨的捥了一眼那宫女,骂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惹了主子生气!?还不赶紧出去!!” 皇后看着慕桑和柳嬷嬷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的给她脸色看,心里也生气,现在的贤妃可不是怀着皇嗣的贤妃了,醒来这会儿了不哭不闹想必还不知道自己失了龙胎,温和的安慰道:“贤妃,你现在不宜生气,刚刚没了孩子,修养身子为上。” 慕桑心里发了狠,本宫落水失子你们谁都有谋害的嫌疑,没了孩子反而没了顾忌,怎么痛快怎么来,声音里含着嘲讽:“皇后娘娘,本宫现在没了龙胎是不是如了皇后你的意,臣妾失了皇子,所以你很高兴?!” “贤妃!你胡言乱语什么!你这是污蔑本宫!”皇后惊惧,她从来不知道贤妃还能这样尖牙利嘴的说话,知道自己失了孩子不应该是哭吗,怎么在她身上失去了验证?现在所言句句诛心:“你……你疯了?!” 慕桑看着皇后那一张不敢置信的脸,说起话里愈发没了顾忌:“皇后娘娘,你在怕什么?”慕桑盯着皇后的眼睛,看着皇后心惊在继续说道:“臣妾清醒的很,臣妾从未如此清醒过。” 眼看皇后就要被贤妃三言两语挤到下风了,郭嬷嬷厉声说:“贤妃,说话要靠凭证据,你空口白牙就敢污蔑皇后,皇后可是一国之母,你可知罪?!”郭嬷嬷说着就向成帝福身请求道:“万岁爷,奴婢瞧着贤妃失了孩子伤心过度,似得了失心疯之证。” 成帝看着皇后对慕桑不仅不安慰反而句句紧逼,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也磨光了成帝和皇后最后的情份,成帝气急下命令:“刘明忠!把这胡言乱语的奴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郭嬷嬷吓得只求饶,却不想刘明忠带着人手脚麻利的塞了嘴叉出去了,求饶的话语消失于唇齿之间。 “万岁爷……”皇后想要为喜嬷嬷求情,但看着万岁爷目光如刀子一般刮着她,似要凌迟她一般,知道她今天因为贤妃失了皇嗣以为会失宠,从而得意过头了,吓得她双膝跪地:“皇上明鉴,臣妾绝无此心!贤妃生下皇子也要唤臣妾一句母后的,臣妾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万岁爷,慕嫔这是……” 成帝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后,原来这就是他的好皇后,好一个贤良淑德人品贵重的皇后,看着皇后眼里闪过厌恶,沉声道:“贤妃落水皇后有失察之责,皇后身为后宫之首,监管东西六宫事宜。然,皇后心藏祸心不仅不安抚贤妃失子之痛,反而哆哆逼迫,皇后做事有失贤良之德;罚皇后坤宁宫闭宫思过,为朕已殇的皇子抄经焚香、吃斋念佛,全了她身为母后的念想,无召不得出,无召不得探望。”一字一句割在皇后心上,刀刀毙命。皇后听到这里觉得大势已去,贤妃落水失子这是要算在她头上了?又听见成帝继续说:“敏妃敬妃摄六宫事宜,安修仪协助敏妃敬妃管理六宫。” 第一百零九章 失子 “是。”刘明忠答应一声谨遵万岁爷旨意,立马叫人去给东西十二宫传达万岁爷的旨意。 无召不得出,无召不得探望,皇后听在耳朵里身如雷击,怔怔的不敢相信万岁爷会如此行事,手脚并用的爬到成帝跟前,哭诉道:“皇上……皇上!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结发的妻子,你不能这样。” 刘明忠看着万岁爷脸色不虑,知道这是万岁爷不累烦听皇后娘娘的意思了,声音里没有起伏的说道:“娘娘,请吧!被人架着出去难免都伤颜面。”示意后面的内侍架着皇后娘娘赶紧出去,千万别在让万岁爷发火了。 皇后见那些奴才不顾她皇后的体面,竟然想着拖她出去!她皇后之躯怎么可能如此遭羞辱,厉声喝道:“别碰本宫!本宫会走!”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贤妃,你本宫等着!怨恨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慕桑。 慕桑见她看过来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是阶下之囚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这一笑刺激的皇后心里大恨,看看这一副狐媚惑主的得意样,万岁爷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成帝见不相关的人都走了,坐在床边把慕桑冰凉的手放进竹青色暗花雨花锦面的被子里,看着慕桑没有血色的脸承诺道:“桑儿,你刚醒身子不好,好好的休息,你落水这件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 慕桑精神不佳,一醒来就对着皇后的不善,这会儿才想起后怕,哭着说:“多谢表哥,桑儿感激不尽;表哥,在桥上的时候后面有人推我的,这才撞在栏杆上的,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有人抓我的脚腕把我往水里拖;表哥,有人要害我,我好怕。” 成帝听到这儿脸色愈发的沉重,他的后宫什么时候成了杀人的刑场了?!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哄着慕桑:“桑儿,不怕的,有朕在。你仔细的说说,朕让人去查,刘明忠。” 刘明忠静静的站在下首等待万岁爷的命令:“奴才在。” 慕桑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慢回忆着说:“臣妾让路有福折完送给太后娘娘桃花,就一起往桥上走,走到桥中央的时候看见河里游过来几条金鱼,就看了一会儿,谁知这时候有人在后面推了臣妾,绿枝见臣妾往前跌就拉住臣妾的手,不想一下子撞断了栏杆我和绿枝一起跌进了水里;在水里臣妾觉得有人往下坠臣妾。”说着慕桑就要起来看看脚腕上,成帝安慰的拍拍她,说“你身子不好,别起来了。”说着就走到床尾掀起被子,果然看见慕桑左脚腕上有一道青痕,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格外刺眼。 被杵逆鳞的成帝面色似风雨欲来,声音里含着冰渣子:“彻查贤妃落水一事,杀无赦。”刘明忠领命而去。 慕桑继续诉说她的害怕,她知道小产后不宜流泪,可她真的害怕,死亡靠她那么近,面对死亡不是谁都可以云淡风轻:“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在水里被淹死了,表哥怎么办?表哥肯定会伤心的;表哥,我不想让你伤心,我就挣扎着活了下来。” 成帝听着慕桑如此说,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渐渐的如刀割一样疼起来,随着慕桑的声音越来越疼,安慰她道:“好好……桑儿,朕知道,朕都知道。桑儿,你别伤心了孩子我们还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是他爱的人,可他不能给她安全和安稳,这一次他们失去了孩子,再有下一次他是不是就失去了她? 敏妃听明白了刘明忠传达的旨意,送走之后就独自坐在那里沉思,万岁爷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万岁爷下达这样的旨意这是要干什么?皇后到底犯了什么罪才让万岁爷这么不顾及皇后的颜面,还是贤妃落水与皇后有关? 康让瞧着敏妃脸上变换不定就明白娘娘在想什么,因此笑容满面恭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敏妃抬眼看着他,美丽动人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的问道:“何来之喜?” 康让谄媚的说道:“娘娘着手东西十二宫事宜,可谓是喜事。”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挡不住,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得了天大的好事。 一下一下抚着手腕上的赤金缧丝嵌宝镯,谁也看不出她是怎么想的,半响才说道:“还有敬妃和安修仪。” 康让就是担娘娘所担心,忧娘娘所忧心,这些早就想好了如何回话,急忙说道:“娘娘,敬妃和安修仪如何能跟娘娘相比?娘娘是皎月光辉,她们就是地上的萤火虫,不及娘娘你的千万分之一;万岁爷旨意里虽这么说,但娘娘还是放在了敬妃的前面,再说敬妃哪里有娘娘的底气和贤德,根本不足为患,这满宫里又谁不知道安修仪胆小怕事从来不管任何事,跟个透明人一样娘娘不必理会,宫里上下还不是以娘娘唯马首是瞻。” 敏妃看着康让笑了,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去请敬妃和安修仪来延禧宫议事。” 不一会儿就把敬妃和安修仪请进了延禧宫,敬妃面露不喜之色,安修仪一如往常一样恭敬有礼的行礼请安,看不出一丝的不乐意。 几人落座后敏妃开口说明请她们过来的意思:“想必你们俩也知道了,皇后娘娘因贤妃而惹怒了万岁爷,现在皇后在坤宁宫闭宫思过;万岁爷让咱们姐妹三人共同协商管理后宫事宜,这道旨意下的匆忙,本宫也不知如何是好,就请两位妹妹过来一起商量商量,有个章程以后宫里的事咱们也好做主,不知两位妹妹的意下如何?” 敬妃因敏妃高高在上的态度不乐意开口,大家同为妃位不分高低,何来高低之分;安修仪见没人说话,气氛一度尴尬就自觉的乖觉说话:“嫔妾听两位姐姐行事。”在就一副猫叼了舌头的样子一句话不说,结果怎么样她都听之认之。 敬妃气的咬牙切齿,万岁爷的旨意是让她和敏妃一起管理后宫事宜,安修仪协助;按照敏妃现在的架势,她要一人独揽宫权,她与安修仪可有可无,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敏妃一直比她得圣宠,膝下又养着大皇子,这样也不过是妃位,现在又不如贤妃得圣宠,叫敏妃一人独揽大权她又如何甘心?因此看着敏妃说道:“敏妃,咱们还是按照万岁爷的旨意办事,莫要再做错了如皇后娘娘一样。” 做错?做什么错?!敏妃立马不乐意了,敬妃这是心大了,她倒要看看她如何和她斗。 这一次聚首商量事不欢而散,安修仪看着敬妃逶迤的仪仗,觉得这事以后又得麻烦,不过也好像不太关她什么事,她就是凑凑热闹的,看着她们俩如何耍。 成帝没叫人通报就进去了,看见慕桑穿着一身月白暗花祥云纹古香缎中衣躺在床上,蓬头垢面没有梳洗,两眼无神呆呆的盯着帐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慕桑觉得床边有人一看是成帝来了,挣扎着要起来给成帝行礼,成帝见此赶紧按她睡着别动,说:“桑儿,不必多礼,你养身子要紧。” 慕桑恹恹的道谢:“多谢万岁爷。”两人沉默不语,他们之间没有话可说,所有的悲伤都在蔓延,发生过的事总得去面对,不管怎么样都要一个结果,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过是这个意思:“万岁爷查的怎么样了?” 成帝见这样子的慕桑心里也觉难受,那么明媚娇俏的佳人现在却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简短的说一句:“刘明忠,你来说。” 刘明忠看着万岁爷和贤妃娘娘气场不和,低声答应一声就说明事情的经过:“是,奴才奉万岁爷旨意查明事情真相;姜贵人、周贵人和宋婕妤共同策划谋略此事,姜贵人因失去孩子而怨娘娘,所以就叫人在白玉桥上的栏杆上动了手脚,周贵人和宋婕妤俩人因娘娘得宠她们见不到万岁爷而心生怨恨,从而和姜贵人一起谋害娘娘。娘娘落水一事是周贵人想出来的方法,宋婕妤把娘娘要去启祥宫的消息传给她们。” 慕桑听着只觉得荒谬,她们几个在宫里无根基怎么能做成这样的事,都是小小的贵人和婕妤哪里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娘娘妃子,嗤笑一声盯着成帝的眼睛,轻声说:“就她们几个人?臣妾不信。” 成帝他也不信,可证据就是这么显示的,合情合理没有一点儿突匹之处,所有的事极是她们完成的,说:“继续再查,朕绝不会放过幕后人!”感觉到慕桑对他明显的冷淡和回避,他对她有愧,是他没能保护好她,带着心里的疼惜问出了他一直不敢问的话:“桑儿,你是不是怨朕没能照顾好你?” 慕桑看着成帝疲倦的眼睛,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也同样痛着;她怨吗?心底的失望和疼痛撕扯着她,她能不怨吗?理智告诉她,她不该怨也不能怨,他是帝王,可他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她落水挣扎的时候他在哪里?!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她又为什么会落水失子,不过是他后宫里的嫔妃吃醋的结果,全都恨不得她死! 慕桑长久以来的怨和恨一下子爆发出来了,攒足了全身的力量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女人?她们为什么要害我,我与她们无冤无仇?都是你!”她的爱而不得。 她知道她明白她不能爱他,可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她爱上了她,爱的满身满心,爱的她现在痛彻心扉,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是不是怨朕没能照顾好你,让恨多过了爱,或许从爱的开始就恨着他,恨他的轻描淡写、恨他的薄情寡义,最恨的还是自己,她怎么会爱上他,明知是死路还偏要行。 成帝盯着着慕桑眼睛里怨恨和爱,心里也不舒服,但也无法再安慰她,他是天子她是嫔妃,更何况世间男子有三妻四妾是常事,他哪里错了?眼神淡漠声音没有感情道:“贤妃,朕知道你是伤心过头了才会胡言乱语,你好好休息,朕改天来看你。” 慕桑看到了成帝的绝情与薄情,看着成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她只觉得满心苦涩,犹如一腔心事喂了豺狼,神色悲凉道:“恭送万岁爷。” 成帝想他就是太宠桑儿了,才会让她失了分寸质问他,冷一冷自然就好了。 看着万岁爷这么绝情,疼痛一点一点从心里疼出来,这就是她爱的人?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无声无息的跌进雨过天青色绣宝相花绸面被子面上,落在上面无声息融进去一点就看不出痕迹,慕桑从小声的哽咽到后面的失声痛哭,疼的她撕心裂肺。 嫔妃们依着旨意在延禧宫请安商量事宜,皇后被闭宫在坤宁宫,贤妃因落水失子在椒房宫养病,可不就是敏妃娘娘最大了嘛。 敏妃一身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着大红茧绸面绣折枝芳菊吐瑞纹锦长裙,头戴缀翠玉银鼠皮昭君套,发髻上插着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八宝琉玉彩花菊钗,手腕子上戴着九凤金丝猫眼彩镯,两寸长的指甲上套着赤金玳瑁掐丝蓝宝护甲,看着雍容华贵,真真的是娘娘的气度。 说话时耳朵上的碎珠翠玉金丁香嵌南珠耳坠子轻轻晃动:“各位妹妹,这段时间依着万岁爷的旨意,本宫和敬妃、安修仪一同管理后宫诸事。” 众嫔妃看着心里不舒服又能怎么样,敬妃一身杏子红小袖妆花缎袄裙,发髻上横插着赤金镶宝双凤戏牡丹衔珠大钗,符合这敏妃的话接下去:“各位妹妹还是和先前一样,单日里过来大家一起说说话,有什么不妥的、缺少的过来给敏妃和本宫说说,敏妃和本宫自然会为大家想办法解决的。” 安修仪一身深青色葵花胸背圆领袄裙在那儿依旧装透明人,看着敏妃和敬妃两人粉墨登场你唱罢她来舞。 第一百一十章 伤心 一身桃红色小碎花绫袄裙的丽嫔第一个开口说话表示赞同:“嫔妾谨遵娘娘懿旨,一切都以娘娘的言语为准。”别的嫔妃有人无动于衷,有人冷笑不语。 顾玥顺着众位嫔妃一同行礼告退,走在大门口看着匾额上延禧宫几个大字,眸子里泛着冷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桑姐姐落水失子在宫中修养,倒让这些人耀武扬威起来了,桑姐姐的失子之痛谁能看见,宫里的人情冷暖也是如此无情无义了。 顾嫔对身边的半夏吩咐道:“走,去椒房宫,去看看桑姐姐。”一众人向椒房宫走去,顾嫔不怕敏妃掌权,她有大皇子又如何,她也看不上敏妃虚心假意的那副模样。她自在惯了,哪里在意这些。 遇见柳嬷嬷就问道:“桑姐姐在做什么?” 柳嬷嬷福身问安:“顾嫔安,娘娘在里面休息,顾嫔可要进去和娘娘说说话?”顾嫔和娘娘的两人说的来话,想来顾嫔进去安慰娘娘几句她也是愿意听得,最好听进去。娘娘因失了龙胎和万岁爷闹着,可敏妃和敬妃两人挣着宫权不放,皇后娘娘被关在坤宁宫里,若是敏妃得了宫权,娘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在若万岁爷对皇后娘娘不满意,想来也是敏妃最得意了。 顾嫔问道:“桑姐姐现在怎么样?”那一日桑姐姐哭的伤心欲绝,今日是不是也如那日一样? “顾嫔进去劝劝罢,今日午膳又没有用,这样下去娘娘的身体怎么熬得住。”柳嬷嬷嫌弃莲青色绣如意纹杭绸帘子让顾嫔进去,娘娘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可是宫里历来如此,得宠的娘娘哪一个是一生平顺的,没有经过这些疼痛,只盼着娘娘别被这些伤痛打到了就好。 顾嫔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慕桑身着暗碧色如意缠枝花纹中衣,头上套着蟹爪青蜀锦刻丝福字团纹的抹额,盖着雨过天青色绣宝相花绸面被子,腰后垫着五福捧寿纹宝蓝色纻丝大引枕,脸色蜡黄无生机,嘴唇苍白无力,上面磕着几个血痂,眼神呆滞无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玥一看慕桑这个样子,忍不住哭出来,一声一声的唤着:“桑姐姐……”有千言万语压在嗓子里说不出来,那些劝她别伤心的话觉得分量太轻,失子之痛锥心刺骨,谁都不能感同身受,桑姐姐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慕桑看着顾玥在那儿哭的伤心,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对她说:“你哭什么?”顾玥看着慕桑那一抹笑只觉得心痛难耐,脸上的眼泪越抹越多,怎么也抹不完,她宁愿她的桑姐姐哭着,也不愿她这样故作坚强的笑着,说:“桑姐姐,你难过你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桑姐姐……” 看着顾玥哭的这么伤心,只能先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笑着说:“我哭什么?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怎么哭的过来,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苦难,越是艰辛越是要前行。” 她也算是看透了这些人间事,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就像她要来这古代一样,好好的现代人不当,一场地震非要来这后宫里摸爬滚打,七分是命三分靠谋算。她如今也不想挣什么了,以后的事以后再看罢。 顾玥能感受到慕桑身上的消极与认命,这样子她要怎么劝说才会听进去,桑姐姐这是真的伤心了,是万岁爷伤着她了。情字当真这么伤人?那她以后不要也罢,她不想也桑姐姐一样,把心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自个儿的心自个儿管着还是好。 慕桑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她听说万岁爷给姜贵人和周贵人赐了三尺白绫了解了此生,宋婕妤褫夺封号囚禁与桂芳殿,慎刑司里的地面被血染了一层又一层,凡参与的宫女内侍一律打杀。绿枝与碧妆也从慎刑司回来了在养伤,路有福和积翠依旧伺候在左右。 她知道这些可是又有什么用,她的孩子回不来了,她的一厢情愿破灭了,她现在觉得好累,她只想着休息。 听着稳健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成帝来了,可她没有睁开眼睛的欲望,她不想见他,她看见他就会想起她在后宫里所受的委屈,因为他,她损毁了容颜,因为他,她落水失子;她身下凄惨荒凉,而他花团锦簇,她与他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非要绑在一起。 成帝静静的看着慕桑的睡颜,她憔悴了许多,是不是因为失子而夺取了她所有的心力,看着慕桑脸上的泪痕,他知道她是恨他的,是他没能保护好她和孩子,伸手抹干慕桑脸上的泪痕,带着无限的愧疚低声说:“桑儿,对不起,是朕的错,以后……以后咱们不要了……就……”看着慕桑的容颜,他想要多看看刻在心里面。 半响,成帝出去问柳嬷嬷慕桑的食膳用的怎么样?也夜里可有睡好? 慕桑睁开眼睛,眼角处流下滚烫的泪水,她与他之间怎么玩就走到这一步了?慕桑不明白,也没有人能给她解惑。明明当初说好的只是逢场作戏,怎么作着作着就成了真。 张太医一如往常一样来给慕桑诊脉,不由得想起成帝那天说的话,以后不要了,以后不要什么了,他为什么会那么愧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缠上来,缠得她头疼发晕。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这一句突匹的话就出来了,以后咱们不要孩子了。这是不是万岁爷的意思,那一句未完的话里是不是缺孩子这两个字,是不是这样? 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章太医一直给她诊脉,想来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问道:“章太医,你实话实话什么告诉本宫,本宫还有没有在怀孕的可能了?” 章太医心里一跳,沉默不语,娘娘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娘娘不应该知道的。 慕桑见章太医不说话,心里也不生气,想必万岁爷不让她说的,她现在就是想知道答案,再说她以后能不能怀孕她也有知情权,嘴里淡淡道:“你不说也罢,这宫里太医多的是,本宫叫他们来诊,总有一个说实话的,再者不行,这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在,本宫让太后娘娘寻了宫外的医者也是一样的,总归是纸包不住火,瞒不过本宫的。” 章太医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下来,这件事是万岁爷不让说的,他那里有胆子说,可贤妃娘娘分明听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这么肯定,今天他不说明天正如娘娘所言,她终究是会知道的。双膝跪地说道:“娘娘赎罪,微臣罪该万死。” 慕桑心道果然如此,脸色不变的说:“说吧,本宫赎你无罪,你说过了本宫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做好准备了,怎么样的消息她都能接受了。 章太医咬咬牙,在心里做了决定,今日他不说以后娘娘哪里需要他诊脉了,斟酌着说:“娘娘因落水留下了后遗症,河水冰凉刺骨不仅让娘娘落胎了,以后娘娘极难有孕。” 慕桑见章太医松了口开始说实话,步步紧逼道:“是极难有孕还是压根就不能有孕了?章太医,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你就一并告诉本宫,本宫受得住,只不过是确定一下。” 不孕对于女子来说何其残忍,更何况是后宫里的娘娘,没有子嗣旁身,而又无宠,以后的日子极不好过,若直接说娘娘以后不孕,娘娘肯定受不住的,他还是给贤妃娘娘一些希望的好,因此说:“微臣以后会调解娘娘的身子,娘娘身体好转还是会怀上皇嗣的。” 慕桑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她以后不能怀孕了,她以后不能做母亲了。这些不过是把心里的猜想验证了而已,摆摆手示意章太医下去,说:“万岁爷不想本宫知道,你就当本宫不知道罢。” 章太医听闻:“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以后喝药的日子里慕桑越发觉得没意思了,万岁爷来了她也不爱搭理,一个不能怀孕的嫔妃,万岁爷何苦来费心,就算现在依旧盛宠优渥,当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时候如何自处,那时候更难堪罢了,她只不过是提前适应适应。 慢慢的椒房宫万岁爷也不大爱来了,从前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如今门前冷落,宫里的奴才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最会是见风使舵,没看见敏妃娘娘现在独得恩宠,前朝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吗?大皇子可比二皇子身份高多了,再说一直以来立太子以立长立嫡为准,大皇子就占了个长。敏妃与贤妃自来就不打对付,现在谁敢惹敏妃娘娘不痛快? 听着外面的各种消息,绿枝第一个坐不住了,这么下去娘娘的位置去哪儿了?因此劝道:“娘娘,你就这么沉静下去了,你让亲着痛仇者快!” 慕桑现在的精神好多了,搬了摇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着眼睛回答绿枝的问题:“何来的仇者快,万岁爷不是说已经赐了姜贵人和周贵人三尺白绫吗?”绿枝看着这样的慕桑,心里无比担心,自从娘娘失了皇子之后,就一直这样淡淡的笑着,没有过多的情绪,好像这个世界和她没有多大的联了,为此,她就特别担心,她宁愿娘娘闹着哭着,也不会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奶奶说话,一直把一件事憋在心里就憋成了一根刺、一道旧伤痕,不敢提不敢动,一动就疼,她真的不希望娘娘一直这样。 慕桑对着绿枝说:“不会的,你让我缓缓。”我只是有些累了,身心俱疲,缓好了自然就好了。 绿枝知道娘娘自从那以后就是这样,她现在得了柳嬷嬷的令,各方面的想要让娘娘振作起来:“小主子等着你给他报仇呢,你不能让小主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娘娘你作为他娘亲不能什么都不做,小主子在天之灵怎么能安息?” 说起孩子她现在也疼,可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就问一旁的碧妆:“碧妆,你说,是皇后害了我吗?” 碧妆见主子突然提到她,一蒙老老实实的回话:“奴婢不敢言,不全是……” 慕桑打断她的话:“皇后那是失察之责。”也不知万岁爷是护着皇后还是罚着皇后? 安修仪和一个宫人进来探望慕桑来了,慕桑与安修仪相互行礼之后,就邀请她坐下,笑着说:“别人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你倒是来了。” 安修仪一身竹青色暗花雨花锦对襟梅纹百褶裙,一如从前一样淡然,慢慢的说道:“宫里太热闹,嫔妾到娘娘这里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慕桑自嘲道:“也是,本宫这儿现在最清静了。” “娘娘说得哪里话?我就觉得娘娘这儿最合心意。”安修仪也不理会慕桑话语里的自嘲,自顾自的说着外面的事:“敏妃娘娘宫里的菊花又开了,日日宴请倒吵着人头疼,过来和娘娘说说话儿。” 看看天空,秋高气爽的这天儿确实适合赏花,敏妃做的也不过分,只不过是会享受了而已,笑着说:“这天气最适合赏菊品茶了。” “菊贵在风骨,这般赏玩倒也辜负了菊花的风韵。”安修仪见慕桑这样云淡风轻,反而觉得是一个说话的好去处,想着以后要常来说说话,说的话也实在也算是心里话了:“嫔妾又是个不爱挣权夺势的,只要后宫姐妹都好好的,二皇子也好好的长大成人,嫔妾也就心满意足,一生无憾了。” 慕桑听着也不打断她,待她说完了就迎合着闲话:“安修仪倒是个心宽自乐的人,可惜了……” 她憋了慕桑一眼,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着说:“可惜什么,如今敏妃看着如日中天,殊不知是火上烧油,俗话说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李家太过了。”安修仪神色温和,这些话和她的表情丝毫不搭边,想来也是被前朝立太子的事闹得坐不住了。 不简单呐,连宫外的事都清楚,还是李家着实太张狂了?还是天下人皆知李家张狂,一句话这意思就多了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闲 安修仪坐了会儿就走了,不料历来罕和她打交道的丽嫔也来了,慕桑看着斑驳的光点在树荫下摇摇晃晃,心里想着,难不成今日适合出来串门?一身绣兰花芙蓉色云纹锦缎对襟襦裙的丽嫔巧笑嫣然的福身请安,发髻上的修翅金花宝翠双股长穗步摇透着一丝俏皮,轻摇着手里的双面折枝蛱蝶兰花宫扇,“娘娘好雅兴,这地儿选的是真真的好,既能吹着凉风又能观赏着景致,论起这风雅娘娘也是头一人了。” 慕桑狐疑的看着丽嫔,好端端的说这些好话做什么,这个样子倒不像是以前的丽嫔了,她记得以前她们关系一点儿也不好,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有什么事? 丽嫔倒是自在,丝毫不顾及慕桑的态度冷淡,整理了一下月白色缎地百蝶裙,自顾自的开始说话:“王婕妤日日伴圣驾,听说是荣宠风光无限好。” “王婕妤?”慕桑表示疑惑,这个人她没听说过,想来也是新人了。一个个的都提起现在得圣宠的嫔妃做什么?她与万岁爷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如今什么人得宠想来也到她跟前炫耀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可怜女子有什么可比的? 丽嫔慢悠悠的开始解释:“就是以前的王贵人,前几日刚晋封的,想来贤妃娘娘把王婕妤也没看在眼里。”最后还是忍不住刺她一句,贤妃娘娘闭宫养病想来对这些消息不在意了,她不防打开这个缺口。 慕嫔笑着恭喜道:“那本宫就先恭喜王贵人晋封了,后宫女子晋封不容易,此事算的上是件喜事,理因祝贺。”万岁爷有大半年年未见了,看着如此行事想来失子之痛已经过了,也是,他有那么多皇子和公主,还有年轻的嫔妃排着队要给他生孩子,她算什么?以前只不过是太傻了,见着事儿就认真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也不会有机会这样子了。 丽嫔见慕桑稳稳的坐着,心里不免着急,忍不住嘲讽几句:“娘娘说的是,娘娘真是心胸开阔,事事看的开。” 听着丽嫔这样说话,慕桑才觉得对,丽嫔和她什么时候可以把手言欢了,只不过是彼此看着不顺眼了,笑着问一句:“比得过敏妃的荣宠吗?”见丽嫔不说话,抬头看了丽嫔一眼,就明白她的脸色为何这么矛盾了:“哦,如此看来,敏妃落了下成?”慢慢的感叹,看来不是她一个失圣宠了,她们的颜色终究不如年轻的嫔妃鲜亮活泼一些,一肚子的怪魔魍魉装出来的贤惠淑德谁见了都不会喜欢的,更何况是心眼里打圈的万岁爷了,后宫里安置几个漂亮鲜活的,心思又单纯,这样岂不更好?“到底是花落辞树朱颜辞镜,怎么?你也挣不过,再不济也可以扶持一两个新进宫的低位分的嫔妃,无家势得宠了又好控制?” 慕桑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心事,丽嫔脸色几番变化,终是压在心底,恹恹的说:“你……娘娘伶牙俐齿叫嫔妾好生羡慕,嫔妾嘴巴笨拙怎么比得过。”丽嫔看着眉目如画的贤妃娘娘,面色虽然苍白了些,那一张年轻的脸还如以前一样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岁月还是优待她了,哪像她脸上厚厚的铅粉遮着,不然就显老态,这模样在年轻的嫔妃里确实见不得人。又说道:“娘娘如此悠然,倒是嫔妾多嘴了。” 慕桑心里厌烦这些破事,她闭宫养病养的悠然自得,好好的都跑来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她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毫不客气的说:“既知多嘴,何必再说?岂不是过来讨骂来了。如若本宫是你,这会子不是忙着争宠就是忙着挣权,哪有功夫根一个失了宠又失了孩子的落魄嫔妃闲磕。” 看着自暴自弃的贤妃娘娘,丽嫔不由得笑了,这就是敏妃娘娘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心头大患,贤妃娘娘现在分明要避开这些俗事了,这样放手的痛快,她心里羡慕,说:“无权无宠也有无权无宠的好,娘娘不就挺好的吗?” 慕桑上下打量着丽嫔,衣裳料子虽是时新的,可首饰不够华丽,这副模样分明是退出争宠一线的打扮,嘴角噙着笑:“让本宫猜猜,你被敏妃嫌弃了,而李妃找到更合适的人了?不对呀,与王婕妤能比肩的宫妃不多,容貌身份……现在是九月,一年一小选的秀女要进宫了,敏妃是把希望放在小选上了。”这样才对,去年皇后不就是选了姨表妹妹进宫争宠了,今年说什么敏妃也该有打算了,不然她人老珠黄的怎么和新人挣?看着丽嫔她舒心的笑了,幸灾乐祸的问:“这次李家的姑娘还是李家看好的姑娘要进宫了?” 丽嫔看着慕桑脸上碍脸的笑容,真心夸赞道:“娘娘真真是女诸葛。”也想不明白贤妃娘娘在高兴什么,敏妃娘娘人老珠黄了,难道她贤妃娘娘还永葆青春了?不过是在宫里蹉跎岁月罢了。 “你也不逞多让。”这宫里活下来的哪个不是聪明人?不聪明不伶俐的坟头上草都一人深了,贤良人谁不会做,如皇后娘娘一般把自己当成菩萨在哪儿悲天悯人,应此说道:“万岁爷子嗣单薄,这选秀女入宫充实后宫延绵子嗣,这是祖宗规矩。谁能当得住呢?” 话虽是如此,可心里刺微的疼痛提醒着她并不如表面上一样不以为然,她知道他是皇帝,他是九五之尊,他富有天下,怎么可能呢就守着她一个人呢?她现在都分不清楚以前的那些事她的一厢情愿还是自以为是。 慕桑抬头看着那些绿茵茵的树叶,叹息一句:“你这恩情真是不知该不该让人要。” 丽嫔抿着嘴角笑了,她来了,话也说了,贤妃娘娘想怎么做都好,以后敏妃娘娘培养了新人,她也有地方去了,笑的特别开心,说:“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嫔妾不过是闲来无事和贤妃娘娘说说话,赏赏花。 觉得该说的都说了,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她也该回去了,说:“嫔妾不打扰娘娘赏风景了,嫔妾告退。” 慕桑看着丽嫔远去的身影,头疼的给一旁的碧妆绿枝诉苦:“你说这一个一个都来做什么?不就是万岁爷要小选了吗?她们不乐意她们有什么用,谁敢挡着不让选?” 碧妆也觉得她们是多管闲事了,娘娘在椒房宫里养病养的好好的,她们非要跳出来扫兴,没好气的说:“娘娘,何必生气,莫得打搅了娘娘的雅兴。” 一边的绿枝也赞同碧妆的话,劝道:“娘娘,奴婢也觉得碧妆说的对,她们以前是嫉妒娘娘现在也是嫉妒娘娘,咱们在椒房宫里好好的过日子就好了,不理会外面的事。”娘娘当初那么伤心,也不见她们一个来?现在娘娘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却来烦娘娘,万岁爷的小选天王老子都挡不住。 敏妃当然坐不住了,小选了,皇后娘娘闭宫思过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怎么也该出来了,敏妃这是尝到了权利的好处,不愿意放手了。 没有得到过还算好,最可怕的是曾经得到过如今却要归还,恐怕敏妃娘娘现在恨不得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关上一辈子。 慕桑想着以后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就不知怎么那么乐呵呢?笑道:“敏妃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就不知道皇后和敏妃两人谁会赢了?绿枝,你说皇后娘娘赢得可能大还是敏妃赢得可能大?”她容颜损毁没有敏妃和皇后插手她说什么也不信,她落水失子怎么可能没有皇后与敏妃的手笔在里面,她失宠了对皇后和敏妃的益处最大,她们两个不谋算还有谁会谋算! 绿枝被慕桑的问题问的呆住了,皇后和敏妃她都不希望赢,实诚的回话:“啊……这个奴婢哪里知道,她们两个都败了才好!” 这个回答真好,她也是这么盼望的,她的孩子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而幕后黑手却逍遥自在的活着,天下哪有这么爽快的事。 太后靠在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软枕上看了一眼万岁爷,思量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过几日就要小选了,皇后一直在坤宁宫不出来也不是个事儿。” 成帝蹙着眉头表示着心里的不悦,他也知道皇后一直关在坤宁宫不是个事,放出来他也不乐意,淡淡的说:“叫母后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皇后的事朕自有打算。” 太后见皇帝如此说,也就不在提什么了,盯着嵌墨石朱玉断纹紫金木桌几上的碧色莲花形描花茶盏,这还是桑儿送她的茶盏,心里现在惦记的也就她了,慢慢的说:“人老了,操心的事不多了,唯一觉得就是放不下你,再下来就是桑儿了,这一次失子她是真的伤心了,才会闭宫养病养这么久;桑儿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伤心过了她的心病就好了。以前看着你们两个人来哀家的宫里觉得热闹,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什么时候闲了你去看看桑儿,她失子有落的一身病,你不去看看她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太后看成帝不为所动,该她说的也说了,听不听就由他们去,有些心结只有时间才可以解开,桑儿一个人在椒房宫随什么事,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撇开你们现在的情分,就算看在大小她跟在你后面的情分上,你理应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成帝沉默不语,起身行礼告退:“好,儿臣还有奏折没有批完,儿臣告退。”桑儿失了孩子难过,他能理解,但未必想要见他,那时候她眼睛里的厌恶做不得假,他知道桑儿在怨他。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不愿意,桑儿以后都不能有孕了,这件事他不知道如何告诉母后和桑儿,横在他们之间的伤口愈合不了,他们见了也是徒劳。 太后看着成帝说起慕桑就走了,看着皇帝对桑儿不是没有感情,他们之间只是缺一个锲机,两人什么时候见面了说开了就好了,她现在真的老了,就盼着皇帝和桑儿好好的,若再有一个小人儿那日子就美满了,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天伦之乐,因此问文竹慕桑最近的情况:“桑儿现在怎么样?” 文竹不知道怎么回答,椒房宫现在极为冷清,是真真的在里面养病,也不知贤妃娘娘是怎么想的,就斟酌着回话:“贤妃娘娘依旧吃药养着。”太后娘娘想必是失望的,贤妃娘娘自从落水失子之后就一直在闭宫养病,这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了,可娘娘的病好似不大见效,不然怎么一直在椒房宫里不出来,娘娘这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 太后娘娘听了文竹的话,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桑儿这是被万岁爷给伤着了,后宫里讨生活哪有容易的事,桑儿终究是太年轻了,把情爱看的太重了,万岁爷就是万岁爷,哪里会为一个人而停留,转念一想也好,两人过了这一道坎就好了,有感情就好,以后的福气长着呢,说:“罢了,慢慢的就会想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她自会分辨的。实在不行,她这个老婆子还在,怎么也要把他们给说和到一起。 坤宁宫里的皇后娘娘并不如外界所猜测的一样颓废,身着杏黄色缠枝宝瓶纹衫子,下着同色绣金丝牡丹长裙,梳着平常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七宝缠枝花卉如意云头样镶嵌红蓝宝石,神色平和,气质越发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仿佛不是在坤宁宫里闭宫思过,而是休闲平常日子里的闲暇时光;皇后盯着手底下宣纸上的丹青,雍容牡丹盛开着,一朵一朵跃然纸上。与身后的描金缠枝牡丹大画屏风相互照应,放着紫檀水滴雕花书案上不一会儿就有从窗户里飞进来的蝴蝶落在上面,皇后看着这个可爱的生命笑了。 一旁侍候的菊韵难得的失态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说:“娘娘的丹青都把蝴蝶引来了,这是真真画的好。” 皇后笑而不语,菊韵觉得她越发看不明白皇后娘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交锋 皇后闲着无聊和菊韵闲话,看着窗外温和的阳光,说:“菊韵,你说敏妃这一阵子是不是风光无限好,手里既有东西十二宫宫权,而且又有万岁爷的宠爱,她是不是走到了人生的巅峰?”过来一会儿有自言自语道:“只是可惜了……” 菊韵听着不明白,可惜什么?敏妃这么春风得意可惜什么?就疑惑的问道:“娘娘在可惜什么?” 一看就知道菊韵没能明白她在可惜什么,颇有兴趣的给菊韵分析道:“可惜贤妃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抓不住,让敏妃一人独占了。”贤妃连这么好的机会抓不住,白白便宜了敏妃,真是可惜了。 菊韵提起这一茬脑子里也是一塌糊涂,她都能看明白的事,贤妃怎么就没有抓住机会,说:“奴婢也想不明白,明明贤妃得宠的机会大些,按理说贤妃刚失子万岁爷安抚一二,这好端端的怎么让敏妃抢了?” 皇后冷笑:“那是因为贤妃够蠢,本宫一直以为贤妃是个聪明人,不想这次瞧着真是蠢笨的可以。”妄求万岁爷的爱情不是蠢不是笨是什么?万岁爷的爱情谁求的来?她是皇后,是万岁爷的嫡妻,她都求不得,一个妃子,一个妾,还想要求万岁爷的情爱,这不是妄求是什么?!她恨贤妃的蠢也恼贤妃的笨;帝王爱,怎么求? 自不量力!皇后眼睛里闪着疯狂的恨意,她不能忍受贤妃和她夺万岁爷的情意,她得不到,贤妃也休想得到! 菊韵不知皇后娘娘心里所想,依旧在那里说:“敏妃是得意了,万岁爷对娘娘太狠心,把娘娘困在这宫里出不去,倒让娘娘被那起子小人小看了。” 皇后听着也不理会,手里仔细的把丹青卷起来装在案几上放的嵌南海珍珠云锦纹缎锦盒,示意菊韵收起来。菊韵依着皇后娘娘的喜好把嵌南海珍珠云锦纹缎锦盒放在朱漆红木描金祥云纹嵌珍珠箱子里,笑着说:“娘娘爱画,在宫里这些时日都画了大半箱子了,娘娘画的越来越传神。”朱漆红木描金祥云纹嵌珍珠箱子里面层层叠叠放着匣子和卷轴,都已占了大半个箱子了。 皇后记起她的两个女儿,心里始终放不下,敏妃诡计多端,兰陵和晗月终究是小孩子,不及敏妃有心计手段,担忧的问道:“长公主和三公主过得怎么样?” 菊韵单单的问了外面长公主和三公主的消息,笑着安慰皇后,说:“娘娘放心好了,长公主会照顾好三公主的,就算长公主对上敏妃,在位分上长公主也不会吃亏的,更何况有太后娘娘看着;太后娘娘再和娘娘不合,可不会让自己的长孙女难堪,更不会不管长公主的。” 皇后想想也是,太后对曦月还是很好的,有曦月在晗月也不会太吃亏的。今年小选的日子快要到了,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准备好人,但愿这一次能找到个像样,狠狠的压压敏妃和贤妃的气焰,最好在怀一胎皇子。 兰陵长公主着一身正红百子缂丝掐金古香缎衣裳,下着藕荷色绣折枝玉兰花百褶长裙,脚穿梅色钉珠缎鞋,颈脖上戴着百蝠盘云赤金璎珞圈,单螺髻上插着一支点金蝶翅滚珠步摇;领着一身樱色绣栀子百花度蝶苏缎交领长裙的晗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孙女曦月(晗月)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长乐无极、寿比南山。” 太后见是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来了,高兴的笑的笑纹都出来了:“好好……快快起来,你们过来让皇祖母看看有没有长高?” 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走近太后娘娘跟前好让太后娘娘仔细的看看,太后拉着她们两个的手高兴的看着,近了才看明白兰陵长公主身上穿的是古香缎衣裳,太后娘娘心里不舒服,堂堂长公主怎么穿的这般……在看看兰陵长公主头上的首饰,发髻上只戴了一支点金蝶翅滚珠步摇,再别无他首饰;又看看三公主晗月的衣裳,竟然是苏缎,皇家公主何时穿过这样缎子的衣裳,再一看晗月的头上只是几串缠珠花在无其他,心里不悦,这是有人克扣了公主的奉例?慢慢的问道:“晗月,你今天怎么穿的是这件衣裳,嬷嬷照顾你照顾的可好?” 晗月年纪虽小,但礼仪做的到位,福身给太后娘娘回话:“回皇祖母的话,晗月觉得这件衣裳是孙女儿衣裳里最好的了,所以穿着来给皇祖母请安;以前的嬷嬷病了摞了出去,现在是敏娘娘重新指给孙女儿的嬷嬷照顾孙女儿。” 太后闻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皇后和敏妃不合,皇后这次在坤宁宫里闭宫思过,而敏妃掌了宫权,怎么会对皇后所出的两个女儿好?可兰陵和三公主不仅是皇后的女儿,更是大魏的公主,敏妃颠倒了国家君臣顺序,因此语气平平的说道:“文竹,去把敏妃传过来,哀家想要见见大皇子。” “是。”文竹闻言退着出去去宣敏妃。 太后继续和兰陵长公主说话:“曦月,你是大姑娘了,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有失皇家长公主的风度。” 兰陵长公主见太后传敏妃,就知道太后发现了敏妃对她和晗月的偏例,语气柔柔的说:“多谢皇祖母关心,孙女儿记下了。”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太后见兰陵长公主没有直言,就知道曦月要告诉她的不止衣裳这一列了,还有其他的,太后不觉得怒气衡生,敏妃这次做的太过了!对着兰陵长公主依旧是和颜悦色,问:“如此就好,曦月给皇祖母说说,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说起这些,兰陵长公主的笑容就多了起来,单纯毫无心机的说:“孙女儿在绣花儿,待孙女儿有时间了给皇祖母也绣一件衣裳。” 夸赞着兰陵长公主:“哀家的曦月长大了,会做衣裳了,知道疼皇祖母了,好好……哀家就等着了。”太后娘娘说了一半停顿一番,又问道:“曦月在绣什么?把哀家的衣裳都排在了后面。” “皇祖母,孙女儿……”兰陵长公主似有为难之意,不好说,却是太后娘娘问话不敢不说实话:“孙女儿在学绣屏风。” 太后闻言心里惊奇,公主在女红上要求不严格,出嫁自然有绣娘跟着做衣裳,哪里挨到自个儿做了,不解的问:“学绣这个做什么?皇家的公主会拿针就好了,何必做这么费劲的活儿,尚衣局的绣娘做的不好?” 兰陵长公主听闻太后如此说,就笑了,解释道:“不是的,尚衣局的绣娘绣的极好;是……是敏娘娘叫孙女儿绣的,说是孙女儿的女红不好,多学学多绣绣。” 太后对敏妃厌烦了,冷哼道:“她倒管的多。” 这时文竹进来请示:“太后娘娘,敏妃求见。” 太后平平道:“宣。” 敏妃和大皇子一同向太后娘娘请安问候:“臣妾(孙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眼色沉沉的看着敏妃一身云紫色如意襟暗纹锦衫,下着丁香紫五彩绣点降唇菊花云纹挑线长裙,三千发丝用白玉南红如意珠钗绾了华丽的双刀髻,鬓角别着鎏金蝉压发,发髻上插着金凤累丝如玉八宝凤头钗,看着雍容华贵。语气平淡的说一句:“敏妃娘娘好派头。” 敏妃一听太后娘娘的话音不对,跪在地上不敢动,脑子里就想着她这几日做过的事,她对贤妃宫里的事没插手,太后娘娘何故这么生气?眼角徶见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在太后娘娘跟前告她的状了,就伏在地上哭诉道:“求太后娘娘明示,臣妾自领万岁爷旨意以来,对后宫事宜兢兢战战不敢懈怠,臣妾错了,求太后娘娘指点。” 太后看着跪在下面的敏妃和大皇子依旧不说话,盯着敏妃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大皇子开口道:“晟儿起来罢,地上凉。” “谢皇祖母。”大皇子依言起来作揖。 敏妃见太后只是叫大皇子起来,对她没有丝毫的言语,就知道今日她的事难过了,以头伏地,声泪具下道:“求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对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一直都是额外照顾有加,臣妾想着兰陵长公主过了年都十四岁了,放在平常人家里都开始说亲了;皇家的金枝玉叶自然不比平常人家的女子,可怎么也要学会绣活,不然会被别人说笑的,堂堂皇家金枝玉叶不如平常人家女子,这话传出去怎么好,岂不是丢了皇室的颜面。” 太后终于说话了,看着敏妃的眼神里带着刀子,桑儿落水一事未必没有她的手段在里面,只不过是现在还没寻到蛛丝马迹罢了,就开口教训道:“你也知道兰陵是金枝玉叶,是皇家的公主;以后兰陵女红学会就好,不必苛责,不然宫里的绣娘是干什么吃的!”看着大皇子穿着一身宝蓝色方胜纹织锦交领长袍,脚蹬一双黑底黛面靴子,头戴赤金嵌红宝石发冠,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对大皇子太后娘娘还是很喜欢的,笑着说:“哀家看晟儿也长高了不少,读书可累?” 大皇子温和的回话:“回皇祖母的话,孙儿读书不觉得累,孙儿觉得很幸运。” 这一句幸运勾起了太后的好奇心,疑惑的问道:“这又怎么说?” 大皇子很乐意为太后娘娘解惑:“回皇祖母的话,平常百姓布衣家里的孩子都没机会读书,可孙儿有大魏最好的老师教着读书,所以孙儿觉得很幸运。” 太后喜欢读书的少年郎,听着大皇子这么明白事理,高兴道:“好好……晟儿,你这样想就对了,可要好好的读书。” 敏妃看了一眼兰陵长公主,小丫头这点把戏怎么会难到她,笑着插话道:“大皇子前几日读书读的好,又得了万岁爷的夸赞。” 兰陵长公主看着敏妃得意的笑着,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她怎么偏偏是一介女子,如若她是皇子,敏妃还敢这么说话吗? 知道自己的孙子得了夸赞,太后娘娘心里越发的高兴了,嘱咐道:“哦,如此甚好,晟儿切不可骄傲放纵,以后读书更要认真了,不要叫你父皇失望才是。” 大皇子躬身答道:“孙儿谨遵皇祖母嘱咐。” 越发的喜欢大皇子了,又怕耽搁了他读书就对大皇子说道:“好好读书去罢。” “孙儿告退。”大皇子行礼过后就转身离开了,这点小事他的母妃还能搞定,他好好读书得到父皇的认可才是大事。 见是大皇子走了,太后拉着脸对敏妃继续问责:“敏妃,兰陵和晗月怎么穿的是缎子衣裳,咱们宫里穷的公主连衣裳穿不起了?” 敏妃心想原来是这事,这个她早有准备,因此说道:“太后娘娘,今年进贡的玉锦臣妾全部吩咐尚衣局给公主们做了新衣裳,三位公主一人两件秋衣、两件冬衣,前两天臣妾还看见丹阳公主穿着今年新得的玉锦做的衣裳。”抬头看一眼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的衣裳,温柔的问道:“长公主和三公主怎么没有穿?是没有见到衣裳吗?定是那帮瞒上欺下的奴才们做的好事!臣妾见长公主和三公主穿的缎子衣裳以为是体验人间疾苦,臣妾该死,没能及时发现下面的奴才作妖,请太后娘娘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定不会叫那帮奴才欺负主子。” 太后看着敏妃,这是万岁爷下旨让她管着后宫事宜的,她说的多了皇帝心里就不乐意了,半响才说道:“以后做事思虑周全一些,别叫奴才钻了空子!” 敏妃闻言,激动万分的对着太后娘娘磕头道:“多谢太后娘娘提点,臣妾感激不尽。” 转头对文竹说道:“把哀家的库房打开,看看有什么鲜亮颜色的布匹,给兰陵和晗月裁几件衣裳,莫要失了皇家公主的风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相见不如不见 兰陵长公主欢喜的道谢:“多谢皇祖母赏赐,兰陵又讨着皇祖母的好东西了,皇祖母不要嫌弃兰陵才是。兰陵谨遵皇祖母懿旨,皇家公主的风范孙女儿一定撑得起。”说着就得意的看了一眼敏妃,笑她的自不量力,一个嫔妃而已还要在她长公主的面前耍威风,可给你一些威风瞧瞧。 “你呀……”太后笑的无奈,不由的想起曾经也有一个女子这样直白的讨要她的好东西,笑的时候比兰陵多了一些调皮;这么久没见她了,她心里是想的,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听进去她的劝说,什么时候和皇帝和好如初才是好事。想起慕桑,太后心里多了些挂念,对她们也就显得不耐烦了,说道:“敏妃既然管着宫里的事宜,哀家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敏妃知道太后娘娘不待见她,见太后娘娘如此说,就依着这个话题准备告退:“太后娘娘折煞臣妾了,宫里事宜怎么抵得过太后娘娘万分之一,娘娘若是累了,臣妾明日在陪娘娘说话。” 兰陵长公主和三公主见太后娘娘脸色疲倦亦是站起来行礼告退:“兰陵(晗月)告退。” 热闹过后总是难耐的孤寂,好在太后娘娘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了,早就习惯这样的孤寂了,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好似再一秒慕桑就会笑着进来请安说笑。对着喜嬷嬷吐露自己的心事:“不及桑儿跟哀家亲近,若是桑儿受了委屈,对哀家会直言,要么怕哀家担心什么都不说;兰陵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心机太重了,不过也好,心机城府有了自个儿不吃亏。不似桑儿一样白白的受人欺负,桑儿若有一日有兰陵的和心机和城府,哀家也就放心了。” 喜嬷嬷不解太后的意思,心里这么想着,为何不把贤妃叫来看看,劝说道:“娘娘既然不放心,就多看着些多帮着些,不能让贤妃白白的受欺负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自从桑儿落水失子之后,她叹的气比往常不知多了多少倍,慢慢的说:“哀家要她自己想明白,哀家在这世上能有几日说活头,以后她的路长着呢,哀家不可能次次都帮她。”对慕桑的事太后是真的关心,是打心底里的念着,可桑儿太执着了,万岁爷有后宫佳丽三千人,怎么可能和一样对着一个人相约白首;她知道桑儿的怨在哪里,可皇帝不知道,皇帝也不会知道,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会说一句善嫉不容人;女子就是这个命,当年她何尝不也是盼着先帝独宠她一人,可结果呢,慢慢的她就明白了,她也就不期盼了。可现在皇帝是她的儿子,桑儿是她心底念着的侄女,她希望皇帝雨露均沾、枝繁叶茂、儿孙满堂,她又希望桑儿心得所愿、一世无忧。 喜嬷嬷见太后面色不虑,就开口说道:“太后娘娘千岁,自然会活千岁的,怎么会照顾不了贤妃一辈子?” 太后被喜嬷嬷逗笑了,惊讶道:“千岁?那岂不是老妖精了?”说到这儿两个人就笑起来了,一扫先前的愁虑。太后记起布料的是,就说一句:“也挑几匹料子给桑儿送过去。” 兰陵长公主看着一枝独秀的敏妃娘娘,开口讽刺道:“敏娘娘好口才,兰陵佩服。” 敏妃看着兰陵长公主,神色自若温和的笑着谦虚道:“还是长公主有计谋,本宫不及长公主一二。” 兰陵长公主在心里冷哼一声,看着水洗过一样蓝的苍穹,神色高傲的说话:“这宫里阿猫阿狗真是越来越多了,不过是山上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图惹人玩笑罢了。”说完也不看敏妃的脸色,领着三公主干净利落的走了。 敏妃盯着兰陵长公主的背影,心里恨不得吃了她,脸色难看,自从得万岁爷的宠爱后还是头次听人在她面前说的这般不留颜面,半响冷笑道:“这兰陵颇有心机,比皇后多了不止几个段数,本宫倒是小看她了,好在她是个女儿家,宫里养不了几年也就该出嫁了,不然还得本宫费几番心思。” 康让站在一旁觑着敏妃娘娘的脸色,出谋划策道:“娘娘就让长公主这样得意着,皇后困在坤宁宫里,长公主不过是徒有其表。”一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架势。 敏妃不以为然,心里早就有了算计,慢悠悠道:“不急,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兰陵可不是个好相与了,这不是快及笄了吗?本宫可要为兰陵长公主找个好驸马。” 康让听敏妃这样说,就笑着谄媚道:“娘娘为长公主挑驸马是长公主的福分,长公主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呢。” 敏妃把兰陵长公主压根就不放在心里,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不值得她太费心思,皇后若是一直在坤宁宫里闭宫反思就好了,面上淡淡的说:“走罢,万岁爷在哪里?本宫和万岁爷说说话。” 成帝听太后提起桑儿,心里乱糟糟的不成思绪,桑儿太倔了,她的脾气他在惯着就无法无天了,他是皇帝,她是嫔妃,落水失了皇嗣,他还没问责她,结果倒好她口口声声怨着他恨着她。想起这些他心里就气的慌,哪个嫔妃跟她一样敢怨恨皇帝!坟头上早就长满了草,他也是气糊涂了,这样不知礼数的嫔妃死后哪里有安身之地,不过是乱坟岗一具尸体罢了。 刘明忠见万岁爷越走越快,却不敢提醒这是去椒房宫的路,万岁爷不是和贤妃娘娘生气着呢?今天怎么走这一条道了?难不成要和好了? 成帝看着愈来愈熟悉的景色,直至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刘明忠,刘明忠被万岁爷这一眼吓得小心肝直跳,觉得他好无辜,他又没领着万岁爷来这里。 只是初秋的天气,她就穿着深青底子滚边团花纹样交领夹袄,她看着精神不大好,身形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憔悴没有血色,以往明亮的眸子现在也黯然失色;成帝又记起太医说她落水受了寒,以后子嗣上难,不易怀孕;看着她只形孤影又觉得不忍心,心里一个声音告诉他,她不该是这样的。 慕桑心不在焉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直到被人挡住了路,才抬头直愣愣的看着一身芥黄底滚边金红丝绣团龙纹蜀锦圆领龙袍的成帝,半天才想着见了万岁爷要行跪拜礼的,双膝跪地叩首道:“臣妾慕氏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福寿安康。” 他们之间相顾无言,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起来罢。”成帝心里一软伸手要扶慕桑起来,却不想慕桑假装没看见,匹自撑着膝盖站起来了,礼数到位却带着疏离,说:“多谢万岁爷。” 成帝见慕桑如此,心里骂一句不知好歹!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不计较,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一个人?伺候的宫人呢?”出来也不知多带几个人,伺候的宫人都死哪儿去了?!怎么让她一个出来了? 慕桑心若止水不起半点涟漪,福身回话道:“回万岁爷的话,臣妾觉得凉,叫绿枝给臣妾取衣裳去了。”见了又如何,徒增烦恼,还是不见的好。 成帝定定的看着慕桑的,那一天的问话犹在耳边,沉声问道:“你是在怨我?” 慕桑面色无悲无喜,好似忘了从前的事,淡淡道:“怎么敢,万岁爷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天下的君主,有雄才大略,自傲睨万物、器宇不凡、旋转乾坤;臣妾何德何能敢怨万岁爷,也不怕老天爷降罪于臣妾。” 一身淡草绿窄袖绣花云纹罗裙的绿枝抱着一件雾青色绣缠枝青莲暗纹风毛边披风跑过来,见万岁爷和娘娘说话也不敢打扰,只是跪地磕头行礼。 成帝气急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和以前一样倔,这性子可要好好的改改了,不悦的说道:“朕瞧着贤妃身体不大好,继续在椒房宫静养着。” 这是变相的给贤妃娘娘禁足了,刘明忠心里惋惜,多好的机会,贤妃娘娘怎么就抓不住呢?可惜了…… 慕桑木然道跪地叩首:“恭送万岁爷。”额头触在冰凉的地面上,冷的她发抖,明明是阳光明媚,明明是初秋,她怎么觉得和寒冬一样冷,这么冷的天气怎么熬过去?她记得前几日还是初春,她赏玩这初开的桃花。 绿枝见娘娘一直不抬头,身子却打着冷颤,赶紧把雾青色绣缠枝青莲暗纹风毛边披风披在慕桑的身上,强硬的扶起慕桑的肩膀,只见慕桑惨白的面上越发没了血色,滚滚的热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刚刚伏首的地方是一片水渍。绿枝心疼极了,柔声劝说道:“太医说了娘娘不可流泪,以防以后留下病根。” 白玉桥的栏杆到底是谁做手脚的?她不敢想,宫里能做出这么大的手笔的人不是皇后就是……就是皇帝。 她不敢想,她不能想。 敏妃手里摇着手里的泥金芍药团纹凉玉纨扇给万岁爷去热,看着兰陵长公主发髻上一字排开的白玉蝶式嵌南珠银簪和红梅金丝镂空嵌珍珠宝钗。 兰陵长公主给成帝行李请安:“兰陵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成帝因自见过慕桑之后就觉得心里无力,说道:“起来罢,兰陵这时候怎能过来了?有什么事?” 兰陵长公主谢过恩,站在成帝面前委婉而道:“父皇圣明,兰陵求见父皇是为了三妹妹晗月;晗月发高烧已发了三日,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现在晗月人都烧糊涂了,嘴里念道着母后;兰陵请求父皇让晗月见见母后,让母女团聚,缓解晗月的思念母亲之情。”说道最后又复双膝跪地说道:“兰陵请求父皇看在晗月一片赤子之心上,同意兰陵的请求。” 成帝惊讶道:“晗月发高烧了,敏妃!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管理后宫的?!”晗月发烧的事敏妃怎么没给他说,成帝心里本来就不悦,敏妃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敏妃一见成帝发怒了,知道这事又是兰陵长公主捣的鬼,有口难言,只得跪地请罪:“万岁爷息怒,臣妾见万岁爷操心前朝大事、日理万机,再说昨天晚上三公主已经退烧了,太医说今日可痊愈了,因此臣妾才没有说,以免打扰万岁爷在前朝的事物。” 成帝也没和敏妃在说什么,站起来就往三公主的宫殿里走,敏妃和兰陵长公主一同跟在后面;敏妃见成帝着急已经走远了,就在门口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道:“长公主这心真是够狠的,你就不怕三公主真的烧傻了不成?” 兰陵长公主看着敏妃笑意嫣然,惊怒道:“你敢!”真怕敏妃在三公主身上动了手脚。 敏妃不以为然,手指描画着另一只手里的泥金芍药团纹凉玉纨扇上的芍药纹,伏在兰陵长公主的耳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谁动的手脚万岁爷一查便知,本宫怕什么?皇后心思歹毒,你以为你这一计会让皇后出了坤宁宫不成?笑话,本宫有本事让皇后进去,就想着让皇后娘娘在里面呆上一辈子!兰陵长公主,你信与不信!”敏妃盯着兰陵长公主笑的残忍而阴冷。 兰陵长公主心里没底,到底是不及敏妃老辣,几句话就让她失了分寸,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你放肆!你……”说着气急了就推了敏妃一下,不料敏妃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却看见敏妃惊慌失措的嘴里喊道:“长公主……啊……” 云裁三步做两步的快速跑过去赶紧扶着敏妃,嘴里着急的问着:“娘娘……娘娘……娘娘觉得哪里疼?” 敏妃挣扎着起来,对兰陵长公主一片诚心,说道:“长公主,本宫知道你着急三公主的病情,但是,长公主你听本宫解释,本宫真的没有想要隐瞒万岁爷,从而隐瞒三公主的病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公主病了 敏妃与兰陵长公主的争执让走在前头的成帝回过身来,看着敏妃跌到在台阶下,兰陵一脸怒容的站在台阶上,因着着急三公主的病情,盯着兰陵和敏妃的眼神冰冷不含温度,压抑着怒气问道:“兰陵,你这是做什么?” 兰陵长公主不敢相信的看着敏妃,她明明没有出力,敏妃怎么就跌了下去,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看着泪眼婆娑的敏妃,兰陵觉得她有口难言,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跪下来请罪可她没有做错什么,诺诺连声道:“儿臣……儿臣……” 敏妃揉着脚腕,一心为成帝考虑,大方得体道:“万岁爷,长公主心里着急,臣妾不怪她,万岁爷赶紧去看看三公主病的怎么样了?”敏妃的知情晓礼大度衬托着兰陵长公主的小家子气不容人,成帝气愤之极,堂堂大魏长公主,也就这点肚量,以后难成气候,心里失望但着急三公主的病情,说道:“兰陵你跪在这儿好好的反省。刘明忠,你去太医院请太医给敏妃看看伤到哪儿了。” “是。”刘明忠把成帝扶上金丝楠木浮雕龙纹的肩舆上,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给敏妃娘娘看病。 兰陵长公主看着明黄的帝王仪仗远去,只留下穿堂而过的风声,兰陵的眼睛里结着冰,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就明白敏妃是故意激怒她的,为的就是在父皇面前失仪,从而损坏她在万岁爷面前的印象,怒气冲冲的问道:“你是故意的。”虽是问可她心里已肯定了答案。 敏妃看着跪在台阶上的兰陵长公主,扶着云栽的手腕站起来,高高在上的笑着,丝毫不在意兰陵长公主的面子,痛快的说道:“对,本宫是故意的,兰陵长公主能奈本宫如何?长公主还是在这儿跪着好好的反省。”说完就往宫殿里走去。 兰陵长公主一点也不想敏妃这样痛快,就在敏妃往过走的时候柔声问道:“敏娘娘这样千面,父皇知道了会如何?” 敏妃闻言站住,俯视着兰陵长公主,轻笑着:“长公主多虑了,长公主有时间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处境罢;不敬母妃,不尊长辈,对母妃动手,这件事若传出了可对长公主的声誉不利呵,跋扈、粗鲁这些词怎么和长公主这样温柔端庄的女儿家相配?”面上笑着依旧是那个温柔婉约的敏妃娘娘,字里词里处处都是狠魇。 “本宫的事不劳敏娘娘操心了。”兰陵长公主看着延禧宫院子里处处种着各式各样的傲菊,她心里想着真是可惜了傲菊的骨气和清高不俗之韵气,她跪的越发端庄,脊背直挺着,处处透着皇家公主的傲骨。 成帝一行急匆匆的去了三公主的宫殿里,屋子里充斥着药味,伺候的宫人见万岁进来了齐刷刷的跪下请安,成帝不理直接走到紫檀荷花纹拔步床前,看着麦黄镶边花卉纹绣金缎面丝被子下的三公主,她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通红,嘴皮子干涸,嘴里一句一句念着:“母后……晗儿难受,母后……” 听得成帝心里难受,她只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孩子罢了,伸出手在三公主的额头上试着温度,轻轻安抚着三公主:“晗月……晗月,朕是父皇,父皇来看晗月来了。”手下的额头滚烫,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冲上头来,怒吼道:“太医呢?太医都去哪儿了?!治不好三公主,朕让你们人头落地!!”这些欺下瞒上,谄媚无心的奴才,三公主是金枝玉叶,是皇家公主,就因为皇后被闭宫反思而连累三公主生病就不被重视,烧成这样了他才知道,他没有做到父亲的职责。 刚进来的一群太医吓得齐溜溜的跪了一地,以头杵地:“皇上息怒,臣等竭尽全力!” 三公主还在那里嘴里糊涂的念叨着:“母后……母后……” 成帝心有不忍,说道:“去坤宁宫传旨,让皇后照顾三公主。” 刘明忠自去坤宁宫传旨。 康让一旁侍候着,说着刚得来的消息,心有不甘的问:“娘娘,就这样让皇后出了坤宁宫?” 皇后出坤宁宫,要说最不愿意的人就是敏妃了,万岁爷旨意都发了,她还能怎么样,慢慢道:“这次是本宫大意了,小看了兰陵这个小丫头,日后本宫与皇后的斗争里多了一个兰陵;皇后出来了就出来吧,只要皇后把不慈这个名声背上就行了,哼!”冷哼着,思量一会儿才给康让说道:“皇后因是贤妃而被闭宫反省的,把皇后要出坤宁宫的消息透露给贤妃,且看她如何做。”贤妃若是不乐意肯定会有所动作的,她就稳坐钓鱼台且看鹬蚌相争。 透过福寿团花的窗棂里看见兰陵长公主挺直的身影,心里赞一句这丫头有韧性,对着素锦吩咐道:“日头这么大,你去给兰陵长公主掌一把伞,若是长公主晕倒在本宫的延禧宫里,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是,奴婢这就去。”素锦福身应是,转身出去就给兰陵长公主撑伞去了。兰陵长公主看着绘翠色藻叶纹的纸伞,就知道是敏妃在惺惺作态,心里恨极了却没有办法。不悦道:“父皇之叫本宫跪着,可没叫敏娘娘撑伞,敏娘娘还是别坏了父皇的旨意。” 敏妃在屋子里听见了,隔着窗子笑着说道:“长公主娇纵跋扈,可本宫却不能无慈母之心,长公主还是好好的听万岁爷的旨意反省罢。” 皇后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罗汉床上凝神听着,是坤宁宫的宫门开了,她听见沉重的咯吱一声,是雨水冲洗过后没有保养的后遗,什么时候坤宁宫也如冷宫一样被人遗弃了,在心里感叹到底是她这个皇后做的失败。 刘明忠看着打开的坤宁宫宫门,这坤宁宫是重新走进众人的眼睛里了,也不知道椒房宫什么时候也会如坤宁宫一样门庭若市,他被坤宁宫的内侍们簇拥着走进去,站在院子朗声道:“皇后娘娘请接旨!” 皇后等人闻言欢喜的出来行跪拜之礼领旨:“臣妾领旨。” 刘明忠看着皇后一身黄色云锦银白丝线绣牡丹争艳图的凤袍万事准备妥当,就宣旨:“万岁爷口谕:三公主身体有恙,皇后看为照顾。娘娘请罢。”皇后一如往常一样雍容端庄,皇后娘娘比敏妃沉得住气,比贤妃多了几分玲珑心肠,千帆过尽皇后依然是皇后娘娘。 听到三公主有恙,坤宁宫开宫门的欢喜被打碎了,她的晗儿怎么了?恨不得马上到晗儿身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压着心里的着急,磕头谢恩:“臣妾领旨,臣妾叩谢万岁爷。” 菊韵扶着皇后娘娘起来,皇后立马着急的问道:“刘公公,三公主得的是什么病?” 刘明忠知道皇后着急,躬身回答道:“三公主发烧了,嘴里念着皇后娘娘,万岁爷一片慈父之心,听见了就心疼三公主,所以让奴才过来传旨了。” 知道三公主所还何病后,真心向刘明忠道谢道:“多谢刘公公想告。” “娘娘折煞奴才了,娘娘请。”刘明忠笑着不敢承皇后娘娘的谢,作势请道。 皇后娘娘一众人紧赶慢赶的赶到三公主的宫殿里,见成帝在里面坐镇,皇后长久未见万岁爷,自然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臣妾恭请万岁爷圣安,万岁爷万福金安。”皇后面见圣上,恭恭敬敬的行跪拜之礼。 成帝瞧着皇后面色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说道:“起罢,你去看看晗月。” 几日后三公主痊愈、身体康健,万岁爷念其皇后照顾三公主有功,下旨道:“皇后身体不适,管理六宫事宜颇费心思,敏妃在代管理期间后宫事宜安排顺遂,做事周全,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因此敏妃协助皇后管理六宫事宜。” 万岁爷的旨意一阵风一样传遍东西十二宫,这样的旨意慕桑怎么可能不知道,万岁爷与皇后终究是结发夫妇,怎么可能真的不顾皇后的颜面,一直关闭坤宁宫,你看,这一有借口就重开坤宁宫了。 慕桑在心里冷笑,直觉得讽刺的厉害。 顾玥笑着掀帘进来,和往常一样坐在慕桑的身边,见慕桑的手放在外面,就拉着往被子里放。 “桑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顾玥拉着慕桑的手直觉得冰凉无温度,她好似握着一块寒冬里冰块,看着慕桑身上穿着碧墨并蒂莲纹花素绫夹袄,腿上盖着竹青刻丝蝶纹素软缎面被子,依偎在鸦青色素纹大软枕上;这才是初秋,她还嫌热屋子里摆着冰块,可是……可是桑姐姐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畏寒,是上次的落水落下的病根?想到这里眼睛里的泪水滚滚的落下来,哭着说不出话,嘴里只叫着:“姐姐……姐姐……” 看着顾玥说哭眼泪就掉下来的本事,无奈的哄道:“你哭什么?姐姐没事。”都说患难见真情,她风光是顾玥在,她无人问津是顾玥也在,她畏寒时顾玥哭的不能自己,她不是没有感动,这宫里能有这么一份真情在,她得珍惜,不然这宫里这么冷她怎么熬? 这时柳嬷嬷端着雨过天青色素面瓷碗过来,碗里盛着八分满的汤药,担忧的说:“娘娘,这是今天的药。” 看见黑乎乎的汤药,慕桑就觉得反胃,这么苦的药喝到什么才算完,声音里带着不悦道:“怎么还有,本宫现在觉得好好的,喝什么药?” 顾玥头一次见慕桑喝药的场景,见她跟个小孩一样不喝药找借口,觉得好笑,就笑着诱哄道:“姐姐!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怕喝药,听太医的话把药喝了病才会好。” 咦,难道还有人不怕喝药?慕桑心里吐槽,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反正都不爱喝药,看着顾玥气鼓鼓的样子,无奈,就当她图个心闲;一口气喝下碗里的药,只觉得满口苦涩,喝这药做什么?不管喝不喝都这样了。 这苦跟心里的苦叠加在一起,怎么叫人过这苦日子。 柳嬷嬷见今日娘娘喝药爽快,就笑着说道:“今日顾嫔主子在,娘娘喝药都爽快了几分。” 这一句话逗得顾玥直乐,桑姐姐还和以前一样好玩,一点都不爱喝药。 笑着笑着就想起自己库房里还有几张兄长带来的紫貂皮子,她畏热用不着,正好给桑姐姐用,吩咐道:“半夏,你去把库房里的那几张紫貂皮拿出来,制成紫貂皮褥子,给桑姐姐送过来,动作都快些。” “是。”半夏听了顾嫔的旨意就去做了,慕桑都来不及制止,笑着叹息道:“你怎么把心思全用在了我身上,若你把七分的心思用在万岁爷身上,你到现在也不单单是一个嫔位。” 顾玥装傻:“在意那些做什么?”皇后与敏妃挣得要死要活的,哪里有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舒服。 慕桑看着她装傻也没有办法,只得给她分析眼前的形式:“你呀,就是傻,这日子数着就到八月里了,小选之后就有新人入宫了,哪里还有你面见万岁爷的时机。皇后这次出了坤宁宫,敏妃有了协助管理六宫事宜的权利,怎么会不好好的展现展现她们的贤良大度?九月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处处都是,你这块老腊肉如何比的了?” 这消息也穿的太快了些,真正是宫里无秘密,说:“姐姐怎么知道?我才得了消息要告诉姐姐。” 对于皇后和敏妃的争斗史,慕桑都觉得厌嫌了,怎奈她们两个是越斗越欢,说:“皇后出来了,敏妃怎么坐得住?她巴不得皇后在坤宁宫里呆上一辈子,皇后既然出来了,她到手还没有捂热乎的宫权又要回到皇后手里了,她怎么会不告诉我这个消息。” “姐姐简直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透了。”顾玥夸赞道,她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桑姐姐比她看的透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多看看就明白了。”时不时的有新人入宫这件事慕桑慢慢的看淡了,感叹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看着倒觉得衣不如旧,人不如新。”不然怎么会有“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样美丽的诗句。 “姐姐……”顾玥呆了呆,这话还可以这么说,不过好像听着挺有道理的,顾玥对慕桑是越来越佩服了。 晚间的时候顾嫔看着缝好的海棠红缂丝罩面紫貂皮褥子,摸在上面暖暖的,想来姐姐冷的时候可以遮挡一二寒气;又想着她哥哥在西北,不知那里能不能再猎几张好皮子,预备着桑姐姐过冬用,想到这里就给兄长写一封问候信,说道:“半夏,研墨。” 坐在书桌后提笔在信纸上写到,兄长安,见信如见小妹…… 折好信纸放入白色信封里封好,交给半夏,说:“半夏,以最快的速度寄给兄长。” “是,主子。”半夏见自家小姐吩咐的郑重,立马去办。 慕桑半夜里寒症发作了,只觉得气虚心悸,包着两床石青金丝线绣方胜纹厚被子,但还是抵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钻心的冷,柳嬷嬷摸着慕桑的手家好似攥着一块冰块,担忧的问:“娘娘,哪里难受,太医马上就来了。”用蟹青色帕子擦着额头上脖子里流出来冷汗。 慕桑抱紧了被子,气短话语低微:“柳嬷嬷……别……别告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知道了,只是徒增烦恼,与……”缓了一缓才慢慢说:“与是无补,母后年纪大了,不能操心了。” “好,奴婢记下了。”柳嬷嬷看着娘娘在病里也不忘太后娘娘,心里感动她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只得答应道。娘娘这病治起来不易,章太医与刘太医都看着,只是效果不显著。 章太医闭着眼睛把脉,换手把脉之后才说道:“娘娘的病从脉象上看,气血两虚,中气不足,思虑太多;娘娘夜里睡眠怎么样?” 隔着帘子慕桑的声音低微的传过来:“这一段时间过来,夜里时常睡不着,手足冰冷不易入睡,睡着了也觉得是醒着,睡不踏实。” 章太医继续问:“娘娘可觉得身上无汗、时常心悸,说话吃力气短?”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问的详细也是负责任,慕桑夸赞道:“如太医所言,章太医医术高明。” 章太医作揖,表示不敢当:“微臣愧不敢当娘娘夸赞,微臣只恨自己医术有限不能治好娘娘的病。” 慕桑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觉得累极了,慢慢的她的心也死了,她认命了;她不是这里的人,她迟早会回到现代去的,病了没人也就不是很在意,慢慢的说:“太医不必愧疚,各人有个人命。” 太医无奈,医者最怕病人气馁对以后失去了信心,只得劝道:“娘娘不可再伤心了,否则这寒症越发的严重了,药石无医。”听说万岁爷没有看贤妃娘娘来,皇后娘娘出了坤宁宫,娘娘伤心难过在所难免,宫里的路难走,女儿家莫要嫁与帝王家。 绿枝在一旁听着,心里难过娘娘这遭的什么罪,若是……若是……罢了,想什么呢;碧妆心细,想着用食膳补娘娘的身子,就问道:“章太医,娘娘气血两虚,可食用些什么补补?” 章太医看了看她们,非常遗憾的告诉说:“微臣先写个方子,按着方子抓药,娘娘先喝上几副,到时候微臣诊脉在说;千万不可大补,否则会起反作用,娘娘现在虚不受补。” 太医去写药方,绿枝看着娘娘惨白的面孔,阖着眸子眼下青黛一片,觉得心里如刀绞,娘娘的命怎么这么苦?落水失了皇子,万岁爷心忒狠,一眼都不来看娘娘,如果万岁爷来了,娘娘的病是不是好的快一些?可是万岁爷怎么会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储秀宫里又迎来了新的主人,各个云鬓华衣,娇嫩的面庞上嫩得能掐出水来,稚嫩的韵调里透着活泼,清脆的笑闹声打破了这廖无生机的宫殿里,给死气沉沉的宫殿带来了新的生机。 无忧无虑的少女天真烂漫,想象着爱情的模样,打开了属于她们的人生画卷。 皇后娘娘一朝出了坤宁宫,处处都是端庄大度,不留丝毫的话柄,敏妃协助皇后管理六宫,自然不甘落后,两人一口气儿给万岁爷选了十几位貌美贤德的秀女,比上次大选还要多留了一半多,不料惹得万岁爷大发雷霆,怒斥了皇后和敏妃才算完,到最后只留了俩位秀女,其余的都赐香囊让出宫自行许配嫁人去了。 这两位秀女封的位分也不高,一位是皇后娘娘的堂妹杨澜芙封了八品的采女,赐居钟粹宫后殿泠雪居。另一位姚氏女子名唤玉华封了七品良人,赐居流韵轩;看着比杨采女风光一些,听说与敏妃是姑表姐妹。 宫里的嫔妃看着都觉得有意思极了,底下的流言蜚语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管椒房宫如何炎凉孤僻,陆陆续续的消息还是传了进来,姚良人侍寝了封为姚美人,杨采女侍寝也封了贵人。 打一巴掌震慑,给一个甜枣安抚,是上位者惯有的手段,他为了这万里江山也不惜出卖色相了。 慕桑独自一人坐在桃林里,看着硕果累累压弯了枝丫,红润饱满的桃子香甜可口。 忍不住的臆想,如果她的孩子还在,这时候也是不是能看见这么可口馋人的桃子了,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幸福来得恒突然,去的也很突然,所有的一切都是随转即逝,水月镜花。在往远里想着,来年或许就可以指着枝丫嘴里含糊不清的要东西。 这宫里最不能有的东西就是臆想,可最能拥有的东西也是臆想。 自从杨贵人比姚美人得圣宠后,皇后娘娘更是春风得意、高高在上,皇后娘娘领着杨贵人一行远远的从白玉桥上过来了,看着宫女内侍前后簇拥贵不可言。 皇后一身湖水蓝绣莲紫纹暗银线绡缎宫装纬衣,飞仙髻上插着一支翡翠吐珠攒丝金凤步摇,脑后簪着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簪,耳朵上挂着累丝琉璃嵌东珠耳坠子,手指上戴着长长的鎏金滴珠镂花嵌蓝宝石护甲,皇后依旧是那个高贵雍容的皇后。 皇后亦是打量着慕桑,这一看倒把皇后震惊极了,心里默默道原以为是最大的对手,没想着一招就成这样了,以后这样也好。 只见慕桑脸色苍白中带着青色,嘴唇紫青色,憔悴的厉害,身形消瘦;一支雕花明珠素银莲钗挽着三千发丝,一对儿白玉嵌珠缠花耳坠子,着一身秋香青妆花藤纹夹袄裙,披着一件白底绣兰花云锦的披风,其他再无首饰。 俯视着高高在上的看着慕嫔,舒心的笑道:“贤妃,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慕桑似是被惊醒了,回过神来看见是皇后,扶着桃树枝干起来行礼问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皇后看着慕桑吃力的起来行礼,这些动作就让她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忽然就没了为难的意思,手下败将不值得一提,贤良大方的关心道:“起来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还没有养好吗?” 慕桑看着皇后那一张假惺惺的脸,说不出来的厌烦,她这样累不累? 杨贵人听见眼前人是贤妃娘娘,就仔细的打量着她,这就是贤妃娘娘,她不敢相信,想当初贤妃娘娘的名头怎么让母亲和她畏惧,可如今你告诉她这个无颜色失魂落魄的枯槁妇人是贤妃娘娘,怎么可能? 杨贵人在打量贤妃的同时,慕桑也看着杨澜芙。 杨贵人上着镜花绫烟霞色绣折枝堆花衣衫,下着湖绿色雪蝉锦百褶裙,脚蹬一双藕荷色绣花鞋,云鬟发髻上插着银镏金翠霰碧玺白玉花卉饰件,耳朵上挂着一对儿水晶缀珐琅掐丝耳坠子,手里拿着一柄双面折枝瑕蝶杏花扇,皓腕上带着一对儿红玛瑙镶金富贵花开纹手镯,真真是人比花娇。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慕桑瞧着杨贵人不由得吟出来了,这一会子的话,就用蜀绣水仙纹锦帕捂着嘴角不停的咳嗽。 皇后听着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就面带怒色道:“贤妃慎言!” 杨贵人是听懂了,这是拿她和青楼里的妓女相比呢,瞬间眼圈就红了,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就这般,失宠是迟早的事,万岁爷那般明月清风、风光月霁的人物,贤妃娘娘这么粗俗的妇人怎么配的上。 “娘娘生气什么,臣妾在夸杨贵人呢。”慕桑微喘着气息,想着就这样活着吗?伤心也伤心够了,就这样看着杀子仇人逍遥快活吗?忍不住出言讽刺道:“皇后娘娘,本宫就在哪里落水的,故地重游格外的有意思。本宫记得哪一日,这桃苑里的桃花开的好看极了,本宫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因为多看了一眼桃花,才给了小人作孽的时间?” 皇后听着捏着袖口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嘴里说道:“贤妃,本宫看你病了,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些什么?” 看着皇后努力掩盖着什么,嗓子嘶哑的笑道:“皇后怕什么,又不是皇后做的事?皇后这么心虚难不成真是皇后娘娘不容本宫与本宫的孩子才做下的?”果然与皇后娘娘有关系,姜贵人和贵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人手布置? “你放肆!”皇后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呵斥道。 慕桑把皇后的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不在意的笑了,瞧着杨贵人问道:“呵呵,这是杨贵人,可是澜字辈的?” 杨贵人无法,只得上前行礼道:“妾身杨澜芙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万安。” “皇后,这杨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一年往宫里塞一个,还是杨家觉得中宫无子,你这个皇后坐的不稳当?”也不看皇后和杨贵人的面色难堪,就行礼告退:“臣妾病着,要回去喝药了,臣妾告退。” 杨贵人看着慕桑离去的背影,脚步蹒跚身形因咳嗽而微佝偻,到现在她都没从贤妃娘娘的冲击里回过神来,还觉得不现实。 一字一句都揭开了皇后的伤疤,皇后心里恼怒,看来她的教训还不够!眼睛里涌动着疯狂,看了一眼杨贵人,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说:“别理会她,贤妃因失子而受得打击有点大,本宫看着她神经错乱,胡言乱语的语句你别放在心上。” 杨贵人对着皇后娘娘笑的天真无邪,说:“娘娘多虑了,妾身只是惊奇贤妃娘娘怎么是这个模样?” 太后手里数着紫檀木雕佛字念珠,语气慢悠悠的问道:“桑儿在做什么?还在椒房宫里养病吗?” 喜嬷嬷在一旁侍候着,见太后娘娘问起就答道:“是,贤妃自落水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日日喝药,现在都不大迈出宫殿的门了。” 太后多少知道一点慕桑心里病因,知道她一直不好的原因,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怨着哀家让合璧入宫跟她争?哀家不过是瞧着合璧自幼失母,心思单纯品行良善;在宋家遭继母姐妹欺负,想着日后也许不了什么好人家,就让她入宫了,只不过是放在眼前看着别让人欺负了去;终究是哀家错了,谁能想到她入了宫就张狂起来了,做事糊涂听人谗言,害了桑儿和小皇子。” 见太后娘娘自己提起了被万岁爷打入冷宫的宋庶人,正好问和她有关的话:“娘娘,宋庶人找人捎话给奴婢,奴婢听了也做不了主,就问娘娘的意见是如何?” 太后看了喜嬷嬷一眼,有合眼声音没有起伏的问道:“什么话?” 喜嬷嬷觑着太后娘娘的面色,吃不准娘娘是何意,她只负责把话带到,其余的与她无关,说:“她想面见娘娘。”宋庶人做下如此错事,怎么还有脸求见太后娘娘,只不过是让娘娘为难罢了,贤妃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怎么敢给太后娘娘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佛 太后沉默半响,慢慢的数着念珠轻声说:“不必了,她做下的事没理由叫哀家见她,倘若真心悔过,就问问她到底是听谁的话行事或者是谁支使她做的?哀家不信她有那个心机谋略,别搭上了自己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这些烦心事放着去罢,她是不准备着手管了,人老了,就给好好的颐养天年。遂问道:“小佛堂收拾好了?” 喜嬷嬷笑着回答:“娘娘,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娘娘吩咐的事她肯定是第一时间去做的,怎么能叫娘娘等。 这样了是不是才有些皇太后娘娘的样子,以前她不明白为何皇太后都会一心向佛,不问世事,如今她也明了了,佛堂是个清净地,做吉祥物就该有吉祥物的自觉,免得惹人厌烦,盯着手里的紫檀木念珠以后就这样罢,说道:“哀家从今日起吃斋念佛,为大魏祈福,为天下黎明百姓祈福,愿佛祖保佑我大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黎明百姓吃喝无忧、骨肉不分散。” 喜嬷嬷知道娘娘心里放不下万岁爷,放不下贤妃娘娘,到头来只觉得意兴阑珊,是造化弄人,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笑着祝福太后娘娘:“娘娘悲天悯人、菩萨心肠,佛祖听到了定会让娘娘心愿所达的。” 绿枝气呼呼的进来,脸上的怒容还没有消散下去,路有才一看就知道是内务府的那帮孙子给绿枝气受了,果不其然就听到绿枝狠狠的骂着:“内务府那帮子奉高踩低的小人,想娘娘当初得宠的时候,他们那副谄媚狗腿的样子我怎么没见过,如今一个个的都是那副嘴脸,看着真叫人恶心。” 碧妆走过来,看着绿枝这么生气,劝道:“好了,小点声,娘娘听见心里又该难过了,为那些人值得你如此生气吗?不给就不给罢,库房里还有些棉花棉絮和银碳,今年冬天怎么也就过去了,明年的事明年再作打算。”内务府这样她早就想到了,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哪里想的到会这样,只要娘娘好着,一切都好的。 绿枝精神恹恹的,无精打采道:“也是,先顾好眼前就好了。”她还听到一个消息不知该不该说,反正过几日大家也就知道了,因此说道:“碧妆,我听内务府的人说,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不理诸事了,后宫事宜都交给皇后娘娘和敏妃娘娘打理了。” 众人听着这个消息,心里不知滋味如何,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了,那这后宫岂不是皇后娘娘和敏妃娘娘的天下了,贤妃娘娘现在不得宠,哪里还有他们的生存之地,有些心思灵活的宫人恐怕早就想好了退路。 柳嬷嬷在后面听着,一说话就镇住了所有宫女内侍:“宫里人心自古就是如此,咱们也不必生气,也不必着急,关起宫门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提防着咱们宫里的宫人别背叛就好,如若要走就别留让他们走,娘娘现在在养病,没心思顾这个。你们都机灵些,外面的什么话也别都往娘娘耳朵里传,扰了娘娘的心神,都仔细你们的皮!”她都明白,是万岁爷的做法伤了太后娘娘的心,想当初熹贵妃得宠时,先帝爷一心都在熹贵妃身上,太后娘娘的日子比现在难熬多了;如今贤妃娘娘落水失子,而万岁爷不查幕后人,任其逍遥自在,这一做法和当时的先帝爷一模一样,万岁爷这是不放心慕家了。 碧妆对柳嬷嬷很是敬重,笑着接过话茬:“嬷嬷放心好了,现在万事以娘娘养病为先,别的事都要放一放的。” 路有才也是很乖觉的,自己担下了太监们的一摊子,说:“小人今天就召集内侍们说明情况,看他们是走是留,要走的一律不留,就回禀了内务府再作打算。” 柳嬷嬷觉得这样也合理,想想又说道:“这样也好,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好歹也是同一个宫里当值共事了一场,走的一人发一两银子,好聚好散。”患难见真情,椒房宫里的宫人该是筛一筛了,是忠是奸这一次以后大多就看明白了。 路有才明白柳嬷嬷的意思,犹豫不决的宫人看在那一两银子的份上也就不犹豫了,这样极好,到底是有资历有经验的嬷嬷,换做是他就想不这么仔细了,接下这一差事:“是,嬷嬷,小的这就去办。” 见路有才接了内侍们的活,宫女的一摊子自有份例高的宫女去说,有意磨炼绿枝的心性,吩咐道:“宫女这一块儿就有绿枝和积翠看着办,也和内侍那边一样做事,免得说不公正。” “是,嬷嬷。”绿枝和积翠接下差事自去办,柳嬷嬷一个人抬头望望水洗过一样蓝的碧空,多年以前她也是这么吩咐的,不想多年以后她也要这样吩咐做事,想想也觉得好笑,这命运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想这么多做什么,娘娘还等着今日的药呢,菩萨保佑,娘娘喝了药身体康健。 刘明忠踟蹰着,他得来的消息怎么说,万岁爷在金丝楠木雕龙翘头案几上批阅奏折,这消息他也不敢隐瞒,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投胎,鼓足了勇气禀告成帝:“万岁爷,太后娘娘在启祥宫里设了小佛堂,太后娘娘日日吃斋念佛为大魏祈福。” 成帝闻言顿了顿手里的朱笔,继续批阅奏折着,声音里丝毫不起波澜的问道:“太后还说了什么?” 若是万岁爷发怒了也好,怎么就是这么平静,越平静越恐怖,刘明忠觉得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小心的说道:“太后娘娘为天下黎明百姓祈福,愿大魏国泰民安,天下人吃喝不愁,无骨肉分散。” 刘明忠听着大殿里只有笔墨行走在纸上的声音,心跳的厉害,好像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半响,才听见上面传来沉沉的声音:“告诉皇后,和太后一起为大魏祈福,抄写佛经。” “是。”刘明忠躬身应道,一点不敢耽搁的出去给皇后娘娘传旨。他能想象来皇后娘娘的面色,难不成还会比万岁爷的脸色难堪。 太后娘娘念佛为大魏祈福,本是功德一件,可错就错在太后娘娘没给万岁爷说,赌气的成分多一些,看着也不好看,万岁爷在意声誉,若是御史知道了那一支不知怎么写万岁爷。 成帝觉得手里的朱笔重千金,怎么也写不下去了,眼前闪过的是桑儿那一张苍白的面孔,平静无波澜的那双眸子静静的看着他,好似看穿了所有的心思,不哭不闹无求无欲,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她是把他当成了什么?!想到这里成帝在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把龙案上的所有奏折掀下了桌面。 好的很!真是好的很! 刘明忠走了,把自己的徒弟沉韬叫进来侍候万岁爷,沉韬一听这阵势吓破了胆,立马双膝跪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万岁爷是心里不痛快,太后娘娘吃斋念佛,贤妃娘娘独居椒房宫养病不愿见万岁爷,慕家大公子在西北战场上厮杀立功,慕家老爷是朝中文臣里的中流砥柱。 万岁爷也难呀。 丽嫔一身浅绿色对襟立领缠枝玫瑰对襟衣裳,嫩白妆花蝶舞挑线百褶裙,手里摇着一柄银红面绣桃花白玉柄团扇,鬓角压着赤金镶嵌绿宝石压鬓,发髻上斜插着赤金镶碧玺珍珠如意双喜钗,耳戴一对儿鎏金缠丝百合耳坠子,这一身打扮也对得起她的封号丽了。丽人打扮得体的进来,朝着贤妃娘娘行礼问安:“贤妃娘娘万福。” 慕桑倚在青底百蝶穿花大迎枕上,伸手虚扶一下,说:“起来,坐罢。” 碧妆搬过一个碧桃色绣银色海棠绣蹲放下,丽嫔坐下打量着四周,鎏金钩子勾起半副织锦缠枝纹并蒂莲软罗帐,半副随意的散落着,慕桑着一身藏青色福字纹对襟夹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无任何首饰,连耳坠子都没有戴,身上盖着翡翠色弹墨藤纹软烟绸面被子,红木雕花脚踏上放着一双水蓝金镧边绣花鞋;丽嫔觑着慕桑的脸色,温柔体贴的说话:“娘娘,看着娘娘的脸色差了一些,现在可还在吃药?” 慕桑闻言笑了,咳嗽一声才慢慢的缓匀气息,和丽嫔说话:“让你见笑了,本宫这个模样想来有些吓人,万望丽嫔别跟本宫计较。这药日日都吃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难为你还记挂这本宫这个废人;有劳丽嫔了,不知丽嫔今日来又何事?” “嫔妾想着好久没见娘娘了,怪想的,就来宫里看看娘娘,望娘娘别嫌弃嫔妾才是。”丽嫔笑着说,慕桑不得不佩服她,美人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看着美人笑,慕桑也觉得心情好了,亦是笑了:“本宫多谢丽嫔来陪本宫说话。” 丽嫔接着就蹙着眉头厌恶的抱怨道:“这宫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安静几日,昨夜杨贵人唱了半宿的歌,吵的嫔妾都没有睡好。”纤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心里恨死了那杨贵人,你得宠就得宠,何必这么这么高调,生怕别人看不见你还是怎么的? 慕桑闻言笑了,真是个高调的女子,想来觉得也是,这时候不高调什么时候才高调,和她一样失宠无人问津时?呵呵,笑话!不在意道:“想来杨贵人昨夜是高兴了罢,才会如此兴致高。” 丽嫔不顾慕桑什么样子,继续说着:“也是,日日得圣宠,怎么会有兴致不高的时候。嫔妾昨夜睡的不好,早上请安后走岔了路,一不小心就去了以前荣婕妤住过的知语轩,嫔妾想着既然到了就进去转了转,不想再荣婕妤炕几上的花盆里发现了这个。”说着就从妃色蜀锦金线团荷包里掏出一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递给慕桑。慕桑接过觉得奇怪,掂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半响终于明白了奇怪在哪里,这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怎么不响,银铃怎么没有铃心? 丽嫔看着慕桑的眼色就知道贤妃娘娘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个话题放过不谈,笑着说起了别的闲话:“人这一辈子可不就图个热闹快活,想要快活,就得爬的高,要么靠着自己爬要么靠着别人爬,嫔妾是个蠢笨的,不愿自己往前走,就喜欢在树荫下乘凉。” “丽嫔说得句句倒都是实话,怎么活不是一种活法。”慕桑放下那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也不在纠缠,既然知道问题所在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是啊,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娘娘,病里怎么也看着佛经?”丽嫔的眼角刮见慕桑黄花梨木雕花炕几上放着一本佛经,奇怪道。 慕桑盯着那本佛经,笑的温和,皇后娘娘怎么会让她好过,日日不得闲在病里抄写佛经,也不怕佛祖会怪她,慢慢的说:“皇后娘娘说了,宫里嫔妃都为大魏祈福,本宫怎么也要问天下的黎明百姓进一些心,向佛祖祈福保佑大魏。” 丽嫔表示佩服之极,高声夸赞道:“娘娘高洁大义,嫔妾不及娘娘心胸。”说道后面丽嫔发现慕桑精神不济,就很有眼色的告辞,表示改日再来和贤妃娘娘说话。 今日去贤妃娘娘的椒房宫是敏妃娘娘吩咐的,回来了见了自然是要和敏妃娘娘说一声结果,叹息道:“娘娘,贤妃娘娘现在也算是毁了,嫔妾今天见了也不敢相信,现在卧病在床的枯槁妇人是哪里是那个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贤妃娘娘。”说起这个丽嫔觉得无限唏嘘,人生原来可以这样转变,她不要,她一定不要变成那样。 但愿今日所言能为来日种下好归宿,不求盛宠于东西十二宫,但也不能日日受欺负,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敏妃娘娘现在捧着姚美人和杨贵人争宠,目前两人平分秋色,侍寝次数一样多, 敏妃着一身玫瑰紫刻丝绣芳菊吐艳曳地长袍,腰里系着墨兰双绉绸挽带,飞仙髻上插着金累丝衔红宝孔雀金钗,高贵华丽不可及。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见于不见 敏妃闻言沉默了,这样才好,不能争宠又占着妃位,拨弄着细腻光滑腕子上的镶嵌珊瑚赤金富贵手镯,对于贤妃现在的状况真是满意极了,说:“把皇后现在的状况说了么?只要她活着,心里恨着皇后就行了,至于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与本宫何干,不过是命里咎由自取罢了。”心里冷笑道:与本宫争,笑话,与本宫争的人尸体都化成灰了,本宫暂时留着你自然有用。 丽嫔看着阴狠的敏妃,心里打了个战栗,是不是她有一日也没有作用了,娘娘就让她消失的无声无息;她把那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交给贤妃是对的,贤妃看了定会知道是何人所为,她看着毁她容颜的人过得风光无限,怎么会甘心她一直缩在椒房宫里,一直让她的椒房宫跟冷宫一样,她一定会想办法复宠的。 丽嫔压下心里的小九九,笑的温柔可人说道:“娘娘,该说的嫔妾都说了,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娘娘的苦心。” 对于失宠的贤妃,敏妃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新入宫的新人是一茬一茬的过来了,万岁爷还能记住无颜色还生病的贤妃,语气傲慢道:“明不明白,不打紧,本宫会让她明白的。” 素锦福身请示道:“娘娘,姚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这不,入宫的妙龄女子就来了,万岁爷忙完前朝,后宫自然有漂亮活泼的女子争相陪着,怎么可能记得住?笑着道:“宣。” 姚玉华着一身墨绿缠枝桃花刺绣窄袖对襟襦裙,里面是石青烟霞色缠枝香菊挑金线抹胸,耳朵上挂着一对儿银累丝珍珠蓝宝耳环,发髻上别着一支镂空水晶云形金累丝宫绢花,自是杏眼桃腮、蕙质兰心,如柳扶风之姿的向敏妃和丽嫔行礼请安:“敏妃娘娘万福,丽嫔万福。” “坐罢,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敏妃看着姚美人面色不佳,就关心的问道。 姚玉华见敏妃娘娘关心,就笑吟吟的解释道:“无碍的,打小就这样,到了季节交替的时候身子总不爽快,吃几副药就好了。” 丽嫔看着年轻的姚美人,心里想敏妃娘娘的关心里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面子情,以前她怎么就没有看透?真是蠢!面上调笑姚玉华:“妹妹可要小心了保养了,你现在可是万岁爷的心尖肉,你有个不好,万岁爷岂不是伤心了?” 说起万岁爷姚玉华自然就想到了万岁爷玉树临风的身影以及对她的温柔,姚美人到底年轻脸皮薄,被丽嫔的一句话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娇嗔道:“丽嫔姐姐……” 看着和乐融融的场面,敏妃心里高兴,笑着打圆场:“好了,丽嫔,你就别闹她了;玉华,你好好的养着身子才是正紧,早早的怀上皇嗣你的位置也算是稳了;对着万岁爷你心里要有点计划,别被杨贵人给抢了先,否则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在杨贵人面前抬起头来。” 听着敏妃娘娘对她真心实意的教导,姚玉华感激道:“多谢娘娘提点,妾身感激不尽。”怎么样也不能被杨贵人得了先,不过那个贱人天天想着如何霸着万岁爷不放,好几天万岁爷都不到她的流韵轩不来了,真真让人气恼! 丽嫔坐在一旁心里冷哼,这是要给大皇子找伴了?不管姚美人这一胎是男是女都好,若是皇子,大皇子长他十岁,他在大皇子跟前翻不起什么浪花,只能跟在大皇子的屁股后面摇旗呐喊,若是公主也好,女儿家自古以来都是贴心的小棉袄,长大后嫁人,自然会为大皇子联姻一个铁杆的支持者,联姻是结盟最好也最放心的法子。 且不管延禧宫是如何的波涛暗涌,椒房宫里静的好似没有活的生物一样,慕桑看着那一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翻来覆去的看着,细细磨着上面的缠花纹,心里犹豫不决,它或许是敏妃和丽嫔的阴谋,也或许是事实是丽嫔投诚的问路石,看着一脸无忧无虑的绿枝一脸兴奋的不知在开心什么,问道:“绿枝,你说它是什么呢?” 绿枝一脸的不在状态,看着那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心里疑惑它不就是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吗?难不成还是什么?娘娘说的什么,她怎么听不懂,感觉好深奥的样子,求解释。 慕桑看着绿枝萌萌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管它是什么,反正打开不就知道了吗?仔细看着那个缠花素银铃耳坠子,半响就明白了它的玄机,手指缓缓的旋开缠花素银铃耳坠子,一小卷卷好的宣纸静静的躺在耳坠子里面,慕桑不在犹豫的取出来展开,见上面上书:盛知县无辜,李妃逼迫,不得已自裁。 慕桑盯着这张纸条,觉得冷气一点一点的从脊背后面蔓延着,荣婕妤果然不是病故,原来还有这一层故事在里面,盛知县?盛知县是谁?不觉得问出了声。 绿枝灵光一现总算跟上了慕桑的思维,解释道:“奴婢记得荣婕妤姓盛,听说她家境不及别人,所以得宠以来就一直受姜贵人欺负。”这个她清楚,当初宫里嫔妃的性子和喜好她打听了个遍,娘娘嫔妃们姓什么自然是清楚的。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但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敏妃怎么敢?思极而尔,还是大家都敢,而她是外来着,只有她一个人把这句话当了真。敏妃干政,威胁外臣,万岁爷知道吗?心里乱糟糟的就疑惑的问绿枝:“后宫里的嫔妃往外面递消息容易吗?” 绿枝也不知道,这个她没干过,娘娘不往家里传消息,仔细想想还是不知道,老实的说道:“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娘家人来请安时候总会说及一二,说不定这也是往宫外传消息的途径。” “哦。”原来如此简单,倒是她想复杂了,这件事她怎么办,自己查吗?她好像没那个智商,哪还有谁可以,太后娘娘吗?听说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为国祈福,现在打扰好像不怎么好;给万岁爷说吗?算了,他们现在是陌路人。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气馁,她怎么这么没用? 夜里成帝躺在乌木鎏金宝象雕龙云纹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翻来覆去都是慕桑的面容,初见时拘谨小心的,和他相熟之后笑魇如花的,胆大时调皮可爱的,得知失去孩子时伤心欲绝的,一颦一笑惹得他心烦意乱,该死的!狠狠用拳头锤一下龙床,怒气冲冲的的问道:“刘明忠,什么时辰了?” 刘明忠在外来侍候,拿不准万岁爷现在什么心思,老实的答道:“万岁爷,现在是寅时三刻。” 成帝想到这时候了,就知道这一夜他否想入睡了,干脆起来穿衣。 “万岁爷还没到早朝的时候?”刘明忠越来越弄不明白万岁爷的心思了,看来他得提前退休了,不然哪天没摸明白万岁爷的意思,说不定就几十大板下去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看着万岁爷坐起来了,以为万岁爷气糊涂了,就赶紧提醒道。 “朕知道。”成帝痛苦的揉着眉头,示意刘明忠穿衣,他的心他现在是管不住了,若是再不依着他的心走,这心折磨的他明晚都别想入睡了,沉声严厉道:“朕今晚如何,明天半点话语不能有!” “是。”刘明忠立马答应道,万岁爷这是要去哪里?看来他得好好的说道说道底下的人了。 刘明忠提着羊角宫灯在万岁爷身旁照路,一路沉默着跟万岁爷来到万籁俱寂的椒房宫。得来,他明白了。贤妃娘娘果然有手段,大半夜的把万岁爷从龙床上愣是引到了椒房宫,难道这是红颜祸水?那万岁爷不就是昏君了,呸呸,立马就想给自己几个耳光子,他想什么呢,万岁爷是千古明君,贤妃娘娘是贤德淑女。 成帝一路通畅无阻的走到慕桑的寝室里,看着石青色暗绣墨绿松针帐幔下慕桑身上盖着两床蓝底绣暗花缎面被子,还是冷的缩成一团,碧妆掖着被角眼角刮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吓得立马转过身来,觉得她是在做梦,万岁爷怎么回来?在这大半夜里怎么可能出现,直到他开口说话问她:“贤妃一直畏寒?” 这才回过神来,双膝跪地磕头低声回话:“回禀万岁爷,娘娘时常觉得寒冷,尤其是后半夜里,一夜比一夜难熬。” 盯着慕桑没有血色的小脸,语气平平听不出来喜怒哀乐,说:“你下去罢。” 碧妆闻言磕头退出,关门时眼角看见万岁爷脱了鞋袜到娘娘的床上拥娘娘入怀,压下心里的惊讶和惊喜,小心翼翼的守在门外。 成帝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才在慕桑的耳边喃喃自语:“桑儿,桑儿,朕该拿你怎么办?”看着毫无防备的慕桑,她的睡颜恬静,就这样他的心安了,带着从来不示人的委屈,一句一字的控诉慕桑的无情无义:“朕不来,你就半点不想,每日写的书信也不见往宣室殿送了。你真是狠心!” 慕桑依着感觉向热源处拱了拱,紧贴着万岁爷没有醒来的意思,梦里嗔咛一声“夫君……”就没了下文,成帝听了也哑然失笑,也罢了,好歹还知道念着他的,也不算太没有良心。 这一声就哄好了成帝,依着烛光成帝看清慕桑身上的松花色百合如意绣纹中衣,她不是最爱红色的衣裳吗?怎么寝殿里现在处处不是青色就是藏青色?这些老气又没有精神的颜色。 拥在怀里的身子冰凉,这么久了还是觉得凉意蔓延,握着慕桑冰凉的手,心里气愤,太医是怎么给她看病的?!这么久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反而看着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因为觉得贤妃不得宠从而糊弄着,看来他明天得问问章太医了,他是怎么看病的?! 睡在自家床上的章太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吓醒了?是谁在惦记他吗? 无辜的章太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惹人惦记了。 慕桑摸着冰凉的半副床面,是她的错觉吗?是她的臆想吗?她怎么在昨天夜里感觉到万岁爷来了,是她太想他了吗?不,她是恨他的。 “娘娘醒了。”积翠进来看着慕桑起来怔怔的望着蓝底绣暗花缎面被子发呆,就招呼她们进来给娘娘梳洗。 慕桑看见碧妆就有心问她,昨夜是她值夜,昨夜里万岁爷是否来了她最清楚,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万岁爷那么骄傲的人在她质问之后怎么可能来椒房宫?算了,何必找不自在。 “娘娘,万岁爷……”绿枝兴奋的想要和娘娘说一说万岁爷昨晚来的消息。 “今日早膳有什么?”慕桑打断碧妆的话,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见关于万岁爷的任何消息,碧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娘娘,万岁爷都来看娘娘了,娘娘怎么还恼着万岁爷,提都不让提。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夜里在烛光下,听着外面风的呼啸声,顾将军手里拿着顾玥的书信,英俊的容颜上满是凝重,信里顾玥向他要几张保暖的皮子,他想玥儿不是一个怕冷的人,那是谁怕冷?是桑儿?远在万里的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们这里不知道的。 既然玥儿专门写信要了,他怎么样也要寄回去几张好皮子,明天就去打猎,看能不能猎几张让人满意的皮子。 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片一片纷纷扬扬的在夜里悄悄的将临;慕桑听见外面落雪的声音,不由得醒来就睡不着了,觉得心里空空的缺了什么,索性趴在窗子上看外面的落雪;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是月中了吗?这些天生病她都忘了岁月。自嘲的一笑,慕桑没由来的觉得月亮孤单极了,是不是因为她孤单就觉得月亮也孤单。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只不过是美好的愿望罢了,慢慢的说:“碧妆,你说,这月亮这么孤单,住在里面的嫦娥是不是也也很孤单?”声音里的悲伤显而易见,她是真觉得孤单了。一个人一颗心无所依的孤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爱 碧妆拿一件青底暗绣折枝月季披风裹在慕桑身上,月亮上的嫦娥离她们太遥远,当务之急是娘娘和万岁爷什么时候能和好如初,万岁爷都低头了,娘娘还是以前的那副模样,一日里有半日是发呆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柔声劝道:“娘娘,小心着凉,嫦娥孤不孤单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娘娘再在这儿坐一会就着凉了;娘娘,到床上歇在罢,不然明天又得喝药了,好不容易娘娘的病情有所缓和。” “嗯,知道了。”慕桑说着,却没有起来的意思,碧妆无奈只得再拿一床青底暗纹缎面被子抱在慕桑身上,这样好歹遮一遮外面的寒风,娘娘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还自己不爱惜自己。 漫漫雪夜里慕桑见一盏灯有远及近,心里疑惑,这时候了怎么还有人点灯过来,是路有才在巡视吗?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这么敬业,看来要发点银子以示嘉奖了。 走近了才发现有点像成帝的身形,怎么可能?慕桑大惊,一定是她做梦了,梦没醒? 刘明忠手里提着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为万岁爷照路,自从万岁爷上次半夜里去过椒房宫,这已经是第二回了;他想不明白万岁爷这是何必呢,想要贤妃娘娘侍寝,翻牌子多方便,何必夜里黑灯瞎火的来椒房宫见贤妃娘娘。 成帝着一身玄黑铺翠圈金黑罗绣蹙金祥云纹长袍大步流星的走在前边,才没心思想刘明忠心里在想什么,身上的宝青蜀锦豺纹刺绣嵌玄色狐狸毛大氅底下飞快的翻动着,脚蹬杏子黄纯色金线绣龙靴子一步比一步迈得急。 推开门到屋里才发现慕桑披着青底暗纹缎面被子坐在窗户边,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成帝惊讶道:“桑儿,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大半夜不打招呼就往椒房宫里走,更何况两人还在生气,当下成帝的脸就拉下来了,斥责道:“碧妆,你家娘娘不知轻重,你怎么也不知劝着点。” “奴婢知错。”碧妆怎么知道万岁爷今晚怎么也会来,立马跪下请罪,生气的万岁爷好恐怖。 成帝看着碧妆这么乖觉,到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吩咐道:“刘明忠,你教教她规矩,是怎么侍候主子的。” “是。”刘明忠很有脸色的领着碧妆出去了,万岁爷就觉得他俩碍眼了吧?这也不像万岁爷的性子,刘明忠想不明白的摇摇头,认真的履行万岁爷的旨意,教碧妆规矩;慕桑内心是绝望的,她就被万岁爷指着说了两次规矩不好,她竟然没被乱棍打死,还在娘娘跟前侍候,她是不是太幸运了?看来以后要多拜拜佛,保佑她小命平安,时时伺候在娘娘左右。 “你……”你怎么来了?不待慕桑说一句完整的话语,成帝直接吻住慕桑的唇,不让她说话,心里自恋的想着是不是知道他要来所以才等着。 这样想着脸色自然好多了,待到慕桑气息紊乱放开她,恶狠狠道:“你别说话,你这一张嘴除了能气死朕,还有什么用?” 慕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从万岁爷夜来椒房宫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心里还是惦记的,关心道:“我还生病着呢,给你过了病气怎么办?” “朕知道。”成帝很光棍道,一副就这样了其余的你看着办。 “知道还……”知道还……气的慕桑没话说了,嘟囔道:“你生病了也是自找的,别怨我。” 看着这么没良心的慕桑,成帝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他大半夜的过来容易吗?嘴上依旧好脾气的说:“好,不怨你,都是朕的不是。”他过来又不是和她吵架的,在慕桑的惊讶声里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走向床铺。 冬天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熬了,她与这个皇宫好似失去了联系,成帝的后宫有多少女人都和她没了关系;就像灰姑娘一样,午夜的钟声敲响脱下水晶鞋和王子告别,而她是晓明的鸡叫是一切回归到原点的钟声,万岁爷去上朝而她独自一人在椒房宫里打发光阴。 她的幸福好像是偷来的,一边患失患得一边享受。 她想他是爱她的,不然怎么会夜夜来看她,有时候她想他或许只是习惯了她,一时扔不下她,或许有的人出现是打破一切的锲机。 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情世故,她不懂他的权衡利弊,她不明白他的前朝琐事,但她爱他,不然怎么会在他没有出现时会期待、会想念。 亲爱的姑娘,请勇敢一点,面对你的爱人并去爱他。 慕桑想,她看不到未来的路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和他能走到哪里,但这一刻她是务必确定她是爱他的。就冲着万岁爷夜里冒着大雪来椒房宫的行为,她想要爱他一次,她想要冲动一次。 在以后的夜里,成帝来椒房宫明显感受到了慕桑不同于平常的热情,他享受这种热情。 菊韵跪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手指拿捏得当小心的捏着皇后娘娘的小腿,心疼的说:“太后娘娘太不心疼娘娘了,一跪佛就几个时辰几个时辰的跪,娘娘的腿怎么受得住?” 皇后放松的半躺在黄花梨木雕花贵妃椅子上,眼睛里含着冰凉慢慢说:“无妨,太后娘娘为国祈福心诚,本宫怎么能不陪着。”太后娘娘为了什么如此折腾她,她们都知道,太后娘娘现在吃斋念佛了,而她皇后出了坤宁宫重掌后宫事宜,敏妃?敏妃只是暂时分一杯羹,这宫权是怎么拿出去的她就给本宫怎么还回来。 想起侍寝这样重要的事情,就问道:“昨晚可是杨贵人侍寝?” 菊韵知道皇后娘娘在忧虑什么,杨贵人总算没让娘娘失望,笑的舒心道:“是杨贵人侍寝,这几日万岁爷连着翻杨贵人的牌子,那边敏妃也不知嫉妒成什么样了?就是当初贤妃得宠,万岁爷也不是这个宠法,夜夜都是春恩鸾凤车响彻东西十二宫的宫道。” 春恩鸾凤车这样用着才合适,这铃铛一响整个宫里就都知道了,也不知敏妃、贤妃听着是怎样的心情了?神色满意的说:“如此甚好。本宫现在就盼着杨贵人一朝诞下皇子。她肚子有动静没?” 说起这个,菊韵也很纳闷,侍寝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是无孕,忧愁道:“没有,找太医把过脉了。” 皇后想想,也觉得是平常事,有些嫔妃侍寝一两年后才会怀孕,杨贵人侍寝才半年,这也不必太着急,就怕以后没有侍寝的机会了,因此说道:“奇怪,在找太医开几副坐胎药吃了,本宫就不信怀不上。” 想了一会就吩咐道:“去叫她过来,本宫有几句话要嘱咐她。”就怕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本宫该是提醒提醒了,不然不知天高地厚不和她一条心这怎么好。 杨澜芙手指细细摸着大红刻丝遍地连理枝暗纹滚金边嵌珠贡锦华服,华服上凹凸不平的绣线好似她高高低低起伏的心绪,大红色是妃位才可以穿的颜色,万岁爷今日赏赐这一件大红刻丝遍地连理枝暗纹滚金边嵌珠贡锦华服和一支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是什么意思,她不敢猜不敢去想,万岁爷的心思岂是这么好猜的? 珠和看着那件大红刻丝遍地连理枝暗纹滚金边嵌珠贡锦华服和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开心的笑着,贵人这是熬出来了,现在是久宠不衰的样子,万岁爷的意思都在这衣裳和步摇里了,只有妃位才可以穿红色和插双鸾步摇,兴奋道:“贵人,这是万岁爷赏赐的,贵人赶快穿上这一身衣裳瞧瞧,也不辜负了万岁爷对贵人的心思。” 杨澜芙看着满眼的大红色,笑的幸福道:“真好看。”摸着衣裳开心的笑着,红色对她来说遥不可及,万岁爷怎么会容两位杨氏女子坐高位嫔妃,可万岁爷就是赏赐她大红刻丝遍地连理枝暗纹滚金边嵌珠贡锦华服和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了,她是不是……。 纤纤玉指拿起那只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插在发髻上,珠和拿着掐丝珐琅绘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靶镜前后照着。珠和啧啧称赞,嘴里夸赞道:“这支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简直就是为贵人量身打造的,贵人,奴婢瞧着你戴着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比别的娘娘戴上都要好看。” “姑姑怎么亲自来了?”珍和笑着向菊韵问好,这位菊韵姑姑看着年纪不大,却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得力助手。 菊韵待人和蔼可亲,亦是笑着说话:“贵人在做什么?” 杨澜芙听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菊韵姑娘来了,急忙吩咐道:“快,收起来。”珠和明白贵人的思虑,皇后娘娘可不乐意见得贵人被万岁爷赏赐大红刻丝遍地连理枝暗纹滚金边嵌珠贡锦华服和双鸾衔金丝嵌玉步摇。 珠和抱着衣裳去了后面,杨澜芙抚着身上湖绿弹墨祥云纹浣花锦琵琶襟宫装,抚平上面的褶皱如同抚平自己的心情,扬起笑脸招呼菊韵:“是菊韵姑姑来了,快请坐;珍和,上茶。” 菊韵盯着杨贵人天真的笑脸,客气道:“麻烦贵人了。皇后娘娘命奴婢过来请贵人移步坤宁宫,皇后娘娘想和贵人说说话。” 杨澜芙听见是皇后娘娘请她去坤宁宫就觉得没好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笑着道:“是妾身的错,妾身这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菊韵自会给皇后娘娘开脱,说道:“娘娘也是担心贵人不适应宫里的生活,贵人毕竟是江南长大的,江南的气候和京城里气候大不相同。” “是呢,没有皇后娘娘的照看,妾身怎么适应京城里的寒冬?”都是互利互惠的好事,怎么可能不要皇后娘娘的庇护,杨澜芙心里清楚着呢。 叮铃叮铃的铃声远远的传来,慕桑凝神听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掀帘而出,站在风口上听着,那一声声悦耳动听的叮铃声刺的慕桑心疼,细微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开,那是她心碎的声音吗? 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冷声问道:“今晚是谁?” 路有才站在底下听着娘娘微微哽咽的声音,心头也觉得一酸,万岁爷有后宫佳丽三千,娘娘夜夜盼着万岁爷来,这宫里怎么可能有让万岁爷日日都陪着的嫔妃,低声回话:“回禀娘娘,万岁爷今晚召杨贵人侍寝。” 慕桑闻言心直直的往下坠,如坠入万丈深渊,没个着落的地方。她有些悲哀的想,我对你的爱是不是全都耗在一日又一日的等待里。 我把真心付出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等不来。我不甘心,你让我怎么甘心。慕桑沉默不语,慢慢的拉紧了身上的披风,扶着墙一步移着一步走着,碧妆看着娘娘走的不稳,万岁爷薄情如斯娘娘何必情深。 慕桑挡开碧妆的手,眼里滚烫的热泪是心头一滴一滴的血,泪水烫在脸上疼在心里,手指用力的扶着门梆子,腿似有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落下来,你怎可以这么……这么无情! 拿真心,拿什么真心,从此不见了吧! 手指用力的抓着门滚滚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风景,闭上眼睛狠心走过门榄,合上朱漆红木雕刻缠枝并蒂莲花双扇门,背靠在门上失声痛哭,慢慢的哽咽声透过禁闭的门窗传出来,由哽咽到声嘶力竭,经历了什么样的痛只有疼过的人知道,才明白那一刻受的是怎么样的煎熬和无助。慕桑慢慢脱力的滑坐在地上,这一刻她累极了,心也疼极了。 碧妆和绿枝听着娘娘的哽咽声,面面相觑却无能为了,伤娘娘心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万岁爷,是九五之尊。绿枝听着娘娘痛哭的压抑声,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娘娘疼她陪娘娘痛着。 柳嬷嬷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眼角也有泪珠闪动,女人一生都有这一遭,自己不是自己,掏心掏肺却被伤的体无完肤。沉声道:“哭什么?娘娘是清醒了才会这么痛苦,都打起精神来,明天还要时候娘娘呢,别让娘娘看见你们不悦的情绪。” 第一百一十九章 礼物 碧妆有些担忧的问道:“柳嬷嬷,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一句美好的诗句,是一种向往?”有些事是臆想,是求不来的。 柳嬷嬷默念着这一句诗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笑了,说:“这是一句实话,有些有情人终难成眷属,遥遥相望一生是隐伤,苦在求而不得;有些有情人成了眷属,只是终成眷属之后又是怎么样个光景,却道怀念不如不见。” 绿枝听得糊涂,也忘了哭,睁大眼睛问道:“嬷嬷,那到底怎么选才对?” 默默的在心里谈了一口气,说:“怎么选都是错的,怎么选都有遗憾。”柳嬷嬷闭口不在谈,只有看开了就明白了。 慕桑靠门坐在地上想了一宿,柳嬷嬷等人在外面陪着站了一宿,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都过去了。看着透过窗棂照在地毯上的阳光,有光真好。移动着坐麻了腿触摸着阳光,明知不可求何必要求。 慕桑好似忘了所有的不开心,那个皇宫里最有权势的男人好像也她没了关系,全心全意的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召开今年最后一次会议,坐在上首眼睛里带着笑意,说:“今年,咱们自己过年,你们不必伺候,大伙儿都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底下的宫人相互看着,不能理解娘娘突然说出来的话,绿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怎么行?”娘娘一个人过年守岁多孤单。 慕桑好心情的问道:“为何不行?舒舒服服的自己过年不好吗?就这么定了,反对无效。”她这么宽宏大量的主子少见吧?本宫今年对你们就这么好。 柳嬷嬷觉得她知道了娘娘的意图,娘娘不就是等万岁爷晚上过来嘛。狠狠的瞪了绿枝一眼,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娘娘有万岁爷陪着孤单吗?该孤单的人是皇后娘娘才是,直接跳过这个问题进行下个环节,问道:“娘娘,年夜饭怎么个吃法?” 绿枝被柳嬷嬷瞪的莫名其妙,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柳嬷嬷怎么就生气了?还是她家娘娘对她温柔。 这个问题慕桑老早就考虑过了,说起来也是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福利了:“过年了,小厨房里做些好吃的,过年就别委屈自己的嘴了。今年过年本宫要安安静静的过,不去前头的家宴,畏一壶小酒,吃几个小菜,别提有多自在了。”孤单有孤单的妙处,心在浮华是不懂,冷清了、冷静了慢慢的就懂了,这么长的一辈子,她说不清她要过几个这么冷清的年,她要习惯,她会习惯的。 柳嬷嬷见娘娘说的欢快开心,娘娘这时候不去家宴也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娘娘的笑话呢,娘娘偏不能让她们得意了去。 见下面的人面容上都露出来了笑容,这才有了过年的欢喜模样,“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往年的习俗,今天是贴对联吃饺子的时候,咱们宫里也热闹热闹,写上几副对联贴上,下午准备包饺子,晚上可就有饺子吃了。” 绿枝自觉榄下吃食一方的事,她跟着娘娘一直以来对侍膳颇有研究,特别积极的说:“娘娘,奴婢这就让小厨房准备着,娘娘包的饺子那是天下一绝。”说着就伸出大拇指赞道,她什么时候也能有娘娘的手艺呀。 慕桑示意柳嬷嬷把今年的红包发了,高兴道:“柳嬷嬷,把今年的红包提前发了罢,这是你们守夜的红包,不偏不倚大家的红包都包着一样。” 第一个拿到红包的碧妆双膝跪地磕头道:“谢娘娘赏赐。” 慕桑虚扶她一下:“起来,图个吉利。” 碧妆第二个拿到红包学着碧妆行了磕头大礼:“娘娘福寿康宁。” 慕桑听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的大了:“不必多礼,大家一起图个热闹。” 一起给娘娘磕头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桑笑的愈发开怀了,这些人这不是多花样的逗她开心,大笑道:“这小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好好……明年大家都福到康顺,心想事成。” 椒房宫里到处贴上了红纸金字的对联,总消除一些寂寥有几分过年的样子了,慕桑亲自在铁梨木透雕缠枝牡丹纹卷书案上写了大大的福字,一一旁侍候的积翠说:“把这个就贴在门上,记得要把福字贴到了。” 积翠拿着字一脸的懵,不耻下问道:“为什么福字年年要倒贴?” 慕桑心情好,念着顺口溜:“福到了福到了,小丫头,懂了吗?”这里面可有说头了,俗话说得在好,不过是对新的一年的期盼。 拿着福字的积翠恍然大悟,仔细的看着娘娘所写的福字,真好看,真有气势,开心的说道:“哦,原来如此,年年都这样贴,就是没人告诉奴婢缘由,还是娘娘对奴婢最好了。” 看着积翠这小丫头脸上尽是欢乐,慕桑人忍不住开口打趣道:“那是,这不是怕你太傻,你有闹笑话,所以你家娘娘我心善,提前给你说道说道。” 积翠气恼,跺脚无奈的喊道:“娘娘……”娘娘真是太调皮了,那她开涮毫无压力,看着各位姐姐在一旁看热闹,手里就缺一把瓜子了,温柔的姐姐们都是娘娘带坏的。 慕桑身着蜜合色滚银边如意纹挑线裙倚在浣花锦瑞云纹地福寿绵长软枕上,身上披着青底暗绣折枝芍药花披风,鸳鸯戏水花纹镶金镂雕炕几上放着一只汝窑天青瓷细颈长嘴酒壶,木槿色潇湘菊桡玉碗盛着一碗圆鼓鼓的饺子,缠丝白玛瑙碟子里是爽口的小菜,往海棠硬红蕉叶杯里添一些事情烈酒,呡上一小口即是辛辣又是爽快,镶金象牙老箸夹起一个饺子在酱料里沾一沾放入口中,口齿留香这才是人间美味,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九枝梅花檀木碧霞西番莲大座屏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只雪玉缠枝银丝美人耸肩瓶,美人耸肩瓶里插着一支枝干清奇的绿梅,新绿色的花瓣透着乖巧和可爱,若有若无的幽香淡淡的散发过来,慕桑沉醉着,这日子才是她梦寐以求的。 皇后娘娘着一身九重四方华锦鹅黄掐金鸾华服,脚踏蜀锦雀金明黄木芍纹华鞋,头戴东珠镶嵌珊瑚红宝赤金凤冠,鬓边插着一支赤金牡丹八宝流苏步摇,手指上套着珐琅鎏金如意护甲端起面前的雕花玲珑玉杯,笑着向万岁爷:“臣妾祝万岁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成帝看着皇后的笑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年的守夜家宴上没有见到贤妃,真是一个好消息,这么大的场合上不见贤妃万岁爷也不问一声,看来万岁爷是真的把她忘了,和敏妃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敏妃一身玫瑰紫茧绸面绣牡丹云纹衣裳,下着幽紫绸缎鸾凤隐纹曳地宫裙,戴着一对儿碧玉水滴翡翠耳坠,皓腕上的一对儿鎏金镶蓝手钏在玫瑰紫绣着繁复花朵云纹衣袖下露出来,更显得皓腕凝霜雪,娉娉婷婷的站起来端着一杯酒对万岁爷说道:“臣妾祝万岁爷事事顺心,福寿安康。” 成帝拿起面前的描金龙纹白瓷酒盅一饮而尽,嫔妃见今晚的万岁爷格外给面子一个一个跃跃欲试,争先抢后的瞅着机会就给万岁爷敬酒。 燕王妃着水红色彩绣刻丝桃纹掐金丝牡丹蜀锦裙,上身披着流彩纹线银鼠毛玉扣散花肩袄,耳戴金嵌冰菊晶石耳坠,发髻上一字排开别着瑙珠赤金寿字步摇、和田玉赤金芍药簪,戴着赤金玳瑁掐丝蓝宝护甲与赤金嵌宝石酒盅相辉照应,显得高贵不可言,站起来笑着给成帝敬酒:“臣妇郭氏给万岁爷敬酒,母后因身有小恙不能参见家宴,臣妇在此祝万岁爷和母后身体健康。” 成帝看着燕王在一旁纵容的看着燕王妃郭氏行事,没有一点拦挡的意思,成帝心里不爽。 敬妃着一身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对襟衣裙,发髻上是一副珍珠青金石蝙翡翠珠的首饰,嘴角含笑着看着她们肆意人生。 杨贵人一身藕荷色芙蓉纹四方华锦衣裳,发髻上插着攒花镶丝金簪,另一边插着珊瑚珠穗鬓头小簪,看着姚美人一身杨花色芍药花纹琵琶裙,以及耳朵上的一对儿玛瑙缠银丝兰瓣耳环,两人相互看着,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眉眼官司。 一身锦绣银红金银线螺纹宫裙的丽嫔和旁边的安修仪说着话,声音里带着轻笑:“贤妃娘娘不在,平白的少了许多乐趣,安姐姐你说明天大年初一的请安贤妃娘娘去吗?” 一身艳蓝色缀粉蓝云纹盘花衣裳的安修仪看着她们也觉得厌烦,轻声道:“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待问贤妃娘娘了,谁知道贤妃娘娘怎么打算的,这些日子你见贤妃娘娘了吗?” 这么久了也不见贤妃娘娘有所动作,贤妃娘娘不会真的就这样放弃了?想到这里就开心不起来了,丽嫔沉闷的回答道:“没有,现在贤妃娘娘闭宫养病,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不理后宫事宜,你看见了没,皇后娘娘可算是由着性子来了。”说到最后语气里未免不由的带着些嘲讽,太后娘娘以前真是把皇后压的太狠了,太后娘娘不管事了皇后的本性一下子就暴露了,贤妃不出椒房宫,杨贵人得宠可不是后宫成了皇后娘娘的天下了? 安修仪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场景,笑的愈发的温柔和谐了,慢慢的说道:“太后娘娘自然有太后娘娘的思量,这些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好好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闲日子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丽嫔想想也是,到底是大神见的争斗,跟她们这些小虾米何干?笑着说道:“也是,这些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慕桑看着一身宝蓝织金线团龙过肩通袖镧袍,里面是一件云龙镶绣金丝翟纹玄色纬衣,头戴赤金嵌蓝宝石发箍,眉星剑目、丰神俊朗。 他就是她藏在心里耿耿于怀的一根刺,不碰不疼,一碰就疼的要命。呡着小酒笑得越发的欢颜,不解的问道:“夫君,你来干什么?不陪着你的杨贵人、姚美人了,臣妾人老珠黄怎么有颜面在万岁爷面前侍候,万岁爷快快离了臣妾的椒房宫。” 成帝看着眼睛里带着幽怨的慕桑,朱唇张合间就闻见浓浓的酒气:“你喝酒了。”再看看鸳鸯戏水花纹镶金镂雕炕几上的酒壶,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她这是吃醋还是喝醉了?是借酒消愁还是等待太漫长了? 那厢慕桑喝的眼前发飘,口齿不清道:“酒……酒是个好东西,万岁爷要不要来点,我不骗你。” 成帝看着这样的桑儿无奈之极,觉又觉得可爱之极,这是他的桑儿,有心解释道:“桑儿,朕是皇帝,朕的江山不稳,朕可以厌恶皇后,但朕不能厌恶杨氏女子。” “那姚才人呢?”慕桑觉得她是醉了,不然怎么就那么大刺刺的问出了口,把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她真是喝多了罢。 成帝扶着慕桑靠在他肩膀上,拍拍她的脸,轻声问道:“喝了多少的酒?” 慕桑见他没有生气,就大胆的瞪着他,发狠道:“不许逃避问题!” 成帝觉得慕桑没醉,大脑还处于清醒状态,说道:“姚才人是幌子,跟你说过的后宫讲究一个平衡。”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个紫檀嵌银丝雕花鸟长方盒,笑着塞到慕桑手里:“打开看看,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慕桑手指摸着紫檀嵌银丝雕花鸟长方盒,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他还是记得她的罢。 顺着纹理描画着花鸟图文,成帝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也不去催她,由着她把玩紫檀嵌银丝雕花鸟长方盒。 摸够了才记起这是成帝给她的礼物,打开盒子,明黄色的丝绸上静静的躺着一支羊脂玉嵌明珠缠枝牡丹簪凤衔花枝碧玉步摇。推到成帝的手里示意着发髻比划道:“给我戴上。” 第一百二十章 重出 成帝拿着羊脂玉嵌明珠缠枝牡丹簪凤衔花枝碧玉步摇比划着插在慕桑的发髻上,嘴角微微含笑道:“好看,桑儿,你戴着好看。” 慕桑看着这样的成帝,莫名的觉得幸福,他笑了她也觉得开心,认真的问道:“真的好看?没骗我?” 成帝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慕桑,眼里含着宠爱,他想,这是他想要的桑儿,对着他撒娇对着他笑,儿不是哭着责问他,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他有多久没看见她开心了,送礼物果然是对的,认真的看着慕桑的容颜,好似要把她看进心里牢牢的记住,哑着嗓子说道:“朕一言九鼎,金言玉口,怎么会骗你,是真的好看。” “夫君,有你真好。”慕桑闻言就微笑着靠在成帝的肩膀上,这个肩膀宽厚有力,是港湾,是安心。 慕桑脸上是恬静的笑意,心里却蹉跎不已,恨也有,爱也有,爱恨交错,我拿你该怎么办?慕桑有些悲哀的想,她贪恋他给的安心,但她也厌烦他的多情,想要却不敢要,在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慕桑,你就是个胆小鬼,不敢爱也不敢恨,活的窝囊极了。 柳嬷嬷听着里面娘娘的欢声笑语,和偶尔传出一句万岁爷低沉的笑声,娘娘不要人侍候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一茬,如今娘娘真的盼来了,她是打心眼儿里为娘娘感到高兴;娘娘虽被人算计失了孩子,身子也落下了病,但是万岁爷夜夜陪着,比外面那些风光的嫔妃也不差什么,虽然不知道万岁爷什么原因白天不来椒房宫晚上悄悄的来,这才是心里真真的有娘娘了,不然大半夜的谁愿意出来吹冷风走这么一些路,可不就是真真放在心尖上了? 刘明忠缩着脖子站在台阶上,心里忍不住的佩服,贤妃娘娘才是真的有手段,以后宁可得罪皇后娘娘也不能得罪贤妃娘娘了,这折磨人的手段皇后娘娘才是身有体会。这会子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是如何的滋味了?刘明忠不厚道的想着。 皇后端坐在紫檀梅纹木椅的嫣红牡丹苏绣垫上,神情恍惚,今夜是除夕夜,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可是她一个人守着这座冰冷的坤宁宫里,偌大的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多的碳火也烤不热冰凉的心,是不是她做错了?怎么可能,她没有错,她是为了他们,她不会有错。 她那一身大红色金线密织凤纹蜀锦裳在烛火下越发显得红艳照人了,可那又如何,只不过是么人欣赏罢了,紧了紧身上的鹅黄掐金纹鸾华披风,声音里不含任何的感情,问道:“万岁爷今晚宿在哪儿了?” 幽兰低垂着头颅,迟疑着不敢回话,半响觉得皇后娘娘刀片一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移动,只得低声细语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万岁爷在建章宫……”迟疑着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对娘娘的一种侮辱,她宁可沉默着。 皇后娘娘知道后面一定不是好话,可她就想知道是怎么样的话,怒气冲冲道:“怎么了,说!”手掌拍在檀木雕花云纹圆桌上,震得上面的茶盏铮铮作响,幽兰听着便知道皇后娘娘是真的生气了。 这才大着胆子说道:“私底下宣了杨贵人。”幽兰愈说声音愈低,说完这一句在也不敢出声了,到最后额头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等待着皇后娘娘的发怒。 却不料听见皇后娘娘失魂落魄的声音传来:“好啊……好啊……”皇后重复着一遍又一遍,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不好吗?人是她叫家里挑的,也是她执意让她入宫的,是她推荐给万岁爷的,可现在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痛? 以前万岁爷还会留中宫皇后的颜面给她,但自从贤妃落水失子之后,一点一点的她感受到了万岁爷对她的疏远,她出了坤宁宫却被敏妃分了宫权,看着万岁爷对她信任有加,她的心在滴血,她与万岁爷是少年夫妻,这一路走来,从最初的琴瑟和鸣到现在的形同陌路,其实她是一点一点看着万岁爷的变化,他们是渐行渐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不济,自己只剩下皇后这个空壳子了,怎么也不能失了中宫皇后娘娘的架子。 她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坤宁宫,心里止不住的难过,万岁爷是越来越……心狠意薄了。 杨澜芙今夜是不是特别得意,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侍寝机会。 有人在痛苦的泥源里挣扎,有人在人世冷暖里微笑着。 一身明黄色弹墨刻丝牡丹鹤纹妆花缎对襟锦袍,银丝般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凤凰朝日金累丝步摇,别无其他首饰,看着太后娘娘越发的和善慈祥了。 太后看着一众人由成帝和皇后两人领着向她行礼,整齐年轻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带着新的一年的希望:“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太后娘娘心疼的扶着成帝的手拉他起来,打量着他是真的眉开脸笑这才真正的放心了,看着别人说道:“好好……都起来。” 众嫔妃落座以后,太后娘娘不死心的又扫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慕桑在人群里,心里觉得凄凉,忍不住问道:“贤妃呢?今日怎么没见她来?” 皇后落落大方,一身红围金绣百雀飞莺百褶裙看着端庄大气,胳膊上套着鹅黄色撒花云锦手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恭敬的对太后娘娘说:“回禀母后,贤妃这些日子以来就病着,一直在椒房宫里养病。” 闻言,太后娘娘立马就不乐意了,她这么些天都没见慕桑了,心里实在想的慌,不高兴的问道:“怎么还病着,这病了有大半年了吧,怎么还没治好,是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不尽心医治?” 成帝知道慕桑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这么天没见了却实是想念她了,也不知那小没良心是不是一个人单过初一,安慰道:“母后放宽心,儿臣钦点的太医,怎么可能不尽心。” 见成帝这么说,太后娘娘也算是放心了不少,谆谆嘱托道:“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得空了也去椒房宫看看,没得叫贤妃胡思乱想;那丫头最听你的话了,你和她说一说话,也是好的。”太后不是没有从慕桑的眼睛里看见欢喜的,满心满身都是万岁爷,这样迟早都是要吃亏的。 成帝这点心意还是能满足太后的,安抚道:“是,母后放心好了。” 兰陵长公主着一身金丝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发髻上插着一对儿紫玉芙蓉蝴蝶钗,看既大方又有女儿家的娇俏。见气氛低迷,就移步上前在太后娘娘跟前停住,笑嘻嘻的说道:“皇祖母,日日听着母后说您每日里吃斋念佛为国为民祈福,以后皇祖母念佛的时候可不可以带着兰陵一起,兰陵作为大魏的长公主,也想为大魏做一点事,皇祖母?你就答应孙女儿了。” 女孩子撒娇的声音里透着稚嫩和天真,太后娘娘听了也高兴,夸奖道:“兰陵长大了,懂事了,是皇祖母的好孩子。” 敏妃发髻上戴着一套珐琅点翠头面,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滚边棉袄,底下是镂金百蝶穿花云锦八幅斓边长裙,手指上套着鎏金嵌翡翠珠子护甲,看着太后娘娘看重兰陵长公主,心里不服气,她的大皇子怎么比不上兰陵这个小丫头,心生一计,看着兰陵长公主就诺热的夸奖道:“长公主是长大了,知道为国为民祈福了,贺喜太后娘娘,贺喜万岁爷了,定是皇后娘娘教的好。”正在众人惊奇的目光里接着说道:“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杨贵人亦是独得恩宠,可见皇后娘娘能力出众,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一身浅碧色折枝葡萄纹对襟袄裙的安修仪听着,觉得这样才符合敏妃的性子,姜还是老的辣。 众人的眼光都向杨贵人看去,只见她身着一件刻丝暗绣彩翟如意纹袄裙,手里笼着遍绣桃红撒花手笼,面容精致青春靓丽。 皇后不由得想敏妃是不是也知道昨晚的事了?杨贵人昨晚侍寝了,而万岁爷把皇后娘娘扔到一旁去了,那样岂不是他丢人丢对人了,皇后无奈只得出声提醒一句:“敏妃!” 丹阳一身大红锦缎遍绣海棠折枝对襟衣裳,看着气氛僵硬,笑着上前福身拜道:“丹阳是个没出息的,不如兰陵姐姐心怀天下,丹阳只想着今日是大年初一,是个向皇祖母讨压岁钱的好时候,皇祖母你说丹阳说的对不对?皇祖母可是要给丹阳大一些的压岁钱?”知道太后娘娘有这个打算,立马高兴的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这丹阳说的才是实话,过年就涂个吉利。 众人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由远及近,慕桑在眉心贴了并蒂莲花钿,并蒂莲花钿遮住了眉心的疤痕,把她惊心动魄的展现出来了,她的美是凌厉的美,带着耀眼的光芒。用赤金芍药镶淡色翡翠钗挽了个倾城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云珠花步摇,戴上一对儿红翡翠流苏耳坠,身着珍珠红刻丝折枝梅花初绽云锦袄,下着芙蓉色绣云纹织锦百褶裙,披着勾勒宝相花纹厚锦镶火狐狸皮披风。 这是贤妃,是当年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后宫三千佳丽从此不入万岁爷的眼,在场的嫔妃有人在气愤有人在嫉妒,也有人在高兴。人世的千姿百态都有,人情的冷暖都在。 行礼向皇后娘娘请安道:“臣妾给皇后娘娘来请安,娘娘吉祥如意。” 皇后在坐在上首看着慕桑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请安戏,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面上是镇定自若的笑容,和煦如春风似得问道:“起来罢,贤妃看着面色好多了,太医怎么说?” 皇后娘娘既然问了,慕桑面上带着笑如三月的春风,温和的感激皇后娘娘对她的担忧:“劳烦皇后娘娘操心了,臣妾托皇后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如此甚好。”知道慕桑身体健康,皇后亦是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慕桑这时候突然的病好了?是真的好了?还是…… 慕桑没有理会皇后心里的小九九,转头和敏妃、敬妃说话,不料却看见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姚美人,盯着她发髻上的喜鹊登梅簪疑惑的说:“嫔妾病了许久,今日瞧着竟然有些面生?” 见慕桑有疑惑,皇后娘娘自然是极为乐意的,高兴的笑着相互介绍道:“贤妃,杨贵人和姚美人是新晋的嫔妃,你许久不出门这是头次见,杨贵人、姚美人还不见过贤妃。”皇后身着明黄云锦鸾凤隐纹曳地凤袍,端的是仁和大度;云鬓凤头髻上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手指上套着金壳镶珠护甲,皓腕上明黄色绣着繁复牡丹花纹的衣袖下露出来一只九凤金丝猫眼彩镯,看着高贵不可及,一如皇后娘娘这个身份。 “贵人杨氏(美人姚氏)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一袭湖水蓝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对襟衣裳的是杨贵人,以前她们是见过的,发髻上的那一对儿穿花戏珠对簪与她得宠的程度极为不配。 “起来吧。”慕桑不堪在意的虚扶一下,说:“瞧着都是好的,都是滴娇娇的美人儿,想来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皇后娘娘真是好眼光,臣妾万分敬佩。” 敬妃见是贤妃一语指出了后宫现在的尴尬,贤良的笑着和贤妃说话:“贤妃妹妹真是神机妙算,这头一次见面就看出了如此多的有趣事儿。” 慕桑闻言,谦虚的笑了,表示这话她不敢当,说道:“敬妃姐姐过奖了,本宫只不过是想着咱们皇后娘娘的八巧玲珑心,自然就说出来了,姐姐莫要拿妹妹打趣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寿节 “贤妃妹妹的面色看着红润了许多,想来是大好了。”敏妃看着慕桑的面色,心里冷笑,自己出了椒房宫也不知万岁爷还会不会看第二眼! 慕桑温和的笑着,整个人越发显的安静乖巧了,真心实意道:“多谢敏妃关心。” 不温不火的场面瞧着就让你觉得难受,皇后也没兴趣一一看她们的眉眼官司,直接端茶送客,众嫔妃也是三三两两相互笑着离开。 出来的时候碰见安修仪,两人相互见过礼才笑着说话,安修仪上下左右打量着慕桑,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其余的都好,真心为慕桑迈出这一步感到高兴,说:“好久没见你了,瞧着精神尚佳。” 有人记着自己是自己的幸,她自然是感激不尽,说道:“多谢安修仪记挂。” 安修仪看着消瘦憔悴了许多的贤妃,忍不住劝道:“万事朝前看。人这一辈子不如意的事多了,何必事事挂在心上?” 可不就是万事朝前看,不然还能怎么样?温和的笑着声音里透着看透世间万物百态的沧桑:“安修仪聪慧,本宫不及。” 热情似火的声音闯进来,顾嫔向两人行礼:“贤妃姐姐安好,安修仪安好。” “顾嫔不必多礼。”慕桑伸手扶起顾玥,看着她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用雪青色绣折枝迎春花的手帕擦顾嫔额头上的汗,心疼的问道:“怎么走的这么急?好好的何必急成这样?受凉了怎么办?” 顾嫔是个爽快人,大大咧咧的说:“妹妹是想姐姐了,就走的急了些,姐姐,这些都不碍事的。” “你呀!”慕桑无奈的点点她的额头,真是个淘气的孩子。 慕桑拿着一卷书慢慢翻动着,心烦意乱看进去了多少只有慕桑自己知道,她是听了万岁爷的意思才出椒房宫的,有时候她觉得在椒房宫一辈子,与后宫女人隔绝也是好事,她自欺欺人的想,可是有些事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只是迟和早的问题。 眼角徶见柳嬷嬷的身影,就把自己思虑已久的问题抛给了她:“柳嬷嬷,你说本宫现在的位置稳吗?” 柳嬷嬷也吃不准贤妃娘娘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回答,就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为何这么问?” 为何这么问,还不是因为没有没有安全感,对这个时代的恐惧,有些伤感的说:“本宫觉得自己如水面上的浮萍,漂浮不定,根无所定。”可不就是这样的,这是她现在生活的真是写照。 原来是这样,柳嬷嬷脑袋里疯狂的转动着各种念头,慢慢安慰道:“娘娘,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宫里有谁才是真正稳当的?你看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着稳当吗?不然,奴婢瞧着她压力最大也是最难的,悬就悬在中宫无子上;”柳嬷嬷见慕桑认真听着才继续说下去:“敏妃娘娘身边养着大皇子,手里又分了皇后娘娘的宫权,李氏一族亦是前朝的重臣,现在看着风光无限好,可真的稳当吗?大皇子的玉蝶没有上在敏妃娘娘名下,而是在名不经传的生母王氏名下;再者就是敬妃娘娘了,膝下只有一位丹阳公主,话说无权则无欲,这句就是敬妃娘娘的心情了,无宠而又无儿子,只有一个公主,但相较于她们那些无宠又无子嗣人说什么,被奴才宫人欺负着,过得倒不如有些宫人自在。” 慕桑若有若无的点点头,慢慢说道:“皇后现在才急了,当初干什么去了,眼睁睁的看着敏妃分了她的宫权,这才受不了了,让她们两个斗去,本宫这次要坐收渔利。皇后现在就是太着急抱皇子了,失了分寸,如今这般捧着杨贵人,未必是好。” 柳嬷嬷知道娘娘是聪慧人一点就通,微笑着说:“娘娘说的极是。” 说到皇子,慕桑不免想到自己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本宫不愿就这么受着委屈、有仇不得报,看着罪人逍遥自在,而本宫痛苦不已,总觉得现在活着无趣极了。”好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的波动。 柳嬷嬷看着慕桑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就知道是想起了哪个未出世的小皇子,那是贤妃娘娘这一生的伤,好不容易娘娘才想着出了椒房宫,就急忙劝道:“娘娘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太后娘娘想想,太后娘娘时时刻刻念叨着娘娘,娘娘万事多想想太后娘娘是否开心。” 太后娘娘是慕桑另一个生活的重区,那是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老人,说起太后慕桑的声音不由的暖了几分:“说到这里,本宫也是好久没见太后娘娘了,哪日里本宫就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敏妃端着菊瓣翡翠盖碗茶盏,纤长的手指上套着两只赤金嵌珍珠青金石蝙蝠护甲,与翡翠茶碗相互照映,好看极了,轻轻的挂着茶沫,呡一口茶才说道:“贤妃怎么就这样出来了?本宫以为她要老死椒房宫了,哼!”说到最后狠狠的哼一句才能发泄她的郁闷。 姚美人年轻没经过事,自然不知道贤妃娘娘以前是怎么的存在,不在乎的说道:“娘娘莫要烦心,贤妃娘娘能进去第一次就能进去第二次。” 看着天真的姚美人,把丽嫔直接惹笑了,讽刺道:“你懂什么?姚美人好大的口气,以后的日子你且看着,贤妃娘娘可是个好相与的?” 丽嫔与姚美人一直相互看不惯,见了面自然要讽刺几句,姚美人见丽嫔这样说,立马反驳道:“丽嫔何必灭自己人威风助她人气势,贤妃以前能宠冠六宫以后就未必了。”姚玉华想着慕桑苍白无颜色的脸,万岁爷怎么可能看上那么一张跟鬼一样的脸,杨贵人时不时的比她多几次侍寝的机会,这才是她的心头大患。 哼,真是无知者无畏,丽嫔在心里冷哼,也没了开口说话的欲望了。 敏妃见她们两个人争论和平结束,蹙着眉头就说道:“把椒房宫盯着紧些,看贤妃现在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丽嫔看着两人自信满满,心里嗤笑着,真是无知者无畏,贤妃娘娘一出哪有你姚美人什么事?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 现在争宠的机会又来了,敏妃看着她们两个笑着说:“二月里是万寿月,都想想在万寿节送些什么东西才会在众嫔妃中脱颖而出,单单儿的让万岁爷记住你。” “是。”姚玉华知道了万岁爷的生辰时间,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和杨贵人一比高下。她一定要让万岁爷的目光停留在在她的身上,如若哪一日有孕了,她赐号封妃的日子就到了,她一定要比杨贵人早一点,她以后一定要压制住杨贵人那个贱人! 但是万寿节她送什么好呢?送什么才会别具一格,吸引万岁爷的目光。 “万岁爷。”烛火下,敬事房的大太监吴公公双手捧着朱漆红木托盘轻声唤道,成帝停了手里的朱笔,分出一些心思看过去,一排排的后宫嫔妃的名字都在上面,他的目光从上面划过去,皇后,敏妃,敬妃,安修仪,丽嫔……就是怎么也找不到贤妃的绿头牌,成帝不悦的盯着那些绿头牌看,刘明忠见万岁爷沉默不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顺着万岁爷的目光看过去,一看那些绿头牌也就明白了,贤妃娘娘的绿头牌不在。 成帝沉声唤道:“刘明忠。” “奴才在。”刘明忠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万岁爷这是要发怒了,他心里恨死这些敬事房的小兔崽子了,怎么这么不会做事,好端端的连累他受万岁爷的怒气,看他怎么收拾他们这些小崽子。 吴公公顶着成帝那双眼睛里让人看不明白的目光,吓得冷汗直流,颤抖着跪伏在冰凉的地面上,不敢出声求饶。半响成帝才收回目光,对刘明忠说道:“大总管的差事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你做不好总有人能做好,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冰凉的声调让刘明忠心底颤了一颤,万岁爷这是真的生气了,发脾气倒还好,就这样不轻不重的吊着最难受,以头抢地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万岁爷饶命,是奴才的疏忽,若有下次,奴才不用万岁爷动手,奴才自个儿就解决了自个儿。” 离了万岁爷的眼前,刘明忠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吴公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万岁爷没重罚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想刘明忠在这儿等着他,觑着刘明忠的面色小心的问道:“请刘总管给小的点明方向。” 看着不知错在哪里的吴公公,刘明忠气的心里一跳一跳的,他这挑选的都是什么人,他挑吴公公的时候是眼睛被眼屎糊住了吗?冷声道:“杂家就让你死也死个明白,贤妃娘娘的绿头牌呢?万岁爷身边不留废物。” 这一点,他可以辩解的,贤妃娘娘的绿头牌都撤下去快一年了,从来没有人过问,笑着回答道:“贤妃娘娘告病不宜侍寝,自然就撤了贤妃娘娘的绿头牌。” 刘明忠是真的怒了,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吴公公,心底就知道吴公公这是收了谁的好处才不放贤妃娘娘的绿头牌的,说话的声音里没了波澜:“还和咱家玩心眼,咱家都知道贤妃娘娘病好了,早上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 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吴公公头皮发麻,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慌乱道:“刘爷爷,刘爷爷……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 刘明忠盯着吴公公阴笑着,说:“迟了,万岁爷对你没这么多耐心,眼前的得失算什么?以后才是长久。”对自己的小徒弟吩咐道:“沉韬,你一会儿监邢,吴公公就好好的受着吧,三十大板让你长长记心。” 沉韬一听就明白了,自家师傅什么性子他是门儿清,师傅吩咐的这三十大板确实会让他长长记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道:“吴公公,请罢。” “哼!”吴公公看着神气的刘明忠心里不服气,对刘明忠不敢撒气,对沉韬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沉韬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心里冷笑着,真是不识好歹,一会儿有的他受了,三十大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命受完? 刘明忠屁颠屁颠的进去侍候成帝去了,看着万岁爷全部的心思都在奏折上,他今晚也吃不准万岁爷是不是要宣贤妃娘娘侍寝了?万岁爷不出声他只能悄悄的站着。 站了半响就站不住了,也不敢问万岁爷,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了,心里更恨吴公公了,他做下的好事凭什么他要担惊受怕,上首批阅奏折的成帝看着自小伺候自己的刘明忠,难得好心的说一句:“宣贤妃侍寝。” “是。” 听到刘明忠来宣娘娘侍寝,椒房宫上下喜气洋洋,绿枝尤其高兴,她家娘娘就是被万岁爷念着的,以后看什么杨贵人什么姚美人怎么得意神气。 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和慕桑说话:“娘娘,奴婢一定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迷住万岁爷。” 柳嬷嬷招呼积翠挑选娘娘侍寝的衣裳,挑了几件顺眼的衣裳叫娘娘过目,笑着请娘娘选:“娘娘,这些衣裳哪件和娘娘的心意?” 慕桑看过去一件榴红色合欢花纹绣金线斜襟盘扣袄裙,一件是枫红色采桑花纹对襟襦裙,指着其中那件榴红色合欢花纹绣金线斜襟盘扣袄裙说道:“就这件吧,颜色鲜亮些。” 柳嬷嬷眼睛里也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高兴道:“奴婢也觉得这件衬娘娘的肤色,娘娘今晚说什么发髻?” 慕桑只觉得平常,心里有些淡淡的厌恶,好像她是青楼里的姑娘,招之来挥之去,麻木的任由碧妆用点翠镶红宝石牡丹花簪挽起三千青丝,在发髻上别上赤金红宝比目翠翘、赤金芍药富贵百蝶穿花华胜等首饰,手指上套上九曲金环嵌宝赤金护甲,耳戴点金嵌珊瑚镶珠耳铛,脖颈上戴了羊脂白玉璎珞,最后披了香色八团喜相逢锦镶银鼠皮披风才算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东暖阁 春恩鸾凤车上的铃铛声在耳边响动着,这小小的一顶轿子里承载了多少嫔妃的希望和失望,又有多少女人的眼泪和欢笑,有多少家族的荣宠和盛衰与此息息相关。 绿枝小心翼翼的扶着慕桑从轿子上下来,抬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建章宫,处处透着雄浑巍峨,威严的让人心生敬畏;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甚至来了好多次这些物什与她是熟悉的,但现在却觉得这里陌生的厉害,与记忆里的建章宫未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形似而神不似。 沉韬看见慕桑在这边凝望不前去,小心的揣摩贤妃娘娘的心思,娘娘这是许久未来忘了路还是娘娘只是想要看看这里?怎么样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能知道的,裂开嘴唇笑着给贤妃娘娘说话:“娘娘,这边请。” 跟着沉韬的灯笼走着,这是去冬暖阁的路,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忍不住问沉韬,轻声说:“这是要去哪里?” 沉韬恭敬的微供着腰,回答起来声音里带着笑意:“万岁爷特地吩咐奴才这么做的,娘娘放心罢。”万岁爷对贤妃娘娘真是好的没话说,祖宗制度西暖阁是宠幸嫔妃的地方,而东暖阁是皇后娘娘的地方;可是皇后娘娘一次都没来过,而贤妃娘娘是万岁爷亲自吩咐的,未有皇后之名而有皇后之待遇。 冬暖阁里寂静无人连个声音都没有,碧妆挂好娘娘的披风就出去了,只留慕桑一个人在里面无聊,无聊的慕桑四下打量着,随手拿着那本翻开的书,隐约有她读过的痕迹,看着觉得熟悉。 尖锐的声音响起:“万岁爷驾到!” 看着那一道明黄的神影进来,慕桑心里请安道:“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桑儿……”成帝看着地上伏着的小小的人儿,伸手扶起慕桑,摸着慕桑的手指说:“好好的,手指怎么还是这么凉,进来了也不知多穿几件衣裳。” 慕桑听着成帝的念叨,知道他是不放心她,心里也是暖和的。“手里凉吗?臣妾竟不觉得冷,想来臣妾是习惯了。” “来,朕替你暖暖。”成帝拉着慕桑的手不放,亲自替慕桑暖手。 丽嫔揉着手指,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保养得宜的手轻轻的问道:“昨夜里嫔妾恍惚听见,好像是春恩鸾凤车的声音,是嫔妾听错了吗?” 春恩鸾凤车的铃铛声音独特,经过六宫宫道传的远,人听见了自然会多留意,敬妃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丽嫔耳朵好着呢,本宫也听见了。” 安修仪见她们说的有趣,边插言道:“这等荣宠怕是咱们有新妹妹了。” 顾玥提出凝略,说:“不是杨贵人吗?”这几日可不就是杨贵人稳稳妥妥的压制住了姚美人,两人的争斗后面隐隐看见是皇后娘娘和敏妃娘娘的争斗。 “呵……”敏妃短短的嗤笑一声,她与这些年轻的嫔妃自持身份不多说话,左右打量着,贤妃怎么还不来,这是她要准备迟到了还是给皇后一个下马威,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好好的看一场戏。 “皇后娘娘驾到!”皇后一身深紫泼墨牡丹锦簇玉锦对襟衣裳,下着彩凤红鸾流云祥纹云锦曳地裙,看着她们低伏着脑袋,口中呼道:“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坐在上首黄花梨木雕花凤纹椅子上,赐座之后看着她们热闹的说话,她也比较感兴趣:“说什么这么热闹?本宫也听听。” 敬妃见敏妃矜持贵重的不会开口说话了,依着顺序也是她要回话的:“臣妾和妹妹们说起昨夜里偶尔听见的春恩鸾凤车铃声,说我们是是不是又有新妹妹了?” 皇后闻言笑了,都听见了也好,省的她不知道她是哪儿的,温柔婉转道:“没有新妹妹,昨夜里是贤妃在建章宫侍寝,今日里见贤妃劳累,万岁爷心疼贤妃妹妹,就特地告假没有来请安。” 哦,原来是贤妃。大家都习惯了贤妃时不时的恩宠,知道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杨贵人和姚美人她们是新进宫的嫔妃,不知道贤妃宠冠六宫的模样是怎么样的,自然是事事不顺心,脸色冷着想,那个丑八怪万岁爷那般风流倜傥的人怎么看的上? 顾嫔看着她们的脸色心里高兴,桑姐姐这会心里是高兴的吧?毕竟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慕桑一觉睡到自然醒,在梦里朦胧听见,万岁爷心疼她,差人特地向皇后说明,今日不必像皇后请安。睡到自然醒的慕桑卷着明黄绣缠枝牡丹缎面被子,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透进明黄色贡缎绣杏黄菱花暗纹帐幔里,染笛听见里面的动静就撩起撩起帐幔笑吟吟的看着慕桑道:“娘娘醒了。” 慕桑看着染笛心里有些不悦,没有她的吩咐最讨厌宫女们自作主张了,说道:“叫碧妆和绿枝进来伺候,怎敢劳累染笛姑娘如此受累。”虽说染笛是侍候万岁爷的宫女,她是贤妃,说起来她是主子染笛是奴婢,她哪里来的自信擅自做主撩起了帐幔。 染笛到底是万岁爷身边侍候的宫女,明显感觉到贤妃对她的不喜,低声说道:“娘娘如此说,倒叫奴婢惶恐。” 慕桑没了想要撒懒的兴趣,认真的打量着她,此女明显不喜欢她,但为什么要和她说话,想不通,明显想不通,笑着梳理自己的发髻,说:“什么惶恐不惶恐的,想来是本宫衣衫不整的样子吓到染笛姑娘了。” 染笛看着慕桑发髻凌乱仪容不整齐,就笑着说:“娘娘说笑了,奴婢这就去唤碧妆和绿枝进来侍候娘娘。” “多谢染笛姑娘了。”慕桑谢过染笛的好意。 绿枝看看日头再看看慕桑,打趣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慕桑看着绿枝和碧妆打趣她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任由她们两个打量着;坐起身来明黄绣缠枝牡丹缎面被子从肩上滑落下来,绿枝一眼看见慕桑身子上的点点红印,自己反而羞红了脸。 逮着人自然就没有放过的道理,慕桑瞧着绿枝的大红脸打趣道:“别急,到时候本宫也许你一个如意郎君,以后自然也会有这些体验了,肯定是不会害羞了。” 绿枝跺脚娇俏道:“娘娘,你再这样奴婢可就不依了。”又不甘心的小声的嘀咕道:“真是的,一点娘娘的威仪都没有。” 慕桑梳洗完毕才坐到铺着明黄色暗纹缎子的圆墩上,几位穿着朱红色绣云纹对襟襦裙的宫女端上几样点心和小菜放到桌子上,慕桑看着明黄色如意纹垂流苏如意圆桌上的几样玫瑰酥、七巧点心等小点心和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心想表哥还是不错的。其中一个传朱红色襦裙的圆脸宫女笑眯眯的说:“这是万岁爷吩咐的,说是娘娘醒了,不必着急回去,先用些点心。” 是侍候万岁爷的解颜,说话声音清爽,慕桑笑着就道:“多谢解颜姑娘。”拿起乌木镶嵌银筷子伸向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反正饿了正好吃了。 慕桑正想着怎么多要一碗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才不会显得突匹,却不想听见成帝关心的声音:“感觉可好些了?” 对于成帝的神出鬼没慕桑都习惯了,特自然的起来福身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成帝拉着慕桑的手起来,瞧着慕桑的脸色红润有光泽,心里畅快了,说话自然温柔了许多:“脸色看着是好多了,你去椒房宫的路远又冷的,先在这儿坐坐,中午陪朕用膳。” “好。”成帝说完见慕桑答应了才急匆匆的出去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难为这么忙成帝还记得东暖阁里还有一个她,好心情的吩咐碧妆道:“去把本宫的那件未绣完的衣裳拿来,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本宫打发一下时间。” “是,娘娘。”碧妆福身退下。 慕桑闲着一点一点的转着手里的莲青色绘花草图案的茶盏玩,猛的想起来一件事就问绿枝:“吩咐路有才的事怎么样了?”这才是她这些天准备的大事,能不能以后舒服的过日子就靠它了。 说起这个绿枝满心满眼里都是佩服的意思了,想想这几天她得到的消息,说道:“娘娘,路有才努力的在做,估摸着不好弄,现在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和现在的有什么不同的效果,现在出来了几批也不满意的厉害。” 慕桑的眼睛里透着寒光,一字一句道:“别急,慢慢来,万寿节来不及了也没事。”本宫一定要做件大事,本宫一定要想办法护好自己,然后给自己的小皇子报仇,且让她们得意几天,慢慢的与你们算账,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太后娘娘在小佛堂里闭目数着手里的紫檀木念珠,喜嬷嬷进去陪着太后娘娘上了一炷香,跪在一旁恭敬的磕头。一套动作下来,年老的喜嬷嬷觉得浑身都没劲儿了,心里却有使不完的劲儿,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太后娘娘,开口说话声音里就是掩不住的喜悦:“太后娘娘,昨夜是贤妃娘娘侍寝了。” 太后闻言一怔,睁开眼睛看着喜嬷嬷的眼睛,知道喜嬷嬷没有逗自己,面容上不由的带上了喜色,高兴道:“桑儿可算是熬出来了。”说着就向佛祖磕头道:“多谢佛祖保佑,哀家给佛祖多些香火和献食。” 这时文竹进来小声道:“贤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声音里亦是透着欢喜,沉静已久的启祥宫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喜的模样。 太后娘娘的面色透着兴奋的红润色,听见是慕桑来给她请安了,桑儿这是大好了,急忙给文竹吩咐道:“先给她拿些她喜欢吃的糕点,哀家记得她最爱吃的是一品玉带糕。” 喜嬷嬷看着眼角怎么也掩不住笑意的太后娘娘,轻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别急,小厨房里日日都备着,以防贤妃娘娘突然来了想吃却没有,咱们这里都备着,文竹,按照以前的规矩上几个贤妃娘娘爱吃的糕点。”文竹得了令办事自然是顺畅了许多。 喜嬷嬷扶着太后娘娘出去,慕桑看着一身深棕色云纹滚边云锦衣裳的太后,看着太后娘娘那一头华发丛生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青金石暗纹鹤嘴长簪,别无它首饰,心里难受极了,太后娘娘是这大魏的太后娘娘,就算吃斋念佛那也是极尊贵的,怎么就这样了,行三扣九拜之礼:“桑儿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安康,事事如意。”声音里透着隐隐约约的哭腔,想当初第一面见太后娘娘的时候,满头珠玉尊贵无比,头上哪里有一丝的华发,才不过几年就是这样的光景,怎么叫人不难过。 “好好……”太后看着消瘦的慕桑,眼睛里噙着泪花,双手扶着慕桑起来,看着慕桑的身体,嘴里念道着:“瘦了……瘦了,可要好好的补一补了,身子好了什么都好。”转头吩咐道:“喜嬷嬷,你看着小厨房熬一只鸽子给桑儿补补。” 拉着慕桑一起坐在金丝楠木卍字不到头的罗汉床上,说:“桑儿坐。” 如若不是她,太后娘娘怎么可能老的这么快,吃的这么多的苦,倚在太后娘娘的肩膀上哭道:“都是桑儿的错,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娘娘抚着慕桑的胳膊,轻轻的拍着安慰道:“哀家没见你之前,日日都担心受怕的,生怕你想不开;万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之后才是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 慕桑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说道:“多谢母后,桑儿感激不尽。” “跟我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过好以后的日子才算是好。”太后娘娘拉着慕桑的手,高兴道:“你现在与皇帝也是破镜重圆了,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迟到 孩子,大约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了,可看着太后娘娘那一双充满希翼的眼睛,这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万岁爷对太后瞒的紧,太后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不由得开口说起了别的事:“母后,桑儿好久都没有吃母后这儿糕点了,桑儿可想了。” 听到慕桑想这儿的糕点了,太后也顾不得问什么了,就推着青玉凤鸟纹碟子往慕桑眼前送,太后念叨着说:“快,快,这儿有,桑儿多吃一些,不够了哀家叫小厨房再做。” “母后,你对我真好!”闻言,慕桑拉着太后娘娘的手撒娇道。 看着慕桑一如往常一样调皮,太后假装没好气的说道:“母后对你不好,那要对谁好?” 慕桑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大言不惭的问道:“比对万岁爷还要好?” 太后一瞧慕桑这幅专门逗她开心的样子,觉得这世间的太阳都明媚了几分,心里叹一口气,道:“你呀,这点小心思也要计较?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模样。真真是个小赖皮。”还是她的桑儿有心,知道她过得不开心而专门哄她开心,她也没有白心疼。 慕桑看着太后眼睛里的阴霾一点一点散去,心里特有成就感,看看她的魅力多大。温和的笑着说:“那也是母后宠出来的。” 太后对于慕桑的话倍感惊奇,忍不住问道:“这也是母后的错了?”转头让喜嬷嬷评理一样说:“喜儿,你看看桑儿这个模样,有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现在这倒怨哀家了?喜儿,你说这是哀家的错吗?” 看着和乐融融的场面,喜嬷嬷心里不知怎么高兴,还是贤妃有法子,能哄得太后娘娘开心,她不忍看她们两个谁吃亏只得和稀泥:“太后娘娘,贤妃娘娘这是和你闹着玩儿呢。” 太后见喜嬷嬷无趣,翻了个白眼给喜嬷嬷,就知道和稀泥也不知道帮帮她,不乐意的说:“就你会说话,桑儿,哀家看着你脸色苍白,精神头也不好。太医怎么说?”玩笑过后太后最担心的还是慕桑的身体状况,从慕桑进来之后就一直观察着慕桑的面色。 慕桑摸摸自己的脸,想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生病这么久了自然也要看着面色苍白无力一些,安慰太后娘娘道:“没事,母后就别担心了,太医说我身子好着呢。” 心疼的看着慕桑,就这么一个懂事的侄女,她自然要看好了,不然怎么和弟弟交代:“那就好,多补一补也是没坏处的。” 慕桑嘴甜甜道:“谢谢母后。”太后是真的疼她,这个她能感觉到。 和着阳光,启祥宫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就如同平常人家里的婆媳说话一样。 慕桑一回到椒房宫,路有才就急匆匆的求见,他做的事终于有眉目了,自然是要请娘娘看看效果如何?躬身恭敬的邀请道:“娘娘,奴才按照娘娘的吩咐做的差不多了,娘娘可去一观。” 听到这个,慕桑一扫刚才的疲惫,兴趣满满的说话:“好,去看看怎么样?” 去的时候看见路有福领着一个小太监在演示烘焙纸张的方法,湿纸放在用土砖砌两堵墙形成夹巷上,底下用砖盖火道烧着火,夹巷之内盖的砖块每隔几块砖就留出一个空位,热气从留空的砖缝中透出而充满整个夹巷,就把湿纸逐张贴上去焙干,再揭下来放成一叠。 路有福认真的看着火候,娘娘说了烘培时火候最重要,感觉有人来了,一看是贤妃娘娘一行过来了,福身请安道:“奴才给娘娘万安,娘娘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路有福见到慕桑赶紧过来磕头请安。 “起来罢。”慕桑不堪在意,她的心思全都放在手指摸着的那一叠纸张上了,手感略粗,谈了一口气说:“不合本宫的意,在白一些就好了。”这些纸张和现在的张又何区别? 绿枝一同陪着,也摸摸这里的纸张,觉得好神奇的样子,但这些纸张真的很好了,不比官中的差些什么,娘娘怎么就不满意呢?这真是个忧伤的问题。 路有福和那个小太监不敢说话,这已经是最白的了,比万岁爷用的宣纸都不知光滑细腻洁白了多少倍。 慕桑想想就开口吩咐道:“把桃竹叶捣成汁,加进去,看看效果怎么样?不成了在想办法。” 路有福不知这个桃竹叶汁有什么作用,难不成能漂泊纸张?带着凝问就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了:“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做。” 杨贵人看着皇后娘娘身着明黄底百蝶穿花立领织锦夹袄,下着水蓝十幅金镧边度花裙坐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罗汉床上,发髻上簪着一支赤金凤穿牡丹累丝簪,紫檀荷花纹炕几上放着一个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花插,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迎春花,看着娇嫩的花瓣上沾染着几滴露水,晶莹剔透,真是好看极了。 皇后手指上套着金珠嵌蝶九鸾镂空护甲,手指轻轻转动着皓腕上的镂空雕花琉璃凤血玉镯,和杨贵人一起闲话的模样,但说的内容可真是一点也不闲暇:“妹妹,你有多久没见万岁爷了?” 这个问题对于杨贵人来说是难堪的,但是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盯着大厅里镏金鹤擎博山香炉里冒着如意纹样式的青烟,再难堪也要回答皇后娘娘的问话,声音平平淡淡道:“一个月多了。”皇后虽喊着她妹妹,可她真的不敢把皇后当做姐姐了。 皇后知道贤妃的出现打乱了所有人的心思,她也没料到贤妃还有重出椒房宫的时候,或许是料到了,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快的她来不及好好布置;见杨贵人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好笑的说道:“这就是贤妃,出手凌厉不留余地。与她相比你觉得你怎么样?若你与她斗,有几成的胜算。” 杨贵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藕荷色软兔绒镶金边鞋不回话,她不知道,这才是那个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而不是她以为在桃苑里看到的那个落魄妇人;她一侍寝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她与姚美人的表现是不是在别人眼里看着可笑之极了,以为自己占据了万岁爷的心,却不想万岁爷从来没把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笑皇后娘娘到现在也不明白,也不是皇后娘娘真的不明白,而是不甘心罢了,女人的嫉妒心呵。 皇后看着杨贵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说话,就觉得心里来气,杨贵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蔫了,冷笑一声开口讽刺道:“不敢说话,妹妹也就这点胆子了?”见杨澜芙依旧没有言语,看来得下一济猛药了,声音里含着不敢和怨恨道:“妹妹不会想着一辈子就熬死在贵人这个嫔位上吧?吾杨氏女子怎么会这么无用。妹妹无野心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贤妃能不能大发慈悲的放过妹妹了?” 皇后娘娘这话是何意?杨澜芙在心里思量着,继续听皇后说话,却布料皇后娘娘闭口不言,一副端茶要送客的模样,杨贵人无赖,只得起来行礼告退。 皇后看着杨贵人远去的身影,忍不住骂一句蠢货:“不中用的东西,空有一副美貌!”想想慕桑这几日仗着万岁爷的宠爱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请安不是迟到就是万岁爷差人了告诉她,贤妃娘娘今日劳累,不能来给她这个皇后娘娘请安了。 越想越觉得气的心疼,忍不住把手里的茶盏掷在地上,慕桑这个……这个贱人! 万岁爷和太后娘娘都护着她,幸好她落水失子了,不然指不定她现在得意成什么样了! 一身紫红色碧仙菊花搀金线宫装的敏妃看着自己手边空着的黄花梨木雕花扶手圈椅,说话时轻轻晃动着点翠珊瑚长珠步摇,声音清脆若黄鹂歌声:“贤妃妹妹今日又不得空了,不知皇后娘娘怎么说?” 一身灵银绣金牡丹凤凰锦绣琳琅凤袍的皇后坐在上首,头戴九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看着端是雍容华贵。如何说?万岁爷昨夜里歇在椒房宫里,贤妃迟到都是正常事了。笑的端庄大气道:“许是贤妃妹妹有事耽搁了。” 端是脾气再好的人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说,心里也是有气的,敏妃冷哼一声,说道:“若是今日我不来明天她不来,那乱成什么样子了?要宫规有何用?皇后娘娘,你才是六宫之主,怎么能容忍贤妃妹妹如此没有半点规矩的人。” 看着敏妃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皇后就气的牙疼,如何处置?别以为她不知道敏妃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的,激起了她的脾气,处置了贤妃她能在万岁爷哪里讨着好?别逗了,贤妃现在可是万岁爷的心头肉。笑着把球推给敏妃:“是姐姐无能,不若由妹妹来想想办法,贤妃妹妹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顾玥看着她们狗咬狗一嘴毛,脸色都难看不已,心里才觉得解气,让你们以前嘚瑟,温柔婉转道:“皇后娘娘最是宽和大度的,想来贤妃姐姐也是有事耽搁了,没来的及差人给娘娘说一声。” 敏妃盯着顾嫔看,心里想着,不亏是贤妃身边的一条好狗,对贤妃她有所顾忌,但对顾嫔她就没了客气的必要,语气不善道:“哼!本宫和皇后娘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敏妃好生气派,在这坤宁宫竟然连说话都要由你过问了,能不能说话是皇后娘娘说了算。”话里的嘲讽和不屑铺满而来,除了贤妃娘娘还能有谁敢如此放肆。 众人看过去,只见贤妃披着一件蹙金繁色脂艳海棠茜纱披风,里面是一件粉紫镶边折枝梅纹玉锦对襟小袄,下着妃色绣金镶边凤尾暗花云锦百褶裙;眉目如画,浅笑妍妍,高堆髻上斜插着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和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珠玉翡翠衬托着她高贵冷艳,不可随意侵犯了去。清脆的声音又响起:“臣妾来迟了,请娘娘莫怪。”才不管众人的眼色,向皇后娘娘一福身算是请安了,自顾自的坐到黄花梨木雕花扶手圈椅上。 看的丽嫔是一脸的崇拜,想当年敏妃娘娘得宠时也不敢和皇后娘娘如此叫板无礼,而皇后娘娘却不敢说什么。 安修仪看的心头是一跳一跳的,思量着贤妃如此做的用意是什么?贤妃不是如此轻狂的人,她是不是也该告病假了? 敏妃在一边冷哼一声:“反正给皇后娘娘请安你迟到的次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慕桑看着敏妃那张臭脸,莫名的觉得心里痛快极了,这就把她们逼得坐不住了,一个一个叫嚣着拿宫规说话,看着敏妃那张依旧美艳的脸心里惋惜,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就没人疼呢?定是脾气不好,笑盈盈的说:“敏妃可是冤枉臣妾了,今日早上万岁爷说臣妾气色不好,早起露水重,对身体不好,臣妾听了万岁爷的话,所以臣妾才来迟了。” 敏妃现在恨不得掐死贤妃,万岁爷万岁爷,口口声声都是万岁爷。早先她怎么没有看明白贤妃是这副模样,一直以为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真实性情才是这样的,心里嘲讽,真真是粗俗不堪、愚笨无比,就这样皇后哪日就抓住了把柄,她很期待哪一天,笑着向看慕桑看过去,不防眼里徶见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真真是天助我也,这不,把柄就来了,且看她如何利用了。 慕桑和敏妃说完话,又笑着和皇后去说话:“皇后娘娘,你说臣妾该是听万岁爷的话还是不该听万岁爷的话呢?”气死你气死你,最好气死你,本宫有万岁爷撑腰,看你如何治本宫的罪?这皇后不知道当的憋屈不憋屈? 皇后心里大恨,这幅张狂的模样万岁爷知不知道,万岁爷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竹纸 慕桑一副胜利者的姿势笑着说道:“既然皇后娘娘都是如此说了,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笑声听在皇后的耳朵里,心里大恨,她在讥笑她,她凭什么讥笑她! 敏妃看着皇后与慕桑说话,而慕桑死死的压住皇后的气焰,心里暗道皇后真是没用,讽刺道:“皇后娘娘大度。” 底下的嫔妃装傻的装傻,看热闹的看热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皇后被下面子了,心里不知恨成什么样了,但面上依旧是那个贤良淑德大度人品贵重的皇后娘娘,声音温和的说起了别的事:“今日主要和你们说说万寿节的事,既然万岁爷命敏妃协助本宫管理后宫诸事,万寿节里也要敏妃劳累了,布置场面这一块儿就交给敏妃负责了。大家都没意见吧?”说完之后看着大家的反应,或者说是盯着慕桑的反应,她万分期待贤妃反对或者也要加入这次的万寿节事宜。不料慕桑一声不吭乖顺的厉害,皇后只得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散了吧。敏妃留下和本宫一起商议宴会之事。” “臣妾(嫔妾)告退。”嫔妃一起起来行礼告退,出了坤宁宫的大门顾玥跟在慕桑身边,滔滔不绝的表达她的赞慕之心:“桑姐姐,还是你牛,几句话就说的皇后和敏妃哑口无言,看着她两面色发黑,真的觉得好解气。” 慕桑有几分无奈,皇后这做人是得有多失败,她才下了她的面子就有人拍手叫好了,语重心长道:“你呀,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小心皇后和敏妃给你小鞋穿。” “不怕,我有桑姐姐。”顾玥一副有桑姐姐天下万吉的样子,丝毫不怕皇后和敏妃找她的麻烦,高心过后也是提起了万寿节的事:“桑姐姐,万寿节快要到了,你准备了什么,我听见敏妃让李府从各地收集奇珍异宝,阵势可大了,就连安修仪都给万岁爷准备绣一件衣裳,我估摸着皇后也没闲着。” 慕桑也没觉得多奇怪,就是有一点好奇:“这么重视?准备着呢,你准备了什么?” 顾玥看的特别开,知道自己怎么准备也拼不过敏妃的东西贵重,无所谓道:“不知道怎么准备,随便准备了一套茶具,反正再怎么准备也越不过敏妃去,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桑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顾玥,这小妮子是情窦未开罢,不然怎么能这么心大? 万寿月里宫里的宫女开始穿朱红色的衣裳,为万岁爷的万寿节做准备,皇后娘娘一手操办万寿节的流程,一日里山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不要钱一样往御膳房里运,皇后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要办好万岁爷的生辰,敏妃也不甘落后,可着劲儿折腾着绫罗绸缎、奇花异草,反正是让宫里没见识的人大开眼界,尤其是慕桑,看着这一天一个样准备的万寿节,有钱人的世界真的不敢想象,不就是一个生辰吗? 这一日里万事俱备,万岁爷与各位前朝大臣喝了酒之后才来后宫的后宫的家宴上,随着一身明黄色绣十二章纹龙袍的成帝到来,皇后娘娘领着一众嫔妃给成帝请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成帝坐在上首上之后不堪在意道:“起来罢。”看着美人言笑,盛装打扮,就知道她们是怎么重视这个万寿节了。 皇后娘娘身着大红金摆拖地绣金线龙凤对襟襦裙,里面一件朱红牡丹描金团绣披纱抹胸,头戴金凤垂珠凤冠,脑后的三千发丝用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挽着,耳戴一对儿东珠木兰纹饰耳坠,手指上戴着金黄色凤戏祥云间纹案护甲,双手端着盛满酒的金漆兽面锡环掐丝珐琅黄底红花酒杯给万岁爷敬酒,笑的开心道:“臣妾祝万岁爷福共海天长,天地同寿。”说完就之间干了手里的酒,成帝心情好也不与她为难也干了手里的酒。 敏妃紧跟其后,一身银泥杏子黄藕对襟广袖遍绣缠枝牡丹郁金裙增添了几分妩媚,见万岁爷看过来就娇羞的低下了头;用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挽着飞仙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敏妃说话时隐隐晃动:“臣妾祝万岁爷日月同光,松苍柏翠。” 亦是学着皇后的样子干了手里的酒,成帝笑着不言不语,但谁都看得出来万岁爷这会儿心情极好。 贤妃一身银红撒金织锦对襟短襦,下着海棠红罗纹遍地金织锦长裙,茜香色缠枝花腰带上坠着垂金流苏翡翠坠,耳戴点金嵌珊瑚镶珠耳铛,高堆髻上别着金丝并蒂莲华胜,眉心处贴着牡丹花钿,褪去了稚嫩端看着是风华绝代。轻启朱唇说一句:“臣妾恭祝万岁爷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镶边的袖子底下露出一只九转连珠赤金镶珠手镯的白皙腕子,纤长的手指上戴着镂空雕花嵌珐琅翡翠金护甲,看的万岁爷眼热,那双手摸着定是光滑冰凉的。 嘴角含着谁也看不明白的笑,呡了一口端在手上的八瓣莲口圆足酒盅里的酒水。贤妃之后是敬妃出来敬酒,慕桑看着她身着银红百蝶穿花云锦长衣,下着樱桃红色如意云纹百褶长裙,发髻上只简单的横插一支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摇,端着酒杯恭敬道:“臣妾祝万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悠扬的歌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姚美人身穿品红妆花缎如意纹长裙,肩上披着明蓝缠枝花织锦流苏云肩,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有一对儿酒窝儿笑的时候增添了几分甜意,面上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细长的眉毛定是细细描过,不然天下怎有那般好看的眉毛,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赤金珍珠红宝宫花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带着一个粉色的芙蓉玉镯子,温润的芙蓉玉散发出一种温柔的光辉,与一身红艳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只是紫色的宝石罢了。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歌声还在继续,万岁爷嘴角含笑听着,众嫔妃不由得去看安修仪的脸色,定是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美人气坏了。原本敬妃祝酒过后就是安修仪敬酒了,却不料姚美人安排了这么一出。 安修仪身着墨绿色对襟缠枝花叶交领宽袖长衫,下着翡翠色百折月华裙,秀丽的面容沉静看不出一丝不愉快的痕迹,耳朵上戴着一对儿千丝白抺蓝宝石耳坠微微晃动着,好似真的沉浸在了歌声里,若是没有那一双紧握着的手,慕桑盯着她发髻上那一支绿玉凝华拧金丝簪觉得她怎么都信了,暗道一声可惜了。 身边的顾嫔上着绯红色折枝绣梅花葡萄纹对襟上襦,下着玉色缕金绣兰花挑线长裙,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发髻上点缀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脑后斜插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一对儿赤金葡萄缠枝耳坠子更衬的她面容精致,皓腕上是一对儿点翠嵌宝珐琅双凤纹鎏银手镯,笑着和安修仪说话:“若是没有敏妃的参与,嫔妾怎么都是不肯信的。” 丽嫔上着青莲底绣花鸟对襟宽袖衣裳,下着玉色织金交领单丝罗裙,因冷笑而使得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不规则的摇动着,手指扶着发髻上的玲珑山茶花赤银串珠水晶珠钗,敏妃这是防着她了,姚美人又这么一出她竟是不知道的,不屑道:“信不信打什么紧,端看万岁爷的心能不能被姚美人的歌声打动了。” 听着丽嫔的话音,顾嫔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妒忌了,笑着说道:“我忘了,你是敏妃的人了,怎么?敏妃没告诉你什么?” 且不管这里的官司如何,那边敏妃极力向万岁爷推荐姚美人,笑容满面道:“姚美人歌声清丽婉转,世间少有。” 慕桑看了一眼坐在紫檀木雕花圈椅上的杨贵人,只见她着一身藕荷色折枝花卉妆花对襟襦裙,底下是银黄厚缎绣折枝百合花柯子,发髻上的雕花芙蓉玉垂珠钗安静极了,夸赞道:“听闻杨贵人自幼习舞,是扬州城里有名的佳人,不若杨贵人合姚美人的歌声跳舞,那定是极好的。” 一个人出众太耀眼,不若两人一起。敬妃闻言亦是出口附和慕桑的提议:“杨贵人的舞姿配上姚美人的歌声,想必是人生一大乐事。” 想必是慕桑的提议让万岁爷觉得可行有趣,开口道:“如此甚好。” 杨贵人见万岁爷都开口了,无法拒绝,只得换了一身朱红莲花纹宙纱衣桃红绑袖千步莲花珍珠舞衣出来,合着姚美人的歌声跳舞,未见出彩,许是歌声与舞蹈未有磨合,不如想象的那般,就连歌声也失了几分意境。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歌舞过后就是各位嫔妃献的礼物了,唱礼的太监一件一件喊过就送到万岁爷的眼前,能引起万岁爷的注意力的礼物没见出现,顾嫔是一套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丽嫔是一对儿童子捧寿桃羊脂玉佩,安修仪绣了一件衣裳,敬妃绣了一副双面绣线的万寿无疆的图,直到敏妃的一大块玉石出现,就最属敏妃的礼物别致新奇,奇就奇在一大块剔透的玉石里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在腾云驾雾,成帝看了觉得新奇,随口夸赞道:“这个新奇、有趣,敏妃费心了。” 敏妃一听成帝唯独夸赞了她的礼物,心里比吃了蜜的还要高兴,这会子是真真的扬眉吐气了,赶紧谢恩道:“多谢万岁爷夸奖,承蒙万岁爷不嫌弃。”心里想着看慕桑如何赢得过她,她可听闻慕桑大件的物什什么都没有准备。 唱礼的太监看着贤妃娘娘的礼物犯了难,眼前的一张张光滑如雪的纸张该怎么说,看着像是纸,可是宫里没有这么洁白的纸,半响未见唱礼太监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过去。 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慕桑才站起来笑着解释道:“万岁爷,这是臣妾给万岁爷的礼物。” 成帝看了一眼慕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示意把纸呈上来,成帝摸着洁白光滑的纸张。 慕桑走上前来解释道:“洁白柔软、浸润保墨、纤维细腻、绵韧平整等是这些纸的特点。” 一点一点的惊喜从心口出慢慢涌现出来,努力镇定自若的问道:“这是什么纸。” “竹纸。”慕桑看出了他的不敢相信,淡淡道。 成帝压抑着心口的欢喜,他这是得到宝了,朝野上下这竹纸他是头一回见,沉声道:“笔墨伺候。” 看着手下的作品,成帝高兴的哈哈大笑,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淡画不灰、淡泼浓、浓泼淡、诗有烟霞气,书兼龙虎姿"。 慕桑特别有眼色的婉婉道来这纸是怎么做的:“当竹笋生出以后,到山窝里观察竹林长势,将要生枝叶的嫩竹是造纸的上等材料。每年到芒种节令,便可上山砍竹。把嫩竹截成五到七尺一段,就地开一口山塘,灌水漂浸。为了避免塘水干涸,用竹制导管引水滚滚流入。浸到一百天开外,把竹子取出再用木棒敲打,最后洗掉粗壳与青皮,这一步骤就叫做“杀青”。这时候的竹穰就像苎麻一样,再用优质石灰调成乳液拌和,放入楻桶里煮上八天八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青纸 慕桑看着成帝眼底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好似天上最璀璨的星星,继续说道:“停止加热一天后,揭开楻桶,取出竹麻,放到清水塘里漂洗干净。 铺一寸左右厚的稻草灰。煮沸之后,就把竹麻移入另一桶中,继续用草木灰水淋洗。草木灰水冷却以后,要煮沸再淋洗。这样经过十多天,竹麻自然就会腐烂发臭。把它拿出来放入臼内舂成泥状,倒入抄纸槽内……” 敏妃看着慕桑准备的那一张薄薄的竹纸,就夺了原本属于她的荣耀,她的礼物最得万岁爷看重,都是她!眼眸里闪动着疯狂的恨意。她怎么没有死在那次落水,怎么没有被失去皇子打击的疯掉,而是好好活着,并且活的比她还要畅快;眼角刮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姚美人,心里越发的恨了,准备了这么久只是这样草草收场,她怎么甘心? 皇后看着她的一副水墨丹青图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不被人注意;抬头看着万岁爷,她知道他是真的高兴了,她自己也清楚竹纸这一发明的重要性,这竹纸比现在用的宣纸不知好了多少倍,过不了几日前朝后宫贤妃的名声四起风光无限。 她摸着光滑的竹纸,心里默默的想慕家真是下了决心要让贤妃重获盛宠,如果慕家拿出来想必得到的要比贤妃拿出来要得利的多,可是终究还是贤妃当成贺礼送给万岁爷了,慕家比想象中的更要在乎这个女儿。 皇后端着青瓷冰纹盖碗轻呡一口,也不知敏妃容不容的贤妃这样张扬耀眼,转头看见敏妃眼底来不及收回去的阴狠,心里笑道看来她们又有机会合作了,皇后往前端了端茶盏,邀请敏妃一起,敏妃看着皇后的样子亦是扬了扬手中的茶盏,眼底的情绪被压得一干二净,扬起笑脸看着万岁爷听贤妃说的兴致勃勃,顾嫔在一边偶尔插一句打趣的话儿。 站起来敬万岁爷一杯酒,言笑自如道:“恭喜万岁爷。” 成帝高兴,喝了一杯酒连连道:“好……好,这是朕收到最高兴的贺礼了,贤妃,这次你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自然是要的,可不能在这儿要,慕桑故而笑着回话:“多谢万岁爷,只要万岁爷心情愉悦,就是对臣妾最大的奖赏。” 敏妃看着觉得慕桑的笑脸碍眼之极,恨恨道:“矫情!” 丽嫔听着敏妃的声音,心里笑了,面上依旧是一副看不上慕桑的模样,说:“小人得志。” 姚美人心里恨极了慕桑,但没有办法,若不是贤妃插手她的歌怎么会不引起万岁爷的另眼相看,都是她!不屑道:“得意洋洋。” 安修仪听着她们的抱怨心里痛快极了,真以为天下是你们的,笑着夸赞道:“贤妃娘娘心灵手巧,我等粗笨之人不可及。” 敏妃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延禧宫,贤妃又把万岁爷引到椒房宫了,随手端起菊瓣翡翠茶盅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汤,没料到是热茶,烫的她立马吐出来,怒气冲冲的把茶盏掷在地上,骂道:“都眼瞎了吗?!这是谁上的茶,是要烫死本宫吗?!” 看着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吓得上茶的小宫女两股战战连忙跪下请罪告饶,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原本厌烦的心情更加厌烦了,指着拿着小宫女发脾气骂道:“都是死的了?把本宫烫成这样了,还有脸哭哭啼啼的,还不快把她拉出去给点教训,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康让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躬身答道:“是,娘娘息怒。”示意身后的内侍们把小宫女拉出去,别碍了娘娘的眼。 素锦凑着空子有眼色的重新端上来一盏菊瓣绿茶水,声音不急不慌道:“娘娘,奴婢调试的茶现在喝起来刚刚好,不烫不凉。” 敏妃闻言看了一眼素锦,心里想着终于看见一个懂事的了,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果然如那宫女所言不烫不凉刚刚好,这是今日怒气里难得的一次好心情,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嗯,不错。”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云裁的影子,这丫头怎么不在?不像她的风格,就问道:“云裁呢?” 素锦知道云裁对娘娘的重要性,立马福身温柔的回话道:“云裁姐姐病了,奴婢自作主张前来侍候,万望娘娘赎罪。” 素锦谦卑的态度合了敏妃的心意,让敏妃今天在万岁爷那里受伤的那颗心得到了慰藉,她还是尊贵的娘娘。 康让听见这一茬,想着云裁是娘娘打府里带来的贴身丫鬟,一直得娘娘器重,却不与他亲近,若是把云裁的差事换成素锦,想必素锦年纪小比云裁好说话,到时候他就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人了,在延禧宫说话的分量会大一些。他这一生除了往上爬,不在受气,这样就觉得好,因此笑着向娘娘进言道:“娘娘,素锦这丫头奴才瞧着有股机灵劲儿。” 敏妃看了一眼素锦,是个模样周整的丫头,又想着自己身边除了云裁,别的心腹宫女也不多,因此说道:“留下侍候罢,若是得用就顶了玉容的缺。” “是。”素锦向康让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康公公果然在娘娘心里的位分不轻,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未来。 敏妃说语气淡淡的一句:“明日让丽嫔和姚美人过来说话。”就往梳妆台那边走去,今日她也觉得累了。 慕桑穿着一身水红暗纹古香缎中衣,领口和袖口绣着层层叠叠的繁花,小鸟依人的靠在成帝的肩膀上说话,头发打散了披着,成帝用手怜惜的摸着慕桑如墨缎一样的发丝,听着她声音低微的说着话:“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想着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也不想挣扎了,感觉累极了。”慕桑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不是丽嫔给我荣婕妤临死前的绝笔,我也没有出椒房宫的欲望。知道毁我容颜者可能是另有其人,害我落水者也不可能只是姜贵人和周才人所为……” 成帝打断慕桑的话:“荣婕妤死前还有绝笔信?”他怎么不知道,这一群无用的奴才! 慕桑闻言说道:“估计是时间不够充足,笔迹缭乱;但那时候我见不到你,想着法子要复宠,就想着做一些新奇的东西引起你的注意。”那时候真的是难,想要见皇帝一面太难了,还有她一点儿见的欲望都没有,怕见了依旧是没完没了的抱怨,不如不见。 前后一想就明白了慕桑的打算,有点不悦的瞪了慕桑一眼,说道:“然后怎么办?借着朕的宠爱调查此事?嗯,小没良心的,我在你眼里就这点用处?”成帝气不过,揪着慕桑的鼻尖问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想想当初他多照顾她。 慕桑一见成帝有生气的前兆,立马狗腿的拿好话哄道:“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的天我的地,你是我人生的全部。”觑着成帝隐隐忍着笑的脸,问道:“满意了?” 成帝点点头,算她过关了。慕桑这才继续说和她的话:“好在后来你来看我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在你心里与别人是不同的。第一天夜里我看着你疲倦面容,就在想是不是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为难了,或者对我的宠爱太过了不好?那时候竹纸都已经动工一半了,后来万寿节近了,就想着把它当做贺礼送给你,让你高兴高兴。”说完了又不确定的问道:“你高兴吗?”那时候一股名为心疼的心情一支持续着,不管怎么做,把他排着前面。 成帝盯着慕桑的眼睛,从里面只看见了心疼和心软,慢慢说道:“桑儿,我很高兴。”成帝轻吻着慕桑的额头。“竹纸的发明对文客士子大夫有很大的影响,竹纸这个名字不好,不如叫青纸,青通情,是你我的情分。朕明日就叫人着手准备,专门成立一个造纸厂,大量制造青纸,让青纸传扬天下,铭于天下。” 两人说起了别的事,慕桑知道一个新得发明从出现到人人都用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愿意去等,一定会有奇迹出现:“好,青纸的制造过程一直是路有福跟进,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成帝想想觉得可以和官员一起去制作,也觉得可以起到监视的作用,越觉得越把路有福放出去的可能性大于在宫里的可能性,说:“嗯,那就让他跟着朝中官员一起去南方选址建造制纸厂。” 慕桑觉得很惊喜,连忙问道:“可以吗?他的身份。” 知道慕桑在担忧什么,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安抚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谁叫朝中大臣太笨,制造不出青纸。去南方有宫里的人在,朕也放心些,免得他们觉得天高皇帝远,乘机兴风作浪。” 这么说来路有福的作用挺大的,慕桑想想就觉得好兴奋,他这算是建功立业了?点点头觉得这样挺好,说:“那就好,我原怕给你添麻烦了,却不想有如此的作用。” 此次事决定的突然,所以出发的也突然,路有福穿着一身耀眼金松鹤纹薄绸偏襟锦袍,这是有官级的锦袍,对着慕桑他心里更加是敬重,贤妃是他的贵人和主子,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响头,说:“奴才路有福给娘娘磕头了,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唯有乞求娘娘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慕桑坐在紫檀雕花回纹罗汉床上,胳膊肘子倚在藕荷色罗纹方枕头上,随着说话发髻上的赤金并蒂芙蓉缠枝步摇微微晃动:“你这一去路长时间远,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建功立业,你去了南边可不能丢了万岁爷的颜面,也不能丢了椒房宫的骨气。” 路有福眼帘处只能看见石榴红暗绣云纹滚边百褶裙底下露出一点点绛紫撒黛纹团花绣花鞋鞋面,看着那双绛紫撒黛纹团花绣花鞋的鞋尖,郑重的说道:“多谢娘娘提点,奴才感激不尽。” 碧妆在贤妃的示意下,拿出一对儿明蓝色长方形绣竹叶的缎子荷包递给路有福,浅笑着说:“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路有福接过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娘娘给他的盘缠,出门在外银子总是少不了的,感激道:“多谢娘娘。” 慕桑想想又说道:“有什么事了到淮安王家说一声,他们是本宫的外家。”出门在外靠朋友,他刚入官场估计不怎么顺遂,有看着日头上升时候不早了,笑着嘱咐道:“去吧,别在迟了。” “奴才路有福告退。”路有福压着眼底的泪水不然流下来,咬着牙磕头之后就转身走了。他从没想过他有一天可以做官,这都是娘娘的功劳,娘娘的恩惠他没齿难忘,心里默默的发誓,他不能辜负了娘娘的期望。 慕桑等人送走了路有福,看着绿枝和碧妆两人眼底有羡慕的神色,就打趣道:“羡慕不,是不是看见他出宫了老羡慕了,没事,等你们都到了出宫的年纪了,本宫就寻个好人家把你们两个都嫁了出去,这不就出宫了。” “娘娘!奴婢伺候娘娘一辈子,不嫁人。”绿枝娇嗔着,跺一跺脚被羞跑了,慕桑嘀咕着:“这丫头跑什么,这是春心荡漾了,还是看上谁了?” 碧妆脸上虽有不好意思的娇羞,心里也很是绝望,谁叫她家娘娘的脑回路这么奇特呢,哪有未嫁女不是听见嫁人就跑了的,这才是正常反应好吗?“娘娘,奴婢没想着出宫,奴婢一辈子都跟在娘娘身边侍候娘娘,娘娘不能不要奴婢。” 慕桑想着别的事,压根把她们所说的没放在心上,什么动不动就一辈子的,吩咐碧妆道:“这几天注意着,别被人抓到小辫子了,咱们宫里这两天是喜事连连,皇后和敏妃早就看本宫不顺脸了,可着劲儿找错处呢。” 可不就是这样的,碧妆郑重的回答道:“奴婢会约束着宫人,不叫他们给娘娘惹麻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好孕来 慕桑揉着额头说道:“还是你令人放心,这一会子你猜皇后娘娘在做什么?”心里随意想着皇后的心情,一定不如她现在的美妙。 碧妆想着皇后娘娘的做事风格,笑着说道:“依着皇后娘娘的性子,这会儿定是叫家里人查娘娘的娘家呢。” “可叫她好好的查一查,本宫还怕了不成,她也就那点手段了。”慕桑亦是嗤笑道,一点儿都不在意皇后娘娘查这些东西了,这是她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查,想过就不在意了,舒心的笑着说:“走,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走,只要母后在,皇后娘娘这辈子别想着快活了。” 太后不喜皇后这满宫里都知道,可见皇后娘娘这皇后之位做的不舒心。 皇后娘娘坐在海南黄花梨木琉璃水晶花窗的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思量半响问道:“菊韵,给家里递话让母亲进宫一趟,本宫要查贤妃的事,青纸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是谁递进来的消息?” 菊韵低声说着她打探来的消息:“青纸的制作过程好似和外面没有关系,没有查出任何宫外的蛛丝马迹,好似突然出现一样,跟宫外没有联系一样。”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满意,可别的什么都查不出来,是查的力度不够吗?不可能,宫里宫外都细细的查了,说是掘地三尺都不为过。 皇后目光徒然变得阴狠起来,觉得这样的结果太过荒谬,她知道这不是真相,说道:“不可能是宫里的人想出来的吧?本宫就不信这是贤妃自己想出来的!”某种程度上皇后真相了,但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相信。 幽兰进来禀报道:“娘娘,杨贵人过来请安。” 皇后因着慕桑的事烦闷着,对杨贵人留不住万岁爷亦是心里不满,就压着心里的火气道:“宣!” 一身水粉抹胸蓝金绣花包边对襟襦裙娉婷的杨贵人进来行尊礼请安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起来罢。”皇后不大有精神的伸手示意道,她怎么就想不明白了,万岁爷怎么就看不见这娇弱如花颜似玉一样的堂妹,独宠着贤妃,一心怎么就铺在贤妃身上了,是爱吗?她才是皇后,是他的妻子,万岁爷爱也应该爱她啊,再说依着万岁爷的性子,他有心吗?他会爱一个女子吗?他的眼里心里都是万里江山,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女子? 对着杨贵人皇后心里不痛快自然要把不痛快发泄出来,嘴角好着讽刺的意味:“看到了没?如今的贤妃可不是你第一次所见的那个落魄冷宫妃子了,这才是真真的椒房独宠,她入宫快三个年头了,可就是圣宠不衰,比之以前的敏妃更有之过极,把现在入宫的小嫔妃压得死死的,不留一丝机会。” 一纸青纸献给万岁爷之后,宫里宫外哪个不知道贤妃娘娘秀外慧中、德艺双馨,贤妃的确是聪慧过人,就如同她在扬州城里听闻的一样,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人低声道一句:“是。”皇后娘娘没办法的事,我一个小小的贵人有什么办法?可万岁爷赏她的那一件衣裳算什么?她有没有在万岁爷心里留下一点儿痕迹? 青纸有何尝不是情织,他与她在这后宫里密密麻麻编织的情意。可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这个意思了? 两人沉默不语,幽兰端着一碟糖蒸玫瑰牛乳糕放在红木描画牡丹花炕几上,乳白色的牛乳里合着红色的玫瑰花,看着格外的漂亮有胃口,笑吟吟的说道:“这是今日小厨房做的糖蒸玫瑰牛乳糕,娘娘和贵人尝尝味道如何?” 幽兰一说话气氛立马就轻松了起来,杨贵人自然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多谢幽兰姑娘。”杨贵人谢过幽兰,拿起一块松软散发着香甜气味的糖蒸玫瑰牛乳糕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不料刚吃了一口,不知怎么的就泛起了恶心,拿朱红色云锦绣花帕子捂着嘴干呕几声,过后才想着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而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失仪,想到这儿立马脸色发白的跪地请罪哭诉道:“娘娘赎罪,妾身不是故意的。” 皇后脸色阴沉沉的不说话,这……这杨贵人也太过分了!既然不爱吃就别拿,何必要这样,心里恼恨的想她定要让她长长记心!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一种可能,脸上立马由雨转晴,笑着双手亲自扶起杨贵人,宽和的说道:“芙儿,无碍的,你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杨贵人看着皇后笑容满面,心里不安极了,皇后娘娘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没安好心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和害怕,轻声说道:“娘娘问这个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她的小日子有两次没有来,难不成……难不成……心里震惊之极,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扶着杨贵人坐下,到底是不醒世事的女孩子,提起私密的事都是先害羞而不是想别的,这样纯洁了才好,她才好控制,脸上关心的问话:“没事的,都是姐妹间的悄悄话,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芙儿,你告诉本宫你的小日子正常吗?” 杨贵人心里震惊,对着皇后娘娘低着头娇羞道:“回禀娘娘,上月和上上月未来。”这事提早她没想到,这会儿也瞒不了。 皇后的脸上立马笑开了话,不敢相信的连连问道:“真的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见杨贵人肯定的点点头,立马一叠声催促道:“快请太医,幽兰,快,快去请太医。” “是,娘娘。”幽兰喜滋滋的退出去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闻言是皇后娘娘请太医,自然是太医院的院正刘太医亲自来了,闭着眼给杨贵人诊脉,诊过左右手的脉象,肯定是细脉不假之后高兴的向皇后娘娘和杨贵人贺喜道:“恭喜娘娘,贺喜贵人,是喜脉,两月有余不足三月。” 皇后听见刘太医说的话,高兴的想,这是个好消息,真是来得及时,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心里倍感欣慰,说道:“好……好,赏。” 杨贵人看着皇后娘娘喜色表露无遗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皇后娘娘太看重她这一胎了。 临着福字方格窗棂跟前,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放着几匹颜色鲜亮料子,几匹料子放在一起比较着,“柳嬷嬷,这匹料子是做外袍还是做中衣?”慕桑摸着其中的青蓝色暗纹织锦布匹问道,柳嬷嬷不确定亦是伸手摸着布料比较着,想了想才说道:“这布料做外袍穿着精神,底下的这个月白色的冰蚕丝倒是可以做中衣。” 这样的想法显然是和慕桑的心意的,笑着语气欢快道:“是呢,现在天气热了,万岁爷又是个不耐热的,这冰蚕丝做的中衣定能入了万岁爷的眼,若是在这外袍上绣上雅致的竹叶,定能衬得万岁爷越发的俊秀贵气了。” 柳嬷嬷看着娘娘娇俏的脸上尽是欢喜的笑容,心里安定多了,这是和万岁爷真和和好了,不闹了,就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一旁侍候的绿枝也不甘寂寞的笑着说道:“有娘娘的七巧玲珑心在,奴婢就从未操心过了。” 慕桑不以为然,对于绿枝的好话收的是脸不红心不跳,都习惯了,支使道:“就你嘴巧,去,把剪刀拿过来。”慕桑比划着从哪里开始剪才最合适,从最开始万岁爷要一件衣裳迟迟不动手,到现在的主动把万岁爷的衣裳做好攒着,慕桑想想也觉得好笑,人哪里是一成不变的,为着生存和过得好一些,改变的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积翠过来回禀慕桑说:“娘娘,安修仪给娘娘来请安了。” 依旧剪着手中的布料,淡淡说道:“嗯,知道了,先上茶,本宫这就过去。”剪完最后一剪刀才放下,直起弯了半响的腰,只觉得酸痛难忍,捶打着自己的老腰,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她老了?所以时不时的就腰疼。其实这是她落水时留下的后遗症,若有风或者天气冷一些,骨头里就酸软疼痛难忍,自嘲的笑笑,都是成年往事了何必想。 出去就看见安修仪发髻上的那支东菱玉缠丝曲簪,这玉可是好玉呢,笑着招呼道:“安修仪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二皇子可好好上学了?” 安修仪起来福身请安:“贤妃娘娘万安,二皇子可淘气了。”慕桑拉着安修仪坐在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罗汉床上,安慰安修仪那颗为二皇子操碎了的心:“小孩子嘛,总会淘气一些的,长大些就好了。” 听到贤妃娘娘如此说,安修仪亦是笑着说道:“托娘娘的金口玉言了。” 绿枝手里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把清花缠枝莲纹盖碗分别放在慕桑和安修仪面前,慕桑展笑靥示意请道:“请喝茶。”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安修仪拿出一件淡紫色绣缠枝杏榴花的窄袖对襟小袄,放在慕桑面前,眉眼里都是笑意,温和的说道:“这是嫔妾给娘娘绣的一件衣裳,是一点小心意。” 看了一眼那件衣裳,针脚细密,刺绣花纹是费了心思的,心里细细思量着,开口说道:“好端端的,平白的劳累了你自己,做这些衣裳绣花呀最费心思了,再说尚衣局还能少了本宫的衣裳了?”慕桑很是奇怪,无缘无故的怎么做了一件衣裳送她了,展开衣裳只见繁复的刺绣杏榴花朵朵逼真,栩栩如生,看着是端庄秀雅。 安修仪亦是笑着说话:“嫔妾闲着也是闲着,就做了几件衣裳,嫔妾做的时候就想,娘娘穿上的定是气质淡雅若兰。”平日里除了照看二皇子她也是闲着了,做做衣裳也是打发光阴的好法子。 慕桑看着那件淡紫色绣缠枝杏榴花的窄袖对襟小袄觉得喜欢,心里想着这样精致淡雅的衣裳以后可以让尚衣局多做些,穿着也舒服,真心感谢安修仪道:“你费心了,以后切不可如此劳累自个儿了。” 正说着话就见一身石榴红色绣金线折枝玉兰交领春衫的顾玥进来笑着说道:“姐姐这里好生热闹。”行过礼就挨着慕桑坐着,看见慕桑手上的淡紫色绣缠枝杏榴花的窄袖对襟小袄,夸赞道:“这件衣裳好看。” 慕桑把衣裳拿给顾玥看:“安修仪做的。” 顾玥摸着衣裳料子,仔细看着刺绣在上面的花纹,真是精致,看来是下了功夫的,笑着夸赞安修仪的绣艺:“安姐姐好巧的手,这做工尚衣局的绣娘都赶不上。” 几人就说着谁家的绣艺最好,碧妆进来福身回话:“娘娘,宣室殿的沉公公来了。” 慕桑也没想明白他是干什么来了,带着疑惑就道:“宣。” 沉韬进来向极为娘娘主子行礼,说道:“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给安修仪请安,给顾嫔请安。” 不亏是刘公公的徒弟,说话清晰明了,慕桑伸手虚扶一下,玩笑着说:“起了罢,沉公公今日怎么闲了?可是和本宫唠嗑来了?” 沉韬也习惯了贤妃娘娘偶尔的折腾,假装没听见贤妃娘娘的玩笑,一本正经的笑着说道:“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奉旨来请娘娘移步宣室殿,与万岁爷一同用晚膳。” 哦,原来如此,是万岁爷想她了?好吧,估计是他闲的无聊了,找她一起无聊来,应道:“好,本宫知道了,沉公公坐罢。” 沉韬连连推辞道:“不敢,奴才的师傅等着奴才回去回话,奴才告退。”说着就行礼告退,师傅真等他去回话呢。 安修仪一看沉公公走了,她亦是识趣的说道:“娘娘,嫔妾想着二皇子这会子也要用膳了,嫔妾过去看看。”万岁爷召见贤妃娘娘了,自然是要识趣一些的好,她又多久没见万岁爷了,前几年依着二皇子养在她身边,万岁爷倒是常来,自二皇子长大一些搬离了她的细柳宫,万岁爷就不大来了。 慕桑的心思不由得飞向了宣室殿,也不知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呢,最好有肉,哈哈哈哈。慕桑也就没了留她的心思:“也好,本宫就不留你了。” 顾玥亦是起身说道:“姐姐,我也要回去了,姐姐也不必留我。”就一脸神秘的笑着走进慕桑身边,伏在她耳边悄悄的说道:“姐姐可要迷住万岁爷了,别让那些小人得意了。” 慕桑听着作势就要打顾玥,这是什么话?!这丫头也不学好,笑骂道什么:“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仔细找打。” 顾玥假装怕怕的赶紧拉着安修仪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嘴里笑嘻嘻惊怪的说道:“安姐姐,咱们赶快走,贤妃娘娘这是要打着赶人了。” 柳嬷嬷看着她们笑闹,知道万岁爷宣娘娘一起用膳,眉眼里都是高兴的笑意:“顾嫔主子还是小孩子性情,娘娘赶快梳妆罢,与万岁爷一同用膳娘娘可要穿什么衣裳。” 碧妆在衣柜里选了半天,觉得春日里穿着颜色清淡一些的好,看着也就没了烦躁,手里拿着一件牙色滚云纹边湘裙和翡翠色妆花缎斜襟小袄让娘娘看看怎么样?慕桑看着随手指指,评价道:“这个颜色的裙子在这个季节里穿着倒好看,只是配着这件小袄倒是可惜了裙子的这份雅致。” 绿枝眼角刮见安修仪拿来的衣裳,就抖动着手里的淡紫色绣缠枝杏榴花的窄袖对襟小袄,问道:“娘娘觉得安修仪拿来的这一件衣裳怎么样?配着牙色滚云纹边湘裙可相宜?” 这个想法是不错,慕桑点点头:“就这样罢,梳个淡雅一些的发髻,配着这衣裳好一些。” 绿枝看着这样穿着的娘娘很是不适应,娘娘做姑娘的时候经常就是这个装扮,入宫之后倒是改了许多,说道:“娘娘今日怎么打扮的好些清雅,这样看着怎么就没了娘娘威仪。” 慕桑坐在梳妆台前让积翠梳头,一听绿枝的话就不由得笑了,打趣道:“什么威仪不威仪,本宫今日是去争宠的,皇后娘娘那边不是有年纪小清丽精致的人嘛,本宫就让她看看,本宫虽进宫几年了,可依旧比那些无盐的女子有魅力些。” 柳嬷嬷她们听着哑口无言,这就是娘娘今日的目的了?可是怎么觉得这么有违和感,不过娘娘长得就是好看,穿什么自然好看,就如同戏文里唱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绿枝对于赞赏娘娘的话儿总是一堆一堆的,并且不重样:“娘娘怎么样也是别人比不过的,就如同娘娘平日里念得什么浓妆淡抹总相宜,就是这样的,不管娘娘穿着淡雅还是明艳,都是绝世大美人。” 慕桑照着镜子左右相看,含笑打趣道:“哟,这小嘴今日定是偷吃蜜了,不然怎么这么甜?”见发髻梳好了,就拿着螺子眉仔细的描着眉。 绿枝在一旁拿着菱花铜镜抿着嘴唇说:“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今日里和娘娘不争辩。” 仔细抿着口脂,见一切收拾得体了才站起来,就取笑绿枝道:“今日这么乖,你家娘娘我不习惯,积翠,你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大东边要落下去了?” 积翠一脸的官司,果然一脸懵的出去看太阳从哪边落下了,娘娘这话说得什么意思,太阳怎么会打东边落下?屋子里的人见积翠真的听话的出去看太阳落下的方向,就忍不住笑了,柳嬷嬷一边笑着一边无奈的想,娘娘也真是的,知道积翠就当了真,还这样说,没一点娘娘的威仪。 在一排排花样各异的绣鞋面前,绿枝也不知道选哪双好了,就问道:“娘娘,穿哪双绣鞋?” 慕桑随意的指指其中一双淡紫色绣云纹的绣花鞋:“就这双,与衣裳的颜色配。” 积翠看着那一轮红彤彤的圆日在西边染红了天空,那些绚丽多彩的云折射出让人沉醉的颜色,慕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迷人的景致。 积翠看着娘娘出来了,才回神说道:“娘娘,你看太阳在西边呀。” 绿枝恨不得缝上积翠的嘴,其余的人偷偷的笑着,娘娘也忒会埋汰人了,要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直说,非说什么太阳是不是打东边落下了,何必逗着积翠到现在还没有回神。 “走罢。”慕桑心里偷着乐,坐上朱漆雕刻缠枝花卉的红木肩舆上就准备出发,太阳的问题她是不准备解释了。在肩舆上离得那轮红日更近了,欣赏着那片晚霞,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这么一句诗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想不明白就好笑的摇摇头,何必庸人自扰。一路浩浩荡荡的往宣室殿里去。 宣室殿外侯着的刘明忠见是贤妃娘娘的肩舆,上前满脸笑容的行礼:“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万岁爷在里面批阅奏折,说是娘娘来了就进去。” 慕桑摇着白玉柄纱地堆绫加绣花蝶扇笑了:“多谢刘总管。”说完就往殿里走去。 成帝见是有人进来了,想着事慕桑来了,就抬眼看一眼,不料这一眼就怔住了。 原本明艳的人儿,今日倒是衣着素雅,梳着小家碧玉的随云髻,发髻后面簪了金厢倒垂莲簪,看着清丽脱俗,举止娴雅的漫步而来。 慕桑看着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书案后面身着金丝盘龙软锦袍、头戴双龙吐珠金冠的成帝,行礼道:“万岁爷万福金安。” 这一声成帝才回了神,说道:“不必多礼,坐。” 慕桑依言坐在一边,懒懒的翻着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估计等万岁爷忙完了就有好吃的吃了,想想就觉得开心。 依旧批阅着奏折,和慕桑随意的闲话:“这身衣裳你穿着倒是雅致,这手工看着不像是宫里的尚衣局做的,朕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听到成帝注意到她的衣裳了,慕桑顿时精神来了,笑着夸赞道:“表哥好眼力,这确实不是尚衣局的手艺,是安修仪今日送给我的,我穿着好看吗?”说着就起来嘚瑟的在成帝面前转了个圈,得意的问道:“表哥,是不是特别合我的气质?”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红颜易逝 杏榴花…… 成帝从回过神来,看着慕桑笑魇如花的旋转,心里不由的闪过她死气沉沉的模样,还是这样鲜活生动的桑儿好一些,唇齿间溢出笑声说道:“是,好看,衣裳可好看了。” 慕桑嘟着嘴不乐意的问道:“只是衣裳好看了,人不好看了?”成帝看着慕桑眼角慢慢的红了,伤心欲绝的看着他,压抑着悲痛慢慢说道:“红颜易逝,恩宠难续。万岁爷,你真是太伤人心了。” 成帝一看慕桑的反应就知道玩笑开大了,赶紧从龙案后走过来哄慕桑,拥抱着慕桑柔声安慰道:“朕是哄你的,你最好看,你是朕见过最漂亮的妃子,在朕心里你最好看,没人能比得上你。” 听着成帝这样说,慕桑才破涕而笑道:“真的?万岁爷没有哄我?” “朕一言九鼎,怎么可能说假话。”成帝见总算哄好了慕桑,结果一看眼睛里压根就没有哭的印迹,就知道又是桑儿哄他了,掐着慕桑腰里的痒痒肉,狠狠地说道:“真是欠收拾,连朕都敢哄了?” 慕桑笑着躲着,嘴里直嚷着再也不敢了,她知错了。成帝看着慕桑眸子里泛着潋滟的水光,掐着慕桑腰的手慢慢的变成了抚摸,一点一点的慢慢移动着,惹得慕桑娇躯一阵阵颤抖,努力清醒的说:“别……别……”不料开口的声音含着媚意,慕桑看着成帝眼中慢慢升起的欲望很自觉的闭嘴了。 “嗯,别什么?”成帝的声音里在慕桑耳朵里听着失了真,只觉得身子一下凌空了,惊呼一声双手条件反射的环在成帝脖颈上,原来是被成帝抱起来了。慕桑现在觉得很为难,她只是想要做宠妃,不想做妖妃。 听着里面让人浮想联翩的笑声,刘明忠看着那一轮还没有落下去的红日,很自觉的把宫女内侍往外赶了赶,万岁爷的声誉和皇家的名声哟。得了,看着情况也不知道今日的晚膳会什么时候会用,就叫御膳房备着罢,万岁爷和娘娘叫的时候也快些。 成帝目光盯着搭在黄花梨木雕花衣架上的那件淡紫色绣缠枝杏榴花的窄袖对襟小袄,转脸又看着慕桑恬静的睡颜。披上一件衣裳下床来,这才把那件衣裳拿在手里细细的摸着上面的花纹,这花纹的样子看着眼熟。不由得想起在府邸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针法给他缝的衣裳,她一直喜欢杏榴花,爱在衣裳上绣缠枝杏榴花,不知后面怎的慢慢的见得少了,渐渐的她就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如若不是这件衣裳他都快忘了这后宫里还有一个她,目光不由得转移到别处,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屋里帐幔里是桑儿绵长的呼吸声。罢了,成帝心里叹息一句,撩开明黄色如意暗纹帐幔,拥着慕桑沉沉睡去。 幽兰把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插进皇后娘娘的发髻上,配着一身翠蓝绉纱绣金红牡丹缀琉璃珠金滚边衣衫倒看着清爽,青鸾牡丹团刻椭圆铜镜里的娘娘神色疲惫,脂粉怎么也掩不住憔悴的面色。心不在焉的想着,初一的晚上是贤妃侍寝,闔宫上下都传遍了,都不知她们现在是何种心思,昨夜里又是贤妃侍寝,眼看着贤妃又要回到椒房独宠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她们甘不甘心?今日里不知敏妃贤妃她们要怎么看她的笑话,左右不过是几句酸话,自有她们哭的时候呢,梳妆完了就扶着菊韵的手往殿中走去。 闲聊的嫔妃听闻唱礼的声音,这才慢慢的起来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坐在上首的乌木鎏金宝象玫瑰圈椅上,看着那张空着的椅子,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贤妃这是要干嘛?恃宠而骄?心里心思闪过千种,面上依旧是哪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温和道:“都起来罢,坐。” “谢皇后娘娘。”众嫔妃谢过都落座了。 慕桑人未至声先到:“是臣妾来迟了,娘娘别怪罪才好。”一袭胭脂红刻丝牡丹暗纹织锦百褶长裙曳地,淡红色绣折枝海棠妆花缎抹胸,浅浅的樱花色纱束腰系在腰间,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好似盈盈一握。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九转连珠赤金镶红宝石珠钗挽成了抛家髻,在额前发上别着赤金芍药富贵百蝶穿花华胜,斜插着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更显妩媚雍容,肌若凝脂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看她折纤腰以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众人看着这样颜色的贤妃怔在那里半响回不了神,美,是勾人魂魄的美,是世间难得的尤物,她们都看呆了,更何况是万岁爷。 皇后看着慕桑如此大张旗鼓的盖过了她的风头,一时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好一个狐媚子引得万岁爷都忘了祖宗规制,心里恨极了却不能发作,她失宠时她怎没弄死她,白玉桥下面的湖水怎么没淹死她,留得她祸害人!面上满是关怀:“贤妃妹妹可是身体不舒服?” 慕桑屈膝福礼之后也不等皇后娘娘叫起,就自觉的坐在了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言笑晏晏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身子骨好着呢,只是服侍万岁爷耽搁了些时间,这才一时错过了时辰。”这话说的再坐嫔妃的脸黑了一半,好生张狂,以前那些知书达理善解人意都是装的不成。 今日被慕桑唬得皇后娘娘也不敢随意发作了,贤妃不是鲁莽张狂的人,今日这番做法怕是有别的道理,她不沾手的为妙,宽和道:“无妨,以后上心些。”翻过这一页又说起了别的闲话。 皇后转眼笑的春风得意,语气温柔的说::“杨贵人以后不必时时来请安,若有想吃的想用的都来告诉本宫,菊韵,你一会儿去内务府告诉他们一声,以后杨贵人的吃穿用度都按婕妤的位分走。” “是。”菊韵福身答应着。 看着众人都一脸迷惑不解,皇后心善都笑着为大家解惑道:“忘了告诉诸位妹妹了,杨贵人有好消息了。” 这一声不亚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头,在平静的人心里泛起了涟漪。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朝着杨贵人看去,她倒是个好福气的,自从贤妃落水失子后这是头一个怀孕的嫔妃了,有些嫔妃的目光朝着慕桑看去,不料贤妃笑的一脸的平和,笑着恭喜道:“恭喜杨贵人了。” 杨贵人没料到贤妃娘娘会对她说恭喜,受惊了一下才道谢:“多谢贤妃娘娘。” 一时间殿里恭贺声跌岩起伏,众人心里都觉得今日怪事连连,就连皇后也开口说道:“贤妃妹妹受宠的时日多,也要为万岁爷增添一位皇子才好。” 慕桑答得从善如流:“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臣妾盼着和皇后娘娘一起怀皇子呢。”两人具是笑的和善,却看的众人心里迷惑不已,这是不敢独自在皇后娘娘面前生下皇子,还是真的想要皇后娘娘给万岁爷生下嫡子,两者看着都不像呀。 不过什么样都好,万岁爷现在怎么样也和她们没关系了。 敏妃阴弑的看着杨贵人,这一次倒叫皇后抢先了,都怪姚美人不够争气,留不住万岁爷,才叫杨贵人捡了便宜,怀孕是好事,就不知杨贵人有没有那个福分生下来了。 “这女子怀孕最是危险了,杨贵人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了,一个不慎就出了意外失了皇嗣,到时候保命都难了。”敏妃对着杨贵人语重心长道,看着贤妃一眼,两人倒是有默契,都是有意向皇后告退。“贤妃妹妹倒是和本宫心有灵犀,今日大皇子说是散学的早,本宫想要早些回去,准备一些大皇子喜欢的食膳。” “敏妃姐姐一片慈母之心,大皇子定然是欣喜的。”贤妃知道敏妃的意思,不就是拿着大皇子膈应皇后娘娘吗?这厢杨贵人是怀孕了,可是男是女没个定论,但大皇子就不同了,只要皇后生不出嫡子,大皇子就是万岁爷最尊贵的儿子,占着长子的名分是无论也不会变得。 一时间坤宁宫里尽散去,各自回到各自的宫里好好的平息一下各自的内心。 顾玥看着慕桑神色不虞,就知道孩子是她心里的心结,赶来柔声安慰道:“桑姐姐,你别伤心,孩子你也会有的。”顾玥其实心里也是有疑惑的,按说桑姐姐时时侍寝,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慕桑看着顾玥那张凑在一起的小脸就忍不住可乐,笑着劝道:“你呀,别操心我了,倒是担心担心你自己,这宫里日子漫长,还是尽快打算着怀个孩子,有孩子傍身才是正经。” 劝人的人反被人劝,顾玥心里疑惑非常,迷糊道:“咦,明明是我劝姐姐,怎么反过来倒是姐姐劝了我,我有姐姐陪着,才不会觉得宫里的日子漫长呢,姐姐,今日我们午膳吃什么?”慕桑闻言笑了,倒底是小孩子心性,一切都没吃的重要,吃货的属性暴露无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情 襄福站在一旁侍候安修仪,见修仪娘娘苦思冥想的对着棋局,就把手里的茶水搁在一边,忍不住心里的烦闷,也不是第一次了,偏偏今日觉得心里烦闷的厉害,不由得开口说话:“修仪娘娘,这日头都西斜了,怎么一点儿信都没有?”她是差人看着贤妃娘娘穿着修仪娘娘送过去的衣裳去见万岁爷的,只盼着万岁爷见了衣裳念极旧情,别忘了修仪娘娘才好。她是亲眼看着修仪娘娘如何思念万岁爷的,可万岁爷佳丽嫔妃众多,不知把自家修仪娘娘忘到哪儿去了,这贤妃娘娘这真是的,修仪娘娘都站在贤妃娘娘的立场上了,这贤妃娘娘只顾着自己得圣宠,也不知推荐修仪娘娘的,襄福心里忍不住给自家修仪娘娘抱打不平,有忍不住担心,这时候宣室殿里一点信儿都没有,她能不急吗? 安修仪一身松绿色如意云纹对襟衣衫,底下是烟笼芍药曳地百褶裙,双眼瞅着棋盘慢慢说道:“急什么,这边走不通了在走别的,这点小事怎么就沉不住气了?”那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何必在意这时候的两三天,一黑子一白子一个人对弈也觉得有趣的紧。贤妃年轻貌美万岁爷一时间丢不开手也是有的,何必急急毛毛的,徒增烦躁罢了。 “万岁爷驾到!”正说着就听见高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安修仪听与襄福听了喜不自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万岁爷真的来了? “娘娘,万岁爷来了,咱们赶紧迎驾。”襄福看着外面惊喜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安修仪双膝跪地行大礼,垂着的眼睛看着正前方万岁爷那双黑色绣金螭龙嵌宝石靴,领着细柳宫的一众宫女内侍给成帝行大礼,成帝看着一身松绿色衣裳的安修仪,好似在府邸里侍候他的那个宫女历历在目,温柔体贴的给他缝了衣裳,看他穿上就高兴不已,偶尔会和他一起下棋,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静的陪在他身后,安静的陪着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免礼。”想到这些成帝心里不禁柔软一片,哪里舍得怪她,伸手虚扶她一下,看着她摆在朱漆雕花描画的梨木炕几上的半幅棋局,怀念道:“朕记得你的棋下的很好。” 安修仪想不到万岁爷还记得她的这些喜好,不禁眼角激动的湿润了,说:“多谢万岁爷,万岁爷还记得嫔妾的喜好?”声音里带着惊喜和安慰,万岁爷心里还是记得她的,提议道:“那不如万岁爷和嫔妾走上几局,看看嫔妾的棋艺有无退步。” 成帝坐在一边看着棋局上的形式,说道:“好。不如就从这半幅棋局开始?”虽是问话,手指以夹起黑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安修仪知道成帝下棋喜执黑子,自然而然的就拿起一枚白子,看着棋局上大开大合的变换,赞叹道:“万岁爷的棋风依旧如此,真是一点儿惜香怜玉之心不给嫔妾。” 成帝闻言笑了,这么示弱的安修仪可不常见,心里非常受用,笑着说道:“朕还是知道你的棋艺是怎么样的,朕让了倒是小看你了。”说话间安修仪就落下一白子堵了成帝的后路,眼里含着笑打趣安修仪:“瞧瞧,这棋艺有所长进,哪里需要朕相让。”安修仪一见成帝的笑就害羞了,心里好似装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菊韵轻手轻脚的给皇后娘娘梳头发,汇报着万岁爷的去向:“娘娘,万岁爷去了细柳宫。” 皇后没想到这时候了安修仪也能在贤妃手里分一碗羹,有点不敢相信安修仪的手段,看着不声不响的,万岁爷怎么就记起她的细柳宫了,疑惑道:“细柳宫?安修仪?”看着菊韵点点头,倒是高看了安修仪几分,能在贤妃手里讨得好的人是真有本事的,只要贤妃不好过她就好过了,想想就舒心的笑了:“也好,去细柳宫也好过去椒房宫和延禧宫。杨贵人现在怎么样?”杨贵人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这一胎关系着坤宁宫的稳定、她的切身利益。 皇后有多看重杨贵人的这一胎,菊韵还是知道的,笑吟吟的说道:“杨贵人处奴婢仔细照看着呢,娘娘放心,任何的蛛丝马迹奴婢都不放过,到现在为止在泠雪居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食膳衣裳奴婢都是仔细的检查过才让杨贵人入口穿着的。” 这么平静?后宫里的女人何时学的这么乖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嘱咐道:“有你在本宫也放心些,这一胎一定要看仔细了,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菊韵温柔的答应着:“是,娘娘,奴婢定不负娘娘的意思。娘娘也好把时间腾出来为长公主的及笄礼做准备,长公主是万岁爷的第一个公主,也是大魏公主里面最尊贵的公主了,及笄礼自然要隆重一些。”长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心里疼爱些,对于她的事总是思考的多一些。 皇后对于长女还是很疼爱的,那时她与万岁爷刚大婚时,万岁爷不是万岁爷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生了曦儿之后万岁爷也是抱过的,想起陈年往事皇后眼神柔和了许多:“也是,本宫的曦儿也是大姑娘了,女孩子就一次及笄礼自然要办的隆重一些,好让有些人看看,祖宗规制在那里放着,长公主岂是别人能轻看了的。”曦儿是个懂事的公主,自然得万岁爷看重,曦儿她倒不是很操心,重要的心思都放了晗月的身上,现在是大姑娘了,还是一团孩子气,想起她让人忍不住的叹气。 说起长公主没有一个人是不赞的,菊韵笑道:“娘娘圣明。”可又听着皇后叹气,就不明所以了,看着皇后娘娘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何故叹气?” 听到菊韵一问,就跟倒珠子的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还不是为了晗月的事,这么大了也不及曦儿一分省心,曦儿这么大的时候都封了兰陵长公主的封号了,可你看看晗月,只知道自己玩,还脾气大,本宫现在都说不得了!做事考虑后果,曦儿的样子一分都没有学到!”说道最后气的皇后只想拍桌子了,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货,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 菊韵知道这是娘娘太过心急了,如兰陵长公主一样的人物有几个?安抚道:“娘娘,三公主还小,长公主聪慧,不如由着长公主教三公主几天,让三公主跟在长公主身边学几天。” 菊韵的想法皇后在心里转了几圈,觉得可行,让晗月看看曦儿做事,学到一两分她也就念佛了,兴趣慢慢道:“好,就这么定了,让曦儿好好的教教晗月。”积压在心里的事解决了,只觉得一身轻松,往床铺上走去说道:“安寝罢。” 万岁爷没有来,慕桑心里想着事,早早的睡了也睡不着,索性穿着藕荷色折枝海棠暗纹中衣,披着银红色云锦流彩暗纹缎面被子和柳嬷嬷说话:“柳嬷嬷,你说,杨贵人怀的是让人费心了的皇子还是贴心的小棉袄公主?” 杨贵人怀孕是宫里最大的事,谁人都知道这杨贵人是目前最风光的人,自然谈论的人多一些,慕桑自然也不能避免。有一个词叫做触景生情,日日看着杨贵人怀孕,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的那未出世就被人害死的孩子,夜里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有时候心里疼的厉害,日日夜夜都煎熬着,那冷水漫过头顶的无助时时刻刻绕着她,让人一刻也不安生。 这些苦楚柳嬷嬷有些是知道的有些是不知道的,娘娘看着薄情,实则把感情看的太过重了,权衡利弊的说道:“自然是公主好一些。” 慕桑一听柳嬷嬷的话,就笑了,笑容明亮的好似三月的桃花,就听见她声音温柔的说道:“那可不一定,是皇子或许会更好一些,现在万岁爷的子嗣少,是公主是皇子都好。可惜了,这会子皇后一定千方百计的让太医看看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让太医院那边传出话来,就说杨贵人怀的是皇子。” 柳嬷嬷一听慕桑的话越发的迷惑了,娘娘这样一做可是助长了皇后的威风?不解的问道:“娘娘这是为何?这样岂不是皇后娘娘如意了。” 觉得有些凉,就紧了紧身上披的被子,慢悠悠的说道:“就要的是她的如意,她如意了本宫才有机会。” “这是……”柳嬷嬷越听越不解,实在是被慕桑不按套路出牌搞糊涂了。 见柳嬷嬷不明白,慕桑就极有耐心的细细的解释道:“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与皇后无缘,是位公主皇后不稀罕,是位皇子,那也是杨贵人的皇子,是万岁爷的三皇子,她皇后何德何能要夺了杨贵人的孩子?” 这样也说的通,柳嬷嬷在心里点点头,可有想到皇后与杨贵人的身份:“杨贵人与皇后娘娘出生同族,是堂姊妹。”这一点真叫人不放心。 慕桑听到这里就笑了,她就是要利用她们关系成事呢,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在,指不定还不能成事呢,说:“就是同族才好呢,与杨家而言这个皇子养在皇后宫里与养在杨贵人的宫里又何区别,反正是不会变成嫡子的,都是万岁爷的三皇子,但与皇后就不一样了,你想中宫稳不稳可就看皇子了,养在她宫里她就是想着法子要记在她名下,也不知道万岁爷乐不乐意看到这个局面?” 柳嬷嬷知道了贤妃娘娘的意思,按着她的想法说道:“这样也好,生下来若是个皇子有着之前的声势在也不奇怪,生下若是个公主那就好看了。”为娘娘的盘算感到妙计了,娘娘是个聪慧人,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怀个小主子,那日子也就不缺什么了。 慕桑想着那场面也觉得好笑,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何种心情了,觉得乏了就躺下笑着说:“明天了咱们也去恭喜恭喜万岁爷喜得皇子。” “好。”柳嬷嬷知道娘娘累了,就掖好被角熄了灯出去。 不料睡在床上的慕桑一点睡意都没有,慢慢的心冷了,人也清醒了,看到的想到的自然也就多了,皇后无嫡子,敏妃只有大皇子这个养子,敬妃也只有一个女儿丹阳公主,兰陵长公主和丹阳公主又何尝不是制衡,她倒是干脆以后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可着劲儿宠她,与她有何尝不是糖蜜砒霜? 若是她红颜老去,慕家又有新人进来,她该如何自处?这人心狠起来倒叫人不敢相信,所有的情深义重倒显得可笑了。这椒房宫到最后也不知能不能是她养老等死的地方? 想的多了,就越发显得精神没了睡意,精神上亢奋着,身体却是坚持不住了,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迷迷糊糊的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走马观花的一夜都不得安生,早上起来看着精神尚可,可是自己也清楚身体是个怎样的状况;抹匀了珍珠粉,描了黛眉,看着又是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只是嘴唇有些发白而已。 碧妆看着娘娘这样,心里一突一突的跳着,娘娘一贯是不抹胭脂的,如今看着娘娘眼神这样疲倦,只是想到定是杨贵人怀孕娘娘伤心了,按说娘娘侍寝最多怎么就没有怀孕呢? 慕桑看着椭圆浮雕牡丹云纹铜镜里的自己,呡了大红的口脂才看着舒服些了,笑起来依旧是那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贤妃娘娘。 就算不伴驾也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日里大多的时间都是用来梳妆打扮消磨时间的,绿枝瞧着几件衣裳拿不定主意,就问慕桑:“娘娘,今日里穿什么衣裳?” 慕桑看了一眼绿枝挑出来的几件衣裳,大多数都是红色系列的,赏心悦目才是最好的,指着其中一件道:“就那件珍珠红并蒂莲花样的衣裳罢了,穿着也觉得气色好。”绿枝闻言就捧着珍珠红绣缠枝并蒂莲织锦对襟襦裙过来,碧妆绿枝几人有序的系着带子。 第一百三十章 红朝翠暮 美人如朝霞光彩夺目,面如玉眉如画,风情万种风华绝代。 慕桑看着那一缕透过福寿团纹窗棂的阳光,无端端的照亮了心头,外面是春光明媚,而她在阴暗里向往着光明,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情越发的明显了,她想要接触那片明媚,沐浴在光阴之下。碧妆从侧面看见娘娘嘴角上扬的笑容,以及眼睛里忍不住的向往和渴望,心里莫名的觉得发酸,娘娘从什么时候起连一片阳光都是奢望了,温和的问道:“娘娘,奴婢瞧着外面阳光照着人暖和,娘娘一直觉得冷,不如娘娘出去走走,赏赏花吹吹风?心情好了病情自然会缓解的。” 这个提议无遗是动人心弦的,慕桑眷恋的看着外面的风景,眼角瞅着绿枝轻轻的说道:“好,我们去看看。为了出去一趟你也是煞费苦心了,本宫不去岂不是辜负了绿枝的一番心意?” 绿枝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笑着:“嘻嘻,只要娘娘好,奴婢怎么样都好。”看着一路绿枝耍宝的模样觉得这阳光也明亮了几分。 那一串串西府海棠开的格外旺盛,好像是生命的肆意绽放,慕桑不由得在西府海棠树前驻足观赏,心绪缥缈无定处,幽幽感慨道:“东风睡足交枝,正梦枕瑶钗燕股。障滟蜡、满照欢丛,嫠蟾冷落羞度。”慢慢的走近西府海棠跟前,踮起脚跟,伸手拉着一支海棠花嗅着淡淡的花香,淡粉色的朵朵花儿绽放着属于她们的花期。 绿枝见慕桑神情落寂,眼珠子一转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出来说:“娘娘,奴婢瞧着这花儿自娘娘来观赏就开的更好看了,想必是这花儿要和娘娘比韶华。”绿枝的一番话逗得慕桑她们直乐,慕桑指指绿枝笑的说不出话来,这小嘴今日也忒甜了些,绿枝看见娘娘高兴了,就继续大着胆子说:“娘娘,不如娘娘咱们折几支西府海棠给太后娘娘和万岁爷送去,以表示咱们与太后娘娘、万岁爷共赏春色。” 慕桑瞧着她们期盼的眼神不由得觉得好笑,邓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量着西府海棠树,看从哪儿下手好一些,能折些大型枝丫而不显得小气。慕桑笑的特别无奈:“去折些罢,看看你们的出息呀!”她们也算是为了万岁爷和她的事时时刻刻操心罢了,由着她们去。 邓全答应一声就开始折枝了,他是路有才走后成帝补给慕桑的椒房宫总管大太监,以前在宣室殿伺候着,慕桑一直觉得在椒房宫里当差委屈了这位公公,伺候一国之君和伺候一个没有前途的娘娘怎么说都是委屈的,可邓全看的开,贤妃娘娘在万岁爷心里有地位,跟着贤妃娘娘未必不是没有出路的,比伺候皇后娘娘有前途多了。 绿枝看着娇艳欲滴的花枝,想着怀孕了的杨贵人,女人长以花自喻,花期易逝韶华易失,娘娘风华正好何必要别人抢了风头,倘若娘娘也怀了龙胎,那该有多好?满怀着对娘娘未来的期待笑着提议:“娘娘今日给万岁爷的信还没写呢,不如娘娘写了,奴婢一并同西府海棠同给万岁爷送去。” “是呢,奴才这里都给娘娘准备好笔墨纸砚了,那边的小亭子奴才也打点好了,请娘娘移步。”邓全看到娘娘眼睛里闪过一丝的迟疑,见碧妆向他使眼色,就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慕桑看着他们诸事都准备好,也没了推辞的理由,向四周看看,也只有那一座八角亭子了,赏着难得一见的景色移步去亭子里。 邓全把樱花色描绘海棠花暗纹的纸笺平铺在白汉玉石桌上,碧妆在一旁细心的磨墨,慕桑沉思一会儿,瞧着那些娇艳的花枝,想着应景些才好。有了,慢慢的蘸墨提笔写道:连鬟并暖,同心共结,向承恩处。凭谁为歌长恨?暗殿锁、秋灯夜语。叙旧期、不负春盟,红朝翠暮。 簪花小楷在樱花色描绘海棠花暗纹的纸笺上端是秀丽温婉,慕桑拿起信满意的看着,折好装进信封里,最后上书:万岁爷亲启。这才交给绿枝让她和积翠把花枝和信一同送去给万岁爷。 敏妃看着绿枝和积翠抱着大束西府海棠远去,看她们去的放向不用想也知道是宣室殿了,看着自己身后的一大群奴才,真是货比货得扔,气愤的骂道:“看看人家贤妃的奴才,一个一个的为了贤妃的前程都快成精了,再看看你们,一个一个蠢笨的跟什么一样。” 被骂蠢笨的奴才哗啦啦跪了一地,请罪道:“奴才罪该万死。”敏妃看着她们也就没心情说了,有瞅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姚玉华,嗤笑道:“也不求你们有多聪明,但好歹占着年轻貌美的便宜,怎么也不知道把万岁爷留住,再不济,也如杨贵人一样怀有龙胎,以后也好有在后宫里立足的根基。” 姚玉华抵垂着头,听着敏妃娘娘的数落,心里极为不服气,杨贵人那样的狐媚子她可学不来,娘娘也不是没见过她狐媚的时候,这样的狐媚子她可治不了,怎么也不见娘娘你出马治治她? 敏妃一众人沿着青石小路走到八角亭子里,慕桑和敏妃两人笑着行福礼,敏妃拉着慕桑看园子里的海棠花,笑道:“贤妃妹妹也来赏花,今年这西府海棠开的艳极了,本宫在宫里这么些年了,也是头次见这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开的这样好。” 姚玉华看着步步生莲、摇曳生姿的贤妃,轻声请安道:“贤妃娘娘万安。”慕桑瞧着一身浅红色月季图纹对襟衣裳的姚美人,笑着叫了起。就转头顺着敏妃的话题说下去:“定是知道敏妃姐姐要来,故意讨敏妃姐姐开心了。” 敏妃眼角打量着慕桑,当真是年轻啊,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娇娇美人,怎么能叫万岁爷不独宠呢?满声惆怅的对着慕桑说:“你呀,就别打趣本宫了,这么会说话,也怨不得万岁爷单单喜欢你一个。” 敏妃这话说的慕桑眉心一跳一跳的,这是要干什么,看她没怀孕找茬来了?慕桑心里不由的加重了防备,笑嘻嘻道:“敏妃姐姐说的哪里的话,万岁爷把后宫里的姐姐都放在心里了,哪里如姐姐说的这样一般?”慕桑心里疑惑,这时候敏妃不应该紧张皇后和杨贵人腹中的龙嗣吗?怎么偏偏找上她悠闲的说话了? 果不其然就听到敏妃笑着开口谈论杨贵人的事:“贤妃妹妹,你说杨贵人这一胎来的真及时,是个有福气的,皇后这几日看着心情颇好。” 慕桑亦是温和的笑着,嗓音里带着清脆一本正经的说:“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嫔妃们的职责所在,本宫自然为万岁爷开心;皇后娘娘自持一来都是温和大方、人品贵重、贤良淑德,见杨贵人有孕自然是欢喜的。” 敏妃算是明白了,她和贤妃就不是一路人,她话都说道那个份上了也不见贤妃有所接纳,皇后得势以后难过的只有她们了,真是不知好歹!压着怒意说:“可不是,就数咱们的皇后娘娘最高兴了,又是长月例又是日日往泠雪居送东西,宫里热闹了许久,这动作比万岁爷都要上心。” 这话敏妃说的肆无忌惮,慕桑却没有听下去的欲望,言道:“敏妃姐姐慎言,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如何做自是有道理的。” “哼。”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敏妃冷哼一声,真真没看出来贤妃对皇后有多尊重,请安的时候可是半分颜面不给皇后留,这会儿做样子给谁看! 看了一眼躲在敏妃身后装透明人的姚玉华,心里自嘲道,她有这么可怕,把娇滴滴的美人就吓成这样了?忽然心生一计语重心长道:“现在杨贵人怀孕了不宜侍寝,姚美人可要好好的抓住万岁爷的心思了,不然以后宫里人人都看低你一分,敏妃姐姐定是有办法的,姚美人要好好的学着写。”看着敏妃脸色变换不停难堪极了,她就觉得高兴,人前风光显贵的敏妃娘娘也有今日这般有口难言的时候?呵,真是好笑,怎么也掩不住心里的恨意,嘲讽道:“本宫觉得这里的风有些冷,就先回椒房宫休息了,敏妃姐姐可是要好好的观赏这院子里花儿,常言道:最是春色易逝。”说完就带着众人利索的离开,不给敏妃和姚美人说话的机会。 敏妃看着慕桑娉婷远去的背影,气的捏着帕子的手指节都泛白了,今日她都敢奚落她了,明日里还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真是反了天了,不知所谓! 成帝盯着笺纸上的那些诗句,久久的沉默着,尤其是那一行“叙旧期、不负春盟,红朝翠暮。”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叙旧期、不负春盟。到今日里他明白她的意思,他终于盼到她解开了心结,也许是这一天来的太意外,他不敢相信。 他知道,自从她落水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结,谁都不能解开的结,只能靠自己慢慢的抹平心里的伤痛,他知道她痛苦,而他又何尝真正的开心过,他陪着她一起疼着、痛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子 刘明忠低着头心里暗自发笑,万岁爷这是被贤妃娘娘吃的死死的,一封书信就叫万岁爷阴沉了几日的脸上有了笑意,贤妃娘娘才是万岁爷心尖尖上的人,幸好他一直对贤妃娘娘挺客气的,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你看,就小小的一页笺信万岁爷看了多长时间了,也不带换一换的。成帝发现了刘明忠微微晃动的肩膀,眼神犀利的看着他,刘明忠一惊,立马变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哪儿偷笑的人不是他一样。就听见上边传来成帝低沉不悦的声音:“很好笑?” “奴才该死。”刘明忠特有眼色的请罪道,废话,也不看看万岁爷的心思,他还想多看几天太阳呢,就知道这时候的万岁爷不宜开玩笑。好在万岁爷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却心情很好的问他:“刘明忠,你说朕现在该怎么做?” 怎么做?自然是……好端端的,万岁爷你问奴才这个问题干嘛?贤妃娘娘的事可是好管的?他又不傻,讪笑着说:“奴才是个阉人,不懂这些个事。” “你呀,现在就是滑不溜秋的,想听一句实话,难呀!”成帝笑着觑了刘明忠一眼,就放下信笺端起描金山水画的官窑茶盏,轻轻刮着茶沫子喝上一口,孤家寡人呵,自坐上这个位子他就明白,自此他即是孤家寡人了,连自小侍候他的太监都不敢说一句实话。 刘明忠心里思量着,这时候万岁爷想听一句实话,可这一句实话不该他一个奴才说,可他又不想失去万岁爷的信任,慢慢的笑眯眯道:“奴才行事时除了按着万岁爷的意思做,若没有万岁爷的旨意,就是按着自己心意行事,想着心意在了大抵是错不了的。” 成帝闻言大笑,可不就是这样,一叶障目,是他想的复杂了,不如刘明忠看的透亮,提起御笔开始批示奏折,随意的说道:“宣贤妃伴驾。”他是皇帝,是君王,何时这般懦弱无主张了? 贤妃娘娘和万岁爷这是和好了?这一刻他那颗一直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了,立马笑着谄媚道:“是,奴才这就去宣旨。”说完也不待成帝点头一溜烟的就跑了。 一身粉红色绣荷花缠丝暗纹襦裙的高挑女子进来,正是侍候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幽兰,低敛眉目声音清脆道:“娘娘,万岁爷召贤妃娘娘伴驾。” 只是这一句话就叫皇后娘娘没了雍容华贵,变得面目可憎,低声不悦道:“怎么又是她?!别的嫔妃都是死人不成?一点也不知道争宠的,就教她一枝独秀不成?”看着怒火中的皇后娘娘没有人敢说话,幽兰自觉得把自己缩小成一个物什不惹皇后娘娘生气。 皇后收敛了她的脾气,心里暗暗着急,是她太着急了,看着贤妃重新一支独秀想必最着急的人还不是她,没道理她干着急而不叫别人有闲心看热闹,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描画层层叠叠牡丹花炕几,问道:“敏妃可是知道了?”又自顾自己的说道:“想来她也是知道的,毕竟宫里这么小的一点地方,一点儿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杨贵人在做什么?她现在是双身子,可要好好的照顾着呢,不能出一点差错。” 幽兰低声答道:“回娘娘的话,杨贵人在泠雪居养胎。” 皇后娘娘沉思一会儿,就笑道:“走,本宫去瞧瞧。”后宫嫔妃有孕,她这个做皇后不去瞧瞧怎么彰显她的贤德,若是未出世的皇子或者公主想父皇了,那就再好不过了,皇后领着一众人去杨贵人的泠雪居。 刘明忠抬头悄悄的看一眼龙案后面的情形,万岁爷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贤妃娘娘在一旁磨墨,**,男才女貌,真真是情深义重的画面。他心里蹉跎着,这样好端端的打断了别说万岁爷生气,就连他也觉得可惜。可又想想站在殿外的菊韵姑娘,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可不好担当,就低声禀道:“万岁爷,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菊韵求见。” “菊韵?她来干什么?”慕桑手下的墨块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开始研墨,疑惑的看着刘明忠,不解的发问,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求见万岁爷要做什么?明明知道她在伴驾,真不是一个好兆头。还是皇后娘娘忍不住了,见她和万岁爷琴瑟和鸣? 成帝面无表情道:“宣。” 不一会儿菊韵就进来磕头行礼道:“奴婢菊韵叩见万岁爷,万岁爷万福金安,奴婢菊韵叩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 成帝抬眼看了一下菊韵,也没有叫她起来就问道:“皇后有什么事?” 菊韵听着万岁爷的声音心里惴惴不安,万岁爷这是不悦的意思还是厌恶听见皇后娘娘的事?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好似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落下来,吓得她后背泛起了一股子冷汗,努力压抑着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说道:“杨贵人身体欠安,说是龙胎有恙,皇后娘娘不敢做决断,就请万岁爷过去。” 成帝手下的御笔不停,看都不看一眼菊韵,皇后生了两个孩子了,后宫里也不是没有嫔妃有孕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事事都来请他过去,他要她这个皇后有何用?沉声道:“既然不舒服何不去请太医过去查看,朕过去难道就好了!朕难不成还比太医要厉害!”说道最后怒气横生,忍不住斥责道。 随着万岁爷的责问,大殿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静默了,慕桑心里忍不住骂皇后蠢笨,明知道万岁爷心思全放在了西北的战事上,好几天都不进后宫了,偏偏这个时候来招惹万岁爷,他不生气才怪呢? 菊韵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说错了,竟惹来万岁爷如此呵斥,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伏在地面上不敢在说话。刘明忠恨不能把菊韵提出去,知道是这个事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进去,心里默默乞求着,千万别让万岁爷觉得他办事不利。 慕桑有心不管这一摊子破事,却有看着成帝不悦的面色,于心不忍,笑着柔声说道:“万岁爷说笑了,皇后娘娘定是害怕了不敢轻易下决定,才叫菊韵姑娘过来请万岁爷过去,好拿拿主意;常言道:温言暖三九心,杨贵人现在怀着皇嗣,若是万岁爷不去,传了出去恐怕杨贵人心里不舒服,唯恐对腹中的胎儿不好,万岁爷就劳累一下过去走一趟,就当是过去安抚皇后娘娘和杨贵人的心了,再说万岁爷办理这么久的国事了,劳逸结合才好呢。” 这话说的也妥帖,让人心里觉得舒畅,成帝烦躁的内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了,抬脚往泠雪居里走去:“如此就去看看。” 菊韵在后面赶紧感激道:“多谢万岁爷。”慕桑闻言笑了笑不在说话,眼角看着菊韵低伏着的身影,暗暗想到是皇后又如何,万岁爷不待见了活的照样憋屈。 皇后一身鹅黄色云锦金线绣芙蓉笑面开春衫,底下是一件淡黄色八宝奔兔百褶襕裙,规矩周全的拜倒在成面前,从成都的角度看过去是满头珠玉翡翠,巍峨的发髻上别着金累丝嵌宝石牡丹步摇,两鬓分别簪着云头双凤金掩鬓,耳朵上挂着赤金镶东珠耳坠,果然是尊贵之极的皇后娘娘,成帝看了不看一眼就略过她,淡淡的说一句:“起来吧。” 慕桑待到皇后起来了,就在后面给皇后福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见成帝面色冷淡,无一丝喜意,心里暗恨贤妃,定是贤妃在万岁爷耳边说了什么,才让万岁爷这般不待见她,狠狠的瞪着慕桑。不料这一眼让她如刺在哽,高堆髻上斜插着一支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这牡丹珠钗只有皇后可以佩戴,如今贤妃一个小小的妃子就这样大刺刺的戴在发髻上,与万岁爷一起招摇过市,把她这个皇后往哪里放?!心里恨极了,也怕极了,怕在这是万岁爷亲自给贤妃簪上的,皇后忍不住细细打量这一支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拇指大小温润的一串南珠倒垂在乌鸦色的发丝上,衬得白皙的面色红润有光泽,眼眉含春,眸子里好似含着一汪汪泉水,看的久了就好似要把心神牢牢的吸住了。 皇后心里狠狠的骂道:真是天生的狐媚子,怪不得万岁爷时时想着她!再往下看脖颈上戴着嵌蓝宝石赤金莲花项圈,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茧绸面绣金鹧鸪如意纹浮光锦襦裙,金鹧鸪随着贤妃的动作好似活过来一样,胸前裹着水红云纹撒金海棠裹胸,系着石青色缕金海棠纹云缎的腰盈盈一握。 慕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皇后叫起的声音,抬眼看着脸色变换不停的皇后娘娘,就知道是她想什么了,不就是一支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吗?至于吗?她又没想着夺她的后位。慕桑在心里默默的吐槽,既然你不叫我起来,我不搞点事真是对不起你了。 “啊呀……”慕桑娇喊一声,不胜羸弱的倒在碧妆怀里,碧妆也不管皇后娘娘瞬间狰狞的脸色,着急的问道:“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慕桑就着碧妆的手站好,继续行礼着低声呵斥道:“不碍事,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可不是闹着玩的!” 里面和杨贵人说话的万岁爷听见这一声看了过来,见慕桑还在行礼就叫她起来,慕桑感激的看着万岁爷。 皇后在一旁看着一愣一愣的,她只不过是叫迟了一些时间,又没真想着让她在那儿行礼,可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好似她有多恶毒一样,笑着说:“瞧本宫这记心,看着妹妹发髻上的珠钗一时迷了眼,倒忘了贤妃妹妹还拘着礼呢,贤妃妹妹不与本宫计较才好呢。” 慕桑见万岁爷知道了皇后娘娘并非表面上一样贤良,也不是非要和皇后过不去,亦是笑着温婉道:“娘娘说笑了,都怪臣妾身子不好,自那年落水后就一直羸弱不堪,望娘娘不计较臣妾失仪才是。”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她们是最亲近的好姐妹,前头的一切事宜都揭过不计较。 一身浅碧色锦纱百合如意袄的杨贵人靠在银红色喜上眉梢引枕上,底下是一件粉红色绣兰花小立领中衣,身上盖着一床银红色百蝶穿花锦被,发髻上插着一直蝶花吊穗银发簪,耳朵上戴着一对儿银累丝嵌粉红宝石坠子,脸色苍白,但胜在年轻打扮又素雅,看着并不心烦,青花海水纹香炉里燃着淡淡的茉莉香,真是雅致之极了。 太医把脉几次之后才慎重的对万岁爷回话道:“杨贵人这一胎是个皇子。” “可是准的?”听闻这样的喜讯,皇后娘娘急忙问太医。 太医也知道皇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信号,所以他才反复诊脉几次,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相信的,对皇后娘娘肯定的回话道:“是,微臣反复诊脉几次,杨贵人的脉搏强劲有力,是男胎之脉象。” 慕桑看着成帝眼睛里的笑意,带头恭喜道:“恭喜万岁爷。”万岁爷是不是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不然他怎么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里都带着笑。她的孩子是不是他也这样期待过,慕桑怎么也止不住心里的酸楚,她曾经也有过一个皇子,可惜他……不能往后想,人要向前看。 皇后听闻太医的确话之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真是老天保佑,她终于盼来了一位皇子,一位和她有缘分的皇子。 皇后亦是向万岁爷道喜:“恭喜万岁爷。” 成帝听见是个皇子,在也忍不住心里的愉快,大笑道:“哈哈……好!杨贵人辛苦了。”拍拍杨贵人的手示意她辛苦了。 看着和乐融融的一片景象,慕桑笑着提议道:“这一次是杨贵人的功劳最大,万岁爷可是有什么表示?” 这个提议正和成帝的心思,他温柔的看着杨贵人问道:“杨贵人,你想要什么赏赐说出来,朕定能满足你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担忧 杨贵人自怀孕后难得见成帝一面,更何况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和她说话,不自觉的羞涩的笑了:“多谢万岁爷,妾身……” 慕桑只觉得杨贵人的羞涩刺得她眼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小女儿娇憨的一面,皇后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当年她怀孕的时候也没这么娇气,府里的大事小事她一个人也照样操办着,还要放着敏妃给她使绊子,若是如杨贵人这样,早就不知道被人啃的骨头渣子到哪儿去了,眼睛里不自觉的带上几丝冷笑。慕桑见杨贵人羞涩迟迟不好意思提条件,就善解人意的对成帝提议道:“看万岁爷这话问的,好好的叫杨贵人怎么好意思张口讨赏赐;杨贵人现在怀着龙胎,最要紧的是心情愉悦、万事顺意。”手里拿着缂丝花鸟牙柄刻八仙团扇轻轻摇着,慢慢说道:“不如依臣妾之见,万岁爷就晋杨贵人为婕妤,如何?”慕桑笑嘻嘻的看着成帝的脸色,只见他沉思一会儿蹙着的眉头就缓缓的展开了,想来这个想法他是认可的。 成帝想了一会儿就同意这个说法了:“好,这个想法不错,就晋为婕妤。” 皇后看着言笑晏晏的贤妃,心里觉得诡异极了,贤妃有这么好心?竟然主动让万岁爷晋封了杨澜芙的位分,这不符合常理,事反必有妖。 慕桑知道皇后不乐意这么做,看看皇后那张铁青的脸色,见她有开口阻拦的意思,就轻声快语说道:“杨贵人…不,是杨婕妤,还不快谢过万岁爷,可不是高兴傻了?”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教皇后搅了去? 杨澜芙眼角徶着皇后,贤妃与皇后看着也不是一路人,什么时候这两人能说到一起了,晋封却实实实在在的好处,除了贤妃娘娘之外谁的晋封之路是顺遂的,她是真心感谢贤妃娘娘的,不管她的用心如何,实实在在的好处她得到了,因此向成帝道谢:“多谢万岁爷。” 杨贵人因腹中怀有皇子而晋封为婕妤的消息不胫而走,可见万岁爷有多看重这个皇子了,就连皇后娘娘走起路来也觉得腰杆挺直了几分,连带着对敏妃都和颜悦色了几分。 素锦着急的向敏妃回禀她刚得来的消息:“娘娘,听说太医院的李太医给杨婕妤诊脉时说,杨婕妤怀的是位皇子。” 敏妃听闻,眼皮子抬了一下,复有低下去看着手里的瑶台玉凤,不堪在意道:“皇子?怎么说的,可是准的?”杨婕妤怀的什么都与她无关联,是皇子是公主这不是还没下定论呢么,生下来才知道是什么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看着敏妃娘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素锦嘴角都快急起大泡了,尽量把事情的严峻性说出来:“李太医把脉自然是最准的,这李太医不是别人真是是章太医的关门弟子,听说他深的章太医的医术真传,把脉判断是男是女是最准的,做不了假。” “竟然是皇子!”敏妃听到素锦说明了李太医的来历,这才心里慢慢思量着,李太医说这话想来是做不了假的,若真是位皇子,她该如何做?康让看着敏娘娘半天不说话,就知道把素锦的话听进去了,往长远里想,皇后的打算可谓是司马之心路人皆知,说出了他的猜想:“如若杨婕妤生下的这位皇子抱养在坤宁宫里,皇后的位置是不是更稳妥一些?奴才瞧着皇后未必没有这个打算。” 素锦悄悄的看了一眼面色阴柔的康公公,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若是这样皇后算是稳当了,坤宁宫里若是养着位皇子,到时候皇后又会想着法子折腾人了,娘娘这如何是好?”敏妃与皇后不合,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因着敏妃养着大皇子的缘故,皇后奈何不了敏妃,若是皇后身边也养着皇子,这一局面就被打破了,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相对于敏妃坐下的两位心腹的着急,敏妃娘娘表现的越发淡然自若,徐徐道:“这事不急,容本宫想想。” 敏妃一想起皇后那张笑的张扬的脸,心中就有一口吐不出来的气,豫在心口闷的慌,她就见不得皇后如此得意,眼眸深邃的瞧着院子里一色的菊花,这些都是万岁爷以前赏的,到现在开的也极好,抚着手里的瑶台玉凤慢慢说道:“杨贵人晋为婕妤,是意料之中,只是贤妃的态度倒叫人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起和皇后的关系这么好了。”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笑的端是温柔,素锦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里静静的思量着敏娘娘的意思。 皇后若是和贤妃娘娘联盟了,敏娘娘的地位就尴尬了,贤妃娘娘有万岁爷的恩宠,皇后娘娘有后宫的权利,倘若杨婕妤真的生下皇子了,那大皇子可谓是尴尬了。 小心翼翼的看着敏妃娘娘的面色,素锦轻声细语道:“杨婕妤怀着龙胎,李太医把脉说是个皇子,按照祖宗规矩,嫔位的主子才可以养育皇子公主,奴婢想着,贤妃娘娘的意思不难猜,这位皇子要养在杨婕妤的宫里,皇后娘娘那边不叫她们沾手了。” 这样一种可能也不是没有的,贤妃让杨婕妤的位分一直晋封到嫔位,把皇子养在泠雪居里,对皇后可就是一点儿助力也就没有了。 慢慢哼道:“哼,好的很,这样才有意思,大皇子虽然养在本宫的宫里,可玉蝶未上在本宫名下,倘若皇后娘娘有了皇子养在宫里,那……”那她想着是不是把大皇子上在她名下的玉蝶上,那样才是真真的亲儿子了,不像现在这样空有名头。 素锦不知道娘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但一想到以后的局面,就忍不住劝道:“娘娘,不妥,养在皇后宫里就是皇后的养子了,算得上是半个嫡子了。”虽说嫡庶有别,但若一直没有嫡子,这位皇子的地位就最尊贵了。 敏妃揉着额头,看了一眼素锦就收回了目光,这桩桩件件的烦心事什么时候是个头,脑子里抽着一阵一阵的疼,声音里难掩乏力:“康让,本宫叫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本宫就不信贤妃没个弱点在!是个人都有弱点。” 康让看了一眼被敏妃一个眼神镇住的素锦,上前一步笑着说:“娘娘圣明,还真叫奴才抓住了贤妃的把柄。” 敏妃听了立马高兴的笑了,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头也不疼了,精神百倍的兴奋道:“是做了什么好事,说来叫本宫听听。” 贤妃才是敏娘娘的心头大患,不除了她娘娘心难安,压低了声音慢慢说道:“贤妃还没入宫在幕府时,和顾将军颇有来往,家里的长辈还给两人议过亲,最后不知道因着什么原因,以后就没在提过,到了年龄贤妃就入宫了。” 这件事听得敏妃眉开眼笑,真真是件喜事,心里立马就松了一口紧绷着的气,笑道:“果然是天助我也。”思量一会儿就笑得开心极了,这样的消息有人分享才好:“想必皇后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什么时候了本宫和皇后好好的聊聊天,说说话儿。”大殿里的气氛马上别的轻松起来,这件事和杨婕妤莫须有的皇子一比孰重孰轻,自然是一眼看透了。 丽嫔人未至声先到,轻快的话语充满了院子:“这瞒日里春光无限好,娘娘在做什么,也不出来赏赏这娇艳的花,倒是辜负了这一片春色。”一身湖蓝翠纹织锦宽袖长衣的丽嫔掀帘而进,行至敏妃跟前,才盈盈下拜:“娘娘万安。” 敏妃叫了起,见她一脸笑意的自若坐下,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大老远的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把你的喜事说说,本宫也乐呵乐呵。” 丽嫔摇着手里的苏绣金鱼图团扇,心里好笑敏妃的故作姿态,哪里不知道她的这一番姿态是为了什么,笑嘻嘻道:“哪有什么喜事,只不过是瞧着院子里的花儿开的好,看见了也就高兴几分,俗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 丽嫔这番难得看开的姿态深深的刺激了敏妃,阴阳怪气道:“丽嫔可真看的开,前有贤妃独得恩宠,后有杨婕妤腹中怀有皇子,本宫就不明白你是怎么笑出来的!看看人家杨婕妤多争气,这么些时日就怀有皇嗣了,你与姚美人哪一个比的上人家的一分。” 丽嫔一听这话,笑的前仰后合,见敏妃脸色确实不好,这才努力止住了笑,强忍着笑意说道:“呵呵,我的娘娘,你看上杨婕妤哪一点?就她那个妖妖娆娆的劲儿,跟青楼里的妓女一样,万岁爷这会儿也就看腻了,只不过是她命好,这时候有了皇子,看看她怀孕以后万岁爷什么时候注意过她了?” 一句青楼里的妓女惹得敏妃发笑,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像青楼楚馆里的了,笑骂道:“你倒是伶牙俐齿,本宫不过说了一两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本宫了。” 这会儿敏妃娘娘的脸色由阴转晴了,丽嫔说起话来更是无所顾忌,团扇遮着嘴角说道:“都是娘娘心疼,惯的呗。” 素锦和康让退下后,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娘娘总算是笑了,还是丽嫔主子有法子。素锦看着康让意气风发的背影,心里恼恨他的滑腻,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咬牙心一横急急的走几步,追上康让笑的说道:“康公公,请留步。” 康让听见素锦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的极为阴柔,这一眼看的素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听见他那阴柔不似男人的声音说道:“素锦姑娘叫住咱家何事?” 素锦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极为不舒服,但为了以后能在娘娘面前得脸,把云裁挤下去,坐上娘娘的心腹之位才是要紧,现在受点委屈算什么,眼睛笑的弯弯道:“求康哥哥指条明路,今日里我在娘娘面前说错话了,惹得娘娘不高兴了。我唯恐娘娘厌恶了我,求康哥哥救救我。” 看着素锦乞求的眼神,心里欢快之极,想当初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怎么样,现在求到他的眼前了,拿捏着姿态慢慢说着:“娘娘心胸宽广,人品贵重,这起子小事娘娘是不会在意的,再说娘娘身边由云裁姑娘伺候着,娘娘是不会想起你的错了。” 云裁是何等人物,那是自小就在娘娘身边侍候的丫鬟,一路随着娘娘走来,自有玉容去了之后,现在看着跟在娘娘身边不声不响的,谁都知道她的重要性。 这么一说,素锦也是心思灵敏的聪明人,就知道康让的心思了,笑嘻嘻的把话说开了:“我在娘娘身边做事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娘娘倚重谁,云裁姐姐自然是娘娘倚重的,但也离不开康哥哥,只要云裁姐姐在,康哥哥始终是这样不能往上一步,若是云裁姐姐的位子换个人,康哥哥未必不能进一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么一好处,一点就透,康让听了呵呵一笑,就这么看着素锦,半响才笑道:“素锦姑娘是聪明人,咱家可没有姑娘说的这么功利,都是侍候娘娘的奴才,忠心为主才是正道理。”眼皮子一掀抬脚就要走。素锦怎么可能真让他走了,这半天她也就枉费了心思,急忙道:“是素锦说错话了,康哥哥也是聪明人,定然知道我的意思,哥哥细细想一想也就知道妹妹的意思了,做奴才的哪有不忠心的?对主子忠心这是做奴才的本分。” 康让停住脚步听了她的话,心里未必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是一时间奈何不了云裁,素锦送上门来,倒是个机会因此说道:“嗯,是个明白事理的,哥哥也不是不能指点你几句,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到屋里去说罢。” “好。”素锦一听有门道,就欢喜的应道。 康让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在,就往茶房里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事 两人在茶房待了一柱香的时间,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但出来的时候两人脸色愈欢喜,想来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泠雪居里杨贵人扶着腰坐在朱漆雕花罗汉床上,腿上盖着秋香色潞绸面小被子,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她心神不安,强忍着心里的惧意慢慢说道:“珠和,你说皇后娘娘要做什么?” 珠和是杨婕妤从杨家带进宫里的陪嫁,打小就侍候在她身边,两人颇有姐妹情分,皇后娘娘的意图她也看不明白,总之就是不怀好意,皇后娘娘对婕妤现在是好,可谁知道这好的背面是什么,遂劝道:“婕妤今日高升礼应欢喜,若是生下皇嗣,万岁爷不是说要晋您嫔位,那时候奴婢就称呼您是主子了,是有资格养着皇嗣的,万岁爷不发话,皇后娘娘有能奈何?” 进宫前家里人说入宫了自有皇后娘娘照顾,可进宫之后她虽有皇后娘娘照顾,可惜皇后娘娘做事太霸道完全不考虑她,这让她心生不喜,日益累计慢慢的就生出来别的心思,眼睛看着前方轻声细语的说道:“你说的对,我现在就是要好好的养着身子,把皇子生下来。以后的事待到我生下皇子以后再说,今日李太医说我怀的是皇子,以后可是要万万小心有人眼红要害我了。” 婕妤腹中怀有皇子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说道:“是,婕妤。自婕妤怀孕后奴婢对婕妤入口的东西就细细检查了,以后婕妤亦可放心使用,穿的用的以后也是要留心了。”宫里女子最喜在这些东西上入手,事发了查起来也困难,往往是不了了之。 杨婕妤听着心里感动,或许是怀孕的女子多愁善感,拉着珠和的手说道:“好,还好我身边有你,事事为我思虑周全。” 杨婕妤这么说话珠和却不敢应和,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说:“婕妤折煞奴婢了,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婕妤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说。” 主仆两人在里面说话,这时候幽兰奉命前来看护婕妤。自打幽兰进来珠和的眼睛就占在幽兰的身上了,珠和看着幽兰一身果青底绣翠菊罗裙,心生羡慕,这是缎子了吧?在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比她们身上穿的杭绸不知好了多少倍,还有发髻上插着的精致小巧的鎏金兰花簪子,这些东西瞧着比婕妤的打扮还要体面,皇后娘娘果然是后宫的主子,幽兰姐姐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不低。 幽兰怎么可能错过珠和眼里的光亮,心里对泠雪居的态度自然有了较量,恭敬的对杨婕妤说道:“奴婢幽兰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伺候婕妤以后的吃食用度,皇后娘娘思虑周全,唯恐婕妤遭了小人的算计。” 皇后娘娘这是不放心她,所以就在她身边放了幽兰姑娘?这是什么道理,皇后娘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杨婕妤心里惴惴不安,只得装出欢喜的模样道谢道:“多谢皇后娘娘,若是以后有幽兰姑娘在我身边,我也是放心的。” 幽兰见也婕妤这么识趣,也就没有说别的,自己就开始检查杨婕妤身边的物什,这一胎何以重要,她是明白的,所以更清楚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慕桑盯着头顶的品红色遍地绣葡萄枝蔓宫纱帐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披了一件衣裳起来坐到点彩梅雀凤尾尊梳妆镜前,铜镜前的那个珐琅花鸟纹首饰银匣子显得格外的扎眼,慕桑不自觉的用手抚摸着它。 这是万岁爷送给她的礼物,慕桑细细用手指描绘着上面的花鸟纹路,一如她烦乱的心思,打开珐琅花鸟纹首饰银匣子里面赫然放着那一支让皇后娘娘心惊不喜的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她记得万岁爷神色温柔体贴的为她把这一支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亲手簪在她的发髻上,她被欢喜和快乐包围,她听见他说,你戴上真好看。 嘴角自然的上扬,这个微笑她自己也是始料未及的,一颗心是不是丢在了他身上? 手里无意识的捏着一支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这支珠钗击碎了皇后的骄傲,又何尝不是击碎了她的骄傲,让她卷入这无止休的宫闱争斗里。 目无焦距的望着窗外,万岁爷今日的欢喜她不是没有瞧见,听见李太医说杨婕妤怀的是皇子,他猛然亮起来的眸子刺得慕桑心疼,哪有父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这一丝不甘心让她心血沸腾,这一丝不甘心让她心灰意冷,这一丝不甘心就像是上了桌的赌徒,不带走些什么是不罢休的,或者不输到一无所有是不下桌的。 慕桑走上了这条赌徒的不归路,若干年后想起这一日她哑然失笑,堵与不赌与那个人没有关系,只是她自己与自己不甘心罢了。 这一夜里煎熬反转不寐的人不知慕桑一个,杨皇后因着杨婕妤被诊出怀有皇子这一喜事高兴着,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又因着贤妃头上戴着一支缀南珠翠叶牡丹珠钗心绪低落,一颗心好像是油里煎熬一样,一边高兴着一边担忧着。 这一日早上请安,杨皇后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往底下看了一圈的人,贤妃的位置空着,一旁的敏妃笑的一脸的讽刺,挑衅的看着她。杨皇后心里怒气上升,贤妃这是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这是时慕桑一袭胭脂红刻丝绣海棠曳地长裙,施施然的走进来,斜插着的金凤衔宝珍珠串步摇熠熠生辉,温润的珍珠衬得慕桑面色如玉,她一进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气度风华绝代生生的把所有人都压下去了,年轻貌美的嫔妃失了她的韵味,年纪长的多了几分古板,少了灵韵。 怨不得万岁爷时时留宿椒房宫,就冲着贤妃娘娘这一身皮囊,是个男人都得多看几分。 敬妃的眼睛在敏妃与贤妃之间来回移动,都是以貌美出名而得万岁爷圣宠的人,这一瞧果然明白了,敏妃在贤妃进宫后就逐渐失宠了,贤妃一直如日中天长宠不衰,新人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贤妃姿态柔弱的向杨皇后福身请安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重重的胭脂掩盖了苍白的脸色,为了面色看着与平日里无异,这才花费了时间浓妆淡抹,只是迟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间。 杨皇后心里不喜慕桑迟到,有意为难她就没有叫起,缓缓的问道:“贤妃这是怎么了?今日可是睡过头了?” 今日可教她寻到了贤妃的错处,定要狠狠的惩罚一番,不然这些嫔妃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却不料贤妃身子一软,就跌在了身后宫女碧妆的怀里,贤妃双眼紧闭着,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碧妆着急的声音都变了,叫道:“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啊。” 见慕桑依旧昏迷不醒,碧妆哭着求道:“求皇后娘娘开恩,千不好万不好都是奴婢的错,碧妆只求皇后娘娘开恩,赶快救救贤妃娘娘,奴婢对皇后娘娘感激不尽,日夜佛拜。” 皇后看着没有生机的贤妃,她怎么也没有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变故,短暂的慌乱之后努力镇定下来,对菊韵下命令道:“赶快去请太医过来,来人!快把贤妃扶到偏殿里。” 众人这时候都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贤妃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就倒了呢?偏偏在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有人心里嘀咕,这未免太巧了一些,但看着半响贤妃娘娘丝毫不动弹,又觉得贤妃娘娘是真的生病了,皇后娘娘还这样,作为皇后就不够大度了。 绿枝和邓全在殿外听见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心里着急不已,两人相互看一眼,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底生出来,娘娘不会是出事了吧?不待她们两个说话,就见众人用软凳抬着贤妃娘娘出来了,看着娘娘双眼禁闭立马吓慌神了,邓全快速做出决定,交代绿枝快去找万岁爷来,而他则紧跟贤妃娘娘,心跳不已,若是……若是贤妃娘娘出事了,他如何跟万岁爷交代,他的脑袋砍十次都不够万岁爷出气的!何人这么胆大,在坤宁宫里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 他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狠狠的盯着她,皇后娘娘最好乞求贤妃娘娘无事,若是有事万岁爷的雷霆之怒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 一片混乱里谁也没有留意到绿枝什么时候出来了坤宁宫,绿枝顾不得仪态小跑着,抬眼看看太阳,这个时候万岁爷正在前朝议事,未必有时间来,不如去启祥宫禀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来了与万岁爷来了是一样的。 转道就去了启祥宫,太后娘娘还没有得到贤妃在坤宁宫出事的消息,正悠然自得的品着今年得的新茶,“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赶快救救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在坤宁宫出事了,被抬出来了。” 坤宁宫出事?被抬出来?这些字眼砸的慕太后眼前一黑,这还了得!这皇后要做什么?!她的桑儿。 喜嬷嬷一瞧太后娘娘的模样,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贤妃娘娘出事了,太后娘娘万万不敢在出了意味。慕太后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会儿的时间就镇定下来了,吩咐喜嬷嬷:“去坤宁宫,哀家倒要看看,皇后娘娘今日如何威风了!”转头对绿枝说道:“你来说说,贤妃在坤宁宫到底是怎能回事?” 绿枝整理自己的语言,老老实实的把她知道的说给太后娘娘听:“回禀太后娘娘,贤妃娘娘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今日给皇后娘娘请安去迟了,奴婢在外面等着没有进大殿里头,是碧妆姐姐跟在娘娘身边侍候。奴婢在外头先是听见大殿里面一阵喧闹,一会儿贤妃娘娘就被人用软凳抬了出来,双眼禁闭,面色苍白。” 听完这些,量是太后娘娘好肚量,也气的直骂道:“岂有此理!简直是荒唐!贤妃只是请安去迟了,皇后怎么如此尖酸刻薄,丝毫没有一点儿中宫皇后的贤德大度!!”这个皇后如此猖狂,还不是杨婕妤被诊出来怀有皇子,一个杨家子女诊出怀有皇子就这么猖狂,那若是她生了皇子,还有慕家女儿活的地方吗?! 一路紧赶慢赶,待慕太后走进去的时候,太医已经在鹅黄色帐幔前就诊。 悠悠的慕桑醒来,看见慕太后在床前慈爱的看着她,在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清丽的眸子里流出两股热泪,哭道:“母后……” 一见慕桑的眼泪,慕太后心疼极极了,抱着她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母后在这儿呢,谁也欺负不了你。乖……快别哭了。” 慕桑一听慕太后温柔的安慰,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找到了依靠,哭的更厉害了,慕太后心疼的拍拍她的后背。半响之后,慕桑才抽抽搭搭的说:“母后,我要回去。”主要是一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的毫无形象就觉得脸红,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说哭就哭呢?自个儿唾弃自个儿,真是没有出息! 一听慕桑说要回去,慕太后立马答应着:“好,我们回去。”对着怵在一旁的宫女内侍生气道:“还不准备回椒房宫!”看都不看皇后一眼。 皇后见太后娘娘生气不敢说话,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们离开坤宁宫。 成帝在商议完前朝的事,才知道慕桑在坤宁宫出事了,出事之后第一个就往启祥宫里找庇护,莫名的觉得心塞,听完整个事件发生事由后,把脾气迁怒到皇后身上,下令皇后在坤宁宫反思。皇后觉得她冤枉极了,她不就是没叫贤妃起来回话而已,只是问了一句话,谁知道贤妃会晕倒,她也很冤枉好不好?鉴于贤妃在坤宁宫出事的,她这次真真是百口莫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和亲 一声高亢的声音传响椒房宫的上空:“圣旨到!”慕桑携着碧妆等人出来迎接圣旨。 刘明忠一身枣红色金线绣莽图云锦圆领长袍笑呵呵的进来,带着几个内侍一脸的喜意怎么挡也挡不住,给贤妃道喜:“娘娘大喜,奴才给您宫里的公主请安了。” 慕桑知道是成帝给碧妆分封公主的圣旨到了,因此笑着道谢:“多谢刘总管了。” 刘明忠看着碧妆说道:“碧妆姑娘接旨!”心想说这碧妆是什么运气,偏偏被察合台汗国的巴图尔王子看上,进而万岁爷封为和亲的长宁长公主,做奴婢的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出头人地了,是祖坟上冒青烟的节奏,但是察合台汗国是不毛之地,人文教化远远不如大魏,远离故土,至死也不能叶落归根,想想远在万里之外就觉得心惊胆战,只能说碧妆姑娘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矣。 碧妆一身翠绿色撒花衣裳双膝跪地跪的笔直,恭敬道:“碧妆接旨。” 刘明忠见众人都准备好了,郑重的打开明黄色绣龙的圣旨朗朗宣读道:“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厚人伦于国风,考归妹于易象。皇妹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六珈备物,百两有期。爰稽妫汭之封。用锡鲁元之号。启疆析木,叶咏秾华。勉膺汤邑之封。用封碧妆为长宁长公主,赐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跪着听完圣旨,碧妆心里明白,从她接到那封信笺起就是个圈套,为了娘娘她也毫不犹豫的跳了,远嫁察合台汗国和亲她也不后悔,面容沉静声音清脆道:“碧妆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身后的宫女内侍有人心生羡慕,有人露出怜悯的表情,那一张面孔下的心思谁能看的出来。 紧接着刘明忠又说道:“万岁爷口谕:长公主出身椒房宫,暂住椒房宫的华音殿,从椒房宫出嫁,贤妃主办长公主和亲出嫁事宜。” 这一道圣旨决定了她的一生,她无选择,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道:“长宁谨遵万岁爷旨意。” 慕桑亦是磕头谢恩:“多谢万岁爷,定不负万岁爷期望。” 见着两人被伺候的宫女扶起来,刘明忠这才作揖恭喜道:“恭喜贤妃娘娘,恭喜长公主喜得姻缘。” 柳嬷嬷手里拿着明蓝色云锦荷包递到刘总管手里,说道:“一点小心意请刘总管喝茶了,万望刘总管不要嫌弃。” 刘明忠笑着收下荷包,笑着说:“多谢贤妃娘娘、长公主赏赐,咱家还要回去给万岁爷复命,就此奴才告退。” 慕桑吩咐邓全去送刘明忠:“刘总管慢走,邓全去送送。” 见刘总管走远了,路有福第一个带头给碧妆请安:“恭喜长公主,恭喜娘娘。” 慕桑脸上泛起了笑容,高兴道:“都起来罢,这是件大喜事,本宫今日替长公主做决定了,每人都有一两银子的赏钱,都去领赏去罢。”听着他们欢喜的声音,叠连起伏的说着谢娘娘赏赐、谢长公主赏赐,而后携着碧妆的手往殿里走,仔细的打量着沉鱼落雁的碧妆,笑着夸赞道:“真真是个美人,天生丽质、蕙心兰质,万岁爷慧眼识珠,封你为长宁长公主也是应当的,配巴图尔王子绰绰有余,现在分封的圣旨也下来了,礼应安心待嫁,现在去给太后娘娘磕头,也全了你作为万岁爷义妹的礼仪。” 碧妆看着面色平静的贤妃娘娘,心里多番滋味,最后全部压下福身行礼道:“是,多谢娘娘。”既然娘娘忘记了,那以后就不要在记起了,免得途惹悲伤,于事无补反而途惹一身的麻烦。 慕桑看着碧妆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忍不住劝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万岁爷的义妹,大魏的长公主,与兰陵长公主平起平坐,身份在本宫之上,不该如此行事,既然是长公主就该拿出长公主的风范,不能教人轻视了去。”祖宗规制在上,身份变了人自然也就变了,早一点适应的好。 身份变了,终究是和娘娘拉开距离了,身份变换带来的疏离没有办法去改变,只有交给时间去抹平他们,看着慕桑的眼睛真诚道:“长嫂如母,多谢皇嫂教诲,长宁记下了。” 好一句长母如嫂,若是皇后听见定是气的脸色铁青,想想就觉得好笑,说道:“好了,皇后听见了不知该作何感想了?你快去换了内务府刚送来的衣裳,好给太后娘娘去请安。绿枝积翠赶紧给长公主梳妆起来,路有福你带着人把华音殿收拾出来,今晚就要能住人。”各人领了差事都忙了起来,椒房宫里的欢声笑语不断,远远的流淌出去。 见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兰陵长公主也在一起说话,福身请安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无极,臣妾(长宁)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一身杏红底子遍地桃花排扣锁珠软纱袄的慕桑恭敬的向太后行礼问安,发髻上的金花红宝石流苏凤钗摇曳生辉,衬托的眉目如画举世无双。身边一同行礼的是一身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的碧妆,太后瞧着她的姿态不屈膝卑躬,长乐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累丝垂红宝石步摇,看着是尊贵端庄,不失了皇家气度,心里对慕桑直点头,还是她会教导人,短短的几天内,就把一个跟在她身后不声不响的宫人教导成了大方得体的皇家公主,是个有能力的人。 示意喜嬷嬷去扶她们两起来:“好孩子,快快起来,到母后身边坐坐,让母后好好的瞧瞧这国色天香,做一回雅人。” 慕桑坐在文竹搬来的明黄色绣牡丹云纹的绣蹲上,瞧着太后娘娘欢欢喜喜的拉着碧妆的白皙的手,把兰陵长公主的生生的挤在一边去了,看着皇后与兰陵长公主的脸色气的发青,心里这才想起兰陵长公主好像没向她的姐姐长宁长公主行礼问好,就脆脆的说道:“瞧兰陵长公主高兴的,知道自己有长姐了,都激动的不会开口说话了。”这一句话一下子把所有的目光都引到了兰陵长公主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兰陵长公主一张小脸惨白,她是长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奚落,贤妃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懂事了,她是长公主,除了父皇母后她还向谁行过礼?区区一介奴婢,不过因着和亲的缘故才被封为长宁长公主的,哪里是她向她行礼问安了?! 太后也注意到兰陵没有向长宁问安,看着兰陵长公主语气和蔼的说道:“兰陵,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义姐。” 碧妆哪里不知道兰陵长公主的性子,盛气凌人的她怎么会向她一介奴婢行礼,不予场面太难堪,因此温婉的劝说道:“长公主金枝玉叶,玉一般的人儿,怎么能向我行礼问安?岂不是折煞我了。” 太后安抚的拍拍她的手,郑重道:“你可不能如此妄自菲薄,你是哀家的义女,是皇帝的义妹,是皇帝亲封的长宁长公主,这满宫公主里自然是你最尊贵了,兰陵,还不快向你义姐问好。”说道最后语气徒然严厉起来,严厉的盯着兰陵,兰陵被太后看的头皮发麻,心里伤心道:皇祖母,我是你的亲孙女,怎么能向她行礼呢,你不是最讲究出身尊贵荣耀的吗?我骨子里流的可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血统了。 杨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委屈不肯给碧妆问安,又见贤妃在一边笑的得意,心里感觉如刀搅,什么时候她的女儿,嫡长公主要向一介奴婢行礼问安了?可恨!可恨慕家人在后宫一手遮天,若是她有皇子傍身,何必如此受辱?! 兰陵长公主在太后娘娘的愈见严厉的眼神下,不情不愿的向碧妆福身行礼:“兰陵给义姐请安,义姐万安。” 碧妆好似没有听出兰陵长公主话语里的不悦,亲手扶起兰陵长公主,欢喜道:“妹妹快起,姐姐头一次见妹妹礼应给妹妹一点心意,可姐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妹妹,不如就送妹妹这只镯子作为礼物,妹妹可不要嫌弃才好。”说着就从手腕上取下金镶白玉忍冬纹八曲手镯戴到兰陵手腕上,和善的拍拍兰陵长公主的手,一副姐慈妹喜的场景,兰陵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破手镯,想扔有不敢扔的神情刺痛了慕桑的眼睛,她凉凉的开口说道:“长宁长公主对妹妹真好,母后,你瞧瞧她们相处的多好,以后兰陵长公主定是对长公主尊敬有加,姐妹和睦。”都是一人一条命的,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何必做出这幅嫌弃的模样? 太后对碧妆越瞧越喜欢,就取下发髻上的赤金镶百宝凤口衔珠步摇亲手插到碧妆发髻上,满意道:“真好看,果然是佛靠金身人靠衣装马靠鞍,瞧瞧现在长宁的这张小脸,谁人见了都得说一句国色天香、举世无双。”长宁是个知书达理的,现在瞧着兰陵倒少了那么一些胸襟,可惜这么一个好孩子被皇后教坏了。 慕桑在一旁撒娇道:“母后偏心,现在有了义女,就不疼儿臣了,母后的一句举世无双生生的把儿臣放在第二位了,”有了太后这儿这么一出,她看谁还敢不把长宁长公主房放在眼里,兰陵长公主都口称义姐了,谁要找麻烦可要掂量掂量了。 太后好笑的看着慕桑,还是这幅小孩子脾气,憋她一眼就不予理会,看着皇后与兰陵长公主说道:“长宁,你为两国和平做出了贡献,为边镜百姓的安宁做出了贡献,边境的黎民百姓乃至大魏的百姓都得感谢你,没有你察合台汗国没这么容易和咱们大魏达成联盟。” 这是太后娘娘抬高了她的身份,碧妆表示愧不敢当,真诚道:“大魏与察合台汗国能和平相处是万岁爷英明,长宁和亲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太后是真心喜欢碧妆了,谆谆教导道:“你呀,就是太谦虚了,以后和亲嫁到察合台汗国要夫妻和睦,教导儿女有方,弘扬我大魏人文文明!” 听着太后如此教导,皇后面色发白,兰陵长公主的心里厌恶不已,她何德何能竟如此得太后娘娘教导,正经的孙女公主也不得太后如此悉心,碧妆明白太后娘娘的心意,这关心里面一半是为了给贤妃娘娘撑场面,娘娘有人护着,以后她也能心安了,起身向太后福身行礼:“长宁谨记太后娘娘教导。” 文竹领着一众宫女端着黑漆木描花托盘缓步而来,一字排开才看见宫女托盘上的鎏金飞狮纹银盒、鎏金钱刻飞廉纹银盒、鎏金冀鹿凤鸟纹银盒、鎏金双桃形六曲银盒、线刻鸳鸯银盒,……这些银盒晃得众人眼睛疼,太后笑着对碧妆说道:“长宁,这是哀家给你准备的陪嫁,你看看喜不喜欢?”在太后娘娘的示意下文竹依次打开盒子,就看见里面的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鎏金鹦鹉纹提梁银罐、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八棱金杯、素面椭圆形银碗、镶金兽首玛瑙杯、白玉忍冬纹八曲长杯、凸纹玻璃杯、鎏金水纹银碗……金光银光闪耀的皇后眼疼,她实在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会如此看重大魏与察合台汗国的联姻,尤其是最后一只九龙盘柱镂空宝相花纹鎏金香炉,那工艺手法栩栩如生,可谓是压箱底的宝物了,太后娘娘就这么大刺刺的拿出来做陪嫁之物送给长宁,这是万岁爷的意思还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她错过了什么? 皇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来在后宫主权的威胁,她是皇后,长宁长公主的册封没有经她的手,长宁长公主的出嫁也是贤妃在办理,看着太后与贤妃言笑晏晏的面孔,她们要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嫁 皇后一回到坤宁宫就忍不住发脾气了,一袖子扫下炕几上的牡丹纹白骨瓷茶碗,喘着粗气怒道:“看看贤妃那张狂的模样,长宁长公主,什么长公主,不过是个奴婢罢了,说不知道她到底出身如何,得了封号又如何?!也比不上本宫的曦儿一根指头,什么时候大魏的长公主这么不值钱了,阿猫阿狗都可以是长公主了,万岁爷糊涂!” 一旁听着的菊韵被口出狂言的皇后吓得脸色发白,娘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杨婕妤怀的到底是不是皇子还两说,娘娘怎么就这样沉不住气了,待到杨婕妤生下皇子之后抱养在坤宁宫,娘娘那时候做什么才是理直气壮,大皇子再出彩有何用,还不是一个庶子,在坤宁宫皇子面前什么也不是,温和的劝说道:“娘娘慎言,万万不能说此话。” 菊韵被皇后的行为吓了一跳,这话也是随便可以说的?打开门左右看看有没有奴婢内侍门口,所幸的是都离得远远的在做事没有人靠近,就放心的阖上门,才走到皇后娘娘身边出谋划策道:“娘娘,您想想这是不是一件好事,长宁长公主远嫁察合台汗国,以后是好是坏影响不到娘娘,再说万岁爷未必没有考虑到这是替咱们的长公主远嫁和亲。” 公主和亲历来就有这个规矩,不是嫡亲公主就是宗室女封为公主远嫁和亲,皇后被菊韵这么一提醒就立马明白了,她真是被贤妃给气糊涂了,这是不是贤妃的计谋,让万岁爷看见她的这幅面容从而厌恶她这个皇后?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冷静下来坐到朱漆卍字不到头柏木罗汉床上,又恢复她那个端庄优雅的皇后娘娘,嘴角上扬的弧度正好,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恨意:“真是可惜了,怎么就不是贤妃那个……怎么就教她躲了去。” 说起这个菊韵也是万分的不解,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怎奈万岁爷过去的时候就是碧妆在那里,到底是哪里出来差错?亦是不解的自言自语道:“对呀,明明说是贤妃过去了,怎么咱们过去的时候只有碧妆在?” 她们两人细细思考着,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延禧宫里的敏妃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她与皇后说好的是贤妃在那里出现,临到头了却是碧妆,心里暗暗生气皇后的不中用,这么好的机会只有一次,难不成等着下次再利用这个把柄? 愚蠢!下次贤妃定是要防范了,她们哪里还有出手的机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康让细心的回想这几日的事情,不确定的问道:“娘娘,这次一击不中,贤妃会不会查到是延禧宫出的手?” 敏妃面带不屑道:“查到又如何?前面不是还有姚美人顶着吗?万一查到延禧宫就舍弃姚美人了,想法子把所有的一切往坤宁宫里推,睡觉皇后是这次的主谋呢?”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退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偶尔的出手不过是为了帮皇后,但显然皇后的手段让她失望了。 康让何等机灵的一个人,哪里会看不出娘娘的意思,连接着这几日素锦都下了云裁的脸面,他自然是得意的,给素锦使了一个眼色,恭敬道:“是,娘娘,奴才这就下去布置。” 敏妃嘴角阴冷的微笑在夜里显得格外阴狠,皇后空有皇后之名,出手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她到底是怎能坐上皇后这个宝座的?万岁爷到底看中了她的什么?这是敏妃一直以来的疑惑,皇后看着厉害,实则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中看不中用。 罢了,想她干什么?还不如想想杨婕妤的龙胎,若真如李太医所言是个皇子,那怎能好让他夺了她大皇子的风采?好似心不在焉的问道:“素锦,杨婕妤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素锦收到康让的眼色,自然知道该如何回话,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泛起了涟漪:“回娘娘的话,杨婕妤还如前几日一样日日在泠雪居养胎,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杨婕妤真是谨慎,后宫嫔妃只有在怀孕的时候才有特权,她倒好,干脆借着养胎的借口都不露面了。 敏妃那张保养得如二八年华的面容上,因笑起来眼角有细微的笑皱,如不是细细的看,根本发现不了,哪里看得出来她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素锦有些羡慕的看着敏妃的容颜,如此仙姿佚貌是绝代佳人了。 敏妃嘲弄的笑着:“呵呵。”以为这样就防住了?笑话!你以为泠雪居是乌龟王八壳,能护你一辈子?不疾不徐的接着问道:“安排进去的宫女如何了?” 说起这个素锦不免有些着急,这人是入泠雪居了,可怎么也近不来了杨婕妤的身边,声音里不免带着一丝情绪:“幽兰在一旁看着,入不来了杨婕妤的寝室。” “真是没有用!”敏妃听了也不免动气,这是怎么了?她现在可是事事不顺,万岁爷也不大爱来延禧宫了,她是要真真切切的失宠了吗?压下心底的烦躁,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急不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比比皆是,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道:“还有几月才临盆,不急,不急,本宫慢慢陪着她们耗。” 天青色绣荷花床帐里,一身水蓝藕丝琵琶襟中衣的碧妆和一身杨妃色乳云纱掐花中衣的绿枝盖着一床青色绣荷缎面被子坻足长聊,这一方小小的帐子里承载着两个女孩子的友谊,绿枝并不因为碧妆是长宁长公主就对她献媚有加,碧妆亦不因为她被封为长宁长公主而疏远绿枝,她们两个和娘娘从小一起长大的,之间的情意自是别人不能比的。 碧妆想想以后她出嫁了,不能侍候在娘娘左右,心里就如刀搅,直觉得心里有说不完的话要嘱咐绿枝,伤感道:“我就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了,这次的事也不知是谁的计谋,左右离不开皇后与敏妃的影子,我走了以后一定要小心她们给娘娘使袢子。娘娘身边没有子嗣,在宫里立脚难,一切全凭着万岁爷的恩宠。”说到万岁爷的恩宠,碧妆对娘娘的担忧又多了一些,娘娘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固执轻易不低头,万岁爷的性子更不用想了,哪里会长长久久的哄娘娘开心,越发的担忧了,就嘱咐绿枝道:“以后多劝着些娘娘,不要和万岁爷置气,免得叫别的人钻了空子。” 绿枝有点明白娘娘的心思,娘娘的全部心思都在万岁爷身上,后宫佳丽三千人,万岁爷的心思未必都在娘娘的身上,前朝国事分去了万岁爷一半的心思,皇子公主又分去了万岁爷的一半心思,再者各宫的娘娘主子想着法儿吸引万岁爷的目光,到了末谁知道还有几分的心思在娘娘身上?为了不让碧妆担心,她只得答应下:“好,姐姐,我记下了,时时会劝着娘娘的,只是娘娘的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听,这可如何是好?”而娘娘又不是一般的女子,自小就聪慧,现在把一门的心思都放在了万岁爷身上,到头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总之你要多劝着,若是娘娘有了孩子,定会为了孩子改变许多。”碧妆也知道这是绿枝不能改变的,只能是劝着,尽力罢了。娘娘侍寝的时日颇长,怎么就是怀不上孩子呢?若是慕桑在这儿听见碧妆的这些想法,不知要怎么笑呢,她能不能有孕万岁爷不是最清楚吗? 碧妆继续和绿枝说着话,一想以后和她们在难以相见就觉得心疼不已,碧妆转过身看着绿枝认真的说道:“我这一走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在归故土,此生难以相见了,定要记得我对你的嘱托,护好娘娘,娘娘在宫里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绿枝眼睛里的泪水怎么也挡不住的流出来,用手胡乱的擦着,用力的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哭着说道:“姐姐,快别说了,你一说我就想哭了,一想察合台汗国那里是不毛之地,姐姐这玉一般的人儿去了怎可生活呀?”都说故土难离,更何况姐姐是远去和亲,这是生生的断了姐姐回来的念头,碧妆姐姐一去就是一生。 碧妆冰凉的手指捂住绿枝的嘴,不让她说话,轻声呵斥道:“胡说些什么,这是万岁爷的恩典,是我上辈子做了善事,这辈子烧了高香,才有了这么些恩典,这是旁人想不来的富贵。” “姐姐……”绿枝哭的说不出话来,滚烫的泪水滴在碧妆的手上,烫在了她的心里,这真的是富贵吗?听说那里杀人如麻,风沙满地不能种粮食,吃生肉喝热血,这样的生活怎么能习惯,她的姐姐怎么活的下去。 未来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唯有咬着牙走下去才有活路,碧妆在心里问她自己,怕吗?怕,怎么能不怕,人生地不熟,远离故国,还有目的不纯的巴图尔王子,这一切都是她以后要面对的,但是为了娘娘她是不怕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努力的在说服自己,努力的给自己打气:“长宁,长宁,为了国家和百姓的安危,我受这些苦有什么,古有昭君出塞,今有长宁为国和平远嫁察合台汗国,我去和亲,只要两国边关和谐相处,我也就为国略进绵薄之力了,此生死而无憾了。” 万岁爷都下了圣旨,绿枝也知道这事没了回旋的余地了,慢慢的回忆两人平日里相处的情景,感慨万千:“姐姐,咱们因着娘娘也是姐妹一场,都是缘分,没想着姐姐这么快就出嫁了,做妹妹的也是一点心里,这耳坠子和手镯就当是念想了。”说着就拿出用手帕子包着的一对儿红翡滴珠耳坠子和一对儿羊脂和田玉镯,塞在碧妆手里。 碧妆知道绿枝手缝宽向来花销大,存不下东西就推辞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绿枝执意塞到碧妆手里,说什么也要她收下:“姐姐收下吧,娘娘向来宽宏,我在娘娘跟前侍候,得赏的机会多着呢,姐姐以后常见了此物就如同见了我一样。妹妹愿姐姐青春永驻、琴瑟和鸣、多子多福。”碧妆手里拿着手帕包裹的东西,温热的触感通过手掌传递到心上,暖暖的温热了她的心,带着笑意道谢道:“多谢妹妹了,也远妹妹以后找到如意郎君,生活美满。”两人握着手分别就在眼前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唯有默默相望无言。 晨曦微微亮,华音殿里就响动起来,柳嬷嬷等人为长宁长公主出嫁做梳妆打扮,慕桑领着人在点碧妆的嫁妆,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邓全双手举着嫁妆单子说道:“娘娘,请过目。” 慕桑翻开里面写着: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一张,填漆描金莲花纹拔步床一张,填漆描金牡丹图方角大立柜一个,四扇松柏梅兰纹彩绣黄花梨木屏风一个,汝瓷天蓝釉刻折枝莲花鹅颈瓶一对,四扇式梳妆台一台,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一个…… 在翻开另一页是布匹,绛绡二十二匹、云雾绡二十匹、云锦三十匹、宋锦三十匹、蜀锦三十匹、金锦二十匹、绒圈锦十二匹,漳绒三十五匹,妆花缎二十匹,缂丝二十匹、大卷闪缎三匹、小卷闪缎三十二匹、洋绒三十卷、妆缎三十匹、上用金寿字缎二匹,大卷八丝缎一百六十四匹、上用缎六匹、大卷宫蚰二十五匹、蚰八十匹、宫纱二十匹、绫一百匹、纺蚰一百匹…… 慕桑随意的翻着问道:“都合适了吗?” 邓全躬身恭敬道:“娘娘,嫁妆单子都对上了。”这些东西他都是细细对过的,这等大事不仅他对过了,刘总管也是亲自过来问的,长宁长公主是远嫁察合台和亲的,嫁妆自然是重中之重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涯去不归 碧妆一身大红团金绣牡丹凤凰华服端坐在嫦娥奔月图案铜镜前由着她们忙活,华服上的那一朵朵牡丹清风拂来好似要翩翩起舞,金线绣的凤凰昂首高鸣、栩栩如生,衣裳的领口袖口处绣着三寸宽的牡丹云纹,层层叠叠展开看得人眼花,底下是一袭大红牡丹团花滚边长裙,脖颈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这一身尊贵华丽、贵气逼人,轻易不敢让人直视。 太后娘娘身边的喜嬷嬷也来了,和柳嬷嬷一同看着给碧妆绞脸,嘴里说着吉祥话。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的一品诰命夫人纪老夫人手里拿着赤金嵌蓝宝紫珠蝴蝶梳篦,笑容慈祥的给碧妆梳头,一下一下梳的匀称又舒心,雪白的发髻上簪着的赤金镶蓝宝蝠纹钗富贵又吉祥。 这位纪老夫人声音慈和的说着流传古老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这些话是每个待嫁女子的祝福语,梳头的老夫人都要说上一遍。 慕桑把鎏金嵌宝镶玉牡丹鸾鸟纹掩鬓簪上,再从朱漆描画嵌银角首饰盒里取出一支金累丝镶宝石镂空双凤步摇钗,轻轻的插在发髻上,晶莹剔透的耳坠上挂着一对儿赤金累丝镶碧玉葫芦耳坠。慕桑看着螓首蛾眉、倾城倾国的碧妆,心底生出一股子不舍,有一种嫁女儿的错觉。这虽不是她在宫里遇见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可是她心细、事事为她考虑,她和她早就成了一家人了,却不想她现在要远嫁了。 嫁衣艳似血,唇色亦是红艳照人,慕桑定定的看着她,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绿枝在慕桑的示意下,双手端着黑漆雕花托盘呈上来,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白芙蓉浅浮雕鱼首饰匣,慕桑拿过首饰匣子放到碧妆手里,靠近她耳边慢慢说道:“以后就是一个人了,女子当自强,我的心意都在里面了,你定能明白的。” 碧妆望着娘娘的眼睛,里面像是璀璨夺目的星空,看着这双镇定自若的眼睛,远嫁和亲察合台汗国好似不是那么可怕了,扬起嘴角笑了:“多谢贤皇嫂关怀,长宁记下了。” 慕桑在看看碧妆的脸,知道在多看也是无用,心一狠就给碧妆盖上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盖头。 积翠和玉玲扶着碧妆去拜别慕太后成帝杨皇后,积翠是慕桑怜惜碧妆远嫁和亲,身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积翠人机灵心细,在碧妆身边在合适不过了。玉玲是碧妆被分为长宁长公主时内务府挑选来的,一同陪嫁去的还有王嬷嬷,王嬷嬷懂药理跟在碧妆身边,慕桑就放心不少。 慕桑看着碧妆带着人走了,觉得华音殿里空荡荡的,凄凉的厉害,大红的灯笼在风里摇曳,窗子上贴着的双喜红字瑟瑟作响,这就是所谓的人去楼空吗? 因着是长宁长公主大婚,宫女内侍都穿了红色的衣裳以示喜庆之意,绿枝穿着一身丝红茶花穿蝶刻丝襦裙哭的双眼通红,好似一只红眼兔子。知道绿枝和碧妆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也就没有说她什么,转身吩咐邓全注意碧妆的嫁妆别出来差错,毕竟人多眼杂,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会起坏心思。 邓全得令就去盯着内侍们往出去抬长宁长公主的嫁妆了,每一件物什上都贴了喜字。喊着让这一群小兔崽子轻拿轻放,别磕着碰着了,院子里重新喧闹起来了。 碧妆渐渐的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盯着地上的青瓷地砖,明白这已经出了椒房宫,她以为进了宫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她以为她和娘娘要在这椒房宫里呆一辈子,哪里知道人生会这样峰回路转,一道圣旨她就这样风风光光的出来椒房宫,只得安慰自己,是缘分尽了罢。 待到脚下踩上猩红的牡丹祥云地毯式,不用积翠提示她明白这是九华殿了,平常女子出嫁拜别父母,她是和亲公主,自然也要拜别皇太后,万岁爷和皇后。 慕太后一身明黄缎泥金五彩桃蝠纹通袖对襟凤袍坐在楠木卷云纹扶手椅子上,白丝掺杂的发髻上簪着金镶青石寿字玉簪,一国太后的气度满满,雍容华贵。看着碧妆的眼神里含着疼惜,她这是替公主出嫁和亲了,远离故土的苦难以言表。 碧妆从积翠手里接过釉里红缠枝牡丹盖碗茶杯,双手高举着呈过头顶,双膝跪地行礼道:“母后请喝茶。” 慕太后接过碧妆手里的茶碗,轻轻的抿一口放在一旁的朱漆描画楠木桌子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长宁长公主道:“夫妻和睦,夫唱妇随,相夫教子,子孙满堂。” 碧妆福身行礼,轻柔道:“长宁谨遵母后教诲。” 接着向皇兄皇嫂行礼拜别,成帝着一身明黄织金团龙软缎圆领龙袍端坐在正中间,另一边是杨皇后含笑端坐着,杨皇后上着明黄丹凤帷衣,下着牡丹织金长裙,用点翠祥云串珠凤尾簪挽着高耸的发髻,脑后插着一支赤金镶红珊瑚如意金簪。这一身装扮瞧着荣华富贵,显然对长宁长公主出嫁之事重视极了。 碧妆先向成帝敬茶,成帝结果茶水喝了一口,成帝心里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今日终于寻得如意郎君要出嫁了的感觉,笑着叮嘱碧妆道:“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杨皇后面色温和的喝过碧妆敬的茶,眼露不舍之情,声音哽咽道:“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说道最后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笑着看着碧妆。面上的情分做的极好,与贤妃几次较量她都输得一塌糊涂,这次倒是意外之喜了。 巴图尔王子入乡随俗,亦是穿着大红色绣蛟龙滚边祥云纹织金新郎官长袍,脚踏玄底联珠对锦朝靴。等在殿外看着碧妆一袭大红嫁衣被两个丫鬟扶着出来了,在礼官的示意下,与碧妆一同牵着大红丝绸花走向大红贴喜字的轿子。 唱礼的官员高声喊道:“新娘入轿!”碧妆双手捧着官窑万子千孙福字青釉蝠瓶在积翠和玉玲搀扶下走进轿子里。 “起轿!”外面的热闹在继续,碧妆坐在喜轿里心如刀割,抓着官窑万子千孙福字青釉蝠瓶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双眸里流出两股滚烫的热泪,今日她拜别皇帝,离开椒房宫,也离开贤妃娘娘了。 图巴尔王子骑在挂大红丝绸花的高马上,依着大魏的礼仪,双手抱拳向众人告别,因着是他娶到心爱之人,今日里笑的格外欢畅。 一车车装载贴着红色喜字的箱笼的车子亦是跟在后面动了,连绵不绝,真真是红妆十里羡煞旁人也。 鞭炮声于耳不绝,出了宫门大街上的百姓争锋相看,欢喜惊叹之声不绝于耳。长公主出嫁就是阔气,看看这十里红妆陪嫁,是他们几辈子也挣不来的富贵。 一路扔着喜钱,不到半日里的时间就出了京城的大门,一路向西走去。 听着轿子外面愈来愈清净了,心里感叹道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碧妆一人在轿子里就撩起红盖头,手里拿着慕桑最后给她的一个白芙蓉浅浮雕鱼首饰匣,这是娘娘给她的礼物,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慢慢的打开白芙蓉浅浮雕鱼首饰匣,明黄色的丝绸上躺着一柄玉雕花把金鞘匕首,碧妆拿起匕首拔去金鞘,乌铁匕首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又想起娘娘最后嘱咐她的话,女子当自强,只有自立自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去了察合台汗国她也定然要活的有尊严,不能丢了大魏的颜面。 娘娘对她真是煞费苦心,而她此生无以为报了,只有来世和娘娘一同再做主仆了。 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不自觉的又想起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和平常一样,她侍候娘娘睡下了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梳妆镜前梳头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笺,心里疑惑,就拿起来看。 不料一展开信笺碧妆拿着信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眼看过去她就能确定这是顾将军的字,这是将军的手信。她以前也是替在闺阁里的娘娘收过顾将军的信笺的,里面短短的几句话。 端午之日,申时三刻,西苑芙蓉,归还故物。 故物?到底是何种故物,娘娘与顾将军互赠物什颇多,何来归还? 这一次万岁爷特命顾将军回京述职,却不想顾将军打的什么主意。碧妆在心里感叹,顾将军如此人物,怎么还想着不切实际的事,娘娘是万岁爷的娘娘,不是将军能想的人,若是万岁爷知道了娘娘能讨得了好?万岁爷知道了便是将军也好不了的,更何况还有身后的慕家和顾家,这样的险谁也冒不起,顾将军一直是是非分明,这次怎么如此糊涂?拿着故物逼迫娘娘现身,此举不明智。 碧妆决定把那封信压下,不叫娘娘看见知道了,娘娘好不容易忘了前尘往事,若是叫这份信勾起了从前的念头,那才是真真的会要命的。 端午节这天,因着察合台汗国巴图尔王子来朝拜,万岁爷便让内务府举办宴会,准备赛龙舟事宜。 端午佳节,杨皇后也是准备和众嫔妃一起欢乐度过,听闻宫里有龙舟比赛,众嫔妃也愿意凑乐。 宫中饮宴,用的是长桌。 宫宴素来讲究座位的先后。坐在上首的唯有成帝和杨皇后,今日万岁爷在另一边和众大臣、察合台汗国图巴尔王子一起设宴会耍乐。 众嫔妃心里期盼着万岁爷能来,自然是变着花样打扮自己,希望能被万岁爷看进眼里,一举得宠从此圣宠不断。 顾嫔一袭玉色银纹芙蓉百花度蝶对襟襦裙,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喜登枝蝉翼步摇。看着就觉得清凉爽快,与一身浅绿色对襟立领缠枝玫瑰襦裙的安修仪说着闲话,安修仪不赖热手里摇着一柄八扇金石镂空槅扇,眼睛里难得多了几分笑意,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敬妃一身湖水蓝绣莲紫纹暗银线绡缎宫装纬,发髻上点缀着碧玺点翠花钗,少了几分功利多了几分悠然。敏妃与她一起坐着,一身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斜襟攒缠枝宝相花长袍富贵明艳之极,灵蛇髻上横插着红玛瑙镶金富贵花开纹钗,脑后簪着金累丝嵌宝菊花簪子。 姚美人一袭嫩白妆花蝶舞挑线裙站在敏妃身旁,发髻上插着一直金色杭绸芍药宫绢花。这样的盛景她从未见过,东张西望的看着,添了几分小家子气。 一旁的丽嫔在心里吐槽她上不了台面,一身银红双喜百蝶纹五彩平金绣宫服衬托着面容更加娇艳,杏眼桃腮让人沉迷其中,发髻上的银鎏金嵌宝石花钿恰到好处。 多日不见的杨婕妤亦是一身绯紫缠枝梅花织锦妆花长裙,因着显怀身姿丰腴,腰里压着一条白玉八宝攒珠红色宫绦,发髻上只是一个简单的珍珠点玉挑心。浑身散发着慈母的关辉。 慕桑瞧着这些环肥燕瘦、秀丽端庄的窈窕淑女,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唾弃成帝,看看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艳若桃李、温柔可人的少女,成帝简直是个禽兽。 提前到的嫔妃看着贤妃娘娘一袭湖蓝色串枝牡丹绉纱烫边裙摆绣祥云纹拖地长裙,腰里一边系着玲珑点翠垂珠扣,另一边系着累丝盘鸾衔芝草香囊。手腕上的璧紫飘花翡翠手镯与手里的象牙瓷青湖色团扇相互照应,发髻上的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因着走动轻轻晃动着。 贤妃娘娘平日里穿惯了红色系列的衣裳,今日忽然换上湖蓝色的衣裳倒出人意料。依旧貌美不改,真真所谓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位分低的嫔妃起身行礼问安,顾嫔一见慕桑来了,立马蹦哒到慕桑跟前,笑着夸奖道:“桑姐姐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凑近慕桑耳边轻轻说道:“姐姐今日艳压群芳。”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端午 慕桑对调皮的顾玥无可奈何,叹息道:“你呀,就是淘气。”顾嫔在慕桑面前一向放得开,自杨婕妤和姚美人进宫就再未侍寝,虽说是断了圣宠,但在贤妃娘娘面前得脸,宫里的人轻易也不敢欺负,再说顾玥的性子开朗自乐自得,万岁爷得不得宠的倒不放在心上,慕桑有时候颇为羡慕顾玥没心没肺的模样,这样活着不累。 顾玥一脸无忧无虑的看着热闹,兴致勃勃的说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今日是什么打扮?”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嫔妃打扮的明艳动人,花枝招展,年过三十的皇后看了不知有多心塞,人老珠黄,就如同失了生命的死鱼目珠子。 坤宁宫里的杨皇后看着浮雕凤凰穿牡丹花铜镜里的自己,眼角的鱼尾纹更加明显了,脂粉怎么遮也遮不住,今日是端午节万岁爷命人设宴,观看龙舟比赛,她知道那群年轻貌美的嫔妃不知怎么打扮自己,在十七八岁娇嫩的年纪下,她这个三十好几的中宫皇后稍稍不慎就被她们踩在了脚下,颜面全无,威严不在,真真是个笑话了。 她知道她现在这个年纪不能和她们争宠,比貌美,打扮只能往端庄优雅方面进行,贤妃偏爱红色,尝尝穿着颜色艳丽的罗裳四处招摇,她就一直避开红色,生怕被她比了下去。就连只有正宫娘娘能穿的大红色她也一直避开,你说她这个皇后当的窝囊不窝囊?! 大宫女郁离从外面得了消息来禀告杨皇后道:“娘娘,贤妃今日穿了一袭湖蓝色串枝牡丹绉纱烫边裙摆绣祥云纹拖地长裙。” 杨皇后时时注意着敏妃与贤妃的衣裳首饰,生怕自己和她们的衣裳首饰重合了,徒增笑料。现在唯有皇后这个位置才是她立身的根本,明黄的凤袍是维护她皇后颜面的利器,今日算不得正是的宴会,打扮的的太过郑重倒又失她皇后的身份。奇怪的自言自语道:“湖蓝色?她今日怎么变了衣裳?怎么没有穿她喜欢的红色?”贤妃的这一动作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是……难道是贤妃看了那封信?立马转头问菊韵:“信的事怎么样了?” 菊韵一听立马想到这件事上去了,心里也是微微惊讶,这是要成了?慢慢的有惊喜漫出心扉来,轻声猜测道:“奴婢差人放进了碧妆的屋子,定是碧妆看到信了,碧妆知道了,贤妃也必定会知道的,所以……”所以贤妃今日的特别之处是有源可寻了?杨皇后和菊韵两个眼睛里露出不能言说了惊喜,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抓到了贤妃这个小蹄子的把柄,若是今日得力,这日后宫里哪里还有贤妃娘娘这个人。 这样的想法在皇后心里百转千回,今日终于要实现了,怎叫她心里不快活?声音里难得的带了笑意:“快些梳妆,今日的宴会别迟了才好。” 皇后娘娘欢喜了她们才有好日子过,娘娘欢喜她自然也是欢喜的:“是,娘娘。娘娘今日穿什么衣裳?” 杨皇后今日高兴,难免想要穿的靓丽一些,就说道:“就那件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罢。”郁离答应着去取衣裳,菊韵手里拿着半月形凤纹浮雕花赤金梳麻利的梳了飞仙髻,高耸的发髻配着凤凰点翠多宝簪,自然是毓秀端庄,荣华富贵。 杨皇后今日坐在金丝楠木雕花描金肩舆上,身后跟着金绮红色的皇后仪仗,她今日看这宫里的景色格外怡人,郁郁葱葱的枝干树叶,花团锦簇的各色娇艳花朵,心情舒畅看什么自然都是好的了。就连看见一众嫔妃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一一笑过不在意。走在杨皇后在前面慕太后也在奇怪今日皇后的好心情来自哪里?都说婆婆与儿媳妇是天生的敌人,皇家婆媳也不例外,慕太后一直挑剔杨皇后无子,再说有慕贤妃得宠,慕太后看杨皇后更是诸般不好,杨皇后在慕太后手里没少吃亏,自然对这样的皇太后婆婆尊敬不来,虽说她执掌凤印,但万岁爷孝顺,事事以皇太后的心意为先,今日有机会除去慕贤妃,杨皇后心情激动,不与她一般见识。 因着宴会还没有开始,莺歌燕语自然是不停,看着装扮一新的太液池,水面上停着两艘挂着大红丝绸花的龙舟,端午节的氛围浓浓。 波光粼粼的太液池上搭建观望龙舟比赛的宴会场地,已入座的众人见慕太后和杨皇后都到了,皆是行跪拜之礼:“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着成帝今日不来,慕太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上首主位上,看着底下诸多的儿媳,神态安宁,温和慈爱道:“免礼平身。” “多谢皇太后娘娘。”众嫔妃谢过慕太后,依着位分敛衣而坐。 见众人落座,绿衣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桌子上呈上粽子,一个一个小巧玲珑的粽子放在翠玉荷叶细纹盘里,别有一番趣味。 面对如此可爱的食膳,喜爱小巧之物的王贵人王明月忍不住夸赞:“真好看。” 一旁的敬妃亦是对着精致的粽子附和道:“好生别致的食膳,是臣妾有口福了。” 一身暗金色色翟凤出云凤袍的慕太后嘴角含笑端坐着,不怒自威,听着她们说起桌子上的粽子,端详了一会儿觉得颇合她的心意,毫不犹豫的奖赏道:“确实做的不错,是费了心思的,赏。” 丽嫔闻言惊讶的给敏妃道喜,说:“恭喜娘娘,还是娘娘别出心裁,心思玲珑,这不就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见慕太后和众嫔妃面露疑惑,一脸兴奋的丽嫔慢慢给她们解释其中的缘由:“今日的食膳是敏妃娘娘似的单子,各色配菜都是娘娘想出的法子,这么说来可不就是敏妃娘娘得赏了吗?” 慕太后看了杨皇后一眼,这后宫之事是皇后与敏妃一起管着,她很乐意为了添堵皇后而奖赏敏妃,慈祥的说道:“是个心灵手巧的,皇后有敏妃帮着管理六宫事宜,想来皇后轻松了许多,敏妃办事如此细心周全,皇后可要奖赏一二。” 敏妃欢喜的起来谢恩,压根不看皇后那张气恼的脸,说:“多谢太后娘娘夸赏,臣妾心生欢喜。” 杨皇后压下心里的恼怒,陪笑道:“母后说的是,本宫做事罚赏分明,敏妃做事得了母后夸奖,自然是要奖赏的。”转头对身边侍候的大宫女菊韵吩咐道:“菊韵,把本宫库房打开看看有什拿的出手的物什,本宫记得敏妃喜欢菊花,便把那屏红木嵌芳菊吐瑞瓷板屏风赏给敏妃。” 敏妃心里窝火杨皇后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赏赐就像是打发乞丐一样,一个屏风她的延禧宫里倒是不缺,面色不快的谢恩道:“谢皇后娘娘。” 慕太后看着杨皇后与敏妃之间的官司,心里冷冷的一笑,自从杨婕妤被诊出怀的是皇子,皇后就没消停过,皇帝是她的儿子,他什么打算她忒清楚了,皇后以为有了皇子就有了一切吗?别做梦了,今日捧得有多高来日就摔的有多惨!慕桑不想看她们之间的官司,就提着红釉描金孔雀牡丹纹执壶倒满一杯酒,向慕太后敬酒道:“臣妾敬太后娘娘一杯酒,祝太后娘娘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慕太后心道,还是她的桑儿懂事,就含笑举起酒杯,与慕桑一同满饮此杯。 不动声色中这一次敬酒又让贤妃抢先了,杨皇后看着慕氏姑侄笑的刺目,想想心里也不怎么好受,慕太后和贤妃两人不过是联合起来下她的颜面而已。 一直关注前头的喜嬷嬷得到消息,就立刻向太后娘娘禀报道:“万岁爷赏赐了今日的那一道金丝蜜枣粽子,说是与翠玉荷叶细纹盘搭配有趣有新意。”众嫔妃看敏妃的眼色立马就变了,一日之内得了两回的赏赐,还是太后与万岁爷亲自赏的,敏妃娘娘这是要复宠吗?一会儿又都悄悄的注意贤妃娘娘的脸色,敏妃这样放肆贤妃会忍吗?不过敏妃到底不如贤妃颜色艳丽,但她抚养皇子有功,倒与贤妃持平了。 众人心里如何想慕桑就不知道了,依旧四平八稳的吃着眼前的粽子,是不是感叹一句真好吃。众嫔妃不忍直视,贤妃娘娘的心未免太大了些,还是不把敏妃娘娘放在眼里? 看着敏妃的神色不免带上了怜惜,气的敏妃想问候她们的祖宗,可为了贤德的名声倒只能忍着了。贤妃那一出换作谁人不生气?过了今日贤妃还能这么得意才好!眼角悄悄的看了一下皇后,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但愿皇后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端坐在上首红木鎏金浮雕九龙御座的万岁爷一身织金缎五爪行龙袍,看着身躯挺拔精神极好,他首先举起酒杯庆祝端午佳节,感怀屈原之高风亮节,一时间筹光交错,恭贺明君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君臣之间热闹非凡,随着成帝一声令下,龙舟赛开始了,以顾将军带头的穿红色衣裳塞手登上太液池其中一搜龙舟上,另一队以宗室亲王的划船塞手穿着杏黄色绣蛟龙图案的衣裳也登上了龙舟,比赛在鼓点声里进行。 声势浩大,划桨的人喊着号子谁也不愿意让谁,一时间顾将军领的红队稍稍领先,宗室亲王黄队也不愿被顾将军等人抢了先,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的往前划动手里的桨叶,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顾嫔兴奋的看着龙舟前端的兄长顾将军,放下少女的恬静喊着加油,这么热闹的场面实在少见,嫔妃们被这一场龙舟比赛吸引了心神。自然无人留意绿枝与碧妆的脸色,绿枝与碧妆两人看见站在龙舟上的顾将军,身子不自然的僵硬着,悄悄看着贤妃娘娘的一举一动,生怕娘娘在众人面前失仪,尤其是接了顾将军书信的碧妆,心里抱怨顾将军,娘娘现在生活的好好的,他为何还要来打搅娘娘,娘娘进宫前不是都说好了吗?都做了了断的,何必要有书信这一出? 慕桑看着顾将军的身影,心绪不宁,心里默默的想,她的原身与顾将军有何渊源,为何每次见了他都是心神不宁,心里痛苦难忍是怎么回事?把一切心思都埋藏在了一双眼眸下,不要让不想干的人识别了去,她在宫里举步不易,这样的局面不要再被打碎了,再说她一心在万岁爷身上,别的什么都先放一放。 她的一番心不在焉两队就分出了输赢,比赛最后到底是顾将军领的红队棋高一着赢了比赛,黄队的宗室亲王一众人无不以摇头叹息,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赢了。 一看顾将军她的心就疼一番,她与他之间到底有和故事?千万别是情人了,给万岁爷带绿帽子这事她没胆子干,再说原主干的事连累了她,你说她冤不冤?慕桑决定避开,就借口更衣离席了。 一路乘着阴凉走,郁郁葱葱的树木看得她心绪越愁了。 杨皇后看着慕桑领着碧妆绿枝离席了,目光与敏妃遥遥一对又错开,成与不成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眼看就要到信笺上的约定的时辰了,碧妆借口要去给慕桑拿水果,独身一人到约定的地点,西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满目的芙蓉花开的极好,这地方果然适合约会,心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顾将军何必呢? 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碧妆回来,慕桑手里的银紫色绉纱缃丝芙蓉绣团扇摇的越发快了,一口郁气闷在心口让她心烦意乱,说道:“碧妆怎么还不来?别是出了什么事?”说着就往碧妆离开的方向走,她总觉得今日会出事。 绿枝一脸茫然的跟着慕桑后面,劝道:“娘娘,你慢些。碧妆最是伶俐的了,不会出事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西苑 一路远远跟在慕桑身后的内侍王成子见眼见着贤妃娘娘往西苑的方向走去,转过了弯就是西苑的入口处了,想来是错不了了,那内侍王成子眼见着贤妃娘娘湖蓝色的衣衫消失在拐角处,笑容满面的盯着那条蜿蜒曲折铺着石子的小路,心里想着那里的尽头只有西苑处了,立马回去给杨皇后报信,这信报迟了就不好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一路急急的来到设宴处,他自然是见不了皇后娘娘的,与坤宁宫的大宫女和婉谄媚的笑道:“和婉姐姐好,奴才是见着贤妃娘娘进了西苑,特来禀告皇后娘娘的。” 一袭官绿色撒花杭绸衣裳的和婉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你辛苦了,我现在就去禀告娘娘。”说完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和那一脸谄媚的内侍说话。 那内侍打小就进宫里了,看惯了各色人的脸色,那里不知道这是和婉在嫌弃他,朝着和婉的方向狠狠的唾了一口,心里狠狠的想着,这次他是立功了,待到皇后娘娘封赏他之后,待到他出头人地了定要她好看! 和婉虽对那不起眼的内侍看不上眼,但对他所禀告的事一点都不敢耽搁的告诉了菊韵姑姑。菊韵听了内侍王成子的口信,眼睛里也泛起了喜色,心里有嘀咕着,这未免太顺理成章了些,贤妃最是狡诈,这次怎么就这样轻易的入了圈套?转念又一想,她们拿顾将军的信笺作诱饵,而贤妃与顾将军以前家里议过婚姻,就算没有感情也是互赠礼物过的,贤妃娘娘现在越是得宠越是害怕有人拿这个作筏子,可见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对了方法就事倍功半了,只可恨现在还不能除了顾将军。 菊韵之后向杨皇后微微笑着,见她看过来了就冲她轻轻一点头。事情是成了!杨皇后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眼睛里泛出来光亮,好似悬在头顶的利剑被取下了,从此可高枕无忧了。 顾将军现在是万岁爷手里的利剑,只要西北的战事一天未结束,他只要不造反他就是安然无恙,这一次先把贤妃送出去罢,她与顾将军无冤无仇的并不是非要除掉他,重点在贤妃。 敏妃瞧见杨皇后与菊韵之间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端起桌子上的官窑鱼花彩绘图案白瓷骨酒盅一饮而尽,杨皇后这次下手倒是干净利落,就不知能不能一击而中,杨皇后与敏妃的目光在空中相互交汇,心照不宣的彼此相视一笑。 敏妃知道现在是个好机会,笑着向杨皇后提议道:“皇后娘娘,臣妾记得这个时候西苑里的芙蓉花开的最好。” 杨皇后笑着接口道:“敏妃好记心,西苑里的芙蓉这时候最怡人,开的极好,是宫里难得一见的风景。” 后入宫的杨婕妤和姚美人睁大了眼睛听着,那一院子的芙蓉花是何等的风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一睹真容的福气了。敬妃看着年纪小的嫔妃面露向往之色,打趣道:“瞧瞧娘娘说的盛景,听着就想要一睹为快,杨婕妤妹妹还没有见过西苑的芙蓉盛景罢。” 杨婕妤笑道:“嫔妾确实没有见过各位娘娘口中的盛景,想来入了各位娘娘的眼的景色,定然是差不了的不知嫔妾有没有福气看看这样的天堂景色。”光听着她们说就心生羡慕,这样的景色她怎么忍心错过? 顾嫔听着亦是心生向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会不喜欢漂亮的花呢?慕太后见着她们说起西苑的芙蓉,嘴角亦是含着笑意,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事。 那时候她是新入宫的嫔妃,喜欢贪玩,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误入了西苑,遇见了先帝,以后她颇得先帝宠爱。嘴角的笑容渐渐的凝固了,只是做出了一个笑的假象。 杨皇后听着低下的嫔妃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自然要全了她们的心愿,向慕太后请示道:“母后,既然姐妹们都想要去看一看,不如我们一同前行?” “好啊。”慕太后答应的爽快,惹得身旁的喜嬷嬷看过来了,太后娘娘这是有多少年没有去西苑了,今日去了西苑也不知是好是坏?搀扶着慕太后起来,与众嫔妃一同前去。 杨皇后笑吟吟的对满眼新奇的嫔妃说道:“今日沾着母后的光,你们算是有眼福了。”一会儿可有一幅好景色要你们看呢,也不知贤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自辩,且不能让她的心思白白浪费。 满心想着西苑盛景的嫔妃们道谢:“多谢太后娘娘。” 一众人欢欢喜喜的往西苑里去了,跟在慕太后与杨皇后身后的敏妃面露讥讽之色,若是一会儿景色污人眼,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受得了太后娘娘的怒火。 慕桑一心往前走着,全脑门子的心思想着碧妆怎么这么慢,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她今天总感觉心神不宁,压根就没有留意周边环境。这一不留神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强健的胳膊横在身前,身后是宽阔的胸怀,姿势强劲霸道的把她禁锢在怀里,一路抱着慕桑就往苑子里拽。 绿枝眼睁睁的看着一出绑架案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发生在了她的眼前,娘娘不见了!她刚要喊,回忆起掳走娘娘的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就默默的住了嘴。眼角瞥见一旁的刘总管笑的一脸的深意,默默的住了往前走的脚,远离刘总管一些距离悄悄的站在一旁,心里吐槽万岁爷和娘娘太会玩了,只苦了他担惊受怕的。 刘总管见绿枝面上的神色变换太过精彩,心里早就乐翻了,也不免抱怨万岁爷想一出是一出,万一吓到贤妃娘娘了怎么办? 慕桑一脸懵逼的被拖进了小路边垂柳的林子里,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看着满目的垂柳,才想起要挣扎。 “这会儿挣扎是不是有些迟了?”低沉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慕桑一听这声音立马就就安心了,没好气的给他一肘子,气呼呼道:“万岁爷吓死臣妾了,万一臣妾刚才喊了引了人过来,看你如何收场?”成帝看着眼前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目光忍不住在上面流连徘徊,甜腻的声音在怀里响起,神差鬼遣上吻上去。 温热的唇在慕桑白皙的劲侧温柔眷恋,气氛缠绵缱倦之极。慕桑被禁锢在火热的怀抱里,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心跳难耐,面色微红,目光迷离。 碧绿的垂柳随微风缓缓晃动,蔚蓝的天空如水洗过一样,蓝的让人心醉。慕桑强忍着那一丝清明,微微喘着气说道:“别……” 身后的人好似压根就没有听见,依旧不管不顾的、极有耐心的轻吻着、缠绵着。 碧妆依着时间来到西苑,耐心等待顾将军的出现,她这一次一定要跟顾将军说明白,这样的险事以后不要再做了,娘娘担不起任何的闪失。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顾将军来了,转过身入眼的确实一袭别于大魏朝衣裳打扮的陌生男子。一袭宝蓝色绣雄鹰衣裳的高壮男子立于眼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不像是大魏的容颜,倒像是罕见种族的面容。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浮现,碧妆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是谁?何故乱闯西苑!” 那男子用好生无力的目光打量着碧妆,一袭海棠红轻纱窄袖敞领裙衬得她容颜昳丽,绣着繁复花瓣衣袖下的皓腕上戴着一对儿双如意镶嵌珠镯,发髻上插着四蝶嵌珠宝钗,白莹莹的耳坠上戴着一对儿鎏金丁香花耳坠子,真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图巴尔王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这等柔美婉转的女子他哪里见过,听闻她娇柔的斥责声,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向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如烟花绽放,绚丽多彩。 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喉咙滚动着,这一瞬间素有勇士之称的图巴尔王子心里无端的生出紧张之意。 “你是贤妃?”图巴尔不确定的问道,传言贤妃娘娘爱穿红色的衣裳,而又生的倾国倾城,大魏宫里自他踏进京城就有人给他递来消息,若是娶了魏成帝的贤妃,那人主子许诺黄金万两,将对大魏皇帝进言与察合台汗国永结同盟。 这般颜色昳丽的女子娶了也是人生一幸事,更何况有诸多好处。 碧妆心里百转千回,尽力忍着他放肆的眼神,怒问道:“你又是谁?”这么看来顾将军的书信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一场阴谋,针对贤妃娘娘的圈套。这时候碧妆无比庆幸,是她看了那份信笺,没让娘娘知道。 好在娘娘没有见到那份信笺,今天来这里的人是她,碧妆在心里暗暗庆幸着,只要娘娘平安无事,她就是今天死了也是甘愿的。 一阵喧闹传来,是慕太后杨皇后等人入了西苑赏花。 杨皇后自进了西苑就四处看着,果然不负杨皇后重望,芙蓉蒲里隐隐有一对人影,不动神色的往那边引去,说道:“那边的芙蓉开的最好,母后,我们不如去那边看看。”强忍着心里的欢喜,一会儿贤妃私会外男的场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加上图巴尔王子提出与大魏和亲的意图,贤妃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现在想想就觉得畅快,贤妃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越是走近越是发现芙蓉蒲里明显的一对身影,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菊韵喝问道:“谁在哪里?!见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不出来请安!” 碧妆听见这一喝问声,高高提着的心落下来了,就如同阁楼上另一只靴子落地了,看来她猜的不错,左右娘娘无事就好。 碧妆笑吟吟的过来行尊礼请安:“奴婢碧妆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敏妃娘娘、敬妃娘娘,各位主子贵人请安。” 一身海棠红衣裳的碧妆尊着请安的姿态深深的刺激着杨皇后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敏妃看着杨皇后的模样,心里骂道,蠢货!看来贤妃早早的就识破了她们的计谋,索性来了个将计就计,那贤妃与顾将军之间的事也是假的了?还是他们之间真的清清白白? 慕太后淡淡的说道:“起来罢,你独自一人在这儿做什么?” 碧妆依言起来,笑吟吟的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一时被花迷了眼,恍若进了芙蓉花的花宫,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这才耽误了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主子请安了,万望太后娘娘不被奴婢扰了兴致。” 慕太后今日心情颇好,不与她计较:“罢了,一同看花罢。” 碧妆福身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抬头看着杨皇后的眼神多了几分意思。 这是图巴尔王子过来也给慕太后行礼请安了:“臣图巴尔拜见大魏尊贵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拜见之后盯着碧妆深情道:“天下竟有这般貌美的女子,若是图巴尔娶了她为妻子,图巴尔这一声也就无憾了,定会牢牢臣服于大魏,年年岁恭不断,察合台汗国与大魏和平相处,流通货物。” 杨皇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剧情按着她们设计的方向走着,只是人物不对,好端端的贤妃怎么就换成了她身边的大宫女碧妆?她看了敏妃一眼,不料敏妃盯着一朵盛开的芙蓉花看得正入迷没空理她,气的杨皇后狠狠的瞪她一眼。 慕太后不管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一听图巴尔为了迎娶碧妆肯这样花心思,急忙问道:“图巴尔王子说得可是真的?” 碧妆听着巴图尔的声音,后背不止一次的泛起冷汗,若是娘娘来了这儿,那巴图尔是不是也是这个要求,迎娶大魏的贤妃娘娘,万岁爷会为了边境安宁,两国和平相处而把贤妃娘娘嫁与察合台汗国?在国事面前区区一个女子的意愿算什么?再说有皇后和敏妃在一旁,娘娘怎么可能安然而退。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求娶 巴图尔被美色迷惑,早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娶碧妆了,哪里管她还是不是什么贤妃不贤妃的了,郑重道:“臣图巴尔不敢骗尊贵的太后娘娘,臣以察合台汗国图腾起誓,图巴尔刚才所言非虚、句句属实,只要能娶到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为妻子。” 慕太后闻言满意的笑着说道:“好,哀家信你,喜嬷嬷,去请万岁爷过来。和亲详细事宜巴图尔王子与皇帝慢慢商议。”最后一句是对着巴图尔王子说的,和亲的其他事宜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这一句话悬在头顶上时时谨记,再多说就逾越了。 慕桑害羞的低着头,眼角悄悄的看着一身织金缎五爪行龙袍的成帝,心情颇激动,面上不自觉的带了欢喜之色。成帝看着面色微红低头害羞的慕桑,心里觉得好笑,而她却不老老实实低头的害羞,时不时的拿眼睛撩拨他,故意说道:“怎么,还想再来?” 慕桑一听立马吓得老老实实了,大白天的说得什么话呀?惑魅君主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成帝见慕桑老实了,他就更想逗逗她了,含笑道:“过来,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慕桑心里默默的吐槽道,看着成帝就跟看着大灰狼一样,默默的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成帝一看她的小动作心里不乐意了,故意欺身上前,看她往哪儿躲。 慕桑一退再退,直到身后粗壮的柳树干挡住了她的退路,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说:“你欺负我。” “哈哈。”成帝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里面的深情专注狠狠的撞击着她的心灵,看得慕桑娇羞难耐,气恼的双手扯开莲青色云锦帕子挡在脸上,不让他看,免得他又笑话她。 真可爱,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成帝嘴角含着笑意,可见他心情着实不错,怜惜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安抚了慕桑所有的不安,猛的想起还有礼物没给他呢。慕桑从暗袖里拿出一个金镶珠石累丝香囊,仔仔细细的把金镶珠石累丝香囊低端的丝线穗子梳理好,就系在成帝明黄色绣龙纹玉带上,低声慢语道:“这个是辟邪的。” 成帝就着慕桑的手拿起金镶珠石累丝香囊细细的端详一番,夸奖道:“不错,手艺见长。”这一句类似取笑的夸奖倒让两人想起慕桑刚进宫的时候了,那时候成帝要了一件衣裳,半年有余才见了一个慕桑做的荷包。 往事不堪回首,慕桑那时候刚来,习惯了拿钱买东西,哪里会做针线活。 “万岁爷。”刘总管硬着头皮轻轻喊道,谁知道里面的两位在做什么,可喜嬷嬷说的又是国家大事,事关边境安宁,两国联盟之事,怎么都不敢不报。喜嬷嬷在一边等着给太后娘娘回话,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料万岁爷的声音立马就传来了:“过来说话。”刘明忠心里一喜,屁颠屁颠的到成都跟前去,打千问安后眼睛老老实实的盯在地面上,不敢随意乱看,生怕看到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被贤妃娘娘记住了,向成帝禀报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喜嬷嬷过来传话,说是图巴尔王子看上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碧妆姑娘了,巴图尔王子想要娶为妻子,从此两国边境和平共处。” 成帝百感意外,不由道:“哦。” 慕桑知道图巴尔王子是察合台汗国这次拜访大魏的使者,但是他那里见得碧妆?就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什么?他哪里见的碧妆?” 说起来这也是缘分,刘明忠笑眯眯道:“在西苑芙蓉蒲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主子去西苑观赏芙蓉花,撞见了图巴尔王子与碧妆姑娘在一起,这不,图巴尔王子就向太后娘娘求娶碧妆姑娘。” 碧妆不是去给她拿水果去了吗?怎么就到了西苑,偏偏和巴图尔王子遇上了?还有图巴尔王子怎么会去西苑,那里快到后宫的地界了?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和亲,这倒是一个好法子。成帝在心里琢磨着,和察合台汗国和亲达成联盟,那西北的战事就可以结束了,一个区区钦察汗国收拾起来丝毫不费力。 想到这儿抬脚就走,越想越兴奋,大魏在他的手里也能扬眉吐气了,走了几步才想起慕桑还在那里,就转身笑着安抚道:“桑儿,朕先处理政事了,待朕闲了就来陪你。” 慕桑笑着点点头,福身行礼道:“恭送万岁爷。”低着头面上的表情谁也看不清楚,西北那里的战事快结束了吗?她看见成帝兴致勃勃的样子,就知道这门亲事成了。在两国边境安宁之间,在帝王的宏图霸业里一个女人算什么,一个女人的意愿算什么?苦笑着说:“绿枝,咱们宫里快要出喜事了。” 喜事?什么喜事?可看娘娘笑的这么勉强,怎么会是喜事?绿枝她也想不明白碧妆姐姐最是谨慎了,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察合台汗国可是野蛮之地,那什么王子就怎么要去碧妆姐姐了?看着娘娘脸色不好,就劝道:“娘娘,奴婢扶你回椒房宫,等到碧妆来了问清楚就好了。” 慕桑没有错过碧妆看见她一瞬间的如释重负,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面无表情的拿起卷云纹楠木炕几上的书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看见碧妆的模样。 碧妆自知娘娘生气了,可这件事她做的无怨无悔,若是娘娘知道了那封书信的事,她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诚心诚意的跪在慕桑前边请罪道:“娘娘,是奴婢错了,给椒房宫坏了名声。” 慕桑一脸盯着书看的专注模样,丝毫不看她,随即转开身子不受她的礼,声音无起伏的说道:“你起来,本宫可受不起你的礼!” 绿枝端着鎏金双鱼花草纹茶盏轻轻放到慕桑面前,觑着慕桑那一脸的寒气,不敢为碧妆说话求情,娘娘一生气越是有人求情越是不好说话,现在娘娘对碧妆有反应会搭话就好,看来也不是特别生气。 跪在地上的碧妆那里没有看出娘娘的口是心非,继续认真的解释道:“娘娘,奴婢想着娘娘早一点吃到水果解渴,就挑着走了西苑的近路,哪里知道在那里能遇见那什么的王子。” 慕桑听到这里,啪的一声气呼呼的扔下书本,怒问道:“遇见了不会躲开吗?女子活在这个世上多有不易,宗教礼仪条条框框都是束缚女子的言行举止,你倒好,偏偏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撞见了,还被当面求娶!”这还把她委屈了,明知世道如何,还要去做! 愚蠢! 碧妆哭着说话,虽然知道娘娘生气,可是她也要把话说明白了,不能让娘娘不知道她们的阴谋,继续哭诉道:“娘娘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娘娘仔细想想,这好好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位主宫娘娘都在太液池看龙舟赛,怎么就去了西苑呢?” 还会强词夺理了,慕桑气的站起来了,她那里不知道这里面没有阴谋,太后娘娘让喜嬷嬷给万岁爷传话,就是把她往出来摘,气的慕桑手指直指碧妆,严厉道:“主子的言行你还能管住不行?她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宫里有什么地方是她们去不得的?!”就算知道她们别有用心,也不能如了她们的意,就算当时不能硬碰硬,但可以躲开呀,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一生怎么就能断送在那胡沙之地,那里环境的恶劣是不能想象的,而她的后半生就在那里生活了,想起这些觉得碧妆可怜又可惜。 碧妆看着娘娘转过去裙角,低伏在地面上说道:“娘娘如此想奴婢也无言可辩,只是察合台汗国的王子问奴婢是不是贤妃娘娘,奴婢这才多停留了一些时间,这分明是她们的计谋!奴婢请娘娘仔细思量一下,如是娘娘入了她们的圈套如何是好?奴婢宁愿是奴婢受苦。” 慕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碧妆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慢慢说道:“碧妆,这不一样,我是万岁爷的嫔妃,生是他后宫里的嫔妃,死是他皇陵里的孤魂。” 是啊,不一样,若是娘娘在那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撞见了,恐怕只有一死了,就算万岁爷在如何宠爱娘娘,就算不会把娘娘送出去和亲去,不说万岁爷脸面上难堪,就女戒女德道德礼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哪里还有娘娘活的路。 绿枝在一旁听着,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们的心思太歹毒了!这完全不给娘娘活路呀。惊恐万分的问道:“什么人心思这般歹毒?一点儿活路都不给娘娘留。” 慕桑遥遥看着东边的宫殿阁宇,冷笑道:“除了她们还能有谁?”又对碧妆安排道:“图巴尔王子既然当众求娶你了,万岁爷万没有留下你不出嫁的道理,这几日你也不必在本宫跟前伺候,好好的绣嫁衣准备出嫁,顺便挑几个可心的人一起陪嫁过去,遇事也有个帮衬。” 碧妆磕头感激道:“是,多谢娘娘。”从她知道是阴谋,她和亲的路就定了,谁也改变不了了。难为娘娘给她想了这么多,这么全面,伺候娘娘是她三生有幸。 看着碧妆满是泪痕的脸,心疼的吩咐绿枝道:“绿枝,你去陪着碧妆洗洗脸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绿枝道谢之后扶着碧妆往屋里洗脸去了,碧妆哭红的双眼刺痛这绿枝的心,从此以后她要和碧妆姐姐分开了吗?明明说好的一起伺候娘娘的,怎么就要分开了呢。碧妆看着绿枝眼睛里也掉金豆子,破涕为笑道:“怎么好端端的呢也哭了,不吉利,在娘娘身边可千万不能这样了。”拿着自己果翠色绣花的锦帕仔细的擦着绿枝的眼泪。 “姐姐……”绿枝只是开口说了这几个字,就难过的在也说不下去了,姐姐不日就要嫁到察合台汗国去了,她舍不得。 碧妆看看周围没人,就阖上了门,走到绿枝跟前低声郑重的说道:“有些话,在娘娘跟前我没有说。”竟然骗娘娘,绿枝一脸的不敢置信,都忘了她还在哭,这倒把碧妆给惹笑了,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这件事不会到此结束的,下面的一些话你一定要牢牢的记在心里,时时警醒,万万不敢忘了。” 绿枝吓得点点头,这般郑重交代她的碧妆还是头一次见,肯定是重要的事,她一定会记住的。 碧妆细细的说起她不给娘娘说的缘由:“那天晚上我到屋子里进来,就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份书信,打开是顾将军的字迹,上面写着今日去西苑芙蓉蒲,有故物相还。”绿枝一听如坠冰窑,脚下的寒意一点一点沿着腿泛上来了,耳朵里听见碧妆不带感情的声音继续说着:“我去了就遇见了图巴尔王子,她问我是不是贤妃娘娘,我不敢说我不是,一会儿的功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各位主宫娘娘都来了,才有了图巴尔王子向太后娘娘求娶一事,我百口莫辩只得认了。” “娘娘和……”绿枝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含着颤,顾将军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被她们知道了?” 碧妆继续说道:“是,不然怎么会仿着顾将军的字迹呢,我怕娘娘见了顾将军的字迹会响起以前的事,那样娘娘如何受得了。”这才是她们最担心的事,娘娘与顾将军的事她与绿枝有目共睹,怎么会不明白娘娘的痛苦,忘了也好。 绿枝郑重的对碧妆承诺道:“对,姐姐,我知道怎么做了,一定不会让娘娘知道的。”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拉在一起,好像永远不分开一样,她们紧紧的依靠在一起,珍惜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第一百四十章 月移人不移 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子上放着丰盛的晚膳,黄柚绘着万寿无疆字样的官窑瓷碟盛着各色诱人的食物,一眼看过去大多是荤菜,如红烧乳鸽、蜜汁叉烧、鲍汁扣辽参、菜胆炖鱼翅、椒盐濑尿虾、五香肉干、芝麻肉丝、酱爆肉丁、水晶肘子、盐水大虾、糖醋里脊、红烧鱼翅等等。 慕桑挽起袖子细细的给成帝布菜,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放到成帝碗里,刘明忠在一旁留心数着,这一盘水晶肘子已夹过三筷子了,按照惯例这道菜该是撤下去的时候了。 看着万岁爷和贤妃娘娘两人兴致都不高,唯恐殃及他这个池鱼,屏住呼吸手脚麻利的撤下去水晶肘子,见万岁爷与娘娘没有说话,在心里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万岁爷生气让人心惊胆战能说过去,贤妃娘娘什么时候起也是这般有威严了,她面色不虑他也觉得胆寒,比皇后娘娘的威仪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成帝的声音稳稳的传过来:“朕打算封碧妆为长宁公主,嫁与图巴尔王子,与察合台汗国和亲,以保两国和平。” 慕桑闻言舀玉米冬菇排骨汤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拿着白釉桃花纹汤勺往斗彩莲花瓷碗里盛汤。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可真真来临时只是觉得难受,为国家做贡献,拯救于边关的黎民百姓是功德一件,可边关数十万的铁血男儿未能攻打下的和平,真的能靠一个弱女子撑起来吗?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三年四年八年十年呢?! 慕桑把盛好的汤放在成帝面前,慢慢说道:“万岁爷说好,那自然是好的,碧妆若是能封为公主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看着成帝的紧蹙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慢慢的浮现出来,他不会是以为我不同意? 这么想着觉得有点自欺欺人,可她现在愿意这样自欺欺人的骗自己,继续开口说道:“祖宗规制在那里放着,臣妾也不敢干涉前朝政事,只是碧妆是从椒房宫里出去的,不不管怎么样,臣妾也是厚着脸皮要说几句话的。这碧妆自小就在我跟前伺候,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我总是想着要给她最好姻缘,图巴尔王子也是好的,碧妆嫁给他我也是放心的。” 成帝在一旁沉默不言,见慕桑并不是一味的不想让碧妆嫁过去,心里也是妥帖安慰的,只听见慕桑柔柔和和的继续说道:“碧妆毕竟不是正真的金枝玉叶,只是公主的封号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够受重视,察合台汗国是周边国家里第一个求娶公主和亲的,若是和平常一般,难免心里不痛快,没有展现出联姻的好处。再说周边别的国家都看着大魏的一举一动,若是没有一些特殊之处,恐以后周邻的国家也是难以与大魏再联姻了。” 成帝像是第一次发现慕桑的政治嗅觉,仔细的看着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他的手抚在慕桑手上,脸上难得的露出来椒房宫的第一个笑脸:“嗯,封为长公主吧,朕自会通知内务府把嫁妆办的厚些。” 这才是真真实实的好处,慕桑感动的起身行礼谢过成帝:“臣妾代碧妆谢过万岁爷。” 成帝不以为然,拿着她的手坐下,慕桑看着成帝眼角挡不住的笑意,心里不是滋味,耿直道:“你今天自来我宫里,就没露过一个笑脸,不会是想着我闹你吧?”看着成帝尴尬的的神色,果然如此,慕桑狠狠的看着他:“今天我不闹一下都说不过去了。” 成帝心里无奈之极,感叹道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敏妃盯着桌子上的色相俱全的食膳,但一点提不起兴趣,这些食膳看着好看,吃在嘴里温温软软的没味道,就如同她这个敏妃一样在宫里温温不火一样。 看着是存在的,可没存在感的。 素锦一看敏妃的脸色就猜测着,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就细心的盛了一碗归参炖乌鸡养生汤,温和的劝道:“娘娘,这个汤御膳房的厨子炖了整整一天,味道好极了。” 敏妃闻言喝了一勺,果然是唇齿留香,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难得的夸赞一声:“嗯,不错,是用了心的。” 仔细的回味着归参炖乌鸡养生汤的味道,慢慢问道:“万岁爷在哪里用晚膳?” 在一旁侍候的康公公上前一步回答道:“回禀娘娘,万岁爷去了椒房宫。” 提起椒房宫敏妃就一肚子的火气,简直是阴魂不散!喝在嘴里的归参炖乌鸡养生汤没了味道,怒气横生:“又是椒房宫!贤妃真是盛宠优渥,今天真是可惜了,皇后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这么好的机会都收拾不了她!” 皇后可不就不中用吗?明明是一局死局,教贤妃死里逃生,只可惜套住了碧妆这个宫女,不过也好比什么都没的好,碧妆是贤妃的左膀右臂,碧妆不在贤妃身边了,以后下起手来就方便多了。 康让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可不是,这好端端的机会没了,贤妃回过神来可不就要找皇后算账了?” 敏妃笑着放下银嵌象箸,拿过手帕仔仔细细的擦着纤长的手指,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掉:“狗咬狗的戏码才好看,贤妃就算要查,也只能查到皇后那边去,本宫这次什么都没有做。” 素锦谄媚道:“娘娘英明。” 不同于椒房宫的热闹,也不同于延禧宫的平静,坤宁宫里的气氛低迷的厉害,谁能想到这一座昏暗的宫殿里住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谁能想到这里是中宫皇后娘娘的宫殿。 杨皇后拄着额头,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好时机,怎么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贤妃怎么就变成了碧妆,她在西苑里看见碧妆出现的时候就想不明白了。 菊韵和郁离看着禁闭的朱漆红木雕刻牡丹花纹双扇门,娘娘自从西苑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要她们进去侍候。看着愈来愈暗的天色,菊韵心里着急,娘娘晚膳都没有用,这样关着自己会把自己关坏的,遥遥相对的是西边宫殿里高高点亮的大红灯笼。帝王以示宠爱荣华,在留宿宫殿门口点上两盏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菊韵与郁离面面相对,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对娘娘的担忧,但又无它法。菊韵想了一会儿,就吩咐郁离准备一道人参炖乌鸡养生汤端上来。 菊韵走到杨皇后身边,点亮炕几上的油灯,开口劝道:“娘娘,您该用膳了。” 昏黄的灯光下杨皇后的脸色灰败,动了动嘴皮说道:“本宫没胃口。” 这样的娘娘她从来都没见过,好像精神要垮掉了一样,越是心疼娘娘越是厌恶贤妃,慢慢劝道:“娘娘,那也该吃一些,不然拖垮了身子倒叫那边的得意了,娘娘仔细想想,娘娘这样子是不是如了那边的意了。” 杨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她越是颓败,贤妃越是得意,可偏偏贤妃入了万岁爷的眼,一时间她奈何不了贤妃,索性了结这次事的后续,说道:“你去在查查,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叫不该说话的人闭嘴吧,看了敏妃的消息也不准确了,以前是本宫高看敏妃了。”嘴角噙着讽刺的微笑,看来贤妃给敏妃的压力也大了许多,不然敏妃怎么会这么着急? 郁离端着人参炖乌鸡养生汤站着,听着皇后娘娘的话,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心里的寒意一点一点的多了起来。 菊韵怎么能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恭敬道:“是,奴婢明白,娘娘只需好好养着,待将来再说如何。”温顺的声音里透着冰冷,为了娘娘她什么都愿意做。 果不然第二日就传来王成子夜里跌进太液池的消息,郁离听了这消息只觉得周身满是冷意,看着菊韵嘴角渐渐泛起的微笑,那么的冰凉,那么的冷漠,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如今觉得面目陌生,哪里还是那个小心谨慎的菊韵了,郁离的心里觉得她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那是一条人命,她做不得那么狠心,就以自己身体不舒服告假休息了,夜晚的噩梦里都是王成子声声不甘的怨恨。 这样的夜晚格外的漫长,碧妆慢慢的从回忆里醒过神来,送亲的队伍整顿休息了,她手里拿着青釉缠枝碧玫酒壶自斟自饮,椒房宫里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那些事都是前半生了。 一身银红面绣桃花衣裳的积翠在一边忙着她们的食膳,这样也好,还有积翠陪着她。 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身后万里是故土,她此生在难以踏入了。从此满面胡沙满鬓风,眉消残黛脸消红。 不得她感叹完,就看见巴图尔王子面带微笑的向她走来,也不知这人受了谁的委托,竟然要找贤妃娘娘的麻烦,她以后一定要问的清清楚楚,敢对娘娘下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这里的故事如何,暂且不叙。 有道是心怀光明,方能走过黑暗,迎向晨曦。 京城里的夏天越来越炎热了,宣室殿里的帝王和朝臣商议着哪里大旱了,哪里又遇水灾了。殿里的冰块融化了又重新放上新的,几位大人也觉得酷热不堪言,可万岁爷偏偏不放人,拿着奏折上上报的事商议一边又一边,几个年纪大的只觉得眼前冒金星,心里嘀咕着,后宫的娘娘们太矜持了,这么热的天怎么就没一个娘娘给万岁爷送点什么冰碗、冰镇水果之类的。 椒房宫里的知了声声叫着,邓全领着一众内侍宫女拿着网兜子扑知了,生怕吵醒了正在午睡的贤妃娘娘,长宁长公主出嫁好多时日了,娘娘看着心绪也不高,再加上天热娘娘胃口不好,若是再被知了吵的睡不着,那他们这些奴才就该死了。 慕桑挣扎着睁开眼睛,无神的盯着叠翠繁花丝锦帐幔。绿枝听见帐幔里传出声响,就知道娘娘醒了,撩起叠翠繁花丝锦帐幔挂在鎏金凤头勾上,笑着道:“娘娘醒了,奴婢瞧着娘娘睡得挺踏实,就没有叫娘娘醒来。” 就着柳嬷嬷的手喝了一口玉瓷小茶盅里的温烫的清甜绿茶,这才慢慢的眼睛里有了焦距,问道:“什么时辰了?”别人都觉得热的不行了,她却没有一点儿流汗的感觉,她估摸着是体寒的原因了。 柳嬷嬷看着慕桑这一幅迷糊,声音不自觉的放柔软了:“申时二刻了,外面瞧着是最热的时候,不过在过一会儿外面就转凉了,娘娘若是想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柳嬷嬷给慕桑套上一件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扶着她净了面坐在青鸾菱花铜镜梳妆台前面的富贵牡丹金绣绣蹲上,新来的宫女烟萝谨慎的用紫玉珊瑚梳子小心翼翼的梳着慕桑柔滑的发丝。慕桑瞧着铜镜里的烟萝神情紧张,就安抚道:“不必紧张,按着平常来,今日就梳个回心髻。” “是。”烟萝低声答道。慕桑不由得想起积翠给她梳头的时候的热闹,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她的头发她都参不上说梳什么发髻,今日却清冷的厉害。慢慢的说道:“也不知道碧妆她们走到哪里了,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 绿枝也是想碧妆的,长这么大她们就没分开过,心里难过却不能表现出来,娘娘知道了更伤心。 柳嬷嬷看着红了眼圈的绿枝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也有点想碧妆和积翠两个丫头了,热闹惯了猛的清静下来,谁也不习惯,安慰娘娘道:“娘娘别担心,长宁长公主有信了,万岁爷自然是会让娘娘知道的。”顺便从墨绿鎏金首饰匣子里拿出一支白玉芙蓉纹珍珠流苏掩鬓比划在额前,说起了别的话题:“娘娘觉得这个怎么样?不若奴婢替您簪上。” 慕桑点点头默许了,这是邓全进来禀报:“娘娘,顾嫔主子来了。” 慕桑欢喜的说道:“快请她进来。”柳嬷嬷想着顾嫔来了也好,陪娘娘说说话,分分娘娘的心神也是好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沙冰 顾玥欢呼雀跃的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连连摇着苏绣金鱼图团扇,团扇柄上串着的朱红色丝线穗子连连晃动着,叫嚷着:“桑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慕桑看着她一身清爽的浅碧色绣栀花纱长裙,却是满头大汗,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耐热的,慕桑有点心疼的抱怨道:“这么大的太阳,怎么就满宫里跑着,茯苓,你也不知道劝着你家主子,中暑了可怎么办?”茯苓在顾玥身后一脸无奈,主子就是这样任性,她们做宫女的也不敢管。 顾玥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着慕桑:“姐姐,求别念。”故而双手环在慕桑的脖子上,头倚在慕桑肩膀上看铜镜里的绝色佳人,慕桑这么一看才注意到顾玥发髻里只插着几支石榴花钿,这也太不讲究了,继续念道:“你这也太朴素了一些,都是嫔主子了,走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过来瞧瞧,这两个哪一个更衬你一些。”说着就打开螺钿嵌银红木首饰匣,里面摆放着一支如意云纹菡萏吐蕊簪、一支点翠累丝鱼戏莲叶簪。 慕桑把一一把两个簪子都簪在顾玥发髻上,一面一个,如意云纹菡萏吐蕊簪在发髻上衬着她娇俏可爱,另一支点翠累丝鱼戏莲叶簪看着端庄大方,哪一个都合适,看着都漂亮慕桑就打算两个都给她了,取下点翠累丝鱼戏莲叶簪放回螺钿嵌银红木首饰匣里,说道:“这两支你戴着都合适,茯苓,这一支替你主子收好了。”茯苓双手接过螺钿嵌银红木首饰匣,顾玥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夸赞道:“姐姐就是好眼光,怎么插着也是好看,哪里像我一样,大大咧咧的一点儿也不会弄。” 绿枝端着一个莲纹青花小碗放在红木描金山水纹炕几上,轻笑着招呼道:“顾嫔主子,这儿有一碗西瓜沙冰,在夏日里最是解渴了,您尝尝。” 顾玥听见有吃的,立马转过身去寻找,看见莲文青花小碗里最上面覆着一层细碎的冰沙,底下是去籽的西瓜和冰沙混在一起,红红的西瓜晶莹剔透,这一碗看着就觉得冰凉解渴,惊讶的问道:“这是西瓜沙冰?我怎么没见过?” 这确实是少见,这个只有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吃过,其他人自然是没见过的了,眉飞色舞道:“这是娘娘研究的新吃食,在夏日里解渴就指着它了,在太阳底下走一圈回来,吃这个最爽了。” 听着绿枝的介绍,顾玥馋的只咽口水,在太阳底下走一圈也是值了,说道:“那我要尝尝了。”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勺子放到嘴里,只觉得冰凉,一下子就把暑气打没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舒爽劲儿。 慕桑看着顾玥吃的一脸的享受,眼巴巴的望着绿枝,虽然她不热,但是她也馋了,水光潋滟的大眼睛里写着我也想要,绿枝知道娘娘不能吃,鼓起勇气和她家娘娘对峙半响,最终绿枝败下阵来,转头就看向柳嬷嬷,意思是你想吃我说了也不算,娘娘能不能吃一碗那是要柳嬷嬷点头的。 柳嬷嬷在一旁看着她们的眉眼官司觉得好笑,娘娘这个时候才最有生机,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子,笑着安抚道:“娘娘今日没出去呢,奴婢瞧着娘娘也没流汗,不太热。太医说过了娘娘少食生冷之物,沙冰是冰凉物,娘娘少吃的好。” “……”可是我想吃,慕桑控诉的看着柳嬷嬷,你欺负我。 柳嬷嬷默默的转头,假装看不见。 绿枝对自家娘娘不忍直视,说好的高冷呢?为了转移自家娘娘的注意力,就默默的打开工具,准备给娘娘做指甲,仔细修剪着慕桑的指甲,问道:“娘娘,今日绘什么花瓣?” 果然,慕桑的兴趣立马就来了,仔细打量着自己葱管一样的指甲,自恋的想怎么看都好看,就道:“桃花罢,看着也清爽些。” 绿枝拿着朱砂笔在慕桑饱满圆润的指甲上细细绘着盛开的桃花,红艳的朱砂痕迹与粉白色的指甲本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层层的花瓣好像盛开一样。 顾玥吃着西瓜沙冰眼睛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惊叹绿枝的手艺:“这么好看。”略略的几笔就描绘出了桃花的精华。 茯苓也在一旁瞧见了,一朵朵艳丽的桃花在贤妃娘娘的指甲上绽放,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怎叫万岁爷不怜惜宠爱,贤妃娘娘宠冠六宫也不是没道理的,在看看自家主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惊奇的看着,半点无城府。 也是,做奴婢的不如人家贤妃娘娘的奴婢,怎么能怨自家主子呢,茯苓心里羞愧难当,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让自家主子落后于别人。 慕桑见顾玥惊奇,也知道女孩子的共同爱好就是爱美,怂恿道:“你也弄一个,喜欢什么花,绿枝什么都会画的。” 果然,顾玥立马来了兴趣,说做就做:“真的吗?绿枝好厉害呀。我喜欢栀子花,就画个栀子花。”伸出白皙圆润的十个胖乎乎的指头,健康的肉粉色指甲光滑泛着光彩。绿枝捏着顾玥的指甲开始绘画栀子花,一笔一划下去都是风采。 慕桑爱惜的瞧着足足两寸长葱管一样的指甲,对着太阳的光线细细看着,朱砂笔绘的桃花在光亮里慢慢的复活了。就舒舒服服的斜依在粉蓝掐绣芙蓉纹大引枕上,伸着手指由它自然晾干,顺便看看绿枝给顾玥绘指甲。 顾玥做了一会儿没有冰的屋子,就觉得热的不行了,闲话道:“桑姐姐,这宫里是越来越热了,我晚上热的都睡不好,怎么今年觉得比去年还要热。” 作为体寒的人,夏天不热或许就是唯一的好处了,吹着指甲让它风干的快一些,说道:“是吗?我倒是没觉得,嫔位的冰也少,不够用是肯定的。柳嬷嬷一会儿给顾嫔那里送一些冰过去,反正我也不怎么用。”皇后、敏妃、敬妃三人管着六宫事宜,说起来几人都是面和心不和,到她们那里要一趟还不如直接给了自己的快一些,省的麻烦。 顾玥一听觉得高兴,有冰的日子总是好过一些,想来姐姐的冰也不多,为难道:“姐姐,这怎么好意思,我用了姐姐的冰,姐姐怎么办?” 慕桑不堪在意道:“你姐姐我自带寒气,不大用冰,放着也是放着的。”她没了可以找万岁爷要,再不济还有太后娘娘,顾嫔在宫里可就不同了,自进宫就不大受宠,宫里也没人扶持着,日子过得也不顺遂。 顾玥指甲没干,任由茯苓扇着扇子,这屋里因着慕桑的寒症也不摆冰块,受不了热的人自然是难受,顾玥突发奇想道:“这么热的天气,若是去什么地方避避暑就好了,在家里的时候,快到炎暑的时候,我就随着母亲和家里的兄弟去庄子上避暑。在庄子上可好玩了,母亲查账顾不上管我们姐妹,由着我领着弟弟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万岁爷有给姐姐说什么时候去行宫避暑?” 慕桑想着顾玥淘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不清楚,这几日皇后也没提,想来万岁爷还没打算去行宫的事,不急,什么时候了问问皇后娘娘。”那样的生活好羡慕,活的自由自在,不像这里步步谨慎,如履薄冰。顾玥的性子一点也不适合宫里,她像是自由自在的鹰做不来宫里的金丝雀。 “皇上驾到!” 慕桑与顾玥听到之后,就立马起来行礼问安:“臣妾(嫔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明黄色绣祥云纹衣角翻滚移动着,听见成帝低沉的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免礼,平身。”成帝伸手扶起慕桑。 几人重新落座,成帝随意的坐在罗汉床上,刘明忠尊下去脱了万岁爷的纯金乌墨双色线绣舞龙云纹明黄锦缎面朝靴,整齐的摆好放在乌木雕花脚踏上。成帝则撩起金线绣团龙云锦龙袍盘腿坐在云纹掐边绣麒麟白泽坐垫上,随意的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他还没进来就听见里面的笑声了。 “我和顾嫔闲来无事,说起在闺阁里的时候,每年不到炎暑就早早的到庄子上避暑去了,今年却在这宫里蒸着。”慕桑坐在对面拿起搁在红木描金山水纹炕几上的湘妃竹墨绿洒金团扇慢慢扇着,看着成帝鬓角往下留着汗水,拿着湖南色云锦帕子轻轻的擦干,心疼的问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今日可是忙了?” 成帝来到椒房宫以后,绿枝她们自然而然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绿枝领着烟萝燕草有序不乱的呈上一碗西瓜沙冰,一碟冰镇葡萄,一碟冰镇车厘子,在放上一盏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碗,满满当当的一炕几,看的慕桑心里极为不平衡,都是主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青翠欲滴的葡萄放在高底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里,看的慕桑口水直流,更别说斗彩莲花瓷碗里西瓜沙冰了,慕桑心里默默的念着无欲无求。 成帝在宣室殿里和大臣们商议了一天的朝事,口干舌燥需要一些解渴之物,不想椒房宫里备的满满的,这一手连刘总管看着都自愧不如。找着空了他也吃一碗,去去暑气。 连着吃了几口,才觉得浑身顺畅,炎热的暑热下去了,成帝在心里不由感叹,桑儿这里就让人觉得舒心,说起炎热,不免想到今日在宣室殿里商议了一天的话题,心里烦忧不免多说几句:“哦,今年的天确实是热,朝堂上为着旱涝灾害吵成一团,今年夏初陕北地方连日不落雨遭了大旱,夏天里估摸着江南地区要遭涝灾。” 也是,民以食为天,大旱大涝可不就是颗粒无收,来年都有背井离乡者,若是安抚不好则会影响朝局动荡,靠天吃饭可不就是指望着老天爷怜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符合着成帝的话音说道:“可不是,京城里连着这么长时间都没下雨,更何况是别处了,今年的庄家收成估计不如去年好。”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条法在,慕桑说着这些话也觉得多了,再说下去难免逾越了。 眼看着成帝一碗西瓜沙冰要见碗底了,可她今天被柳嬷嬷管着一口都没见,或许是慕桑眼神的怨念太重了,成帝实在是被看得吃不下去了,疑惑的发问道:“桑儿看着朕做什么?” 慕桑眼睛里怨念更多了,可怜兮兮的说道:“我也想吃。”成帝从没见过这样的慕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确定的问道:“你没吃吗?” 椒房宫里的宫女内侍自从成帝刘总管敲打之后,见了万岁爷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都是打起二十分的精神侍候着,柳嬷嬷见成帝问起,就在一旁答道了:“回禀万岁爷,太医不让娘娘吃生冷之物。”她这时候不回禀清楚明白,一会儿就该到刘总管给她们讲道理了。 这是要断了她的后路呀,算你狠!慕桑眼睛盯着成帝的碗,不依不饶的乞求道:“就一口。” 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在是惹得成帝心疼,温柔的哄道:“可太医不让吃,乖,要听太医的话。” 娇娇柔柔的声音在耳边说着话:“不嘛,就想吃。”慕桑小手拉着成帝的衣袖撒娇,为了一口吃的真是拼了老命,心想着我吃不成你也别想吃了。 人就有这样一个逆反的心理,不让吃的东西偏偏要尝一口,那怕是明知道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只是为了那一时的快活。 成帝抬眼问柳嬷嬷:“你们娘娘今日真没吃冰镇的水果和西瓜沙冰?”显然是对慕桑的说辞有怀疑。 这是不相信她了?慕桑一脸懵逼的看着成帝,不就是一口西瓜沙冰吗?不要扯上信誉这么严肃的话题好不好?柳嬷嬷笑眯眯道:“奴婢看着娘娘,切实没让吃。”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甘泉行宫 成帝见慕桑听话就舀了半勺西瓜沙冰以示嘉奖,喂到慕桑嘴边温柔的哄道:“好,就一口,多了没有。”慕桑看着这半勺红艳艳的西瓜沙冰,瞬间眉开眼笑,哪里又伤心的模样?终于吃到口里了,心里欢呼雀跃,对着成帝的俊脸献上香吻一枚。 成帝看着慕桑像是偷吃了农夫鸡一样得意小狐狸,眼睛里不由得泛起了笑意。也就是她这么好哄了,央求了半日只得了半勺西瓜沙冰就不再闹了。 顾嫔端坐在铺着蜀绣芍药纹绣垫的绣蹲上,看着贤妃在万岁爷跟前玩闹,心里觉得罕见,桑姐姐也是胆大,万岁爷那么威严的人,有旁人在跟前也敢这样做,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姐姐的名声也不要了。 绿枝见万岁爷不用了,立马上来收拾碗碟生怕娘娘看着眼馋,嚷着又要吃,慕桑拿眼镜恶狠狠的看着绿枝的动作,真是的,至于收的这么快吗? 成帝看着一脸不乐意挑眉的慕桑,笑着说道:“好丫头,赏。” 绿枝听闻喜不胜喜,立马福身道:“谢万岁爷。”万岁爷的赏可是难得的,重要的是面上有光,这院里有几人是得过万岁爷亲口的赏的? 成帝怕慕桑一门的心思在冰沙西瓜上,就说起了别的话题:“天气炎热,宫里酷暑,过几天咱们去甘泉行宫避暑,你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 果然,一听要去甘泉行宫,慕桑立马忘了冰镇水果的事,脸上的笑怎么挡也挡不住,急忙道:“真是太好了,我刚和顾嫔说着,要问问万岁爷什么会带我们去行宫避暑,可不能在宫里烤熟了。”顾玥听着也是满眼的期盼,甘泉行宫,听说那里风景宜人,清爽凉快,是夏日里避暑的好地方。她还没去过呢,若是她能去一次,那也是天赐的福分。 成帝看着她们两个都是期盼的眼神,笑道:“顾嫔也去。” 听得这一声顾玥高兴之极,激动的说是。成帝也不在意,继续和慕桑说着话:“朕问问母后意下如何?现在母后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不宜去远处,若是母后也想去,甘泉行宫离京近,是个好去处。” 老人家自然是不想受舟车之苦了,对于出远门自然是敬而远之,能不出去就不出了,慕桑这样想着,也觉得万岁爷思虑周到:“嗯,这样也好。” 成帝要去甘泉行宫避暑的消息,如同夏日里长着翅膀的蝴蝶,不长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就好似一滴水贱进了油里,霹雳啪啦的炸开了。 坤宁宫。 因着夏日的炎热,杨皇后脱去了厚重的明黄色凤袍,换上了一件清爽的苏绣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对襟襦裙,看着倒把暑气赶走了几分,按照惯例是请安的时候。 杨皇后坐在上首金丝楠木雕刻牡丹凤凰的皇后宝座上,看着众嫔妃给她行礼问安,色彩斑斓的衣裳铺了一地,乌鸦鸦的发髻上珠玉生辉。 清脆而又整齐的一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响彻坤宁宫的上空,杨皇后心情极好的说道:“都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衣裙摩擦间,众嫔妃重新落座。 杨皇后哪里不知道众嫔妃心里所期盼之事,因此笑着开口道:“万岁爷不日就要去甘泉行宫避暑,太后娘娘,各位皇子和公主自然都是要去的。甘泉行宫不似皇宫这么宽敞,居住的殿宇有数,诸位妹妹自然是不能全部都去了的;杨婕妤怀有皇嗣车途劳累多有不便,就留在宫里好好的养胎,本宫也就不去凑热闹了,宫里没个做主的人杨婕妤心里也不安稳,本宫自然是陪着杨婕妤在宫里养胎了。不知各位妹妹如何说,伴驾去甘泉行宫的人是有定数的,不如各位妹妹说说,本宫这里也好做准备。” 杨婕妤见杨皇后提到她,自然是温和的笑了:“娘娘如此安排,嫔妾自是照做就是了。”她哪里没有感受到四下里射来的眼箭,好像要生生把她吃了一样,待她生下皇子,看她们又是何种脸色?! 遥遥的传来杨皇后贤德的声音,慕桑努力端坐着身子,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皇后言语的模样。许是昨天晚上闹得太过了,今日早上醒来就没多少精神,而杨皇后在上面说个没完没了。 能与万岁爷一起去甘泉行宫避暑,那是盛宠的体现,伴驾畅游能有几人得此殊荣,若是贤妃在,这样的机会似有若无,不如在宫里伴着杨婕妤,好好的让她生下皇子,那时候她才是真真的赢家,万岁爷也会高看她一眼的,待到明年大选,贤妃年纪也大了,慢慢的分了她的恩宠,后宫还在她的掌握之下。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声音越发的柔和轻缓了:“妹妹们可要照顾好万岁爷,也要照顾好自个儿,本宫在宫里等着你们回来。 成帝见慕桑听话就舀了半勺西瓜沙冰以示嘉奖,喂到慕桑嘴边温柔的哄道:“好,就一口,多了没有。”慕桑看着这半勺红艳艳的西瓜沙冰,瞬间眉开眼笑,哪里又伤心的模样?终于吃到口里了,心里欢呼雀跃,对着成帝的俊脸献上香吻一枚。 成帝看着慕桑像是偷吃了农夫鸡一样得意小狐狸,眼睛里不由得泛起了笑意。也就是她这么好哄了,央求了半日只得了半勺西瓜沙冰就不再闹了。 顾嫔端坐在铺着蜀绣芍药纹绣垫的绣蹲上,看着贤妃在万岁爷跟前玩闹,心里觉得罕见,桑姐姐也是胆大,万岁爷那么威严的人,有旁人在跟前也敢这样做,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姐姐的名声也不要了。 绿枝见万岁爷不用了,立马上来收拾碗碟生怕娘娘看着眼馋,嚷着又要吃,慕桑拿眼镜恶狠狠的看着绿枝的动作,真是的,至于收的这么快吗? 成帝看着一脸不乐意挑眉的慕桑,笑着说道:“好丫头,赏。” 绿枝听闻喜不胜喜,立马福身道:“谢万岁爷。”万岁爷的赏可是难得的,重要的是面上有光,这院里有几人是得过万岁爷亲口的赏的? 成帝怕慕桑一门的心思在冰沙西瓜上,就说起了别的话题:“天气炎热,宫里酷暑,过几天咱们去甘泉行宫避暑,你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 果然,一听要去甘泉行宫,慕桑立马忘了冰镇水果的事,脸上的笑怎么挡也挡不住,急忙道:“真是太好了,我刚和顾嫔说着,要问问万岁爷什么会带我们去行宫避暑,可不能在宫里烤熟了。”顾玥听着也是满眼的期盼,甘泉行宫,听说那里风景宜人,清爽凉快,是夏日里避暑的好地方。她还没去过呢,若是她能去一次,那也是天赐的福分。 成帝看着她们两个都是期盼的眼神,笑道:“顾嫔也去。” 听得这一声顾玥高兴之极,激动的说是。成帝也不在意,继续和慕桑说着话:“朕问问母后意下如何?现在母后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不宜去远处,若是母后也想去,甘泉行宫离京近,是个好去处。” 老人家自然是不想受舟车之苦了,对于出远门自然是敬而远之,能不出去就不出了,慕桑这样想着,也觉得万岁爷思虑周到:“嗯,这样也好。” 成帝要去甘泉行宫避暑的消息,如同夏日里长着翅膀的蝴蝶,不长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就好似一滴水贱进了油里,霹雳啪啦的炸开了。 坤宁宫。 因着夏日的炎热,杨皇后脱去了厚重的明黄色凤袍,换上了一件清爽的苏绣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对襟襦裙,看着倒把暑气赶走了几分,按照惯例是请安的时候。 杨皇后坐在上首金丝楠木雕刻牡丹凤凰的皇后宝座上,看着众嫔妃给她行礼问。 第一百四十三章 摘草莓 “娘娘,现在敏妃不是被贤妃取代了吗?若是娘娘再选上一个貌美的年轻少女,何愁万岁爷不回心意转?” “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杨婕妤虽是有孕在身,也不见万岁爷有多上心,把万岁爷的心思从贤妃那里转移过来,哪里是容易了的事?” “娘娘,事在人为,咱们还没做哪里知道成不成,明年就是三年大选了,多少蕙质兰心的淑女都等着万岁爷和娘娘挑选,怎么也能选出一两个符合娘娘心意的,那时候,娘娘怎能会受今日之气。” “你说的有理,本宫叫母亲递牌子进来请安,倒是叫母亲在外面看看,若是能分了贤妃的宠,又会听本宫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娘娘定会心想事成的。” 万里无云,晴空碧如洗,车马轿子都备齐了, “皇后,辛苦你照看宫里了。” “万岁爷放心,臣妾定会好好的照顾杨婕妤的,让她平安产下皇子。” “皇后费心了。皇帝,日头高照了,咱们该出发了。”身为皇后难道不该照顾嫔妃平安生子吗?这点本职工作在皇帝面前邀什么功?慕太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贤妃,她的桑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怀上皇嗣,免得皇后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在心里微微摇头,不喜道:皇后还是太轻狂了点,不够稳重,没有母仪天下的风度。 “母后,请。” “起驾!”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蜿蜒华丽的车队缓缓启动,明黄色的 长长的明黄仪仗蜿蜒绵延不绝, 敏妃看着杨婕妤痴迷的看着车队,嗤笑道:“就算望眼欲穿有能怎能样?不过是接着有孕在身不让去甘泉行宫避暑罢了,哪有孕妇怀孕不怕热的,皇后娘娘的两胎可都不是夏天怀上的。” “敏妃,甘泉行宫是你自己不去的,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酸话?杨婕妤年岁小,又是第一次见万岁爷远行,加之怀孕的女人最是多愁善感,瞧,本宫忘了,” 走了一天的路才到了甘泉行宫,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日暮连归骑,长川照晚霞。 “舟车劳顿,哀家乏了,都去歇息吧。” “母后还是住金华殿?” “对,那里哀家觉得极好,安静,适合老人家待,早上起来还可以看看院子周边的景色。” “母后说好自然是极好的了。” 慕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赶了一天的路,脸上露出疲倦之色,“哀家要歇息了,你们也去收拾屋子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清凉殿里,成帝, 穿着一身褐色短打的果园侍候瓜果农的下人,听着前边公公的传话,一脸的不敢相信,贤妃娘娘竟然要来果园里,亲自采摘草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从来没有过得事, “男子都退出,留下机灵的妇人女子伺候。记住,万不敢冲突了娘娘,否则叫你们掉脑袋!” “是,奴婢省得了。” 金娥听见一句“贤妃娘娘驾到!顾嫔驾到!”飞快的抬起眼看了一眼,只见最前边并排走着两位女子,一位娘娘身着金丝错绣并蒂莲花纹云纱窄袖衣裳,底下穿着浅蓝色绣葡萄枝蔓镶襕边挑线裙。随云髻上的镂空飞凤金步摇因着走动而微微晃动,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娥娜翩跹、仪态万端恍若天人。 旁边的娘娘身着一件水绿色绣碧绿烟柳长裙,发髻上的翡翠莲花碧玺簪熠熠生辉,清艳脱俗、俏丽多姿。 后面跟着宫女内侍无数,浅蓝色的裙角在她眼前翩然飘过,做娘娘真好,有宫女内侍伺候, “玥儿,你看这草莓长的多喜人,红艳艳的” 婉风流转 聘婷秀雅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姿容绝代玉指如葱 金华殿太后娘娘 清芷阁贤妃, ,懿祥阁, 清韵阁兰陵长公主 汀兰水榭顾嫔 撷芳斋 知画斋 ,镜春斋安修仪,二皇子。 云梦斋 绿绮轩姚美人 宜雨轩,梦幽轩,兰若轩, 锦华轩 浅紫绣折枝梅花上襦、晚烟霞紫绫如云衫 镶红宝石耳 玫瑰金镶玫红对角襦裙、 镂空牡丹形玛瑙头花、、水墨青年花绣幔轻纱帘 、云凤纹梅花嵌宝石金镯 红玛瑙白玉步摇 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 、银镀金点仙人乘风嵌珠:翠碧玺簪 叠锦流云、华胜、碧玺念珠、、,云纹团花青素面杭绸鹤氅,浅紫色貂皮手笼, 盘螭暖玉手炉、蝶穿白玉兰花簪、璎珞、垂珠、红蓝宝石 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 海棠红缂丝花开富贵玉竹柄团扇 “娘娘,现在敏妃不是被贤妃取代了吗?若是娘娘再选上一个貌美的年轻少女,何愁万岁爷不回心意转?” “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杨婕妤虽是有孕在身,也不见万岁爷有多上心,把万岁爷的心思从贤妃那里转移过来,哪里是容易了的事?” “娘娘,事在人为,咱们还没做哪里知道成不成,明年就是三年大选了,多少蕙质兰心的淑女都等着万岁爷和娘娘挑选,怎么也能选出一两个符合娘娘心意的,那时候,娘娘怎能会受今日之气。” “你说的有理,本宫叫母亲递牌子进来请安,倒是叫母亲在外面看看,若是能分了贤妃的宠,又会听本宫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娘娘定会心想事成的。” 万里无云,晴空碧如洗,车马轿子都备齐了, “皇后,辛苦你照看宫里了。” “万岁爷放心,臣妾定会好好的照顾杨婕妤的,让她平安产下皇子。” “皇后费心了。皇帝,日头高照了,咱们该出发了。”身为皇后难道不该照顾嫔妃平安生子吗?这点本职工作在皇帝面前邀什么功?慕太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贤妃,她的桑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怀上皇嗣,免得皇后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在心里微微摇头,不喜道:皇后还是太轻狂了点,不够稳重,没有母仪天下的风度。 “母后,请。” “起驾!”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蜿蜒华丽的车队缓缓启动,明黄色的 长长的明黄仪仗蜿蜒绵延不绝, 敏妃看着杨婕妤痴迷的看着车队,嗤笑道:“就算望眼欲穿有能怎能样?不过是接着有孕在身不让去甘泉行宫避暑罢了,哪有孕妇怀孕不怕热的,皇后娘娘的两胎可都不是夏天怀上的。” “敏妃,甘泉行宫是你自己不去的,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酸话?杨婕妤年岁小,又是第一次见万岁爷远行,加之怀孕的女人最是多愁善感,瞧,本宫忘了,” 走了一天的路才到了甘泉行宫,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日暮连归骑,长川照晚霞。 “舟车劳顿,哀家乏了,都去歇息吧。” “母后还是住金华殿?” “对,那里哀家觉得极好,安静,适合老人家待,早上起来还可以看看院子周边的景色。” “母后说好自然是极好的了。” 慕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赶了一天的路,脸上露出疲倦之色,“哀家要歇息了,你们也去收拾屋子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清凉殿里,成帝, 穿着一身褐色短打的果园侍候瓜果农的下人,听着前边公公的传话,一脸的不敢相信,贤妃娘娘竟然要来果园里,亲自采摘草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从来没 “娘娘,现在敏妃不是被贤妃取代了吗?若是娘娘再选上一个貌美的年轻少女,何愁万岁爷不回心意转?” “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杨婕妤虽是有孕在身,也不见万岁爷有多上心,把万岁爷的心思从贤妃那里转移过来,哪里是容易了的事?” “娘娘,事在人为,咱们还没做哪里知道成不成,明年就是三年大选了,多少蕙质兰心的淑女都等着万岁爷和娘娘挑选,怎么也能选出一两个符合娘娘心意的,那时候,娘娘怎能会受今日之气。” “你说的有理,本宫叫母亲递牌子进来请安,倒是叫母亲在外面看看,若是能分了贤妃的宠,又会听本宫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娘娘定会心想事成的。” 万里无云,晴空碧如洗,车马轿子都备齐了, “皇后,辛苦你照看宫里了。” “万岁爷放心,臣妾定会好好的照顾杨婕妤的,让她平安产下皇子。” “皇后费心了。皇帝,日头高照了,咱们该出发了。”身为皇后难道不该照顾嫔妃平安生子吗?这点本职工作在皇帝面前邀什么功?慕太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贤妃,她的桑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怀上皇嗣,免得皇后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在心里微微摇头,不喜道:皇后还是太轻狂了点,不够稳重,没有母仪天下的风度。 “母后,请。” “起驾!”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蜿蜒华丽的车队缓缓启动,明黄色的 长长的明黄仪仗蜿蜒绵延不绝, 敏妃看着杨婕妤痴迷的看着车队,嗤笑道:“就算望眼欲穿有能怎能样?不过是接着有孕在身不让去甘泉行宫避暑罢了,哪有孕妇怀孕不怕热的,皇后娘娘的两胎可都不是?”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园子里的贤妃娘娘 成帝依旧住前几次住过的清凉殿,把旁边的清芷阁自然是留给了贤妃,兰陵长公主选了离着成帝较近的清韵阁,汀兰水榭离着清芷阁近一些,顾嫔想着天天和桑姐姐玩耍就住下了。宜雨轩离成帝居住的清凉殿最远,倒与慕太后居住的金华殿近,安修仪不与卷进她们的事里,就与二皇子一同住进去了。丽嫔住了西边的兰若轩,姚美人选了绿绮轩,众人因着舟车劳顿,自然没有立刻逛园子或者来个偶遇的心情。 清凉殿里灯火柔光,成帝手里拿着一卷书随意的看着,慕桑在一旁看着她们摆东西,偶尔听见慕桑一声短促的话语,再着就是他们搬动物什的声音,一切交织在一起奏成一曲乐章。这乐章让他觉得安心,把巨大的孤寂与高处不胜寒的孤单给填满了,只有慕桑这儿能给他这种感觉,他贪恋这种感觉,成帝的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笑意。慕桑转过脸来正好看见成帝眼里的笑意,奇怪道:“你笑什么?” 成帝神色温柔的看着她,招手让她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笑道:“你呀,怎么就不歇一会儿呢,从来这儿就没闲过一会儿。”慕桑额前的碎发因为忙碌有点凌乱,成帝伸手往后整理整理,道:“看看,头发都乱了。”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宠溺,因为爱所以才放纵着,给所有的行为套上了顺眼喜悦的名词,若是有一天回过身来想想,不知是安慰还是伤心。 在许多年以后的夜里,成帝在黑色而又漫长的夜里,无数次的想到今天的这一幕,看着冰凉空荡的身边,才明白什么是岁月弄人,明明是触手可及可最终只剩下荒芜。 这时候的他们太年轻,没办法理解这一刻的岁月动人,只是笑着说起了别的事。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虽说是来了甘泉行宫,成帝的奏折向来都是走哪儿带到哪儿,一天不拉的批阅,慕桑是头一次出宫玩,哪里待的住,天一亮就嚷着要去转行宫,老早的问刘明忠这行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刘明忠说了好几处都不如贤娘娘的意,正苦恼的猜测贤娘娘的心思,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玩耍。 正好这是染笛端上了一碟新鲜的草莓,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上放着一颗颗红艳艳的草莓,娇艳欲滴,嫩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子,衬得草莓更加娇艳可口。 慕桑一见心里立马就有主意了,兴奋的问道:“染笛,这草莓好新鲜,是这园子里摘的?” 染笛笑的眉眼弯弯,夸赞道:“娘娘英明,这草莓是今天早上刚摘的,管事说是一点心意,让万岁爷尝尝鲜。” 慕桑从染笛的手里接过草莓,轻轻笑着:“呀,真是有心了。万岁爷,你尝尝这些草莓,今年雨水不足,能把草莓养的这么鲜嫩,是费了心思的。”成帝拿起草莓细细端详着,果然这草莓就如同慕桑所言,是果农费了力气和心思的,咬上一口果汁子就充满了整个口齿,浑身的整个毛孔都舒畅了,心情颇好的开口道:“桑儿心细,这草莓果然不同凡响,赏!” 慕桑看这草莓不由得想起她以前和朋友一起采摘草莓的乐趣,此时正好有时间,就心血来潮道:“一会儿我正好去草莓园子里摘草莓,这也算是人生一乐趣了。” 成帝知道慕桑是个闲不住的,一直嚷着要去玩,就安排道:“刘明忠,你看着安排去。”肯去农田里看看也好,食是人之根本,民是国之根本。 穿着一身褐色短打的果园侍候瓜果农的下人,耳朵里听着万岁爷身边的刘公公前来传话,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万岁爷赏了他们,贤妃娘娘竟然要来果园里亲自采摘草莓。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从来没有过得事。那是金尊玉贵的娘娘啊,怎么可能来这么脏乱的地方? 刘明忠看着笑的一脸谄媚的吴管事,字正腔圆道:“贤娘娘尊贵,能来这地方也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娘娘一会儿来了你们好好伺候着。现在所有的男子都退出,只留下机灵聪慧的妇人女子伺候。记住,万不敢冲突了娘娘,否则叫你们掉脑袋!” 铿锵有力的话语惊的吴管事连连道:“是……小人省得了,刘总管只管放心,若是有人冲撞了娘娘,小人第一个饶不了他!刘总管,您这边请,先喝口茶您润润嗓子,小人这就去安排。” 刘明忠摆摆手道:“不必了,咱家还要去万岁爷跟前回禀。”吴管事见刘总管要走,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暗棕色鼓鼓囊囊的葫芦形荷包,塞到刘明忠的手里,谄媚道:“刘总管辛苦了,小人招待不周,贵人事多小人这就不留总管大人了,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请总管喝茶。” 捏了捏鼓囊的荷包,看了一眼吴管事,心想道:这也真是下了心思的。想了想又说道:“贤娘娘喜静。”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请教他,就是指点他一句也无妨。 这一句可是他的再生父母,幸好有了这一句,他还想着要人多热闹,若是刘大总管不提点他这一句,他可就是犯下大错了,听说宫里最贤妃娘娘得万岁爷宠爱,若是在这一次他差事办好了,那可就大大的在万岁爷面前露脸了,想着以后的荣华富贵他的脸上笑的越发谄媚了,恨不得把刘总管当祖宗供起来,说:“多谢总管大人,小人感激不尽,唯总管大人马首是瞻。” 刘明忠盯着吴管事看了一眼,严肃道:“去,赶紧干活去,若是办不好差事,咱家在万岁爷面前没法回话!” 吴管事一叠声的是,看着刘明忠走远了,转过身对着底下的人郑重道:“你们也都听见了,是贤娘娘要来园子里,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的伺候着,若是得了赏大家脸上都有光,若是有个不慎掉了脑袋,也别怪我心狠!” 底下的人吓得头不敢抬,恭敬道:“是,小人晓得了。” 金娥在一垄草莓旁边等着,心里想着她爹给她说得话,她是吴管事的闺女,自然把这近身侍候娘娘的机会给了自个闺女,他们想着若是入了贤娘娘的眼,这以后的路就顺畅多了,而不是在这一垄垄土里荒废她的人生。 听见前面有人高唱一句“贤妃娘娘驾到!顾嫔驾到!”她们这些妇人女子就赶紧行大礼给贤娘娘、顾娘娘请安,“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顾嫔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娥压抑着喜悦,恭敬的请安,但又按捺不住要见娘娘激动的心情,就飞快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只见最前边并排走着两位女子,一位娘娘身着金丝错绣并蒂莲花纹云纱窄袖衣裳,底下穿着浅蓝色绣葡萄枝蔓镶襕边挑线裙。随云髻上的镂空飞凤金步摇因着走动而微微晃动,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娥娜翩跹、仪态万端恍若天人。 旁边的娘娘身着一件水绿色绣碧绿烟柳长裙,发髻上的翡翠莲花碧玺簪熠熠生辉,清艳脱俗、俏丽多姿。 后面跟着宫女内侍无数,心里想着做娘娘真好,有宫女内侍伺候不用干活。 浅蓝色的裙角在她眼前翩然而至,只听见一声清脆如黄莺歌唱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都起来罢,本宫和顾嫔在这里走走,不必这么多人伺候着。” “谢娘娘。”说着这些侍候的人就起来慢慢的退出去了,金娥有点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就从眼前要逝去了,可她也不敢造次,若是教贤娘娘不喜,他们一家子日子可就难过了。 慕桑随意的看着,一垄垄绿葱葱的草莓生机盎然,看着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弯腰挑着大的熟透了的草莓采摘,“玥儿,你看这草莓长的多喜人,红艳艳的。” 见是园子里没了旁人,顾玥就放开了吃,这样子吃着倒比放在碟子里的好多了,小时候她哥哥就带着她各处庄子里跑,跟个野孩子一样,想想那时候真是快乐,现在想着就感觉做梦一样。 世事无常呵。 想这些事做什么,要咬一口刚摘的草莓,立马喜笑颜开道:“桑姐姐,这个真好吃。” 慕桑在一旁笑嘻嘻的说道:“那是当然啦,跟着你桑姐姐我你肯定能吃到好的。” 见贤妃娘娘手里拿满了,邓全就赶紧把柳条编的小篮子递上去:“娘娘,这个装草莓正好。”说着也给顾嫔个递上同一种小篮子。 小篮子提在手里轻轻的,瞧着像个艺术品,慕桑看着心里喜欢,夸赞道:“好生别致,是个有艺术的。” 好不容易瞧见娘娘有个喜欢的物什,听见她夸赞这个小篮子,笑着说道:“娘娘若是喜欢,奴才叫他多编几个。” 提着篮子就去摘草莓,看着顾嫔越走越远了,就道:“嗯,这样也好,你看着赏下去罢。本宫和顾嫔摘满这一篮子草莓,送给母后也是好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华殿 香菇的香味儿如到了鸡肉里,与宫里的师傅相比是费了心思的,夹了一块鸡肉放到祁晏碗里:“晏儿,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有助于身体健康。” “儿臣谢过母嫔。”祁晏一本正经的谢过安修仪,吃了他母亲夹给他的鸡肉,又孩子气的笑了:“母嫔,真好吃。” 安修仪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柔软成一片,笑着摸摸他的头,道:“真是个孩子,你与大皇子这几日还读书吗?” 祁晏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手,感受着母亲的温柔,听见母亲的问话,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夫子说了,今日舟车劳顿就免了读书,过几日就要和大哥一起读书了。母嫔,大哥哥读书真的好厉害,夫子讲一遍就记住了,儿臣不如大哥哥读书的读的好。”说起这些,祁晏的眼睛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羡慕的神色。 安修仪知道自己在读书上懂得不多,怕说多了,说错了从而影响晏儿的事,慢慢安慰道:“晏儿,母嫔别的也不懂,只知道俗话说勤能补拙,晏儿,既然你不如你大哥哥聪明,那就要认真读书,一遍记不下就在读一遍,直到记下为止。”说道这个安修仪停顿了一下,慢慢说道:“晏儿,你父皇经常夸奖你大哥哥读书读的好,你也要加油,不要让你父皇失望了,你要向你大哥哥学习。” 祁晏见母嫔认真的给他嘱咐,心里暖暖的,郑重的点头道:“嗯,母嫔,儿臣记下了。”说起父皇,祁晏心里有些失落:“母嫔,儿臣好久没见父皇了,父皇是不是把儿臣忘掉了?”想起父皇是,只记得是个高大的穿着明黄色衣裳的身影,雄伟,安全,这些都是他的代名词,合在一起确实模糊的,隐隐约约的。 安修仪看着儿子失落的小眼神,他的面容上充满了不安,他是皇子的儿子,生来身份就尊贵极了,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闷闷不了,从而充满了不安,都是她这个做娘的连累了晏儿。 宫里就两个皇子,地位都尊贵极了,就因为大皇子的母妃是敏妃娘娘,而二皇子的生母只是个修仪,两位皇子的待遇就差别大了去了。 心里慢慢思量着二皇子和她以后的路,万岁爷纯孝,太后娘娘的话必然是能听的进去的,若是二皇子能在太后娘娘面前得了青睐,想来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现在宫里杨婕妤正在养胎,人人都说杨婕妤怀的是皇子,若真是个皇子,那三皇子的身份自然是尊贵之极了,和她的二皇子一点都不能比了。 想来贤妃娘娘现在心里压力肯定不少,贤妃娘娘与皇后娘娘是水火不相容,若是贤妃娘娘有个一男半女,照着万岁爷宠爱贤妃娘娘的架势,哪里还有皇后娘娘与杨婕妤的一席之地,若是这个时候她向太后娘娘示好,想来能让太后娘娘开怀。太后娘娘身边有了孙子,而她与二皇子以后也有了保障,若是真养在了启祥宫里,二皇子的身份岂是别的皇子能比的? 再说她的母族怎么能和慕家相比较,以后若是有个慕家的相助,她的晏儿前途不可限量。 贤妃娘娘无子,地位看着牢固不可摧,若是坤宁宫里有了皇子,以后如何也不一定了,想来贤妃娘娘与太后娘娘都是想过的,大皇子那里她们没法子想,看来只有二皇子了。 现在又想着她住的地方离着太后娘娘的金华殿也近,不如就领着二皇子晏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也让太后娘娘享受天伦之乐了。 看着祁晏吃的差不多了,就问道:“晏儿,我们给太后娘娘请安去可好?” 祁晏点点头,又蹙着眉头问道:“好,太后可会喜欢儿臣?” 掏出自己的帕子,温柔的擦着祁晏的嘴角:“会的,她是你的皇祖母,你是她的皇孙,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太后娘娘居住的金华殿,入了门祁晏规规矩矩的,没了小孩子的淘气,看着安修仪心里一疼,他还是个孩子,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张长大了。 一身暗红色云纹织锦交领袍的二皇子恭恭敬敬向上座的太后娘娘作揖道:“孙儿晏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福寿安康。” 九枝梅花檀木碧霞西番莲大座屏风前坐着的慕太后看着二皇子向她行礼,高兴道:“是晏儿来了,快,快起来,到皇祖母身边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看看晏儿长大了没有没。” 在一旁打扇的喜嬷嬷看着慕太后高兴,她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了。文竹搬来了一个绛色缂金水仙团花的绣蹲,二皇子坐在慕太后的身边。 慕太后拉着祁晏的手,细细上下打量着这个孩子,半响说道:“长大了不少,个子也高了,身体也壮了,好好……今日没有读书去吗?” 祁晏被慕太后打量的心里不自在,见她问话连忙回答道:“回皇祖母的话,夫子说今日不用过去读书了。” 慕桑和顾玥刚走进金华殿就听见慕太后的笑声了,把两人惊的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太后娘娘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不然怎么这么高兴? 门口的宫女打起竹帘,慕桑进去看见安修仪和二皇子在,心里了然。 安修仪先笑着给慕桑行礼:“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万福。” 慕桑笑着先给慕太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无极。” 一句长乐无极逗得慕太后直笑,手指头只指着慕桑笑:“好好……你一来就哄哀家,哪里有长乐无极的事儿。” 二皇子也很懂事的给慕桑行礼问安:“儿臣给贤母妃请安,贤母妃万安。” 慕桑看着安静乖巧的祁晏,笑嘻嘻的看着他,道:“真是个好孩子,二皇子快坐罢,今日沐休了?” “文竹,快去把这些草莓洗了,母后,这些草莓是儿臣今日早晨和顾嫔一起摘的。母后,你一定要尝尝,可甜了。” “好好……今日肯定是要尝一尝的,怎么亲自去摘草莓了?” “这样才有趣,自个儿摘的自个儿吃才香哩。” “跟个小孩子一样,长不大。晏儿都比你懂事,也没见你这淘气。” 真是热闹的时候,不料成帝一身明黄平罗填漆薄金夹蓝长袍走了进来,后面跟个一个半大的少年,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绣竹叶的直缀,正是大皇子祁晟。 大皇子气度不凡,气宇轩昂,与胆小性子懦弱的二皇子相比,慕太后在心里就谈了一口气,看来孩子的成长与环境密切联系,也不知道以后晏儿的性子能不能改过来,不然难成大才,尤其是在晟儿的对照下。 成帝刚考校过大皇子的功课,大皇子对答如流, 大皇子聪慧,读书读的极好,成帝夸奖,“在过几个月,大皇子就开始旁听,过几年就可以替朕分担了,母后看如何?” “好,皇帝想的自然周全,母后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你们男人前边的事,皇帝掌握好分寸就好。” “晏儿,也要好好努力读书了,以后和你大哥一起办差事。” “多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持续热了许久,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地里的庄稼有救了,这时候大皇子病了, 皇后在宫里召见了她的母亲为明年的大选作准备。 敏妃眼看着杨婕妤要生下皇子了,心里着急,若是杨皇后有了皇子,那对她的大皇子威胁甚大,再说大皇子一直养在她宫里,却没有把玉蝶上在她的名下。 宫里流传出敏妃害死大皇子的生母王氏,只为了把大皇子占己有。 兰陵长公主的及笄礼, 杨婕妤发动了,杨皇后在外面守着,成帝心情微妙,生了一天生下了四公主,除了皇后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贴心小棉袄,” 敏妃生病了,“公主好啊,真是苍天有眼!” 金华殿太后娘娘 ,梦幽轩,,云梦斋 锦华轩 浅紫绣折枝梅花上襦、晚霞紫绫如云衫 镶红宝石耳 玫瑰金镶玫红对角襦裙、 镂空牡丹形玛瑙头花、、水墨青年花绣幔轻纱帘 、云凤纹梅花嵌宝石金镯 红玛瑙白玉步摇 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 、银镀金点仙人乘风嵌珠:翠碧玺簪 叠锦流云、华胜、碧玺念珠、、,云纹团花青素面杭绸鹤氅,浅紫色貂皮手笼, 盘螭暖玉手炉、蝶穿白玉兰花簪、璎珞、垂珠、红蓝宝石 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 海棠红缂丝花开富贵玉竹柄团扇 婉风流转 聘婷秀雅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姿容绝代玉指如葱盘螭暖玉手炉、蝶穿白玉兰花簪、璎珞、垂珠、红蓝宝石 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 海棠红缂丝花开富贵玉竹柄团扇 婉风流转 聘婷秀雅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姿容绝代玉指如葱 盘螭暖玉手炉、蝶穿白玉兰花簪、璎珞、垂珠、红蓝宝石 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 海棠红缂丝花开富贵玉竹柄团扇 婉风流转 聘婷秀雅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姿容绝代玉指如葱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姿容绝代玉指如葱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杨皇后慢慢道:“以前的事现在谁说的清,就怕连敏妃浑身是嘴都说不明白了。”事隔多年再被提起,记忆里多多少少有点误差,谁也不敢肯定的说什么,再说活人永远也争不过死人的。狠狠道:“就算敏妃能说清楚,本宫也要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菊韵也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温柔的说道:“是了,只要大皇子和敏妃离心了,娘娘还怕敏妃翻起浪花吗?敏妃现在只能依靠大皇子了,争宠哪里有她的事。”敏妃的前程她早就看好了,是时候给娘娘铺路了。只要杨婕妤生了皇子,这宫里最尊贵的还是娘娘,可是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又谁在宫里操纵着这一切,她们都是棋子,都被卷进一场阴谋里,想到这个她不寒一颤,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盯着她们看,后面有一双眼睛让她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杨皇后暗自伤神,没有注意到菊韵的不安,“是呀,只要贤妃在,这满宫里的女人都是摆设!”说到这儿,杨皇后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不过好在明年是大选了,贤妃入宫三年了,在万岁爷那里的新鲜劲儿早过了,明年入宫的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花儿一样的年纪,任凭贤妃如何举世无双,在一年又一年的选秀里,如何稳固自己恩宠? 如今敏妃败在了贤妃的容颜里,而贤妃又会败在谁的荣光里? 万岁爷的宠爱她已经过了相争的年纪了,说这些做什么,不如有空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分了贤妃的圣宠才是关键,大皇子和敏妃好不容易有了有龌龊的时机了,她怎么能放过,笑容满面的柔声说道:“趁着敏妃在宫里,手伸不到甘泉行宫里,就把话传到大皇子的耳朵里去,就说敏妃害死了王氏。” “是,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办。”菊韵福身称赞道,娘娘这样做才是正中一击,以后这坤宁宫慢慢的就稳妥了,看哪个小贱人敢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又听见皇后吩咐道:“明日宣本宫的母亲进宫,本宫有话对她要说。” 菊韵极为恭敬的对杨皇后说道:“是。” 几场大雨过后,炎热慢慢消失。最热的暑夏已经过去了,秋风徐徐而来。 成帝难得有闲暇,陪着慕桑逛行宫,慕桑见成帝终于陪她玩了,心情欢快,俩眼珠子一转计谋上心头来,左右相顾见没有旁人,就一点一点的靠近成帝。 成帝瞧着她耍心眼的模样好笑,心里感叹,真是个孩子,怎么就长不大呢?慕桑悄悄的牵着成帝的手,慕桑玫瑰金镶玫红的大袖与成帝明黄色刺绣腾龙云纹袖子相依在一起,瞧着成帝没有抽出手的意思,贤妃嘴角的笑容愈发的大了,像个偷吃了糖的小孩子一样欢喜,就连垂云髻上插着的玛瑙白玉步摇多了几分欢喜,摇摇晃晃的诉说着它的欢乐。 刘明忠跟在成帝和贤妃娘娘的身后,头颅埋的愈发的低了,他什么都没看见,光天化日之下的什么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把脚步发的越发缓慢了,后面的宫人都是依照刘总管的意思行事,不一会儿就远远的吊在帝妃的后面了。 知道刘明忠识趣,揉捏着慕桑柔软光滑的小手,笑道:“桑儿,这几日日日都忙着朝政,朕今日终于有时间陪你逛逛行宫,想要去哪里?” 慕桑闻言欢快的笑了,看着行宫的风景比往日里好了几分,摇晃着成帝的手说:“哪里都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好似这世间就他们两个人一样,慕桑忽然想到那年她和成帝一起偷着溜出宫去逛街,心里无端的甜蜜了几分,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夫君,我跟着你走。” 这一声夫君也唤起了成帝多年的回忆,那时候他们正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甜蜜时候,成帝看着慕桑年轻的脸,眼睛里泛起愉悦的微笑,慢慢道:“这一声夫君朕等了许久了。”自从桑儿落水失子之后,他们之间看似亲密,实则虚之,他们之间横这一条鸿沟,成帝知道,慕桑也知道,谁都没办法走出这一步。 慕桑满心的愧疚快要溢出来了,看着成帝的眼睛疼惜的说道:“是我不好,让夫君忧心了。”慕桑好好的看着成帝,这一看让她觉得心里难受,成帝的抬头纹又加重了许多,眼睛里的疲倦显而易见。 成帝看着慕桑疼惜的表情,习惯的蹙起眉头,小心的问道:“桑儿,怎么了?” 慕桑伸手怜惜的抚着成帝的额头,像是要把那些不开心的、令人烦忧的事都扶平,不自觉的又叹一口气:“怎么又蹙眉,我最见不得陛下蹙眉了。” 成帝闻言一笑,把慕桑拥在怀里,嗅着她发丝上的香味,这个味道让他觉得舒心,用力的抱紧慕桑,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血液。他发誓,他要好好的和桑儿在一起过完这一辈子,他要好好的爱她。他发誓,他要给她最好的生活,最高贵的地位。 慕桑不知道成帝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一刻成帝是沉重的,看到了和旁人眼里不一样的他,这样算不算她又往他的心里走进了一点,她所求不多,她知道这个地方和她以前的地方不一样,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了,她要学着习惯。 成帝微笑着对慕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个帝王的一句承诺不是所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可得的,慕桑知道这一句话来之不易,慢慢的红了眼眶,用力的点点头,双手抱着他,如此就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看着慕桑既感动又害羞的模样,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还是要靠哄,手指抚摸着慕桑的头发,心情极好,提要求道:“你的几句话书信可好久都没有写了。” 慕桑听着成帝的声音,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所有的风雨在阳光下消失不见,所有的灰暗被金色的阳光填满,这样的日子不多,她再别无所求,懒洋洋道:“好,今晚就写。” 成帝得寸进尺道:“每日都要有。” “好,每日都有。”慕桑大方道,不就是写情书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成帝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软玉温香在怀心底不免蠢蠢欲动,低声在慕桑耳边说道:“桑儿,不如我们……” 闻言慕桑抬头看着成帝的眼睛,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温柔一笑,狠狠的在成帝腰里拧了一把:“想的美!”说完就害羞的就想跑,不料被成帝拉着手不放。 “嘶。”甜蜜来的太突然,成帝揉着腰侧,真是的,不知道男人的腰是不能随便动的吗?鉴于慕桑的难为情,成帝这句话在舌尖打转儿,惹恼了可真就不好哄了:“羞什么?不都做过了吗?” 慕桑气极,什么呀!青天白日的说的什么话,怒斥一句:“你……你流氓!” 这一句怒斥听在成帝的耳朵里好似一句娇嗔,再看慕桑满脸通红的模样,哪里会生气,心里的那一根弦被拨动了,誓不达到目的不罢休,手掌包裹着慕桑的小手慢慢摩擦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八角亭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 慕桑被成帝半抱半拖的哄走了,边走边说:“刚才还不是说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这话儿还没放凉呢,怎么就出尔反尔了。” 刘明忠看着成帝和贤妃娘娘的背影,无言咆哮,白日宣淫什么的最讨厌了!转头吩咐底下的人办好差事:“都机灵点,别让不长眼的坏了万岁爷的好事,不该说的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有一星半点的话传出来坏了万岁爷、贤娘娘的清誉,就等着脑袋搬家罢!” “是,小的们知道。”内侍们围绕着郁郁葱葱里包围的八角亭子,四下里散开去,可要看好了,刘总管可从来不会说笑的。 金娥这几日听着旁人说万岁爷宠爱贤妃娘娘的事儿,心里羡慕极了,若是……若是她也能入宫就好了,忍不住感叹一句:“还是在宫里做万岁爷的娘娘好,一天不用干活就只负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万岁爷宠爱,哪里像咱们做下人的一样,日日都有做不完的活。” 她的母亲瞧着她一脸的春风荡漾,骂道:“小蹄子不知羞,小心贵人听见了,仔细剥你的皮。”做宫里娘娘的这个梦哪个女子没做过,可就凭女儿这幅没脸色的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这么个女儿她也舍不得。 大皇子行至假山后听见有人又在说父皇和贤母妃的事,他也有耳堵父皇是如何宠爱贤母妃,心里不免有点失落,贤母妃没有进宫的时候,父皇也是这么宠爱母妃的,可自从贤母妃入宫以来,他越来越少的见到父皇了,母妃的黯然失色他看在眼里,他就越发努力读书了,终于看着父皇越来越高兴的笑容,得到父皇的夸奖,他才找准了努力的方向。 大皇子继续听见那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娘娘都是贤良淑德的,就跟咱们供奉的菩萨一样,哪里有你说的这么。” 不料那妇人嗤笑一声,继续道:“那也是表面,远的不说,就说近日大皇子参与朝政的事。” 大皇子有心斥退她们的闲言碎语,可不料又说起了他的事,迈出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了。 金娥压根不知道后面有人偷听,更何况是她们说得闲言里的本人,不然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说话:“大皇子入前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听说大皇子是敏娘娘的儿子,大皇子争气,敏娘娘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就听见她母亲继续讽刺道:“敏娘娘是千般心机总算是没有白费,只是可怜了大皇子生母了,儿子的荣宠一点儿也没有享受上,儿子还要认贼作母,最呕心的是害死了她的人还在享受她儿子的荣誉。” 金娥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宫里的秘史,惊讶道:“这从何说起,你可别胡说,说宫里娘娘的事若是被管事知晓了,咋俩都逃不了干系。” 后面的大皇子也是惊讶之极,他在一次的听到了他生母的话语,不过,认贼作母?这是如何说起,听着这话语好像是知道当年的事。果然听到那妇人继续说道:“我胡说什么?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胡说对我有什么好处,真是的!” 金娥因是第一次接触宫里娘娘的事,显然,母亲是知情的,撒娇道:“好,娘,那你继续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买关子了,快说呀。” 金娥母亲不由得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慢慢道:“那时候我还在做姑娘,跟你一般大,这那一茬姑娘里是顶漂亮的。那时候先帝爷是万岁,万岁爷还是楚王,也是这么个时候,先帝爷领着熹贵妃娘娘,万岁爷还有燕王几个王爷来行宫里避暑。不料人手不足,就从行宫里挑几个丫头过去伺候贵人,因着我长得好看,就被派到贵人跟前侍候,正好分到楚王那里当值,在大皇子的生母王贞仪那里做事。”说起那时候的故事,好似是上一辈子的事:“天下就没有比王贞仪更好的人了,容貌气度好似天女下凡一样,温良贤淑,性子真真跟菩萨一样善良,宫人做错了事也不打骂,只是说小心一些,下不为例。” 金娥一听是这样,对王贞仪立然起肃,真心实意说道:“那可是个好人。” 说起往事金娥娘也是感叹连连:“是呀,都说好人活半世,当时李姬,也就是现在的敏娘娘,见王贞仪得楚王的宠爱,日日对着王贞仪没个好脸色,可着劲儿欺负王贞仪。”好似突然记起了一样说道:“我还记得那一日早晨,就因王贞仪一句话回迟了,李姬竟然把热茶盏直接甩向了王贞仪,好险。” 金娥惊讶的说道:“啊,这心也忒狠了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玲珑心 在后面偷听的大皇子祁晟心也提了起来,转念有一想,按着母妃的性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她们说话。 金娥娘因为是侍候王贞仪的丫鬟,说话不免就护着王贞仪了:“可不是,还不是为着楚王争风吃醋的缘故,前一夜楚王歇在了王贞仪的屋里。”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想想,若是王贞仪怀了皇嗣,而她没有,会让王贞仪好端端的生下吗?听说王贞仪过世了之后,楚王冷了好一阵子李姬。” 故事结束了,金娥听着不免有些伤感,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照着现在的情况来看,金娥充满了疑惑:“那后来怎么又得宠了,还把大皇子抱养在了她的膝下。” 说起李姬,无端的厌恶了几分,真是好人没有好报,祸害遗千年:“还不是因为她娘家人,她的父兄都是朝中重臣,楚王那会儿不得先帝爷喜爱,那时候可是燕王与熹贵妃娘娘的天下,男人为了江山什么的怎么都得忍,后来可算是楚王登基了,成了万岁爷。再说一个女人没了就没了,当了万岁爷哪里就没有美人了,听说现在的贤妃娘娘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听完这一席话,金娥攀贵人的心思息了几分,说:“嗯,果然看事不能看表面,还是当个下人的好,哪里就动不动的丢了性命。” 那妇人一看日头斜西,立马站起来向远处走去:“呀,迟了,金娥,娘不跟你说闲话了,我还有正事没做呢,我赶紧要去做了。”贵人的事有贵人在,和她们这些下人有什么干系? 金娥一听也起身道:“走,一起走,娘,我也帮你干活。” 两个人走了,假山后面走出一个翩翩少年,正是大皇子。祁晟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自问道,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侍候大皇子的内侍余宝急急忙忙的走过来,看见大皇子可松了一口气,不耐道:“殿下可叫奴才一通好找,殿下若是不好好用膳,敏娘娘问起叫奴才怎么回话?” 大皇子不悦道:“啰嗦!”果然是敏妃娘娘的一条好狗!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张口闭口就是敏妃娘娘如何如何,可有把他这个殿下放在眼里吗? 雪影扶着莲花髻上的粉白玉兰绢花,听见院子里的响声,就知道是大皇子来了,一想大皇子英俊的脸,脸上一阵燥热,不禁害羞的双手捂住了红晕的脸,呀,羞死个人了,你在想什么?! 宫里最多的就是宫女和内侍,而她有幸分到侍候大皇子的差事,和大皇子越是接近越是知道大皇子的优秀,若是……若是…… 只是敏妃娘娘看大皇子看的极严,敏妃娘娘为了大皇子专心读书,可没有少发作大皇子身边的宫女,想到这里,雪影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犯了敏妃娘娘的忌讳哪里能活的好? 雪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面若桃花,正是二八年华,是少女最美的时候,却想想自己的处境,无端的失了气色,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宫女吗?到了出宫的年纪出宫不是嫁个大她许多的半老白头,就是嫁个在土里种田的人,好的青年都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都不怎么好,可是她见惯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怎么能过那样的生活,再者她到时候自梳,一辈子在宫里做个宫女,寂寞了和太监配个对食,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雪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静静的问自己,看着自己眼睛里的不甘心,是的,她不甘心,她在大皇子身边当差,怎么能不近水楼台先得月?慢慢的抚展自己青绿色的湖绸衣裳,那怕是死她也要争一争的。 书房里,大皇子手里掌着书,上面的字好似会跑一样,怎么也看不进去,祁晟烦躁的蹙着眉头,不由的走神了,脑海里不由的出现那母女俩的对话,她们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怎么就那么巧的被他听到了,这是天意吗? 雪影自从大皇子读书开始就悄悄的看着大皇子了,越看越觉得满意,她以后一定要在大皇子的后院里有一袭之地。 可是今晚的大皇子怎么怪怪的?这么长时间没有翻一页书,这是怎么了?雪影仔细的想着,是不是在想哪个勾了他魂的小贱人!这个想法让我脸色立马变了,眼珠子一转瞧见了大皇子手边的茶碗,就重新换了一杯茶水,温柔的笑问道:“殿下,请喝茶。殿下都看了好一会儿的书了,喝喝茶歇一下也是好的,奴婢听人说读书要劳逸结合。” 祁晟闻言一愣,抬眼瞧着雪影秀丽的脸庞,她自小就在他身边伺候,他可不可以信任她?她的那点小心思逃不过他的眼,年少的少年,哪一个不想被异性爱慕着,大皇子祁晟也不例外,他享受这样的爱慕,这样的眼光证明着他的优秀,极大的满足了尊贵的虚荣心。 “也好。”祁晟放下手里的书本,端起茶盏轻轻刮着茶沫,清香的茶味缠绕在鼻尖。 雪影看着祁晟喝了她的茶,心里甜蜜。趁机说道:“殿下,奴婢看着殿下的脸色有点发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祁晟温柔一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可是她明明看见殿下脸上的不开心,不应该呀,这几日大皇子风头无双,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殿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为什么不开心呀,入朝听政那是了不得的大事,再过几年殿下就封王爷了,那是大喜事。” “是,到时候爷就在宫外开府,让你做大管事。”外人看来可不就是这样的吗?他心里的苦楚谁人又能知道,他生母王贞仪的事他必须查清楚,他要撕开鲜血淋漓的真相,他必须要给他生母一个交代,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雪影继续笑着,想象着未来的日子,她一想那那场景就忍不住笑了:“奴婢可不敢,奴婢只想着一心伺候殿下,别的什么话什么事奴婢都不在意。” 祁晟温柔一笑,给她许下承诺:“好,爷到时候能做主了,肯定不能让你吃亏了。” 雪影可不就是要的这样的结果,以后侍候大皇子的时候越发尽心了,把里里外外的人隔开了许多。 慕太后身着孔雀蓝五福捧寿暗纹玉锦中衣,靠在锦缎绣蝙蝠嬉春大引枕上,额头上戴着折枝海棠嵌米珠抹额,衬的面容安祥儿仁慈,喜嬷嬷端着吉祥如意白地描金红玉龙茶碗让太后漱口,文竹端着盆子出去了,轻轻的掩上了门,慕太后这次慢慢的说道:“哀家听着这两日行宫里不太平,底下人说的话忒多了些。” 喜嬷嬷闻言一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法眼,可不就是说的太多了些,十几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喜嬷嬷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娘娘犯不着与她们生气,左右不过些大皇子生母与敏妃之间的事。” 慕太后明白小喜说的人是谁,冷哼一声,言语里自然是充满了不屑:“有人这是要坐不住了,既然坐不住了就别怨哀家给她加一把火,她不就是想要大皇子与敏妃离心吗?这件事对桑儿只有好处没坏处,做成了,桑儿得意,就算皇帝要查也只能查到她头上!” 喜嬷嬷温和的笑着说道:“娘娘仁慈,贤妃娘娘有娘娘在宫里找看着别人自然是占不了便宜的。” 慕太后憋了一眼喜嬷嬷,笑道:“你也别扣这大帽子给我,哀家不帮桑儿再有谁会帮她?乘着哀家还能喘口气,头脑还清醒着,能帮桑儿打算多少就打算多少,也不枉桑儿孝敬哀家一场。”贤妃膝下无一男半女始终不是个事儿,怎么就就怀不上呢,杨婕妤都有孕了,按理说也该是有孕了,慢慢说出她的打算:“回宫了就请外面的大夫给桑儿看看,既然宫里的太医看不了,那就请宫外的大夫,哀家就不信了,桑儿只不过是小产了一次,太医说这几年桑儿的身体慢慢的养好了,有时常侍寝,怎么就怀不上皇嗣呢?” “娘娘……”喜嬷嬷叫了一声慕太后,娘娘这是怀疑万岁爷了,那万岁爷这么宠爱贤妃,怎么……怎么不可能,先帝不是照样很宠爱熹太贵妃与燕王吗?最后还不是把大殿的宝座传给了万岁,帝王的心思怎么猜的准,又说道:“娘娘,……” 慕太后摆了摆手:“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替他说好话,哀家的儿子哀家心里面清楚,可不就是防着杨家,李家,慕家吗?你看看她们膝下哪一个有亲生的皇子,敏妃抱养了大皇子,可你看看现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让大皇子与敏妃离了心,真是可怜敏妃机关算尽枉玲珑心。” 半响,慕太后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喜慢慢说道:“安修仪领着二皇子来,可不就是打着让桑儿抱养二皇子的主意吗?大皇子自襁褓里就抱养在敏妃身边,如今也不得安生,更何况二皇子这么大了,什么事都懂了,可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后的打算 都是太后娘娘的皇孙儿,安修仪这次是沉不住气了,以往看着还是个懂事的,如今看来不过是装样子罢了,喜嬷嬷不喜道:“安修仪糊涂,以为贤妃就稀罕二皇子了,好好的养着二皇子,她的荣华富贵自然是跑不了的。” 慕太后点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可惜明白的人不多,就算明白了正真做到的又有几个呢?“皇帝可就不是要这样的枕边人吗?听话,不够聪明,什么计算阴谋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他的位置才坐的稳。”叹一了口气,好像要把这半生的气都要叹完:“可哀家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总要给桑儿打算打算,总要给慕家考虑考虑,不然这后宫的路那么长,桑儿有什么盼头呢。” 慕太后盯着跳跃的烛火看,烛火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摇晃,是不是像极了人生,随着周身的环境改变而被动变化。 慕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悲喜不明的说道:“小喜,你说,哀家让桑儿进宫是不是做错了?” 喜嬷嬷觑着慕太后的神色,只见她闭着眼睛,面容疲倦,脸上的皮肤松弛,眼角处都是皱纹的折痕,两鬓惨杂着白发,在心里说道,娘娘真的老了,娘娘十七岁入宫,一路磕磕碰碰的走过来了,临老了坐上了太后娘娘的位置,儿子是皇帝,可依旧是不顺心,为了小辈,为了家族,日日不闲心。 喜嬷嬷笑着安慰慕太后道:“娘娘多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尽管享受万岁爷的孝顺就是了。” 慕太后闻言笑了,不再说话,喜嬷嬷知道娘娘要睡了,就盖好慕太后的被子,往暗里拨了拨灯焰子。 坤宁宫里杨皇后手掌拄着额头,闭着眼睛假寐。眼角的鱼尾纹因着好心情都淡了几分,难得这么悠闲的时光。 这时一身湖水青衫裙的菊韵轻移莲步,打破了这一室的静寞,菊韵轻轻的走到距离杨皇后三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轻轻说道:“娘娘,广安侯夫人和杨夫人来了。” 杨皇后闻言慢慢的睁开眼睛,欢喜道:“快请母亲她们进来。” 菊韵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传皇后娘娘的懿旨,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位夫人进来了。 一身石青缎织金线云纹滚边裙的尊贵夫人雍容的走进来,发髻上的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光艳逼人,耳朵上坠着一对儿赤金嵌猫睛石金坠子,平白的添了几分富贵,是广安侯夫人,杨皇后的母亲。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朱红攒花珲春金花衣裙的年轻夫人,发髻上的翠碧玺簪低调内敛,面容清秀,此人正是杨婕妤的母亲。 广安侯夫人与杨夫人敛衣收裙向杨皇后行跪拜之礼,以头触地,恭恭敬敬道:“臣妇广安侯杨周氏(臣妇杨王氏)恭请皇后娘娘圣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母亲快快请起,杨夫人也免礼。”杨皇后说着就向对面的位置请了请,微笑道:“母亲快过来坐,宫里就是麻烦,先得讲国礼,然后才是家礼。” “多谢皇后娘娘。”两人具是道谢。 菊韵早在杨皇后的示意下双手搀扶起广安侯夫人,杨夫人在左手的镂空雕花紫檀木扶手官椅落座。 杨夫人抬眼看见杨皇后娘娘一身半旧的大红缎泥金遍地金绣云霞凤纹牡丹纹通袖夏衫,头戴翠羽蓝宝珠凤钿,侧面插着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耳朵上坠着一对儿赤金东珠滴珠耳坠,描眉画唇,贵气逼人,生生的让人低下头臣服。 她是第一次入宫见皇后娘娘,就被她的尊贵气度所折服,她的女儿如今虽是怀孕了,可在这样的主母手下讨生活,真真是不易,更何况宫里还又宠冠六宫的贤娘娘,再不说有大皇子的敏娘娘了,这哪一个又是好说话的?越想越觉得她女儿的处境艰难,不由得脸色暗暗发白。 一旁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广安侯夫人笑吟吟道:“娘娘折煞臣妇了,先君后臣礼仪规矩,向来如此。” 幽兰领着一个年轻的宫女端上茶来,黄釉龙凤呈祥官窑茶盏轻轻的放在各位夫人身边的桌子上,杨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道:“母亲和杨夫人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广安侯夫人依言端起描龙画凤的茶盏,轻轻的刮了刮茶末子,呡上一口,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她的眉头慢慢的展开了,问道:“是峨蕊?” 杨皇后骄傲的笑着:“是,母亲什么时候也不确定了,本宫记得母亲对茶道最是了解了,想来母亲是心生欢喜,菊韵一会儿包一些给母亲和杨夫人,就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了。” 峨蕊难得,生存环境苛刻,采摘不易,一年只得几斤,全都入了皇宫,可见其珍贵程度,就是皇后也得不了多少。 杨夫人听着她们所言,呡了一小口,果然如此,缓缓道:“据说峨蕊产于峨眉山山顶处,常年难得。因该茶具有条索紧细,白毫显露,形似花蕊的特点,故名峨蕊。”复有提起茶盖,仔细的看着茶叶:“臣妇观此茶外形紧结纤秀,全毫如眉,似片片绿萼开放,朵朵花蕊吐香;叶底匀嫩,汤色清澈;滋味馥郁清香,饮后回甜,是上上等的好茶。” 杨皇后看着杨夫人笑了:“杨夫人果然是懂茶之人,也不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意。” 辜负心意?辜负什么心意?这从何说起,杨夫人总觉得杨皇后话里有话,只得恭维道:“臣妇眼界浅薄,让娘娘见笑了。” 杨皇后看着杨夫人谦卑的态度,笑着越发温和了:“杨夫人不必妄自菲薄,扬州果然是个妙地方,养出的人儿都是窈窕美人,妙不可言。”呡了一口茶水,接着又说道:“本宫想来这会儿杨婕妤也等着杨夫人了,母女分别几载,夫人快去看看杨婕妤罢,一解相思之苦,本宫就不留杨夫人了。” 杨夫人终于听到这一句话了,笑着欢喜道:“多谢娘娘体恤,娘娘仁心宅厚,臣妇告退。”行礼告退,她入宫可不就是惦记着她的女儿杨婕妤吗?因着皇后娘娘仁厚,她才有机会入宫来看看。 广安侯夫人看着她欢喜的样子,极为不悦,嫌弃道:“瞧瞧她那卖弄的样子,好像谁没喝过一样?”越发的看不惯杨夫人的种种小家子气。 杨皇后听着她母亲的抱怨,也不再说什么,总归叫她母亲入宫不是为了听她的抱怨,开口说起了正事:“母亲,本宫上次信上说的事办怎么样了?” 广安侯夫人嗔怪的看了杨皇后一眼,讨好的说道:“你说的事,我能不上心吗?早早的就和你父亲,祖母开始留意了。” 杨皇后对此满意之极,笑着点点头:“母亲费心了,多选几个,大皇子也大了,该往他屋里放人了。”家族也算是对她现在的状况满意了,但往皇宫里塞人的状况是改变不了了。 杨婕妤大着肚子,着急的伸长脖子往外看着,她的母亲怎么还不来,皇后召见了广安侯夫人是为明年的大选作准备,而她母亲是来看她的,想来在坤宁宫得不了多长时间,怎么还不来? 珠和知道婕妤心里的着急,亦是频频的往外看着,真是着急的时候,如珍从外面一脸喜气的跑进来,欢喜的回禀道:“婕妤,夫人来了。” 杨婕妤因欢喜而忘了如珍的失态,站起来急忙道:“快快请母亲进来。” 一旁的珠和看着一脸的紧张,婕妤怎么如此小孩子脾气,若是伤着了小皇子,这可如何是好? 杨夫人进来恭恭敬敬向杨婕妤行礼:“臣妇给婕妤请安,婕妤吉祥如意。” 依着规矩杨婕妤受礼之后才激动的说道:“母亲快快起来。如珍,快给母亲上茶。” 杨夫人就着珠和的手起来,乘机打量杨婕妤的住处,瞧着是富贵的,可惜和皇后娘娘不能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上,若是她的女儿生了皇子,想必能得万岁爷看重。 杨婕妤着浅紫绣折枝梅花上襦,底下是一件晚霞紫绫如云裙,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对儿云凤纹梅花嵌宝石金镯,发髻上插着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气度雍容,大着肚子坐在罗汉床上,面容上褪去了青涩与稚嫩,眉眼里有深深的忧愁,就算是满脸的笑意也遮不住。杨夫人很难想象这就是她的女儿,那个撒娇卖萌的女儿去哪里了? 杨夫人心里着急,这是她最宠爱的女儿呀,面上却不显,只是慢慢的问道:“婕妤看着气色有些不好。” 杨婕妤闻言手指摸着自己的脸,她知道她面色苍白,拿胭脂水粉遮也遮不住,母亲素来心细自然能发现,心里的不痛快与委屈一股脑的涌出来,未语泪先流,哭泣道:“母亲……” 这一声母亲叫的宛转悠扬,听的杨夫人心里越发的疼了,这是她怀孕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这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如今在这吃人的宫里过得不如意,活的小心翼翼。 想到这里杨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自己的女儿小声哭道:“我的儿……” 珠和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俩,也是感动的用帕子擦擦眼角,婕妤这一路走来不容易,虽说是怀有皇嗣,可前有贤妃娘娘拌着万岁爷,后有皇后娘娘派人盯着,左有敏妃娘娘伺机而动,等等……皇后娘娘……坏了,可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婕妤和杨夫人一起痛苦的事,立马擦干眼泪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接近。 杨夫人首先回过神来,扶着杨婕妤坐到罗汉床上,用石青色的时候锦帕温柔的擦试着杨婕妤的眼泪,温柔的安慰道:“婕妤怀着身孕呢,可不敢哭。” 杨婕妤感受到久违的母爱,胡乱的点点头,说道:“我听娘的。”慢慢的止住了哭泣,她知道杨夫人入宫一趟不容易,可不能只顾着哭了,稳定了一会儿情绪问道:“家里都好吧?” 杨夫人也是回复了那个进退有宜温和的大家主母,浅笑着回禀婕妤的问话:“捞婕妤挂念,家里一切都好,你父亲升官了,现在可是正四品的京官了。”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有荣与焉。 杨婕妤惊喜道:“是吗?”虽说京城里一品大官多了去,可像她爹爹这般真才实学的没几个,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嘱咐道:“叫爹爹好好办差事,万不可辜负了万岁爷的圣意。”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若是她父亲在前朝当差当的好了,她的皇儿也得万岁爷喜欢。 杨夫人亦是对以后寄托了希望:“是,你父亲你是知道的,办事最是衷心的。”转而又盯着杨婕妤尖尖的肚子,看着怀胎的样子像是位皇子,就慢慢问道:“婕妤的这一胎太医怎么说?” 说起这个杨婕妤满眼全都是笑意:“娘,太医说我怀的是皇子,妇科圣手的那位太医说的。” 无限的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出来,高兴的连说道:“好好好,娘瞧着也是位皇子。”是位皇子好啊,一举得男,女儿的位份就不止九嫔了,若是受宠封妃都有可能。 这时杨皇后身边的幽兰姑姑来了,身后跟着一位宫女,双手捧着一个缠丝白玛瑙碟,上面放着红艳艳的樱桃,幽兰福了福身子,轻笑着说道:“杨婕妤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地送来皇后娘娘赏赐的樱桃一碟子。” 杨婕妤特地起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垂爱,妾身感激不尽。” 杨夫人亦是起身感激道:“皇后娘娘仁慈。” 幽兰见东西送到了,就福身告退,杨夫人刚要感叹皇后娘娘宽宏思虑周全,却转头看见杨婕妤神色不明的盯着那一碟子樱桃看,杨夫人疑惑道:“我的儿你在看什么?” 杨婕妤看着她母亲一笑:“没什么,珠和,去把我梳妆台上的梳妆匣子拿过来。”又对杨夫人说道:“母亲,这一碟子樱桃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讨个喜庆,你一会儿出宫的时候拿上,那个白玉玛瑙看着也是个新奇的玩意。” 第一百五十章 回宫 杨夫人看着杨婕妤事事安排妥当,甚是周全,心里既是骄傲又是心疼,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珠和捧着两个螺钿红木梳妆匣走过来,杨婕妤示意她打开,只见一个里面放着五支镂空牡丹形玛瑙头花,另一个里面放着五支深粉色嵌珍珠绢花,做工精细,上面的玛瑙和珍珠都是上上品。 杨婕妤示意珠和把这两个匣子包起来,拉着杨夫人的手说:“母亲,这几支头花绢花拿去给妹妹们玩去。” 杨夫人看着女儿因怀孕而臃肿的身材,细细的叮嘱道:“婕妤,你现在怀着孩子,就别想着保持身材了,吃什么补什么,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你吃的好了生下来的皇子也聪慧,就想着好好的生个健康的小皇子,生下来以后再想着圣宠,娘回去以后再民间打听保养的方子,你生下皇子以后,娘看你的时候就给你带进来。” 杨婕妤听着杨夫人的话,句句都说到她的心坎上了,从她入宫就没有人对她这么关心了,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因为娘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只想着哪一个首饰配哪一件衣裳好看了。杨婕妤忍住眼睛里要喷涌而出的泪水,笑了笑说:“娘,我都知道,你怎么还当我是个小孩儿。” “可不就是个小孩儿,你在娘的心里永远都长不大,一转眼,你都要做娘了。”杨夫人无不感叹的说道,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该是出宫的时候了,不然就给婕妤惹闲话了,最后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在宫里好好的,事事小心,也不用惦记家里,娘该出宫了。” 杨婕妤一听杨夫人要走,立马不舍道:“母亲才来怎么就要走,我还想着和母亲一起用晚膳呢。” 杨夫人哪里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事事小心总是无错的,忍住要流下的眼泪,看着杨婕妤的脸说道:“傻孩子,礼仪规矩在那里放着,更何况你想着怀着皇嗣,事事都要小心,可别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可真真是看一眼少一眼,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一入宫门深似海。 说完杨夫人就郑重的向杨婕妤行礼:“婕妤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妇愿事事顺心,事事如意,臣妇告退。” 杨婕妤扶着珠和的手,掩面而泣,哽咽道:“如珍,送送夫人。” 如珍福了福身,领着杨夫人出去了,杨婕妤见杨夫人走远了才止住哭泣,一旁的珠和担心的看着她,有些不解道:“婕妤为什么不叫夫人入宫陪着婕妤生产呢?后宫嫔妃怀孕是可以叫家人陪着的。” 杨婕妤摇摇头,也不说为什么,只是慢慢的往里走,疲泛道:“我去睡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叫我。” 其实婕妤什么也不说,珠和也明白。 珠和伺候杨婕妤睡下,看着闭着眼睛的婕妤脸色苍白,眼睛下一片青色,心疼的盖好被子。 皇后娘娘不让婕妤的家人入宫陪着生产,还不是因为婕妤怀的是皇子,皇后娘娘打算着一生下来就抱养在坤宁宫,万岁爷也似乎默许了,以后婕妤的日子不好过,日日揪心着皇子。 水墨青云纹绣幔轻纱帘挂在赤金凤头挂钩上,里面躺着的少年面色潮红,不时传来尽量压低了声音的咳嗽,雪影着急的摆着温水手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大皇子的脖子、手臂。 自从大皇子知道了生母的消息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心里埋了事,加之还要每天读书读的晚,几天下来力不从心就病到了,太医开了几副药也不见效,太医只是说慢慢养着。 可现在哪里是养病的时候,万岁爷的銮驾要回京了,暑热的时候过去了,万岁爷自然是要回皇宫了,可大皇子现在不易挪动,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大皇子低声咳嗽着,哑着嗓子问道:“父皇什么时候回去?” 雪影仔细的擦拭着大皇子的手指,轻柔的力道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物什,可不是,大皇子金尊玉贵她怎么会不尽心尽力,想了一下说道:“快了,听着这两天万岁爷、太后娘娘、各位娘娘都在收拾东西呢,奴婢想着也就这两天要回京了。殿下,你现在病着,太医说需要静养,不易挪地方。可万岁爷就要回京了,这可怎么办?” 大皇子对能不能回宫这个事不是很在意,不在意道:“那就别挪了,父皇知道爷病了吗?” 雪影自然把所有的事都打听清楚了,虽然不是她给万岁爷回禀的,但要知道还是很容易的,看看万岁爷的做派就知道万岁爷的意思了,因此笑着安抚道:“万岁爷知道了,还把最好的太医派了过来,说殿下这几日安静养病,不要费神读书了。” “嗯。”大皇子低声说道,眼睛盯着水墨青云纹绣幔若有所思。 慕桑人未来声先至:“母后,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桑儿帮忙?” 慕太后坐在窗户下的黄花梨木雕并蒂莲花罗汉床上休息,看见慕桑进来了,笑容不自觉的爬上眼睛里,拍拍身边的位置,说道:“过来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太阳正毒着呢。” 慕桑笑着坐到慕太后身边,摇着慕太后的手撒娇道:“桑儿过来看看母后有没有收拾好东西,暑热也退了,咱们该回宫了。” 自从慕桑进来慕太后的笑容就不断,看着慕桑身上的玫红色绣嫩黄缠枝玫瑰衣裳,夸赞道:“你就该穿颜色嫩一点的衣裳,年轻嘛就该穿红戴绿。这件玫红色衣裳穿到你身上多好看,嫩黄丝线苏绣的缠枝玫瑰配着也好,看着有朝气,也大气。” 慕桑笑的越发开心了,被人夸奖总是开心的事,撅着小嘴撒娇道:“母后就会哄我。” 喜嬷嬷在一旁帮腔道:“娘娘穿什么都好看,根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一样,衣裳颜色嫩一些衬着肤色如凝脂。” 慕太后闻言一笑,看着慕桑的头饰不堪满意:“首饰单调了一些,看着不够贵气,不像是天家的妃子,倒像平常人家的主母。”慕太后想了一会儿笑道:“哀家的那副十二翅赤金缀玉凤钗倒是压箱许久了,小喜,不如拿出来看看,和桑儿的这一身配不配?” 喜嬷嬷福身去拿首饰去了,慕桑一听有首饰,就殷勤的拿着白玉手柄蝶恋花团扇给慕太后扇风,笑嘻嘻道:“母后对桑儿真好,桑儿要好好陪着母后。” “真没打哀家首饰的主意?”慕太后盯着慕桑发髻上的鎏金彩蝶珍珠花钿,乌黑的发髻只别着一只鎏金彩蝶珍珠花钿,脆生生的像是一只蝴蝶停留在上面,展翅欲飞。 “母后……”慕桑拉长了声音,额头蹭着慕太后的胳膊,慕太后无语,恨铁不成钢道:“能不能有点出息?哀家瞧着这几日你脸色不错,过得可顺遂?” 慕桑讨好的笑着:“顺遂,事事顺心。”她自来甘泉行宫就一直霸占着万岁爷,除了太后的金华殿皇帝可没去别的地方,全被慕桑这个贤妃娘娘勾住脚步。连几位皇子公主都忽略了,可真真是过起了寻常夫妻的小日子。 见太后问起,慕桑自然是心虚的。 慕太后可没想着问责,只是用手指点点慕桑的额头,教育道:“回去可要谨言慎行了,皇后这些日子可着劲儿造呢,皇帝也没个话,能避开就避开,你什么时候怀个孩子就好了。话说你们日日同房,怎么就不见你肚子有动静呢,你得抓紧时间了,明年是大选,皇后是可着劲儿想要找人分你的恩宠,明年大选她不找几个绝世美人是不会罢休的。” 慕桑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又是选秀,还是大选,万岁爷的贞操她还真不敢保证,毕竟三妻四妾是正道,讲究个多子多福,时间长了她还不怀孕太后娘娘也该怨她了。 可是……她自从上次小产之后,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万岁爷把这个消息瞒下了,包括太后娘娘都不知情。现在太后娘娘满心的盼着她怀孕,生下祁家与慕家血脉的皇子,这哪是她能左右的。 慕桑压下心底的伤痛,扬起笑脸安慰慕太后道:“母后,儿女是讲究缘分的,我还没怀孕,儿臣想着是缘分没有到,缘分到了自然也就好了,儿女自然就来了。” “是这个理,太后娘娘就安心等着抱皇孙。”喜嬷嬷捧着一个嵌宝螺钿团花鎏金纹漆匣子过来,接过慕桑的话茬安慰慕太后。 门外传来宫女请安的声音:“万岁爷万福金安。”随后成帝明黄色的身影进来了,朝着慕太后的方向行礼请安:“儿臣请母后安,母后福寿安康。” 慕太后起身亲自扶成帝起来,因着儿子来请安,面容上的笑意更深了,欢喜道:“皇帝怎么来了?前朝政事要紧,可别耽搁了。” 慕桑福身向成帝请安道:“万岁爷万福金安。” 成帝伸手虚扶她一下,示意她起来,扶着慕太后坐到罗汉床上,回答道:“母后,无妨的,今日朝事已安排妥当。” 慕太后吩咐道:“文竹,今日的樱桃新鲜,还有今日的那道点心也不错。”生怕自己的儿子没有吃好喝好,被朝政累垮了身子。 文竹福身说是,继而笑着说道:“是,太后娘娘,奴婢都备着呢,就等万岁爷来了太后娘娘一声令下,奴婢就端上来了。”太后娘娘的心意一直都在,可是也要万岁爷知道才是。 慕太后笑骂道:“那还不快去,饿着哀家皇儿,唯你是问。” 慕太后笑着打趣他们两个人:“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的,桑儿来哀家这个没一会儿你就来了,一前一后的来多不方便,还要多行一次礼,以后就一起来好了,哀家又不会笑话你们。” 慕桑极为佩服慕太后她这个嫡亲的姑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强了,本是没影的事也会说出七分的真实,若不是她是知情人士,肯定会认为是真事了。 慕桑弱弱的说道:“母后惯会打趣桑儿了,以后桑儿不理母后了。”慕桑觉得她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只得弱弱的、小小的转移一下话题。 却不想慕太后今天没打算放过慕桑,戏虐道:“瞧瞧,都害羞了。话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生个小皇孙给哀家玩玩?慕桑震惊不已到看着慕太后,心里咆哮道,这是慕太后娘娘本人吗?!还是以前她看到的都是假象? 成帝无奈的看着慕太后,又看看一脸惊讶的慕桑,瞬间觉得头疼了,他今天就不该来给母后请安的。 成帝见太后他母后一直等着答案,大有他不说就一直问下去的打算,特别诚恳的答道:“儿臣和桑儿在努力。” 太后满意了,慢悠悠的吃着文竹端上来的樱桃,说道:“如此甚好,皇帝,快来吃樱桃,这樱桃又大又甜。” 成帝一本正经道:“多谢母后,若是母后喜欢,儿臣叫人在送过来一些。” 慕桑听着他们两个毫无营养的问话,忽然觉得她错过了什么,或者她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可是活的太明白看的太清楚,做人太累了,不如迷迷糊糊的过着轻松。 都说混后宫的要脑子清醒,反应能力好,可现在她才觉得她有点玩不动了,明明她也是当事人,怎么就有点参合不进去呢,明明白白的被他们鄙视了智商。慕桑觉得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跟在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身后的小女子就好。 当慕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他们的话题跳跃到回宫的事情上了。 慕太后问道:“什么时候回宫?哀家听着大皇子又病了,这孩子早产,身子骨又弱,一年下来要病四五遭,虽说聪明伶俐,读书读的好,可这身子骨也太让人担心了些。”大皇子无辜,又是她的大孙子,小嘴甜会讨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接风宴 成帝也知道慕太后的意思,大皇子各个方面都好,就是被身子骨连累了,想了想说道:“明日就起驾回宫,在耽搁几天又是下秋雨的时候了,路上不好走,大皇子就留在行宫里养病,养好了再回宫,距离当差没多长时间了,就当是放个小假休息休息。” 听到成帝这样准备着,就知道思虑周全,她也不用事事操心了,还是忍不住担心大皇子的身体:“也是,大皇子的身子该是好好的养养了,别在前朝当差的时候精神不济。大皇子这样,当差岂不是连累了他的身体。” 成帝早就想好了对策,就说给慕太后听:“无妨,儿臣看着就是,哪一个皇子不是进过朝堂当差在封王的,若是大皇子的身体一直不好,封了王之后就给个清闲的差事。” 慕桑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忍不住叹一口气,清闲意味着无权,无权意味着与皇位无缘,照目前来看,除了大皇子就是二皇子,以及还没有出生不知男女的杨婕妤肚子里孩子,或者,命运在狗血一点,明年大选的秀女一入宫就生几个皇子,如此看来,她的地位岌岌可危,怨不得慕太后会问出今天的话了。 慕太后一听成帝的打算,笑着点点头:“嗯,这样也好。也算是对得起侍候你一场的王氏了。” 成帝想在想起王氏,记得有那么个人,她的容颜到底如何也记不清了,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前朝事事都得忙着,哪里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儿女情长。别说帝王薄情,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后宫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再说后宫那么多的女子,日日交替,他那里能记得住。 万岁爷起驾回宫的消息早就传到皇宫里了,同样一起传来的消息还有这大皇子病了在行宫里修养,不同銮驾回京了,在坤宁宫里的皇后听了这样的消息,乐的午膳都都多用了半碗。 大皇子不回宫就好,管他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说不定是被万岁爷厌恶了呢。 菊韵知道皇后娘娘这会儿心里高兴,需要一个时机来炫耀她的得意,而御花园是做好的地点,因此高兴的说道:“娘娘,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御花园的牡丹开的正盛,娘娘不如去御花园观赏牡丹的雍容华贵之姿。” 杨皇后得意洋洋的笑着,不堪在意的问道:“是吗?如此,本宫倒要去御花园赏赏牡丹了,不如把万岁爷的接风宴办在御花园里。幽兰,去请敏妃过来,就说明天万岁爷要起驾回京了,过来一同商议一下如何迎接万岁爷个太后娘娘的圣驾。”再怎么说敏妃手里掌着三分宫权呢,把她请过来商议合情合理,再说敏妃的笑话千年一遇,她这次不好好看看敏妃那张气色不顺的脸,怎么算是宫里相亲相爱的姐妹呢? 幽兰福身笑嘻嘻道:“是,奴婢这就去传娘娘的懿旨。”这几日坤宁宫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皇后娘娘心里高兴,底下的宫女内侍更是把笑都挂在脸上了,过年都不及现在高兴。 踏着暮色,摇摇晃晃了一路的帝王銮驾走进了宫门,身着黄色衣裳的护卫长长的跟在后面,为帝王的威仪添了几分庄严。 宫里的杨皇后领着敏妃等一众嫔妃迎接圣驾,就连往日里只在泠雪居养胎的杨婕妤也盛装打扮出来迎接成帝。 杨婕妤身着玉色缕金绣兰花交领襦纱裙,底下是一件绯红色折枝绣梅花葡萄纹的柯子,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葡萄缠枝坠珠步摇,越发显得温婉照人。 敏妃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杨婕妤,心里不痛快之极,在看看那个据说是怀着皇子大腹便便的肚子,心里更是生气。手里摇着雪绢面底绘缠枝莲纹乌檀木柄掐丝团扇,冷笑着看着杨婕妤:“哟,这不是杨婕妤吗?今天怎么出来了?不是天天金贵的给皇后请安都不能请吗?你是把皇后娘娘没放在眼里了?” 穿着一身雪青色底纹宝相花对襟夏衫的敏妃显得清高孤傲,底下的孔雀蓝绣翠色艾蒲罗裙把这孤傲去了几分,增添了一种蓝色的神秘,发髻上的东珠鸾鸟衔芝璎珞步摇咄咄逼人,这样的敏妃美艳大方,把一旁的杨皇后生生的比下去了。 敏妃满意的看着杨婕妤脸色苍白,这几句的话制造出的效果似乎超乎她的想象。 杨婕妤急忙说道:“妾身绝无此意,请娘娘明鉴。” 敏妃看着杨婕妤的肚子,一字一句慢慢问道:“还是说你恃孕而骄?”尾音残忍而锋利,直逼杨婕妤的眼底。 这一顶恃孕而骄的大帽子扣下来,让杨婕妤额头上的冷汗有多了几分,敏妃狠毒的目光盯着杨婕妤的肚子,这让杨婕妤心里的难受挥之不去,心里想着敏妃这是要做什么,她不出泠雪居还不是为了躲避她们吗?只得做低小伏状:“妾身不敢,妾身只想着好好的给万岁爷生下这个孩子。” 敏妃气极,这小蹄子敢顶嘴了!锋利的眼神立马向杨婕妤射过去:“你……” “好了,都别吵了。”杨皇后用手指慢慢的抚平正红缎泥金五彩桃蝠纹袖子,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敏妃何必跟杨婕妤过意不去呢,再说杨婕妤怀着龙胎,本宫就赦免了杨婕妤去坤宁宫请安的事。”摇着手里的乌檀木柄雪绢面绣牡丹团扇,一点一点的把热气扇走,语重心长的对敏妃说道:“敏妃,你是宫里的老嫔妃了,怎么就不知道让着杨婕妤妹妹一些。” 杨皇后的一句老嫔妃刺激的敏妃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怎么就成老嫔妃了? 杨皇后理了理发髻上的金镶宝顶牡丹花簪,慢悠悠的嘲弄道:“再说比起母平子贵这一点,宫里哪个姐妹比的上敏妃妹妹,接着大皇子的风头可没少做事。如今大皇子更是聪慧过人,万岁爷可是叫大皇子入前朝办差事了。” 敏妃亦是笑吟吟的,一点也不打算在口舌上绕过杨皇后,却不料今日的杨皇后口齿伶俐,一点也不喘气的说道:“本宫忘了,大皇子这次没能回宫,还在行宫里呢,敏妃妹妹,你说大皇子是不是遭万岁爷厌恶了,才让他在行宫里静养?” 杨皇后一口气说完,再次理了理身上的杏黄色祥云翻腾对襟广袖夏衫和牙色底掐金绣凤凰六幅湘水裙,准备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万岁爷的圣驾,她听到了轱辘的车轮碾过青色的地砖,万岁爷的圣驾快要来了。 敏妃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污蔑大皇子的这一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冷哼一声:“就不捞皇后挂念晟儿了,大皇子因着季节交替得了风寒,万岁爷心疼大皇子生病了,特意下旨令大皇子在甘泉行宫静养,臣妾的大皇子是万岁爷最看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犯错呢。” 帝王明黄色的驾銮缓缓走来,后面跟着九曲华盖,众人整理仪容行三跪九拜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成帝拾阶而下,赤金色百花撵龙缂丝锦袍在风里飒飒作响,乌发用赤金镶明珠束发金冠整洁的冠好。 三呼万岁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久久不散,成帝看着迎接他的后宫嫔妃以及前朝重臣,心里无比妥帖。 在一声声“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里,慕太后扶着成帝的手慢慢的走下轿子,金黄色底绣苍色福寿如意云纹夏衫增添了几分雍容,一支赤金点仙人乘风嵌珠簪子挽着发丝,平插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凤首步摇,太后娘娘看着依旧慈祥。 亲手扶起跪在地上请安的杨皇后:“皇后辛苦了。” 杨皇后急忙感激道:“母后言重了,儿臣不辛苦,这都是儿臣应给做的。” 成帝伸手虚扶一下,示意他们都起来,谢主隆恩的声音响彻云霄。 杨皇后贤惠的笑着,邀请他们去御花园的接风宴:“儿臣给母后和万岁爷在御花园准备了接风宴。” 慕太后赞许的点点头:“哦,皇后有心了。” 这时后面轿子上下来的嫔妃向杨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贤妃娘娘身着一件荼白底襟绣翠色青鸾宽袍,里面是一件浅绯红绣翠绿芭蕉诃子,手里拿着一柄牙白绢六角绘竹石团扇,正安分守己的向杨皇后行礼。 杨皇后看着慕桑朝香近云髻上金花红宝石流苏凤钗,在看看耳朵上的绿意南海大珍珠耳环,心里泛堵的厉害,这一位还是这样放肆张扬,看着安分守己实在最是不守规矩的人了。杨皇后心里想着今日接风宴会宴会上贤妃会不会直接带万岁去椒房宫?贤妃也不是没干过这事,看来今晚万岁爷去哪里也待定。 兰陵长公主着一件玫色螺纹束腰百褶长裙,脖颈上戴着璎珞盘螭项圈,流苏髻上别着一支蝶形玛瑙流苏金步摇,看着娇俏而不呆板。手里拉着一身银红百蝶穿花织金长衣的三公主过来向杨皇后请安:“儿臣向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杨皇后看着三公主头顶的银累丝嵌粉红宝石花簪,笑容满满,温柔道:“好好,都起来,本宫的公主长大了,懂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采花大盗 好似贤妃说了什么笑话一样,逗得杨皇后只乐,说道:“贤妃妹妹一如既往地爱开玩笑,本宫瞧着妹妹越发的和善了。你们都起来罢。”心里想着今日接风宴会宴会上贤妃会不会直接带万岁去椒房宫?贤妃也不是没干过这事,看来今晚万岁爷去哪里也待定。 兰陵长公主着一件玫色螺纹束腰百褶长裙,脖颈上戴着璎珞盘螭项圈,流苏髻上别着一支蝶形玛瑙流苏金步摇,看着娇俏而漂亮。手里拉着一身银红百蝶穿花织金长衣的三公主过来向杨皇后一同请安:“儿臣向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杨皇后看着三公主头顶的银累丝嵌粉红宝石花簪,脸上的笑容立马真实了几分,伸手拉起她们两个温柔道:“好好,都起来,本宫的公主长大了,懂事了。” 杨皇后看着所有人都人都到齐了,贤惠的笑着邀请他们去御花园的接风宴:“儿臣给母后和万岁爷在御花园准备了接风宴。” 慕太后赞许的点点头:“哦,皇后有心了。”这么看来这个皇后还是有一点不错的,慕太后看着杨婕妤的肚子,和蔼的问道:“杨婕妤的身子可受得了,看着比旁的同月份的肚子大一些。” 杨婕妤受宠若惊,这是慕太后头一次这么看的见她,立马温婉的笑着福身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无妨的,只要能给万岁爷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妾身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是愿意的。” 忽然在一旁的成帝看着杨婕妤的肚子说道:“杨婕妤受苦了,你要好好的养着身体,生下皇子朕重重有赏。” 杨婕妤听着成帝的关心之语,激动的直点头:“嗯嗯,妾身记得万岁爷的话。”眼睛里的眼泪似乎要脱框而出,万岁爷这是在关心她和她的孩子。 杨皇后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感动,万岁爷是在意皇子的,她把这个皇子抱养在坤宁宫里是正确的打算。 但是别人心里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了,敏妃狠狠的看着杨婕妤一来就夺了万岁爷的眼神,心里狠极了,上前一步微笑着说道:“万岁爷、太后娘娘不如移步御花园,一则给万岁爷、太后娘娘接风洗尘,二则万岁爷、太后娘娘坐下来在同姐姐妹妹们说话,可好?” 慕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举步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心里想着敏妃是比皇后聪慧,不然这些年敏妃也不能一直压着皇后了。 烛光摇曳着,照在窗棂上如同魍魉魑魅,今夜的行宫显得格外的凄凉,呜呜的风声如同凄厉的呜咽,那是谁的灵魂在不甘?那是谁的亡灵在哀叫? 巡夜宫人的脊柱上不由地阵阵发凉,他们见惯了灯红明亮的宫殿,今日天子一走灯火自然就收起来了,黑漆漆的夜晚显得各位阴森,他们的脚步因为害怕而加快了许多。 雪影看着大皇子祁晟孤单的身影斜倚在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身上半搭着鹅黄福字团花被面襄朱红里子的薄被子,手里掌着一本书卷,英俊的面庞在烛光下显得轮廓深邃,嘴唇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发白。 万岁爷下旨大皇子在行宫养病,直至痊愈才回宫,今日早上万岁爷、太后娘娘与中众位娘娘出发回宫了,只留下大皇子一个人在行宫,现在看着感觉格外凄凉,好像被抛弃了一样,雪影想到这里越发的心疼的走过去慢慢的劝道:“殿下,夜深了,看书小心伤了眼睛。”她也不敢再多的劝导大皇子,生怕他厌恶了她,她也知道他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一般心中自有打算。 大皇子听闻雪影的话,默默的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雪影关心他的模样,心里蓦然一暖,雪影自小就跟着他,他觉得她应该是可信的。想到这里大皇子朝雪影温柔一笑,玉树临风的声音响起:“爷知道了,有言道一日三省吾身。” 雪影被大皇子看的面色发红,心里害羞极了,因着好强的性子硬撑着,崇拜的看着大皇子夸赞道:“殿下好文采。” 这一句话逗得大皇子祁晟一阵大笑,心想道雪影怎么能这么可爱?“好了,不逗你了,爷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雪影见大皇子说起来正事,面色自然恢复了严肃:“殿下,奴婢按照殿下的吩咐,悄悄的找到了金娥和她的母亲,现在这两人在偏殿侯着。” 祁晟沉吟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问道:“别人知道吗?” 所谓的别人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雪影甜甜一笑:“殿下放心好了,奴婢做事仔细着呢,专门避开了余公公与其他人,这会子余公公早就睡了,今日见没人管,就和几个小的太监赌钱喝酒,奴婢瞧过了这会子睡得死死的,绝不会醒来坏了殿下的事。” 这样的结果听着无疑是最满意的,祁晟觉得他越来越欣赏雪影了,她做事果断睿智,他需要这样的宫女。 祁晟温柔的笑着解释道:“爷不是怕敏母妃知道爷在寻找生母的事情,是怕敏母妃误解了而伤心,简单的事情简单的解决,不让让他们知道,免得到时候在敏母妃耳边胡言乱语,伤了爷与敏母妃的感情。原本想着不问生母的事,可爷会忍不住的幻想爷的生母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会不会很温柔?” 雪影知道这是她的机会,这是大皇子向她吐露心声的前端,她的心跳个不停,激动、紧张、和兴奋交织着,无以言表。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笑着道:“嗯,殿下,奴婢都明白。殿下有权利知道殿下生母的事,再说十月怀胎娘娘定是辛苦极了,奴婢想着娘娘那时候也定是幸福和期盼着的,幸福的是她怀着殿下,那时候娘娘会期盼着殿下的模样,娘娘那时候是不是也会想着殿下是像万岁爷多一些还是像娘娘她自己多一些,那时候娘娘定是幸福极了。” 跟随着雪影的话语想象着他的模样,一个眉眼温柔、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于脑海里,可又想起金娥与她母亲的闲话,那时候敏妃对他生母不好,定是看不惯他生母得宠的,或许他母亲笑意里多了一丝担忧。这样想着就越发想要知道后面的事了,立马吩咐道:“雪影,把她们母子请过来,爷想要再问问也生母的事。” “好。”雪影福一福身子,就去偏殿请金娥母子。 金娥和她母亲低着头跟在雪影的身后街进来,低眉顺眼的不敢看其他的地方,只是低着脚下的一块地砖看,雪影提醒道:“见了大皇子还不行礼问安!” 这一声惊醒了她们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向大皇子行跪拜之礼:“大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奴婢马氏(金娥)给殿下请安,殿下吉祥如意。” 祁晟盯着金娥和她母亲看着,小姑娘穿着一件松花色小碎花褙子,底下是一件葱黄色撒花罗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粉色的月季宫绢花,气质单纯。旁边的妇人着一件浅棕色细布衣裳,底下是深棕色长裙,裙角绣着淡绿色的花纹,发髻上插着一支素银簪子,看着家里是有些钱财的。 祁晟看着她们心理剧就有数了,淡淡道:“免礼,平身。” “多谢殿下。”两人具是谢恩,紧张的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祁晟见了淡淡一笑,安抚道:“不必紧张,爷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说说王贞仪的事,说说她的平常事就好。” 那妇人马氏的心里一阵急促的跳动,大皇子也是要做什么?寻找他的生母?还是……马氏谨慎的回答道:“奴婢晓得了。” 雪影看着那个妇人,狠狠道:“今日你说的话一字都不许外传,若是我听到一字半语小心你的脑袋!金娥,你跟我出去,免得打扰了殿下的事。” 祁晟看着雪影领着金娥出去了,越发的看重雪影的能力了,有些事情他不好出言,而雪影恰恰就给他做好了,如此甚好。 半夜马氏悄悄的离开大皇子的宫殿,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金娥自此留在大皇子身边侍候。 宴会上筹光交错,几杯酒之后慢慢的放松了心情,舞女穿着水蓝藕丝琵琶襟的衣裙翩翩起舞,灵活的身体轻盈的舞动着,洁白的手指在空中变换着各种姿势。 慕桑懒懒的盯着她们看,坐了一天的马车她现在只想好好的躺在床上挺尸,而不是这样在吵闹里喝着酒。 慕桑觉得实在无聊之极,就拉着顾玥出去透气,顾玥也是烦透了这样无聊的宴会,万岁爷在喝酒都喝不痛快,和桑儿姐姐出来逛正和她意。顾玥拉着慕桑的手笑的特别开心:“还是桑姐姐好,知道我最是坐不住那样的宴会了,多谢桑姐姐解救之恩。” 慕桑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了:“好不容能接近万岁爷的地方,早点叫你出来都怕你怨我,感情是你早就呆不住了。” 一说起这个,顾玥就一肚子的气,早就看不惯她们的装模作样了,生气道:“桑姐姐,今晚你一定要把万岁爷带到你宫里去,不就是万岁爷关心了一下杨婕妤的肚子吗?看看她们现在的模样,矫情!”心里忍不住咆哮着至于吗至于吗?! 慕桑双手捏着顾玥的脸颊,安抚道:“好了,别不开心了,你看看今晚御花园的牡丹开的格外漂亮,阵阵花香吸人。这样美好的景色下不适合说不开心的事,要活的开开心心的,不能让无所谓的人坏了好心情。好了,开心一点。” 慕桑瞧见顾玥身着秋香底暗绣芙蓉花襦裙,里面穿着一件艾绿底绣牡丹诃子,灵光一闪,兴奋的说道:“小玥,咱们去戴牡丹花吧,牡丹与你的衣服配极了。” 顾玥一听有得玩,就立马兴奋的答应道:“好,桑姐姐,我们先去采花去,我也要当一回采花大盗。” 绿枝和半夏在后面跟着,看着自家娘娘如同小孩子一样在御花园里撒泼,心里无语之极,相互在彼此的脸上看了深深的无奈,可听着自家娘娘的笑声,她们也好像玩。这一次她们决定听从内心深处的想法,相互点点头坚定的加入了贤妃与顾嫔采花大盗行列。 绿枝看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碗口大的绿色牡丹,笑着对慕桑说道:“娘娘,这朵牡丹好看。” 慕桑正忙着手里的牡丹花,头也不抬的说道:“采了它们!”心说道好看的最好一朵不要留! 秉着一朵好看的都不留的原则,慕桑她们所过之处若蝗虫过境碗口大的颜色特别的牡丹一朵不留,到最后几人看着放在石桌上牡丹花,痛快的笑着。 顾玥看着这些花有些犯难,采的时候痛快,但看着这些花枯萎她也不愿意,就问道:“桑姐姐,要拿瓶子把这些花养起来吗?” 慕桑看看觉得浪费,早就想好了玩法,兴奋道:“不必了,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儿,今晚咱们就做牡丹仙子,插花。”说着就动起来了,挑出一朵嫩黄色碗口大的牡丹插在顾玥的发髻上,在灯光下美人愈美,花与美人相衬,慕桑夸赞道:“好看,在衣服上也坠几朵。” 这么好玩,顾玥的玩心也起来了,悄咪咪的问道:“哈哈,桑姐姐,你说皇后娘娘把这些花看的这么好,现在都是咱们的了,你说她知道了会不会气的想杀了我们。” 慕桑肯定道:“不会,有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在。”也太小看她了不是,不就是几朵花吗? 挑出几朵漂亮的碗口大的牡丹花,吩咐道:“绿枝,把这几支紫色的牡丹花留着给太后娘娘插,再把这两朵小的坠在扇子上。” 绿枝看着自家娘娘玩的开心,她也觉得这些花也是有点用处的,好歹能博美人一笑:“好,奴婢知道了。” 绿枝在顾嫔的茜香色蝉翼纱团扇和慕桑的牙白绢六角绘竹石团扇扇柄上坠了一朵茶杯口大的牡丹。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花仙子 顾玥极有兴趣的选了一朵蕊绿碗口大的切花插在慕桑的发髻上,又选了一朵茶碗口一样大的蕊绿牡丹花插在旁边,装饰成了并蒂莲的模样。顾玥看看觉得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笑道:“果然是我期待的模样,人比花美,真真的闭月羞花。桑姐姐,你就感谢我吧,今晚你绝对是最漂亮的,你一出场皇后、杨婕妤也就没什么事了。” 慕桑无语的给顾玥赏了一个白眼,哼哼唧唧:“见过夸自己的没见过这个夸自己的。” 顾玥在一旁不服气的争辩道:“是真的,桑姐姐,我真的不骗你。” 绿枝和半夏两人笑嘻嘻看着她们玩闹,顾玥看采摘的花还有许多,就提议让绿枝在慕桑肩膀上坠上两朵牡丹花,果然慕桑走起路来牡丹花飘荡花香四溢。 见玩的差不多了慕桑就拉着顾玥往回走,早就没了来时的郁闷与无聊:“好了,我们回去吧,宴会也快散场了。” 杨婕妤今晚凭着腹中的皇嗣成了宴会的亮点,毫无顾忌的顶着众人羡慕或怨恨的目光,安安稳稳的坐在皇后身旁的位置上。她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离得万岁爷最近的一次,今晚是她入宫以来最开心的时候,在那群扯高气扬的老女人面前得意洋洋。 一位宫女低着头端一碗膳食碎步走至她身边,鎏金小簇花纹银盖碗轻轻的放在她的桌子上,碗与桌面接触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想象,不解抬头望向成帝。成帝嘴角含笑道:“这是补血安胎山药乌鸡汤,你现在有身孕,喝这个好。” 成帝的出声成功的打断了众人的欢乐,如同电影定格一样,都直愣愣的看着杨婕妤桌子上的鎏金小簇花纹银盖碗,万岁爷这是在关心杨婕妤?!众人心里羡慕嫉妒恨交错着,五味成杂,多希望万岁爷关心的人是她,而不是什么杨婕妤! 安修仪条件反射的向贤妃娘娘的位置看去,早就不见贤妃娘娘的身影,也不知去哪里了。 成帝满意的看着他扔下的炸弹把现场炸的面目全非,关心的问杨婕妤:“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一句惊醒了众人,也惊醒了在他身边的杨皇后,万岁爷这么温柔体贴的也跟她说过话,可是现在想来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真真是恍若隔世。看来万岁爷很关心这个皇子,她的打算是正确的,她一定要把这个皇子抱养在坤宁宫,谁也不能阻碍她的脚步,就连她亲爱的妹妹杨婕妤也不行! 杨皇后贤惠的笑着,看着惊呆了的杨婕妤,心里嫌弃她没出息,淡笑着开口道:“杨婕妤,还不谢谢万岁爷。” 杨婕妤见众人都看着她,既是骄傲又是感动,急忙起身向成帝福身谢恩:“多谢万岁爷关心,嫔妾是高兴傻了,求万岁爷赎罪。” 成帝闻言哈哈一笑,嘱咐道:“好了,坐下罢,自己的身子自己多加小心。” “是。”杨婕妤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补血安胎山药乌鸡汤,珠和拿起白瓷汤勺给杨婕妤盛了一小碗,笑着说道:“婕妤,请慢用。”她是真心为自家婕妤高兴,她家婕妤终于熬出来了,万岁爷知道婕妤的好了。 杨婕妤一勺一勺小口喝着山药乌鸡汤,心满意足,她所求不多,如此就好。 丽嫔看着敏妃气的拿着团扇的手指都泛白,轻笑一声说道:“杨妹妹好福气,能的万岁爷如此垂怜,让人好生羡慕。杨妹妹千万不能辜负了万岁爷的心意,可要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子,如此才是道理。” 杨婕妤听着这些言语里的酸味,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毫不客气的回道:“多谢丽姐姐提点,借丽姐姐吉言嫔妾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子。” 丽嫔听杨婕妤这样说也不在意,一笑而过。敏妃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她杨婕妤不过是怀着身孕,被万岁爷这么一关心就尾巴翘到天上了,若是真的生个皇子,那她岂不是猖狂到要上天了!冷哼一声:“平平安安的才好。” 杨婕妤假装没有听见这一句话,安静的喝着那一碗补血安胎山药乌鸡汤。杨皇后看到敏妃吃瘪,心里无比高兴,却没有落井下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万岁爷说,趁着万岁爷高兴就说道:“皇宫姐妹和睦,本宫心里甚慰。万岁爷,兰陵快及笄了,今年可要办及笄礼?” 成帝惊讶的看着兰陵,他的女儿今年就要及笄了,时间快的有点措手不及,他的兰陵都是个大姑娘了,忍不住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朕还记得兰陵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点,如今就要及笄了,要许配人家了。” 杨皇后随着成帝的感叹似乎也回到了那时候,“是呀,臣妾也记得那时候,兰陵还是一个小小的人儿,但只要咱们不注意她她就哭,要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如今都这么大了。” “说起那时候的事,可不就是一眨眼的事,臣妾的皎月明年也要及笄了。”敬妃慈爱的看着丹阳公主,这一句话把杨皇后的目光也引向了丹阳公主,着一件浅杏红色团花织锦衣裳,底下是一件樱桃红色如意云纹百褶裙,脖颈上戴着一副赤金璎珞福寿长命锁,垂鬟分肖髻上平插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步摇,明眸皓齿,出落得冰清玉洁亭亭玉立,浑身的规矩气派一点儿也不输兰陵长公主。 成帝亦是瞧着两个一样大的女儿,长大了也该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心里有一些伤感,说道:“都长大了,该到许配人家的时候了,天家的公主不愁嫁,不急朕慢慢的看着挑选,定给兰陵和丹阳选最出色的儿郎做驸马。” 谈到婚嫁作为女儿家的兰陵和丹阳自然是娇羞不已,心里有些埋怨成帝,哪有这么只戳戳的在女儿家面前说出选驸马的事。 成帝知道兰陵在宫里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了,决定道:“兰陵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及笄礼自然是要大办的,朕让他们选个黄道吉日给兰陵举办及笄礼。” 杨皇后和兰陵相视一笑,她的女儿天生就是优秀的,及笄礼自然要与别人不同,道:“多谢万岁爷,臣妾定会办的妥妥的。” 慕太后也是说道:“哀家的孙女都长大了,兰陵的及笄礼理应大办,做天下女子的表率,丹阳明年的及笄礼也好有个章程。” 众人都其乐融融的听着他们说话,没有儿女心里不由得黯然失色,有儿女的自然是给儿女打算着。敏妃想着她的大皇子现在也大了,屋里也到放人的时候了,免得都时候被狐媚的宫女勾引坏了,惹了万岁爷不高兴。她这样想着却听见周边一阵抽气声,之后就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她顺着她们看的方向看去,也是一怔,只见一位头戴牡丹花的美丽女子缓步而来,身姿妙曼婀娜多姿好似仙女下凡,她的衣裙周身伴随着朵朵碗口大的蕊绿色牡丹花,与衣裙相衬相符,花朵娇艳欲滴,人面千娇百媚。纤纤玉指合拢捧着一大束紫色的牡丹,高贵而带有神秘色彩,贵气逼人,花美人更美,是真真的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成帝看着那位牡丹花仙子款款向他走来,牡丹的花香充满了心胸,喃喃称赞道:“颖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杨皇后看着这一副美人牡丹图,心里的怒气越生越多,这是她辛辛苦苦好生让人看养的牡丹绝品,今晚却戴在贤妃的发髻上博君一笑!如何叫她不气。 慕桑向慕太后福身行一礼,道:“臣妾献花于太后娘娘,博太后娘娘一笑。牡丹是花中之王,紫色是祥瑞,俗语道紫气东来富贵繁荣,唯有这紫色牡丹才配的上太后娘娘。” 这一番话说的慕太后只乐,爱不释手的看着这些娇艳的牡丹花,高兴道:“真是个鬼机灵,这花哀家很喜欢,不如你给哀家插上,哀家今晚也做一回牡丹花仙子。” “是。”慕桑上前挑选一朵最大的颜色最艳的牡丹花,轻轻的别到慕太后的发髻里,紫色的牡丹衬太后娘娘更加雍容华贵。 慕桑真心夸赞道:“真好看,太后娘娘是天香国色。”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慕太后听后笑的合不拢嘴:“好,贤妃这小嘴甜的,是不是今天又吃蜜了?” 对于慕太后的打趣,慕桑厚脸皮的接下了,噘着嘴委屈的反驳道:“太后娘娘就会打趣臣妾,不信太后娘娘问问其他人,是不是好看极了。” 一时间大家都说好,杨皇后首先来捧慕太后的场,虽然心里在滴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牡丹被贤妃顺手牵羊借花献佛的献给了太后娘娘,她只得咬牙坚持说好:“这些牡丹富丽端庄、芳香浓郁,如此才能配的上母后的雍容华贵。” 见贤妃夺了众人的心神,把在杨婕妤身上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敏妃满意的笑了,她就见不得皇后与杨婕妤得意,贤妃虽然也讨厌,但看在今日夺了杨婕妤风头的份上,她暂且放过她。敏妃亦是含笑着说道:“都说牡丹是国色天香,艳压群芳,如此之花最合太后娘娘的身份。不如我们大家为了牡丹敬太后娘娘一杯酒?” 如此提议自然都得大家同意,慕桑拿起桌子上的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遥遥向慕太后敬酒,一口呡下辛辣的酒水。 成帝盯着慕桑看,今晚的她格外不同,那些牡丹簇拥着她,好似是一个真真的牡丹花仙子,她来到人间只是为了走一遭一样,这样的桑儿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心神,他的魂魄,现在他的心仅仅只是为了她的美丽而跳动,几杯酒下去好像是醉了,不然怎么总是看见桑儿对着他笑,笑容里好像渗了蜜一样。 慕桑如愿所偿,他把成帝的所有心思都拉到了她的身上。听着成帝在她耳边说甜言蜜语,温热的呼吸喷在慕桑的脖颈上,心里痒痒的,一颗心慢慢的跳动着,好似一只小鹿在奔跑。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泠雪居 绿枝小心翼翼的取下慕桑衣服上的蕊绿牡丹花,小声的说道:“娘娘今日真美,奴婢看着眼睛都直了。” 慕桑闻言一乐,这绿枝什么时候也不忘给她说好听的话,不过她喜欢。自己盯着浮雕折枝西府海棠平脱铜镜,里面的美人笑的眉眼弯弯,看来是真的开心了。 成帝大刀金马的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拔步床上,看着慕桑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可爱了,抬手示意伺候的宫女出去,他慢慢走至慕桑身后,从身后抱住慕桑,宠爱的问道:“今晚很开心?”这是一个极为温暖的姿势,两人拥抱着相互靠近,温暖了彼此。两颗心在无限的靠近,慕桑看着铜镜里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身影,觉得无比温馨,他们是靠的如此近,许是这个场景让她忘了身在何处,竟神使鬼差的说了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句话说完,空气都静寞了下来,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她忍不住期盼,以为可以幻想。 慕桑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她最期盼的,可惜这个时代给不了,皇帝连一句虚假的承诺都不会给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期盼,或许,他是不一样的,就像言情小说里的痴情帝王一样,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是一个憧憬爱情的小女孩,在深深的宫廷里她也忍不住期盼,她以为她忘了从前,现在看来不过是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夜深人静的时候,恍惚期盼的时候,万分想念的时候,就这样只戳戳的从心底跑出来,嘶哑的宣告着,冲破了重重的枷锁,重见天日。 成帝听了忍不住哈哈一笑,似是嘲笑她的痴傻,“你呀,也不知道这个小脑瓜子里面在想什么呢?” 成帝的一句话打破了一室的深情,让深爱无处可去,回旋着最终落回地面,心永远都被尘封着。 慕桑撒娇道:“你就说好不好嘛?”她忽然就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忽然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声哭泣,一声高过一声,慕桑很惊讶的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问道:“谁在哪里?”有人早她的椒房宫闹事?这个认知让她好一阵惊讶。 绿枝狠狠的瞪了如珍一眼,扰了万岁爷也娘娘的清静,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然仔细你的皮,椒房宫是个随便撒野的地方吗?看来杨婕妤被万岁爷关心了一些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忒猖狂了! 绿枝走到门口低声说道:“回禀娘娘,是杨婕妤身边的如珍,夜闯椒房宫哭闹不休,奴婢问她什么事也不说,只是吵着闹着要见万岁爷。” 慕桑这就觉得奇怪了,好端端的杨婕妤身边的人来干什么,她朝着成帝自嘲一声:“难不成杨婕妤身体不舒服,要万岁爷去安抚一下?果然厉害,看着是个不声不响的人,进来就哭闹不休,也不知道杨婕妤的教养都去哪里了?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不待成帝说话她就朝外面说道:“让她进来说话,万岁爷在呢。” 如珍理了理衣裳,怨恨的剜了绿枝一眼抬脚往屋里走,进去就双膝跪地哭泣着,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慕桑一看这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像如珍在她的椒房宫里受了多大的委屈,沉下脸问道:“在万岁爷面前哭闹是哪里的规矩!” 这一声问话终于让如珍想起她是干什么来的了,抽抽噎噎的小声说道:“奴婢如珍给万岁爷、贤妃娘娘请安。” 成帝这一会儿也没了耐心看如珍的表演,不高兴的说道:“说正事,杨婕妤到底怎么了?” 如珍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胡乱的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尽量把自己心里的恐惧压下去,慢慢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说道:“杨婕妤坐肩輿回泠雪居路过细柳宫时,婕妤从肩輿上摔下来了,求万岁爷去看看婕妤。”婕妤要失去龙胎的这个念头紧紧的缠绕着她的心神,说道最后还是忍不住哭泣着,她感到无比的无助。 如珍一说就是这么大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样炸开在慕桑和成帝的耳边,慕桑不由得想起自己过白玉桥时被人推下水自此小产,就追问道:“太医过去了吗?太医怎么说?杨婕妤可有落红?” 这几句问话镇定了她的思绪,慢慢回忆混乱的场景,一点一点的整理着,可实在太乱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请万岁爷过去给婕妤做主,这贤妃娘娘左一句右一句的,是不是从心不让万岁爷过去,是不是因为万岁爷今晚宴会上关心婕妤了,她才如此出手陷害婕妤,挡着不让万岁爷去见婕妤,贤妃娘娘真是太霸道了。 如珍在心里这样想着,她现在愈发的恨贤妃娘娘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把万岁爷请过去,有了这样想法就继续请求道:“太医在给婕妤诊断,奴婢就过来请万岁爷过去,万岁爷您一定要给婕妤做主啊,定是有人要陷害婕妤肚子里的皇嗣。” 慕桑一听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不由得气极,再次有耐心的问道:“是哪个太医在给杨婕妤诊脉?杨婕妤从肩輿上摔下来之后有没有落红?” 如珍摇摇头表示她不清楚,慕桑已经放弃和如珍沟通了,急忙跟成帝说道:“万岁爷,咱们赶紧过去看看罢,杨婕妤受伤了也不知道现在泠雪居乱成什么样子了,万岁爷过去给杨婕妤拿拿主意也是好的。” 成帝一听也是这个理,和哭哭啼啼半天也说不明白事情的如珍相比,不对,简直不能比!他赞许的看着慕桑说道:“还是你明事理,知道轻重缓急。刘明忠,去太医院请章太医给杨婕妤看病!” “是。”刘明忠一听成帝的吩咐急急忙忙的亲自去太医院请章太医,生怕误了时间。 慕桑披散着头发就和成帝急急忙忙的往泠雪居赶去,果然不出慕桑意料,泠雪居乱成一锅粥了,哭声喊声乱成一团。 沉韬高声唱礼道:“万岁爷驾到!贤妃娘娘驾到!”这一声嘹亮的声音把这一院的吵闹镇住了,好像定格了一般,忽而有急急忙忙的向成帝和贤妃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贤妃娘娘万福!” 成帝看着吵闹不休的场面,烦闷的摆了摆手:“都起来罢。太医在哪里?” 众人起来谢恩道:“多谢万岁爷。” 慕桑见这样的场面没有一个当事人在,就问道:“这么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嬷嬷人何在?” 贤妃娘娘的话落,没有人站出来说话,慕桑就明白这嬷嬷定是去哪里偷懒去了,不然没一句话回一句话。 慕桑就向成帝行一礼说道:“万岁爷,臣妾攒越了。”不待成帝说话就抬高了声音说道:“杨婕妤现在需要太医安静诊脉,都不许哭闹!院子里的人都有柳嬷嬷安排,你们听从柳嬷嬷的安排做事,否则一律拖出去!” 这几句话成功的让场面再次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看着慕桑,似乎一下子就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是,奴婢谨遵娘娘旨意。”柳嬷嬷福一礼就去安排那些宫女内侍们做事去了,哭声吵闹声被井井有条的指令声代替,人人都安静的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这时章太医急急忙忙从外面赶过来,先向成帝行礼道:“臣章诚远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急促的呼吸声表明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成帝挥手赶紧让他去给杨婕妤诊脉,一切事件中龙胎才是重中之重,蹙着眉头说道:“平身,去给杨婕妤看看,一定要保住龙胎!” 章太医郑重道:“是,臣遵旨。”皇上发话了,作为太医他一定要谨遵皇上的旨意,别的什么都待先放一放。 外面响起高昂的唱礼声:“皇后娘娘驾到!敏妃娘娘驾到!” 紧接着杨皇后与敏妃的肩輿就到了,两人看见成帝金刀大马的坐在院子里的黄花梨雕螭龙圈椅上,急忙下轿向成帝问安。 杨皇后是睡下了才听见这个消息,急急忙忙的换过来衣裳赶过来的,她着一件对襟广袖遍绣缠枝牡丹郁金裙,发髻上斜斜的插着一支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摇。 杨皇后最是注意自己仪态的人,看来这次她是真不知情,也着实在意杨婕妤肚子里的皇嗣,不然怎么可能在成帝面前失了礼仪。 身后的敏妃着一件紫色盘领窄袖遍刺金圈折枝小葵花上衣,底下是一件珠络缝金带紫边裙,用一支金镶玉顶菊花簪挽着发丝,耳朵上挂着一对儿瓒金丝白玉耳坠子。这是慕桑见敏妃第一次这么素净的装扮,似是急急忙忙的穿着,又似是别有用心,她现在是宫里的独一份,在穿着上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这里面必有蹊跷,除非她知道杨婕妤的龙胎要保不住了,万岁爷的心情万分拙劣,或许会大发雷霆,而这样的穿着最适宜,既不会成为失之之众也不会太不起眼。果然是好打算,莫非她会未卜先知? 成帝闭着眼睛不言不语,杨皇后首先请罪道:“臣妾来迟了,请万岁爷赎罪。听闻杨婕妤出事了臣妾就立马赶过来了,杨婕妤的龙胎可好?” 看见贤妃披散着头发,就立马不乐意了,不过心里也暗暗惊奇,贤妃什么时候这样不注意仪态了?说道:“贤妃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 贤妃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说如果和你一样慢慢的打扮好了再来,岂不是要给杨婕妤收尸了,不阴不阳道:“不及皇后娘娘仪态万千。” 成帝不言不语的看了杨皇后一眼,这一眼看的杨皇后心里发寒,万岁爷为什么这么看她?好像是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杨皇后开始问起了现在的情况:“嬷嬷在哪里?这么半天了太医怎么说。” 成帝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慕桑一看成帝的样子,假装没听见杨皇后的问话。场面一度尴尬起来了,刘明忠轻轻的回答道:“章太医在来里面诊脉。”就闭口不言。 这时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二等宫女小琴对着众人福一礼说道:“嬷嬷今日喝醉了,在屋子里睡着了。” 杨皇后一听这还了得,嬷嬷是她派到杨婕妤身边照顾杨婕妤的,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喝酒睡着了!示意菊韵跟着那个宫女去看看嬷嬷到底怎么了? 菊韵跟在小琴的身后慢慢走进嬷嬷的屋子里,一进去只觉得嬷嬷屋子里酒气冲天,熏的人头胀脑昏。 嬷嬷大字瘫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鼾声如雷,伺候她的小宫女小如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菊韵姑姑来了,就福身问候道:“姑姑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叫小琴喊一声,奴婢就去拜见姑姑了。” 菊韵瞧着小如甜腻的笑容,轻蔑的说道:“瞧瞧这小嘴甜的,我没功夫和你闲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嬷嬷叫醒,皇后娘娘在外边等着问话呢,若是有个差错仔细你的脑袋!” 小如诺诺而言,在一边使劲的推着嬷嬷,叫道:“嬷嬷,嬷嬷,快醒醒,菊韵姑姑叫你问话呢。”不料嬷嬷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了,吧唧了一下嘴,说着酒令继续睡:“喝……干了这一杯酒……继续喝……” 菊韵看着死猪一样的嬷嬷,矜持的用青绿色蜀锦绣花手拍捂着嘴,眼里含着不屑狠狠地说道:“拿冷水泼醒。” 小琴听后就端来一盆冷水,她早就看嬷嬷不顺眼了,仗着是皇后娘娘身边过来的人,对着婕妤身边的人指手画脚的,就是如珍姐姐和珠和姐姐都被她训斥过。 就狠狠的照着嬷嬷的脸泼下去,嬷嬷被冷水惊醒了,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翻了起来,摸着脸上的冷水,立马就破口大骂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贱蹄子,要造反了?竟敢拿凉水泼本嬷嬷了,我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照看杨婕妤生产的嬷嬷,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你们对我不敬重,把你们都发派到慎刑司去!一辈子就待在那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幕后 小如听着嬷嬷胡言乱语,吓得脸色苍白。 菊韵听了冷笑一声:“嬷嬷这是要造反了?皇后娘娘仁慈,哪里知道你这个刁奴如此放肆!请吧,皇后娘娘有话问你呢?”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嬷嬷如何一声一声的叫着菊韵姑娘。 敏妃这时笑着问道:“臣妾记得嬷嬷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帮手,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喝酒误事呢,怎么不见一个人出来给皇后娘娘回个话,免得皇后娘娘着急上火。” 杨皇后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就看着敏妃在那里嘚瑟,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她就不信敏妃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菊韵走到杨皇后身边,小声的把自己看到的掐头去尾的说了一遍,杨皇后当机立断说道:“不必本宫亲自过问了,直接押到慎刑司,好好的问问她是如何当差的?!” “是,奴婢明白。”菊韵转身去传达皇后娘娘的懿旨。 这宫人没一个叫她省心的,她亲自选过去的人,竟然也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是不是她管束不力? 杨皇后觉得她无颜面对万岁爷,再次请罪道:“是臣妾没有管束好宫人,往常看着嬷嬷是个好的,对杨婕妤事事上心,做事有分寸。却不想今天因喝酒误了大事,臣妾定会严加管教她们。” 敏妃嘴角撤出一个嘲讽的笑,慢慢的质问道:“皇后娘娘看人的眼力还是不信呀,杨婕妤若是因为嬷嬷的耽误,后果不堪设想,那时皇后娘娘该如何?” 敏妃的一句后果如何,气的杨皇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好一句后果如何,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烦闷,忍不住出口问道:“敏妃,你可是和谁在说话?!”她知道敏妃是仗着大皇子的势在跟她耍狠,现在杨婕妤在里面怎么样的情势谁也不知道,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可她也不容敏妃现在就在她头上撒野! “够了!”成帝听的不耐烦了,沉声不悦的低喝道,真是到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手指不耐烦的敲着黄花梨木圈椅的扶手,闻言杨皇后与敏妃顿时安静了。 成帝心里想着这两人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桑儿懂事,桑儿一来事事就安排妥当了,哪像她们两个在这里争吵不休。 慕桑看着局面有些僵硬,就出言打破了这么个氛围,问出了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万岁爷,不如先宣抬轿的宫人上来问话,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摔轿了?” 成帝点头示意可以,沉韬见此急忙去带抬轿的内侍。 几个穿着青黑色衣裳的内侍被五花大绑着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大太监推搡着到万岁爷跟前来,一见院子里有这么多贵人,自是顾不得什么尊严,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贵人吓得跪地只磕头,口呼万岁爷饶命。他们知道摔着了杨婕妤,他们性命难保,见到万岁爷可忍不住还是想要求情,想要得到宽恕,想要万岁爷网开一面,毕竟谁也不想就这么失去性命。 沉韬见成帝面色不悦,急忙喊道:“都老实点!万岁爷跟前不准大声喧哗!都仔细你们的脑袋!万岁爷、娘娘问什么就答什么!若有一句假话小心脑袋!”经过沉韬的警告,他们老实了不少。 杨皇后见他们都消停了,面色沉如墨水,声音不愉的出口问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不知道上面坐的是怀有身孕的杨婕妤,若是有个差池你们有几个脑袋敢担保!说说吧,好好的在平路上走着怎么就摔倒了?” 其中一个内侍以头触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奴才是给婕妤轿子前头抬轿的,这些路奴才日日都走着,都好好的从没出事,可是今晚抬轿路过细柳宫时,奴才一脚就踩到坑里了,这才一个不慎摔倒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杨皇后一听,惊讶连声的问道:“坑?好好的路上怎么会有坑?”大家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这定是有人要谋害杨婕妤肚子里龙胎了。 那内侍以为皇后娘娘不相信他所说的,额头砰砰的只往地上磕,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了血,他不管不顾的急忙说道:“皇后娘娘明鉴,奴才句句所言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奴才拿项上人头担保不敢有半句虚言!若是有半句虚言定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慕桑听着这个有消息怔怔的有些出神,当初她落水就没有查出真凶,现在杨婕妤也这样,到底是谁?!神出鬼没却偏偏手段高明,让人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如同黑夜里吐着星子的蛇,冰冷无情。慕桑的目光从成帝、杨皇后、敏妃的脸上一一略过,他们面容沉静或担忧或事不关己。慕桑心里慢慢想着,慢慢排除着,成帝不可能,他需要儿孙满堂,不然不会纳这么多女子入宫了;杨皇后她指望着杨婕妤这一胎稳正宫地位呢,保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敏妃,嫌疑最大了,杨婕妤肚子里的皇子是大皇子最大的威胁;还有未出面的安修仪,她和敏妃有来自小皇子同样的威胁;再者还有后宫里没有皇子的嫔妃,这么想来谁都有嫌疑。 抬眼正好看见杨皇后猜疑的目光打量着她,慕桑有些自嘲的笑了,可不是,她备受宠爱,却无子,怎么甘心杨婕妤生下皇子。再说她一贯霸道,怎么能让别人分了万岁爷对她的宠爱? 慕桑慢慢的抚着衣襟上刺绣凹凸不平精致的花纹,一层一层的没个尽头,那么此时,万岁爷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这样想着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却不料忽然有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抚住她的小手,掌心里的温热一直传递到她的心里,让她觉得无比心安,是了,她还有皇上,只要皇上相信她就够了,别人如何想她也管不了了。对着成帝温柔一笑,抬手握住他的手,最后十指相扣,告诉他,她没事的。 敏妃眼角憋见他们俩的动作,心里不由冒酸气。 一盏茶的功夫,刘明忠就查明了细柳宫前宫道上的事,低声向在座的贵人回禀道:“回禀万岁爷、娘娘,果然如他所言,杨婕妤摔倒的地方有人动过手脚,两块青砖周边的土是松动的。” 杨皇后静静的听完,起身向成帝福一礼,恳求道:“万岁爷,此事不简单,是有人要害杨婕妤肚子里的皇子。求万岁爷做主。” 成帝对这么个在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悲不喜的说道:“皇后,你去查查这件事的因果。” 杨皇后激动的立下雄心壮志道:“是,臣妾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是哪个贱人要害小皇子,她定要叫她尸骨无存! 杨皇后坐下之后,仪态万千的发令道:“传安修仪过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安修仪着一件月白折枝杜鹃花苏绣夹衫,下着一件藕荷色如意纹百褶裙,裙角飞扬身姿优美,发髻上的赤金嵌红宝石步摇因着她快速的脚步而摇摇晃晃不停,她走进院子先向着众人问候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贤妃娘娘、敏妃娘娘万福。” 杨皇后突然发难,铁青着脸厉声问道:“安修仪,你还不快快认罪!看在二皇子的份上,本宫还能饶你一命!” 安修仪惊讶的看着杨皇后,似乎不明白杨皇后这话的由来,问道:“皇后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何罪之有?” 杨皇后见安修仪这个态度,气的牙齿发疼,声音越发的尖锐了:“杨婕妤在细柳宫宫前的宫道上从轿子里摔下来了,现在太医正在里面救治,杨婕妤现在生死不明,你还不赶快认罪!或者说一说幕后主使,也可饶你不死!” 安修仪闻言,似是被杨皇后的威势吓住了,哭的梨花带雨道:“臣妾是冤枉的,皇后娘娘,你不能说杨婕妤在臣妾的细柳宫前摔倒了,就是臣妾的错!万岁爷,求万岁爷给臣妾做主!”那一张清秀的面容正楚楚可怜的看着成帝,他是她的天地万物,希翼的眼神看着他,求他做主。 成帝说把一切都交给皇后做主,自然是不会轻易开口的。杨皇后得意的看着安修仪,好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可惜万岁爷这会儿的心思不在,她可要好好的感谢贤妃了,只要贤妃在万岁爷的心思什么什么在她们身上停留过。这是她看见安修仪身后的大宫女和福脸色苍白,手指捏着绣花帕子捏的指甲泛白,见皇后看过来抖得更厉害了。杨皇后立马发觉这个宫女有问题,问道:“和福!” 和福一听杨皇后叫她,吓得更厉害了,杨皇后的眼刀似是化为实质,刀刀刮在她身上。 和福不要命似的只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血就染红了地上的青砖,战战兢兢的说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是被逼无奈,奴婢真的都是被逼的,都是修仪娘娘逼奴婢做的!对,都是修仪娘娘逼得。” 杨皇后见和福有可能说实话,顿时来了兴趣,以她作为突破口:“哦,怎么个逼法?你照实说来,本宫自会为你做主的。” 和福抬起头,血从额头上慢慢的往下渗,模糊了眉眼,在灯火摇曳下,显得尤为恐怖,慕桑看着不由得的打了个冷战。 和福惊恐的说道:“好……好,奴婢什么都说,求皇后娘娘饶过奴婢的家人。皇后娘娘,是修仪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场面上一切都显得格外静寞,只听见和福快速说道:“修仪娘娘说是杨婕妤晚宴后定会从细柳宫宫前的宫道上经过,就叫奴婢摸着黑取了两块青砖,说是抬轿的内侍摸黑看不见,说不定就会踩上,奴婢想着这事不能这么做,做事要凭良心,杨婕妤与奴婢无冤无仇的,奴婢怎么能做这样事。不料修仪娘娘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若是奴婢不做,就等着给奴婢的家人收尸吧。奴婢无法,只能昧着良心取了两块砖,奴婢祈求菩萨保佑不要叫抬轿的内侍踩上,可谁知偏偏就这样被踩上了,事发之后奴婢惶恐不安,趁着杨婕妤摔下去被人抬走混乱的时候,奴婢就又把那两块青砖安了上去。”说完就重重的朝着杨皇后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是被逼得……” 安修仪不敢相信的转头看着和福,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她视和福为心腹,却不想这心腹在最关键的时候咬了她一口,惊吓过后她急忙说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老实说,你到底是谁的人?!听谁的话来陷害本宫!” 和福哭着劝道:“娘娘,奴婢不能昧着良心做事说话,娘娘,娘娘,咱们就认了吧。” 安修仪气极,发狠道:“本宫没说过话,没做过的事休想让本宫认。和福定是被人收买了,才做出此等事情来诬陷臣妾。”安修仪知道若是和福的话坐实了,她这辈子都难以翻身了,极跪着爬到成帝的脚边,哭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臣妾的心思怎么能这么歹毒呢?万岁爷……万岁爷,你要相信臣妾呀,臣妾真的没有这样做。” 杨皇后生怕万岁爷听信了安修仪的话,急忙说道:“你的贴身宫女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更何况物证人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安修仪绝望的看着成帝不为所动,心一下一下变得冰凉,她就这样被和福和别人的计谋打败了吗? 一直在里面忙碌的章太医出来向成帝、杨皇后行礼道:“回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各位娘娘。杨婕妤这次能保住龙胎是万幸,以后一定要事事小心,万不可再受惊吓了,否则谁也不敢担保会出什么事?” 章太医继续说道:“臣给杨婕妤开药方去了。”成帝摆了摆手,章太医领旨而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及笄 成帝抬眼看着众人,脸色沉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和福陷害杨婕妤,拖下去乱棍打死,抬轿的奴才当差不力,留着何用!!拖下去乱棍打死,至于安修仪……” 不待成帝说完,慕桑就求情道:“万岁爷,小皇子尚未出生,不易过多见血。”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再说小皇子还在杨婕妤肚子里少见点血,总是好的。 成帝眼角刮了安修仪一眼,憎恶的不想再看第二眼,他最厌恶把心思动在皇嗣身上的女人了,继续说道:“看在龙胎安然无恙的份上,朕饶你一命,褫夺封号降为嫔,罚奉一年,禁足半年。” 安修仪,不,是万嫔,万嫔感激万分的朝慕桑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向成帝磕头谢恩道:“谢万岁爷隆恩。”一切都尘埃落定,多余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万嫔认命的向成帝一下一下的磕头,感激他的宽宏大量,感激他的慈悲恩赐。 和福是她的贴身宫女,她的言语奠定了她身上的标签。 杨皇后看着低到尘埃里的万嫔,有点可怜她现在的模样,但只要一想到杨婕妤肚子里的小皇子,她的心肠就显得格外的硬,杨婕妤肚子里的小皇子是她后半生的希望,她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小皇子的人,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杨皇后看着成帝想要说别的什么,成帝不在意的转身抬脚往杨婕妤的寝室里走去,慕桑看着杨皇后不甘心的眼神,心里冷冷的笑了,是不是要杀尽所有的可能皇后她才会放心,慕桑紧跟着成帝走进杨婕妤的寝室里。 独有的江南韵味充荡着整个空间,耦合色苏绣芙蓉花的帐幔挂在鎏金凤头挂钩上,杨婕妤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上没有一点儿血的颜色,双眼紧闭着,看起来了无生机,腹部在云纹团花青素面杭绸里子的被子下高高的隆起着,显得格外的明显,让人看着可怜又觉得胆战心惊。 成帝看着如同鲜花凋零一样的杨婕妤,他的眼睛里极快闪过一抹内疚,快的如同眼花了一样,就连在一旁一直关注成帝情绪的慕桑都没有发现,尊贵的帝王眼睛里闪过的内疚是一件多么令人疯狂的事,可惜除了帝王一人,再无他人发现。成帝怜惜的想,杨婕妤怀的皇嗣他是没有过多关注过,太医院的太医把脉之后都说是一位皇子,一位在杨家女儿子宫里孕育的皇子,一度令他感到不是那么的愉悦,可是在今晚差一点就失去了,他才发现他有点舍不得,那是他的骨肉,皇宫里有多久没有出生婴儿了?现在他忽然觉得一位皇子的出生也是一件喜事,或许需要一个皇子的现在来打破现在的局面。 成帝看着杨婕妤高高隆起的腹部以及肚子里的皇嗣,淡淡的吩咐道:“皇后,杨婕妤这一胎你多上点心思,朕不希望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杨皇后从成帝细小的变化里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声音,这个发现让她感到无比的愉悦。她也是对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感到恼怒之极,她又怎么会再眼睁睁的看着第二次发生,果断的表态道:“是,臣妾遵旨,定不会再给小人可乘之机。臣妾会好好的看着杨婕妤生下健康的小皇子。”杨婕妤的气色极为不好,杨皇后有点担心生下的皇子会不会不健康,看来她得找养生嬷嬷好好的给杨婕妤补一补了。 敏妃看着他们之间说话,心里恨极了那种她完全插不上话的的时候,杨婕妤从轿子上摔下来了怎么还好好的躺在床上,她恶毒的想怎么就没摔死一个呢?哪怕是生了也好过杨婕妤现在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恨意充满了敏妃的胸腔,她恨不得杨婕妤现在就死去,她怎么会让杨婕妤平安生下皇子,然后和她的大皇子争夺储位呢? 这些都不急,等到万岁爷把大皇子的玉碟上到她的名下,她会助大皇子扫清挡在储君路上的一切障碍!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先顾着眼前的事才有以后。敏妃能明锐的感觉到成帝的疲惫和心情不好,就温婉的劝道:“万岁爷劳累一天了,这时候也该歇息了,臣妾记得万岁爷爱吃山药牛肉粥。臣妾的宫里一直小火炖着山药牛肉粥,就等着万岁爷来品尝,臣妾想山药牛肉粥这会儿炖的正好合适。” 慕桑听着敏妃这样说,眼看着成帝心动的样子,心里想敏妃还真是事事都考虑周全了,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说道:“山药具有益气、健脾、养胃的功效,可是晚上吃牛肉容易积食,敏妃姐姐这道山药牛肉粥在晚上吃起来不妥,不如万岁爷移步椒房宫,臣妾也在宫里一直瘟着山药鸽子汤呢。” 哼!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始抢人了,不知道万岁爷今夜要歇在椒房宫吗? “敏妃有心了。”成帝婉言谢绝了,转眼就关心起了众位嫔妃,说道:“都散了罢,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不待众人谢恩,就携着慕桑的手出了杨婕妤的寝室,他知道他的桑儿小心眼,见不得他与别人亲近。 众嫔妃看些两人共乘着皇帝的驾銮一路向椒房宫的方向走去,杨皇后心里不得劲儿,她是皇后却没有乘坐过万岁爷的銮驾,而贤妃一个小小的妃子就这么胆张名目的乘坐着帝王的驾銮。她迟早……她迟早会叫贤妃明白什么叫身份! 敏妃看着成帝的仪仗走远,心里恼恨贤妃,却又无可奈何,她现在还有杨婕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在,还顾不得贤妃,就先让她张扬着。转头看见杨皇后痴痴的盯着帝王远去的方向,她心里愉悦的笑了,她忘了,皇后娘娘更容不得贤妃在她面前放肆,杨皇后真是个合作的好伙伴。就对着杨皇后皮笑肉不笑道:“夜深露重,皇后可要小心风寒了,臣妾告退。” 敏妃的这种笑刺的杨皇后心疼,她们之间的恩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自然是练就了一副水火不进的模样,亦是笑道:“敏妃也要小心了,毕竟快要到多事之秋了。” 秋?呵呵,秋天可是个好季节,她记的她就是在秋天入王府的,从此恩宠不断,生生的压过了王妃娘娘,敏妃的神情越发显得愉快了,笑道:“不捞皇后费心,臣妾可是爱极了这秋高气爽的天气,万物开始凋零,而菊却是怒放的时候,本宫爱极了菊花,想来臣妾的运气不会太差。倒是牡丹在往后的日子可就是难见了。不过话说回来经过贤妃妹妹的那一出牡丹花仙子,也不知道这牡丹以后会偏着谁多一些?”说完这些话,扯高气扬的扶着素锦的手走向她的肩輿。 漆黑的夜里,看不见一丝的光亮,慕桑挣扎着,抗拒着,精致的眉头皱在一起,冷汗一层一层的从后背渗出来,粘在中衣上泛着冷意,突然间她像是挣脱束缚大声喊道:“救救我的孩子!”这一声把自己从梦里喊醒了,也惊醒了在一旁安睡的成帝。 慕桑眼睛迷离,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她在水里苦苦挣扎,杨皇后,敏妃,敬妃她们都在白玉桥上娇笑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人肯救她。血慢慢的在水里以她为中心晕染开来,她无助的哭着喊着,求她们救救她,可惜没有人搭理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的笑话,泪水慢慢顺着眼角流出来。 成帝被慕桑的喊声惊醒了,那一句看救救我的孩子如同扎在心上的一根刺,这么无助的慕桑他从来没有见过,桑儿跌落在水里时他在宣室殿里和朝臣议事,他不知道桑儿在水里如何挣扎过,如何无助过?当他到椒房宫时太医和母后告诉他桑儿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孩子,那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醒来的桑儿只是不言不语的哭泣着,他从来都不知道慕桑是经过如何痛苦磨炼才做到不悲不痛。现在他看着慕桑的悲哀在梦里梦外不分,那个叫做心脏的好似锋利的刀刃来回穿梭,原来疼痛可以如此清晰。成帝心疼的抱着慕桑,轻轻的哄道:“好了,好了,朕就在你身边,别怕了,那只是梦,都过去了,你只是被梦魇住了,醒来就好了。” 慕桑听见成帝的声音,无助的恐惧慢慢的放下来了,转身紧紧的抱住成帝,哭诉道:“今晚看见杨婕妤躺在床上,一点生机都没有,我觉得好怕,宫里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平平安安的出生呢?” 宫里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平平安安的出生呢?成帝也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是那么的明显,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给出的答案他的桑儿接受不了,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慕桑,好似把她要嵌在他的血肉里,融为一体用不分离。轻轻的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怕,有我在。”这似是一句呢喃,亦是一句承诺。 漫长的黑夜如同荒古的原野,四处都是风的呜咽,看不见光明,看不见希望。只有悲伤一点一点的蔓延,似是要淹没整个天地,而人在其中是多么的渺小。所有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成帝的呼吸,慕桑的呼吸,成帝的哀伤,慕桑的悲凉,连同看不见的未来交织在一起,织就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网。人被困在这一张网里是食物,他们苦苦挣扎却逃不开,宿命悲悯的看着他们挣扎,嘴角上扬的微笑透露了他的不屑。 兰陵长公主身着一件石榴红弹墨藤纹软烟绸大袖曳地长衫,深紫兰花纹交织绫腰带紧紧的系在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外面穿着一件烫边大红色藤纹绣牡丹云曳地长袍,手臂上挽着紫红色渐变双皱绸挽带,她正跪在艳红的牡丹花纹地毯上听着老太君的祝词,今天是她的及笄礼。兰陵长公主肃穆正视前方,发髻上的鎏金镶珠芍药花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照的她美艳不可方物。 唱礼的女官高声喊道:“加笄。” 一位穿着绯色绉纹水云锦宫衫,下着黛色银线满绣榴花纹裙的冰雪聪明的女孩双手捧着一个金鎏金折枝花纹银黄花梨木匣子向前走一步,站到苏老太君的身边,她就是今天兰陵长公主及笄礼上的赞者,她亦是今天给兰陵长公主做正宾苏老太君的孙女庆城郡主。 苏老太君是乐阳大长公主,先帝的姐姐,后嫁给有赫赫战功的苏大将军,万岁爷赐她老太君的封号,亦是对苏老将军的尊重,亦是对乐阳大长公主的敬爱。以她的身份做兰陵长公主及笄礼的正宾绰绰有余,这位高贵的老太君身着枣红色绣牡丹云锦交领上襦,底下配着一件正红色烫边裙摆绣祥云纹拖地长裙,腰间是一条紫红底绣海棠腰封,缠花翠珠碧落玉簪挽着华丝满头的发髻,看着尊贵之极。 她伸手从金鎏金折枝花纹银黄花梨木匣子取出一支凤衔宝珍珠串步摇插在兰陵长公主的发髻上,并笑着祝福兰陵长公主。 兰陵长公主的及笄礼,坤宁宫的热闹渲染着整个皇宫,御花园里敏妃、敬妃、慕桑不期而遇。 几人相互行过平礼之后笑着说话,慕桑看着她们两个的梳妆打扮,心里暗暗惊奇,敬妃的衣着打扮越发的素净了,身着一件云紫色如意襟暗纹锦衫,一支双福捧桃金镶珠簪挽着发髻,在斜插着一支赤金衔红宝石凤钗,在不见一支宝钗发簪,气度却是越发的宽和了。慕桑心想,这哪里像是一位娘娘,不认识的人以为是哪个府上的主母呢。 慕桑转头在看看敏妃,却见敏妃着鹅黄底绣翠菊罗裙,腰里系着一个累丝盘鸾衔芝草香囊,手里轻轻摇着湘妃竹墨绿洒金团扇,正啧啧惊奇道:“听听,坤宁宫现在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现在春风得意了,同样是万岁爷的女儿,兰陵长公主及笄礼就这么声势浩大,本宫记得丹阳明年也是及笄之年了,也不知道丹阳的及笄礼也能不能这么浩大?”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玲珑心 敬妃抬头向着坤宁宫的方向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红色宫墙和金灿灿的琉璃瓦看着呈众星捧月般被包裹着的坤宁宫,她如同一只高傲的凤凰俯视着众宫殿,这就是皇后娘娘的威严。 敬妃想到丹阳公主天真烂漫的笑脸,她的心底蔓延着柔软,她要她的丹阳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将来找个对她好的夫婿,她这个做娘的就心满意足了,就对敏妃语气淡淡的说道:“丹阳哪里有兰陵长公主的福气,本宫只盼着她平平安安的长大,顺顺遂遂的过完一生,哪里敢和兰陵长公主相比。再者都讲究一个嫡庶有别,兰陵长公主是万岁爷的嫡女,又是长女,及笄里自然要隆重一些。” 敏妃听闻不屑的看了敬妃一眼,好一句嫡庶有别,不过是现在都看着杨婕妤肚子里的皇子而已,以为这样皇后就可以稳坐皇后的宝座了?做梦!皇后坐稳了她岂不是被动了,她才不要看到这样的局面。 慕桑是真心喜欢丹阳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能在宫中这个环境里保持着一份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看来敬妃是真的很爱丹阳,一直都保护她不受伤害,一直保护着丹阳的那一份纯真。摇着手里的紫檀柄嵌银丝绣折枝玉兰花玉沙团扇,石青烟霞色缠枝香菊挑金线袖口下的镶宝石玫瑰紫金手镯随之轻轻晃动,衬得皓腕凝霜雪,敏妃有些痴症的看着露出衣袖的半截手腕,年轻真好,现在的她已经过了千娇百媚的年纪了,早就退出了争宠的阵营,耳朵里听见贤妃噙着笑的声音,光这声音酥酥软软的听着就让她为之心动,更何况是万岁爷了?被万岁爷圣眷宠爱着的人怎么会没有光辉点,一晃神的功夫就听见慕桑微笑着说道:“敬妃姐姐妄自菲薄了,都是万岁爷的女儿,皇后娘娘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免得着天下人笑话。再说女儿在家里的时候是最贵重的时候,皇家的公主都是一样尊贵的,若是讲究一个嫡庶,岂不是辜负了万岁爷赐的封号。敬妃姐姐,你说呢?” 这话说到敬妃心坎里去了,声音里的欢喜怎么挡也挡不住:“贤妃妹妹说的是,丹阳有万岁爷庇护,自然是一生顺遂平安。” 敏妃听着她们说的欢喜,心里不乐意,若是敬妃安安稳稳的就这样过日子,那皇后未免太闲了一些,就忍不住出言打碎敬妃的美梦:“女子及笄之后就是许配人家了,就是皇家的公主也不例外,兰陵长公主与丹阳相差一岁,京城里的出色的少年郎也就那些,敬妃还是早些打算的好,本宫听说皇后娘家有一个侄儿可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皇后的这个侄儿可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依着杨家的意思,怎么也要尚公主了,敬妃你还是仔细思量着一些,这适合婚嫁的公主可就兰陵长公主和丹阳公主了。” 这一番话说的敬妃脸色发白,杨家的那个纨绔子弟她也是听说过的,斗狗斗鸡听曲儿那可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若是……若是要尚公主,肯定是她的丹阳,皇后娘娘才不会把兰陵长公主嫁给她那个纨绔侄儿的。 敬妃一听敏妃这话就信了三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防备着,事关丹阳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与侥幸。皇后娘娘真是为了杨家无所不用其极,为了丹阳的未来怎么样她也是要拼上一拼的! 慕桑看着敬妃手指发白的撕扯着手帕,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敏妃不过是抓住了敬妃爱子心切的道理,就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说了一通,敬妃虽然知道敏妃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心里却不免已经怨上了杨皇后。敏妃真是看透了人心才加以算计,怨不得杨皇后坐镇中宫而任教敏妃张狂得意。 慕桑把玩着手里的紫檀柄嵌银丝绣折枝玉兰花玉沙团扇,声音不紧不慢的徐徐道:“说到嫁娶之事,本宫记得大皇子也到指婚的年纪了,虽说现在还不到娶皇子妃的年龄,可明年大选怎么也会指几个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不知道杨家有没有适龄的小姐参加明年的大选。” 敬妃亦是满眼担忧的说道:“是呀,真叫人担心,若是皇后娘娘赏赐一个两个小家小户出来的嫡女倒不打紧,就怕赏赐几个大户人家的庶女,那可就糟心了。”声音柔柔弱弱的却像一柄刀子一样直插到敏妃的心口,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坤宁宫:“毕竟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掌管六宫事宜,借着大选赏赐大皇子一两个庶女那也是常事,若是这庶女有心机厉害些,赶在皇子妃进门前生下了大皇子的长子,那可就麻烦了,这以后大皇子妃进门了可怎么管家?” 敏妃听着贤妃与敬妃交错的言语,她怎么忘了,丹阳的封号还是贤妃向万岁爷讨要的呢,看着坤宁宫的方向,眼睛里杀气腾腾,狠狠的说道:“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本宫也不介意这宫里在多几具尸体!” 敬妃对于敏妃的杀气不堪在意,这宫里能活下来的就没一个善茬,这点杀气她还不放在眼里,忽然关心起迟迟不回宫的大皇子了:“大皇子这是怎么了?这么久还不回宫,可是病重了?” 这话算是真真的踩到敏妃的痛处了,眼睛直直盯着敬妃,道:“不劳敬妃费心了,本宫的儿子本宫知道。”说完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慕桑与敬妃两人见敏妃走了,转头相视一笑,敬妃亲热的拉着慕桑的手道谢:“这次多谢你了,不然还不知道她要说出怎么样的话。” 敏妃自是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敬妃见了一直都是礼让三分,这次为了女儿也是豁出去了,慕桑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敬妃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我也是看不惯她那个张狂的样子,虽说她的话不好听,姐姐可要早做打算,现在皇后娘娘如日中天,又有杨婕妤的皇子旁身,皇后娘娘为了这个小皇子以后的道路,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贤妃的这话说的不假,照着皇后娘娘现在对杨婕妤肚子里的小皇子疼爱的这个架势,为了小皇子的未来可是什么都会做的,幸好万岁爷还没有独宠杨婕妤一人。敬妃对慕桑的话感激不尽,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了,丹阳有你关心,也是她的福气。”贤妃娘娘一直得万岁爷圣宠,若是丹阳有她的照顾,自然是比她这个母妃在皇上面前说话有用多了。 慕桑是真心喜欢那个直爽的女孩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说道:“姐姐谦虚了,丹阳贵为公主,自然有万岁爷的福泽庇佑。皇后娘娘虽是六宫之主、丹阳的嫡母,皇家公主的出嫁这么大的事万岁爷也不会不管的,姐姐只要防着皇后娘娘别出心裁就好。” 敬妃感激的看着慕桑,为了丹阳她也要和贤妃站一条线,再说贤妃身后还有皇太后在,丹阳多一些人疼总是好的,改天就让丹阳去给皇太后请安。敬妃心里打定了主意,对慕桑越发的亲近了:“嗯,妹妹言之有理,姐姐记下了。咱们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前面园子里的凤仙花开的可茂盛了。” 慕桑见敬妃有了主意,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高兴道:“真是太好了,这两天我正寻思着去哪儿找些上好的凤仙花来染指甲,去年放置的凤仙花汁颜色不够鲜艳,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烦。绿枝,去找个篮子咱们去采摘凤仙花。” 绿枝欢欢喜喜的应一声就去吩咐人找篮子去了,娘娘自从长宁长公主远嫁之后脸上鲜有欢喜之意,今日和敬妃娘娘一同采花更是鲜有的事。 绿枝抬头看着苍穹上的太阳,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挡不住,她想这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提着篮子新来的太监瞧见绿枝姐姐看着太阳笑,不解道:“姐姐在看什么,天上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姐姐,您也指给小的看看。”小太监央求着。 绿枝抿着嘴笑了,淘气的伸手指指蔚蓝的天空,笑道:“你瞧,那里都是欢喜呢。” 小太监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绿枝说的什么欢喜,半响疑惑的摸着脑门喃喃自语:“我怎么看不到绿枝姐姐说的欢喜呢?除了蓝天什么都没有啊。”一只小鸟从眼前掠过,小太监感觉脸上有些温热的东西,用手一抹,看着手上的黄白之物气的半响都说不出话,声音从嗓子眼里艰难的冒出来:“鸟屎……”随即反应过来就向水边跑去,嘴里气喷道:“呸呸……这该死的臭鸟!看哪天爷爷我不把你炖了吃肉!敢往爷爷脸上拉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番话逗得宫女太监只乐,为这秋意添了几分欢乐。 敏妃倚靠在弹墨暗红色芙蓉春暖大引枕上,慢慢想着大皇子的事。万岁爷皇太后他们回宫都这么长时间了,大皇子还没有回宫,她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没有纠葛,什么样的病这么长时间也该好了吧!是不是大皇子在行宫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万岁爷?敏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该是找丽嫔和姚玉华问问甘泉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多少绿荷相倚恨 素锦进来低声禀报道:“娘娘,丽嫔来给您请安了。” 敏妃笑着说让她进来,心里想着这丽嫔来的真是时候,她刚要想着问她行宫的事她就来了,可谓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丽嫔娉娉婷婷的走过来行礼,道:“娘娘万福。” 敏妃在丽嫔面前也不摆她”主宫娘娘的谱,笑着说:“难得你有心日日都来请安,起来罢。”就指指一旁的位置,示意坐下来说话。 丽嫔见敏妃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郁气,却只口不提所谓何事烦恼,笑嘻嘻的夸赞敏妃道:“娘娘今日气色真好,嫔妾看着都心生羡慕。自从行宫回来以后还没跟娘娘好好的说过一会话呢,今日臣妾瞧着院里的菊花开的正盛,就知道娘娘心情好,就过来和娘娘唠唠嗑,说说闲话,好打发一下时间。” 好话谁都爱听,敏妃很是和善的笑了,意有所指的说道:“说来也是,本宫爱菊,这秋日里的菊花开的越好本宫就越有好运。” 今年这延禧宫里的菊花怒放的格外繁茂,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艳丽几分,她还在心里啧啧称奇呢,看来敏娘娘今年当真是鸿运当头,抿嘴笑着说道:“是呢,臣妾一直觉得娘娘是菊花仙子,高风亮节,沉稳大方,不似旁人一样没见过世面,做事处处显着小家子气。”丽嫔的这些话意有所指,处处都是攒越,敏妃听了不过是笑笑,这话真是说道她心里了,可不是小家子气吗?就继续听丽嫔说道:“话说娘娘的千秋节快到了,今年大皇子可有出息了,娘娘也是得偿所愿,今年娘娘的千岁节可要好好的热闹一番,不能辜负了延禧宫争奇斗艳的菊花,也好让有些人好好看看,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 敏妃遥遥看着纱窗外面院子里的随风摇曳的瑶台玉凤,也是该让坤宁宫消停消停些了,不然宫里都忘了还有一个延禧宫呢,好笑的指指丽嫔,慢慢说道:“就你会耍嘴,大皇子还在行宫里养病,本宫怎么放心热闹的过生辰?好好的,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丽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她知道是自己没控制好自己的心情,在敏妃娘娘跟前失了规矩,细细的回答道:“大皇子在行宫里一直好好的,只是回宫的前一晚上下了一场雨,第二日大皇子就病了,臣妾离行前去看了大皇子,太医说是偶感风寒,小心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当时万岁爷心疼大皇子体弱,就让大皇子在行宫里养好身体了在回宫。” 万岁爷这么说也是在情理之中,万岁爷看重大皇子她是知道的,想来也是她多心了,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道:“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晟儿的身体怎么也该养好了,怎么还不见回宫?” 丽嫔想了想说道:“嫔妾听说皇后娘娘的母亲广安侯夫人和杨婕妤的母亲杨夫人进宫了,娘娘,现在皇后娘娘在后宫里可谓是一手遮天,万岁爷的心思也在杨婕妤身上,刚刚又赏赐了好一些东西,皇后娘娘现在仗着杨婕妤肚子里的小皇子有恃无恐,后宫都快成了杨家的后花园了。娘娘,是不是皇后娘娘那边挡了消息,娘娘不妨去万岁爷哪儿问问,一则显得娘娘与大皇子母慈子孝,二则若真是皇后娘娘挡了消息,万岁爷定不会看着皇后娘娘在宫里一手遮天。” 听着丽嫔这么说也有道理,她忘了现在的皇后可是和以前那个无子的皇后不一样了,若真是皇后当了晟儿的消息,她倒是胆大至极!敏妃气极了狠狠的拍着桌子说道:“她敢!若她敢阻了我儿进宫,本宫定要叫她好看!” 丽嫔赶紧站起来安抚敏妃娘娘道:“娘娘莫要生气,好好的仔细伤了手。”皇后娘娘再这样抬举杨婕妤下去,哪里还有她们这些宫里老人的地位。 丽嫔见敏妃不为所动,继续在一旁说道:“万岁爷朝事繁忙,今日天气有些炎热,若是有哪位好心的娘娘给万岁爷送去一碗解暑的绿豆百合粥,**在侧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敏妃心里着急,面上一点也不显急色,稳稳当当的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安抚丽嫔道:“好了,本宫心里有数。” “是嫔妾着急了,娘娘教训的是。”丽嫔起身向敏妃福一礼,道:“娘娘,嫔妾告退。” 敏妃点点头示意她同意了。 敏妃喜欢丽嫔的懂事,还有恰到好处的着急,这样的人不够聪明却有些小聪明,让人看的清放着身侧足够放心。 丽嫔从敏妃娘娘的屋里出来就碰见要给敏妃请安的姚美人,打量着姚美人她低声笑一声:“姚美人,娘娘歇息了,你去了也白搭,不如同我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姚美人顺从的答应道:“是。”丽嫔是敏妃娘娘的心腹,这样说话自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一声笑叫她莫名其妙。 秋风瑟瑟,高大的树木随风摇晃,哗哗作响见偶然可以看到被霜煞白的叶背,枫叶红艳艳的一片,装点了几分靓影。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姚美人也不知丽嫔叫她一同来御花园所谓何事?这一路的景色看过来心里难受的紧,空有一种芳时不在,美人迟暮的萧条,远远的就看见太液池里的残败,几场秋雨把太液池里荷花打落的凋零了,就是天天有人看守着也没能挡住这一败涂地。 丽嫔也看见了太液池里的景象,想起她现在的处境,何其不似这一池的莲花,目含悲色慢慢吟出:“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 姚美人听到丽嫔的悲愁,她入宫时间不长在,但一直都不得万岁爷的宠,到现在还是小小的美人,她的愁苦又有何人知?只得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一句菡萏香销翠叶残。宫里绿荷何其多,在漫长的时日里切错着自己的年华。 一队穿着粉色衣裳的宫女热热闹闹的打破了这一寂静,那一队宫女捧着珠宝匣子光彩怡人的布匹向泠雪居的方向走去。 只听得其中嘴快的宫女说道:“杨婕妤真是好福气,万岁爷的赏赐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不,第一次就这么大手笔。” 有人附议道:“是呀,宫里的哪一个不羡慕?现在我都想去泠雪居当差了,听说婕妤主子可和气了,从来不打骂奴婢的。” 丽嫔听着心里不知作何想,一道光莹照进她的眼睛里,看见其中一个宫女手里捧的金嵌乌木匣子里装着一支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明黄色的丝绸承托着珠钗熠熠生辉,一颗颗珍珠都是上好南珠,珍珠颗颗饱满光彩照人。 丽嫔眼里闪过羡慕,怀有皇子果然是功德一件,万岁爷是如何宠爱贤妃娘娘,可如今有能照样把杨婕妤捧上天,自嘲的笑笑,呵,帝王的宠爱?看着姚美人一脸的惊奇,丽嫔见不得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下颚朝着那支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扬了扬,说道:“看见了吗?那一支珠钗是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你知道七凤是什么意思吗?七凤是贵妃才能戴的发饰。以前万岁爷只给贤妃娘娘赏赐过一支金丝镶凤压牡丹东珠金步摇,如今又给了杨婕妤一支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这天要变了吗?说不嫉妒那都是假的,看着姚美人发白的脸说道:“你们俩是一同入宫的,怎么差别这么大?说一个在天上一个被踩在泥里不足为过。” 姚美人黯然神伤,不受宠她也没办法。 慕桑手里拿着一件明黄色云纹对襟丝绸中衣往上面缝扣子,衣裳做工针脚均匀细密,无多余的花纹装饰,慕桑想着中衣是里面穿的衣裳,不讲究花团锦簇,只要穿着舒服就好。 她日日闲着无事,不经意间就做了多半箱子,现在看着是多,可也架不住万岁爷穿一次就不穿第二次的习惯,天下供养的皇帝怎么可能穿洗过的衣裳,心里不由自主的说一句真是矫情。 虽说是到了秋天的时候了,可外面的太阳依旧和三伏天的一样热,热的人心里发慌,绿枝见慕桑做了一下午的针线活了,就端来一壶清茶让娘娘解解乏,可外面铺天盖地传的都是杨婕妤宠冠六宫的消息,言语之间隐隐的有几分娘娘要失宠的意思。气得绿枝想撕烂那些无事生非爱传闲话的人! 慕桑见绿枝气鼓鼓,不由得觉得好笑,就问道:“什么事又把你气成这样了?” 绿枝踟蹰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万岁爷给杨婕妤赏赐了好些东西,今日有赏赐了许多。”说完就觑着贤妃娘娘的脸色不在言语。 慕桑抖抖衣服,换了一颗扣子往上缝,不在意的安慰绿枝:“杨婕妤现在怀着小皇子,万岁爷多赏赐些东西也是应该的,你在这里气什么?” 绿枝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这消息迟早都要传进娘娘的耳朵里,不如现在就说了,也比娘娘在别人嘴里得来的好一些,就慢慢说道:“其中有一支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百合团圆汤 慕桑听着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扎了一针,然后不当回事的继续缝扣子,慢慢笑着说道:“不过是一支珠钗罢了,值得生什么气?” 绿枝看着娘娘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叫你多话! 染在盘龙扣上的血迹格外刺目,绿枝失声叫道:“娘娘!” 慕桑似是没有感到疼,安抚道:“不打紧,不留神就扎了自己一针。” 慕桑看着绿枝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感到无奈之极,她真的只是走神扎了自己一针,真的不是因为万岁爷给杨婕妤赏赐一支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而自残的,以前学女红的时候不知扎了多少针,扎的她都习惯了。 绿枝一着急就忘了手里还拿着茶壶,手一抖热茶就撒了自己一身,烫的自己直吸气,心里还念着娘娘:“娘娘,你就别逞强了。” 慕桑无语,这丫头想什么呢?赶紧叫人:“柳嬷嬷,传太医。” 柳嬷嬷在外面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进来一看这状况,也乐了,这绿枝就是仗着娘娘的宠爱毛手毛脚的,要是别家的主子早就拉出去杖毙了,哪有这样还有娘娘安慰的,不过转念一想,娘娘就是喜欢绿枝的性子才会宠成这样。妄她以为是娘娘想开了呢,摔了茶盏要和杨婕妤拼个你死我活。 敏妃扶了扶鬓角的金累丝嵌宝石牡丹步摇,从素锦的手里接过绘画折枝万寿菊的红漆食盒,袅袅婷婷的走向宣室殿。 刘明忠心无旁骛的守在殿前的门口,见是敏妃娘娘过来了,就上前打千问安:“敏妃娘娘万安。” 敏妃笑着叫了起:“本宫今日瞧着炎热,担心万岁爷受热,就熬了一些降暑的汤水来,本宫瞧着用料颇多就取名百合团圆汤,给万岁爷送过来,聊表心意。” “是,娘娘有心了,奴才这就禀报万岁爷去。”刘明忠恭敬的一躬身推开殿门去,心里疑惑道,贤妃娘娘怎么不送汤来? 成帝抬眼一看,见是刘明忠,便问道:“何事?”成帝知道刘明忠不是个莽撞的人,无事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刘明忠神色愈发的恭敬了:“回万岁爷,敏妃求见,敏妃担心万岁爷身体炎热,特送百合团圆汤来。”万岁爷的龙威愈发的重了,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叫他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再不高兴些,是不是他就吓得尿裤子了? 成帝沉思半响,冷哼一声:“进来罢。” 刘明忠得了令屁滚尿流的赶紧请敏妃娘娘进来,他可不要和这样的万岁爷共待一室,会死的很惨的,他还是赶紧抱贤妃娘娘的大腿,以求以后庇护一二。 成帝一身月白色平金腾龙袍端坐在龙案后面批写奏折,疏星朗月清风徐来,敏妃有些恍惚,万岁爷还是这副模样,就好似她刚进王府的时候,端坐在书案后面,她的一颗少女心就被俘获了,为了得到他的宠爱,她心狠手辣杀出后院的重重重围,那时候她得偿所愿,而如今她人老珠黄,后宫里娇花朵朵,贤妃更是集六宫宠爱于一身,杨婕妤后来居上,一举怀有皇嗣,杨皇后得意洋洋,想到这些她心里恨得滴血,却无可奈何,又想到大皇子,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收起来,她的大皇子就要入朝堂了,她首先要她的晟儿回来。 敏妃笑着向成帝屈膝行礼道:“万岁爷万福金安。” 成帝手里的朱笔不停,问道:“起来说话,今日来何事?” “谢万岁爷。”敏妃提步走向一旁的雕花黑漆的黄花梨木八仙桌,把食盒放在上面,取出一碟碟小菜,说是送汤来,怎么可能只是一碗汤,自然是顺带了四碟爽口的小菜。温柔体贴的说道:“万岁爷,先用些降暑的百合团圆汤,降降秋日里的干燥。” 成帝揉着太阳穴从龙案后面走下来,刘明忠在外面听着声音,把握时机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进来伺候万岁爷洗手,敏妃上前一步服侍万岁爷洗手,原本要侍候万岁爷洗手的宫女染笛无奈的退至在一旁,刘明忠撩了撩眼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万岁爷落座,众人退出不在打扰万岁爷与敏妃娘娘。 敏妃盛了一碗百合团圆汤,几颗润白的莲子点缀在珊瑚红珐琅彩莲纹碗,煞是好看,成帝不由得心动,喝了一口果然清凉爽口,嘴角上扬表示着他的愉悦。 敏妃看着成帝脸色舒展了,极尽温柔的说着话:“这一道百合团圆汤由绿豆百合莲子桂花等等一众食材熬制的,臣妾想着这么多食材都在一起,又想着团圆佳节将至,干脆就取名百合团圆汤了。” 恰好进来整理龙案上奏折的刘明忠听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敏妃得宠是有原因的,贤妃娘娘什么时候有敏妃娘娘一半的心思,还有后宫其他娘娘的什么事。 敏妃见万岁爷不搭话,但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就顺着话题说下去了:“团圆节将至,晟儿的病不知养的如何了?平常的时候都不觉得怎么样,可这团圆节了,晟儿还不回来,臣妾心里空唠唠的不得劲儿。” 敏妃的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成帝自然明白敏妃这一趟的目的了,看着珊瑚红珐琅彩莲纹碗里一颗颗莲子,这一颗颗莲子又何尝不是敏妃在提醒他的怜子之心,慢慢的说道:“前几日甘泉行宫来信,晟儿的病大好了,团圆节前就回来了。” 敏妃心里松了一口气,欢喜道:“是,臣妾遇到晟儿的事就是爱瞎操心。”心里暗恨,果然是杨皇后在使坏,不然她怎么半点消息都得不到。 敏妃回去后就打发康让带着太监去咸阳宫打扫大皇子的住所。皇子未成年建府之前都在咸阳宫居住,敏妃的这一番动作自然都落在了后宫人的眼里。杨皇后听了之后大气,心里无不感叹敏妃的狐媚,只不过是去宣室殿送了一碗汤就让万岁爷开口让大皇子回来了,真真是好功夫!好不容易把万嫔闭宫思过了,现在又跳出了敏妃,真真是不让人安心。心头浮上一计来,让身边侍候的菊韵附耳过来,菊韵听了就点点头,福一礼就去办事了。 绿枝这几日走到哪里都看见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一起兴奋的说着什么,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一走近,大家就又若无其事的开始干活,弄的她心里痒痒的,就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八卦。可惜今天她要去内务府领椒房宫的月捧钱,不然她要好好的问一番了。 绿枝走进内务府的院子里,就看见几个宫女笑嘻嘻的说着话,眼里的兴奋跟那些说八卦的人一模一样,绿枝想,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袁总管见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大红人绿枝姑娘来了,立马扬起笑脸相迎道:“绿枝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派个人前来说一声就是了,小的一点儿都不少的就送来了。” 宫里管事的或者年长的宫女,年纪小的自然是称一声姑姑,袁总管不过是想要讨好贤妃娘娘,自然对绿枝多了几分用心。 绿枝笑道:“可不敢接袁总管的一句姑姑,折煞绿枝了,袁总管叫一声绿枝就是了。”宫里的关系复杂,尤其是内务府供应着宫里的一切物什,自然是要打好了关系。 “绿枝姑娘客气了。”袁总管从善如流道,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荷包银子,对着绿枝笑道:“绿枝姑娘点点,这些都是椒房宫这一月的月俸钱了。” 绿枝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里有了数,这月俸钱只怕多不怕少,就问道:“袁总管,这是长了月俸钱吗?我瞧着比往日里重了些。” 袁总管伸出大拇指赞道:“绿枝姑娘厉害,这一掂就知道了,这不是团圆节快到了吗?太后娘娘仁德,就额外赏了些钱,好让大家有个补贴过个大团圆节。” 绿枝欢喜的笑道:“太后娘娘菩萨心肠,我回去定要拜拜菩萨,要保佑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袁总管亦是说道:“谁说不是呢?太后娘娘是真真的菩萨心肠。” 绿枝笑着低声问道:“袁总管,这宫里可有什么事发生?我瞧着大家都窃窃私语,走过去就都散了。” 袁总管见是绿枝问,有意给贤妃娘娘买好,就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原本这些闲话不该是咱们做奴才们说的,可这几日里到处都是这么些个话,听着我心里都觉得胆颤心惊。” 绿枝一见袁总管这么说,定是一个天大的八卦,这就激起了绿枝的八卦之心,保证道:“袁大哥,你就说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就算说出去了也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 袁总管看着绿枝亮晶晶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敏妃娘娘害死大皇子的生母,后来敏妃娘娘就强行抱养了大皇子。” 第一百六十章 八卦 这一个消息砸的绿枝眼前冒金星,还有这样的事?绿枝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些人胆子真大,这样的消息都敢传,看敏妃娘娘不打断她们的腿!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袁总管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一夜之间,这个消息就好像传遍了宫里。”这一看就是有心人布置的局,也不知道哪天他们都折在这里面了,所以他才上赶着对绿枝姑娘好,但愿绿枝姑娘能在贤妃娘娘面前提起一二,好让他有个避所。 袁总管又端上一盘子金钗步摇放到绿枝面前,说道:“绿枝姑娘,这是娘娘的首饰,姑娘看着挑几支。” 绿枝看着盘子里闪闪发光的金钗步摇,问道:“这是各位娘娘都有的?” 袁总管答道:“是,宫里的各位娘娘都有,团圆节了,可都不要几支新首饰?姑娘今日来的早,就先挑几支。按照份例,每人一支金钗、一匹缎子,九嫔以上在并一对儿耳环、一匹蜀锦,妃位的娘娘又多了一支步摇、一匹织金锦。” 绿枝明白这是给贤妃娘娘买好呢,就挑了一支金丝镶凤压牡丹玉珠金步摇,一支金丝累珠衔红宝钗,再并着一对儿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装进匣子里。 袁总管见绿枝罢手了,就问道:“姑娘多挑几支回去,好叫娘娘挑挑?” 绿枝罢了罢手,一个八卦消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多谢袁大哥,若是娘娘不喜欢,我过来换就是了。”绿枝走到布匹前面,挑了一匹弹墨花鸟纹的蜀锦,又挑了一匹石榴花的织金锦,随手指了一匹颜色艳丽的缎子,绿枝知道娘娘是不会穿缎子的衣裳,多半都是赏人了或是送礼,颜色亮丽些总是没有错的。 绿枝看着这一堆东西,除了娘娘的布匹还有宫人的料子,她有点犯愁,谁知道今天会领这么多的东西,早知道叫邓全过来领了。袁总管见绿枝姑娘犯愁,善解人意的叫来两个小太监帮绿枝往椒房宫送去。 绿枝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向袁总管道谢:“袁大哥人真好。” 错不及防的袁总管就被发好人卡了,旁人听了无不在心里说绿枝眼瞎,袁总管哪里好了,真真是一只吸人血的毒蝎子! 两个小太监得了贤妃娘娘的赏千恩万谢的走了,慕桑听着绿枝说着关于敏妃害死大皇子的生母而自己强行抱养大皇子的消息,手里摸着那几匹料子。 慕桑听完半响都没有说话,宫里的爱恨情仇哪里是能料的到的,说:“邓全。” 邓全上前一步躬身道:“奴才在,娘娘请吩咐。” 贤妃娘娘坐端了身子说道:“你吩咐下去,别的地方本宫不管,但椒房宫里半点都不许说闲言碎语,若是本宫听到了,自然是通通都送到慎刑司!” “是,奴才这就按娘娘的意思吩咐下去!”邓全转身去办事,心里暗暗惊叹娘娘的威仪越发的重了。 见邓全出去了,就指着其中的那匹石榴红的织金锦对绿枝说道:“绿枝,把这匹织金锦和这一对儿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给顾嫔送过去,中秋节各宫的都打扮出众,这一匹织金锦制成衣裳也能承承门面。”慕桑想了一会儿说道:“宫里的流言蜚语不必在意,该过去的时候就过去了。” 绿枝福了福身子,道:“是。” 慕桑见身边只有柳嬷嬷一人了,就说道:“也不知道碧妆怎么样了?这么久了连一份信都不来。” 柳嬷嬷安慰道:“长宁长公主殿下自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碧妆都走这么久了,夏天过完了,立马要到中秋团圆节了,怨不得娘娘思念,她都有点想念那个心细的丫头了。 又想着娘娘身边现在就一个大宫女绿枝伺候着,按照规矩,妃位的娘娘身边理应有四个大宫女的,顺便就提起了:“娘娘,您身边现在就只有绿枝这一个大宫女,娘娘可有瞧上的宫女提拔成一等宫女。” 这事拖了好多天了,也是处理的时候了,就说道:“是了,这些天都忘了,绿枝都忙着瘦了好些,我瞧着给我梳头的煕春就不错。” 柳嬷嬷点点头:“嗯,煕春是个心细,又是长宁长公主一手提拔起来的。”说起这个事了,索性一次都补全,继续给贤妃娘娘推荐人:“念夏的针线活不错,娘娘的衣裳就她看着收拾也好,烟萝懂食膳药理,她跟着奴婢学了好几年了。” 慕桑点点头无异议,宫女的事就这么定了。快到中秋节了,慕桑想着给太后娘娘做一件抹额,就吩咐打开她的私库,她要挑选给太后娘娘做抹额的料子。 顾嫔见是桑姐姐给她送布料来了,织金锦只有妃位的娘娘有,入宫后她不甚得宠,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见得少了,欢喜的顾玥连连道谢,她正愁团圆节宴会穿什么呢?穿的寒酸了惹人嗤笑,桑姐姐果然是她的救星。鲜艳的东西自然得年轻女子的喜欢,那一对儿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越发显得珍贵。 顾玥把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戴在耳朵上,急忙吩咐茯苓给她拿镜子过来,红珊滴珠映衬着年轻红润的脸庞更加美丽。 绿枝顺带着把贤妃娘娘带的话带到了:“娘娘说,不必叫顾嫔主子在意宫里的流言蜚语,该到过去的时候就过去了。” 顾玥应道:“替我多谢桑姐姐了,你回去就说,我知道了。”又拉着绿枝给她参谋这匹石榴红的织金锦做什么样式的衣裳好。 宫里到处都传着敏妃害死大皇子的生母而自己强行抱养大皇子的消息,十几年掩藏的秘密被公开,惊奇着有之,心情畅意着亦有之,更多的人都是当成八卦听听。 这些流言最终被太后娘娘听在耳朵里,大怒。立马叫杨皇后到启祥宫问话,杨皇后福身请安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凤体安康。” 太后娘娘看了杨皇后一眼,沉声说道:“起来罢,赐座。” 待杨皇后落座后,太后娘娘慢慢说道:“平常人家婆媳难以和平共处,咱们皇家的婆媳可要为天下人做好表率,再说天家无小事,事事可要谨慎合乎礼仪。” 杨皇后点头道:“母后说的是,儿臣遵旨。” 太后娘娘喝了一口茶,问责道:“哀家听着宫里这几日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的,皇后,你是如何管理六宫事宜的?!” 杨皇后听到太后娘娘这样问话,立马站起来解释道:“母后请息怒,都是儿臣无能,没能揪出传言的幕后人。儿臣见是此事传的颇为蹊跷,就叫人查了当年的事,问了当年伺候贞仪的宫女太监,发现却有此事。” 太后惊讶道:“哦?有此事?” 杨皇后的声音越发的恭敬了:“儿臣不敢擅自做主,就把当年伺候贞仪的宫女太监招了来问话,当年的事情确实有些蹊跷,所以儿臣擅自做主把他们扣押了下来。” 慕太后赞许的点点头,道:“好,把人带上来,哀家要问个清楚。” 菊韵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太监和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进来了,远远的就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跪下磕头,那个穿蓝色衣裳的太监说道:“奴才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万事如意。奴才小聪儿,现在在延禧宫当差,以前潜府时在贞仪主子身边当差。” 那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亦是说道:“奴婢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奴婢玉儿现在已嫁作人妇,以前是贞仪主子的贴身婢女。” 杨皇后眼睛里隐藏着巨大的喜悦,她就不信这样了还板不到敏妃,严厉道:“你们把给本宫说的话再给太后娘娘老老实实的说一遍,若有隐瞒,本宫自会叫你们明白做人的道理!” 慕太后吩咐文竹去请万岁爷过来。 玉儿与小聪一同低声道是,小聪先开口道:“奴才那时犯了小聪,被李姬娘娘拿住了把柄,又有李姬娘娘重金相买,奴才眼见钱开,收了李姬娘娘的好处,听李姬娘娘的话办事,把桃仁碾碎了混到茶里长期给主子端去喝。”生养过的妇人都知道,桃仁有滑胎的功效,怀孕的人自是要离得远远的。 在一旁听着都玉儿恨得只咬牙,不得好死的东西!狠狠的呸了他一口,缓缓说来十几年前的旧事:“自我家主子怀孕以后,膳食都有李姬娘娘安排着,各式各样的大补之物不要钱似的都往我家主子膳食里加,奴婢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问了当时诊脉的王太医,却不料王太医被李姬娘娘收买了去,李姬娘娘盯得又紧,奴婢无法子。主子生产的时候由于胎儿太大迟迟生不出来,最后好不容易生下了大皇子,不料主子产后血崩,当晚就去了,也没等来王爷,奴婢还记得当时外面风雨交加,主子奄奄一息,不停的问奴婢,王爷快回来了吗?她还有话要说,主子去的时候都心心念念的叫着王爷。”说到最后玉儿泣不成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悲欢 在门口的万岁爷想起那时候,贞仪生产的时候他正好有差事外出,来的时候贞仪已经去了,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走的走了,散的散了。李姬抱着襁褓里的大皇子给他说贞仪生产后大出血去了,王妃娘娘操心曦月,大皇子没人照看,她就抱着照顾,他见李姬上心,就一直让她养着大皇子。 可是真相如今才揭开,难看的教人面目全非,成帝抬脚走进去,说道:“宣王太医前来说话。”走至慕太后身前躬身请安道:“儿子给母后请安,儿子让母后忧心了。” 慕太后示意成帝起来,慢慢的说道:“哀家看着敏妃往日里也是温婉贤淑的,谁知道人后是这样做事的!” 半响,王太医进来一看玉儿小聪跪着,哪里不知道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东窗事发了,稳住心神跪下磕头道:“微臣给万岁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皇后娘娘吉祥如意。” 成帝懒得跟王太医废话,直接问道:“贞仪的胎是你把脉的。” 王太医的手抖了抖,答道:“回万岁爷,贞仪怀孕的时候正是微臣把的脉。贞仪时常叫微臣过去把脉,还问微臣如何膳食能让肚子里孩子有营养。” 玉儿一听气急了,如今倒把过去全都推到贞仪主子身上了,骂道:“你胡说!贞仪主子的身子本来就弱,如何能用大补之物,更何况是怀有身孕,作为太医都知道,怀孕时大补会使胎儿太大而不能顺利出生,孕妇更是危险。王太医,医者父母仁心,你的良心呢?” 皇后见成帝面色不悦,出言问一声:“王太医,本宫问你,敏妃可有指使你给贞仪大补?” 王太医知道大势已去,皇后娘娘这是查明了所有的事情,倒不如索性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敏妃娘娘身上,说不定还能换一命,里面哭着磕头道:“娘娘明查,都是敏妃娘娘指使微臣,威胁微臣做的!微臣都是身不由己……” 成帝大怒:“好一个身不由己!!拉下去,杖毙!这样无半点良心的太医留在世间有何用?!” 王太医大惊立马求绕道:“万岁爷饶命,微臣有罪,万岁爷饶命!”刘明忠领着一群体壮凶狠的太监进来拖走了王太医,其中一人见王太医喊的难听,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团布塞进王太医的嘴里,呜呜咽咽的声音渐渐的没了。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小聪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万岁爷冰冷的目光盯在他的背上,求饶的话兢兢战战的打着牙关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听见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把这个卖主的奴才处以极刑,叫六宫里的宫人都看看,卖主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小聪被悄无声息的拖了下去,众人的心里多了一层惧怕。 成帝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敏妃褫夺封号,囚禁在延禧殿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无召不得探视。贞仪追封为惠妃,谥号孝字,大皇子晟的玉碟上在孝惠妃的名下。玉儿忠心护主,赐为八品诰命安人。” 慕太后看着皇帝萧索远去的背影,她知道是敏妃做的事伤了皇帝的心,可真相一直在那里放着,迟早都是要翻开的,不面对也要面对。 绿枝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娘娘,不好了,宫里的带刀侍卫围了延禧宫。” 慕桑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却不料听见门外唱礼的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 慕桑向门口看去,成帝阴沉着脸进来了,刘明忠大气不敢喘的跟在后面,慕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如流言蜚语所言,是敏妃害了大皇子的生母? 慕桑假装没有看见成帝风雨欲来的脸色,上前温和的笑着请安:“桑儿给万岁请安。” 成帝伸手扶起她,看着慕桑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的怒气少了许多,感受到了久违的岁月静好。拉着她的手往后面的寝室里走,疲倦道:“朕累了,你陪朕休息一会儿。” 慕桑答应着:“好。”拉着成帝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心里有密密麻麻的疼惜。 刘明忠听见贤妃娘娘疼惜的声音,见两人往后面的帷幔里走去,心总是落回肚子里了,看来把万岁爷领到椒房宫是正确的选择。示意大家都出去,不要打扰万岁爷和娘娘休息。 绿枝从来没见过着这样怒气冲冲的万岁爷,心里后怕不已,沉韬见了,不由得安慰一二:“绿枝姑娘不必担心,事情都过去了。” 刘明忠看了一眼他的徒弟沉韬,眼皮闪了闪没有说话,和邓全一同喝茶去了。 相比于椒房宫的岁月静好,延禧宫就显得有些鸡飞狗跳了,带刀侍卫层层围了延禧宫,三品带刀侍卫一马当先走进延禧宫,不顾一路上宫女的尖叫、太监的慌乱,指挥人围了延禧殿。都是年轻有力的侍卫,分分钟就锁了延禧殿上大门,定死了延禧殿的窗户,抓了伺候敏妃娘娘的,不,现在应该称为李妃的宫人。 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大锁预示着尘埃落定。 偏殿秋水居里的丽嫔吓得和杏雨抱成一团,杏雨吓得六神无主,只是问道:“娘娘这是犯事儿了?” 丽嫔听着李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声声问着为何要锁了她的延禧殿?!她要见皇上! 可是外面始终无人应答,鸡飞狗跳之后就是寂静,没有活人气息的寂静,只余李妃尖锐的声音久久不息。 月光照进残破的窗棂里,李妃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靠在红漆双扇门上,面色灰败,样子狼狈不堪。一旁的素锦和云裁面色苍白、神色惶惶的席地而坐。 李妃声音嘶哑的说道:“扶本宫起来。” 云裁跪行至李妃的面前,吃力的搀着李妃的胳膊,两人摇摇晃晃的起来。 李妃透过破碎的窗纱看着外面的花园,原本是迎霜怒放的菊花,可着一会儿残败不堪的倒在泥地里,好似被狂风暴雨蹂躏过一样,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时辰,热闹非凡的延禧殿就是这样凄凉残败。李妃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心里无限悲凉,快要到中秋节了,月儿都圆了,而她就这样被锁在了延禧殿里,没有一道圣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锁着,或许是有圣旨的,只不过是被皇后压下来迟迟不发,想要看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好来满足她的恶趣味。 云裁想要倒一杯水给娘娘喝,可惜茶壶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今晚没人给她们送晚膳,这是要饿死她们的节奏? 云裁和素锦面面相觑,却也无法子。 昨日里因着锁了延禧殿,没有几个人能睡个安稳觉,丽嫔直接告病假没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一直不露面的杨婕妤早早的捧着大肚子给杨皇后来请安了,慕桑看着杨婕妤那一身镜花绫烟霞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更倒像是贺喜皇后娘娘得胜。 敬妃看着杨婕妤发髻上的红玛瑙镶金富贵花开纹钗,和慕桑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不由得相视一笑,一切意思不言而喻。 顾玥看了对面的杨婕妤一眼,不安的叫了一声身旁的贤妃娘娘:“桑姐姐……” 慕桑知道她的不安,温柔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一切都有她在,不必怕。 顾玥立马就心安了。 “皇后娘娘驾到!” 众嫔妃起身敛衣行尊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杨皇后就着菊韵的手坐在凤座上,慢生说道:“都起来罢,赐座。” 众嫔妃谢恩落座,慕桑见杨皇后穿一身大红遍地金博古团花缂丝凤袍,头戴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凤冠,脑后插着一支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面色红润,神情颇为得意。就知道她与李妃的斗争以她完胜而结束。 果然,杨皇后神色仁慈的问过杨婕妤的皇嗣之后,就疾言厉色的痛斥李妃的罪过,最后告诫大家要和平共处,要听话,万不能做李妃这样人烦狗厌的罪人,逼着姚美人表态,大家都是姐妹,万不能和李妃在称什么姨表姐妹了。至此,李妃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杨皇后最后总结道:“中秋佳节将至,各宫准备月饼,大家一起在中秋节赏月。” 众人欢喜的谢恩,就都散去了。姚美人被大家嘲讽的眼神看的快要哭了,可她势单力薄只能受着,心里如何不恨李妃?! 前线捷报传来,西北大胜,成帝大喜命顾将军回朝述职。 皇帝起居注记载,西北大胜之日,成帝喜笑颜开,大赦天下,大封后宫,晋封慕将军胞妹贤妃为贤贵妃,晋封顾将军胞妹顾嫔为淑妃。 太后娘娘听闻大捷之报,欢笑连连,特命钦天监算一个皇天吉日,让贤贵妃、淑妃行册封礼。太后娘娘懿旨一下,钦天监、礼部忙的不可开交,紧赶慢赶都要合着太后娘娘的意思来。 八月一十五日,贤贵妃和淑妃一同行册封礼,两队人马分别在椒房宫、馆娃宫里宣读册文、宝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贵妃 椒房宫内,女官宣读圣旨:“维嘉兴五年,岁次丁酉年己酉月甲子日,皇帝遣使某官某册命曰: 朕惟教始宫闱。式重柔嘉之范。德昭珩佩。聿资翊赞之功。锡以纶言。光兹懿典。尔慕氏,有冲敏之识,不资姆训;有淑慎之行,自成嫔则. 蕴此贞懿,灼其芳华,选躬之初,奉承先命. 肃恭之仪,克称尊旨,銮舆比幸,侍从勤诚. 祗事寿宫,备申哀敬,能尽其节,实同我心. 久奉椒涂,载扬蕙问,勤於道艺,每鉴图书. 动有箴规,必脱簪珥, 进贤才以辅佐,知臣下之勤劳. 谦让益勤,记功惟最,声流彤管,道洽紫庭. 克副宫教,敬修壶职,眷求贤淑,用峻等威. 百辟抗辞,六宫归美,宜崇礼册,俾举彝章. 是用册曰贵妃. 往钦哉, 无或居上而骄,无或处贵而逸, 降情以逮下,诚事以防微. 洁其粢盛,服其汗濯,敬循礼节,以率嫔御. 膺兹嘉命,可不慎欤!”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贤贵妃受册、宝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礼成之后有关人员均退出宫门。至此,册封贵妃的仪式结束。 相比较贵妃册文的冗长,册封淑妃的圣旨就简洁了许多。 淑妃早早的就等着慕桑一同去太后娘娘的启祥宫去行礼。 只见贤贵妃一身暗金色缂银丝遍地牡丹缠枝宝相花纹妆花缎,肩上披着一件杏黄色龙凤呈祥团花排穗云肩,白梅金穗项圈压于其上,头戴七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石凤冠,发髻两边各插着一对儿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面容艳若桃李、朱唇皓齿,生的冰肌玉骨,又有一番少妇的婀娜多姿,多年上位者的气度卓尔不凡,真真是冠压群芳、风华绝代。 淑妃顾玥看的有些痴迷,恍若神仙妃子下凡,一颦一笑牵动人的心肠。 慕桑笑道:“恭喜淑妃,贺喜淑妃。玥儿,咱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顾玥这才回过神来,笑着上前夸奖道:“桑姐姐真是九天玄女下凡,我等一众凡夫俗子不敢亵渎。同喜同贺。贵妃娘娘大安。” 慕桑看淑妃一身石榴红缂金丝遍地芍药纹荔色滚边金织锦朝服,衬的面容越发的英气勃勃,头戴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石凤冠,就算再有一支金累丝孔雀衔珠金步摇,也难掩她英姿飒爽。嗔笑道:“又贫。” 两人坐着肩輿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慕桑和顾玥一同向太后娘娘行三跪九拜之礼,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太后看着慕桑穿着一品贵妃娘娘的朝服,心里无限宽慰,待她们行礼后,立马就叫了起,文竹和巧儿亲自过来扶慕桑和顾玥起来,手里被赛过来一个描金绘凤黑漆钳宝木匣子,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的赏赐。 慕桑亲热的坐在雕刻福寿安康纹样的金丝楠木罗汉床上,笑着向太后娘娘撒娇。 顾玥有些懵,她见太后娘娘的面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都说太后娘娘仁慈,可她每次远远的看着都觉得太后娘娘太过庄严肃穆了些,桑姐姐与太后娘娘关系好看来是真的了。 顾玥有些拘谨的坐在巧儿搬过来的绣蹲上,慕太后看出了淑妃顾玥的不自在,柔声安慰道:“淑妃在哀家这儿自在些,启祥宫没那么多的规矩,你看看,桑儿这个小猴儿,在哀家这里可是半分不客气的。” 顾玥感激的一笑:“多谢太后娘娘垂怜。” 慕太后又感叹道:“顾家的儿郎都是好样的,你兄长为这次平定西北可是立下了大功。” 说起家里的兄长,顾玥多了几分欢喜,眼睛里都浮现出了笑容:“都是万岁爷明智睿俐,我的那个兄长可长了个榆木脑袋。” 一句话惹得太后娘娘嬉笑晏晏,笑道:“真是小孩子,你兄长可是有婚配?” 顾玥的笑容停顿了一下,又快速的恢复了,说道:“还没有呢,说什么要学汉朝的大将军不平定西北不成家。可把我母亲愁坏了,可又远在西北管不了。” 太后闻言也是笑了,多么鲜活的生命,笑道:“是个调皮的孩子,也是个好孩子。” 慕桑在一旁看热闹,见她们说的有趣,就插嘴道:“母后是不是见不得这么好的儿郎还没有成亲,是不是要把哪家的大家闺秀说给顾将军?呀,明年正好是三年大选了,母后只要在上面可着劲儿看花儿一样的少女,瞧着哪个顺眼缘贤惠,就给顾将军赐婚好了。” 这一番话逗得太后娘娘只乐,顾玥陪着太后娘娘一起乐,若是她不知道一些事情倒也可以笑得更开心了。顾玥看着慕桑笑的无忧无虑,不由得在心里羡慕道,还是忘了前尘往事的人活的轻松。 几人正乐着呢,不料成帝抬步走进来了。成帝一眼就看见慕桑戴着一头的珠光宝气的首饰,笑得伏在小几上直不起腰来,因着用力而显得面色潮红,看得成帝心思千回百转。 见是万岁爷来了,慕桑喘着气从罗汉床上滑落下来,顺势给成帝行蹲礼,慢慢喘匀了气息:“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成帝给太后娘娘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福寿安康。” 太后娘娘连连叫起,几人见过礼之后重新落座。 成帝打趣道:“桑儿今日又给母后说了什么笑话,远远的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慕桑拉着顾玥站在成帝面前,撒娇卖萌道:“万岁爷可不许打岔,今日我和淑妃可穿了一天的朝服了,脖子都快压坏了,说什么先要把礼行全了。” 成帝笑着问道:“你瞧瞧,有你这么耍赖的吗?连淑妃都带坏了。” 慕桑拉着淑妃不管皇帝如何说,先行三跪九拜之礼。成帝对着这样耍无赖的慕桑没法子,向太后问个公平:“母后,你来评评理,天底下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太后娘娘慈爱的笑笑:“哀家可不管你两个小冤家的事。” 成帝无奈的思考半响,说道:“今年秋猎带你俩去,这贺礼不薄了吧?” 慕桑一听有机会出去,立马高兴的找不着北了,顾玥也是在宫里憋的有些狠了,自然同慕桑一起欢喜的谢恩。 文竹端上来几碟子样式精巧的月饼,玛瑙碟子衬得焦黄的月饼越发的可口了,月饼花纹多样,有莲花模样的,有梅花模样的,又有正方形的月饼上面刻着万事如意,福寿安康的字眼。一碟子一个花样,小小巧巧的上面只盛了五个摆成梅花的样式。 文竹顺便介绍道:“这是刚刚出锅的月饼,请太后娘娘、万岁爷、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尝尝。莲花形状的是白莲蓉月饼,梅花形状的是水果月饼,万事如意是红豆月饼,福寿安康的是玫瑰饼,这一碟子是御厨新做的水晶桂花糕。” 宫女们悄无声息的端着铜盆进来,慕桑自是伺候成帝洗手,顾玥亦是小心翼翼的试了水温,服侍太后娘娘手洗。 精致的月饼被切成小小的一瓣一瓣,拿起来正好可以吃,成帝不喜甜食,吃了一些就嫌腻得慌不吃了。有见慕桑吃的欢快,忍不住眼馋,慕桑被看的吃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挑拣最小块的给成帝喂到嘴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水晶桂花糕显得秀色可餐。尊贵的帝王才张开金口小小的咬了一口,慕桑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自己没长手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喂。 慕桑看着成帝咬完一口之后就没了动静,摇摇头示意不吃了。 慕桑和手上的水晶桂花糕对视着,放有不好放,尊贵的帝王还等着她投喂下一块月饼,慕桑把手上剩余的水晶桂花糕放进自己的嘴里,心里默默念叨,都是水乳交融过得了,不嫌弃不嫌弃。 顾玥眼角偷瞄着,只觉得这样的画面显得无比和谐,有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 成帝虚扶着慕桑的腰,把自己靠的越发的舒服了,看着慕桑难得安静的模样,虚放在慕桑腰上的手不由得收紧了,慢慢摩擦着暗金色的布料。慕桑被成帝作怪的手弄的腰肢发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料这一眼丝毫没有威力,倒多了几分妩媚。 慕桑见成帝不收反而更加放肆了,就知道成帝仗着她站起来挡住了太后娘娘的视线,更加为非作歹了。 慕桑无法只得开口转移话题:“今日水晶桂花糕比平日里要甘甜一些,是用了新鲜的金桂吗?” 喜嬷嬷听了立马笑着赞道:“贵妃娘娘好巧的舌头,这都能尝出来,水晶桂花糕里的桂花是今日早上刚刚折的金桂。” “可是桂宫里金桂都开了?”桂宫是一座种满桂花树的宫殿,相传这桂宫是开祖皇爷为他的安思皇后专门种的,只因安思皇后一句想要看桂花,就种了满满的一宫殿,并赐宫名为桂宫,一时间羡煞旁人,如今想来也是情深义重。慕桑一直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揽月殿 慕太后笑着点点头:“这个寓意好。” 成帝心情畅快,难得有心要做个孝顺的儿子,说道:“儿子去折些桂花回来也让母后风雅一回,可好?” 慕桑紧接其后积极应对:“我也要去。” 慕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有孝心,慈祥的面容上笑出了岁月的笑纹,道:“可都别忙了,你好不容易才闲一些……” 慕桑看着太后娘娘眼角的笑纹,有些恍惚,她第一次见太后娘娘的时候,面容保养的极好,岁月似乎格外的优待这个女人。现在才发现岁月不曾绕过任何人,太后娘娘鬓角珠翠下悄然生出来华发来,似乎太后娘娘周身的气息越发的平和了,退去了锐利的棱角,好似平常人家的老太太,笑着和儿子说话,只可惜少了孩孙绕膝。 被成帝拉了一下手才回过神来,慕桑茫然的看着他们,成帝觉得慕桑的神色有些悲伤,他现在有点捉摸不透慕桑了,不像以前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明明白白的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面容上带上了一层纱,看的到却看不清楚,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却又没有看明白。 把所有的思虑都放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问道:“想什么呢?母后说今年就在桂宫里举办中秋宴会。” 慕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心说难道要把她发现太后娘娘老了的事实说出来吗?唉,那样她会死的很惨的,女人都忌讳说老的,转而支持太后娘娘的建议,道:“那自然是好极了,还是母后想的周到,今年的中秋宴定然比往年的好很多,赏着圆月,闻着花香,自然是新颖许多,宴会好不好玩还是要母后出手。是在揽月殿吗?那里地方宽敞,金桂树众多,殿前的戏台子也用上了,母后再点几出折子戏那就更好了。” 几句话说的太后娘娘只乐,她的桑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不过嘴上假装抱怨着:“瞧瞧,我就提了一句,桑儿就把后面的都补全了,这哪里是我的主意,分明是桑丫头早就想好了,只是借着我的名声乐一乐。” 淑妃也在一旁凑热闹,跟着太后娘娘打趣慕桑:“太后娘娘圣明,一眼就看明白桑姐姐的打算,我只顾着听热闹了,哪里还能能想到这些。” 慕太后亲昵的拍拍顾玥的手,道:“桑丫头聪明着呢,还是淑妃好一些,不像桑丫头一样,只会哄着我顽。” 慕桑大呼冤枉:“母后是有了花儿一样的女孩儿,就不疼我这个旧人了,果然是凉薄。” 慕太后笑的只喘气,就指使淑妃道:“你还不赶紧去撕了桑丫头的嘴,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指不定明天要怎么埋汰你了。” 却不料淑妃早就笑的弯了腰,只揉着肚子一句话话也说不出,喜嬷嬷捂着嘴笑呵呵的打趣一句:“真真是贵妃娘娘的一张嘴,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成帝眼底含着笑看着她们闹,用手指点点慕桑的脑门,说道:“还是你会哄母后开心,要不这次的中秋宴会你来操办。” 一句话说的慕太后的笑意敛了几分,细思成帝说这句话的用意,儿子大了,都有几分自己的打算,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慕桑想也不想就说道:“才不要呢,吃力不讨好的活我才不干。” 成帝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慕桑毫不留恋权势的干脆态度还是因为自己随口一说的事,各种滋味恐怕连自己也想不明白。 成帝吩咐道:“刘明忠,去给皇后说一声,中秋宴会在揽月殿举办。” 慕太后甚是喜欢淑妃,笑着问她:“淑妃,家里中秋节的赏赐都赏赐出去了吗?” 说起家里,淑妃顾玥眼里有些思念,她好久没有见母亲了,也好久没有听听母亲细碎的唠叨了,闺阁里件件物什都叫她神魂牵绕,不像偌大的馆娃宫大的叫人摸不着边。淑妃笑着回答道:“多谢太后娘娘费心,宫女们装了六盒月饼,准备了十匹缎子绸面,我回去再添五六件首饰和小玩意儿给家里的弟弟妹妹顽。” 慕太后笑着想,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礼薄了些,喜儿,你去找一副赤金头面添进去。”转头又安慰顾玥道:“你刚刚晋封了妃位,礼的太薄了,家里人容易担心。” 顾玥心里有些感动,太后娘娘是真的在为她考虑,感激道:“多谢太后娘娘,玥儿感激不尽,有太后娘娘在一旁照看臣妾,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成帝看着慕桑十指翻转就给他系上一个崭新的椭圆形荷包,玄色的绸面,明黄色丝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威龙,荷包坠着的穗子上面穿着两颗大小不一的琉璃珠,两颗珠子里细看是一串盛开的金桂,不得不攒一句小玩意做的精巧,把玩在手里还能感觉到阵阵冰凉,翻过荷包的另一面,点点星星都是朵朵盛开的金桂,又好似有规律的排列某种顺序,这种顺序排列看着极为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排列,是什么?他刚要问清楚就听见太后与淑妃的谈话,就翻过了这一篇:“顾家的赏赐还没有赏下去,到时候一并让刘明忠送去。” 皇上的赏赐若是与嫔妃合在一起,那将是极大的荣耀,淑妃立马激动的起来向成帝行礼:“多谢万岁爷顾念。” 慕桑看着那个荷包上那一排字母组合而傻傻的笑着。花好月圆,花前月下自然想着比翼双飞,都是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这一幕落在慕太后眼里既是欣慰又是不安,后宫里哪里容得下爱情,倒不如早早抽身保全自己。慕桑见大家静寞不语,就笑道:“母后,淑妹妹都有,我亲手绣了一个荷包一点小小的意思,祝大家中秋佳节快乐。” 慕桑献给慕太后的是一个明黄色苏绣白鹤松枝的长方形荷包,并着一个蜜合色苏缎万福万寿大团龙花抹额,正中间坠着一颗水滴状的翡翠原石,慕太后见了不胜欢喜,立马就叫喜嬷嬷给她戴上,那一颗水滴状的翡翠原石果然如慕桑所料,点缀了太后娘娘的几分威严。给顾玥的是一个湖水蓝绣花好月圆团花的圆形荷包,襄着一个硬红镶金如意坠,淑妃在心里啧啧赞叹,桑姐姐好巧的一双手,这样的荷包她怎么也绣不出来,文竹在一旁走过来给她小心的系上,果然亮眼极了,乐的淑妃只向慕桑道谢。 杨皇后接到万岁爷的旨意,有些懵,往年的中秋宴会都在邀约殿举办,这今年宴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好端端的怎么变了地方?杨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定是有人其中作梗,往年万岁爷都是不过问这些的,皱着眉毛吩咐道:“菊韵,你去问一下,万岁爷在哪里发出来的这一道旨意。” 菊韵福礼去打听事情去了,杨皇后心里一团乱,好不容易把敏妃给囚禁了,却不想贤妃就成了贤贵妃,她当真是有一个好哥哥,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了胜仗,可恨她杨家都是文臣。 菊韵一会儿就进来回禀道:“娘娘,贤贵妃和淑妃在启祥宫向太后娘娘行册封礼,不一会儿万岁爷就去启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杨皇后冷笑一声:“怪不得呢,本宫就说怎么好端端的在这个时候改了主意,原来有那个小贱人在!去,吩咐杨婕妤今晚盛装出席宴会,把万岁爷赏的七凤朝阳紫金展翅飞凤挂珠钗戴上,好好的杀杀她的威风。” “是。”菊韵看着杨皇后眼睛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杨皇后与贤贵妃终究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刀戈相见,无法避免。 “梳妆。”杨皇后说了一句话,立马就有宫女鱼贯而入,洗脸的一切用具都备齐了,她今天也要去启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幽兰问道:“娘娘,今日戴哪个凤冠?” 杨皇后扫了一眼那一排排的金银珠玉首饰,说道:“就那个九翼赤金凤衔珠嵌紫珍珠凤冠罢。” 杨皇后进来先向太后娘娘与万岁问安,慕桑与淑妃向杨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皇后盯着慕桑头上象征贵妃地位的七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石凤冠,在看她发髻两边各插着一对儿双凤衔珠金翅步摇,这样瞧着是十一个凤头,而她这个皇后娘娘头上才有九分,这是要生生的压她一头了,怪不得她早早的来到太后娘娘的启祥宫来请安,不就是仗着慕太后是她嫡亲的姑母,有她在给她撑腰罢了,让她难以开口怒斥贵妃攒越了,再瞧瞧那一件杏黄色龙凤呈祥团花排穗云肩,什么时候起贵妃的册封礼服上云肩这样的存在了? 杨皇后心思百转,难道这都是万岁爷允许了的?慢声叫了起。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是慕桑与杨皇后之间种种不能言与的利益交错和爱恨交织。杨皇后在打量慕桑,慕桑有何尝不是在打量杨皇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宴会 杨皇后的一身明黄色绀青联珠团窠凤纹对襟宽袖凤袍吉服,生生被慕桑的一身礼服压下,杨皇后脑后的那一支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也黯然失色。 杨皇后笑道:“贤贵妃这一身装扮真是珠光宝气、闪耀众人,这件云肩好生别致,本宫都看呆了。” 慕桑笑嘻嘻的谦虚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臣妾不胜惶恐。” 杨皇后见不得慕桑柔然造作的样子,心里狠狠的吐槽着,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来:“贤妹妹多心了,惶恐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成帝仔细看着慕桑的册封礼服,皇后不说,他还没在意,只觉得慕桑夭桃浓李、光艳逼人、艳色绝世。 只是这云肩什么时候也是贵妃册封礼服的一部分了? 太后心里不舒服,皇后就是见不得她好,一进门喋喋不休的说的都是桑儿的不好,幸好她的这个儿子心里有主意不会听皇后的胡言乱语,但也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诋毁,三人成虎,以讹传讹把桑儿的名声给毁了:“好了,知道你们俩姐妹情深,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去揽月殿,叫他们等着也不合规矩。” 夕阳未下,柔柔的照着世间万物,揽月殿慢慢的热闹起来,盛装打扮的嫔妃们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是热闹也是凄凉,大皇子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只不过是去了行宫一趟,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好端端的母妃成了杀生母之仇人,父皇的一指圣旨从此就和敏母妃形成陌路,他做了别人的儿子,因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应该恨她的,可他记得敏母妃对着他温柔的笑着的模样,那一个牌位哪里有母妃对他的半分好? 可事实就是如此可笑,他要为了那个牌位而与他敏母妃仇视而立,他也想做个孝顺的儿子,不负生母不负养母,就像是陷入一场噩梦里,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一声万岁爷驾到惊醒了他,跟随着众人向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行礼,他看见别人欢喜的笑容,心里越发的难受。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歌舞升平,筹光交错。杨婕妤一身桃红天香绢绣太液莲齐腰襦裙显得格外温柔可人,一手撑着腰被宫女扶着站起来,怀胎九月份的肚子显得格外的大,举起手里的杯子遥遥祝贺道:“恭喜贵妃娘娘,嫔妾以茶代酒恭贺娘娘。” 慕桑微笑着举杯呡了一口就,道:“多谢。”她今晚总觉得皇后还有大招没有使出来,她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对皇后她可是一点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杨皇后与贤贵妃相互笑着互敬一杯酒,眼中的活药味四射。 敬妃笑着起来打破这个局面:“恭喜贵妃娘娘,臣妾在这里祝贺贵妃娘娘。” 敬妃一直都是聪明人,但是杨皇后一直都不喜欢怎么太聪明的女人,越是太聪明越是心眼太多,让她防不胜防。 就在众人气氛僵持不下时,一声清丽脱俗的歌声打断了这一切,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追寻唱歌的人。 “雁边风讯小,飞琼望杳,碧云先晚。露冷阑干,定怯藕丝冰腕。净洗浮空片玉,胜花影、春灯相乱。秦镜满。素娥未肯,分秋一半。” 众人细细的打量着唱歌的人,一身绯红色折枝绣梅花葡萄纹对襟上襦,底下是一件绯红花软缎鸳鸯合欢百褶裙,同心髻上斜插着一支如意镶琉璃珠吊穗银钗,走路时一双水红镶金鸳鸯蜀锦绣鞋微微露出一点鞋尖,煞是好看。 慕桑瞅着这身打扮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绿枝却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人真不要脸,按着娘娘以前的打扮这是要勾引万岁爷了? 歌声在宛转动听,也没有人真正的想要听,都小心翼翼观察着万岁爷的脸色,万岁爷不动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 成帝不负众望,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中间表演的人。 杨皇后笑着评价道:“歌声优美委婉动听。” 杨婕妤在接着捧道:“歌曲新颖清丽,如黄莺出谷。” 敬妃面容虽有笑,但神情极冷:“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淑妃这会儿也是看明白了,在贤贵妃晋封的当晚就出来这样卖力的,除了皇后娘娘她都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不屑的冷哼道:“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姚美人小声的问着:“这人是谁?” 丽嫔笑着答道:“是王婕妤,以前得过一会儿的宠,可惜命不好,万岁爷有了贤贵妃娘娘,谁人能分的一二宠爱?” 皇帝的笑是最好的鼓励,那王婕妤唱的越发卖力了:“每圆处即良宵,甚此夕偏饶,对歌临怨。万里婵娟,几许雾屏云幔。孤兔凄凉照水,晓风起、银河西转。摩泪眼。瑶台梦回人远。” 众嫔妃睁大眼睛看着成帝,王婕妤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希望,若是得到成帝的宠爱,她们也该活络心思了。 虽然王婕妤与贤贵妃天壤之别,但也架不住吃惯了大鱼大肉想要尝一尝青粥小菜的味道。 “赏。”待唱完之后成帝就说道:“歌声是不错。” 一句话扰乱了众人的心思,却也猜不透万岁爷的想法,这是王婕妤得宠的前兆。 大皇子喝酒解闷,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别人越是欢乐他却觉得越是苦闷,就想一醉解千愁。眼角不由得的扫到同样身单影只的弟弟。 大皇子心里想:呵!真是同病相怜的兄弟,二弟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一个没有父皇宠爱,又没有母妃在旁的皇子,在皇后娘娘这个嫡母手下讨生活有多难,恐怕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还不如投身在富贵人家的孩子简单快乐,可怜帝王家。 夜深露重,太后娘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熬夜多与无意,赏月吃月饼之后就提出要回去歇着了。 太后娘娘一走,成帝看着慕桑一身贵妃娘娘尊贵的模样,又喝了些酒,心里难免有此别的想法,就有意散了。 这样端着的模样在慕桑身上少见,温柔体贴多了就像是一杯无味的白开水,生活总需要一些调味剂,才过得有滋有味。 听着远去的净鞭声,丽嫔与姚美人缓缓的直起行礼的身子,逶迤蜿蜒的人群远去,这是万岁爷的銮驾,上面坐着皇帝和贤贵妃娘娘。这样原是不合规矩的,但只要万岁爷宠着,一切就变得应当起来了。 万岁爷走了,杨皇后觉得甚是没意思,也叫人散了去。 蓝云笼晓,玉树悬秋,交加金钏霞枝。人起昭阳,禁寒粉粟生肌。浓香最无著处,渐冷香、风露成霏。绣茵展,怕空阶惊坠,化作萤飞。 可怜后宫嫔妃。 丽嫔一直看着远去的仪仗,缓缓说道:“那里坐着让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的女人,这就是帝王的宠爱。” 姚美人的眼睛里闪现出向往的神色,入宫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奔着帝王的荣宠而来的? 丽嫔眼睛里带着怀念:“贤妃娘娘入宫前,这宠冠六宫的人是敏妃娘娘,这宠冠六宫的宠妃咱们是做不来的,偶得雨露都是天赐的恩宠了。昨日是掌上花,今日是阶下囚,如今看着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姚美人,你看你现在就区区一个美人的位分,和你一同入宫的杨婕妤现在可是皇嗣在身,说不准哪一天就是今日的贤贵妃娘娘了,而你,这样你甘心吗?” 姚美人自我放弃道:“有什么甘不甘心的,左右万岁爷看不上眼,做了也是徒增笑料罢了。”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王婕妤那样的歌声都没有打动万岁爷的心,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当着她的美人就好。 丽嫔有扔下一个炸弹:“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在为明年的大选做准备了,你到现在还是个美人,明年入宫的娇艳女子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你这个美人坐的尴不尴尬?不说别的,就说有没有低位分的嫔妃为了讨贤贵妃娘娘的欢喜,而故意针对你呢?别忘了,你与李妃可是姐妹,李妃那时候可没少让你给贤贵妃娘娘使绊子,你觉得呢?” 姚美人听的脸色发白,当真是悔不当初,她才不信丽嫔有这么好的心,问道:“有话直说。” 姚美人一身淡石榴红点金线缎小袄,底下一件乳白色柔绢曳地长裙,发髻上攒着一支镶宝花蝶鎏金银簪。既俏皮又活泼,丽嫔心里想着,年轻真好。 丽嫔打量着姚美人,轻轻的笑了:“好好的一个美人,可别让李妃娘娘给耽误了前程。” 姚美人问道:“你要我如何做?”这丽嫔心眼甚多,只可惜她的那个好姐姐没看明白,错把她放在身边多年,如今,她能怎么办呢?还不是按着她的意思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丽嫔好笑的看着姚美人,她的心思当她看不出来呢?说道:“听说贤贵妃娘娘当年落水失子的事可跟你的好姐姐敏妃娘娘脱不了干系。你若是向万岁爷告发了,你的恩宠能不能多一些本嫔不知道,本嫔只是觉得你的位份还是会提一提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明月 丽嫔的这一番话不由得让人觉得心动,敏妃如今恩宠不在,恐自身难保,怎么会帮她,而自己也不想孤零零的在这宫里等老等死,投了贵妃娘娘的路子,总归是有希望的,姚美人问道:“怎么个告发法?” 丽嫔见鱼儿上钩了,左右看看没旁人都是自己人,就笑道:“你附耳过来。” 姚美人附耳过去,丽嫔说了几句话,片刻后姚美人露出笑容:“多谢丽嫔姐姐,若是成了,妹妹自会报答姐姐的。” 丽嫔甩着手里的苏绣帕子,笑呵呵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只是不想妹妹空度年华,王婕妤都开始为自己打算了,妹妹还要在这里坐等明年的秀女入宫吗?” 丽嫔说完也不等姚美人说话,就把手搭在杏雨的手上往回走了,抬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苍穹,这苍穹神秘奥妙,谁人都看不透,圆圆的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中,最是惹人望月思人。 浓香最无著处,渐冷香、风露成霏。绣茵展,怕空阶惊坠,化作萤飞。 杏雨见丽嫔停下了,就朝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明晃晃的一轮明月照着,只可惜月圆人不圆,杏雨有点想不明白,明明揭穿李妃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要让给姚美人,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睐,若是贵妃娘娘在万岁爷跟前说上几句话,也就会得万岁爷的青睐,她想不通丽嫔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丽嫔好似知道杏雨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问道:“想不通我为什么这么做?” 杏雨小小的点了点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却不料丽嫔调笑道:“所以说我是主子,而你是宫女呢,慢慢想去罢。” 谁知道万岁爷对李妃到底还有几分情意,自然是要有人去探探深浅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背叛还是要别人做的去好。 丽嫔复抬起脚往前走,慢慢的和杏雨闲话:“杏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的名字改成杏雨吗?” 杏雨有点懵,心想,难不成她的名字还有别的意思?不待杏雨说话,丽嫔自顾自的往下说,“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 那一场杏花烟雨里她把真心交付,最终只是一厢情愿。 她感激李妃娘娘给了她见万岁爷的机会,却又恨李妃娘娘给了这个机会,从此让她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愈发的痛苦。 杏雨见丽嫔脸色不好,担心的叫一声:“主子……” 丽嫔罢了罢手,示意她无事。 慕太后换上寝衣斜靠在明黄弹墨凤穿牡丹的大引枕上,喜嬷嬷调了调位置,让太后娘娘靠的更舒服一些。太后娘娘把头上的珠玉首饰都取干净了,只戴着慕桑今日绣的抹额,没有了满头的金玉首饰支撑,慕太后看着老了许多。 看着这样的太后娘娘,喜嬷嬷有些不忍心的劝道:“娘娘,早些休息吧。” 慕太后动了动嘴皮,叹了一口气:“人老了,身上不得劲儿了,觉也少了,这会子还不困,咱们说说话儿。早些年的时候,就盼着过中秋节,先帝也恩准第二天可以见见家里人,那时候位份低,就盼着十六见见母亲和家里人,好好的说说话。” 喜嬷嬷搭腔道:“是呢,娘娘没到八月份就开始盼着了,日盼夜也盼,好不容易把夫人盼来了,来了也说不了几句话就得走了,生怕惹得上面的娘娘不开心,被抓了把柄。” 说起从前两人眼里不由得有了笑意。日子好过了,老爷和夫人都仙去了,没享上几天福。 喜嬷嬷打住伤感的想法,安慰慕太后道:“现在好了,万岁爷孝顺娘娘,贵妃娘娘也得宠,慕家大郎在西北立下战功,娘娘的心给放到肚子里了。” 慕太后笑着笑着就没了笑意,慢慢低声说道:“你是知道我的心病的。” 大小她们两个就在一块儿,小姐入宫了她也跟着一起入宫了,慕太后心里的想法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事她也着急,可总是没有办法:“万岁爷和贵妃娘娘都还年轻,子嗣总会有的。” 道理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可是她怎么能不心急:“若说这宫里最得宠的除了桑儿也没别人了,杨婕妤只侍寝了一次,就有了皇嗣,桑儿早前也是怀过的,怎么这些年都没个动静。” 这样的事谁说的准,若是贵妃娘娘有个皇子,慕家就安稳了,太后娘娘的身体不适合操心,她只能劝道:“许是子嗣缘分没到,太医院的太医都看着呢,贵妃娘娘也是日日都喝着调养身体的药,娘娘就别操心了。” 慕太后越想越觉得担心,越觉得生气:“唉,皇后……皇后因着杨婕妤怀着皇嗣,就把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母亲囚禁的囚禁,禁足的禁足,生生的让大皇子和二皇子没了依靠,给她的三皇子腾路呢,若这一胎真是个皇子,哀家百年后,让桑儿如何活?” 喜嬷嬷也觉得杨皇后这一次手段太狠了些,但太后娘娘也不必如此担心:“皇后娘娘是鲁莽了些,娘娘若是在调教调教……” 慕太后打断道:“你的意思我知道,桑儿现在是得圣眷,可明年就是大选了,谁知道以后的事呢?哀家不得不提前防备着,你我都是在这宫里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最是知道这宫里的反复无常了,再说花无百日艳,桑儿这孩子极是孝顺哀家的,哀家为这个也要给她打算打算。” 喜嬷嬷见慕太后执意如此,也不再劝:“能得娘娘如此费心,也是贵妃娘娘的福气。” 初一十五原是万岁爷来坤宁宫的日子,这是祖宗规矩制,可如今偌大的坤宁宫里没有半分喜气,只余一室的寂静。摇曳的烛火映在窗户上,越发的冷清。 菊韵低声说道:“娘娘,今日王婕妤算是引起万岁爷的注意了吗?” 杨皇后冷哼一声:“引的起引不起有什么打紧的,只要能让慕桑不痛快本宫的心意就到了。” 这样一想菊韵的脸上就有笑容了,道:“是呢,今日是贵妃的好日子,偏偏王婕妤穿了那么一身打扮给万岁爷唱歌,想想贵妃铁青的脸色就觉得痛快!” 杨皇后闻言大笑,得意的眼神里透着狠毒,轻声道:“本宫还真是小看了慕桑,若是她失宠的日子本宫就下手了,那里有后面这些事,不过也不迟,本宫可给她准备了一个好礼物,贤贵妃,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 这样的皇后娘娘是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在贤贵妃咄咄逼迫下皇后娘娘迟早都是会变的。菊韵心里这样想着,无论娘娘变成什么样,她都会陪着娘娘走下去的! 杨皇后笑过之后担心道:“贤贵妃和太后现在是越来越好了,这样可对本宫没有好处,本宫可不希望她们俩再这样相亲相爱了。” 闻言,菊韵一计上心头来,笑盈盈的说道:“娘娘,你还记得桂芳殿里的宋庶人吗?”菊韵见杨皇后的眼神里有疑惑,就继续说道:“就是太后娘娘姐姐的那个女儿,当初太后娘娘可是极宠爱她的。” 杨皇后这就记起了那个为贤贵妃小产出了大力的宋婕妤,欢喜道:“是呢,本宫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人给忘了,若是她说话了,把贤贵妃落水的事全都推到李妃的身上去,本宫就要看看贤贵妃怎么放过李妃了?” 娘娘好计谋,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去!菊韵现在越发的佩服自己的娘娘了,这样一箭双雕的计谋也只有自家娘娘能想到了。 桂芳殿里阴风阵阵吹过,风里带着桂花的香甜味,宋合璧看着外面的圆月,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听见外面值守的太监说的话:“今日是贤贵妃娘娘册封大典的好日子,你看今晚的月亮就格外的圆。” 另一个太监耻笑道:“今晚是八月十五,月亮当然圆了。” 两人笑闹的声音运去,宋合璧觉得越发的冷了,贤贵妃可是她的那个好姐姐贤妃娘娘?她的眼睛里透着怨恨,因为她,她现在才被贬为庶人囚禁在这里! 被人怨恨的贤贵妃这会儿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在洗澡,桂花的香气被温热的水蒸的额外绵长,绿枝在一旁笑嘻嘻的捧着水,问道:“娘娘今晚要穿哪一件寝衣,奴婢这就去准备着。” 慕桑神秘的一笑,招手示意绿枝凑耳过来,绿枝依言把耳朵伸过去,听完贵妃娘娘的话,一脸奇怪的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捧着慕桑那一身册封礼服进来了,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的好娘娘要干什么。 慕桑穿好暗金色缂银丝遍地牡丹缠枝宝相花纹妆花缎礼服,头戴七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石凤冠,显得越发威严和不敢让人直视。 慕桑示意绿枝不必上妆了,披好杏黄色龙凤呈祥团花排穗云肩,就往寝室里走去,胸前坠着的白梅金穗项圈金穗子摇曳流彩。 慕桑走过一层又一层暗金色的帐幔站在成帝面前,婀娜多姿的向成帝行尊礼:“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带血迹的手帕 成帝盯着慕桑发髻边的双凤衔珠金翅步摇,目色越发深沉了,半响,伸出手嘶哑着声音道:“好威严的贵妃娘娘。” 慕桑伸出纤纤玉手放在成帝的掌心,娇笑一声:“也没见把万岁爷唬住。” 这一声娇笑勾引的成帝心里痒痒越发难忍,成帝也不打算忍。手上一使力把慕桑拉进他的怀里,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一抹艳红吻下去。 叮叮咚咚珠玉相撞发出的声音激发了几分斗志,慕桑被迫承受着成帝霸气的亲吻。一吻毕,两人眼睛里散发着熊熊烈火,慕桑不服气的扑上去压着成帝吻,一时间满室无限春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悄的探着头透过窗棂照进来,柳嬷嬷与绿枝看着暗金色绣满大朵牡丹帐幔,透过柔软的玉纱隐隐的看见里面的美人睡得真香,两人无奈的相互看一眼,昨晚娘娘与万岁爷也忒胡闹了一些,也就万岁爷能纵着娘娘这般胡闹了,柳嬷嬷对绿枝说道:“叫娘娘起吧,不然一会儿请安的嫔妃就到了,免得她们说出不好听的。” 绿枝撩起帐幔挂在赤金凤头的挂钩上,轻轻的在慕桑耳边说道:“娘娘,娘娘,快些起了,今日各宫主子都来给娘娘请安,若是迟了又该说娘娘恃宠而骄眼里没人了。” 慕桑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一条缝,绿枝见如此,立马招呼宫女们进来给娘娘洗漱。 依着绿枝的力量慕桑坐起来,没精神的靠在绿枝的肩膀上,太阳穴那里跟针扎一样的疼,脑子里好似在绽放烟花,浑身感觉被卡车压过几遍一样,就一个字疼。 绿枝瞅着脸色苍白的娘娘,鼻子里有些涩,端过一盏和田白玉茶盏搭在娘娘的嘴边,服侍慕桑喝了几口金丝蜜枣茶,苍白的脸色有些好转,眼底的青眼圈不是特别明显了,沾着金丝蜜枣茶水的嘴唇也不在苍白的吓人了,煕春用温热的巾子敷了敷慕桑的额头和脸颊,慕桑醒了醒神,浑身还是软软的没一点儿力气,就由着她们洗漱净面、穿衣梳头,一连串的动作自然是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儿不妥贴之处。 待收拾停当后,柳嬷嬷领着念夏把早膳摆到朱漆雕花大圆桌上了,绿枝这才扶着慕桑走过来。 慕桑坐在铺着杏子黄绣花垫子的圆凳上,扫了一眼大圆桌上的早膳,捂在蒸笼里的小笼包应给是热气腾腾的,慕桑这会儿就想吃一口热的。 伶俐的念夏立马打开蒸笼盖子,绿枝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慕桑面前的斗彩莲花瓷碗里,又盛了一碗甜糯捧喷香的八宝粥,早膳喝一碗八宝粥是贵妃娘娘的习惯,慕桑用莲纹青花小瓷勺子搅动着八宝粥里的葡萄干,喝了一口就觉得胃里暖暖的,整个人都觉得有精神气儿了,在咬一口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觉得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此了,赞道:“今日的小笼包不错,里面的酸菜也开胃。” 柳嬷嬷听着娘娘赞叹了小笼包,自是吩咐人去给做小笼包的厨子打赏,要娘娘攒一句食膳好可不容易了。 邓全见娘娘用过早膳了,瞅着空进来恭敬的慕桑请安:“娘娘万安。” 慕桑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邓全对贤贵妃越发的恭敬了,道:“回禀娘娘,淑妃娘娘、敬妃娘娘领着丽嫔、王婕妤等来给娘娘请安了。”娘娘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万岁爷可宠爱娘娘了。 “走罢。”慕桑提步就往大厅里走去,教她们等着也没意思。 一句“贵妃娘娘驾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待慕桑坐在上首的金丝楠木玫瑰圈椅上,淑妃、敬妃领着众人向慕桑行请安礼:“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桑心情极好的笑着说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恩:“谢贵妃娘娘。” 众人重新落座后,笑着向慕桑道喜,敬妃心里有些不平,她熬了这么些年才是一个妃位,而贤贵妃入宫不到三年,又没有子嗣旁身,仗着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的喜爱,生生的压了她们一头。 底下坐着的嫔妃对慕桑羡慕嫉妒不平者都有,但面上都是言笑晏晏,好一副众妃和乐图,众人仔细的看着慕桑。 贤贵妃玫瑰圈椅后面立着一座象牙座折鎏金绘丽人游春图云母屏风,玫瑰圈椅的人儿着一身暗金色绣金鹧鸪织锦锦袍懒懒的依在蜜合色苏缎万福团花的方枕上,锦袍上的那一只只金线绣的鹧鸪栩栩如生。今日慕桑一改往日的柔弱,让煕春梳了华丽贵重的抛家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发髻上斜插着一支七翅鎏金嵌红宝石凤钗,衬得面色红润,艳若桃李,轻启朱唇笑道:“大家都是姐妹,不必拘束,绿枝上茶。” 丽嫔首先笑道:“多谢娘娘赐茶。”又看着慕桑的发髻继续说道:“娘娘今日可不许嫌我们多喝了娘娘的茶水。”一句俏皮的话引得大家只乐,打破了略显严肃的场面,大家说起话来多了几分随意,丽嫔笑着说道:“娘娘的这一支七翅鎏金嵌红宝石凤钗做工精细,红宝石颜色艳丽明亮,鸽子蛋大小的宝石都不可多得,更何况是这么大一颗的红宝石,世间罕见。”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一颗红宝石看过来了,这样的宝石在皇后娘娘发髻上都少见,可见万岁爷是如何宠爱贵妃娘娘了。 慕桑温婉的笑道:“不过是万岁爷随手赏的罢了。”一句随手赏的气的众人心口犯疼。 敬妃心里有些不喜,觉得慕桑太过娇奢了。 大家说了一会儿闲话,见贤贵妃面色有些疲惫,淑妃就领着大家散了,丽嫔临走前给姚美人使了使眼色,姚美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给如何做了。 转而对慕桑讨好的笑道:“娘娘这里的茶好喝,妾就厚着脸皮多喝一杯了。” 姚美人这样说让她感到很意外,她与姚玉华可没什么交集,更不可能亲近到如此地步。 待众人都出去了,慕桑这会子也觉得疲惫异常难受的紧,努力挺直脊柱让腰肢不那么难受,现在只想早早的打发她走了她好早休息,就问道:“姚美人今天可不是仅仅来喝茶的罢?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绿枝心里把姚美人恼火极了,一点儿也不识趣,明明娘娘身体不好,这姚美人却在这儿支支吾吾的有话说,半天却不提一个字。 姚美人迟疑一会儿,眼睛里翻涌着疑迟,慕桑也不催她,想说了自己就说了,果不其然姚美人就听见姚美人说:“妾前几日去丽嫔姐姐院子里的时候,路过知语轩,好好的地方看着却格外的萧条凄凉,妾想着延禧宫还有如此荒凉的地方,心里觉得好奇就进去看了看,进去后又觉得晦气,急急忙忙要出来的时候不料在桌子底下瞅见了一条手帕,妾见手帕的料子极好,就好奇捡起来看看,见了上面的言语,妾觉得心里害怕,又没有别的办法,就拿来给娘娘瞧瞧,好拿一个主意。” 知语轩是故去的荣婕妤住的地方,人走了地方自然就荒凉了。 绿枝上前从姚美人手里接过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银色织金锦绣水仙手帕,这般贵重的料子不应是姚美人能有的,荣婕妤那时候得宠,这样的料子做手帕不足为奇。 慕桑抖开沾满红色血迹的银色织金锦绣水仙手帕,一打开就被红褐色的笔迹惊着了,这是血书? 柳嬷嬷见娘娘面色不对,就拿起那银色织金锦绣水仙手帕左右看看,又凑在鼻子底下闻闻,慕桑看着柳嬷嬷一系列的动作,胸腔里的一颗心跳的急促起来了,见柳嬷嬷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慕桑感到头皮发麻,果真是血书,说不定是荣婕妤的绝笔书。 手帕上的笔迹凌乱,可以想象荣婕妤当初写一封信的时候有多匆忙和紧张。 凌乱的笔迹和慌乱的心情在这一副手帕上重见天日,细数荣婕妤最后的绝望与挣扎:“此乃吾绝笔之言,乾坤朗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人拿吾娘家爹娘小弟逼迫吾,认罪于慕嫔毁容之事。此不过是她们设计论罪而言,吾生于良善人家,长于孔孟圣言之下,绝无为非作歹之心,望明鉴。 是夜,吾偶尔听得敏妃娘娘与其大宫女玉容夜谈,此事事关重大,吾不敢不言,此论如何设计姜贵人滑胎之事,恐此事被贼人得逞,吾写提醒言,万望此信呈与陛下,不枉吾临死一番心意!” 落款处写着盛妍绝笔。 盛是荣婕妤的姓氏,妍是她的字。 陛下赐的封号是荣,大家也渐渐忘了荣婕妤的姓氏了。 荣婕妤果然是清清白白的,只可惜了这么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儿。姜贵人小产与李妃关系甚多,此事呈于万岁爷,后宫必掀起腥风血雨,这幕后之人瞅着李妃落难的时候恰到好处拿出这么一副手帕,肯定是恨极了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冰糖雪梨 姚美人不知道此事会有多大的影响,可是慕桑心里明白,这后宫的天又该是变一变了。 慕桑看着姚美人懵懂又掺杂着精明的眼睛说道:“你的好意本宫收下了,这幅帕子本宫也不辜负写这血书的人,此事干系重大,本宫会呈给万岁爷的。你是聪明人,万岁爷问起来也是知道怎么说的,自然本宫也不会薄待你的。” 姚美人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应下了:“贵妃娘娘请放心,妾知道的。娘娘既然累了,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就此告退。” 这宫里总是要把人变了又变,李妃不过是被封了延禧殿,这姚美人就急不可耐的找靠山了。 可怜姐妹情。 绿枝这会子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气呼呼道:“打蛇打七寸,捏人捏三分,这人打的好主意!” 慕桑顺着话茬说道:“先是推出个不知往事的新人,可偏偏姚美人与李妃是姐妹,姚美人说的话、递的帕子不得不信。” 柳嬷嬷担忧的看着慕桑,问道:“娘娘,这帕子如何给万岁爷?”好端端的出来一副血书,娘娘与李妃自然一直都是有龌龊的,这个时候把帕子拿出来无疑是落井下石,有损娘娘贤德的声誉,遂劝道:“娘娘,不如先把这帕子压下,等过上这么一年半载在拿出来?” 慕桑打断道:“不妥,既然有人能把这份血书保留下来,不被李妃发现,而让其重见天日,就说明此事不简单,不会只是单单只有这么一个证据,皇后那边说的不得就又有新的证据了,到时候咱们就比较被动了。” 慕桑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紫檀云母镂嫦娥奔月翘头案,凌乱的节奏显示着此时慕桑的心底并不平静,难以下定决心,不如把这样的烦恼直接丢给万岁爷去解决? 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慕桑一直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去宣室殿面见万岁爷总得有个名头,这样才师出有名,不容易捞下话柄。 这几日天气干燥,万岁爷的嗓子不舒服,冰糖雪梨可有润肺清热的功效,这个总比吃中药更让人能接受一些,话说是药三分毒,食补最好了。 慕桑立马吩咐道:“绿枝,你去挑一些雪梨来,略大一点的,要长得好看的。” “是。”绿枝笑嘻嘻的答道,娘娘还是小孩子心性,吃个梨子也要长得好看一些的。 柳嬷嬷心想这是要给万岁爷做食膳了,用的食材自然是最好的:“娘娘,可是要亲自下厨,要什么食材奴才去准备就好。” 慕桑笑着往出走:“也没别的什么了,咱们先去库房挑一套白瓷汤盅,冰糖雪梨要白白的瓷器配着才好看,食膳不就是讲究个色味俱全吗?这味道是有了,这色自然也要搭配起来,看着赏心悦目才有吃的欲望,不然就白白浪费我的一片心意了。” 柳嬷嬷应道:“娘娘说的是,娘娘心灵手巧思虑周全。” 小厨房的御厨一见贵妃娘娘来了,自然是兵荒马乱的向慕桑行礼,御厨心里忐忑,这不年不节也没到做食膳的时候,娘娘是要亲自给万岁爷做饺子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怒气 桂芳殿内,芝扬小心翼翼的把杏木食盒里的午膳发放到桌子上,这日子越发过得艰难了,小姐刚贬为庶人的时候,有太后娘娘照看,宫里的那些小人也不敢使手段,现在贤贵妃得宠,她们两个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宋合璧盯着桌子上的三两碟青菜豆芽,眉毛狠狠的拧起,怒道:“你个贱蹄子!这是糊弄谁呢?!懒不死你的!就拿这几个豆芽糊弄我呢?!” 芝扬生怕小姐再打她,急忙解释道:“小姐,是管事公公给奴婢的食盒,奴婢也没法子,管事公公说……” 宋合璧见芝扬吞吞吐吐的,话也不说清楚,气的拿起桌子上的一碟豆芽劈头盖脸的往芝扬的方向砸去,芝扬眼睁睁的看着那碟子朝她飞过来,却也不敢躲,若是躲了小姐会打的更狠。 宋合璧砸了碟子,才觉得解气,问道:“说了什么,你说呀!?” “说了……”芝扬看着小姐又要砸碟子了,在也不敢不说了:“管事公公说……说这些才是庶人该有的份例,庶人就该有个庶人的样,每日里都是鸡鸭鱼肉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免得上面的人知道了不好当差……”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了,几不可闻。 宋合璧原本怒气冲天的脸色布满了疑惑,嘴里念叨着:“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不就是我的太后姨母吗?难道太后姨母不疼我了?”想的这儿面色不由自主的苍白了,若是太后姨母不疼我了,那这宫里谁还会有谁疼她? 这么想着心里越发没个数了,急忙想外边跑去,恨不能立马到启祥宫太后娘娘那里问个清楚,芝扬看自家小姐跟疯了一样跑出去,急忙跟上去:“小姐,小姐,你要做什么?” 当芝扬气喘吁吁的赶到桂芳殿门口时,就看见宋合璧拍打着红棕色有点落漆的大门,并且大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太后娘娘!!” 门口外面的小太监不耐烦道:“喊什么喊?!没有万岁爷的旨意,谁都否想出去!”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低下去了,宋合璧还是不死心的大力拍打着大门,一句一句喊着她要出去面见太后娘娘,或许是一句太后娘娘是宋庶人的姨母打动了守门的公公。 今日落魄,明日也许就是枝头上的凤凰,在这个权利中心,什么事都会发生,并不足以为怪。 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等着!”这位看守的小公公是刚来不久的,或许是怜悯或许是有别的心思,总之是答应回禀太后娘娘一声。 宋合璧听到这一句话,眼睛里迸发出光亮来,一个念头在心里不可抑制的开出花来,太后姨母是不是快要原谅她了?急忙喊道:“若是我出去了,定不会忘记公公的恩情!” 满怀着希望等待那小公公带来好消息。 不一会儿那公公就回来了,怒冲冲的说:“宋庶人就安安心心的在桂芳殿住着,太后娘娘不见你,我看太后娘娘压根就忘了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盼 芝扬却生生的看着自家小姐发狂,慢慢劝道:“小姐,小姐,小心手,咱们回屋里去……” 宋合璧听见芝扬的话,好像是对她的怒气找到了发泄口,对着芝扬就是一通拳打脚踢:“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这么惨!慕桑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脸生脓疮!” 芝扬有点害怕这样的小姐,贵妃娘娘高高在上受人敬仰尊贵万分,岂是旁人可以辱骂的,小姐上次就是因为贵妃娘娘才会贬为庶人的,若真被又有心人听去又是一桩麻烦事,小姐怎么就不能长长记性呢?所说小姐与太后娘娘姨母侄女,可贵妃娘娘与太后娘娘也是姑母侄女,论亲近也是贵妃娘娘与太后娘娘更亲近一些,可是小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宋合璧被这一句消息打击的失魂落魄,怎么会这样呢,不在听那公公的奚落之言,疯狂道:“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姨母那么疼我,怎么会不见我?!都是你们……” 外面的人听的不耐烦,重重的踢了下门:“安分点!,疯子!!痴心妄想……” 尖锐的嗤笑声音扎的宋合璧的耳膜生疼,这些捧高踩低的贱人,迟早有一天她会狠狠的踩在脚下,叫他们永不能翻身!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没有再准备充分一些,思虑周全一些,那样就没人能发现她了,或许她应该解释的多一些,这些主意都是敏妃出的,她是被逼无奈的,她只是被人蒙闭了心神,她只是太想得到万岁爷的宠爱了。 心里的信念越来越坚定,都是她们的错!若是慕桑能把万岁爷的宠爱给她分一点儿,她就不会听敏妃娘娘的话了,她也不会被贬为庶人,被关在这昏无天日的冷宫里,也许这会儿她陪着万岁爷品茶说笑呢? 这一幕早就有人瞧瞧的看着,转头就禀报给了杨皇后,杨皇后听后冷笑道:“继续,别弄死了就行,本宫留着她还有用,若是太后有一天知道贤贵妃对宋庶人如此下狠手,不知会怎么样?” 菊韵笑容里透着残忍,她自小就服侍皇后娘娘,自然见不得皇后娘娘在太后娘娘面前受气,也见不得贤贵妃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若是宋合璧真的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垂怜,一个目光短浅胸无沟壑的人不足以为患:“娘娘圣明。若是宋庶人手段不高明不足以引起太后娘娘的重视,奴婢就添一把火。” 杨皇后慢慢的靠在明黄色苏绣龙凤呈祥大引枕上,放松自己的表情:“不急,慢慢的来,过犹不及,要把恨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堆积起来,这恨到了一定程度就是一把锋利的刀了,那时候她们两个就是两败俱伤,本宫稳稳的坐着这皇后娘娘的宝座,到了那时,太后娘娘在想培养一个贵妃娘娘就不容易了,本宫就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了。”说到这儿,杨皇后眼睛里都是温和的笑意,她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第一百七十章 孩子 许是今晚的月色有些温柔,许是胜利在望,这一夜杨皇后好梦连连,早上起来梳妆的时候菊韵连连说娘娘气色好。 杨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果然肤色比往日亮了一些,想起昨晚的梦就不由得笑了:“本宫梦见杨婕妤生了个小皇子,足足有八斤重,万岁爷抱着小皇子高兴的哈哈大笑。” 菊韵急忙向皇后娘娘道喜:“娘娘一定会梦想成真的。” 郁离看着她们欢颜笑语,心里不由自主的沉了沉,想起以前家里老人说过的话,都说梦是反的,太医院的太医也说杨婕妤怀的是小皇子,可她觉得一切都透着一股阴谋,叫人心里惴惴不安。皇后娘娘现在这么高兴,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她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 郁离被菊韵打了一下才惊醒过来,迷茫的看着菊韵。 菊韵一看郁离的呆样不由笑出声来:“怎么了,高兴的魔怔了,娘娘说要穿那一件明黄色苏绣八团花对襟凤袍,你快去取,莫要耽误了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郁离看见娘娘疑惑的眼神,顺着菊韵的话说道:“可不是高兴过头了,奴婢这就去取。” 杨皇后到正厅的时候,见众位嫔妃都到齐了,见慕桑着一件蜜合色对襟立领缠枝玫瑰大袖衫,下着一件盘金彩绣曳地百褶鸾尾裙,光彩照人。 杨皇后立马没了和她们说话的兴致,恹恹道:“咱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迟了可不好了。”说完就领先出了,大家见皇后娘娘如此,也不再言语,乘着肩輿浩浩荡荡的往启祥宫走去。 启祥宫里和往常一样,慕太后用过早膳喝一盅金丝蜜枣茶养胃,听喜嬷嬷说杨皇后和众位嫔妃都到了,奇怪的发问:“今日请安怎么这般早?皇后说什么事了?” 喜嬷嬷尽职尽责的说道:“皇后娘娘不曾说,奴婢瞧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杨婕妤也过来请安了。” 慕太后放下手里的描金白瓷碗,道:“走罢,出去看看。” 待太后娘娘出来了,杨皇后就领着众嫔妃行跪拜礼:“儿媳领着各宫妹妹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其余人都跪在杨皇后身后,清澈婉转的女声一齐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太后看着底下珠光莹宝、衣衫五彩斑斓,衬托出一股盛世升平的氛围来,不由得高兴道:“都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娘娘。”众人敛衣而落座。杨婕妤挺着大肚子看着格外明显,慕太后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住,慈祥的笑道:“杨婕妤也来了,你身子重,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好好保重身体给哀家生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小皇孙才是。” 听到太后娘娘独独点了她说话,杨婕妤有些受宠若惊,紧忙站起来回话:“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借太后娘娘吉言,臣妾谨遵娘娘懿旨,生个聪明健康的皇子。”说起孩子,或许是身为人母自带慈母光辉,杨婕妤的话也多了起来:“小皇子在嫔妾的肚子里乖的很,一点也不闹嫔妾,嫔妾就盼着他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世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往事 乖巧的孩子谁都喜欢,听杨婕妤这么说,慕太后的神色越发的满意了,笑道:“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自己的娘亲。来,这个步摇赏给你。”说着就取下发髻上的赤金镶百宝凤口衔珠步摇,拿在手里慢慢的看着,眼神里有怀念。“这是哀家怀皇儿的时候,先帝爷赏给哀家的,如今你怀着皇子,哀家就赏给你了。” 杨婕妤扶着珠和的手走到太后娘娘跟前要行跪礼,慕太后急忙让她免礼,杨婕妤看着这一支大有来历的步摇,心里激动不已,面上却谦虚的推辞道:“嫔妾何德何能,实不敢……” “哀家说你能戴你就能戴。”说着就插进杨婕妤的发髻里。 众人瞧着不言不语,心里却在泛酸,杨婕妤仗着肚子里皇嗣这是要走进太后娘娘的眼里了。 敬妃笑道:“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杨婕妤还不赶紧谢过太后娘娘赏赐。” 慕桑亦是笑着加入其中:“杨婕妤再不收,可就是看不起太后娘娘的赏赐了。” 慕桑的话压得杨婕妤不敢再辞,立马惶恐不安的谢恩了。 杨皇后见贤贵妃插话了,笑着打圆场:“贤妹妹伶牙俐齿爱开玩笑,杨婕妤胆子小不经吓,可别吓着肚子里的小皇子了。” 淑妃见不得杨皇后如此奚落桑姐姐,若是杨婕妤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桑姐姐就脱不了干系,慢慢说道:“万岁爷的儿子可不是胆小的,若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吓着了,可见是个没出息的。” 慕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闹:“淑妃这话说的不差,哀家怀皇帝的时候胆子大的很,什么都不怕,生下来果然是个胆大的。” 慕太后几句话堵的杨皇后哑口无言,看着姜还是老的辣。 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姚美人忽然说道:“说起皇子,嫔妾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众嫔妃都朝着姚美人惊讶的看过去,姚美人也怀孕了?怀着这样的想法,众人恨不得盯透姚美人的肚子。 慕太后心思百转,和蔼的笑着说:“都是在说闲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姚美人顶着众嫔妃要吃人的目光,艰难开口道:“嫔妾在知语轩拾到了一副手帕,事关重大,嫔妾不敢不说。” 听闻是手帕而不是姚美人怀孕的消息,众人的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慕桑对于这一幕毫不在意,她把血书手帕给万岁爷看过了,成帝盯着这幅血书久久无言,最好说荣婕妤是后宫嫔妃,这件事理应皇后处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慕太后收了慈祥和蔼的笑容,威严道:“呈上来。” 喜嬷嬷接过血迹斑斑的手帕,慕太后看过这一份别样的血书,怒气横生,厉声呵斥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荣婕妤的事都是你料理的,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 荣婕妤?杨皇后心里疑惑,急忙跪下认错:“母后息怒,都是儿臣的错。”众人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何而生怒,都急急忙忙的跪下请罪心里疑惑,皇后娘娘这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旧事 气的慕太后把血书手帕扔到杨皇后面前,责问道:“当然是你的错了!哀家和皇帝叫你管理六宫事宜,你就是这样管理的!!” 杨皇后急忙拿起那个令她颜面扫地的手帕,也顾不得太后娘娘的怒气了,一字一行的看过去,霎时间冷汗浸湿了后背。这件事姚美人为何要到太后娘娘面前说?贤贵妃是否知情?又是谁在算计她还是在众人推墙倒?桩桩件件心思缜密叫人思绪难滤。 杨皇后心思百转千回,承诺道:“母后请息怒,都是儿臣办事不周,儿臣这就去弄清楚荣婕妤的死因以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慕太后面露疲倦,泄气道:“你是后宫之主,管理东西十二宫事宜是你的本职,怎么做哀家也不多说了?哀家也累了。” 杨皇后无奈,又与太后娘娘不欢而散,只得行礼告退:“儿臣告退。” 众人从启祥宫出来,杨皇后盯着姚美人和慕桑好一会儿看,慕桑笑道:“娘娘看什么?臣妾的脸上莫不是长花儿了?” 杨皇后冷冷的哼一声,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和贤贵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着姚美人说道:“姚美人,你来本宫的坤宁宫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姚美人有些害怕的看着杨皇后,慕桑不屑的笑道:“皇后娘娘好大的官威,莫不是在生太后娘娘的气?姚美人胆小禁不起皇后娘娘如此恐吓。” 杨皇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贤贵妃多心了,本宫怎么敢生太后娘娘的气,本宫不过是对荣婕妤的事过于着急罢了。” 说完就乘着肩輿往延禧宫里去了,众人看着杨皇后远去的仗义,各自心里思索着。 慕桑见众人都在太后娘娘的启祥宫前徘徊,就好心说道:“都散了罢,一切都有皇后娘娘在。” “是。”众人答道:“恭送贵妃娘娘。” 慕桑舍了肩輿,慢慢的走在宫道上,敬妃心里有事,亦是舍了肩輿一同和她走在宫道上:“贵妃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可是要到御花园里走走?” 慕桑听着别扭,温和的笑着说道:“敬妃姐姐,你唤我妹妹就好,你我的情分唤娘娘都唤生疏了。” 敬妃有些意动,最终说道:“这不合规矩。” 位置变了心意也就变了,慕桑不堪在意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是丹阳公主的母妃,在潜府里就服侍万岁爷,唤一声姐姐还是当的起的。” 敬妃依言换了一句:“贵妃妹妹。”两人相视而笑,在这一笑里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两人往御花园的方向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年的秋天来的有些迟,敬妃说起了往事:“往年这时候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最好,说这个做什么,咱们去看看今年御花园都都开了什么花。”说到一半又记起李妃的事就岔开了话题。 慕桑搭言道:“是啊,李妃爱菊,她现在在延禧宫里出不来,御花园的菊花都残败了,就咱们两个也不忌讳这些个,敬妃姐姐在妹妹这里畅所欲言。”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爱 敬妃见慕桑不介意,就继续说起陈年往事:“那时候万岁爷还是王爷,但自从李妃到府上之后,花园里就种满了菊花,秋日里菊花常开不败。万岁爷坐上了金銮殿,李妃的菊花也从府上的花园里一直移到皇宫里的御花园里,常开不衰,风靡四季,看惯了的景色今年却忽然换了模样,真有些不习惯。”说到这里,敬妃眼角瞅了一下慕桑的表情,继续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和你唠叨唠叨,李妃陪着万岁爷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陪着万岁爷从青年到壮年,陪着万岁爷从懵懂不知情事到现在治理天下游刃有余。她在万岁爷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亦占据着一定的位置,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不能比的,所以李妃事事压着皇后娘娘一头,太后娘娘也不说什么。李妃犯了那么大的罪不过是褫夺封号囚禁延禧宫,万岁爷连她的妃位都没舍得废,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这些她想过或者不敢承认的事,如今就这样赤裸裸的被说了出来,一时间慕桑心里难受的厉害,看似荣华盛宠的背后谁知道是什么呢? 是了,现如今连她都知道是宠而不是爱,宠是施舍是恩赐,她该感激,而爱却是骨血相连是不能没有对方,一割就疼一碰就要命。 他们之间有爱吗?在帝王的世界里有爱的一席之地吗?孤家寡人需要爱吗? 这样的认知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心脏,就像风声吹过沙石,日复一日慢慢变得面目全非,荒凉而沧桑。 可这就是事实,万岁爷未必对李妃没有情分,那些过去的日子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不得不承认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都是别人陪他度过的。 慕桑情绪低落的说道:“多谢姐姐提点,姐姐的恩情妹妹记下了。”原来痴情的人就她一个,入了戏的人也只是她而已。就像过堂的风吹的人心里空空荡荡的,没一个着落处。 这样的念头让她看清了苟延残喘的自己,漫天的星光慢慢的被泯灭了,摇曳的烛光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冉冉升起的日出跃不过那一道海平线,潮起潮落,生命里的光都被隐藏在黑暗里了。 也不知敬妃什么时候走的,怎么告别的,她就这样怔怔的站在风口上看着宣室殿的方向。她所有的情爱都倾注在宣室殿里那个高座上人的身上,若说不求回报,那她也期待回应,期待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唱独角戏。 直到绿枝找她来,才恍然回过神来。娘娘的难过她不是没有看见,可是这些难过无从说起,娘娘如今是贵妃娘娘,外人看着椒房殿如今热闹非凡门庭若市,可谁又知道娘娘的苦呢?她也听见了柳嬷嬷的叹息,若是娘娘身下没有一男半女,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只是瞧着热闹,有一个词叫做热火烹油,万岁爷这是把娘娘架在火上烤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苦 敏妃听着外面的人传来的消息,大皇子昨夜祭拜孝惠妃,今日请封孝惠妃母家为忠伯府,万岁爷同意了。听完之后果然压不住胸腔里的怒气,狠狠地把茶盅掷到地上,怒骂道:“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的本宫在这里还在为他谋划未来,他跟他哪个短命的贱婢生母一样!处处算计本宫,好一出孝子为生母报仇雪恨的戏码,本宫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既然本宫都这样了,何苦还为了那贱子着想,裁云,按照本宫说的去做。” 裁云有些惊讶有些无助的看着李妃,她不是不知道娘娘有多心疼大皇子,如今娘娘在气头上说的话,日后想起来定会后悔的,不忍劝道:“娘娘……” 李妃脸色灰白的罢了罢手,看来这次真的被大皇子伤透了心,慢慢道:“本宫有何顾忌的,你觉得本宫不做,有人会觉得本宫是个好人了?反正做了那么多坏事,也不差这一件了,本宫索性就拼他个只为玉碎不为瓦全!” 裁云心疼的看着瞬间憔悴的娘娘,诺糯道:“娘娘……” 大皇子既然如此无情无义,半分母子情份不顾,她又何必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不必说了,本宫心意已决。” “是。”裁云说完沉默了许久,默默的去里屋的格子里找东西。她知道娘娘这是要和大皇子断了母子情分,可这样做,未免让人觉得狠毒了些。 她记得那时候,孝惠妃因生大殿下血崩而去,当时万岁爷因公事而去了外地,王妃娘娘也因着娘家广安侯府老太爷的七十大寿而回去贺寿了,偌大的王府里只有娘娘一人当家。 贞仪主子是难产,生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大殿下,而自己伤了元气大出血,躺着床上奄奄一息,知道自己也不能照看大殿下长大了,拼尽最后一口气拉着娘娘的手把襁褓里的殿下交给娘娘的,贞仪主子的话还历历在目。 她和玉容陪着娘娘去了产房,产房里血气污秽,贞仪主子脸色蜡黄,唇上全无一丝的血色,出气比进气多,断断续续但极坚定的说道:“姐姐,我……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把爷的孩子交给你照看,我放心……到时候让他给你养老送终,也……也不枉……不枉……”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去了,到最后也没能闭上眼睛,就那样望着襁褓里的大殿下,死不瞑目。 大殿下当时就哭闹不止,或许也是知道自己的生母去了,娘娘手脚冰凉的阖上贞仪主子的眼睛,又抱起嚎啕大哭的大殿下,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家里没个主事的人,贞仪主子去了收敛都没人收敛,差人去请王妃娘娘,却连广安侯的门都没进去,到最后王妃娘娘却反咬一口,说娘娘抢了王府的掌家大权。谁又知道娘娘心里的苦?如今连万岁爷也怪罪娘娘了,大皇子也忘了娘娘为了他付出了什么。 这天杀的世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朱铭之趾气高扬的领着一群凶煞恶煞的宫人横冲直撞的闯进延禧宫直奔延禧殿,不分青红皂白的捉拿伺候李妃的奴才宫人,胆小的宫女吓得一个劲儿的哭,有点脸面的太监立马反抗起来,愤愤不平的叫喊着:“我犯了什么罪,连个罪名都没有怎么就这样捉拿!我要叫娘娘做主!娘娘!娘娘!”压根没人理会他,直接拿绳子绑起来,有人嫌烦直接脱了自己的袜子塞到嘴里,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挣扎一会儿被袜子熏得两眼一翻白晕了,旁人看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掺杂着哭喊声,有人倒是爽快,只喊着:“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绑我!?”这种不打自招的倒叫拿人的人喜欢。一时间众人百态都呈现出来了,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屋里的人,素锦趴在窗户上,透过残破的窗纸望着外面,矜矜战战的说道:“娘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朱公公带着人来了。” 应声而来的是一片光明,原是有人打开了久封的大门,李妃看着久违的光阴,看着院子里的混乱不堪,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杨皇后这是对她痛下杀手了! 敛好妆容,人虽是憔悴了,可作为娘娘的威士还在,哪怕落魄了也不能输了阵,尤其是输给了杨皇后,若是失败了还哭天抹地的岂不是给她送去了笑话!看着朱铭之的眼睛,笑道:“皇后教的好规矩,见了本宫也不行礼问安,本宫好歹也是万岁爷告太庙册封的娘娘,虽现在被囚在这延禧殿里,可万岁爷一下没废了本宫,你个狗奴才一天就待给本宫下跪磕头!” 朱铭之讪讪的陪着笑行礼问安道:“娘娘万安,是奴才们不懂事惊扰了娘娘,奴才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特前来捉拿害死荣婕妤的凶手,皇后娘娘好意,为了证明娘娘的清白,为了不污延禧殿的清白,就把大家伙都请去慎刑司走一遭,皇后娘娘心里有底了,娘娘也就清白了。”心里早就恨极李妃,不知道咒骂了多少遍! 李妃呵呵的笑了,明媚的光阴落到她的脸上,照耀着仙姿玉色决绝出尘:“本宫多谢皇后好意!素锦,裁云,你和朱公公走一遭罢,本宫待你们就和家人一样,去罢。” 朱铭之毕恭毕敬的谢道:“多谢娘娘。奴才这就去复命。” 进了慎刑司朱铭之再无半点客气,把在李妃哪里受到的怒火发泄到这些宫人的身上,心里狠狠的想着,铁定要若坐实了李妃残害皇嗣的罪名! 恶狠狠的看着他们道:“说罢,自从跟着李妃起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都说了,免得遭受皮肉之苦!若是有那不知好歹的,给我狠狠的打,看是这慎刑司的刑具硬还是她们那一身贱骨头硬?!” “是!” 各种刑具用在娇嫩的肌肤上,一时间哭天喊地的声音充满了,朱铭之有些享受的眯着眼睛听着他们的惨叫声。 半柱香的功夫,有人就受不住了,哭喊着:“我招!我全都招!”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朱铭之罢了罢手:“好,停了罢,叫去旁边问话。若是有人想招就赶紧招,迟了可就被别人招完了,你想招也没得招了,你受得冤枉苦找谁说去呢。” 朱铭之不高的声音却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这么一句话入了心,所有的坚持都是白费。 或是见有人招了心里的防线慢慢崩溃了,或是朱铭之的话起了作用,总之众人叫喊着要招,朱铭之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了:“好……好,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来。” 朱铭之喜不自禁的拿着供词给杨皇后贺喜:“娘娘,招了,全都招了,除了裁云嘴硬一个字也不肯说,康让和素锦倒是痛快,招的干干净净了!” 杨皇后紧蹙的眉头立马舒展一下了,嘴角慢慢上扬着,眼睛里的欢喜怎么也挡不住,慢慢的笑出声来:“这个贱人,终于被本宫抓到把柄了,本宫看她还怎么嚣张?!”笑容透着心酸,这么多年了,她们之间斗了这么多年了,今天总算有结果了,最算是她把李氏给踩下去了!继而问道:“哦,都招了些什么?” 朱铭之赶紧把手里画押的供词恭恭敬敬的呈上去,得意道:“他们招了荣婕妤是李妃吩咐下毒药的,姜贵人小产也是娘娘的手笔,就连贵妃娘娘当年落水都是李妃设计的。” 听到这儿,皇后有些紧张,激动的手指都有些抖动,这一笔笔一件件怎么都够她死一回了,更何况万岁爷那么宠着贤贵妃,就算万岁爷不让她死,太后娘娘怎么可能绕过?立马追问道:“快说来听听,她是怎么设计贵妃落水的?” 朱铭之有些词穷,他只顾着眼前的胜利的,却没细细问怎么设计贵妃娘娘落水的,小心点回话道:“回禀娘娘,康让说李妃提前打听了贵妃娘娘的出行路线,又叫人混在贵妃娘娘的奴才队伍里,趁众人不备就推了贵妃娘娘落水。” 杨皇后大喜:“好,你办的不错,赏!” 朱铭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好一支皱了皮的菊花,赶紧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整个坤宁宫里喜气洋洋,杨皇后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上坐上的杨皇后容光焕发道:“去,再去审一审裁云,看从她的嘴里能说出些什么来,她可是跟在李妃身边的老人了,她不说些什么真是太可惜了。” 朱铭之领命道:“是,娘娘放心,奴才定叫她吐些东西出来的!” 表玩态度就急急忙忙的审裁云去了,心里壮志满满,可不能辜负了皇后娘娘对他的信任。 杨皇后看着坤宁殿里何处都觉得顺心,就连有些蔫的插花都觉得好看了,这些天觉得乌压压的大殿也觉得亮堂了许多,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菊韵心里虽激动难安,但有些疑惑娘娘的表现,这李妃的罪名立马就定下来了,怎么还不禀报万岁爷处理了李妃,免得夜长梦多。 杨皇后见菊韵有疑惑,就笑呵呵的给她解惑:“不必着急,本宫自会禀告万岁爷,再等等看,朱铭之能不能从裁云的嘴里掏出点东西。去请贤贵妃过来说话,她也是李妃被害人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口供 杨皇后见菊韵有疑惑,就笑呵呵的给她解惑:“不必着急,本宫自会禀告万岁爷,再等等看,朱铭之能不能从裁云的嘴里掏出点东西。去请贤贵妃过来说话,她也是李妃被害人呢。” 慕桑瞧着铜镜里模糊不清的自己,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赤金石榴花耳环,瞧着富贵堂皇一如她现在的地位,这耳环花纹倒真是费心思了。又拿起一旁的赤金缠珠白玉耳坠比划着,示意绿枝瞧瞧哪一个好看?绿枝左右为难:“娘娘戴上都好看,奴婢眼拙竟一时间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哪一个更好看一些。” 柳嬷嬷笑着插话道:“娘娘,今日不如戴赤金缠丝珠白玉耳坠子,皇后娘娘请娘娘您过去说话,许是从她们的嘴里审出东西了,与咱们有着莫大的干系。如今皇后娘娘把慎刑司把的严严实实的,一丁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娘娘如今风头正盛,后宫里哪一个不是嫉妒红了眼睛,万一皇后娘娘在服饰规矩上使袢子。” 慕桑点点头,凉凉的笑道:“说的有道理,这会儿她们该招的都招了,不该招的估计也招了,左右咱们都没有做坏事,怕什么。”笑意不抵达眼底,瞧着有些悲凉之意,如同御花园里枯萎的花儿。“走罢,别叫他们等急了,又说话好些话来。” 慕桑缓步走入坤宁殿,门口停着万岁爷的肩輿,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果然如此! 坤宁殿里的气氛格外安静压抑,成帝脸色沉沉的看着杨皇后刚给她的供词,一目十行却越看越生气,忍不住骂道:“岂有此理!” 这一声呵斥砸落在慕桑的脚下,真是生生的吓了一跳,恐吓的宫人们双膝跪地,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不敢说一句陛下息怒生怕激怒现在正怒气冲冲的万岁爷。 杨皇后就听见贤贵妃温润的声音:“参见陛下。”一袭遍地缠枝银线勾勒玉兰花杏色对襟长衫包裹着纤细的身子,日日都是明艳照人的亮色衣裳,好似一身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盔甲,今日偶尔的素色锦衣衬托得楚楚动人、柳弱花娇,额前的八叶桃花细银链索索晃动,素白的一张脸越发显得羸弱了,她不过是这世间一平凡的女子,生病老死她都会经历,生命的脆弱会让她随风而逝,低垂着眉眼看不清她是何种面目,杨皇后想也许是一张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充满了悲情的表情。 成帝上前一步亲自扶起慕桑,慕桑笑着扬起头:“谢万岁爷。”两人四目相对,成帝眼睛里的深情和哀伤她有些看不明白,这些深情和伤是为了谁?“皇后娘娘唤臣妾来,可是有要事?” 杨皇后没有料到慕桑不按常理出牌,依着贤贵妃在宫里耳目,不应该不知道这次所谓何事,心里暗思这又是为何了?压下种种思绪温和的开口道:“没旁的事,就是荣婕妤那份书信有结果了,后面的事和贤贵妃你有些联系,你先看看这份口供罢。”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绿枝双手捧着一纸画押的口供向慕桑呈上来,密密麻麻的字迹和艳红的指印看得慕桑头疼,一个字一个字入了眼睛,脑子迟钝的却不明白在说什么,泪水打湿了供纸,晕染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就如同从前那些模糊不清的过往和梦境,偶尔的就记起了那些伤痛,明明痛着却忘了如何安慰,那是她心口的一道伤痂一碰就疼。 原来她落水失子是李妃所为,一计扣着一计,今天终于水落石出。 杨皇后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些都是康让招供的,裁云倒是个有骨气的,一个字也不肯说,最后受不住刑罚一席草席抬出去了。” 绿枝担忧的看着自家娘娘,慕桑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脚步踉跄的向后倒退了三步,身形佝偻周身环绕着苍凉与悲痛。 成帝立马拥住她,温柔疼惜的看着她,安慰道:“都过去了,桑儿,我们还年轻,会有孩子的。”帝王的温柔遥遥不可及,像是天边明亮的圆月,阴云过后沐浴着月光,看着温和却凉透心扉。 慕桑疲惫的闭上眼睛,其苦难言痛,心口累累的伤痕,陛下,你有没有期待过我们的孩子?他是个男孩,也许会淘气也许会很听话,长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成帝看着慕桑脸色苍白如宣纸,心里难受不已,面色沉沉开口宣布李妃的罪行和处罚:“李氏心胸狭窄,残害皇嗣,罪不可恕,撸去妃位封号,贬为庶人,囚禁忘月居,非死不得出!”这样的处罚让所有的人都心惊,残害皇嗣只不过是囚禁一生,李氏果然是这宫里的常青树,万岁爷心里的白月光,残害贤贵妃的子嗣也没落的一个赐三尺白绫的下场,不知道这贤贵妃心里如何好受? 慕桑听着这样的处罚,心如死灰。 陛下! 陛下!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期待过,或者你不希望他出现? 心里在疯狂的撕喊着,这些没办法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砸在自己的心上,五脏六腑被砸的七零八落,眼前直冒金星,额头上慢慢沁出一层一层的冷汗。她的一腔情谊错付,如今还盛下了了什么? 陛下,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一点点心疼过我,我,只是一个我,抛却了慕氏荣耀,抛却了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是一个我,一个只是倾慕于你、爱慕于你的我。 这些话没办法问出口,生怕被成帝一个漠然的眼神、讥讽的微笑、不在意的转身而颜面扫地。 慕桑两行热泪滚滚的落下来,感觉这世间和她离得遥远,穷其一生都做不完这一场富丽堂皇的梦,不如就这样醉生梦死去。慕桑身子软软的倒在绿枝怀里,绿枝也顾不得万岁爷的脸色了,只呼着:“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别吓奴婢……” 绿枝的呼喊打乱了坤宁宫的沉闷,鸡飞狗跳一番之后,太医赶来把脉,说是贵妃娘娘悲伤过度,大喜大悲损了心神,这才晕了,吃几副汤药补补身子,切忌大悲大喜,忧愁思虑、过犹不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医拔针等了几息之后,慕桑缓缓的睁开眼睛,富丽堂皇的颜色刺的眼疼,看着他们担忧的或者装出来着急的目光,世间百态也不过如此了,她是在杨皇后的坤宁宫里晕倒的,她看见成帝眼睛里的内疚,却觉得疲败不堪,连听他说话的心气儿都没了。 成帝拉着慕桑的手,千言万语碍着皇后却说不出口,慕桑笑笑握紧了成帝的手,两只手十指交叉握成了最紧密的姿势,疲倦的笑着说道:“万岁爷,我累了,想睡一会儿,想回椒房殿。” 他知道她的悲伤来自哪里,她的疲倦是何种沉重,他想她终究会是理解他的,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好,咱们回椒房殿,你安心睡,朕就在你身边陪着你。”慕桑听了这一句承诺安心的睡过去,嘴角挂着欢喜。 日光西斜,霞光照满窗户,众人都劳累一天了,柳嬷嬷做主轮流休息值班,众人无异议。 苦涩的药味熏的屋子里有些苦,柳嬷嬷打开窗户透透气,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燃着太医开的安神香,袅袅婷婷的盘旋出祥云的模样,瞧着是个好兆头。 慕桑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手下摸着熟悉的并蒂莲花纹,就知道这里是她的椒房殿。烛火被风吹灭了,头顶隐隐约约的看见是秋香色绣淡黄花纹银丝滚边纱幔,上面是层层叠叠黄色丝线堆叠起来的繁复花纹,瞧着像牡丹有瞧着像芍药,盯得时候多了这些花纹像是要重重的压下来,觉得异常的烦闷,慕桑不赖烦的转头,卍字格雕花窗户半关着,外面是黯淡无光的深夜,不见半点星光,这沉沉的黑色想要把人压下去,永远起不了身。窗前的那棵老西府海棠绿绿葱葱结满了果子,一阵风吹来,树枝摇曳着果实浩浩荡荡,别有一番风味。 慕桑有些悲伤的看着那棵老西府海棠树,春日里繁花满枝供人欣赏,秋日里也是果压枝叶,累累硕果,当真是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一年四季它也是无憾了,叶落归根,来年再续繁华,热热闹闹的再过四季,人生若是这样也大抵就圆满了。 一丝凉风吹过来,绿枝拄着下颚的手臂一麻,猛的就惊醒了,看见自家娘娘正艰难的想要起身,娘娘醒来的好消息立马让欢喜占据了满身心,麻利的在慕桑的身后垫了一个鹅黄泥金绣梅红鸳鸯的大引枕,笑着问道:“娘娘,您醒了。可要吃点什么?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慕桑由着绿枝给她裹好被子,心想,裹得暖暖的看窗外也是一件不错的事,眼看这时候了也没有想吃的冲动,再说睡了一天了也没什么胃口,若是硬撑着吃了倒对胃不好,不如不吃的好,“不着急,万岁爷呢?”这么深夜了醒来不见成帝,觉得有些奇怪就问道。 绿枝捧来一盏温热的金丝蜜枣茶让她漱口,慕桑拿着白布巾子沾沾嘴角,一切伺候得当后,绿枝弱弱开口道:“娘娘……” 第一百八十章 慕桑见绿枝脸上有些为难,踌躇着不肯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淡淡的问道:“是哪一个宫里的叫走了?是杨婕妤?”绿枝见无法隐瞒只得点点头,心里抱怨道杨婕妤也真是的,不知道我家娘娘病着吗?这么着急火忙的叫走万岁爷干嘛,又没到生的时候!以前瞧着杨婕妤也是个老实本分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装的,见娘娘有些落势就得意洋洋了。 慕桑冷笑一声,男人呵。 绿枝递上一盅玫瑰露,安慰道:“娘娘,您的身子重要,杨婕妤得意不过是一时的,怎么能和娘娘您比呢。” 慕桑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桃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被子,呡了一口玫瑰露,盯着白瓷盅子里透亮了玫瑰露,低声道:“怎么就不能比了,她现在怀有皇嗣,太医说是个皇子,她又有万岁爷的怜惜,她的福气可在后头呢。” 绿枝见不得娘娘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娘娘应该是明媚张扬的,不是这里低声丧气对未来没有信心的,“娘娘养好了身子,自然也会生个小皇子,娘娘的福气不仅现在就有,后头也多着呢。” 慕桑听闻不由得笑了,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做母亲了,都是李氏丧尽天良做的!知道是李氏害的她这样,就恨得咬牙切齿,笑着慢慢道:“不着急,李氏坏事做尽丧尽天良,要她好好的活着?一辈子在忘月居里享清福,我于心难安,我儿难道就这样白白的被她祸害了?!都是冤死的人难过奈何桥,怨气太重恨意难散,怎么能投个好胎下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千万莫要生在帝王家。若是我还什么都不做,我儿都要怨我为何不给他报仇了。”她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了,这笑里透着无尽的悲凉和心酸,她活的何其可怜,何其悲哀。 慕桑曲卷着身子睡下了,还没到深秋,屋子里就这么冷,冷的她寒心冻骨。 低低的说一句:“绿枝,在加床被子。” “是。”绿枝抱来一床被子,严严实实的压在慕桑的身上,娘娘畏寒,从吹秋风开始就觉得冷,不如明日请太医来再开几副药。 贤贵妃病了有几日,在章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总算是大好了,人瞧着比往日里憔悴了些,穿着衣裳有些宽大,整个人装在里面感觉空荡荡的,人显得越发的羸弱了,精神头倒是足,笑吟吟的和大家问好行礼。 敬妃怜惜的看着慕桑,说道:“瞧这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也不再养养,大病初愈的人秋日里的风吹不得,一个不小心就落下了病根。” 杨皇后在上首看着慕桑,亦是关心道:“敬妃说的极是,这模样瞧着真叫人心疼,你病着不来请安谁也说不得什么。”好在大家也都知道谁是怎样的人,不然真被这和乐融融的场景感动了。 慕桑起身道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垂爱,臣妾在宫里也觉得闷得慌,出来走走也觉得极好,太医说散散心走走路有助于痊愈。” 杨皇后放心的点点头:“既然太医说了,那就多出来走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慕桑转头瞧见坐在末位的杨婕妤,一身珍珠色醉花纱衣衬得人如花似玉,弯月髻上插着一直白银卷须红宝石簪,气质恬静,少了些珠光宝气,透着少许温婉。只是人胖了不止一圈,慕桑感到惊奇杨婕妤的出现,不是一直都在泠雪居养胎吗?好奇的问道:“杨婕妤也来请安了,瞧着肚子这么大了,也该生了吧?这可得小心了,莫叫心思歹毒的人钻了空子。” 谁都知道慕桑说的是谁,杨婕妤恪守本分,极规矩的起来回答道:“多谢贵妃娘娘提点,妾身自是会小心的,不给旁人钻空子的机会,只是太医说了,这一胎养的极好,多出来走走有利于生产。” 众人瞧着杨婕妤的肚子,心里冷笑不已,八个月的时候就跟快生了一样大,又过了这么些天毫无节制的养胎,现在旁人看着也觉得危险,皇后娘娘这是大喜过望,补过头了,生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遭罪呢,又或者留心着别的心思,比如留子去母。 慕桑或许真的喜欢孩子,又或者自己没有孩子,忍不住欢喜的多说了几句:“是呢,小皇子生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又多了一个伴,万岁爷真是洪福齐天,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子多福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皇子们长大之后都帮着万岁爷做事,万岁爷也就没现在这么累了。” 敬妃亦是附和着:“是呢,大皇子的府邸也选好了,工部见天儿赶着工,大皇子封了王娶了媳妇移去王府里住,来年再抱个大胖小子,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多和美。”心里却忍不住期盼自己女儿选婿的那一天,什么时候择好佳婿建好公主府就好了,她这颗日日煎熬的心也就放下了。 几人说的热闹,丽嫔亦是不甘寂寞的笑道:“皇后娘娘,大皇子的皇子妃明年大选该选出来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这么有福气。咱们大皇子文韬武略,人长得又英俊潇洒,脾气也是顶顶好的,就连万岁爷也时常夸赞大皇子学业有成,为人处世温文尔雅。” 聊起大选几人担忧几人忧愁,他们说得越是起劲杨皇后越觉得烦闷:“好了,本宫看杨婕妤大着肚子坐这么久了也累,本宫也乏了,不如大家都散了。” 大家依言而散了,杨皇后的头越发的疼了,没了一个敏妃,又有一个大皇子挡在她皇子的前面,大皇子就快要去前朝办事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封王了,而小皇子才刚刚出生,这以后不占长不占嫡的,可怎么好?杨皇后的头发又多了几根银丝。 秋日里的阳光显得有些温暖,慕桑拿着竹绷子往杏黄色的小肚兜上绣鲤鱼呢,柔和的夕阳光辉散在她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辉,温柔了岁月。 绿枝看着贵妃娘娘心灵手巧的绣着金红色的鱼麟,小心翼翼的道:“娘娘,皇后娘娘去承明殿了,奴婢听说大皇子生病了。” 慕桑对着太阳看了看鲤鱼的模样,绣着的鱼麟一片一片的好像要活了一样,无意道:“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请太医了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绿枝见娘娘不堪在意,说起话来就随意了几分:“请了,太医说是有人换了药,把十年的人参换成了百年人参,药量极大。按说一般人也没什么,不过是补得太多了而已,偏偏大皇子自小体弱,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虚不受补,这次伤了根本,身子恐怕以后难以好了。” 慕桑笑了笑,说道:“这手段瞧着熟悉,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绿枝蹲在一旁帮着慕桑理线,把自己打听来的话全部说给娘娘听:“说是忘月居的李氏,怨恨大皇子不顾养育之恩,不念往日母子情分,长大了翅膀硬了会攀高枝了,就迫不及待的踢开了她这个养母,她心里恨极了,这次指使以前受她恩惠的宫人做了事,那宫人全都招了。” 慕桑的手指顿了顿,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审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谁也说不得什么,和年前的那件案子一模一样,都是出自皇后娘娘的手笔,干净利落,完美无缺。继续绣着鲤鱼的鱼鳞,阳光下丝线波光粼粼,似要破布而出,慕桑慢慢说道:“瞧着也熟悉,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些招数。”嘴角含着笑意,添了几分温婉与乖顺。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万岁爷怎么说?” 绿枝觉得有些奇怪,娘娘总是很在意万岁爷说的话,总是先把万岁爷的想法放在前边,说道:“万岁爷还未有旨意。” 慕桑了然的笑了,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万岁爷这是舍不得了还是不在意?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莫高的苍穹,蔚蓝的苍穹高高的悬在人的头顶,谁也感受不到那里的风涌云动。 因着李氏这事颇大,万岁爷也没有明确的旨意,只是关着人,杨皇后在一日请安的时候向慕太后汇报了全部的过程。慕太后万万没想到李氏这会么狠毒,她的孙儿就在她们的阴谋诡计里没了,大皇孙又被奸人设计损坏了身子骨,气的太后娘娘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太后娘娘头疼的只叫唤,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万岁爷着急不已,自己富有天下,而自己的老娘却头疼无法治疗。发皇榜在民间召集神医能人入宫为太后娘娘治病,一时间人人都称赞万岁爷仁孝淳厚。杨皇后亦是在一旁伺候,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云游四海神医的一贴汤药下,太后娘娘的头疼症有所缓解。万岁爷甚是感激这位神医,留在宫里专门为太后娘娘治病,此神医淡然而辞,言称云游四海,天下百姓亦需要他治病。成帝笑颜允止,此后传为佳话。 慕太后与成帝闭门商议半日事,谁人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两人说了什么,闭门而开后,成帝下令赐庶人李氏一死,慕太后病情也慢慢的恢复了,宫人众人心里默默的送了一口气,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日,慕桑在启祥宫给太后娘娘侍疾,太后娘娘喝过药后,和慕桑闲话家常,神医来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屋里无其他人,喜嬷嬷也是守候在门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慕桑的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她怎么阻挡? 应是在病中,慕太后头发上的赤金首饰都取下来了,只用一支白玉嵌珠翠扁方把花白的发丝挽在脑后,对着那神医严肃道:“给哀家的侄女把把脉,不论结果如何,哀家都要听真话,不然也费不了如此大的周折,把你请进宫里来。” 慕桑有些无措的看着慕太后,在病中的太后娘娘跟平常人家的老太太一样,面容上有些虚弱,透着慈祥,应是经过大风大浪心中自有定数,神色里透着一股子镇定,身边的人看着也觉得无大事,自然也就稳住了。 神医伸出两只手指的给慕桑把脉,搭在慕桑的脉搏上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示意慕桑换一只胳膊来诊脉,末了收拾医药箱,还是沉默不语,慕太后在一旁看着着急问道:“哀家是相信神医的,神医有话不妨直说过,哀家恕你无罪。” 神医这才向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行一礼,问慕桑道:“贵人可时常感到寒冷?冬日里尤其畏寒?” 慕桑点点头,道是如此。 神医斟酌一会儿慢慢说道:“贵人小产时伤了元气,恐难以再有孕。再者思虑过度,伤了根本,就算有孕也难以留住。”能不能生皇嗣关乎着前朝后宫,关乎着慕家的荣华权贵,在这一点上慕太后丝毫不敢马虎。 慕太后听神医说慕桑不能怀孕了,心里大惊连忙问道:“可有法子医治?” 神医开口就为慕桑判了死刑:“无法,只是开些方子养着,万事别太强求,或许有回旋的余地。”模棱两可的话听的最多了,多说的这一句话谁也不会放到心里,这一句话不过是安慰的希望。 神医行礼后就去开药了,慕太后盯着慕桑看了良久,慕桑直觉得一切在太后娘娘的眼睛里都是透亮,她是这个帝国的太后娘娘,至高无上,威严慈和,不是疼爱她的姑母,慕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 良久才听到太后娘娘说了一句:“好好养着。”再无其他言语,闭上眼睛休息了,这送客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 慕桑行一礼:“臣妾告退。” 慕桑有些失魂落魄的从启祥宫里出来,绿枝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远远的打发了宫人。 看惯了的宫墙石青道,今日瞧着有了萧瑟之景,皇宫里从来都是荣华富贵,哪里有什么萧悲之色,哪怕是一片落叶也是有人早早的扫去,生怕碍了贵人的眼。 慕桑慢慢的、毫无目的的走着,这个宫殿这么大,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层层叠叠的红墙金瓦,年轻的容颜上尽是无尽的忧愁,那一双含着秋水的眸子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慕太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喜嬷嬷见太后娘娘忧虑,揉着太后娘娘的太阳穴减轻压力,生怕太后娘娘的头等又犯了,慕太后闭着眼睛和她闲话:“桑儿的心思太重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思虑过度了?哀家还是这宫里的皇太后呢,怎么就轮到她去操心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忘月居 喜嬷嬷耐心的听着慕太后的抱怨,贵妃娘娘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皇帝身上了,后宫里有这么多女人,她把心放在了最不该放的人身上,忧虑自然就多了,皇帝的后宫也算太平,又有太后娘娘镇压着,不似先帝爷那会儿,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遭罪,贵妃也是个有福气的,生的时候好,入宫的时候也好,若是看破了情丝以后的路要好走许多,各人看各人的造化罢。想罢安慰慕太后道:“贵妃娘娘一直都聪慧,想来早就知道了自己不能怀孕,今日神医说的那番话贵妃娘娘也未觉得惊讶。” “这孩子……”太后悠悠的感叹一句:“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也不说,怕我为难,怕皇帝为难,只苦了自己。我又何尝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他容不得杨家的皇子,也容不得李家的皇子,怎么能容得下慕家血缘的皇子?哀家都知道!”如果桑儿没有入宫来,想来现在也是儿女双全了。有时候看到桑儿的满腔心思,太后心里觉得难受,现在知道了这么个结果更是满心的自责! 喜嬷嬷见慕太后如此说,心里也不好受,道:“娘娘,贵妃娘娘是不会怨你的!” 对于慕桑这个侄女,慕太后是真的疼爱:“就是她的不怨,她的懂事,哀家才觉得心疼。” 喜嬷嬷趁机说道:“娘娘,所以您要好好的吃药、遵着医嘱,活的长长久久的看着贵妃娘娘,为贵妃娘娘筹划,贵妃娘娘若是没了您,可在这么冰冷宫里怎么熬呢?” 慕太后无言的等了喜嬷嬷一眼,真是会找机会,变着法的劝她好好吃药,可是那药真的好苦。太后娘娘有些痛苦的想。 慕桑漫无目的的走着,越走越荒凉,一幅悲凉萧条景色铺面而来,满地枯败的落叶无人打扫,也看不到有宫人走动,斑驳的红色宫墙坑坑洼洼的,被风雨打落的有些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宫墙上的黄色琉璃瓦只剩半块,剩余的半块早不知丢到哪个疙瘩里去了,透着一股子腐败的味道,了无生机。这里与皇宫的富丽堂皇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心里正疑惑着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残败的地方,抬眼就看见了宫殿上的横匾:忘月居。 心道原来这里就是关押李氏的地方。 一声凄惨的叫声吓到发呆的慕桑了,一个激灵打量着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墙头上来了一群流浪的野猫,正虎视眈眈的打量着这两个外来的侵入者,它们如同巡司的王者,孤傲的看着慕桑和绿枝。 绿枝有些怕的拉拉慕桑的衣袖:“娘娘,咱们走吧,这么阴森森的,看着不是好地方,咱们回去吧。” 刘明忠奉万岁爷旨意,带着鸠酒、匕首、三尺白绫来给李氏送行的,见慕桑和绿枝在那儿站着,就快步走过来,行礼道:“贵妃娘娘万安,奴才刘明忠拜见娘娘。” 慕桑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刘公公不必多礼。”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吱呀一声打开了忘月居陈旧的大门,入目满是疯长的、枯萎的杂草,宫殿满目苍夷,淋雨浸泡风吹日晒的窗纸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风一吹过哗啦啦的直响,屋檐下挂着一对儿灯笼,经过天长地久的时光谁也看不到它原本的模样,谁又在上面提了怎么惊艳绝彩的诗句。 穿着灰色衣裳的宫人紧赶慢赶的跑来行礼,漫长的遗忘将他们的目光变得呆滞,行动里透着麻木,声音里透着惊恐:“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桑的鲜亮与这些苍白显得格格不入,淡淡道:“起来罢。” 在宫人们小心翼翼的目光里,慕桑踏过那些杂草丛生的石子小路,走到那座破旧的宫殿前。早有极灵的小太监为贵妃娘娘打开那扇门的大锁,并顺势推开,光阴里尘土飞扬,惊醒了屋子里的昏暗。 入目处的李氏早就没了往日的艳丽与尊贵,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么的光亮,拿手挡住了直射进屋里的阳光。她被这腐败腐朽困在了这里,昏天暗地看不到未来,她没了大皇子,她也没了皇帝的宠爱,她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偌大的皇宫里的失败者,渺小的溅不起一点浪花。 李氏撸去了妃位,被贬为庶人,早就脱去了华服亮衣,只穿着一身枯灰色的衣裳,身上无半点首饰,往日人人羡慕嫉妒的容颜今日也黯然失色,变得灰败透着一股子死气,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希望,透着怨恨。那一头乌鸦色的秀发今日乱糟糟的用木簪子挽着,不知何时添了白发,看着老了十几岁。有几根头发垂在脸颊上,鹳骨突出,添了几分刻薄,早就没了从前的艳丽温婉。 见是慕桑来了,端坐在椅子上用手抚了抚垂在脸颊两边的发丝,维持着她最后的体面。 刘明忠却像是被人冒犯了一样呵斥道:“庶人李氏还不快向贵妃娘娘行礼!” 李氏冷笑着:“好一条贵妃身边的好狗!” 刘明忠不想和她言语,喊一声:“来人。”从外面进来两个精明能干的公公,走至李氏跟前把她生生的从椅子上提起来押跪在慕桑的面前,李氏最后的尊严也被公公们踩在了地下。 李氏挣扎着,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被人下过面子,暴躁的怒骂道:“慕桑!你这个贱人,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当即有人就甩手给了她两把巴掌,怒骂道:“老实点!” 慕桑看着李氏嘴角流下的一抹血迹,在灰败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慕桑就那样瞧着李氏,盯着那抹血迹,好一会儿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儿?” 李氏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神经质的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响才停下来,带着无尽的怨恨说道:“无冤无仇?好一个无冤无仇!你分了万岁爷对我的恩宠,还怀上了皇子,若是你生了皇子,就会挡大皇子的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慕桑怒道:“所以你就杀了我的孩儿!宫里这么多人,你杀得过来吗?!” 李氏眼睛里透着疯狂:“杀不过来,又怎么样?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贱人一个一个爬到我头上作福作威吗?看着把我的恩宠一点一点分走吗?” 慕桑听着觉得可笑,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大皇子……大皇子的生母可是惠妃,与你有什么关系,如今大皇子可是风光无限,他一定是恨极了你,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了卿卿性命。” 慕桑的这一句可算是在李氏的伤口上撒盐了,半生的骄傲和心血全都寄托在大皇子身上,李氏疯魔的笑着:“哈哈哈……贱人生的贱子!没了我的保驾护航,他又能在这宫里活多长时间?!我等着他在这宫里好好的受罪!为他犯下的错反悔!杨澜袖能饶的过他?!杨婕妤那贱人肚子里不是怀着皇子吗?我就算死了变成孤魂野鬼也要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如何受尽杨澜袖的折磨!!” 李氏狠毒的眼光盯着慕桑,知道她来见她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一句话吗?人死其言也善,她死了也不要她安宁,说道:“这宫里的人又有谁是干净的,皇太后庇护的你都能落水小产,我在这皇宫里可没有通手遮天的本事。” 刘明忠见事情有所出入,使眼色给押着李氏的太监,那人眼疾手快的把鸠酒灌入李氏的嘴里。刘明忠小心翼翼的看着慕桑的眼色说道:“娘娘,李氏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鸠酒见效极快,李氏的疼的身体缩成了一团,七窍开始流血,咬牙坚持着身体里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疯狂的笑着:“疯了?可不是疯了?慕桑,你就自己骗自己吧,我瞧着你活的比我还可怜!真可怜……” 慕桑盯着那张灰败的、了无生机的、血迹斑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李氏呜咽着嘶哑着,渐渐的没了声音,身体也一动不动了。 那名喂了鸠酒的太监弯腰探了探李氏的鼻息,起身禀告道:“没了气息。” 李氏的眼睛微张着,眼眶底下有两行血泪,死不瞑目,她看着门外的天空,也不知道她最后盼望着什么? 慕桑抬脚往外走去,看着那碧空万里心里平静如水,听见屋子里头刘明忠的声音:“拉去乱葬岗埋了。” 蔚蓝的苍穹那么高那么远,就那么看着就觉得无忧无虑,要把人吸进去。她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她或许想了许多。 慕桑坐着步撵回了椒房宫,回到寝室叫人拆了发髻,换了衣裳就睡了。 柳嬷嬷看着慕桑这样只觉得胆颤心惊,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急忙问陪着娘娘的绿枝。 绿枝从来没有这样直视过死亡,拉着柳嬷嬷的手冰冷冰冷,颤抖着牙齿把忘月居的事说了一遍。柳嬷嬷吩咐人扶着绿枝下去休息,叫人备好太医,然后她亲自守着娘娘。柳嬷嬷心里浮浮沉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一夜,椒房宫里人人都提心吊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慢慢的,柳嬷嬷看着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天总算亮了。看了一眼垂下来的蜜合色绣满并蒂莲帐幔,里面一夜无话,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偶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表示里面的人睡得安稳。 李氏死了,或许在宫里溅起了几朵水花,不过也快速的消散了,宫里的日子照常过,嫔妃们依旧光彩照人,宫里也是富丽堂皇,她们的日子过得潇洒快活。杨皇后盼着杨婕妤肚子里的皇子,听说大皇子又病重了几回,万岁爷吩咐太医好好照料便是。 那些爱呀恨呀都淹没在时光的碎片里了,掩埋在人心的底层,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翻出来了重见天日,也或许渐渐的淡忘了这辈子也再无见天之日了,一同掩埋在岁月里,毕竟人都是健忘的。 秋日里的早晨总有几分冷冽,椒房宫早早的就烧起了炉子,慕桑也穿着夹衣在厅里用早膳,腿上放着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 慕桑有些忧愁的想,冬天怎么来的这么快?已经入了秋,冬天还会远吗? 邓全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急忙向慕桑禀报道:“娘娘,泠雪居发动了,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 慕桑闻言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继续夹着灌汤包慢慢问道:“万岁爷呢?” 或许是慕桑淡定的态度感染了邓全,让他心慢慢的沉静下来了:“万岁爷还没下朝。” 正说着淑妃就来了,淑妃向慕桑行礼问安:“姐姐万福,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慕桑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问道:“吃了吗?和我一起吃点儿东西罢,一会儿有的磨呢。” 绿枝给淑妃摆上了一副碗筷,顾玥笑道:“姐姐宫里的早膳好吃,这一笼灌汤包妹妹算是有口福了。” 两人欢欢喜喜的吃了早膳,才去泠雪居,杨皇后坐立不安神情紧张,敬妃施施然的坐在那里吃茶,其余一众主子们神色各异。杨婕妤在里面叫唤着,宫人们有序的布置着一切。 慕桑和顾玥向杨皇后请安,杨皇后敷衍的点点头,所有的心思都在产房里。 慕桑坐下来和敬妃聊天:“姐姐来的早,进去多长时间了?” 敬妃看着杨皇后的身影,慢慢的笑道:“没多长时间,妇人生孩子生个两三天的都有,本宫瞧着杨婕妤这一胎养的大,生起来可要遭罪了。” 几人喝着茶水,听着杨婕妤的叫喊声,日头渐渐的悬到了头顶,快到午时了,杨皇后叫众人散了回去各自用午膳,下午也不必过来了,有消息了自会叫人去传达。 众人自是依诺散去,宫里人心惶惶,都盯着泠雪居的方向看,谁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 一日过去了,杨婕妤还是没有生下来,众人这天夜里都没有睡好,一觉醒来也没有消息传来,淑妃和丽嫔无聊就来椒房宫说话,下午的时候敬妃也来了,见几人实在闲的无聊,慕桑提议大家一起打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慕桑叫人守好椒房宫的大门,有事及时汇报,就拿出了自己自制的二十一世纪的五十四张纸牌,讲好规则就开始了,淑妃、敬妃、丽嫔三人头一次见这样的玩法,觉得新奇玩起来也觉得有趣。 刚开始还是磕磕绊绊的,不料几局下来越发来了兴趣,慕桑想说不定过几日这打牌就在皇宫开始广泛使用了。沉迷于打牌游戏无法自拔,下午的日子过得极快,泠雪居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几人约见天黑了也不再留恋,好了明天继续一起打牌,她们这边玩的肆意,也不知道杨皇后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两天两夜了,泠雪居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众人的心里不由得提了一口气。 万岁爷下了早朝就往慕桑的椒房宫走来,早有宫人禀报万岁爷来了,慕桑镇定自若的指挥宫女们收拾残局,见一切罪证销毁干净了,大家自是找正紧事干,下棋的下棋,绣花的绣花,看书的看书。 成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幅和乐融融的画面。 成帝见杨婕妤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无心朝政就到椒房宫了。这是他登上皇位的第一个皇子,自然会重视一些。 因为成帝的到来,整个椒房宫都变得压抑起来了,几人受不了这样压抑的环境,默默的找借口出去了,徒留慕桑一个人顶着皇帝周身散发的威严龙气。 傍晚的时候,朝霞比往日里绚烂几分,染红了半边天空。慕桑看的啧啧称奇,成帝看了一会儿默默无语的继续数手里拿着的那串碧玺串珠。 入夜月初升之时,杨婕妤终于生下了一位小公主。据说杨皇后听了消息,当时累的就倒下了。 成帝听了这个消息,半天不说话,他的失望慕桑看的清清楚楚,说实话,慕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个招人怜的小棉袄。 恐怕这个宫里除了万岁爷、杨皇后和杨婕妤,其他的人听了这个消息哪个不是喜笑颜开。 慕桑顶着成帝失望的压力慢慢的开口道喜:“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喜得小公主。” 慕桑见成帝半响不语,不得不提醒道:“万岁爷,杨婕妤生下皇家血脉,理应万岁爷赏赐。” 成帝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杨婕妤晋封为顺嫔。按例赏赐。” 这些赏赐是按例而来,可是这么一来前朝的朝局就不一样了,陛下未必现在就想着改变这样的格局,李氏没了,李氏家族总得有人顶上李氏的位置,好安抚他们的心。“陛下,公主是金枝玉叶,金尊玉贵,就算不能普天同庆,陛下也该有所表示。” 成帝目光沉沉的盯着慕桑看,手掌慢慢的抚上慕桑的脸颊,说道:“说的有理,继续。” 慕桑的脸被成帝的手掌撑起来,仰着脸直视着成帝的目光,成帝的目光如实质一样落在慕桑的脸上。慕桑顶着压力说了一句:“李家需要安抚。”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成帝玩味的看着慕桑,纤细如白瓷的脖子在他的手掌下显得不堪一击,可以感受到下面血液的流动,半个手掌就可以盖满她的右面脸颊,中指与无名指中间夹着慕桑白皙有些绒毛的右耳,慢慢的抚摸着揉搓着这只可怜的耳朵,小巧玲珑还没他的手指长,手背上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子晃动着,带着点玉石特有的沁凉,发髻上斜插着的金凤垂珠步摇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着,珍珠穗串子的末襄着翡翠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来,映着乌鸦色的头发,倒垂在蜜合色烟萝银丝轻纱衫上,煞是好看。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在成帝的沉默寡言的目光里,慕桑的尾椎骨慢慢的透上一股寒意。 她在赌,赌万岁爷的心思。 慢慢的成帝笑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幽默的笑话一样,慕桑看到这个笑容,知道自己赌对了,提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才觉得后背上冰凉一片,丝绸里衣汗津津的贴着一点也不舒服。慕桑有些难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言而不知、知无不尽,一句话绕了多个湾子才说出来,不知是谁算计了谁。 成帝盘腿坐着,把手里数着的珠子随手扔在一边,下旨道:“姚美人举报有功,晋封为玉嫔。其余人皆有赏赐。”所有的失落好似都是慕桑的错觉,前朝后宫一切都在他的掌握里。 夜越发的深了,慕桑服侍成帝安寝了,屋子里只留着一盏灯徐徐摇曳,慕桑就着这一盏角落里的灯默默欣赏成帝的睡颜,心想,这个人睡着了也是略显威严的,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也不知道爱上这样的一个人是对还是错,慕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么优秀的人朝夕相处不爱上也是哄自己的,记得第一次相见时就想着让他注意到自己,所以才会努力的学习那些又枯燥又乏味的规矩,只是想着或许他会喜欢懂规矩知书达理的女子,才会那么努力的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出来。 慕桑见他睡得安稳,就想着给他整理整理衣裳,自己做的那件明黄色的里衣明天也可以穿了,用了最柔软的料子,他上朝就坐穿着也舒服。腰上系的那个荷包也旧了,刚好前几日绣好了一个松针图案的椭圆形荷包,不如现在放到一起方便明天早上穿戴。 她这样想着就去找荷包,盯着苍青色的针叶,慕桑有些满足的笑了,万岁爷时常要在前朝行走,和众位大臣商议国家大事,太过于儿女情长的东西并不适合戴在身上,慕桑有点害羞的想,万岁爷时时佩戴着她绣的荷包,是否看见了也时常想起她?慕桑手指一点一点抚上那明黄色的常服,张牙舞爪的舞龙看着也不觉得奎武,觉得莫名的可爱,嘴角渐渐的上扬,一个浅笑在深夜绽放。 慕桑想,如果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的物件就莫名其妙的开心想笑,她想这也许就是爱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块青色的湖稠帕子从衣裳里面掉出来了,飘飘然的落在地上,霜色绣大朵牡丹地毯上那一块青色的帕子格外漂亮醒目。慕桑有些好奇的弯腰拾起来拿在手上细细的看,展开手帕上面一角绣着一朵妃色的夕颜花,针脚细密,瞧着是用了心的,摸着布料不像嫔妃用的,倒像是哪个宫女用的手帕,慕桑上扬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在嘴角,慢慢的没了笑意,就如同那个笑不曾绽放一样。 如同一盆沁凉的冰水从天而降,迎头浇下灌了个透心凉,浇灭了所有的热情。慕桑就那样看着这一方手帕,不知所措,透过这一方帕子她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张扬的笑,笑她的天真与愚蠢。 她找不到一个出口,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问万岁爷,也没有勇气追查这帕子的主人。这一方小小的手帕竟然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夜不知所措的人不止慕桑一个,顺嫔木然的盯着绫花软纱撒花帐顶,产房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血腥味。顺嫔旁边睡得是她拼死拼活生下的小公主,小公主面色红润的躺在明黄缎襄银丝福禄团花襁褓里,看着比同龄的孩子强壮一些,长长的睫毛微翘着,眉眼细长,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她这会儿睡得正香呢,小嘴一张一张的瞧着就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顺嫔听着底下人的贺喜,贺喜她喜得公主,喜封顺嫔,这些贺喜就如同凌空的一巴掌,扇的她无颜面见人,太医信誓旦旦的说她怀的是皇子,怎么就生个个公主!她的梦破碎了,她在后宫的宠爱化作了泡沫,自始至终万岁爷都没有来看看四公主,皇后娘娘也没来看四公主,原本是瞩目非凡的待遇,怎么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珠和打发了宫人,把一起都安排好了,进来见顺嫔在哪里默默的垂泪,赶忙劝道:“主儿别难过,都说月子里不能流眼泪,月子里得了病就是一辈子的病痛,伤了自己的身子苦的还是主儿自己。”再看看小公主可爱的睡颜,又笑着安慰顺嫔:“主儿以后也是有着落了,小公主长大成人了,主儿的日子也是苦尽甘来。”后宫里有子女傍身才算是立住了脚,不然再多的荣华富贵都是虚的,若是贤贵妃娘娘那就别当另弄了,毕竟能得万岁爷那么宠爱的娘娘少见。 公主的出生对杨皇后的打击有些大,回到坤宁宫她还是觉得不真实,忍不住问菊韵:“杨婕妤生的真是公主?本宫没有听错?” 坤宁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顺嫔生了公主,娘娘这一仗没有翻身,反而闹了个大笑话,指不定椒房殿现在怎么嘲笑呢?万岁爷今晚宿在椒房殿了,贵妃娘娘明日指不定怎么骄傲呢。 杨皇后一想慕桑那双充满嘲弄的眼睛就觉得一阵一阵的难堪,她现在恨不得挖了慕桑的那双眼睛,好叫她安生一会儿!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杨皇后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杨婕妤怀的是皇子,可若是有人从中间挑拨或者暗示那胎是男胎?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心叵测 杨皇后猛的想起慕桑对杨婕妤的这一胎完全没有关注,不曾陷害也不曾有好脸色,她那时候觉得贤贵妃是装的,在万岁爷面前装贤良淑德,现在看来不是一回事,她压根就知道这一胎是公主,所以生下来对她没有威胁,顺便可以看看她这个皇后的热闹,简直美妙绝伦,一步一步她算计着,顺便找出了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并且绳之以法,李氏死了,她为她那个成型的孩子也算报仇了。 想到里,杨皇后不寒而栗,她还知道些什么?!贤贵妃的心计这么深沉,步步计算,处处钻营,这样的人放在后宫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贤贵妃,贤贵妃……杨皇后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与这凄凉的夜色融为一体,怨恨的,不甘心的,都跑出来与这夜色群魔乱舞! 夜色撩人,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一转头、一睁眼就可以看见他的容颜,明明是最期望的样子,可如今多了一方手帕,一块被万岁爷妥帖放着的手帕。 慕桑在不安稳中睡去,又在晨曦中醒来,看见刘明忠正服侍成帝穿衣,那人生的玉树临风,气度超然,刚起来的他还没有一层厚厚的威严把他与众人隔开,觉得有些亲切。 成帝随手摸了摸衣裳,低头问刘明忠:“帕子呢?” 刘明忠不敢说话,也知道成帝在找哪一方帕子,急急忙忙的找起来,昨天他伺候万岁爷脱了朝服的,怎么可能不见了? 慕桑看着他们两人慌乱的找什么东西,在头疼欲炸中挣扎着起身,成帝见慕桑要起身温柔体贴的说:“桑儿,不必起了,你先好好睡一觉,躺一会儿,过几天就要去秋猎了。” 慕桑打起精神披了一件袄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衣裳,听说要去秋猎了,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她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了,终于可以走出这厚厚的层叠不群的皇宫,看看外面的世界了。高兴的说道:“无事,服侍万岁爷上朝去了我在躺躺,日程定下来了吗?咱们几时出发?万岁爷在找什么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成帝难得有好心情,笑道:“定下来了,等顾将军回京了咱们就出发。”而后又嘱咐道:“该收拾东西提前收拾好,别到时候一片慌乱,朕可不帮你。” 只字不提他们要找什么东西,慕桑觉得好笑,就扬着手里的青色手帕问道:“是不是在找这个?这是又勾引了哪个小宫女的魂了?” 成帝看着那一方帕子在慕桑手指上来回穿梭,瞧着她那副吃醋的模样,成帝哈哈大笑:“别闹。”随手拿过那方帕子,揉了揉慕桑的头发,戏谑道:“这是吃醋了?不像你的风度。”见一切都收拾利索了抬脚就走。 慕桑追出来,倚在门框上无奈的喊道:“跑什么,我又不是那母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早膳还没用呢。”心里悄咪咪的问道,这真是心虚了? 娇俏的声音传出来了,成帝回头笑笑:“今日前朝事多,就在前头用了。你快进去,外面风大,你的身子受不得寒。”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江南烟雨 “起驾!” 很快皇帝的銮驾远去了,怪过宫墙看不见了,慕桑还是痴痴的望着那个方向发呆,连绿枝什么时候回屋拿了披风也不知道,绿枝把绛紫遍地缠枝芙蓉花锦缎披风披在慕桑身上,摸着娘娘冰冷的双手,劝道:“娘娘,万岁爷嘱咐你不能着凉了,进屋去吧。” 慕桑斜眼看着绿枝,笑道:“你是我的丫头,怎么事事都听他的?” 绿枝一懵傻掉了,娘娘这是怎么了?心里有气?可和万岁爷刚才说说笑笑的不是挺好的吗?慕桑也不管绿枝发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回屋了。“别发呆了,外面冷小心风寒,一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绿枝指挥煕春念夏进去给娘娘梳洗,柳嬷嬷自然是去下厨房吩咐娘娘的早膳,娘娘念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让她享福安度晚年,心里自然是感恩娘娘的恩情,可她怕别人伺候不好娘娘就婉拒了娘娘的好意。 今日的坤宁宫比往日要鲜活些,嫔妃们脸上个个都带了笑,说是顺嫔生了公主,是大喜事,她们也都得了万岁爷的赏赐,都说一会儿散了要去泠雪居感谢顺嫔和四公主殿下。 正说的热闹,菊韵脸色不好的走进来,朝大家福了一福:“皇后娘娘身体抱恙,今日各位娘娘主子就散了。” 丽嫔打量着菊韵脸上遮不住的黑眼圈,关心的问道:“皇后娘娘病的严重吗?我等可以侍奉娘娘。” 敬妃亦是附和道:“可有请太医?娘娘金尊玉贵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 菊韵再次福身谢过:“娘娘无大碍,多谢各位娘娘关心了,已经请太医了,奴婢们能侍候好娘娘。” 一群人依依不舍的从坤宁宫里出来,浩浩荡荡的往泠雪居走去,众人心里难免鄙视杨皇后了,病的真是时候! 敬妃慕桑和淑妃并排走着,敬妃很谨慎的落后贵妃娘娘半步以示尊敬,她抬头看看了明媚的太阳,感叹道:“真是秋猎的好日子。” 慕桑感受着阳光散在身上的温暖笑着说道:“可不是,骑着马走一圈都是好的。万岁爷今早还说着过几日就要去秋猎了,想来塞上风景如画,野物肥美多量。” “谁说不是呢,先帝爷在的时候,年年都要去塞上秋猎,开春的时候要去江南巡检,那时候万岁爷次次也是跟着去的,臣妾也是去过几回江南的,那江南烟雨蒙蒙,叫人喜不自胜。”敬妃说着好似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一袭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衬着盈盈笑脸,这就是那种温柔了岁月的人:“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慕桑想着自己以前想象过的江南,老苏的诗句入心来:“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妹妹好文采,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敬妃细细捉摸着这一句诗,江南烟雨风景跃然眼前:“太后娘娘是芜湖人士,妹妹说来也是从江南烟雨里长大的,果然是钟灵毓秀。”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诗酒趁年华 淑妃笑着看她们两个说话,忍不住说道:“两位姐姐都是才女,妹妹却是个俗人,江南有什么好吃的?” 这一句话逗笑了众人,慕桑好笑的点点顾玥的鼻尖:“真是个小机灵鬼,你哪里知道姐姐的下一句就是吃的了?” 淑妃惊喜道:“姐姐诶,快快说来,这诗里怎么会有吃的东西,可不是俗了?” “都是俗人,怎么会没有俗气?”慕桑吊够了众人的胃口,才不急不缓的吟诵道:“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可不就是吃的了?” 丽嫔也是凑趣儿道:“贵妃娘娘说的有趣,大俗大雅果然如此。” 几日说说笑笑就到了泠雪居,顺嫔着一身竹青刻丝蝶纹素软缎里衣半靠在天蓝绿萼梅刺绣大引枕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箍着一条丁香色素软缎抹额,乌黑的头发用一支白玉嵌莲荷纹簪子挽着,样子瞧着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顺嫔见是众位娘娘来了,便要扶着珠和的手起身行礼,慕桑赶紧过去安抚她:“不必起来了,刚生产过身子要紧,咱们之间也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她虚弱的笑着:“多谢娘娘体贴。” 敬妃也是笑着安慰道:“你养着就好,我们过来看看妹妹罢了。”顺嫔身边发着一个大红缂丝襁褓,小公主醒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各位娘娘看,一点也不怕生,瞧着娘娘们颜色亮丽的衣裳很给面子的笑了。 敬妃瞧着只乐,忍不住母爱泛滥,伸手抱在怀里逗她:“哟,小公主。认不认识呀,我是敬母妃。”说着让自己的大宫女如祥把她准备的黄金璎络如意锁拿过来:“这是敬母妃给你的礼物,你可要记得敬母妃。” 慕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小小的她无齿一笑把人的心都融化了,世界都变得温柔了。拿着她准备的赤金璎络长命锁塞到小公主的手里,小小的人儿咯咯的笑着,小手攥着慕桑的食指不松手了。慕桑认真的看着小人儿:“我是你贤母妃哦。” 敬妃打趣道:“她是喜欢你呢,小公主,你说敬母妃说的对不对?”小公主不会说话只是乐呵呵的露出招牌式的无齿之笑。 淑妃也在一旁逗她,把一对儿赤金累丝龙眼珠虾须镯也放在了一旁。 顺嫔看着她们在一旁热闹,心下凄凉,贤贵妃一袭芙蓉红烫边裙摆绣祥云纹拖地长裙,气度温和眉目如画,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怎么就有胆量挑衅贤贵妃呢? 宫女们搬来四方青花缠枝莲花卉纹坐墩,请各位娘娘坐下说话,又捧了热茶上来。 小公主被抱到一旁吃奶去了,走的时候睁着大眼睛还在看她们呢。敬妃攒扬道:“这孩子养的好,养壮壮的还不怕人,哪像丹阳那会儿小猫一样瘦弱,我是整夜整夜担心的不敢睡觉。这眉眼像极了万岁爷,鼻子嘴唇像顺嫔,长大以后定是个美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顺嫔连连笑道:“多谢娘娘夸赞,借娘娘吉言,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长大嫔妾就阿弥陀佛了。” 因着是第一次出远门游玩,慕桑兴致勃勃的和绿枝柳嬷嬷她们一起收拾出门的物什,绿枝跟在柳嬷嬷身后学习打点各项事宜,两人对慕桑的帮倒忙尽是嫌弃,叫煕春搬椅子来,好茶好糕点的伺候着,是娘娘的命何必要和她们这些丫鬟抢活干? 慕桑双手捧着热茶,坐在阳光下看着柳嬷嬷指挥宫人装东西,光秋天的夹衣就装了两相笼,心里感叹道,真是奢侈腐败啊。心情极好的逗忙的团团转的绿枝:“是不是还要装几件大毛的衣裳?” 柳嬷嬷立马吩咐念夏去取娘娘皮毛衣裳,感激道:“多谢娘娘提点,塞上比咱们这儿要冷的多,娘娘又畏寒,自然要多带几箱皮毛的衣裳了,娘娘若是不说,奴婢只怕明儿个才能记起。” 慕桑表示很无语,这是出去玩还是搬家呀? 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发,成帝身上穿着明黄色常服,立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腰围玉带,脚蹬盘龙高靴,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身后是龙旗、华盖、方伞、红方伞、雉扇、朱团扇,黄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等,随驾的兵卫整齐划一气宇轩昂昂首挺胸,拜别了皇太后娘娘就乘坐上十六匹宝马拉着的轿辇,前头的总领兵高喊一声:“起——驾!”马车缓缓的动起来,紧接其后的是贤贵妃娘娘、淑妃娘娘的轿撵,再往后才是大皇子、二皇子、兰陵长公主、丹阳公主的轿撵,往后是一些大臣极家眷的轿子,这些占据了几乎大整条街巷,出了皇宫的大门道路两旁早就清理过了,干干净净,闲杂人等一概退避。 慕桑像是出来放风的犯人一样,贪婪的吸着皇宫外面的空气,透过杭绸金团花窗帘子缝隙,看着京都这个她不熟悉的城市,没有想像中琳琅满目的的商店,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来皇帝出行封街了。 摇摇晃晃的走了一天,慕桑早就没了刚出发时的乐趣了,在马车里摇晃的头晕眼花,古代真的不适合出门旅游,就算马车上垫了两床被子,也不能摆脱摇的要散架的结局。 慕桑摇晃了一天,心里各种感叹,果然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最好,万岁爷和朝臣们一起吃饭,慕桑也没等她,和淑妃一同吃饭,虽说是荒郊野外搭着帐篷,可食膳和以前一模一样,可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手艺了。吃过饭自然有水果端上来,据说是当地的特产,成帝嫌费事就没有入城,这些官员也有心巴巴的送来了水果和食材。 慕桑看着水灵灵的果子,想到各位皇子公主是第一次出远门,自家母后母妃都不在身边,就多问了一句沉韬:“别处可都有了?几位殿下的可都有了?”这次出行的时候人数不多,几位皇子公主都带出来了,成帝的意思是多见见世面,别都被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给局限了性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筝 沉韬笑着恭敬道:“万岁爷各处都赏赐了,奴才先给娘娘送来了,一会儿皇子公主都要走一圈儿的。” 慕桑点点头,这样也好,她就不去讨人嫌了:“好,本宫知道了,你去吧。” “奴才告退。”沉韬躬身行礼退出去了。 换了一会儿,也吃饱了饭,慕桑又开始活蹦乱跳了,说什么也要去外面看看,不然出来一趟多不划算。 慕桑的性子原本就跳脱,可生生的被皇宫里的规矩压制了,这会儿柳嬷嬷没有跟来伺候,绿枝和煕春也想出去看看,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念夏服侍娘娘穿好衣裳,有多披了一件披风,目送娘娘出门去,她性子静自愿留下看门。 秋高气爽,旷野无垠,晚风拂过脸颊,入眼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峦,秋色染了树叶,黄橙橙金灿灿红丹丹的一片,一望无垠,似是要沉醉于这天地之美景里。 顾玥似是没了顾忌,扬起胳膊旋转着感受这美景,大笑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放风筝了。” 丹阳手里拿着蝴蝶风筝笑着向这边跑过来:“贤娘娘,儿臣也来了。”跟在她后面的宫女手里拿着一副美人风筝,跑的气喘吁吁也不忘嘱咐殿下:“殿下慢些跑,小心点儿。” 顾玥高兴道:“知我者丹阳也。” 丹阳公主跑的额头上汗津津的,福一礼:“丹阳给贤娘娘、淑娘娘请安。” 慕桑双手扶她起来,拿出手绢擦擦她额头上的汗,温柔道:“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咱们娘儿怎么舒服怎么来,何事怎么跑的这么急?摔到了怎么办?” 丹阳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贤娘娘,咱们放风筝吧!”那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不忍说什么拒绝的话让她失望。 慕桑也有此想法,大乐:“好,如此才不辜负好时光。” 三人一合计就开始撒野了,银铃般的笑声在山峦里回荡着。慕桑拿着蝴蝶风筝努力往天上抛,丹阳手里拿着风筝线顺着风的方向跑,顾玥的美人风筝也不甘落后的飞起来了。 遥遥的那两只风筝点缀的万里无云蔚蓝的苍穹里,成帝和大臣们谈笑,不经意间抬头就看见了那两只高高的风筝。自由自在的风筝让成帝忍不住问道:“是谁在放风筝?” 刘明忠微笑着回答道:“是贤贵妃娘娘、淑妃娘娘、丹阳公主殿下在那边放风筝。” 众人的目光被那两只风筝给吸引了,还是顽童年纪的二皇子自然是万分的羡慕,眼睛里充满了期望,顾将军痴痴的盯着那两只风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睛里流漏出怀念的颜色。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天际远远的飞过一群排着人字的大雁,太阳的余晖染红了半个天际,那两只风筝越飞越远,在天际里只剩下两个小黑点。 慕桑双手遮着太阳,看着越来越远的风筝,耳朵里都是她两的笑声。 丹阳回过头来问道:“贤娘娘,你看是不是咱两放的风筝远?” 第一百九十六章 顾玥不服气道:“明明是我的美人风筝飞的更高些!” 不待慕桑说话,丹阳公主呀的叫了一声,原来是风筝飞的太远往回拉的时候风筝线断了。 慕桑安慰道:“好事呀,病痛晦气都放走了。” 顾玥叫人拿来剪刀也剪断了风筝线,美人风筝遥遥的往天际飞去:“风筝原本就是属于天空的,让它自由自在的飞去吧!” 三人并排席地而坐,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微风徐徐吹来,吹乱了发丝。似是沉浸在这绝美的夕阳画里,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放飞思绪就这样天荒地老。 这样的景色太美,这样的氛围太好,谁也舍不得说话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顾将军看着那两只已经看不见了的风筝,摸着酒盅忍不住多饮了几盅。 这样的景色熟悉到陌生,从前以为必定是经历了几番生死离别才能平静,现在想来也不过是短短几载年华。 第二日天一亮就出发,旷外的帐篷睡得并不是很舒服,看着万岁爷高兴的笑容谁也不敢说一句苦,饶是慕桑这一觉睡得也是痛并着快乐,原来一个人是会这么快的熟悉环境的,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融洽。成帝嫌坐马车闷就骑马而行。 丹阳公主一个人坐一辆马车嫌无聊,出发时很热情的表示要给贤娘娘解解闷,慕桑自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丹阳透过黄色轿帘缝隙看外面的世界,自早上看见她父皇策马奔腾帅气潇洒的样子,她心中顿时豪情万丈,也要作一回说书先生嘴里的少侠,要心心念念的骑马,慕桑瞧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忍心打击她的期望,也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是否宽容,若是礼教束缚当道,她若不劝阻倒是害了她的声誉,微笑的说:“就这么想要骑马?” 丹阳见贤娘娘理她,立马乖巧的点点头:“贤娘娘,我知道你最好了,最疼爱丹阳了,你就答应丹阳吧?” 慕桑上下打量丹阳公主的穿戴,穿一身锦蓝色藕荷天香绢窄袖束腰裙,脚上是一双石绿色绣牡丹云鞋,发髻上插着一直累丝芍药缠珠钗,不禁失笑:“这样的装扮哪里适合骑马了?” 丹阳低头一瞧自己的模样也失笑,但她好不容易说动贤娘娘,怎么就会这样放弃:“贤娘娘,我带来骑装的,我是不是可以骑马了?” 明亮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期望,慕桑也不忍心打击她:“你父皇同意了就行,我可没胆子让你去骑马。” 丹阳公主一听立马高呼:“贤娘娘万岁!”激动的给慕桑一个拥抱:“贤娘娘真是好人,丹阳多谢贤娘娘了,贤娘娘说了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小机灵鬼。”慕桑好笑的刮一下她的琼鼻。 马车外有小太监说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总领大人说原地整动休息,用过午膳之后再启程。” “本宫知道了。”待马车停好,慕桑拉着丹阳下马车走走,缓解坐了半天的疲乏。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尘土飞扬一群人骑马而来,慕桑远远的一眼就看见了打头的成帝,一袭石青缎织金线龙纹骑装打马而来,自是有一番睥睨万物、气吞山河的王者之风,一旁的顾将军着酱紫色暗纹骑装昂首挺胸、正气凛然、遗世独立,在成帝的光辉下丝毫不受影响,一代悍将风范尽显。后面跟着一队精兵强将是皇帝的护卫,这一群人的到来打破了静寞,众人沉浸大魏天子的王霸之气,忙不失迭的行跪拜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成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笑道:“休整之后继续行军。” 众人道是,成帝往御帐而去,后宫嫔妃不宜面见外男,慕桑向顾将军等众人施一点头礼跟随而去。这个人令她熟悉到害怕,他的气息他的眼神,他的悲伤他隐藏在心里的沉默,她通通都能感觉到,慕桑到底与他有何渊源,就令她这么放不下,沉寂了不知多久的灵魂都能慢慢苏醒,一颗心慢慢的开始跳动,一颗不属于她的心慢慢活跃。 慕桑进去的时候成帝正在洗手,为了分散心里的那抹叹息,她走过去伺候成帝洗手,铜盆里的水温烫正合适,手指腹处和虎口处的茧子硬的有些扎手,慕桑的沉默引起了成帝的疑问:“今天怎么这么乖,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嫌出行太闷了?” 这个人是关心她的,也会在意她的情绪的,不由笑道:“万岁爷雄姿英发、身姿矫健,羡煞臣妾。臣妾沉迷且不能自拔。” 这一句马屁拍的成帝哈哈大笑:“说的不错,朕下午带你去城里逛逛。” 这是意外之喜了,乐的慕桑亲了一口成帝的脸颊,心里乐呵呵的想这才是出来玩的正确打开方式,慕桑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成帝一跳,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嗯,不过他喜欢。“既然爱妃这么热情,朕没点表示是不是说不过去了。”伸手就把慕桑抱了个满怀。 慕桑紧贴在成帝怀里娇羞不已,急忙说道:“万岁爷,快用午膳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成帝的吻极劈头盖脸的落下来。挣扎的缝隙里说了一句“有人……”,成帝不满意于她的不专心,把所有的话都吞下去加深了这个吻。 贵妃娘娘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宫人,早就被有眼色的刘明忠赶出去了。 一吻毕,贵妃娘娘的眼睛水光潋滟,眼神迷离勾引着人犯罪。她浑身发软,双手紧固着成帝的腰身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神思恍惚中听见成帝温柔的发问:“想了?”慕桑的大脑还处于缺氧状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引来成帝一阵开怀大笑,这这笑声中慕桑才反应过来她犯了什么样傻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就连白皙的脖颈都泛着红润。娇嗔道:“陛下!我饿了!” 成帝看着娇羞的她忍不住逗道:“好,我立马喂饱你。” 慕桑看着成帝不怀好意的眼神,后知后觉的明白她闹了一个怎样的乌龙,被成帝误解成这样,她觉得她没脸见人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下午成帝果然换了一身天青色直裰要微服私访,慕桑带了绿枝一同出去顽。一辆低调的蓝布青绸马车悄悄的离开车队,这种偷偷甩开大部队的方式让人觉得莫名的兴奋。慕桑大大咧咧的掀开车帘,有一种终于被放风的感觉,外面的世界总是格外吸引人眼球,绿葱葱漫过车胎的野草,红的、黄的、蓝的不知名怒放的野花,沉甸甸压弯了腰的小米,红彤彤挂在树枝上的枣儿,在田地里辛勤劳动百姓,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皇宫里的压抑不同,这里的空气都是自由自在的。 成帝一袭天青色直裰骑在高头大马上,挺直的脊柱天大的事都压不弯,习惯了他时常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这样的他去了几分威严与压迫,成功的伪装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成帝回头一看就瞅见了慕桑那一双含笑的眼睛,他知道她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两人对视一笑含情脉脉。 顾将军亦是随着成帝的目光看去,年轻的小娘子用素银凤钗挽着头发,着一件烟青色桃丝双窠云雁衣裳,含笑的眼睛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在边塞就听闻贵妃娘娘很得宠,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她幸福了他应该开心才对,可心里的黯然怎么也挡不住,这世间总有一个人要开心幸福才对。 慕桑怔怔的对上那一双压抑着悲伤的深邃眸子,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呢?让时间把悲伤酝踉成一道醇厚的酒香,只要一眼便万劫不复,她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眸,只得匆匆放下车帘隔断他的悲伤,握着手绢的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她不知道这是她的心跳还是那个人的灵魂在苏醒? 绿枝见娘娘跟见了鬼一样放下车帘,抓住娘娘的手安慰道:“娘娘,怎么了?”娘娘的手指冰凉,这一份冰凉传到她的手里,顺着血液慢慢的也冰凉了她的心,外面和万岁爷一同骑马的还有顾将军。 慕桑慢慢的平复着她的心跳,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认识顾将军?” 果然如此,绿枝感觉她的头里轰一下子就炸开了烟花,娘娘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可看娘娘现在的模样分明什么也不记得。稳住心神,记得碧妆姐姐临走前说的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回答道:“怎么可能,娘娘看见顾将军怕是想慕将军了吧?慕将军说不得过年也就回来了,娘娘与慕将军兄妹情深,自然是时时记得的。”以前的事她也知道的不多,碧妆姐姐年纪比她和娘娘都大一些,自然是看的明白一些,听碧妆姐姐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是么?”慕桑目视着前方,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关于顾将军的什么也记不得,也许是真的想二哥了吧,也许是顾将军经历了边塞厮杀,才会这样悲伤罢。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许是顾将军在战争中失了红颜知己才这样悲伤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成帝望着这一片丰收的景象,心里忍不住直乐,有收成就好,老百姓明年的日子好过了。停下来翻身下马走到田埂边上,折了几株小米穗子,放在手心里揉开谷皮一吹,黄橙橙饱满的小米粒静静的躺在手心里,感叹道:“今年的小米收成不错,挨饿的人能少点了。” 顾将军在一旁躬身道贺:“主子洪福齐天。” 看见几位布衣农人在田地里收割,就和那几位老者交谈:“老人家,今年收成怎么样?这小米饱满的很。” 老者听到有人问话,抬头一看是两个英俊的后生,见问农事就笑呵呵的搭话:“今天风调雨顺,这小米收成好,忙碌了一年也有个盼头。小哥是过路的人?要不到家里喝一碗水解解乏?” 成帝用手遮住太阳的光线,看了看日头觉得老者说的有道理,这大太阳的不适合赶路,进一步了解了解黎明百姓的民间生活:“老者说的有理,赶着路也没见着人家,口渴也没地方喝水。” 老者特别热情的往家里领路:“小哥这是去哪里?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歇歇脚程,人忍受的了这马可受不住了。” 顾将军见来着不明就要拦挡,被成帝示意不必惊慌,微服私访嘛,就不要顾前顾后了,笑问道:“会不会太麻烦老人家了?这田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完。” 老者大方的挥挥手,大嗓门道:“不耽误事,不耽误事。这天看着也要下雨了,秋后的雷雨说来就来,下不了一会儿就天晴了,小哥正好去我家避避雨。”扭头对田地里的人喝道:“大郎,快点把割了的米子捆了,赶在下雨前摞好!” “好嘞!”远远的天地里的人答道。 说话间这天上就变换几分云彩,乌压压的云从南边赶过来了,山风也呼呼的吹着,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成帝感叹道:“这里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入秋后雨多吗?庄稼有没有遭水淹?” 老者见成帝问的多,也是诚心诚意的答道:“雨不多,小雨去去热气,下的多了窖里蓄些水好过冬。小哥是哪里人?” 成帝一路走过来眼里见到的都是庄稼田地,越看越高兴,话也多了几分:“我是京城人氏,替家父跑几趟路,出来张张见识。老人家家里都是什么人,粮食可够吃?” 老者也是个爽快人,一股脑的自报家门:“家里可是一大家子人,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大郎读书去年考了秀才,二郎在镇子上的店铺里当伙计,三郎跟着老汉我务农。这几年没大灾大难,年年收成好,交了税还能余点粮食,够吃了。” 没天灾人祸地里有收成,日子就好过了也有盼头了。 成帝肃然起敬,拱手道:“那可是秀才公呢,失敬失敬。那可是以后的官老爷!了不起啊了不起,那田里干活的可是考中秀才公的大郎?” 说起他家的大郎,老者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与骄傲,读书人了不起,人们普遍对读书人自然就高看几眼,他谦虚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大郎读书认真,一遍务农一遍读书,哈哈。” 第二百章 成帝听了这话倒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郎多了几分好奇,有功名在身还肯在田地里干活的读书人少见。 说话见就到了人烟村庄里,有四五个顽童在玩闹,因着来了陌生人自然就好奇的盯着他们看。 慕桑见马车停了,就戴好帷帽扶着绿枝的手下车,隔着薄薄的一层纬纱,农村小院的全貌展现在眼前,比想象中的还要破旧一些,矮矮的土墙围成一个大院子,两扇大门有些发黑,成帝与老者在前面走着,顾将军一直是以保护着的姿态护着成帝,慕桑和绿枝在后面跟着他们进去,入目处是五间土痞子大房,土院子里种着几株红色的蜀葵,高高的快长到房檐上头了。 许是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声音,上房屋里走出一位穿着深蓝色布衣对襟衣裳的老太太。见着俊秀的小哥和戴着帷帽的夫人,看着他们的穿戴也是非富即贵人家出来的,说话就带了几分客气:“当家的,家里来客人了,快,屋里坐。” 老者笑呵呵的介绍道:“这是我老伴,这位小哥,屋里请。” 成帝亦是向老太太问好:“大娘好,小生叨扰了。”对着老者做请的手势:“请。” 上房是会客的地方,并不适合慕桑同去,老太太亲切的招呼道:“夫人远道而来,这边请,喝碗水解解乏。”又冲东厢房喊道:“大郎媳妇,家里来客人了。” 慕桑见这家人热情好客,笑着说道:“大娘太客气了,是妾身打扰了。” 老太太听着这声音如同黄莺在枝头唱歌,心里又多了几分欢喜,跟在她身边的姑娘是个难得一见美人,十里八村她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穿的也好,这衣裳料子看着跟王员外家的女眷衣裳有些像,都是丝丝滑滑的绸子。“不打扰,不打扰,夫人不嫌弃就好。” 东厢房里走出一位年轻挽着发髻的妇人,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衫,看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样子。 好奇的看着戴帷帽的慕桑和眼生的绿枝,笑道:“娘,客人来了赶紧让进屋吧,媳妇去准备。” 慕桑和老太太一同进入东厢房,里面果然如慕桑所料打扫的干干净净,东西也摆放的整齐,长筒粗瓷罐里插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开的热热闹闹的,给整个屋子添了几分色彩。 老太太忙着招呼道:“往炕上坐,歇歇脚走了一天的路,累着了吧。” 慕桑让绿枝取了帷帽,拉着老太太的手往铺着绿色单子炕上坐:“大娘也坐。” 大娘这才看清慕桑的容貌,一时间呆呆的只盯着慕桑看,心里只喊我的乖乖!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闺女?今天见一面也是开眼界了,贫瘠的词句不能表达她对慕桑容颜的赞叹:“姑娘这是天女娘娘下凡了?” 慕桑一笑:“大娘过奖了。”头一次还有人这么直白的称赞她的容貌,慕桑喜滋滋的想。 大郎媳妇端着水和一盘洗好的枣进来了,放到炕几上招呼道:“夫人来无以招待,不周之处……”看着慕桑的容颜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就是书中说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第二百零一章 慕桑招呼绿枝也喝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看着外面的天也越来越暗了,看来今天的雨这是下定了。 刚这样想着院子里就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慕桑想是他们家田里的人回来了,过不其然老太太说道:“是我们家的大郎、三郎回来了,三郎媳妇也回来了,大郎媳妇叫三郎媳妇也来见客。” 大郎媳妇低声说一句“好的”就揭门帘出去了,老太太笑着问道:“夫人别见怪,乡下人讲究不如富贵人家多。” 慕桑笑道:“大娘客气了,理应是我拜见各位嫂嫂的。”本是去别人家做客叨扰,怎么叫主家人这么不自在。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穿着秋色粗布衣裳的妇人,瞧着年纪稍小一些,大大咧咧的进门就问道:“娘,咱们家来谁了?听大嫂说是个仙女娘娘一样的人物,那我可要好好的见识一下。” 这话逗得慕桑和绿枝直乐,慕桑掩嘴笑道:“嫂子是个爽快人,快过来瞧瞧是不是仙女儿了?” 三郎媳妇一听慕桑的打趣话,再盯着慕桑脸上看,立马羞红了脸,半天诺诺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也丝毫不给三郎媳妇面子,听了慕桑的趣话儿哈哈只笑:“大郎媳妇你快坐,你还怀着身子呢,今天算是把老三家的这个猴儿治住了。” 慕桑拉着大郎媳妇的手坐在炕上,看着她刚刚隆起的肚子,心里忍不住喜爱:“原来嫂子有孕在身,赶紧坐,可不能劳累了。几个月了?” 大郎媳妇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腹部,道:“五个月了。” 说话间,门框外面伸进来一个萝卜头,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慕桑和绿枝看,慕桑觉得有趣,就伸手招呼他进来。却不料热的小孩害羞的往后躲,大娘喊道:“虎子进来,给婶子问好。” 虎子见奶奶发话了就跑进来倚在他奶奶的怀里,拿眼睛偷偷的瞄着慕桑,与慕桑的目光相撞又害羞的躲开了,一头扎进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怜爱的摸着孙子的萝卜头,解释道:“小孩子,没见过世面,爱凑热闹。” “不妨事。”慕桑见炕桌上盘子里的枣长的漂亮,抓了几颗哄小孩:“虎子,婶子这里有香甜可口的大枣,你要不要吃一颗?” 枣在布衣家庭里可算是宝贝的食物了,家里经济来源除了粮食再主要是靠买枣,家里大人也舍不得多给孩子吃,来了客人自然是要拿枣招待客人的。 虎子听到有枣吃,转头就看着慕桑手里的那几颗枣,慕桑见眼睛里慢慢的都是渴望,继续温柔的哄道:“虎子,过来到婶子这儿拿枣吃。” 虎子抬头看看奶奶的表情,在老太太鼓励的目光下虎子害羞的向慕桑笑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从慕桑手抓过一颗红枣,小声说道:“谢谢婶子。” “虎子好乖。”慕桑一颗阿姨心立马被萌哒哒的虎子俘获了:“虎子,你跟婶子说说,你今年多大了?” 第二百零二章 虎子见这个婶子虽然面生,但人温柔漂亮,说话和和气气的跟村子里的婶子不一样,小声说道:“我三岁了。”他愿意和这个婶子说话,不凶他,还给他枣吃,他喜欢这个婶子。 孩子的世界里爱憎分明、黑白是非清楚,喜欢就是喜欢,憎恶就是憎恶,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而讨别人欢心。 一声炸雷响在屋顶上,豆点大的雨滴打在灰色的瓦上,噼里啪啦的,听得人有些心烦。 老太太盯着窗户外面的雨帘,叹了一口气:“这雨哟,什么时候才停呢,地里的庄稼别被雨给泡了。”老人在忧心地里的庄稼,孩童却跳进雨里哈哈哈大笑,玩的不亦乐乎,屋里的虎子也跃跃欲试,却被老太太看透了心思,嗔怪道:“你可不许跟着他们一起耍,淋湿了衣裳叫你老子好一顿打!” 虎子立马就消了出去玩耍的心思,只是心心念念的看着那些哥哥们耍。 慕桑看着虎子的一举一动觉得好笑极了,原来小孩子这么好玩,宫里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矜持懂事,一个个都是一张高贵冷艳的面孔,哪有虎子好玩。 看着外面乌压压的一片,和那老头子说的一样雷雨果然来了,绿枝有些心不在焉的想,下这么大的雨今晚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万岁爷在哪里歇脚,这真是个烦恼的问题。 秀才娘子看着外面的雨帘子笑呵呵的说:“下雨了,好在庄稼快收完了,也不会泡雨了。” 秀才娘子是个闲不住人,陪着客人说话,也拿出了针线笼开始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衫,月白色的棉布小衣裳已经有雏形了,针脚细密光滑,慕桑有些好奇的看着,忍不住问道:“这是多大孩子穿的?” 秀才娘子检查着针脚,一边展示给慕桑看:“一岁左右的孩子穿,那时候小娃娃稍微大点了,会爬了,一个错眼就爬到地上了,也会呀呀学语了,刚刚会表达自己的语言,那时候的小娃可好玩了。不过小孩子的皮肤最柔嫩了,一点粗布就扎的受不了了,这种棉布又柔又软,给小娃娃做贴身的衣物最好了。” 慕桑真心说道:“嫂子真是心思细腻,为了孩子考虑这么周全。” 秀才娘子被慕桑夸了,笑了笑答道:“什么心细不细的,当爹当娘的拉扯孩子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 外面的雨一直下着,雨点一下一下敲击在屋顶的瓦上,人心跟着一下一下没个着落。一阵狂风吹卷着树叶掀起了一场西南风雨,一时间雨全都从窗户门里涌进来了,众人的心思都被雨吸引过去了。 上房里时不时的就听见笑声,和这一场大雨无关,成帝与大郎相谈甚欢,风雨一直不停,老人与大郎都是热情的人,说家里的房子够住,这么大的雨不适合赶路,劝他们歇上一晚上,明日早晨赶路也不迟,成帝见此也就不提赶路的话了,一会儿慕桑就听到上房传来决定晚上在这儿住下的通知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大娘听了也高兴,乐呵呵的叫三郎媳妇和她一起去下厨房,直叫大郎媳妇陪着客人好好说话。 晚饭摆了两桌吃,上房一桌都是男人,大朗媳妇这屋里自然摆了一桌女眷的。 炕桌上放着四碟子菜,一道酸辣土豆丝,一碟鸡蛋炒韭菜,一碟子猪肉炒白菜,最丰盛的是一盘子清炖鸡肉,最后一盘子窝窝头是主食,这样的饭菜在农家招待客人算是丰盛有面儿了,慕桑看到虎子和其他女孩子眼睛里的馋意。果然是物资贫乏的年代,孩子的心愿也变得简单而直接,他们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一顿饭后,按照老太太平常的习惯是早早的休息,一是为了为了节省灯油早早的睡了,二是大家都劳作一天了谁的精神也不好急需休息。老太太专门给客人腾出几间客房,慕桑盯着那一间换了全新被褥的炕,那些绸缎面料上的花纹格外熟悉,一时间有些怔忪,那些皇家人果然各个都是人精,把这些东西都默默的准备好了,可是她现在爱死了这种贴心的感觉。 自出皇宫以来晚上就没睡过好觉,她以为可以在外面的帐篷里睡得好好的,却不想早已习惯了宫里的荣华富贵和处处贴心。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慕桑让绿枝打水洗脸之后,顺便散了头发也洗一洗这些天奔波的污泥,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躺着,绿枝拿了白棉布巾子一点一点潆头发上的水,争取在慕桑睡着前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了,免得一觉睡醒来第二天头又疼。 慕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绿枝说话,渐渐的眼皮一下重过一下,入了黑甜的梦乡。 万岁爷昨夜是不是来过,慕桑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努力着回想昨晚的事,她在梦乡里好像和万岁爷说过几句话,可是说了什么呢?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绿枝打帘进来了,看见自己娘娘呆呆的两眼无神的坐着炕上,笑说道:“娘娘起来了?” “几点了?”慕桑瞅着外面的光亮,慢悠悠的说道:“你怎么不叫我,万岁爷昨晚宿在哪里了?” 绿枝觉得这样呆萌的娘娘少见,笑话道:“除了娘娘处难不成还有别的娘娘?” 慕桑也觉得好笑,忍不住一乐,骂道:“长本事了,敢笑话你家娘娘了!” 绿枝继续为慕桑解惑道:“日头早着呢,昨夜下过雨今天早上不能下地,大娘和嫂子们都在家里呢,爷和大伯还有秀才公几人去地里看庄稼去了,顾爷也跟着去了。夫人是要起了吗?奴婢这就打水去。” 炕头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她今天要穿的衣裳,昨天的那一套衣裳也不知是被绿枝洗了还是收起来了,套上白色连身纱衫,一件桃红撒花百褶长裙,外面在套一件淡红色绣折枝海棠褙子,一位平常富贵人家夫人的模样就出来了,慕桑洗过脸就让慕桑给她梳个简单的香芙髻,斜插一串银丝串珠流苏,简单大气又不失温柔。 第二百零四章 亏欠 穿戴好出去一看果然如此,太阳才刚爬上山头,柔和的光照射着大地万物,山头上的烟雾还没有消散干净,下了半夜雨的痕迹还能看出来,草叶子上面的露珠在太阳光的折射下闪现出七彩的光芒,土院子里的地面也没有干透,偶尔一窝窝水都是孩子们的乐园,大娘在给鸡撒鸡食,十来只鸡饿了一晚上见有米粒散在地上,一蜂窝似的涌过去急忙相争着吃,三郎媳妇拿着锄头在翻被雨淋湿的柴火,她们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在柴垛上扯干的荞麦杆,大郎媳妇在厨房里做早饭,炊烟顺着烟囱飘向半空中,一切都是安静美好的模样。 这里的生活气息让人心生向往,男耕女织最朴实的生活,充满了人间烟火。 老太太看见慕桑过来了,笑着问道:“夫人,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没有着凉吧。” 慕桑走过去逗在一旁玩水的虎子,笑着和老太太说话:“大娘早!睡的很舒服的,挺暖和的。”虎子对着这个昨天和他很亲热的漂亮婶子很有好感,提了一个小小的托底花篮子,拉着慕桑的手说:“婶子,我带你去后院摘大红枣,枣儿可好吃了。” 慕桑玩心大起,拉着虎子温热的小手,心里升起一股沉默已久的余热,若是她的孩子还在,会不会也用他温热的小手拉着她的手去找好玩的,把他最喜欢的东西献宝一样展现给她。 大娘家后院里有两棵枣树,繁茂的、红丹丹的大枣压弯了枝头,一些没有被太阳晒红的绿枣藏在椭圆形的叶子底下,如同害羞的姑娘一样不轻易见人。 虎子用胖胖的指头指着那两棵枣树,高兴的朝慕桑大声喊道:“婶子,这都是我家的枣儿。” 小孩子的高兴与欢乐是表现出来的,慕桑也被这一份童真所感染,附和道:“这么多枣儿,虎子一定吃的很开心了。” 虎子抬头仰望着高大的树冠,扯了扯慕桑的袖子说道:“婶子,你把我抱起来,我给你摘枣儿吃,这树上的枣儿最好吃了,哥哥每次都给我摘。” 慕桑笑着看着虎子那双时间最纯净的眸子,里面写着天真与美好,透着无数的希望,果然是个小天使。双手抱起小小的孩子,就像抱起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虎子抓住一枝满是红枣儿的树枝,满手就开始摘枣儿,绿枝在一旁捧着篮子,不一会篮子就满了,虎子看着他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笑了。 成帝等一行也从地里回来了,人人脚上都沾满了泥泞,下摆上点点滴滴的也有泥印子。 慕桑抱着虎子从后院走来,手里拿着一串枣儿的枝叶和虎子小声的说话,神情温柔浑身散发着慈母的光辉,成帝心里默默的想,如果桑儿不入宫她定是一个贤妻良母,侍奉公婆教导子女的贤惠人。 她需要一个孩子,像虎子一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温柔体贴的照顾他,才不会显得孤单而苍凉。成帝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对桑儿他始终是亏欠了。 第二百零五章 慕桑摘枣归来迎面就碰上成帝等一群人,看着他们略显狼狈的情形,真心感叹成帝也算是勤勉的好皇帝了,大清早的就去下了半夜雨都田地里视察,真心不容易呵。 吃过早饭,路上也干了适合赶路了。虎子看着那个温柔的婶子跟昨天来的时候一样戴着帷帽,他看不见她是笑着的还是不高兴的,那个爱笑的姑姑跟在一旁给她掀马车帘子,婶子弯腰进去了,风吹起了她的帷帽纱巾,眼睛里似有水光闪过,他还没有看清楚莲青色绣如意纹的青布车帘子就挡住了她的身影,小小的一方帘子隔开了一个天地,他在这边,她在那边,他在外边,她在里边。 顾将军黯然失色的盯着那一抹青色,当日里是不是一方红纱隔开了她与他的缘分,她在深宫里,他在边疆,她在滚滚红尘中,他在重重羽铩里。 虎子大声喊道:“婶子,我会想你的。” 慕桑含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虎子,你要乖,你要听话,你要好好念书。” 相互道过保重就启程了。 那个威严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也离开了,青布马车的轮子轱辘轱辘的转动着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虎子有些难过的问他的奶奶:“奶奶,我还能再见到婶子吗?” “奶奶也不知道,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就这么浅,这一辈子就见这么一次面。”小小的孩童次感到了难过,老太太感受到了小孙子的难过,安慰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遇见了就要珍惜这份缘分,来了去了、聚了散了世间人就是这样,来来去去聚聚散散都是常态。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这么小怎么会懂?”说完苦笑的摇摇头,真是魔障了,遇见仙女一样的夫人她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虎子看着奶奶苦涩的神情,有点像那个温柔婶子的神态,小小的他知道这是难过的意思,似是懂了可有不完全明白。 几人回了屋子里,刘明忠又折回这户人家,老者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刘明忠笑着遥遥头,说道:“老人家,我家主子爷吩咐了,这些是昨夜留宿的银两。”说着就递给老者一个宝蓝色方形的荷包。 老者推辞不接受:“没事,我就是好客,不就是住了一晚上嘛,要什么钱。”刘明忠坚持把荷包放到老者的手里,笑眯眯道:“老人家,一点心意你就收下罢,让小公子读读书也是好的。”老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入手就觉得沉甸甸的,再三道谢才收下。 待到刘明忠走了,老者才在屋子里打开荷包,入目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忍着激动把荷包里的银子都倒出来,里面都是十足十的银锭子,还有两个如意金锭子。老者心里大呼:他的孙子有钱读书了,四个孙子读书的钱都有了,我的乖乖,那位小哥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就这么大方,随随便便出手就是金子! 第二百零六章 一路车马摇摇晃晃,太阳当空时才走到城镇,入城门后立马就显得繁华了,隔着马车就听见街道上热闹的叫卖声:“糖栗子,好吃的糖栗子。” “果子,又大又甜的果子。” 路过一家酒楼前,成帝的目光被他们家的招牌吸引了,上书:天下第一楼。成帝心想这家的老板是霸气,可不知道他家的菜能不能担起这个名号,酒楼里人来人往瞧着也热闹。成帝下马走到马车前说道:“夫人,咱们先去吃饭。” 慕桑戴好帷帽下来马车,好奇的盯着四周看,天下第一楼这几个字入了她的眼,亦是说道:“这名字倒是霸气。” 几人走到酒楼里就有机灵的小二热情的招呼道:“客官里面请,要雅座还是包厢。” 顾将军言简意核道:“包厢。” 小二领着几位往二楼走:“好嘞,几位客官这边请。客官是从外地来的,那来我们天下第一楼是来对了,不管是住店还是吃饭都包各位爷满意。” 成帝等人听着也就笑笑,这老板也会选人,小二的嘴皮子果然麻利,热情周到。 几位衣着光鲜亮丽的老爷自二楼往下走,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广和楼今夜是柳老板的贵妃醉酒。” 旁边有人惊讶道:“呀,消息可准确?柳老板可好久没唱了。” 知道消息的人得意的笑着:“怎么会是哄你的,广和楼院门前都贴出红榜了,柳青辞今夜唱贵妃醉酒。” 慕桑听着他们的谈话,今夜是有戏可看了,来这么久了她还没看过戏呢,看这些人的样子还是个名角在唱,今晚去广和楼听戏是个不错的选择。 包厢里的布置典雅简约,窗台上放着一盆高雅花中君子—建兰,包厢正中间是一张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桌子中央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上放着一套斗彩莲花白瓷茶具。 几人入座后,小二躬身问道:“几位爷,喝什么茶?小店里各类名茶齐全,最正宗最有名的就数洞庭碧螺春、信阳毛尖、君山银针、安溪铁观音、都匀毛尖、九华毛峰、蒙顶甘露、天池茗毫、青城雪芽、日铸雪芽。”小二一番茶名不歇一口气的报上来,这嘴上的功夫真是厉害,果然是高手在民间。 成帝微笑着说:“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茶?” 小二伸出大拇指赞道:“爷真是高人!上面说的这些茶别处都能喝到,就数顾城小兰花是顾城的一绝,到别处都喝不着。” 小二麻利的泡了一壶顾城小兰花,茶水色泽透绿、茶香四溢。慕桑好奇的问道:“为何别处喝不着?既然是好茶,不应该流传于世,让世人欣赏赞美?” “哈,夫人问的好,小二就悄悄告诉你们。”小二向外张看一翻,才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道:“顾城小兰花虽叫顾城小兰花,可不是在这顾城产的,是燕王封地里的那个孤城产的,听闻燕王最喜这小兰花了,小兰花全都供应燕王宫了。” 第二百零七章 广和楼 燕王与皇上是同胞兄弟,燕王自小就被抱养在先帝爷熹贵妃的膝下,与皇帝太后娘娘生疏不少,先帝爷在世时就封了燕王,据说封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城镇繁华兵强马壮。慕桑忍不住好奇道:“那你们店里怎么会有?” 小二自豪道:“天下第一楼可不只是名号,楼里的茶天下第一,楼里的佳肴天下第一,楼里的就也是天下第一!”说着就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眼睛里都是对东家的敬佩和身为天下第一楼的自豪。 一番浮夸的表演逗笑了众人,慕桑笑道:“楼里的小二也是天下第一。” 小二喜不自喜道:“多谢夫人夸奖!” 慕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这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出门一趟怎么不看看当地的特色? “要说好玩的地方那排名在前头的就是广和楼戏院的戏了,柳青辞柳老板的戏是一绝,那可是名角儿,顾城的老少爷们没有一个不说好的,柳老板登台广和楼的戏票那可是一票难求。真真是万人空巷,都涌到广和楼戏院前边去了。”小二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人真实的感受到热闹的盛景。小二接着说道:“柳老板今晚唱的是贵妃醉酒,那可是柳老板的拿手好戏,几位客官若是要去,小二就去问问掌柜的还有没有戏票了?” 顾将军见慕桑眼底透着渴望,成帝也是兴趣盎然,就说道:“好,去问问你们的掌柜的。你说的有趣,定是要去看看的。” 这时点的一桌子菜也上齐全了,小二道:“几位爷点的菠萝咕噜肉,左宗棠鸡,湘西酸肉,芙蓉鲫鱼,五香酱驴肉,宫保兔肉丁,红烧狮子头,糖醋松鼠鱼,凤尾对虾,杭州酱鸭,山竹桃胶蔓越莓雪耳羹,山楂莲叶排骨汤。菜品齐全,爷请慢用。”小二完美退场。 天下第一楼的菜肴果然是香,与宫里万岁爷的御膳可有一比,几人吃饱喝足,小二如约捧来几张广和楼的戏票,顾将军埋单的时候脸色很丰富,天下第一楼不只是酒菜茶是天下第一,这花银子也是天下第一! 为了方便去广和楼,慕桑换上一身石青银丝线绣方胜纹锦缎外袍,腰系白玉腰带,挂着花草连理流苏腰坠、绿如意翡翠吊坠等物,立在那里玉树临风、齿白唇红,好一个钟明毓秀的翩翩公子。 吃过晚饭的时候,广和楼戏院门前是一片热闹,买瓜子、糖、干货的小商货穿梭在人群里生意火热。小孩子的笑闹声音、戏迷们的欢快的笑声、慕名而来商客们爽朗的谈话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人间百态图。 成帝护着慕桑往里走,有人高喊一声:“三爷到。”随着这一声众人自动往两旁散去,给这位三爷让路。 自人群中走来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穿一身暗红色五福捧寿团花纻丝锦袍,头戴束发嵌珠银冠,面白无须,双眸炯炯有神,仪表堂堂,微笑着向众人抱拳打招呼。 第二百零八章 戏里戏外 熟面的爷们相互抱拳作揖打招呼。 “三爷,您来了。” “三爷今天又来捧柳老板的场。” “好些日子可没见三爷您了。” 三爷走进戏院里人群又恢复了热闹,成帝等人也随着人流走进去,里面的桌椅基本坐满了人,小二给的戏票是雅座,不前也不后,几人坐在红木卷云纹镂空扶手官椅上,就有跑场的人上来倒茶。 台上还没有开戏,大红的帷幕安静的垂着。 锣鼓琴声响起来,大红的帷幕也拉开了序幕,明黄色的八角灯笼把戏台子照的亮堂堂,柳青辞掀帘亮相,着一身蜜腊黄织金缎绣富贵牡丹对襟长衫,金线绣五彩翟纹流苏云肩,长衫底下是一件霜色云锦长裙,裙摆上绣着二色金牡丹团花,脚蹬暗皇色绣八重牡丹绣花鞋。头戴南珠点翠头面,六七条珍珠络子在南珠点翠头面上垂下来,头面正中央是一支赤金瑞珠凤头叼红宝石宝钗。 慕桑看着贵妃这一出场的衣着,忍不住暗暗咋舌,和成帝悄悄的咬耳朵道:“看看人家的贵妃,云鬓花颜金步摇,翠翘金雀玉搔头。多么气派。” 成帝挑眉看着慕桑,淡定道:“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慕桑默默的靠一句,安分的开始看戏台上戏,虽然她听不懂在唱什么,但也不妨碍欣赏衣裳首饰的美。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个流苏云肩倒是漂亮,披在肩上衬得人楚楚动人惹人怜。 成帝好笑的看着慕桑憋屈又不能吭声的郁闷表情,这会子倒是专心看戏了。眼角刮见顾将军正双眼专注的看着戏台上,不由的好奇戏就那么好看,连顾将军都吸引了?成帝觉得是大开眼界了。 台上的贵妃一个回身将水袖甩出,月牙色纱质水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回眸浅笑,倾身起舞,犹如月下仙子。翩跹间隐现若雪的肤色,小巧的银铃点缀于裙摆,顾盼回转间空灵清脆的铃声弥散开来。 行云流水,风姿卓越。 纤细的手指打开湘竹绡金绣花折扇,半遮玉面,眉眼含羞带笑,扇柄上用金丝线挂着金丝白玉麒麟扇坠随着主人碎步子的移动而晃出好看的弧度。 挥袖自如,似流水落花转折无痕。 他一开口,嗓音清丽,极有穿透力,从戏台上远远的传到戏园子外面了,众人听的如痴如醉。他一开嗓,底下喝彩的声音要把屋顶掀翻了。 这一出唱的是皇帝约好贵妃去花亭里喝酒赏月,不料皇帝被西宫娘娘截胡去了,独留贵妃娘娘在花亭里畅饮。穿着一身倾国富贵衣裳,心里的寂寞苦楚又有谁知。 倚坐在紫檀卷草纹玫瑰椅上,身后是一扇乌木云头雕刻山水屏风,手里拿着金錾花嵌宝石酒樽,酒入愁肠应易醉,三杯过后台上的贵妃已经醉了,咿咿呀呀的唱词听着热闹,却透着凄凉。 慕桑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觉得悲沧。 突然耳边响起成帝的沉稳的声音:“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就因着这一句话,慕桑突然就高兴起来,戏里的贵妃只不过是话本子。 第二百零九章 不求心有灵犀一点通,但求平安相处到老。 许多年后想起来这一幕,只觉得世事无常,没有六军不发,没有君王掩面救不得,到最后只剩下血泪相和流。 台上的贵妃尽显媚态,不胜酒力的昏睡过去,台下的看客各个鼓掌喝彩,银子、银票、金玉首饰、荷包一股脑儿的往台上扔去,就数那位被大家称三爷的人砸的东西最多,一些不堪入耳的混账话也传入耳里,成帝不悦的蹙着眉头,这些话不该污了桑儿的耳朵,拉起慕桑的手穿越人群往出走,也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对着慕桑露出调戏的嘴脸:“这位小郎君生的俊,这脸皮嫩的像小娘子的脸。” 成帝一听这下流的话立马就怒了,被激得压抑在心里的怒火找到了出口,上位者满身的威严流露出来了,明明是热闹的戏院,却如同坠入三九的冰窑里,生生的打个冷颤,那纨绔子弟摸了摸一瞬间冰凉的后颈,脑子里一团浆糊摸不着这冷气从那里来。 顾将军手里的铁剑半出剑削横在那人的脖子前,眼睛里的杀气四射,看着那个人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慕桑后知后觉道:“表兄,他是在调戏我吗?” 一听这话成帝也不知道他该不该生气了,桑儿现在着男装,在戏园子里说这句话也不算太过分,顶多是夸赞而已,再说他们是私访也不宜多事。成帝位高权重,位坐九五之尊,在礼教森严的朝堂哪里听过这样的混账话。原本生气的要爆炸却被慕桑轻轻一句话,如同被扎破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罢了罢了手说了一句:“走了。” 这时,三爷从人群里走过来,立在成帝面前抱拳道:“是小子不懂事,感谢大人有大量。” 慕桑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三爷,不过是一场小热闹,也值得他出来赔罪? 这一个小插曲也没能败坏慕桑的好心情,从戏园子里出来就被街边小摊位上的物什吸引了,不似皇宫里物件的贵重华美,别有一番小巧精致的可爱,处处透着寻常百姓家的气息。 成帝一番视察下来觉得颇满意,没有当街骑马闹事之人,也没有高官抢占农人田亩之事。这样想来也是幸事一件。成帝一高兴就进了当地最高父母官太守的府邸,太守一家人惊吓之余自然是欢欢喜喜的迎进去了。 太守府大姑娘悄悄的动了动站麻了的脚跟,低垂着眼眸能看见母亲的玫瑰紫褶裙,宫里的女官说了娘娘在用膳,让她们请安的一行在外等等,这一等就只等到夕阳的光辉慢慢变暗,也不见里面的人有何动静。十三四岁的年纪,虽说是大姑娘了,但还是有些孩子气,无聊的向四周打量着。 这是一间平常不用的院子也没人住,现在有了人烟气息也不觉得空旷。门前种着几丛翠竹在微风下显着清幽雅致,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上厢房门前衣着亮丽的宫人悄然默立,碧色的纱窗在她们的身影后若影若现。 第二百一十章 有宫人点亮了屋檐下的八角海棠宫灯,不一会儿立在门口的宫女打起帘子,里面的宫女端着描龙画凤的白瓷碟慢慢的退出来了,心想这是娘娘用完膳了。 果然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有宫女来宣她们觐见,众女眷整理衣领,带着十二分恭敬的心往院子里走去。 进了屋子里首先入目处是樱花青色雕刻方胜纹方砖,又在女官的指领下过了一道水晶莲花金丝攒珠帘,听见那位女官恭敬的说道:“娘娘。” 老妇人立马行三跪九拜之礼,后面的夫人姑娘们也跟着老夫人行跪拜大礼:“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礼之后听到上面传来一道轻柔含笑的声音:“快快平身。赐座。”两旁就有女官来扶老夫人起来往左上首的黄花梨透雕靠背椅上坐去,其余人都依次落座。 屋子四角挂着几盏牙色细纱灯罩的灯,把整个屋子照的亮堂堂的,一人高的雕云蝠龙纹小几上摆着一个汝瓷天蓝釉刻折枝莲花鹅颈瓶,插着几株洒水紫玉兰花。 高背楠木卷云纹扶手椅上端坐着一个着杏子黄刺绣折枝玉兰云锦对襟夹衣的高贵妇人,金珠连缀八瓣宝相花花钗固定着繁复的抛家髻,发髻上斜插着一对儿金凤衔宝珍珠串步摇。面若牡丹真国色,肤若凝脂,螓首蛾眉,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果然是宫里才能养出来的。旁人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有仰望,也只能仰望。 几人心里惴惴不安,几人心里激动难耐?慕桑看着珠玉头面底下花白头发的老夫人,温和的问道:“老夫人高寿几何?”彼此不熟悉却要寒暄,在皇宫里接待诰命夫人是皇后的事,与她一个小小的嫔妃无关,再说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求平安度日,钻营的事也不屑干,再说她一个横空降世的人也不是很懂她们之间的话题,虽然她在这生活两年多了。 老夫人急忙起身答道:“回禀贵妃娘娘,臣妇今年七十有三了。” 慕桑笑着罢了罢手:“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礼,坐着和本宫说说话就好。”贵妃娘娘虽是这么说了,但老夫人还是谢恩之后才坐的。 慕桑继续尬聊道:“老夫人好福气,姑娘们各个如花似玉,优雅大方。”慕桑心想有孩子的前提下夸对方几句孩子的好话总不会错的。 老夫人心里赞叹贵妃娘娘品性高洁,性格温和,笑着谦虚道:“贵妃娘娘谬赞了。”几人有闲话了一会儿,慕桑实在不忍老夫人年事已高还要打着精神和她说话,赏赐了老夫人一根紫檀木龙头拐、一支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几位夫人一人一支白玉金凤翘头衔珠钗、金缠丝玛瑙花小流苏钗,几位小姐十二支绯色堆纱宫花,十二支镂空水晶云形金累丝宫绢,十二匹茜红花软锦。 绿枝看着慕桑在几位夫人小姐出去之后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就乐呵:“也就是娘娘好性儿,陪着她们说了这么久的话。” 第二百一十一章 慕桑无奈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免得赶明儿传出不好听的话,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绿枝表示不是很懂,见娘娘揉着额头,就服侍慕桑散了头发,换上轻便的衣裳。 大姑娘手里把玩着贵妃娘娘赏赐给她娘的白玉金凤翘头衔珠钗,满心敬佩的对夫人说:“今日我才算是大开眼界了,贵妃娘娘像是九玄天下凡的仙女儿,气度斐然,待人温和,真真是……真真是不知道拿什么词语赞美她的美丽。” 大夫人觑着女儿羡慕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往日里你的眼睛长在天上了,今日这样子倒是难得一见,宫里能有几个贵妃娘娘,除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就最大了,女人这一辈子,要是都像贵妃娘娘一样就圆满了。”大夫人看着自己女儿不解的眼神慢慢的解释道:“贵妃娘娘做姑娘的时候家世好,容貌在京城里都是拔尖儿的人物,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就赶上入宫选秀了,做了宫里的娘娘,宫里头的太后娘娘是她嫡亲的姑母,你说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万岁爷也待她好,这次出来就只有她一个娘娘,你说这样的夫君上哪儿找去?哪怕是宫里的主子娘娘也……”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从她叹息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是惋惜了,又瞅着女懵懵懂懂的眼神,慢慢说道:“为娘也不求你嫁个多么宠爱你的夫婿,日后能齐眉举案就好,不求婆婆待你如亲闺女一样,只要日日不使绊子就好。” 不待夫人说完大姑娘就羞红了脸,娇嗔道:“娘!好端端说我做什么?!”转过身去摆弄贵妃娘娘赏赐的绯色堆纱宫花和镂空水晶云形金累丝宫绢,挑了一支镂空水晶云形金累丝宫绢花插在发髻上,忍不住说:“贵妃娘娘赏赐的宫绢花就是好,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样式。” 大夫人见自己的女儿害羞了,也不在说嫁人的事了,抚摸着那些赏赐的茜红花软锦:“过几天把贵妃娘娘赏赐的花软锦给你做几身夹衣穿,茜红这样鲜艳的颜色就适合你这样的姑娘穿。” 大姑娘听见有新衣裳穿了,立马对着自己的娘亲笑的极好:“谢谢娘,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大夫人故意板着脸说道:“不给你裁衣裳就不是最好的娘亲了?”大姑娘拉着自己娘亲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哄道:“娘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娘。” “小滑头!”惹得大夫人忍不住笑道:“就会哄你娘开心。” 一位四十开外的官老爷迈着八字步走进来了,大夫人惊讶道:“老爷怎么来了?这万岁爷那边……” 原来这就是太守老爷了,自从万岁爷入府来就一直跟随在左右听候差遣,走进屋里才感觉活过来了,万岁爷的龙威太重了,回话的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矜矜战战的一晚上终于散了,到现在他还是两股战战,回忆起万岁爷的威严还是忍不住惶恐,幸好他平日里为官仁厚,没有鱼肉百姓。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万岁爷歇息了,明日还得过去听候差遣。”太守大人看着桌子上样式新颖富贵的金钗宫绢花,问道:“贵妃娘娘召见女眷了?” “是呢,贵妃娘娘用过晚膳就让我们过去请安了,贵妃娘娘赏赐了好些东西,夸赞咱们的姑娘长得如花似玉,优雅大方,还给老太太赏赐了一根紫檀木龙头拐和一支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我们妯娌都是一人一支白玉金凤翘头衔珠钗和一支金缠丝玛瑙花小流苏钗,几位姑娘十二支绯色堆纱宫花和十二支镂空水晶云形金累丝宫绢,还有十二匹茜红花软锦。”大夫人一股脑的把贵妃娘娘的赏赐说了出来,太守听着夫人说的这些赏赐,心里略略安心,看来万岁爷还对他的治理颇为满意。 太守朝着贵妃娘娘住的院子的方向抱拳笑着说道:“贵妃娘娘仁德。” 第二日万岁爷并没有如太守想的一般继续视察,而是出城去了。一路急行总算赶上大部队了,悄无声息的加入到他们中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万岁爷和贵妃娘娘这几日不在?若是有人发现了也定装作不知道。 丹阳公主着一身海棠红绣秋香色牡丹绮罗窄袖骑装策马奔腾,海棠镶玉嵌珠发冠束着乌黑的头发,正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家,英姿飒爽、朱唇娇艳,在马背的自由奔驰的姿势羡煞慕桑了,在心里默默的想她一定要学会骑马。 绿草如茵花草芳香,蜿蜒曲折的河流如同银色的丝带散落在宽阔的绿毯里,纵马扬鞭的阵阵马蹄声,飞扬着爽朗的笑声。 一碧无垠骏马翔,少年鞭响牧歌扬。这一切打破了寂静,让草原充满了人间烟火。 一望无垠的草原围起来明黄色的帐篷,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帝王的帐篷被围在中央,呈现众星捧月之姿。贤贵妃的帐篷仅挨着成帝的御帐,一顿车马劳累,慕桑见有地方休息就立马抱着被子不准备出帐篷门了,才不管外面是何种心情。 兰陵长公主盯着仅次于皇帝御帐的帐篷,问身边时候的宫女:“良辰,这帐篷里住的是谁?”织金瑞凤本该是皇后娘娘才有的待遇。 良辰自小就在兰陵长公主身边伺候,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意思,不乐意的说道:“是贤贵妃的帐篷。”万岁爷也真是的,长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她的身份要比贤贵妃不知高多少,却偏偏把长公主的帐篷安排在了贵妃之下,肯定是贤贵妃暗中捣的鬼。良辰恨恨不平的盯着慕桑的帐篷看,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兰陵长公主冷冷的说一声:“小人得志。”若不是顺嫔这次生了个小公主,以至于母后被动,也轮不到她现在小人得志!好似在看一眼贤贵妃的帐篷就脏了她的眼睛一样,转身就往她的帐篷里走去,良辰一众人赶紧跟上去。 兰陵长公主冷笑着想,她可不像丹阳一样,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却偏偏要扒着贤贵妃不放,时时讨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本该接驾的燕王却迟迟不来,成帝目光沉沉的看着燕王封地的方向。思绪却不由得飘向了远方,他与燕王是一母胞弟,燕王出生时恰逢熹贵妃小产,熹贵妃伤心不已,他的父皇为了哄熹贵妃开心,就抱走了刚出生的小弟,那时候熹贵妃独手遮后宫,母后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弟被抱走,从此以后他和小弟形同陌路,待遇也是天差地别。 这样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成帝自嘲的笑了一下,燕王自小就与他不亲近,只认熹贵妃为母,后来娶了熹贵妃侄女郭氏更是与他母子二人泾渭分明。他还在期待什么,他们兄弟摒弃前嫌、情同手足吗? 刘明忠看见成帝嘴角的笑容,后勃不由得一凉,低下头恭敬的说:“回禀万岁爷,高丽王子说要前来拜见陛下。” 成帝收了嘴角的笑容,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坐拥九鼎之巅的帝王:“准了,何时到?” 刘明忠的姿态越发的恭敬了:“明日就到了。” 成帝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吩咐道:“把朕的越影牵过来。” 越影是一匹世间罕见的宝马,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马毛,没有一根杂色,四肢健壮匀称,通晓人性。马如其名,速度其快可想而知了。 成帝爱惜的抚摸着越影的鬃毛,翻身一跃而上,稳稳当当的骑在马背上,一甩缰绳马就绝尘而去。 第二日,接驾的燕王与燕王妃才姗姗来迟。高丽王子携公主拜见成帝,成帝特此设宴款待高丽王子及公主。 燕王一身月白色平金蟠龙袍,腰系嵌玉丝带,脚蹬朝云软底轻靴,头戴双龙金冠,面若白玉,眼若星辰,秀润天成。慕桑暗惊天家竟都出美男子,不愧为同胞兄弟。站在燕王身边的就是燕王妃郭氏了,燕王妃着一袭绛紫底织鸾凤含瑞草宽袖对襟衫,灵蛇髻中央嵌着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分心,两鬓攒着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掩鬓,宛转蛾眉、靡颜腻理,似人间富贵花艳光四射。 燕王姿态随意的朝上座穿明黄织金团龙软缎圆领袍服的成帝行礼:“臣弟燕王拜见陛下。”燕王妃也随着燕王一同行礼:“臣妇郭氏拜见陛下。” 慕桑看见成帝脸色不愉的看着燕王,一个在上首坐着,一个在低下行着礼,两人不动声色的较量着,遥遥相对,最后成帝抬手示意他起来:“燕王辛苦了。” 有大臣见燕王妃没有下一步动作,就问责道:“燕王妃为何不拜见贵妃娘娘。”王妃的品级与贵妃的品级属于平级,但一直都以宫里的娘娘位份为尊贵,所以才发出如此疑问? 燕王妃看了那位大人一眼,不屑说道:“本宫堂堂燕王妃,贤贵妃不过是一介贵妾,哪有正房娘子跪拜妾的道理!本宫不跪天经地义。” 这一番话说的活烟味十足,今天她就是要皇帝和贵妃下不了台,先帝爷在的时候,哪里还是跪他的道理,她实在是想不通先帝爷为何把帝位传给了平淡无奇的他,而不是惊艳绝彩的燕王。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这一番话自然有人听着舒服,兰陵长公主在心里乐开了花,什么贵妃娘娘,不过是一个妾室,若是这场合能笑她早就笑弯了腰。心想,这燕王妃说话有趣,和她投脾气。 顾将军有些担心的看着慕桑,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羞辱,让她的颜面何存,以后在宫里如何立足,刚要出声为她辩解,就听见清脆的声音响起来:“燕王妃这话说的好笑,燕王不过是万岁爷封的一介王爷,本宫亦是万岁爷封的贵妃。莫非在燕王妃的心里,只知常理不认陛下封旨?郭氏,你好大的胆子!”说道最后语气禀然凌厉起来,吓得众人心口一跳,贤贵妃果然不负她的威名。 燕王妃两眼狠狠的盯着一袭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鸾袍的慕桑看,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激烈的碰撞交汇着。慕桑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和怒火,皇家的尊严不容挑衅! 最后燕王妃败下阵来,不甘心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妇绝无此意。” 慕桑看着燕王妃复又向她行礼,看着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就觉得开心,乐呵呵的说道:“燕王妃快快请起。”好似刚才的凌厉和威严都是假的一样。顾将军看着这样的慕桑心里不是滋味,那个软软萌萌的姑娘变了,变得不再需要他了,所有的为难和坎坷可以自己处理了。心里慢慢的漫出一股子心疼,这是经历了多少痛和苦才会变得如此干净利索的解决麻烦。 王晧王子及文定公主向成帝行高丽礼仪问候:“尊敬的皇帝,王晧代表高丽大王向您及贵妃娘娘发出最真诚的问候,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丽王子头戴赤金嵌碧玉王冠,身着蓝色金绣蟒袍,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文定公主梳着高丽特有的花冠簇发髻,别着整套的花簪凤首,桃红色的上衣小巧轻便,绣着皇室特有的文罗花绫,低下是一件蓝色有着大大的裙摆的裙子,豆蔻年华的少女自然是亭亭玉立,清艳脱俗,如出水芙蓉,似空谷幽兰。 成帝高兴的连连说好:“好……替朕向高丽王问好,赐座。”高丽王子的拜见说明大魏国富民强了,让其他国家开始投橄榄枝了,这么一好的现象怎么叫成帝不高兴,就连燕王带来的不快都去了两三分。 众人落座,宫女鱼贯而入捧上美酒佳肴,众人皆欢喜。身穿海棠红轻纱大袖敞领裙的舞女献上最美好的舞姿,舞女淡扫峨眉,身姿清秀高雅,舞姿妖娆动人,一时间筹光交错,好不热闹。 高丽王子定定的看着对面高贵雍容的美人,只见那女子身着烟霞色蹙金绣云霞翟纹衣裳,高耸的发髻上一并插着两支赤金镶玉流苏步摇,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一时间惊为天人,一颦一笑都看的痴迷不已。 兰陵长公主亦是察觉到了对面高丽王子火热的眼神,恼恨的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好生没教养,不懂尊卑礼仪,果然是未开化的蛮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文定察觉到哥哥的不对劲儿,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一看哥哥羞红了脖子的模样觉得惊奇,再一看对面的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声说道:“哥哥,可是看上了对面的姑娘?我说哥哥怎么一直都没有找到心上人,原来哥哥的眼光这么高,这事包在妹妹身上,一会儿就去打听看看是谁家的姑娘。”对面的姐姐看起来真的好漂亮,若是真的能做了她嫂子,母后也会满意的。 高丽王子满眼感激的看着自家懂事的妹妹:“多谢妹妹。哥哥的未来就靠妹妹了。” 推杯换盏间高丽王子带来了这次拜见成帝的最终目的,希望和大魏联姻。文定公主是这次联姻的公主,高丽也希望有公主嫁到高丽国去。 联姻?在座的各位心里都各自盘算着,感触最大的就是两位公主了,若是陛下不再封公主就会在她们两个中间,选一个嫁过去了联姻了,以供江山安稳。 秋猎最重要的还是骑马打猎,以示大魏富国强兵的大国威严,大魏的儿郎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跃跃欲试,紧握着手里的弓箭随时准备搭弓射箭,胯下的骏马也躁动不安,期待着这一场比试在万岁爷面前露一回脸。 成帝一身织金胸背麒麟铠甲束着蜂腰猿背,紫金头盔遮挡着朗目剑星,搭弓射箭的姿势自有一番气吞山河的气势,绷圆如半月的弓弦随着带玉扳指手指的放开,明黄色的箭祤疾驰而去,射在了一头羚羊的头颅上,随后而来一支红色箭祤直插旁边,羚羊瞬间倒地不起。成帝英伟不凡的姿势让慕桑两眼冒星星,这样的变故总是让人猝防不及,慕桑看着与成帝并肩穿着朱红色金绣蟒纹骑装的燕王,他箭壶里红色的箭祤明目张胆的晃动着,没有人说话,空气静寞着,成帝狩猎,燕王没得到万岁爷的允许而自行先开弓,是极为不尊敬的。 燕王抱拳向着成帝爽朗的笑着:“皇兄不会怪罪臣弟吧?皇兄也是知道的,臣弟自小就爱打猎射箭玩,一模上弓箭看见猎物就忍不住要射箭!父皇在世的时候时常带臣弟出来狩猎。” 成帝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只倒地的羚羊,红色的箭祤插着明黄色箭祤旁边格外的刺眼,“无碍。”成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扬手吼道:“开猎!” “驾!”成帝一马当先的骑马向前跑去,身后几千的兵马瞬间动了起来,一匹匹奋勇向前冲去,震动地面的马蹄声和吆喝声填满了整个草原,狩猎正式开始了。 慕桑、燕王妃、高丽的文定公主、兰陵长公主和淑妃几人坐在镂空蟠龙腾云纹官椅上观看这壮观的场景。丹阳亦是不甘落后的骑马狩猎去了,慕桑盯着丹阳碧茜牡丹连珠团花铠甲羡慕嫉妒了好一阵子,在一次在心里下决心要学骑马、学射箭,下一次狩猎她也要上场。 燕王妃眼神惆怅的盯着尘土飞扬的地方,好似许多年前热闹的场景在眼前重现,她的姑母熹贵妃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笑着看他们骑马打猎。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时候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骑装要和少年郎燕王比赛,看谁射的猎物多谁就赢了,燕王好战的心理就被她激起来了,叫嚣着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小丫头,缰绳一甩就骑马远去了,先帝就看着他们两个闹,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角鹰初下秋草稀,铁骢抛鞚去如飞。少年猎得平原兔,马后横捎意气归。”燕王妃目光迷恋的看着燕王远去的身影。对,就是这一首诗,那时候多好,他们多快乐,可后来不知怎么变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先帝驾崩了,熹贵妃殉情了,成王祈渊登上了金銮殿的大宝,慕妃成了皇太后,燕王和她去了封地。姑母熹贵妃明明说过,先帝要燕王祈濯继承大宝,怎么一夕之间全都变了,怎么能叫人甘心?!她的姑母熹贵妃走得不明不白,她完全可以随他们去封地好好过日子,怎么叫人觉得这一切不是阴谋?! 燕王妃斜眼瞧着慕桑,笑呵呵的说道:“这可是先帝称赞燕王的,说燕王少年意气英姿勃发、气壮山河。” 慕桑心里暗暗吐槽就你会说,看着燕王妃愤恨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慢慢的说道:“不知道燕王妃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大浪淘金,都知道金子闪闪发光,是流通的货币,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所有,世人都爱它,做成首饰戴在手腕上发髻上,吸引人眼球,让人爱不释手。可又有几人知被埋在砂石里、暗无边际的漫长时光,大浪淘沙是经过多少浪花的拍打,在水里一点一点的被洗金人洗出来。”缭了一眼怔怔的燕王妃继续说道:“陛下就是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子,大浪淘沙,时间检验,岁月留痕,陛下英明神武,先帝爷高明远见,明察秋毫。”说完这话也就懒得理她了,这说话的分分钟怎么这么不痛快,她还是逗逗那个小姑娘吧。 温柔可亲的看着文定公主,赞叹道:“真是个蕙质兰心、温婉贤淑的姑娘,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只是可惜是联姻的棋子。 这一话闹了文定公主一个大红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暗想,刚刚还说是个深明大义的娘娘,怎么一转眼就拿她开玩笑了? 慕桑看着小姑娘一个人沉默不语,就有心和她多说几句话:“好啦,不逗你了。第一次来大魏吧,大魏地大物博、风光优美,文定公主可要好好的领略一番。” 接着就介绍在座的几位人物,几人相互见了礼,文定看着那位她哥哥看上的人是兰陵长公主,心想若是真的和这位兰陵长公主联姻了,对哥哥很有帮助,也对哥哥登上宝座的几率增加不少。 慕桑继续说道:“还有一位丹阳公主,骑马随陛下打猎去了。文定公主想骑马吗?若是想,本宫替你安排。” 文定公主有些好奇了,大魏的公主可以同男子一起骑马打猎?在高丽可是不允许的,因此摇了摇头:“多谢贵妃娘娘好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出来玩的就应该玩的开开心心的,慕桑看向蠢蠢欲动的淑妃,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简直就是臭味相投……哦,不,是志同道合,慕桑开心的提议道:“淑妃,不若我们去转转,看看四处的风景。” 淑妃自来草原就早想出去野了,只是碍于万岁爷和外人在不敢放肆,听了慕桑的话直叫好:“风景如画,不欣赏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时光。我老早就想好怎么玩耍了,桑姐姐,我们先去那边摘果子。” 说着几人就行动起来了,顾玥想她虽然不能像丹阳公主一样骑马打猎,但她也不能窝在帐篷里什么事都不干,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好好放飞自我,等着回宫了在慢慢后悔吗? 燕王妃不屑的看着淑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冷哼道:“丑人多作怪,有辱妇容!” 淑妃懒得跟她说话,心里安慰自己,就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反咬狗一口?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她计较了。 慕桑想自己也算是主人了,领文定公主到处走走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了,笑着邀请高丽的贵客:“不若文定公主一同前去观赏一番。” 文定公主看了看怒容满面的燕王妃和一直没有说话一副贤良淑德模样的兰陵长公主,又看了看即将玩耍去的贤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果断的站起来告辞道:“兰陵长公主、燕王妃娘娘,文定第一次来大魏,之前一直对大魏的风土人情充满了仰慕,此次来亲身领略一番才完美。”行礼之后就向慕桑走来。 几人一起看看风景,散散步,吹吹风,偶尔说几句闲话也算趣味相投,慕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就多问几句,文定公主也努力推销自己的国家,希望贤贵妃娘娘到时候在大魏陛下面前多说高丽几句好话,和高丽联姻是好处多多滴。最好把兰陵长公主嫁给哥哥王晧,说起哥哥,她是不是要多问几句兰陵长公主的情况了? 眼珠子转了几圈,套近乎道:“兰陵长公主倾国倾城,又端庄大方,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吧?” 慕桑想这是看上兰陵长公主联姻了,在心里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好眼光!开心的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姑娘生的出落,性格又好,品行端庄温婉大方,人人都想着娶回自家家去。兰陵长公主是皇后的女儿,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陛下又宠爱有加,就连皇太后娘娘也多加欣赏。兰陵长公主到现在都没有指婚,陛下在众多儿郎里挑了又挑,就是没一个合适的,生怕兰陵长公主受了委屈。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儿女操碎了心。” 淑妃听着她们俩说的热闹,忍不住插嘴说道:“婚姻媒妁讲究门当户对,兰陵长公主金尊玉贵,大魏朝中再也找不出比皇家更尊贵的了。” 文定公主一听,心道兰陵长公主这么优秀,还是她哥哥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上最好的了,可这求娶之路就漫长又漫长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文定公主心里闷闷不乐的想,她哥哥也不差呀,既然兰陵长公主还没有许配人家,说明他哥哥还是有机会的。 第一天狩猎按照以往的惯例是文官的主场,皇帝是不下场的,可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陛下同燕王一同狩猎,又有高丽王子前来拜见陛下,第一日就比较隆重一些,在场的文官武将全都下场了,只为了第一别落在别人的手里。 日落西山时大多驭马归来,将猎物丢在地上,宦官就在一旁登记他们所猎的野物。 “卢侍郎,狩的野兔三只,野鸡三只。” “王御史,狩的野鸡四只。” …… 现在归来的大多都是文官,虽然都学习君子六艺,骑射到不如武将熟练。 “丹阳公主,狩的野鸡两只,野兔一只。” 丹阳公主今日跟着一起打猎,可是幸福满满,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无拘无束的放肆着,今天简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了。 慕桑夸奖道:“好厉害!”拉着她的手看有没有受伤什么的,想来也不会受伤,毕竟有那么多护卫跟着。小脸蛋高兴的红扑扑的,宫里的姑娘何事这么欢快过:“头发有点乱,赶紧去洗洗,都成小泥猴了。” “遵命!贵妃娘娘。”丹阳调皮的双手抱拳学武将一样向慕桑行一礼,去洗漱了。 “李指挥史,灰狼一匹,野鸡十只。” “杜统领,白狼一匹,白毛狐狸两只。” 在狩猎场上,武将的实力立马就提现出来了,猎物立马提了一个档次,这边正看着热闹,明黄色的旗帜就招展而行,燕王的队伍也并列而行,身后的护卫手里提的慢慢的都是猎物,看来是满载而归。尤其是成帝和燕王护卫队里载着老虎豹子野猪这些凶猛的东西,把狩猎推向了高潮,果然是文武双全的帝王。 记录猎物的宦官立马上前结果猎物,井然有序的记录着,因为猎物颇多,登记就费了好一会的时间,众人都急不可耐的等着宦官们公布万岁爷所狩的猎物。 晚宴早就准备好了,架起了篝火,好不意外今晚的晚膳是烤肉了。成帝和燕王上座,自有宫人端上水来伺候洗手。 千呼万唤始出来,宦官唱道:“万岁爷,狩的白豹子一只,梅花鹿两只,红毛狐狸白毛狐狸各一只。” 底下好事者官员立马夸赞道:“恭贺万岁爷,万岁爷英明神武。” “万岁爷文武双全,骁勇善战。” 燕王面色不爽的冷哼一声,不过是狩的一只豹子,底下的官员就这般拍须溜马,这样的官员怎么治理国家! “燕王,狩的野猪一只,白鹿两只,白毛狐狸一只,野兔三只。” “高丽王子,狩的麋鹿两只,野鸡七只。” “顾将军,狩的白斑老虎一只,红毛狐狸两只。” 底下的呼声立马大了起来,顾将军今年的又猎了一只老虎,去年也猎的一只,真是英雄出少年,勇冠三军!有顾将军在大魏壮矣! 第二百一十九章 立马就有能文作诗之人联想顾将军英勇打仗之事,作诗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成帝高兴的哈哈大笑:“看来今年秋狩又是顾将军拔得头筹!赏!” 捧上今日的奖励,是威风凛凛的一柄弓。有识货着惊讶出声:“是轩辕弓!” 不懂兵器者向身边的人请教轩辕弓的来历,好事者解释的头头是道:“此乃十大名弓排名第二的轩辕弓!传说轩辕弓本是轩辕黄帝所铸,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作了一张弓,名叫轩辕弓,蚩尤被黄帝轩辕用此弓三箭穿心而亡!” 果然是好弓,心细如发的官场老油条想得更是远,陛下此时赐顾将军轩辕弓何意?细思极恐,果然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意义深远。 顾将军神色欣喜的看着轩辕弓,立马单膝跪地谢恩道:“谢主隆恩,末将感激不尽,唯有一腔热血报陛下赏识。” 成帝伸手虚扶一下:“你我君臣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夜宴开始,宫人鱼贯而入捧上美酒,君臣互饮三杯,就自由吃喝了,因着是在外规矩不多,女眷在一旁也设了一桌席。 慕桑看着烤的焦黄的兔子肉,咬一口吃起来焦脆可口,肉质鲜嫩,调味偏辣,正符合她的口味,在嘬一口果子酒,简直是神仙不换的好日子。 燕王妃看着慕桑得意洋洋的模样,窝在心口的怒气无处安放,讥讽道:“得意什么,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看看,找事的又来了,老娘以色侍人怎么着了?碍着你什么事了?老娘以色侍人侍的是万岁爷,又不是燕王,你一个燕王妃你管得着吗?!我的那个暴脾气呀!“你知道小明祖母为什么能活一百零三岁吗?” 慕桑问的认真,在座的各位也认真思考,难不成有什么秘籍? 慕桑咬着牙说道:“因为她从来不多管闲事!”说完狠狠的咬了一口兔子腿,化悲愤为食欲。 一直一心两用关注慕桑的顾将军差点被一口酒呛住,小桑还是那么调皮可爱。 同一桌的丹阳公主和淑妃就没有忍住,一个直接乐出了声,一个被一口头呛在了桑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正难受着呢。 文定公主崇拜的看着贤贵妃,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千万别惹这个娘娘,她实在是太损了些。不过这话说的也实在。 燕王妃立马想摔杯子走人,可不甘心就这样落荒而逃,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半响才甩袖更衣去了,慕桑见她走了也乐的清闲,招呼众人道:“来,来,咱们吃咱们的,这一杯敬远道而来的贵客,文定公主。”众人举杯喝酒,期间又有丹阳公主说笑,场面热闹不已。 成帝见那边吃的热闹,就让身边的刘明忠端一盘鹿肉过去。 刘明忠端着鹿肉笑眯眯的说明来意:“这是万岁爷赏赐的鹿肉,鹿腿上的肉质最是细腻可口,清脆滑爽。” 慕桑谢恩,尝一口果然是外焦里嫩、颊齿留香。 第二百二十章 方到子时酒席才散。 成帝一身酒味的走进来,慕桑不得不起来招呼成帝洗漱,手指一动水却没了睡意,御帐外的风在呜咽,倒有一番塞外风光的意思。 慕桑笑着说起今天好玩的事:“文定公主今天向我打听兰陵长公主着来,看来是被咱们长公主的气度诚服了。” 成帝沉默不语,伸手掐着慕桑的脸:“怎么这么皮呀,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慕桑手忙脚乱的解救自己的脸,口齿不清的嘀咕:“兰陵长公主刚过及笄,我也过及笄之年没几年,说什么长辈,按年龄我们更像是姐妹。” “说什么?”成帝掐的更起劲了,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意思是我老牛吃嫩草了?” 慕桑看着成帝目光不善,心里怂的不要不要的,嘴硬道:“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疼……呜……”慕桑呜呜咽咽的解救自己脸,心想手劲儿这么大肯定掐青了,明天叫她怎么出门? 见慕桑可怜兮兮的叫疼,惹得成帝心头火热,低声道:“好,我好好疼你。”说着就去吻慕桑因挣扎而香汗淋淋的锁骨。 刘明忠面色如常的听着里面低碎呜咽的声音,严肃的叫别人走远点,他认命的守着。 叫过水之后,慕桑昏昏沉沉的依偎在成帝怀里,成帝继续思考关于和高丽联姻的事:“高丽与大魏相邻,既然高丽王提出要和大魏联姻,高丽王室讲究门第礼仪,随便的公主不好打发。” 慕桑迷迷糊糊的应承着:“嗯……人家也是诚心实意的,咱们也不能太糊弄了……” 成帝继续道:“是这个理,文定公主是高丽王和高丽王后的女儿,这边适嫁的也就兰陵和丹阳了。”两个女儿谁也舍不得远嫁。 慕桑听到文定公主的名字,立马清醒了许多,文定公主联姻不是入了万岁爷的后宫就是嫁给皇子或者皇家子弟,这么一想立马气极了,一骨碌坐起来狠狠的瞪着成帝,看得成帝莫名其妙。越看越生气没忍住一脚就把成帝蹬下床去,自个儿裹着被子朝里睡了。真是长本事了,刚跟她做完那事儿,还在她的床上想别的女人!叔可忍婶不可忍!!我也是有脾气的人!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成帝二丈摸不着头脑,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刘明忠听的声音进来查看,一看万岁爷独自坐在地上,大惊失色道:“万岁爷,你怎么坐在地上了?多凉啊,赶快起来。”说着就搀扶成帝起来,刘明忠见贤贵妃一动不动的躺着,心想这是怎么了?贵妃娘娘一向都是待人温和的,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和万岁爷拌嘴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刘明忠立马就想溜之大吉了,他这是嫌命长了吗? 借口给万岁爷端茶立马溜了,在门口后怕不已的只拍胸口:“好险好险。” 徒弟沉韬赶紧问:“师傅这是怎么了?吓得这么厉害。” 刘明忠没好气的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小兔崽子有多远滚多远,今晚的事一句话都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沉韬连连答是,转身就去告诫别人去了。 成帝看着裸露的明黄黄色床铺,和卷成蚕蛹只露一个脑袋的慕桑,去扯被子,好气又好笑道:“这是御帐,你躺的是龙床,盖的是我的被子。” 慕桑正在气头上,一听成帝的话,翻身起来被子也不要了,一句话不说下床靸了莲青色的绣花鞋,衣服也不披一件就穿着玉色暗纹玉兰花中衣披头散发的往外走。 成帝惊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尊帝王的女子,眼看就要走到御帐门口揭帘了,吓得成帝一激灵赶紧奔到门口,拦腰抱起慕桑往回走,就这么出去了,他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一旦了。气的成帝没办法,压在腿上一顿好打,边打边问道:“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 慕桑倔强的不肯出声求饶,成帝几巴掌下去她的臀疼的都快没知觉了,还没人打过她的屁股呢,怎么……怎么就……又疼又羞,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成帝心里又气又无奈,跟熊孩子有什么区别,教训重了他心疼轻了桑儿又不肯长记心,真是重不得轻不得。他的儿子女儿都比她懂事!这么一想就乐了,松了手问道:“知道错了没?” 半响见慕桑不说话,翻过一看慕桑满脸的泪,哭的怪可怜的。屁股一沾床慕桑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跳腾个不停,双手捂着屁股跪在离成帝远远的角落里。 这一举动惹得成帝真是苦笑不得:“在宫里挺规矩的,怎么一出宫就跟个小孩一样?” 慕桑忍着疼跪的直溜,心想肯定青了,可怜兮兮的小声说道:“不一样,在宫里你是皇帝,在这儿你是夫君。” 一声夫君说的成帝心里一片柔软,立马就过去哄慕桑:“好好……桑儿不哭了。” 慕桑心里大恨,把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成帝的寝衣上,叫你打我!叫你打我,脏死你得了。 好不容易哄得慕桑睡着了,成帝看着胸前眼泪和鼻涕混合打湿的一块儿,忍不住额头上的青筋跳,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他什么时候不是她夫君了。 蓦然想起被一句“不一样,在宫里你是皇帝,在这儿你是夫君。”哄得心花怒放,看着趴在他怀里安静的睡颜,曲起食指敲敲她光洁的额头,温柔道:“真是个小骗子。” 又见她不悦的蹙着眉头,忍不住低头亲吻敲过的地方。惹不得说不得,看来只能哄着了,成帝心里暗暗叹息,真是甜蜜的负担。 慕桑黑甜一觉醒来,看着满目的明黄色,一时间不知这是哪儿,颜色是熟悉的,可物件是陌生的。 一翻身不小心创到伤口处,疼的她小脸都皱到一块儿了。慢慢的都想起昨晚做的好事,一时间羞愤欲死,一头扎在枕头里想闷死自己,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绿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娘娘跟一条蛆一样在被窝里扭动,心里想着万岁爷奇怪的旨意。“娘娘,该起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慕桑觉得今天没脸见人了,闷闷的说道:“不,你家娘娘死了。” 绿枝见怪不怪了,她家娘娘又抽了,带着疑惑说出万岁爷的旨意:“万岁爷说,娘娘今日可以在账内休息。”娘娘每天不都在账内休息吗?万岁爷今日怎么会这么奇怪的说,难道是在关心娘娘? 某种程度上说,绿枝你真相了。 慕桑彻底想死了,她都可以想象成帝说这一句话时似笑非笑的模样,对着明黄色绣满龙纹的云锦枕头就是一顿锤,叫你得意,打死你得了,打死你!打死你!一个不小心扯到伤处,慕桑觉得活着真的好难。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以打……打那儿……她小时候都没被打过,她是乖女孩儿。 呜呜…… 不同于自怨自艾的慕桑,成帝可谓是春风得意、满面红光,刘明忠以为昨日和贤贵妃娘娘闹了那么久,今天怎么着也要沉半日的脸,谁知道是这个光景。怪事年年有,自从遇见贵妃娘娘之后,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思考了。 虽说在外秋狩,留了心腹大臣监国,可每日的奏折都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批完了继续送回去。今日与高丽王子见面,果然有意迎娶兰陵为联姻公主。西北不稳连年征战,与高丽联姻交好对大魏朝有利而无弊端,若是开通货物市场相互交流,对大魏朝的经济极有利。 成帝慢慢思虑着踱步往御帐里走,这事还得与底下的大臣细细商议。 用羊脂玉簪半绾着发丝,几缕青丝垂在白皙若凝脂的脖颈上,露出小巧圆融的耳廓来,精细的银链子垂挂着温润的粉红珍珠,香汗浸湿玉色绣梨花薄衫,趴在枕头上安静的睡着了,腰里半搭着秋香色妆花缎织福寿绵长图样薄被。看了一半的话本子扔在一旁,成帝看了半响,忽然觉得有了归宿,所有的疲惫和烦心事都变淡了,不值得一提,抽走慕桑手里的话本子,自己脱了龙靴陪她一起睡,抱在怀里才觉得满心的欢喜,成帝心里讥讽的想,每一位昏君都有一个祸国殃民的妃子果然是有道理的。 慕桑压根就没打算醒来,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待到日落西山时,慕桑才悠悠转醒,口渴难耐翻身坐起来找水喝,却看到成帝背对着她在办公,落日余晖打在他挺直的脊背上,金色的光线照得严肃不拘言笑的侧脸多了几分温和,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了,果然如此,这时候的他倒像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成帝突然开口发问。 慕桑一听揶揄的语气立马羞红了脸,看帅哥什么的被当场抓住了会很没面子的,小声嘟嚷道:“难不成后背长眼睛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成帝手里的朱笔龙飞凤舞个不停,还不忘打趣后面的人:“后背都被你火热的目光烧透了,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偷看我。要看就看吧,我这人最大方了,娘子随便看。”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为难的语气听得慕桑头皮发麻,傲娇的冷哼道:“谁要看了,自恋!” 成帝心情极好的逗她:“娘子这是害羞了?那为夫晚上让你偷偷的看。” 慕桑气结,不想和这个自恋狂的家伙说话,唤来绿枝她要洗漱了。 当慕桑洗漱好时,晚膳早就摆在一桌子上了,一眼扫过去清炖蟹粉狮子头、金陵丸子、白汁圆菜、清炖鸡孚、盐水鸭、碧螺虾仁、蜜汁火方、樱桃肉、玉竹百合鹌鹑汤……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除了平日的一些菜品,这几日的猎物自然是首选了,尤其是昨日她还没吃够的烤鹿肉,今日晚膳果然也有这一道菜。 慕桑心里大喜,待到万岁爷动筷之后无比欢悦的夹起一块立马尝尝,果然不辜负她的期望,还是她想念的味道:“哈哈,心头所爱呀。”顺便也给成帝夹了一筷子:“你快尝尝,这味道值得回味。” 一顿晚膳吃的两人心满意足,尤其是那一碟子烤肉,见底的速度有为快,成帝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刘明忠担心万岁爷和贵妃娘娘撑着,早早的叫人备下了山楂冰糖陈皮水。 俩人心满意足的歇着,慕桑白天睡得多了这会儿精神好的不得了,自然一点睡意都没有,既然是出来玩,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人,自然适合做点有意义的事。 慕桑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古怪精灵的模样肯定在打鬼主意,成帝不言不语的看她要干什么,果然不出乎意料,慕桑眉开眼笑的建议道:“昨日见夫君骑马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妾心生仰慕,不如今晚夫君教妾骑马。”眼睛里透着光亮,宛若里面盛着星河。 “好,束脩怎么交?”见慕桑一脸的不理解,成帝好心解释道:“学骑射是要拜师父的,既然要学肯定要交束脩,桑儿准备怎么交?” 慕桑看着成帝那张笑的人畜无害的脸,商量道:“一顿饺子。” 成帝压根连一个眼神都不赏她,继续努力道:“十顿饺子。”这次成帝眼角刮了她一下,继续不为所动,慕桑咬咬牙开出让她牙疼的条件:“给你做一身衣裳。”是一身啊,不是一件,一身衣裳最起码要七八件。 成帝不为所动,笑呵呵的说道:“桑儿,心要诚啊?”慕桑觉得眼前冒金星,不就是教骑马吗?!至于坐地起价嘛!她怎么就不心诚了!七八件衣裳够她做一年的了,怒道:“那你说心怎么就诚了?” “这些东西你不学骑射也是要做的,怎么会这么讨巧呢?”成帝招招手示意慕桑过来听,慕桑不疑有他,她倒要看看他什么条件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慕桑的耳朵上:“不如我们说说关于……”一听这话慕桑脸色立马爆红。 看着万岁爷和贵妃娘娘共乘一骑远去的背影,在御帐外被迫听了一半话的刘明忠也很好奇,贵妃娘娘最后答应什么束脩了。 成帝爱惜的抚摸着骏马的鬃毛:“战马最具有灵性,与主人长期磨合,你一个动作它就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过来和它熟悉熟悉。” 第二百二十四章 慕桑学着成帝的模样给马儿梳理鬃毛,许是陌生马儿踏动着前蹄。 成帝安抚着他的坐骑,尽量让它温顺一点,扶慕桑骑上马背:“你先试试,明天给你挑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慢慢练。” 慕桑坐在马背上立马乐的找不着北了,耶!她也学骑马,以后无聊的时候就可以潇潇洒洒的策马奔腾快意人生了。 被成帝说了半个时辰背挺直的慕桑蔫蔫的从马背上下来了,信心备受打击,严厉的老师总是挑剔,尤其是碰到她这样笨的学生,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慕桑腰酸背痛的靠在成帝肩膀上一点起来的欲望都没有,第一天学,好歹让她缓缓,喘一口气儿。 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皎洁的月光散在大地上,像是给大地披了一层纱,神秘而又多情。看着浩瀚的苍穹,才觉得自己的渺小,时间在永恒的银河里算什么,不过是尘埃一粒,可这微不起眼的一粒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 或许是命里有一劫,她穿越了时空的隧道,才与他有这么一出千里相会。 一时间慕桑沉浸在浩瀚的宇宙星空里,人们探索太空永无止境,才发现一点点宇宙的奥妙,自言自语的问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月亮是否跟千年前人看到的月亮是同一个月亮?” 成帝做了他生命有史以来的突破,陪着慕桑看月亮发傻:“傻话,我怎么会知道,毕竟我不是千年前的人。”文人骚客似乎对月亮情有独钟,高兴了写月亮,伤心了也写月亮,月亮似乎寄托了古今情思。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蓦然想起这一句诗,果然,月亮使人寂寥,慕桑忽然提议道:“这时候应该有酒,才不辜负如此月夜。” “有酒。”成帝从腰间取下青花釉里金丝缠枝酒壶,拔出红布酒塞饮一口递给慕桑。 慕桑惊喜道:“你是多拉爱梦吗?这个都有。”接过酒壶就小小的呡一口,酒质清香醇,入口绵甜,回味悠远,虽不辣可也烧心口,她一直喝的是果子酒,白酒却也是头一次喝,问道:“是什么酒?” “桑落酒。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成帝喝了一口解释道,有疑惑道:“多拉爱梦是什么?” 许是喝酒的缘故,慕桑今日的话多:“多拉爱梦就是多拉爱梦了,它是一本故事书的角色,它有一个特点是要什么有什么,小小的口袋里什么都有,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慕桑酒量浅喝了没几口就有些醉了,酒色浮现在脸颊上两团酡色,像是上了胭脂又好似是姑娘家害羞的颜色。 慕桑大着舌头问:“你不是喜欢喝太禧白吗?今天怎么改喝桑落酒了?” 伸手把慕桑揽在自己怀里,慢慢说道:“因为这酒里有你的名字。” 慕桑清醒着一定会大呼这是撩妹高手,可惜现在脑子迷糊不已,双手抱着成帝的胳膊要酒:“我还要喝。”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成帝神色温柔的看着慕桑,眼睛深处翻涌着暗潮:“好。”随后喝了一口酒吻上慕桑嫣红的嘴唇,酒水不知怎么的滴落了几滴,滑进凝脂玉劲里,轻柔的月色添了几分诱惑,怀里的姑娘眉目含情、秋波流转,任君采撷,温顺的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柔情似水,缠绵悱恻,慕桑头一歪睡着了,徒留成帝一人苦笑不已,怎么会这么挑时候醉呢。 刘明忠在御帐前徘徊又徘徊,夜深了万岁爷和娘娘怎么还不回来,在不来他都要找人去了。千盼万盼终于把成帝盼来了,马蹄轻踏远远的看见就知道是万岁爷的坐骑。 成帝下马把缰绳甩给刘明忠,抱着慕桑进帐去。 刘明忠眼见瞧见成帝衣裳后面有草屑,怀里的娘娘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他觉得他又看见了面临被灭口的事。 慕桑自从有了自己的小马儿,日子立马过得有滋有味了,秋狩什么都她最喜欢了,白日里让淑妃教她,丹阳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天天骑马打猎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找不到她的影子。淑妃是嫔妃,不宜出风头,只能陪着慕桑教她骑马了。 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叫声,小丫头们在一旁玩笑,就好似回到了在闺阁里的时光,随着姐姐妹妹们一起玩耍,什么事也不用操心,只是想着谁家的衣裳裁的好看,哪家的胭脂好颜色。 顾玥陪在一旁随她漫步,回想着自己年少时做的梦,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经过几天的学习,慕桑总算学会骑着慢走了。慕桑看出来顾玥的闷闷不乐,笑问道:“怎么了?是天气太热了吗?不若我们歇一会儿,喝了冰镇的绿豆汤再去跑马。” “好。”两人下马把缰绳扔给一旁侍候的宦官,心细的宫女早就备好了凉爽的绿豆汤。 碧莹莹的汤汁盛在玉白瓷祥云如意纹汤碗里,看着就去了几分暑气,入口果然如想象的一样爽快。 顾玥看着远方淡淡的笑着,“想起在闺阁的时候了,也是午后,教武的师傅把我们兄弟姐妹拉到校场上,就在太阳底下练习骑马,我们家世袭军武,家里的姊妹兄弟都是要练骑射的,对女儿家还好,毕竟不用上战场杀敌,若是太阳太大了,师傅也允许我们姊妹在树底下乘凉,哥哥弟弟就没那么好运了,豆大汗滴往地上滴,教武师傅严厉,也不许他们有一丝的松懈。” 骄阳似火的太阳底下,谁也不想不叫苦不喊累,稚嫩的小手上满是茧子。 十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 守家卫国,顾家世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边境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大魏的盛世离不开顾家世代的守护。 慕桑立马无比的崇敬顾玥,不是经常有一句话这么说,哪里有什么太平盛世,你现在所拥有的悠闲岁月,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慕桑心中豪迈冲云霄:“向你致敬,向所有的边关将士致敬。”和顾玥的碗一碰,干了一碗绿豆汤。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逗得顾玥只乐,一个文文静静的娘娘非要装豪迈粗犷的人。陪她玩笑:“好。也致敬慕家二哥哥。” 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是好姐妹,夸起人来都是一模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浑身都是劲,一同策马崩腾共度潇洒人生。慕桑抖动缰绳让身下的马儿慢跑起来,顾玥在一旁指点江山,好不快活。 一头野猪毫无预兆的闯了进来,拖着受伤的后腿就是一阵乱撞,霎时间,哭声、喊声慌乱成一片,马儿也受惊慌不择路的奔跑起来,慕桑无法控制受惊过度的坐骑,颠颠晃晃的随着马儿跑,拉紧缰绳伏在马背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马儿一个颠簸把自己摔下去。 也不知马儿跑过了什么地方,往哪儿跑去,只是树木越来越密,清脆的鸟叫声越来越多。 顾将军远远看见一匹小马跃过,隐隐约约的看见背上伏着一位女子。来不及多想立马打马追去,这匹马肯定是受惊了。 待离得近了飞身向前扯住缰绳,止住了受惊的小马,抚摸着小马的鬃毛安抚它的情绪。 慕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被叫做心口的地方狠狠的撞击着,叫嚣着,两人怔怔的望着对方,慕桑头发散落狼狈不堪,一时间就红了眼眶。顾将军宛若天神降临,英勇无比。 慕桑忍不了心口的疼痛,低声问道:“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 顾将军听着温软的话语,语气里的依恋,可这陌生的话语生生的把他从梦里拉回来了,妹妹说她失忆了,现在过得很好。单膝跪地请罪道:“末将护驾来迟,让娘娘受惊了。” “无妨。起来罢。”慕桑伏在马背上腿软的起不来,这会儿才知道痛了怕了,惊吓过度浑身疲软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拉着缰绳的手针扎似的疼,展开一看原来纤纤玉指早已血肉模糊。 顾将军想要扶着慕桑从马背上下来,可无从下手。慕桑瞧着他那一副嫌弃的模样,心里不知从哪儿多了一丝委屈,赌气似的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反正都这么狼狈了,还怕更丢脸不成! 看着慕桑不管不顾的架势,吓得顾将军一身冷汗,急忙伸出手接住,心里暗道,还是这一副脾气,一不顺心就发脾气。温香软玉在怀,是梦还是入魔? 顾将军一圈一圈的包扎着慕桑受伤的手掌,姿势熟练好似包扎过很多次。语气有些微微无奈的说:“别碰水,别乱动,别担心,过几日就好了,不会留疤的。”好似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慕桑好奇道:“将军经常给人包扎吗?”这手法一看就是练习过无数次了,这语气一听就是有经验的哄法了。 顾将军没敢抬头低声道:“是。”他怕他一抬头看见她委屈的眼睛,就会忍不住想问她。 慕桑觉得无比尴尬,他们以前真的不会是仇人吧?不然顾将军怎么这么不待见她,再说顾家和慕家是世交,没道理这么生硬,除了仇人她真的想不出别的关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慕桑努力打破尴尬的氛围:“这弓挺好看的。”顾将军脊背上背着的弓精美绝伦,古朴锐利,处处透着寒气,一看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名器,慕桑觉得气氛有些迷之尴尬,没话找话道:“我能看看吗?” 顾将军闻言就解下背上的轩辕弓双手捧到慕桑面前,暗笑,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他身上有新鲜物什她总是要瞧一瞧、摸一摸的。 慕桑呆住了,什么意思?这是要送给她的意思?她一个弱女子要这个冰冷的弓干嘛?呆呆的抓起弓柄往起来拿,弓丝纹不动静静躺在顾将军手里,慕桑继续努力还是一样的结果,她心里立马就不服气了,同样都是人,为啥顾将军拿着就如同无物一般,她费了吃奶的劲都拿不动一丝一毫,这不公平! 顾将军心里暗乐,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玩,忽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有草木响动的声音,凭着多年战场厮杀的经验告诉他,身后绝对有危险,快速抽取一支箭搂着慕桑一个转身,箭搭在弦上向猎物射去,咻的一声利箭冲破空气的阻力直直的射出去。 慕桑惊的声音压在桑子里呼喊不出来,苍劲有力的胳膊揽着她一个转身,后背就撞进宽阔温厚,充满宏伟气息的胸怀里,眼前的利箭直直射进向他们扑过来一只硕大灰狼的头颅上。整支箭没头扎进灰狼天灵盖三寸,一箭毙命,箭祤微微的颤动着,灰狼软软的倒在地上。 慕桑耳边是温柔的安抚声:“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一时间惆怅若失,这一句话好熟悉,不知是说这句话的人太温柔还是危险已经解除了,听了这一句话果然不怕了,这句话像是安抚人心的良药,慕桑慢慢的送了一口气。 人在高度紧张下身体会自发激发潜能,逞能的一口气松下来了,惊吓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后遗症,慕桑腿软的站不住,幸好有顾将军扶着,不然她早就一个屁墩坐在地上了。 慕桑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将军。” 顾将军看着他护了多年的姑娘长大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破茧而出,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得得的马蹄声远处传来,成帝纵马而来,郁郁葱葱的林子里顾将军拥着桑儿在怀里,两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慕桑笑得温柔感激,顾将军眼神里含着包容与宠溺。成帝看着此情此景,脑子里绷着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顾将军立马放开慕桑,向成帝请罪道:“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闻的此声吓得慕桑一个激灵,看见成帝一脸吃惊震怒的神情,心里涌出一股欢喜的暖流,没有细想成帝为何震怒,欢欢喜喜的跑向成帝,仰望着高头大马上的成帝,心里无限的委屈才在这里有了释放的余地:“万岁爷,臣妾的马受惊了一路疯跑,是顾将军救了臣妾,刚刚又射杀了灰狼。”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成帝看着慕桑满身的狼狈,头发散乱道姑头摇摇欲坠,白玉簪子也微微斜捶着,脸颊两边有被树枝刮破的痕迹,耳坠子也丢了一只,身上穿的粉蓝色暗花细丝贡缎百褶裙也被挂丝了,两只手被白布条包裹着,不远处躺着一只被射死的灰狼,丝丝血腥味飘逸在鼻息间。成帝伸手从胳肢窝捞起慕桑抱到他身前,是他大意了,没想到桑儿经历了这么多苦。心疼道:“桑儿,还有哪儿受伤了?” 慕桑看着跪在成帝马前的顾将军,心里慢慢升起了一股子怜惜,他是边疆英雄,是少年赤子心,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轻声说道:“无碍。” 回到营地,成帝立马宣太医,太医顶着成帝要吃人的目光下兢兢战战的诊完脉,还好还好,娘娘除了受点惊吓,其余都好,两只手也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 慕桑看着重新被包裹的像馒头一样的手,有些无语,至于吗?不就是被马的鬃毛勒的吗?脸颊上伤口也被上药了,绿枝现在看着慕桑的脸,也觉得一阵一阵的后怕,万一娘娘的脸毁容了怎么办? 受伤灰狼闯进营地的事也查出着落了,原来是高丽王子发现了猎物,一箭射去没伤及性命,一路追赶就到了营地,这才惊了娘娘的马。 慕桑看着成帝怒气冲冲的处置当值不利的护卫,看着这个男人为她担心为她忧心,慕桑心里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甜,柔声安慰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记得替我谢谢顾将军,今天如果不是碰到了他,鬼知道那受惊的马儿把我带到哪里去了,说不定这会儿我在深山老林里面当野人呢。” “尽胡说。”成帝无奈的看着她,“看你以后敢不敢再胡闹了,以后安安生生的别在学骑马了。” 慕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跟学骑马有什么关系,你应该教我学射箭,以后遇见这种情况,我就搭弓射箭立马解决了危险。”说着就兴冲冲的比划着射箭的姿势,结果极乐生败一不小心扯到了手心里的伤口,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唤。 惹得成帝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她,连连恨声说该。慕桑心里百味杂陈,瞎了她的狗眼了,这人!这人就是看热闹的! 绿枝见自家娘娘活蹦乱跳的充满活力,就知道肯定没受多大的惊吓,这时候恰好文定公主来探望慕桑,成帝因着高丽王子是这一场事故的罪魁祸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高丽的任何人,冷哼一声从旁的门走了。 成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林子,招呼近卫仔细查这件事情背后是谁倒得鬼,他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呢?若是贵妃真的出了什么事,和高丽那就不是联姻了,而是恶交了。 一身宝蓝彩绣滚珠轻云锦对襟时新衣裳的文定公主从账外跑进来,白皙的脸上闪现着阵阵不安,眼眶里的泪珠儿摇摇欲坠,看的慕桑心疼不已,好好的姑娘被吓成这样了,赶紧让绿枝给她擦脸。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贵妃娘娘……”刚刚洗了脸重新上妆的文定公主总算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慕桑见不得漂亮的姑娘哭,立马安抚道:“无事,不过是马受惊了,你王兄也不是有意的,都是巧合,你也别担心了,太医说我也无事。” 文定公主破涕而笑:“贵妃娘娘,您真是好人,果然长得漂亮的人都是好人。”这话说的慕桑心里舒服极了,看看,现在的小孩儿多会说话。 燕王妃一袭樱桃色底绣鸳鸯联珠团窠郁金纹罗裙斜倚在深紫色腊梅傲雪纹大引枕上,手掌拄着额头盯着地上的琉璃云母屏风瞧,碧白底绣海棠诃子包裹着饱满的胸部,烟色绣云履伸在绛紫纱帐外,端是一副慵懒美人玉体横陈的画面。 侍女从账外进来带着一阵疾风,惊慌失措道:“娘娘,不好了!” 燕王妃不悦的抬了抬眉头,立在一旁的侍女立马呵斥道:“慌张什么?!忘了规矩不成?仔细你的皮!什么叫娘娘不好了,娘娘好好的。” 那侍女立马磕头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砰砰砰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只余侍女磕头的声音,不一会儿那侍女的光洁的额头上血迹斑斑,燕王妃这才轻轻问道:“何事?” 侍女不敢耽搁,立马把她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回禀娘娘,贤贵妃娘娘回来了。” “哦。”燕王妃转头看着账外的太阳,发髻上的金累丝扭珠嵌翡翠烧蓝步摇也随之晃动,“她倒是命大,不是说惊了马?可有受伤?” 听着轻轻的笑声,侍女吓得直冒冷汗,老实道:“听说无大碍,两只手受伤了,脸也受伤了。”耳朵里听着王妃娘娘欢快的笑声,她的头低的越发低了了,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燕王妃这会儿脸上才有了真实的笑意:“那多可惜,那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毁了真是可惜,都说以色侍人者,色老而爱弛,咱们的贵妃娘娘可要红颜未老恩先断了,真是可惜了。”可那一张笑脸上半分可惜看不出来,只余幸灾乐祸。 立在身边的侍女细声细气的说道:“都说娘娘是得天庇佑之人,谁跟您过不去就是跟老天爷过不去,这不立马就应验了。” 这马屁拍的燕王妃通体舒服,哈哈大笑道:“赏。” 侍女磕头谢恩,心惊胆战的出帐篷去了。 兰陵长公主也听侍女说了这个消息,放下手里的书慢慢抚着月白色八宝奔兔暗地织金纹福裙上的花纹,心想,怎么就回来了呢?若是……若是不回来,她母后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慢声细语的吩咐道:“去瞧瞧的打听一下,怎么回来的。” “是。”宫女领命而去。 兰陵长公主站在书桌前,拿起雕花纹八棱砚台慢慢的磨着墨,一圈一圈的慢慢的把自己急躁的心情磨下来,提笔给母后写问安信。想了一会儿吩咐道:“良辰,你准备写礼盒,送到贤贵妃那里。” 第二百三十章 慕桑好不容易哄走了文定公主和来看她的丹阳公主,长出一口气看着富贵花开绿草罗帐帐顶,受个伤也不容易。 绿枝负责收着慕桑的衣服首饰,赤金缠珠白玉耳坠子只剩一只了,另一只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慕桑对这个也没影响,估计是在马背上丢的,那么危机的时刻怎么可能在意一只耳坠子,绿枝一想也是,也就不在纠结了。 养伤的日子无聊又无聊,慕桑觉得她快长草了,狩猎的日子也快结束了,绿枝领着众人收拾东西,往楠木箱笼、樟木箱笼里装衣物器具。慕桑觉得她在不抓点紧,她就直接坐上回京的马车了,再也见不到如此好的风景了,央求了成帝半日才答应带着她出去转转。 脸上这几日痒痒的,绿枝怕被风吹了留下疤痕,寻了一顶帷帽给慕桑戴上。 慕桑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朝出了笼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怎么也看不够。 这大好的山河,她是没机会看了,又要被关进四方小小的一片天地里了,这一次回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来。 两人漫无边际的走着,晚风拂过周身,吹着眼前薄纱随意的变换方向。哗哗啦啦的叶子被风着只响,偶尔吹下一片泛黄色的叶子,慕桑喃喃自语:“秋天了。”秋天是个让人多愁善感的日子。眼睛随意的往树林里一憋,就看见了两个有意思的人,慕桑示意成帝悄悄的别说话,往过去凑近了一点想要听他们说话,原来是高丽王子和兰陵长公主在一起说话,成帝无奈的看着慕桑听人墙角,还拉着他下水。 高丽王子望着眼前的人,一身水蓝弹墨梅纹蜀锦齐胸襦裙,衬得兰陵长公主冰清玉洁,少了几分高高再上的睥睨,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温柔小意。高丽王子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比面见大魏皇帝还要紧张几分,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慕桑看着他们两个温言细语的说话,心里意惊,莫不是相互看上了,回头看成帝脸色不好,一想便明白了,毕竟是万岁爷的亲闺女,被人惦记肯定没好脸色,安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成帝面色不渝的冷哼一声,也没在说什么。 慕桑拉着成帝看别人的好戏,殊不知别人也在后面看着她。 那一身的赤红芍药连珠团花锦纹广棱鸾袍映红了顾将军的眼睛,胸口前放着那一日慕桑掉在他怀里的赤金缠珠白玉耳坠子,一颗小小的耳坠子烫的他胸口直发疼,好似一颗长在他心口的朱砂痣,不敢摸不敢惦记,一摸一想念就疼的厉害。 明明说好的他打仗回来就去她家上门提亲,他打胜仗归来了,她却嫁作他人妇。 说什么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一时间顾将军恨得咬牙切齿,眼睛发红,恨不得冲到她面前问个清楚! 顾玥看着立在前边的一对玉人,轻声说道:“兄长,桑姐姐忘了从前的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那时候顾玥还小,懵懵懂懂的不知事,只是记得兄长与桑姐姐很要好,长大后从点点滴滴里明白,可惜一切都迟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的他心里肺里都打颤。 慕家与顾家是世交,他与她好的事只有他们知,落在长辈眼里不过是兄妹和睦相处。这恨意都没处散发,她在宫里看着风光无限,却处处如履薄冰,她在那一摊俗事里单枪匹马,他在北疆的战场上奋勇厮杀,他们被这人世间搅得不得半分安宁。 顾玥感觉得到兄长的悲伤,叹息一句:“兄长,她忘了你,你也忘了她罢。” 顾将军伸手抚摸着妹妹的头顶,就像小时候一样,轻笑一道:“傻妹妹。”那些刻在心里的记忆和声音怎么会忘?怎么能忘?若是把这一颗心剜了,不知道能不能忘了她。 手往怀里那颗小巧玲珑的耳坠子方向伸了几次,都没能抬起手,是不忍心送还回去罢了。 心里叹息道就此罢了吧。 可如何就此罢了? 顾玥看着自己身旁着银白素面袍服的兄长,眼睛里透着沧桑,明明是翩翩少年郎,却处处透着苍凉。猛的想起戏文里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高丽王子和文定公主回高丽去了,他们回过之后会有使臣来大魏朝商议联姻事宜。成帝的御驾也缓缓启动了,一路蜿蜒的队伍向京城里驶去。燕王与燕王妃也回封地去了。 一路舟车劳顿,慕桑回到椒房宫看着熟悉的摆设物件,才觉得真正到家了。在煕春念夏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泡了澡,裹在被子里睡了一个舒服香甜的好觉。第二日早上醒来自是精神饱满,脸上的手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白白嫩嫩的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亦是到了深秋时节了,京城里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慕桑畏寒,今日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在石榴红缎面起云纹暗底缎面窄袖长袍上又套了一件石榴红腾金丝牡丹蝶穿花比甲。看着富贵有喜庆,总算把自己包裹暖和了,这才坐着轿子往杨皇后的坤宁宫里去。 几日不见,各宫的娘娘见了慕桑都笑着问好,人人都说着话,好似这座宫殿都活过来了。没有出去的娘娘都央着慕桑讲讲外面的趣事,慕桑挑好玩的讲来几件。 杨皇后出来了大家这才停了声,一齐儿的向杨皇后行礼问安,赐座之后杨皇后笑着问道:“都在说什么呢?难得这么热闹。” 慕桑看着杨皇后病恹恹的坐在上首,脸色苍白,说了这几句话就喘了不少气,心想杨皇后这是怎么了?她不像被一下子打击倒的性子。慕桑笑道:“不过是是说了几句狩猎的玩笑话,皇后娘娘瞧着脸色不大好,是病了?可有传太医?” 杨皇后看了慕桑的脸好几次,可惜一丝疤痕都未留下,口里称赞道:“贵妃妹妹七窍玲珑心,多谢妹妹关心,太医说了无碍。” 继续说着无伤大雅的闲话,不大一会儿杨皇后就叫大家散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从坤宁宫里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心情也就显得格外平和。慕桑和敬妃一同走着,慕桑好奇今天杨皇后的脸色,就多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怎么?短短的几日怎么病的这么厉害。” 敬妃冷笑一声,才慢慢道来由头根源:“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心里不大畅快,前几天太后娘娘刚申斥了皇后与顺嫔。都是做母亲的人,怎么就那么重男轻女了,若不是太后娘娘那日去看小公主,还不知道顺嫔怎么糟践小公主呢,可怜见得,小小的一个孩儿也没人照管。顺嫔也心狠,自己的女儿在那里哭闹也不管,也不让奶娘喂奶,好歹都是自己的骨肉,最后还是奶娘看不惯偷偷禀告了太后娘娘,这才救回了小公主的命。” 都是重男轻女惹得祸,慕桑听了也觉得顺嫔太冷血了,感叹道:“是男是女都是万岁爷的孩子,都是皇家金尊玉贵的小主子,顺嫔怎么这般不明白是非。再说女子在这世道里活着本来就不易,怎可这般自轻自贱。” 敬妃心有戚戚的说道:“小公主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也是不幸。”她也只有丹阳公主一个女儿,可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女儿就轻慢过,可见顺嫔也是个蠢的。 说了几句闲话两人道了别,慕桑去启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去。 这时候慕太后用过早膳了,正精神饱满的逗弄小公主呢。 小公主包裹在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襁褓里,小小的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这个世界。慕桑瞧见了立马被她俘获了一颗心,指尖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柔软光滑,细腻而显得脆弱,慕桑暗叹老夫的一颗少女心啊。好不吝啬的夸赞道:“好可爱啊。” 太后见慕桑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心里有了别的打算,可惜道:“可怜这孩子了,有个狠心的娘。” 小公主见了慕桑高兴的只乐,慕桑也乐意逗她,忽然间小公主哇哇大哭起来,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一时间慕桑不知所错。 慕太后好笑的看着慕桑,叫来奶娘让抱去喂奶。原来是小公主饿了,果然是没照顾宝宝的人。 慕桑把从民间买来的小玩意儿摆了一桌,都是献给太后娘娘的,只为了博太后娘娘一乐。有笑容可掬的陶瓷娃娃,有样式简单的桃木襄银簪子,还有精致小巧的檀木梳子……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看的人眼花缭乱。 慕桑撒娇道:“母后,这些都是我从小地摊上买来的,特意孝敬您的。原本还有各地的小吃,结果都坏掉了没留住。” 慕太后摸着这些小玩意儿,心里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些东西,每次都盼着兄长出门给她买点儿。笑道:“母后知道你孝顺,时时刻刻想着我,你的心意哀家很喜欢,多谢桑儿。” 不知不觉里对这里有了家的感觉,出去久了会想念,回来了会安心,慕桑努力的逗太后娘娘开心:“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母后我好想你呀。” 第二百三十三章 慕太后很享受被需要被惦记的日子,口是心非道:“小皮猴,哀家才不想你呢,你出去了不知道哀家有多自在,一来哀家的耳根子就清净不了了。” 正闹着呢,就听到有宦官唱道:“万岁爷驾到。”一屋子的人除了慕太后都跪了一地:“万岁爷万福金安。” 一身黑底黄边绣金色盘龙纹龙袍的成帝阔步走来,向慕太后请安道:“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慕太后笑眯眯的让他起来坐,关心了几句成帝秋狩怎么样,又说了顺嫔与小公主的事,最后说道:“既然顺嫔嫌弃小公主是个女孩,那哀家先养着,哀家这辈子就生了你和燕王两个,燕王自小就抱在熹太贵妃跟前养着,哀家就盼望着有个公主养着,现在孙女养在跟前也算是如意了。” 提起燕王,是他们心里的一个心结,说亲自小就称熹太贵妃为母亲,行事处处按着她们的意思来,说不亲,却是同胞母兄弟,世上没有人能亲过他去。成帝知道小公主来启祥宫的前因后果,心里担忧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担忧道:“母后半生操劳,为儿子忧心,如今到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安心享受的时候了,现在又要为孙女儿操心,儿子心里即是感激又是担心。”看了慕桑一眼,建议道:“不如把小公主养在椒房宫里,桑儿最是细心温柔,定能做一个好母妃,母后意下如何?” 慕太后沉思一会儿,道:“这样也好,桑儿现在身边没有一男半女的,养一个公主在身边也好,也免了宫里宫外的人说闲话。小公主能养在桑儿跟前也是她的造化。” 慕桑万万没料到,她来一趟启祥宫有这样的惊喜,不,惊吓比较多一点,跳过怀孕生子的步骤,直接得了一个女儿。慕太后见慕桑半天没有说话,打趣道:“怎么?惊喜的傻了,连谢恩都不会了。” 慕桑立马笑容满面,满心欢喜的行礼谢恩:“多谢万岁爷,多谢母后,臣妾感激不尽,定会做个温柔体贴的母妃。” 有子嗣旁身也不像浮萍一样飘着了,后半生都有指望了,慕太后耐心说道:“既然你要养着小公主了,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奶娘你全部带走,在细心寻几个好的奶娘,小公主现在还小,一两个奶娘就够了,再长几个月可要增加了,养了孩子可要事事多操心多思虑了。” 慕桑忙道:“母后的教诲,桑儿谨记在心。”慕桑安排绿枝立刻回椒房宫安排小公主起居用品一应事物。 用过午膳,慕桑抱着小公主浩浩荡荡的穿过半个后宫,走进椒房宫,宫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迎接小主子的到来。 后宫众人听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心思各不同,淑妃拿了礼物立马要去看看小公主,贺喜桑姐姐喜得千金。杨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呕的要吐血,好好的一个公主叫她得了便宜,公主再不济也是金枝玉叶,到最后怎么就叫贤贵妃摘了果实。 第二百三十四章 顺嫔一听贤贵妃把小公主抱到椒房宫了,立马疯了一样的往椒房宫的方向跑去,珠和紧跟着后面,喊道:“主子,你的身子还没好呢,不能这样,主子你的身子受不住。”又对身边的宦官说道:“都是死人了不成,赶紧给娘娘备好轿子!” 坐在轿子里的顺嫔一路催促,她知道错了,她不该听别人的谗言冷落小公主,她真的知道错了,小公主是她的命啊。 椒房宫的匾额高高挂在那里,九排铜锭大红色宫门紧闭着,顺嫔上前拍打着宫门,哭喊道:“我要见我女儿,我要见我女儿……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守门的宦官听了哪里还敢开门,立马禀报娘娘知道,让她做决定。 慕桑和顾玥两人正逗着小公主玩,商议着做什么颜色的衣服,冷不定的听到这样的消息,顾玥立马不干了,生气道:“顺嫔做这样子干什么?!小公主是她自己不想要的,太后娘娘心善救了小公主,她现在这副模样是觉得小公主有用了?” 慕桑安抚的拍拍顾玥的手:“你也别生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得,咱们出去看看。柳嬷嬷,你看好小公主,万万不能让她受惊了。”说着抬脚就走,早就想会会重男轻女的顺嫔了。 远远的就听见了顺嫔的哭声,慕桑心里不悦,让人打开大门。两扇红色的大门打开,顺嫔跪坐在门口,喇叭花镶碧鱼簪斜斜挽着发髻,额头上套着浅绿色镶珍珠抹额,小脸苍白泪痕交错,憔悴不堪,一袭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高腰雪纺纱儒裙衬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慕桑冷笑一声:“顺嫔这是做什么?在本宫的椒房宫前哭什么?” 顾玥含着怒气道:“你还没有有一点规矩了,在贵妃娘娘面前大哭大闹成何体统?若是惊到小公主了,你有几条命可担待点?!” 顺嫔抬头看着贤贵妃娘娘眼神里的讽刺,她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而她是落在泥地里的红花,两人云泥之别。顺嫔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双膝跪爬到慕桑跟前,双手扯着慕桑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线裙摆,哭诉道:“娘娘大慈大悲,可怜可怜嫔妾这个可怜人,把嫔妾的孩子还给嫔妾吧。” 慕桑俯视着她,盯着顺嫔的眼睛道:“俗话说得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因为她是公主就冷落她,慢待她,现在又看见她得太后娘娘,万岁爷喜爱,又想做她的母亲了?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顾玥看着顺嫔痴缠不清,骂奴才道:“还不赶紧把她拉开,她的手可别脏了桑姐姐的衣裙,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这样残忍,怎么可能是个好人!”宦官听了淑妃娘娘的话,立马把顺嫔拉开,不料顺嫔把所有的劲都用在了手上,扳了半天才扳开顺嫔的手。顺嫔可不是个好性子,对着官宦连踢带呸好一通闹,一时间哭哭嚷嚷的没个消停。 第二百三十五章 顾玥没见过这样不体面的人,一时间怔怔的看着没个主意。慕桑却不吃她的这一套,厉声道:“没规矩!妇言妇德妇容都读到哪里去了?!一派市井小民撒泼之状是在威胁本宫吗?!本宫倒要去问问皇后娘娘了,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养小公主本是万岁爷、太后娘娘商议定下的,你在这里闹个不停,是对万岁爷、太后娘娘不满吗?!” 一声声的质问,问的顺嫔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害怕来,急忙磕头道:“嫔妾无状,求贵妃娘娘赎罪!求贵妃娘娘开恩………嫔妾错了,嫔妾知错了,贵妃娘娘饶命……”碰碰碰的磕头响着,没有人可怜她,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丽嫔与玉嫔相偕而来,丽嫔用手捂着嘴咯咯笑着:“真是好笑,你没规矩,做下了错事,却叫贵妃娘娘开恩,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丽嫔一身桃红色金银错串枝杏花纹齐胸襦裙,光彩照人,笑吟吟的向慕桑行福礼:“贵妃娘娘万安。” 一旁的玉嫔丝毫不逊色,上身着一件藕荷色交衽襦衣,下着一件荷叶青宽摆百褶裙,盈盈下拜时温柔可人:“娘娘万安。”有对着顺嫔笑道:“都是贵妃娘娘好性儿,温厚宽和,才叫你这样的人欺负到门口了。还不把她丢到她的泠雪居里去,让她继续在这个丢人现眼吗?”几人扶着慕桑回厅里去了,宽慰娘娘别为了此等人此等事伤心难过。 玉嫔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顺嫔,她们两一同入宫,顺嫔比她得万岁爷的宠爱,一朝怀有皇嗣,她们的待遇更是不同,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为过,可如今看来人不能只争朝夕。顺嫔身上的那一袭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高腰雪纺纱儒裙变得脏乱不堪,看了就叫人觉得恶心,连瞧第二眼都欲望都没有了,玉嫔心里不知怎么的也不觉得特别痛快,笑笑不去想它了,跟着慕桑等人去看小公主了。 顺嫔回到泠雪居,皇后娘娘的斥责就下来了,奉旨而来的就是前几日经常照顾她的幽兰,今日的幽兰没了往日的和蔼可亲,只余严厉冷漠:“奉皇后娘娘懿旨,顺嫔听旨。” 珠和扶着顺嫔跪下听旨,幽兰严肃道:“顺嫔以下犯上,触犯宫规戒律,罚俸一年,抄写宫规女戒一百遍,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顺嫔磕头谢恩,虚弱道:“嫔妾领旨,皇后娘娘仁慈。”顺嫔靠在珠和的身上,整个人充满了悲伤,双眼无神死气沉沉的。后悔的眼泪流下来了,她怎么就对她的女儿那么狠心呢,果然是报应,都是报应。 顺嫔下午在椒房宫闹了一通,晚上小公主就发烧了,太医进进出出个不停,诊脉的太医说小公主是受惊了。 气的慕桑恨不得冲到顺嫔面前好一顿打,小小的人儿烧的浑身发红,难受的哼哼唧唧的叫唤个不停。摊上顺嫔这个母亲小公主也真是受罪,事事不为儿女着想,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慕桑担心的一夜未合眼,小公主的烧总算退下去了,喂了药看着小公主睡着了,慕桑才倚在一旁的床上闭了闭眼。 小公主一场发烧好了之后,人也瘦了许多,慕桑也跟着操心清减了不少,瞧着越发羸弱了。可把成帝心疼坏了,各种汤汤水水天天补着,到了冬日里第一场雪的时候,慕桑才觉得日子过得好快。她还没伤感落叶呢,怎么就见雪了。 有了小主子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虽然有些忙有些慌乱,可就是觉得舒服,娘娘膝下现在养着小公主,万岁爷有对娘娘多有宠爱,这样的时光才觉得有意思。娘娘一心一意扑在了小主子身上,眼里的笑容真实而温暖。 绿枝看着满院的落雪,笑眯眯的问道:“娘娘,明日是腊八节了,咱们怎么过?” 小魔兽这会儿睡着了,慕桑才有时间静静的坐一会儿,看看外面晶莹剔透的雪。微笑道:“按照往年一样的过。” 俗语说腊八一过就是年了,今年肯定要比往年热闹许多,绿枝听着要和往年一样过,心想不应该呀,娘娘难得这么开心,怎么可能要和往常一样,劝道:“娘娘,今年咱们椒房宫新添了小主子,怎么也要比往年热闹几分,礼也要厚几分,不然别人以为你不把小公主放在心上呢。” 慕桑点点头:“言之有理,那今年就听你的,准备厚礼,八宝粥给宫里的宫人多发放一些。” 成帝一身藏蓝色腾龙缂丝箭袖袍,腰系白玉腰带,身披玄色云锦描银暗纹刻丝披风,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好一副君子踏雪归来图,慕桑透过窗纱看着,眼睛里藏不住笑意。 待成帝打帘进来,立马迎上去,关心道:“下这么大雪,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嫌冷。”说着就解下成帝的披风给绿枝,让她挂好了。拉着成帝有些微凉的手往火盆边走,两双手交错在火盆上,慕桑轻柔的搓着成帝的指腹,尽快温暖起来,因为常年写字练箭手指上的茧子不少,成帝看着那双保养得益纤细白嫩的手指与他的手交织在一起,目光深了深,多了几分缠绵悱恻。 成帝温和的开口道明来意:“我路过御花园,看见园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瞧着就让人觉得喜庆,我就摘了几支给你送过来了。” 不待成帝示意,刘明忠笑容满脸的就把一大捧开的正艳的红梅往慕桑面前送了送,为自己主子在娘娘面前表现:“娘娘,这些都是万岁爷请手采摘的。” 慕桑惊喜的看着着一捧红梅:“夫君有心了,我今天看着雪景就想着若是有红梅欣赏,那就再好不过了,万岁爷果然懂我。绿枝,找个瓶子插起来。” 成帝哈哈大笑:“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慕桑暗自点点头,匹兹高兴道:“若是在配上锅子就更完美了,绿枝,吩咐小厨房晚膳吃锅子。”冬天吃锅子果然是绝配。 成帝哑然失笑,好好的雪景配红梅这么有诗意的话题怎么就扯到吃锅子上面了,暗叹一声不解风情。 第二百三十七章 酸菜鱼的锅子果然酸辣开胃,乳白色的鱼汤在紫铜的锅子里翻滚着,腾腾的热气升起来,处处透着烟火气息。 皇庄里的人心灵手巧,冬天在暖窑里种菜,放眼京城也是独一无二的,暖窑里出来菜价格自然不菲,小白菜、小油菜放到锅子里一烫夹出来,沾着调好的酱咬一口酸酸辣辣的、脆脆的,简直是人间佳肴。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闻几回? 再配上甜甜的果酒,赏着窗外的雪景,人生就圆满了。一顿饭饱酒足之后,两人闲情雅致起来,慕桑开始给成帝给她的红梅插瓶,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觚并不是被看好与红梅相配的花觚,慕桑厌倦一成不变的东西,生活的乐趣就在不断的开发中,折枝高低错落有致的插进去,幽幽的梅香穿透着各处,慕桑细想若是把红梅花收起来,制成梅花糕,或者制成梅花香的燃香,不知道太后娘娘喜不喜欢? 成帝偶尔看一眼慕桑的进程,笑道:“青玉优雅,红梅热闹,这样一相配倒是有趣,不过我记得红梅也是高冷型的,怎么到你手里红梅就变热闹了?” 慕桑憋了成帝一眼,呵呵,当她听不出他的意思呢,不就是说她俗吗?没好气的说道:“因为我心灵手巧,心思别致,红梅为我的气质折服了,它还想要我做梅花糕呢?” 成帝不想也她争论,争也争不过,好笑的摇摇头随她去了。小公主吃过奶娘的奶之后就精神饱满了,奶娘就抱着她来给成帝和慕桑请安了,慕桑接过包裹着石榴红弹墨牡丹纹厚缎襁褓的小包子,抱在怀里掂了掂:“又重了,不错,小公主表现不错。” 成帝随着视线看过去,白净的小包子对他露出了无齿的笑容,这笑容击中了他心中柔软的地方,他整个人也变得温柔起来,伸出手指逗她,不料被小公主一只胖胖的小手抓住了,捏在手里不放了,成帝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慕桑看穿了他的尴尬,却坏心眼的装作不知道:“看来小公主很喜欢父皇,不若皇上来抱抱她。”也不等成帝说话,怀里就被塞进一个小包子,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放,又怕摔了小公主,一时间手脚无措,额头上升起了一层薄汗,他自登上皇位后还没这么紧张过。 慕桑看够了热闹,就教成帝如何抱小包子,僵硬的肢体语言告诉她成帝有多紧张,温柔的安慰道:“别怕,很好学的。” 这时候讲究抱孙不抱子,没有几个父亲抱过自己的儿女,成帝这样也不奇怪。在慕桑的帮助下,成帝勉强可以抱小包子了,眼睛里流露出为父的慈爱和惊喜。 慕桑趁机说道:“小公主还没有名字呢?过几天就是小公主的满月了,咱们办不办小公主的满月酒?” 成帝瞧着小公主的纯真的笑容,心里慢慢的柔软鲜活起来,说道:“办,为何不办?就在椒房宫办,邀请几位王妃朝廷命妇,热热闹闹的过满月。名字……名字起什么好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成帝沉思一会儿道:“明月,就叫明月,望你以后如天上的一轮明月一样带给人明亮,也如明月一样皎洁高贵。” 慕桑一听就笑了,果然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明:象征光明。意为明亮、公开、清楚、深明大义。这样极好,明月以后可要做一个深明大义的公主。我替明月谢谢万岁了。”做父母的总为子女以后的路打算一番,期望孩子有出息、平安、无病无灾,总有操不完的心。 慕桑手里摇着小拨浪鼓逗她:“明月,明月,小明月,看看这里,娘手里拿着什么呀?” 明月听见拨浪鼓的声音,黑漆漆的大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白白胖胖的小手伸出来够拨浪鼓,慕桑拿近了一点:“是不是想要呀?” 小包子看见拨浪鼓近了,就急急忙忙的要抓,咿咿呀呀的叫的可欢了。 太后娘娘今年精神好,在启祥宫主持了腊八粥宴,各宫娘娘主子积极响应参与,都拿出了自己宫里绝手好活只为了博太后娘娘一乐。 杨皇后脸色依旧不好,一身正红色缠枝牡丹花镶紫貂毛袄裙也撑不起半点精神,头上戴着的镶嵌红宝石大珍珠凤冠也贴着头皮,一点儿也不舒服,只觉得累的慌。 怎么能不累?顺嫔好好的皇子生成公主了,公主已经够多了,她现在只缺皇子。一个不小心就被太后娘娘得了把柄,抱走了小公主养在贤贵妃膝下,瞧瞧贤贵妃那一身白狐毛边掐腰暗金色绣金鹧鸪织锦衣裳,赤金并蒂莲金步摇衬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脸,恨得杨皇后不知暗暗咬碎了多少牙。现在她春风得意,而她失意落魄,中宫无皇子,而贵妃宠爱太甚,她这个皇后怎么坐的稳当。 慕太后笑呵呵的看着众人献上来的八宝粥,指着其中一折枝花纹带盖银碗说道:“这是谁做的?不错不错,心思别致,是费了功夫的。” 慕桑款款上前行礼道:“回禀母后,是臣妾宫里的,可费了臣妾好一番心思,增添了桂花点缀模样好看,味道也别致,这碗八宝粥能的母后喜欢,臣妾也开心。” 慕太后脸上的欢喜多了几分,打趣道:“好,就你会哄哀家开心,说吧,又瞧上了哀家的什么东西?” 慕桑笑笑说道:“臣妾就是那孙猴子,母后是那仁慈宽厚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孙猴子再厉害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怎么也翻不出如来佛祖的神掌。”一番话逗笑了众人,敬妃笑的合不拢嘴,捂着帕子说道:“真真是贵妃娘娘的一张嘴,哄的大家都笑个不停,若是哪个笑坏了就找贵妃娘娘去。” 众人依言笑的更猛了,一个两个的都是狭促人,这么乐的时候也少有,慕桑等到大家笑好了,才一本正经的提出自己想要的,指着慕太后桌子上插嫩黄腊梅的白地素三彩缠枝莲纹瓶道:“万岁爷嫌弃臣妾是个俗人,臣妾瞧着母后的东西最雅致,借来给明月办百日宴用用,装一回雅致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慕桑一番话说的众人摸不着头脑,明月是谁?又一想百日宴只有小公主了,原来万岁爷给小公主赐名明月了,真是好名字。几人嫉妒几人欢喜,杨皇后的心里才叫酸,原来不过是一个公主,万岁爷怎么这么上心? 众人纷纷向慕桑道贺:“这名字好听,明月有贵妃娘娘这样的母妃真是好福气。” “恭喜贵妃娘娘,百日宴一定要来给公主道贺。” “宫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应该大办贺喜。” 丽嫔欢喜的插话道:“是在椒房宫办吗?臣妾到时候可要讨一杯酒喝了。” 慕桑无比真诚道:“是呢,大家都来一起热闹热闹,本宫在这里替明月感谢诸位。” 众人不敢受慕桑的礼,急忙道:“娘娘客气了。” 慕太后看着场面热闹,也来凑趣儿:“就你会讨巧,这瓶子是哀家给明月的百天礼,可不是给你的。”人老了,顾念情份了,也看开了,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愿意算计了,就想着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热热闹闹的过日子。 明月公主百日宴的时候,前朝后宫都为明月公主恭贺,成帝在前殿和众位大臣畅饮,各位诰命夫人来椒房宫贺喜贵妃娘娘。这也是难得的盛事,就连兰陵长公主也没有这份荣耀,一来兰陵长公主出生时陛下还在潜府,二来成帝一直提倡勤俭节约。 阳光暖暖,众位诰命夫人身着华服,珠光宝气,言笑晏晏的站了一院子,墙角嫩黄色的腊梅幽幽绽放,为今天的喜气增添了几分颜色。 慕夫人一身枣红色织金妆花海棠穿花姑绒袄,下着深红色海棠镧边综裙,站在人群里受众人恭贺她喜得皇外孙女,慕夫人谦虚的笑着和她们谈笑。 椒房宫的种种热闹暂且不说,坤宁宫内的气氛就多了几丝阴重,杨皇后与杨夫人干坐着相对无言。 杨夫人见自己的女儿杨皇后真的生气了,语气软了几分,慢慢说道:“也不是娘逼你,你现在是皇后,你哥哥就是皇帝的大舅哥,你的侄儿现在若是娶妻娶了低门小户人家的姑娘,你也不怕天下人嗤笑你这个做皇后的姑姑,也不怕别人耻笑杨家,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你父亲,是杨家族人的意思。” 何尝不知道不是他们的意思,可杨皇后在宫里也有自己的难处,一时间这难处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怔怔的流下眼泪珠子来,杨夫人见杨皇后半天不说话,就看见在那儿落眼泪珠子,这才慌了神,急忙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不就是让你侄儿尚个公主吗?你不愿意在皇上面前说话,自然有人在皇上面前说话,到时候你也别顾念家里不照顾你。” 杨皇后狠狠的擦干自己的眼泪,讥讽道:“娘说的好生轻松!你也不看看现在宫里什么局势,万岁爷的心都在椒房宫了,顺嫔的孩子都被抱到椒房宫了,你们以为杨家在万岁爷跟前还有什么脸面?!” 第二百四十章 百日宴 杨夫人惊讶道:“这是什么话?不就是一个女孩子吗?抱过去就抱过去了,有什么打紧的,重要的是皇子,你们都不争气,明年小选的时候家里又预备了个女儿进宫,若是生下皇子就抱养在你膝下,有皇子了比什么都强。” 杨皇后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不堪,一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万岁爷在宫里这么宠爱贤贵妃,他们就一点不担心吗?难道……难道宫里的消息根本传不到外面去?想到这个可能,杨皇后惊出一身冷汗,那她是不是待提醒一下家里?慢慢的开口道:“娘。” 外面传来郁离的声音:“娘娘,该去椒房宫了,太后娘娘的凤驾要起了。” 皇后毕竟是做儿媳妇的,不敢迟在太后娘娘的后面,又想着怎么给家里说事,心里一阵一阵的乱。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兰陵长公主驾到,三公主驾到。” 在椒房宫门口就碰见了慕太后的凤驾,几人结伴而行。 慕桑抱着包裹着大红色金玉满堂纹样镶金边襁褓的明月公主给诸位诰命夫人和各宫娘娘看。 众人一起向慕太后、杨皇后、兰陵长公主、三公主行礼:“臣妾(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妾(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妾(臣妇)参见长公主、三公主,长公主、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太后慈和的声音响起:“众位平身。” “谢太后娘娘。” 有胆大又没见太后娘娘的人悄悄的抬头看着众位贵人,最前面的一位面容慈祥精神饱满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上戴着五福捧寿掐丝嵌南海珍珠头冠,老太太身着明黄色底绣苍色福寿如意云纹凤袍,想来这就是太后娘娘了,心里不由暗叹一声,真是位宽容仁厚的老人家。旁边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的穿明黄色织金凤纹凤袍的贵人,想必就是皇后娘娘了,不过一脸的愁容是怎么回事? 看到皇后娘娘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娇艳年轻的贵妃娘娘了,不由自主的对比相较。 贤贵妃一身白狐毛边掐腰折枝牡丹蜜腊黄缎面窄袖袍,披着一件姑绒镶白狐毛长披风,高贵而又优雅,发髻的那一支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更让众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恍若神仙妃子在世。不由自主的折服在她的气质里,那一身的气度就生生的把皇后比下去了。 众人心里暗想,这贵妃娘娘果然是国色天香、宠冠六宫,以后进宫请安可要到椒房宫走一圈了。 那厢慕太后拿出一个紫檀嵌银丝雕花鸟长方盒,是给明月公主的礼物,抱着明月说道:“愿哀家的明月平平安安的长大。” 打开紫檀嵌银丝雕花鸟长方盒,里边明黄色的丝绸上面静静的躺着一柄紫檀木柄嵌羊脂白玉雕祥云掩灵芝仙草状如意。 慕桑欢喜的道谢:“臣妾替明月谢谢母后的礼物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杨皇后温柔的看着明月公主,称赞道:“这小模样长得真可人,让母后来看看。”慕桑特大方的把小包子放到杨皇后怀里,一点都不担心意外。 她也没想到一句赞赏贤贵妃就把孩子给她抱了,杨皇后手臂不自然的抱着明月,四肢僵硬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摔着了,心里无语道,真是心大。菊韵捧上礼盒这才解救了她,是一个长命百岁牡丹赤金锁,慕桑抱回来小包子,拿着长命百岁牡丹赤金锁逗她:“这是母后送给明月的礼物,明月喜不喜欢?”小孩子看见金光闪闪的东西,目光自然而然的追着金锁走。 明月天真纯真的眼神逗得慕桑直乐,“看来明月很喜欢母后的礼物,拿母妃就帮你收下了。” 明月脖子上挂着一个錾花镂空镶玉金锁,自然不能挂杨皇后的金锁了,慕桑解释道:“这是万岁爷给明月的玉锁,皇后娘娘的金锁明月以后再带,臣妾替明月多谢皇后娘娘了。” 慕太后、杨皇后入座后,绿枝就安排众人入席,席间众人看着丰盛的席面,可心思都不在饭菜上,都想着这是不是一个信号?万岁爷给众人的信号。 外面旁人的心思怎么样慕桑一点都不关心,她现在是有女万事足。 敬妃送了一对儿福禄寿錾花金手镯,慕桑瞧着这对儿手镯小巧玲珑,非常喜爱,立马就戴在明月的手腕上了。淑妃也来凑热闹,送了一对儿梅开五福錾花银项圈,一件浅绯红绣翠绿芭蕉小衣裳。衣裳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翠绿的芭蕉叶鲜艳活泼,“玥儿费心了,绣的这么细心,依着你的性子,能坐着绣一件衣裳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一定要留着这件衣裳,等明月长大了好好孝顺你。” 顾玥娇嗔道:“桑姐姐,就会拿我寻开心了,明月这么小,以后的衣裳淑母妃包了。” 慕桑开玩笑道:“这话我可记下了,明月没衣裳穿了,定要找你要。” 戏台上的唱着热闹的戏曲,众人开席动筷,明月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这会厌厌的估计是饿了,慕桑让奶娘抱她回去吃奶,哄着睡觉。 顺嫔双目无神的望着湖色绣粉白藤萝花帐幔,面色青白,有气无力的问道:“是什么声音?听着真热闹。咳咳……”说着就连连咳嗽起来,寒冬腊月的泠雪居里一点儿温度却没有,宫里的宦官见惯了见风使舵的,见顺嫔被太后娘娘厌恶了,越发不待见泠雪居了。 珠和心疼主子,不忍心告诉她是椒房宫为明月公主大肆举办百日宴的欢乐声。扶着顺嫔起来喂了她一口茶水,又扶她躺下,多压了几层被子,心里暗恨心眼狠毒的管事,见她们主子失宠了,就可着劲儿踩,大冬日里的就克扣煤炭,月钱也是东凑西拼的!若是顺嫔翻身了,可有他们好看的。 顺嫔手里拿着百蝠盘云赤金璎珞圈细细摩擦着,精致的纹路紧贴着皮肤,有点凉,但慢慢的手指的温度暖热了它。双眸含泪道:“今儿是我儿明月的百日,是椒房宫的喜乐……明月……明月……我儿的名字真好听,咳咳……贤贵妃疼她,也是她的造化,贤贵妃可比我这个母嫔有用多了,养在椒房宫也不受罪。做贵妃娘娘的女儿比做我这个不受宠的……顺嫔的女儿要好多了,我也没什么心愿了……” 珠和听着顺嫔句句说的都是丧气话,安慰道:“主子想多了,等主子身子好了,太后娘娘不生气了,明月公主自然就回来了,等到公主长大了会好好孝敬主子的。”心道千好万好哪里有亲生的母亲好,若是他日贵妃娘娘诞下了皇子公主,怎么会对明月公主真心实意的好。 顺嫔虚弱的笑了笑,心里知道珠和在安慰她,可忍不住的向往,想象着明月长大的模样,到时候她懂事了,就理解她的难处了。可心里清楚的知道,她看不到她长大的模样了,她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咳嗽一天比一天厉害,太医每次来都是摇头叹气的,她知道她的寿命不长了,明月有个好去处她也就放心了,她也了无牵挂了。 酒席后慕桑单独留慕夫人说话,慕桑拉着慕夫人的手两人去内殿说话。 入门处一人高的一对儿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花插插着花香芳馥的素心梅,在腊梅里也是稀罕的品种,一般人都难见几回,这样插在花插里的是奢侈了。转过一道十二扇苏绣双面岁寒三友描金雕花屏风,一张紫檀木雕双鸾镶玉罗汉床对着窗户放着,窗户底下的紫檀木螺钿高脚小几上放着一盆开的正艳的牡丹花,冬日里的牡丹花其珍贵不言说。慕夫人心里即是高兴又是担心,这满屋子的富贵恐怕比皇后娘娘都要上一些,万岁爷对桑儿是真的好,可桑儿若是一直都没个皇子,这富贵又能得几时? 慕桑换了一身半旧的掐金挖云鹅黄缎子灰鼠云纹坎肩,底下是一件海棠红罗纹遍地金织锦长裙,发髻的那一支耀眼的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也换下来了,换上了一支低调而小巧的金凤衔宝珍珠串步摇,慕桑笑着对慕夫人撒娇:“母亲也别恼女儿换了一身衣裳,那衣裳穿着实在难受的紧,为了明月的百日宴好看才忍着罪穿的,那步摇坠着我的头都疼。” 慕夫人看着自己心里千惦万记的女儿,心都快融化了,却要顾着君臣之礼不敢亲近,急忙请罪道:“娘娘多虑了,臣妇荒恐。” 慕桑笑着扶起她:“母亲这是做什么?咱们君臣之礼过了,现在只讲母女之情。女儿未能陪在母亲身边尽孝……” 慕夫人急忙打断慕桑的话,她只求她的女儿平安喜乐,其他什么都是浮云,陪不陪在她身边又有什么打紧的,毫不在意的说道:“说什么尽孝不尽孝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在宫外放心了。只要你好,母亲就觉得什么都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娘真好。”慕桑倚在慕夫人肩膀上笑道,温柔的怀抱让人觉得温暖,忍不住想要时时刻刻依靠。 女儿离开她太久了,这样如闺阁里一样依靠在她怀里撒娇,不知有多少时间没有享受了,这样靠在一起才觉得真实,伸手摸着女儿的头顶:“桑儿,娘的桑儿,怎的还是这般爱撒娇?”心里的酸楚又有谁知,这里荣华富贵是别处没法比的,如今抱养了一个女儿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儿女都是父母欠下的债,女儿的心没操完,儿子的事也不能忘了。继续说道:“你兄长如今在西北打仗,没有成家,这次述职回来了怎么也要他成家了在走。” 慕桑乐的只笑,想象一下兄长被逼着成亲的场面就觉得乐,又见母亲确实烦恼就说:“母亲放心好了,明年选秀时我注意一些淑女,留着母亲来挑。” 慕夫人叹了一口气,若是真能听进去话就好了,也不枉她这么担忧他们的婚事。 见日头西斜,慕夫人提出辞行,桑儿在宫里得宠,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也集三千怨恨于一身,若是不谨言慎行留下把柄,得宠时还好若是失宠了就都是罪名。 慕桑盯着慕夫人远去的身影,温暖的光线把身影拉的很长很长,跟随在脚下也被囚禁在脚下,哪里也去不了。 光线模糊了慕桑面部的表情,似喜似悲。她的这一生被控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一举一动皆是按着规矩走,套进了腐朽的壳子里。她见识过外面的自由也见识过外面天地的辽阔,却在这里任由它们套着,她是为了爱吗?帝王缥缈无须的爱? “娘娘,小公主醒了,哭着找娘娘呢。”绿枝的声音把慕桑拉回了现实,慕桑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立马去看哭的可怜兮兮的小明月。 把明月抱在怀里,看着只打雷不下雨的小骗子,慕桑眉眼里全是笑意,“真是个小骗子,把母妃骗过来就不哭了。” 小明月表示听不懂,露出无齿的笑容,慕桑的一颗心要化了。绿枝在一旁为小公主洗白道:“肯定是小公主醒来没见娘娘,想娘娘了,真是个小机灵鬼,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是是是,小公主最聪明了,小明月,小明月,你就是娘的明月。”慕桑姿势熟练的抱着小公主在屋里走来走去,越看越觉得喜欢。 小公主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慕桑看,看到美人的笑容笑的越开心了。慕桑抱着抱着就觉得手掌里一热,“小坏蛋,是不是尿了,乖乖的,让娘看看。”打开绛紫绣金襁褓一看,果然湿了一大片,慕桑熟练的换上干净的白棉尿布,“是不是舒服很多了呀,跟娘说说,是不是很舒服。” 小公主乖乖的让慕桑换尿布,享受着这个舒服的过程,见慕桑逗她就开始咯咯的笑,咿咿呀呀的表达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想不想吃饭饭?到吃饭饭的时间了。”玩了好一会儿,慕桑见小公主打着秀气的哈先,就知道她累了想要睡觉了,把她交给奶娘喂奶。 第二百四十三章 待她吃饱了也睡着了就安置在床上,慕桑给她盖上大红金绣折枝花被子,让奶娘仔细看着,她才去用晚膳。 年关将至,万岁爷封笔给朝廷官员也都放假了,待到元宵节后才动笔开庭。一年忙碌下来也该休息休息了,宫里到处披红挂彩,处处张显着喜庆,宫女内侍的脸上也喜气洋洋的,主子脸上有了笑意他们做宫人的轻松多了。 外头寒风夹杂着雪珠子,屋里佳人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荼白底襟绣翠色青鸾宽袍敷贴在妙曼的身姿上,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榻上,芊芊玉手捧着书,好一副美人横卧捧书图。 一方黑影遮挡了灯光,仔细看着着捧书的佳人,只见这佳人冰肌玉骨,秋水潋滟的眸子合着,红唇微启,呼吸浅浅的几不可闻,显然是睡熟了的样子,成帝失笑,他还想今天她怎么这么乖了,原来是累了。 微启的红唇充满了诱惑,这样不设防备任君采撷的模样引得人心蠢蠢欲动,成帝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妃子,当机立断的咬上去。 两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两两相望,是情谊,是欲望,慕桑从成帝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眸子,潋滟如秋水,慕桑想要唤人,可出口不知怎么的就唤了一声陛下。 灯光太暗,只余模糊的剪影。 成帝温和的问她:“怎么了?” 慕桑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要唤你一声,可怎么就叫了一声陛下。” 这话说的成帝只乐,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你想唤什么就唤什么,朕准你无罪。” “夫君。” “哥哥。” 慕桑的声音里含着笑,一声比一声欢悦,引得成帝眸色深沉。 一声声低吟浅唱被雪覆盖了,清凉的月色照着整个雪白的世界,一切悲伤欢愉都被埋藏。 成帝难得不上早朝,陪着慕桑一起浪费大好时光,洗漱过后见慕桑在描眉,就来了兴趣,拿起银累丝嵌蓝宝缕空壳子里裹着的螺子黛,描着柳叶弯眉,慕桑看着这熟练的姿势就想找茬儿了:“夫君手法熟练啊,这是给多少美人描过眉头了。” 成帝认真的盯着慕桑的眉头,努力把两个眉头画的一样好:“别动,再动就画歪了,就只想和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听到想要听到的甜言蜜语,慕桑喜滋滋的任由成帝发挥,赤金凤穿牡丹累丝簪挽着如墨云堆积的抛家髻,成帝觉得单调许多,这样的发髻堆积着富丽堂皇的金玉首饰才能显现出尊贵,从盘锦镶花匣子里拿出一支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步摇插在发髻上,果然是明艳不可方物。 成帝吩咐道:“绿枝,去给你家娘娘配一身衣裳来,朕给咱们的贵妃娘娘画一副肖像图。” 画画这东西一直都不是皇帝的长项,若是真认真画,那她岂不是要枯坐一天?慕桑想到这种可能,立马就坐不住了,“万岁爷亲自作画,作为当事人我怎么能不亲自去选衣裳呢?”绿枝你可千万别选花样复杂颜色多样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果不其然,绿枝选的几件要么是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要么是玫瑰红缎泥金五彩桃蝠纹通袖对襟,果然不能相信她的眼光。 穿了一件半旧的玫红缎泥金牡丹纹对襟上襦,底下是一件杏红底子遍地锁珠柔绢曳地长裙,走起来聘聘婷婷,风姿绰约、千娇百媚。 作画的工具都备齐全了,成帝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慕桑,问道:“怎么穿了这么一身衣裳?怕我的作画水平不好,画不出来?” 这样的实话敢说吗?慕桑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立马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夫君呢,这不是要作画吗?我也想做一回雅人,通身的金呀玉呀显得多俗气,为了画作着想,我还是穿的清秀一些。” 成帝不可置否,指着紫檀描金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旁边的黄花梨木雕花圈椅,“坐那儿,别乱动就好。”就开始提笔作画。 侍候的宫人在刘明忠的带领下特自然的出去了,不打扰万岁爷和贵妃娘娘的闺房之乐了。 作为被画的人物果然够无聊了,想着为了美穿的单薄了一些,这会儿冷的脚底直冒寒气,慕桑心想要不叫绿枝进来添点碳火。成帝注意到慕桑眼神飘忽不定,想到她是冷了又不想喊人的想法,乐了,这是等着他服侍呢。阁下手里的狼毫取了搁在衣架上的明黄织金团龙暗纹软缎镶青狼毛镶边披在她身上,慕桑闻着上面清冽的味道,笑了:“多谢夫君体恤,妾无以为报。” 轻飘飘的情话听多了,成帝不以为然:“少给我捣乱就好。” 慕桑憋了憋嘴,哪里有捣乱,她明明很配合的好不好,但是真的好无聊啊。 “画好了吗?”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这样的问话,刚开始成帝还回答一句快了,到后面干脆不理她了,一心一意的的把心思放在了作画上。 终于听到成帝说了一句好了,慕桑迫不及待的跑到书桌前,看着画上的人一言难尽,她实在欣赏不来这个时代的审美,细长如面条一样的人物,哪里像她了,实在是太写意了。 “桑儿瞧着如何?”成帝看着自己的佳作,满意自得的点点头,果然进益了许多。 “线条流畅,意境深远。”不过上面的景物就好看多了,窗外的雪景,窗内的梳妆台,高几上插在花瓶里凌傲的寒梅,层层叠叠挂着的帐幔,她就发现了,除了上面的人物别的什么都符合她的审美。“果然好看,我决定了这幅画归我了,到时候装裱起来挂在床头日日观赏。夫君不妨提几个字?” 宠溺的看着慕桑的笑容,纵容她偶尔的霸道。成帝想了想提笔写到: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在底下印下自己的私章。颇为满意,不在计较慕桑不懂画的事了,吩咐道:“刘明忠,这幅画送去装裱了,之后挂在贵妃的床头。” 刘明忠小心翼翼的答是,生怕打搅了万岁爷和娘娘的好事。能让万岁爷上心的后宫里也就这一位了,又禀道:“万岁爷,娘娘,可要用午膳?”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外面的雪停了,这样的天气适合吃锅子。成帝推开门看着外面的雪景,宫人们扫开的地方足有半尺厚,两棵海棠树被厚雪压弯了枝丫,冬日里的太阳羞答答的藏在云层里,怎么也不肯出来。成帝心情甚好:“这雪下的好,明年又是丰收的一年。刘明忠,你去让中书省的人拟一道折子,注意大雪以后的雪灾房屋倒塌砸伤及冻伤,各省府不可轻怠。” “是。”刘明忠不敢耽搁立马去前朝了。 按着慕桑的意思,午膳果然是锅子,一边是红油油的麻辣锅,一边是乳白的鸽子汤,依着慕桑吃货的属性,鸳鸯锅的诞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几天还磨刀霍霍的准备九宫格呢。 桌上放着嫩嫩的各种小绿菜和切成薄片的肉片,肉片常见,这绿菜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皇庄里有人专门在窖窑里种菜,供给宫里和显贵人家过冬,但分下来也没多少,成帝观之今日桌子上绿菜数量和种类多了许多,就问道:“今年皇庄收成不错,好些菜去年都没种出来,今年在桑儿这里就吃到了。” 慕桑往刻花草纹莲瓣白玉高足碗里添拌料,搅碎的花生拌在芝麻酱里果然是人间美味,若是能有蚝油作伴想来会更美,看来研制蚝油这项工作能提上日程了。 “闲着无聊,我自己琢磨出来方法,种了一些绿菜,成活率还不错,夫君今日有口福了,这还是头一次吃呢。”接着又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皇庄里的菜,真真切切的是椒房宫里种的。” 成帝觉得新奇,高门大户里的子弟都不怎么懂得耕作种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还会这些,真是奇怪?尝了几口,赞道:“果然要比往日的新鲜一些,不错不错。” 麻辣锅底烫出来的菜爽口又开胃,咬一口浑身都觉得暖和了,可偏偏慕桑吃辣不行,真是让人有爱又恨的,辣的嘴唇红红的,可也阻止不了她对吃的辣的热爱:“冬日里什么也做不了,只有从吃食上下功夫了。自从有了明月这椒房宫才热闹了许多。” 柳嬷嬷听着屋里的帝妃两人聊的开心,闲话家常,自己的心里也觉得欣慰,娘娘越好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心里越高兴。 邓全一脸急色的走来,见了柳嬷嬷如同见了再生父母一样,急急切切的说道:“柳嬷嬷,你在这儿太好了。” 柳嬷嬷心里稀罕,邓全一直都是个周全的人,何时有过这么着急狼狈的时候,“慢慢说,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忘了万岁爷和娘娘在里头用膳了吗?” 邓全也不在意自己被柳嬷嬷训斥了,这事真真是叫他没法子了,说明自己着急的原因:“柳嬷嬷,顺嫔身边的珠和姑娘吵着要见万岁爷和娘娘,我让他们拦着了,珠和姑娘说顺嫔快不行了,要见明月公主最后一面。” 柳嬷嬷一听这话,立马一脸的怒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公主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自己作死嫌弃小主子是个公主,不 第二百四十六章 柳嬷嬷一路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果然见珠和在椒房宫门口吵闹,上前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也是你撒泼的地方!惊着了娘娘仔细你的小命!” 打的珠和的脸斜过去,苍白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可见柳嬷嬷这一巴掌用了多少力气,珠和被柳嬷嬷的气势所唬住不敢言语。柳嬷嬷给左右拦珠和的内侍一个眼神,叫他们塞住珠和的嘴拖着往泠雪居走。雪色覆盖着整个宫殿,红墙宫道上的雪只清理出一行人走的蜿蜒小路,宫人们都怕冷,躲在屋里烤火,皇后病着没人镇压,做奴才的难免怠慢,他们一路清清静静的走到泠雪居。 泠雪居这会儿当真是雪居了,里里外外的都是冷冷清清的,一点儿烟火气息都没,站在屋里跟站在雪地里没什么区别。 顺嫔听见有人进来了,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来人是柳嬷嬷,虽然没有什么期盼可心里难免失望,未开口说话就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好似要把五腹六脏都咳出来,一会儿就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鬓角落进了头发里,嘴唇泛青,珠和挣开宫人们的桎栲跑到床边,扶起顺嫔拍着她的脊背顺气,灌了一口茶水,顺嫔的气这才顺了,气若游丝问:“贵妃娘娘……有什么话,要柳嬷嬷……给本嫔……给本嫔传达。咳……” 柳嬷嬷看着病重的顺嫔内心提不起丝毫波澜,嘲讽道:“顺嫔好大的口气,老奴怕顺嫔你的名字玷污了娘娘的耳朵,就自作主张来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柳嬷嬷盯着毫无颜色的顺嫔好一顿看,半响笑道:“谁能想到千娇百媚的杨家姑娘能落的这么凄惨的下场,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顺嫔闭着眼睛问道:“柳嬷嬷何必落石下井,本嫔记得并不蹭得罪过你。” 柳嬷嬷看着这个丝毫没有悔意的女人,怒气在心头慢慢翻滚,恨声说道:“你是没得罪过老奴,可你得罪过娘娘,顺嫔恐怕是忘了罢,老奴慢慢告诉你。你入宫时娘娘小产不久,正是需要万岁爷抚慰之际,你可倒好,日日夜夜霸着万岁爷不放,娘娘病的严重想要见一面也难,如此倒也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跑到娘娘跟前撒野!仗着万岁爷的宠爱、仗着皇后娘娘是你堂姐就无所顾忌的在娘娘跟前炫耀,往娘娘心口上撒盐,更不说怀孕时处处和娘娘作对,仗着肚子里面的是龙子还想处处压制娘娘,以下犯上。” 一字一句都指责着顺嫔曾经翻过的罪孽,别的觉得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柳嬷嬷时时伴在慕桑左右,哪里不知道慕桑的心思,顺嫔所作所为一针一针就扎在她的心口上。顺嫔随着柳嬷嬷的话回想起来竟挑不出一丝错,她可不就是被家里送进来分贵妃娘娘的宠的吗?不就是和她要夺万岁爷的宠爱吗?怎么可能不作对呢,只可惜她败了,只可惜她生了个女儿。 第二百四十七章 石火电光间她忽然想明白了,一切都连在一起都说通了,她激动的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珠和着急的没办法,连声道:“主子,慢点。” 两股泪水从顺嫔的脸颊上流过,悔恨一点一滴在心头蔓延,瞬间就把她包裹起来,原来如此,她说怎么那么巧,太后娘娘尊贵的玉脚怎么会踏她这贱地,偏偏那日小公主哭闹不止,奶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留小公主一人在屋里,而她又偏偏睡着了,一屋子的人也都没一个在小公主身边。 原来如此,早就有人算计好了一切。恨得她咬牙切齿,恨不能在她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一解她的心头恨。 红肿的手指因用力抓被子而爆出青筋,才把要出口的唾骂变成了冷笑:“该说娘娘好算计,还是该说柳嬷嬷心思深沉?” 柳嬷嬷也懒得与她费口舌,嘲笑道:“都不及顺嫔你的愚蠢,与娘娘挣辉忒自不量力了,明月公主您就不用操心了,娘娘定会做一位好母妃。”说罢就领着众人离开了。 呕的顺嫔一口血喷出来,珠和见此大惊,呼道:“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随着帘子摆动,屋子里的声音慢慢远去。 第二日有人来报,顺嫔昨天夜里殁了,走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银锁。顺嫔的死没有在后宫里翻起多大的浪花,有人道一句晦气,快过年了遇到这事真晦气。底下的管事报到万岁爷那儿,成帝也无话,底下的人就按着旧历办了。 慕桑知道了也无话,笑盈盈的抱着明月继续看插在花囊里的水仙花,好似风过了无痕,顺嫔没有给她给过痛苦和难堪一样。 大年三十日晚上,这是历来守岁的夜晚,阖家团圆,设家宴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饭,说说闲话。 成帝、慕太后、杨皇后坐在大殿上首,左边是以贤贵妃为首的有品级的嫔妃极公主县主宗室诰命夫人等女眷,右边是以大皇子为首的皇家旁支宗室子弟,佳肴美味,琼瑶玉液,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好一片祥和温馨盛世。 慕太后抱着大红丝绒百子婴嬉图襁褓里包裹着的明月,喜爱的不得了,立马叫喜嬷嬷把她准备好的新年礼物赤金如意纹璎珞圈拿过来,她要亲手戴在明月的脖子上,明月也不怕人,哈呵呵的盯着人看,大约是觉的人多热闹,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慕太后越发的稀罕了,“这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好孩子,今晚跟皇祖母一块儿去启祥宫住住?” 也不知道明月听懂了没有,咿咿呀呀的笑着可惹人爱了,慕桑在一旁欢喜道:“好呀好呀,宝贝儿你今晚就去闹你皇祖母去,母妃今夜睡个好觉。” 听着慕桑语气里的欢喜,皇帝一脸病容的杨皇后脸色越发的不好了,明明是顺嫔生的不受宠的公主,怎么到了慕桑手里就是香饽饽了,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这守岁也觉得越发没意思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皇子见气氛热闹,就站起来给成帝敬酒:“儿臣给父皇敬酒,愿河清海晏,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父皇万寿无疆。”自从大皇子上次病后一直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成帝许久未见这个儿子,端着酒盅看着大皇子,见他面容清俊,但身姿挺拔,如同一颗向上的小柏杨一般,不失君子风度,遂笑道:“好,梁王有心了,年后入了朝堂可要好好的办差事。” 鼓励的话语响在耳边,让梁王精神一震,心里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立马声色恭敬行礼道:“儿臣记下了,多谢父皇教导。” 接着又向慕太后敬酒道:“孙儿给皇祖母敬酒了,孙儿愿皇祖母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梁王长大了,懂事了,也到娶媳妇的时候了。”慕太后慈祥的笑着,眼角的皱纹怎么也掩不住了,珠玉凤冠下面花白的头发增添了几分祥和,早早的没了生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问道:“皇帝,梁王封王了,梁王府建好了吗?她的母亲去的早,皇后多上点心。” 成帝回道:“让母后操心了,等到梁王成婚了就搬到梁王府去。”杨皇后亦是在一旁应和着,心里想着给梁王找谁家的姑娘做梁王妃。 慕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三分认真三分逗趣的问道:“梁王可有中意的姑娘,有了就跟皇祖母说说,皇祖母让你父皇给你提亲去。少年艾慕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把中意的姑娘娶回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这一番逗趣的话引得大家发笑,作为主事人的梁王却羞红了耳尖,心里茫然不知所措,一个身影悄然而至,可却也说不出口,便觉得沧然而下,默默道:“自古婚姻全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儿臣全凭父皇、皇祖母相看。” 说起梁王的婚姻事,宗室命妇女眷就多了些话题,这梁王妃的位子还是值得争一争的,万岁爷膝下现只有两子,梁王占长子的位置,而二皇子默默无闻不得皇帝喜爱,怎么看梁王都是风光霁月的人物,把自己女儿嫁过去不亏,若是继承了大统那便是荣华富贵享不尽了,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家里没有合适年纪女儿的也是不甘心的想想有没有亲戚家合适的姑娘,做不了梁王妃梁王府里的宝林才人也是可以想想的。 坐在上端的人不知他们投下的话语有多大的威力,把平静的表面炸的波涛汹涌而不自知。 慕太后满意的看着因选梁王妃一事给他们的冲击,笑着又说出了另一件事:“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兰陵和丹阳也该选驸马了,皇帝和皇后也多上点心,这些事哀家就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梁王选王妃和公主选驸马爷绝对是这一年内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了,杨皇后被慕太后说的话打击的头脑发懵了,兰陵的婚事怎么就由慕太后说出来了?是不是还要由慕太后选驸马了?杨皇后觑着慕太后和皇帝的脸色说道:“兰陵还小,怎么现在就要选驸马了?臣妾还想着多留兰陵两年呢。”她不过是病了些时日,怎么事事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慕太后见杨皇后这样,也就不在多言:“也罢,兰陵的事你上心就好。”转而去逗怀里的小团子,祖孙和乐。 气氛有些微妙的波动,可在选王妃与选驸马爷的冲击之下一切都显得不在重要了,二皇子嘴角微微上扬,主动站起来向成帝敬酒,打断了杨皇后的欲言又止,朗声道:“儿臣愿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欣欣向荣,也愿父皇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二皇子年纪小,身体还没有抽条,看着就比梁王矮许多,风度也不及梁王一般,又穿着一身石青缎织金线金鱼曲水纹圆领袍子,不显小孩子的朝气,这就是身边有体贴人没体贴人的区别了。 成帝喝了一口酒,勉励道:“你学业不可懈怠,多向梁王学习,早日为父皇分担分担。” 二皇子听了成帝的教导,乖乖的应道:“儿臣记下了。”心里也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开心,总之父皇永远都看见大哥,而看不见他,只是叮嘱他多向大哥学习。大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这些他自然是不及的,他的出身也不及大哥许多。接着向慕太后和杨皇后敬酒,两杯酒喝下来有些上头,便坐下吃菜。 杨皇后和慕桑的眼神不经意间对上,杨皇后见慕桑挑衅的看着她,直觉告诉她贤贵妃要挑事情了。她盯着妆容精致的慕桑,想着今晚她要做什么,到时候她也好应付,莫要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那她这个皇后可真没脸面见人了。 果然,身着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褙子的慕桑,笑容可掬的提着淡牙色流云纹绉纱裙起来,纤腰细步的往前走几步,云髻花树颤颤曳曳,步摇流苏簌簌似雨,三寸长的鎏金嵌翡翠护甲抚摸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的珍珠穗子,珠玉相碰叮叮铛铛甚是悦耳,露出半截的皓腕上戴着一双镂空雕百花镶碎玉金钏,灯光一耀好生得雍容华贵,别人在她面前生生的低了一头。 她端起面前的兰花藻叶纹玉瓷酒盅眸光似秋水波光潋滟的看向成帝:“成帝敬万岁爷一杯酒,花好月圆,比翼双飞,曲尽人不散。” 慕桑与成帝四目相望,含情脉脉一切不尽在言中,一口气喝干了手里的酒,热腾腾翻滚的是胸腔里的血液在沸腾,成帝暗笑自己不是毛头小伙子了,可还是会激动期待。 席间人人心思难辨,这贤贵妃果然是宠冠六宫的独一份,她和万岁爷花好月圆,比翼双飞,曲终人不散,那皇后娘娘呢?女眷席里看不惯贵妃娘娘的人多了是,可又有谁敢说一两句呢,万岁爷愿意宠着她,太后娘娘可不就是盼着贵妃在进一步么,这再进一步可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吗? 万岁爷的心思看着是明显至极,可又什么话也没有说,杨皇后又没犯过错,这一时间觉得这宫宴不好吃了。一山不容二虎,两人相争必有一伤,也不知是谁更胜一筹,也亏的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都没有皇子,若是有了皇子她们也好提前站队孝敬孝敬,将来也好前进一步。 第二百五十章 可这没皇子也有没皇子的好处,后宫之争到不了前朝,不会影响前朝,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这一场宴席吃得真是心疲力乏,这皇家辛秘瞧着也是酸爽,以为是刀光剑影的,结果就只有贵妃娘娘一人一枝独秀。不过明年就比今年热闹许多了,选秀祖制是三年一大选,明年这个时候新人入宫,势力更换会掀起腥风血雨也不觉得奇怪。 众人怀着这样奇特而有新奇的心情参见完整个宴会,慕太后年纪大了熬不住夜,到往日就寝的时间了就要休息,众人恭送太后娘娘之后,成帝见夜色已深,体贴众人回家团聚的心思,就宣布宴席散了各自回去。 热闹过后总有些寂寥,徒留一地的孤单。 成帝拉着慕桑的手慢慢走在宫道上,轿子远远的缀在后面,两名小内侍在前面打着羊角灯笼照路。 夜晚有些安静,成帝紧了紧慕桑身上披的大红色遍地金貂皮大氅,神色温柔的问道:“冷不冷?” 慕桑笑着双手握上成帝的手,手心里汗津津的潮湿覆盖在成帝温热的手背上,摇头道:“我不冷,你冷吗?我们干什么去呀?”怕冷的人总会穿的保暖无比,做好御寒准备。 成帝拉着慕桑的手什么也没有说,静寞的往前走,慕桑也安静的陪在身边数着脚下的青石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两个人什么也不说也不觉得尴尬,做什么彼此也觉得有趣,岁月静好。 慕桑踩着青砖格子跳着玩,脚步轻盈,大氅在空中旋出大红色的弧度,张扬而美丽。 感觉到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惊讶出声:“呀,下雪了。”伸出手去接雪花,抬起头就看见扬扬散散的雪花从九万里的浩空中撒下,美不胜收。天地万物自是神工巧匠,美奂美轮。 成帝侧眸看着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慕桑,嘴角不自觉得上扬,这空中纷纷扬扬冰清玉洁的大雪也不及心上人的展颜一笑。雪花落在宫墙上、琉璃瓦上,也落到了成帝的帽子上、肩膀上,这白雪好似把岁月拉长了许多,慕桑透过这些雪好似看到了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彼此白头到老也是幸福事。 今年的雪好似格外多一些,第二天早上又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慕桑一早上醒来,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暗红色绣芙蓉花纹椭圆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她立马精神百倍的坐起来,扯开荷包口一看里面是黄灿灿的金瓜子,果然是成帝给她的压岁钱。 帐幔外面传来几声孩童清脆的笑声,慕桑起身穿衣服,就朝外面说道:“是明月来看母妃了吗?” 绿枝等人听见动静进来了,撩起银红色缂丝蝙蝠闹春蝉翼纱帐幔,果然就看见成帝抱着包成大红包的明月在晃悠,明月小手抓着脖子上戴的长命百岁莲花赤金锁,听见慕桑的声音立马寻找声音看过来了,并且露出了无齿的笑容。 慕桑的一颗少女心都融化在这个笑容里了,迫不及待的奔过去逗她:“有没有想母妃呀?小明月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呀?”关心过明月之后才有时间搭理成帝,并送上新年祝福:“新年快乐。”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年初一,皇帝、皇后领着众嫔妃皇子公主去启祥宫向慕太后拜年请安,声势浩大的请安声让慕太后笑容满面,她的启祥宫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示意喜嬷嬷把她准备好的压岁钱发散给皇子公主们。 成帝陪着慕太后说话,说着说着就旧话重提,围绕着昨夜没有说完的话题,杨皇后默默不语,心里盘算着谁家的少年郎符合做兰陵的驸马,她的女儿这般优秀美丽,这满朝上下她都觉得委屈兰陵了。 最后商议元宵节邀各位大臣诰命夫人领着优秀的少年郎入宫,参加宫里举办的元宵宴会。今年的选秀亦提前,缩小范围在官宦世家里选,多为宗室子弟赐婚。 作为被议论中心的三个孩子表现不一,梁王镇定自若,可微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不好意思,兰陵长公主面色红润,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女儿家的娇羞一览无余,丹阳公主大大咧咧的,压根把这事没放在心上,反正嫡公主长姐选完之后才是她要选,她不着急。 却不料被逗明月的贤贵妃突然点名:“丹阳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也好叫你父皇心里有数,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丹阳懵懵懂懂的看着慕桑,好似不明白好端端的话题怎么就说到她了,不是在说是长兄的婚事吗? 贤贵妃的一句话把所有的目光都引到丹阳公主身上了,丹阳公主着一身杨妃色百蝶穿花洒金袄裙,浓密的发髻上别着一对儿银累丝嵌粉红宝石花簪,面容姣好,冰清玉洁,亭亭玉立,成帝心中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觉悟,温和的说道:“丹阳,你也说说你的要求,父皇自然为你择一佳婿。兰陵也来说说,朕的女儿自然要选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为夫婿。” 敬妃看着呆萌的女儿,心里暗暗着急,这么好的机会可别错过了,暗暗为贤贵妃投去感激的目光。 兰陵长公主着湖蓝色串枝牡丹绉纱宫裳,脖颈上围着一圈白毛狐狸围脖,衬得小脸白皙如玉,丹凤眼里波光点点,宛若满天繁星,鬓边一支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增添了几分美丽,又一身端庄大方的气势,可谓是姑娘里的表率。 听到成帝的问话也颇为不好意思,红潮涌上面颊:“全凭父皇母后做主。”便不再言语。 对兰陵长公主的答案众人都表现出了满意,成帝畅快的哈哈大笑:“这世间儿郎少有配上朕儿兰陵的,父皇自为你择一才貌双绝、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做驸马。” 杨皇后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进退有度,蕙质兰心,是她的骄傲。 丹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此以来都是父皇最疼兰陵长姐了,她与兰陵长姐性格差异太大,也没觉得羡慕什么的,可她的要求明显跟兰陵长公主的不一样,因此笑嘻嘻的说道:“女儿不敢和长姐相比,不求品貌非凡,只求能一同与女儿骑马玩耍就好。” 一句话逗得慕太后开怀大笑,打趣道:“以为是过家家呢,还陪你玩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敬妃不安的起来请罪:“都是臣妾不好,没有教好丹阳,请太后娘娘,万岁爷赎罪。” “无事。”慕太后示意敬妃不必担心,她就喜欢有主张的姑娘,便开口道:“有主见是好事,兰陵和丹阳都是好孩子,一个端庄稳重,一个天真烂漫,都是哀家的福气。还有咱们的晗月和明月,都是哀家的心肝宝贝。”慕太后看见女儿家就高兴,但衣着首饰多为寡淡,就起了打扮的心思。 “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怎么都穿的这么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丫头呢,你们是皇家的公主,这衣着搭配也是一门学问,你们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是天下最精致的姑娘,宗室贵女甚至全天下的女子都像你们看齐,像你们学习,可不能怯了场,丢了皇家的颜面。”慕太后的一番话说的众人心服口服,兰陵、丹阳和晗月齐齐起来答道:“孙女谨遵皇祖母教诲,定不负皇祖母叮嘱。” 慕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喜嬷嬷道:“取几盒首饰给她们戴戴,都是说亲的大姑娘了,也该有几件能见人的首饰了,再取几匹鲜艳的好料子,快开春了制成衣裳穿着也好看,也好过一直在我这个老太婆手里压箱底。” 喜嬷嬷领着宫女抱着首饰匣子和亮丽的料子上前来,第一排的六个宫女抱着嵌玛瑙雕梅木匣一顺排站在贵人面前,在慕太后的示意下打开木匣,里面的金玉首饰霎时显示出来,把屋子都照亮了,金灿灿的金饰刺的不敢直视,好一会儿才适应金光闪闪的首饰,饶是成帝见广识多,心里也是惊讶不已,笑称:“母后这是把箱底都拿出来了,你们可不要辜负了母后的一番心意。” 第一个木匣里是一支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步摇,步摇上的红珊滴珠红似鲜血,赤金流苏细碎闪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第二个木匣子里是一对儿翡翠吐珠攒丝金凤大钗,翡翠天然光滑碧绿如翠,通透明亮,金凤栩栩如生。第三个嵌玛瑙雕梅木匣子里是四支羊脂玉嵌明珠缠枝牡丹簪,羊脂玉温润柔和,透着滢滢的光亮,雕刻的牡丹雍容华贵。第四个木匣子里是一个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金灿灿的项圈足足有五六两重,做工精细,戴着脖颈上绝对吸引目光。第五个匣子里是一对儿金起花白玉雕绞丝八仙纹手镯,冰清玉润,晶莹剔透,典雅玲珑。第六个嵌玛瑙雕梅木匣子里是錾金镶蓝宝石孔雀额饰,额饰垂挂的蓝宝石有鸽子蛋大小,浑然天成没有一丝杂质,是难得的上上品。 第二排的六个宫女手里分别抱着水红云纹撒金海棠云锦、银红百蝶穿花织金锦、湘红色大红妆霏缎、烟霞银罗花绡纱、藕色刻丝凤纹散花玉锦、茜色彩绣蝶纹彩云锦,一叠的的红色红色晃得人眼晕。倒是边上的湖蓝如意云纹玉锦显得格外耀眼,一看都是男子的料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慕太后笑着的说道:“在皇祖母这儿就不要怕,都选一样自己喜欢的拿上。兰陵你是哀家的嫡长孙女你先来。” 兰陵长公主展颜一笑,上前谢过太后娘娘,谦和道:“皇祖母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今日一见大开眼界,不如先由妹妹们选罢。” 众人赞许的看着她,丹阳亦是以先由妹妹选为由没有,姐妹情深,谦和有礼。慕太后大乐:“姐妹就该如此。既然是姐姐相让,晗月和明月先挑罢,晏儿也来,留着以后给媳妇用。” 晗月和被抱着的明月到首饰木匣前,亮晶晶的东西容易吸引小孩子的目光,那颗大蓝宝石立马在一众首饰里脱颖而出获得了小公主的喜爱,肉嘟嘟的小手伸向錾金镶蓝宝石孔雀额饰,慕桑在一旁逗她:“快谢谢皇祖母。” 明月露出了无齿的笑容,立马把慕太后的心融化了,说道:“哟,小可爱,哀家的心肝,快到哀家这里来。” 晗月选了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兰陵长公主选了翡翠吐珠攒丝金凤大钗,二皇子选了金起花白玉雕绞丝八仙纹手镯, 丹阳选择了羊脂玉嵌明珠缠枝牡丹簪,谢恩之后就插在发髻上了,表示自己的喜爱之情。 梁王拿了最后剩的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步摇。 做衣裳的料子也是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分发下去之后便都散了,杨皇后去合计元宵选驸马的事,有儿女的便忙儿女的事,没儿女的便觉得寂寥绝望,这年也过得没滋没味,全家和乐融融显得格外讽刺。 敬妃出了启祥宫心里没主意,又想着这次选驸马的事由皇后娘娘办,猛的想起庶人李氏说过的话,杨家有心尚公主,心里更是没底了,脚下一转,便朝着椒房宫的方向走去。 “贵妃娘娘安。”敬妃向坐在雕花黄花梨木罗汉床上的慕桑福一礼。 慕桑热情的拉着敬妃坐下:“敬妃姐姐快坐,绿枝,快把今天做好的梨花蛋卷和酒酿山药桃花丸端上来,让敬妃姐姐好好尝尝咱们做的糕点怎么样。”心里纳闷,刚刚在太后娘娘的启祥宫里不是见过了吗?这会儿怎么又来椒房宫里了。 正中央的紫金珐琅瑰色暖炉烧的通红,把屋子烧的暖暖和和的,兰花藻叶纹玉瓷水盂里的水仙花舒展着花瓣,娇嫩的花瓣鲜艳富有光泽。 掐丝玛瑙碟子里盛着卖相极好的糕点,梨花蛋卷松软香甜,酒酿山药桃花丸甜儒可口。 “敬妃姐姐快尝尝,这都是按今年新方子做的,连万岁爷都没吃到呢,敬妃姐姐今天来可有口福了。”慕桑招待敬妃吃今日新出的糕点,自己也拿起一块梨花蛋卷,咬一口既有梨花的香甜,又有蛋糕的松软,果然是好。心里感叹这小厨房越来越能干了,这做糕点的手艺是突飞猛进,看来该打赏打赏一二了。 两人边吃边聊,都是有孩子的人,几句话便聊到了孩子身上,敬妃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传授经验道:“我给明月做了几件衣裳,今日拿过来看看合不合身,这么小的孩子最会长了,几天不见就长高了,衣裳不能穿了,丹阳小时候就这样,我把衣裳做好了她有长高许多,白白的浪费我的心思。如意,快把衣裳拿过来让贵妃娘娘看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如意捧着一套桃红彩绣祥云纹玉锦小夹袄,拿在手里布料柔和温暖,针脚细密,是用了心思的,慕桑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敬妃姐姐好巧的手,这么精细的物什我就做不来,敬妃姐姐这般疼爱明月,我就替明月多谢敬妃姐姐了,这孩子长大以后定要多多孝敬你。” “说什孝敬不孝敬的,都是万岁爷的孩子,跟我的皎月一样。”说起皎月敬妃的眼睛里就泛起了星光,她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疼着,如今到嫁人的年纪了,就怕她拖累着没个好姻缘。“这宫里上下都为选驸马的事热闹着,就你的宫里清闲一点,明月选驸马都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慕桑顺着敬妃的话说下去:“可不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也是要嫁人的,外面也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子了,丹阳的驸马敬妃姐姐心里可有数?世家门楣什么都是虚的,人品好家里没腌臜事为上,可得挑一个丹阳喜欢的。” 敬妃也深觉得有理,这以后的日子还是要皎月和驸马过,家室关系简单一点,相处起来也好,“贵妃娘娘言之有理,丹阳不似兰陵长公主一样,我只愿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在婆家不受欺负,驸马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丹阳的性子直,去了世家大族可不得受她们弯弯道道里的罪。” 这是真心为女儿以后考虑的,三从四德底下的女子不好过,嫁人绝对是重新投一次胎,应当慎之又慎。也愿意给她吃一个定心丸:“敬妃姐姐可得留意丹阳驸马的人选了,这次主要是兰陵长公主选驸马,丹阳不过是随着看看,梁王要入朝办事了,在外面立府了,身边自然要有人照顾照顾。” 虽是这么想的,可心里就是不安定,一听贵妃娘娘的话,心里就有底了,感激的笑道:“是,是我不如贵妃娘娘看的明白。这几天我这心跟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煎着一样,就怕皇后娘娘一纸懿旨定了丹阳的婚事。” 就杨皇后那多思多虑的性格,怎么可能一纸懿旨决定丹阳的婚事,背后搞点小动作还差不多,果然是万岁爷的女儿不一样,慕桑心里羡慕不已:“丹阳是万岁爷女儿,是皇室的公主,没经过万岁爷的点头,谁敢定夺丹阳的婚事,敬妃姐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的看兰陵长公主怎么选驸马。” 这时邓全进来躬身行礼,笑容满面的说道:“娘娘,慕夫人入宫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一听是慕夫人进宫看她了,立马催促道:“快请母亲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着靛青色妆花缎弹墨并蒂莲大袖衣裳的夫人优雅端庄的走来,鹅蛋脸,细条身材,容貌与贵妃娘娘有三四分的相像,相较于贵妃娘娘的美艳这位夫人更多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和气度。随着她向两位娘娘郑重的行礼,发髻上的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摇随之晃动,“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臣妇给敬妃娘娘请安,敬妃娘娘福寿安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慕桑欢喜的笑道:“母亲快快请起,母亲快坐。”上前拉着慕夫人的手让她快起来,绿枝也在一旁扶着慕夫人的胳膊。 随即慕夫人站起来便福一礼道谢:“多谢贵妃娘娘。”之后就坐在了绿枝搬来的杏红绣梅花绣蹲上。 敬妃知道见一次家人不容易,也不再打扰贵妃与慕夫人的相聚。今日是宫妃与家人相聚的日子,诰命夫人去坤宁宫给杨皇后请安,过后自然有女儿为嫔为妃的诰命夫人乘着这个机会见一面自家闺女。 敬妃走后,母女两人拉着手相互看着,慕桑吩咐道:“绿枝,快去沏一壶新得好茶来,母亲走了一路可是渴了?” 慕夫人见绿枝一直忙的脚不沾地,立马走过去拉着绿枝的手不让她忙活了:“不渴,好孩子,快别忙活了,大年初一的,就这样忙前忙后的,我心里过意不去,来,拿着这些小玩意儿去喝一盏茶歇息歇息。”说着就从手腕子上鲁下一只赤金璎珞福寿手镯套到绿枝的腕子上。 绿枝被慕夫人的热情惊着了,立马说道:“夫人言重了,奴婢不觉得累,奴婢万万不能收这么贵重的手镯。”就要把慕夫人刚刚戴在手腕上的赤金璎珞福寿手镯取下来,慕夫人挡着不让,笑着说道:“好孩子,别摘了,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和碧妆自小就在娘娘身边伺候,入宫时又同娘娘一起入宫,如今就你在娘娘身边陪着娘娘,我心里感激不尽。” 慕桑见两人相持不下,插言打破这一现象:“绿枝,你别推辞了,都是母亲的一番心意。” 绿枝听了慕桑的话,福身向慕夫人道谢:“多谢夫人赏赐,伺候娘娘都是奴婢该做的。” 绿枝去沏茶了,慕桑拉着慕夫人坐到罗汉床上,两人亲亲热热说起了话。 这么温柔体贴的妇人,自然而然的让慕桑放松心情,寒暄着:“家里都好吧?” 慕夫人举止言谈大方有礼,客客气气道:“一切都好,劳烦娘娘惦记。” 慕桑笑道:“咱们母子之间不必这样客气,除夕过得可热闹?大哥今日可是忙去了?二哥在西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说起家里不消停的儿子,慕夫人的眼睛里染上了忧愁:“阿蕴今日去你舅舅家拜年去了,阿莛昨日来信了,说是现在与胡人僵持不下,估计年后雪融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又有恶战了,今年雪多风大,胡人没有吃的就靠抢夺粮食过冬了。西北的事我一介妇人也不懂,看着你父亲和阿蕴这几日愁眉不展的,这仗不好打。”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和胡人打仗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慕桑也无法,只得安慰慕夫人:“母亲别担心,一切都有皇上呢,陛下是明君,自然有法子的,顾将军也在西北呢,他与哥哥一同御敌,母亲就别担心了。” 闻言慕夫人笑了:“顾家哥儿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不像你二哥让人担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忧愁似是一层又一层的薄雾,慢慢陇上了慕夫人那双明亮的眼睛。继续抱怨道:“你大哥也不听话,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肯娶亲,别人家的早就孩子有几个了,哪像他们哥儿两个,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你二哥也到成亲的年纪了,可他倒好一声不吭的跑到西北去了。唉,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声音柔和温暖,似是一泓清泉流淌过。 慕桑拍拍慕夫人的手,笑道:“母亲,你就别担心了,哥哥定是有心上人了。” 慕夫人疑惑道:“有心上人了?有心上人了他告诉我呀,我和你父亲也好去那姑娘家里提亲。” 慕桑不忍心看母亲忧愁的双眼,轻声细语道:“母亲,快别担忧了,待到哥哥来了我问问他,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叫陛下赐婚。” 有了慕桑这一句话,慕夫人眼睛里忧愁立马化为欢喜了:“还是你最乖,最让娘放心,哪像你那两个猴儿一样的哥哥,就知道让人操心。” 兰陵长公主手里把玩着百合形玉制小铃铛,满不在乎的看着杨皇后因选驸马而蹙起的眉头,轻轻笑道:“父皇自小就对我疼爱有加,定会给我选出最好的驸马。我在这里担心什么,我只要好好准备出嫁就好了。” 听了这话,杨皇后蹙起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快一点,反而蹙的更紧了,“你别忘了,丹阳跟你相差不多,贤贵妃肯定会帮着她跟你父皇吹耳边风,谁知道……” 兰陵长公主不紧不慢的打断她的话:“母后多虑了,儿臣是嫡出的长公主,身份远远高于丹阳妹妹,父皇心里明白,我的驸马肯定是最好的。” 这话逗得杨皇后眉头舒展,高兴道:“是这个理,你是嫡出的长公主,你低嫁了朝里的大臣们也不答应,还是我儿想的明白。” 幽兰进来低声禀告道:“娘娘,杨夫人来了。” 杨皇后欢喜的只叫幽兰快快请进来,兰陵长公主不高兴的憋了憋嘴角,淡声说道:“母后还是好好规劝一下杨夫人吧,听说广安侯府的子弟越发的没个样子了,御史大人奏鉴的次数可不少。”眼看着杨皇后不高兴的眼神,兰陵只觉得心里烦闷,便道:“儿臣告退。”行一礼也不去看杨皇后的脸色,就自发的走了。 一位身着大红福禄百蝶纹五彩平金绣朝服,头戴累金丝镶红宝发冠的妇人进来,恭恭敬敬的朝杨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幽兰双手扶起杨夫人,笑呵呵的说:“娘娘可盼着夫人一上午了。” 宫人们都退出去了,只留她们娘俩说体己话。 杨夫人这次来可是带着家族里的话来的,她看着这个身着华服的女儿,斟酌着开口:“娘今日入宫来,是带着你父亲的决策来的,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杨家女儿这次选秀要入宫,你也知道,你膝下无子,只要膝下无皇子你的这皇后之位就不稳,如今贤贵妃盛宠不衰,诞下皇子是迟早的事,那时候咱们就被动了,你明白的。第二件事是选驸马爷的事,你的侄儿也到成亲的时候了,咱们家的荣华富贵能不能延续就看澔哥儿能不能当上驸马爷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选驸马 这几句话说的杨皇后脸色泛白,心里难受不已,心口翻涌着,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杨夫人愣愣的看。 杨夫人见杨皇后不说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怎么,你父亲的话你也不听了,没有你父亲在朝堂上,你觉得你这皇后之位还坐的稳吗?” 杨皇后讥讽的说道:“母亲这话说的真轻巧,杨家女入宫倒也能成,可这驸马爷说的好像多容易一样,公主下嫁都是万岁爷说了算的,这件事我插不上手。”杨皇后即是心惊又是伤心,她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都不体谅她在宫里举步艰难,反而……反而句句威胁她。 话都说破了,杨夫人也不在绕圈子了,直接道:“你父亲的话我也说了,听不听由你,怎么办你也仔细思量一番,家里是对你失望不已,别做错了事让家里彻底放弃你。这话原是我不该给你说的,可谁叫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母亲言至于此,也是为了你好,好好想一想吧。”说道这儿便福一礼:“臣妇告退。” 杨皇后看着那一道大红福禄百蝶纹五彩平金绣朝服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宫道里,双眼怔怔的落下泪珠子,她做错了什么,今日母亲的话着实让她伤心,可父亲的抉择更让她觉得心冷。 这皇宫里沾满了鲜血,也透着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哀愁,这些她尚能坚持,可母亲的这一番话实实在在的让杨皇后心痛不已,也惊惧不已。倘若家里真的放弃她了,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继续?她的兰陵还是晗月她都不愿让她们嫁入杨家。 听闻要为公主选驸马,高丽的使团也来凑热闹,要求娶兰陵长公主以结秦晋之好,高丽的嫡公主和嫡王子也随着使团到来了,高丽王为了表示诚意,愿嫡公主嫁到大魏,也希望嫡王子娶到兰陵长公主,两国和平相处共同发展互通货物。 成帝把接待高丽使团的事交给梁王,一时间宫里热闹不已,选驸马可是本朝的大事,又事关两国,这样的盛世难以遇见。梁王是第一次办差事,谦和有礼,风度翩翩,共事的各位大臣赞口不绝。 绿枝欢欢喜喜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激动的嚷道:“娘娘,娘娘,长宁长公主来信了,长宁长公主来信了。” 慕桑闻言噌的站起来,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吗?快拿来瞧瞧。”长宁长公主自从出嫁后,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如今这信寄来的多么金贵和不容易,让慕桑一直挂念不已,如今就来了一封信,当真是一封家书抵万金。 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写到:娘娘亲启。 展开信纸,扑面而来的是大漠的苍凉,好像仔细闻一闻还能闻见沙漠的气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娟秀的小花簪一如既往的慰人心舒,仿佛还能看见碧妆嘴角含着纵容的微笑,清丽的声音。 娘娘万福金安。 年节将至,奴婢碧妆问娘娘安,娘娘近来可喜乐安康?奴婢一直念着娘娘。奴婢在察合台汗国一切都好,巴图尔对奴婢也很好,他前不久继承了大汗的汗位,尊奴婢为大妃。奴婢现在也有好消息了,若是诞下子嗣定为娘娘报喜。 王嬷嬷、积翠、路有福都好,我们都一直想念娘娘,在月下为娘娘祈福。 奴婢愿娘娘福泰安康,平安喜乐。 娘娘勿念。 奴婢碧妆字。 明明都是安好,明明都是安慰之语,可看着看着慕桑的眼眶湿了,远嫁他乡,从此再无归程。绿枝柳嬷嬷见慕桑哭了,相互看了看,眼睛里全都是担忧,碧妆这是出什么事了?慕桑用手指抹去了脸颊上的眼泪,开心道:“碧妆一切都好,她现在是大汗的大妃了,还有喜了。” 绿枝也是抹着眼泪抱怨道:“都是娘娘惹人掉眼泪,明明是好事。” 这是好兆头,新年的大喜事,可是心里的酸楚无法言语,只能用眼泪来表达一切。只要好好活着就好,别的无所求。 众人在悲伤喜悦里徘徊,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气氛:“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抹着眼泪,是元宵的汤圆不够分了吗?” 原来是成帝来了。众人急忙行礼问安,慕桑娇嗔的抱怨道:“陛下惯会拿我取笑了,是碧妆来信了。” 巴图尔对大魏忠心耿耿,长宁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成帝对此局面很满意,笑容满面的赞叹道:“长宁不错,巴图尔对她很好,他现在是大汗了,对长宁敬爱有加,封长宁为大妃。你现在可放心了,若是长宁能诞下王子,为边疆的稳定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长宁是大魏的英雄,为大魏和察合台汗国的边疆和平起到了了不可估量作用。长宁应该被史书记载,千秋万代将永垂不朽。” 鲜血流多了总是盼望稳定,分离久了总会期待重逢,长宁是察合台汗国和大魏之间的纽带,也让别的国朝看到了大魏的大度,体现了大魏是礼仪之邦,仁德治国。 慕桑听到成帝对长宁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即是对她的的欣慰又是对她的难过,欣慰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人理解有人承认,难过她从此再无归期,一生不得归故里。“若是长宁知道你如此这般夸奖她,她定会开心的,我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她。” 成帝笑着点点头,手里拿着青花祥云凤凰纹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漂浮不定的茶叶。慕桑看着他心不在焉的,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心里拿不定主意。”成帝定了定神,慢慢叹了一口气,道:“高丽王子要求娶兰陵,朕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兰陵嫁到高丽去,皇后肯定不愿意,若是嫁别的公主又该嫁哪一个?” 慕桑取下成帝手里的茶盏,坐到成帝身边温柔的开导:“兰陵自小就在陛下跟前长大,体贴又孝顺,陛下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第二百五十八章 父母之爱为子计深远,哪一个父母不期望自己的孩子快乐幸福,不受欺负,一直能在自己的身边无忧无虑的。 慕桑玩笑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心陛下留来留去留成仇。” 舍不得是人之常情,成帝是九五之尊,但也是一位父亲,把自小疼爱的公主远嫁他乡是残忍事,慕桑安慰道:“兰陵长公主聪慧,进退自如,是陛下儿女里的楚翘。陛下若是解一时之困,大可在宗室里挑选一位姑娘封为公主,去高丽和亲,若是为长久打算,高丽王子今日求的是兰陵长公主,两人在秋狩时关系极好,少年艾慕,高丽王子对兰陵长公主的感情不似作假,兰陵长公主对高丽王子也不显厌烦之色。” 这似乎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一切都如此和谐,成帝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是一门好亲事,文定公主身份尊贵,不好安置。” 慕桑瞪着眼睛,不痛快的哼了一声,还想把人安置到后宫不成? 成帝大笑,难得一见慕桑吃醋的样子,成帝觉得他可以再欣赏一会儿美人娇嗔图,美人就是美人,就连发怒都有一番风情。 慕桑气的想打人,又觉得悲哀不已,倔强的看着成帝:“你不许纳文定公主入后宫,不然……” 成帝好笑的看着独自发脾气的慕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眷念和温柔,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看过一个人,好似从心里透出的光,有好似满天的繁星,笑着问道:“不然怎样?” 慕桑从成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有些狼狈的自己,爱到卑微而独自强撑的模样,这样的自己一定很丑吧,这样的爱也很狼狈,什么时候他们平等了,才配谈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祈求着,卑微着,乞讨来的。 慕桑瞧着成帝,叹息道:“真希望有一天,你能认认真真的看我一回,我们都是芸芸众生,谁也不比谁高贵一些。” 不然怎样这样的句式没了后缀,一切就显得苍白无力,就连威胁也羸弱不堪。 这样的爱怎么谈及平等。 坤宁宫的灯光比往日里都要亮几分,宫人的脚步轻了又轻,原因无他,只是万岁爷身边的刘公公来说万岁爷要在坤宁宫用晚膳。自从贵妃娘娘得宠以后,这坤宁宫就失去了往日的光辉,这座华丽的宫殿里住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也得不到帝王的爱。杨皇后脸透着轻快,隔了这么久万岁爷要来坤宁宫用晚膳,以前碍着祖宗规矩万岁初一十五都来,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万岁爷连这些礼节都懒得应付,只把贵妃宠到天上了。 昂贵精致的佳肴一盘一盘端上来,这些山珍海味看着精致奢华,可嚼在嘴里满是失望,没有酸辣爽口的味道,也没有颊齿留香的意思,只留冰凉与糜烂交织在一起,食之无味。就如同帝王口中冰冷的命令:“皇后,你准备一下兰陵的嫁妆,她要嫁到高丽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是这次求婚来的高丽王子吗?”杨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又小心翼翼的求证着,希望这是假的。成帝高贵的头颅轻轻点了几下,杨皇后崩溃的看着成帝,瞬间泣不成声:“皇上,兰陵她还小,她是你最宠爱的女儿,怎么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远嫁高丽?” 成帝不为所动,眼前的食物似乎比杨皇后的话更加有趣,不然他怎么吃的如此优雅,淡淡道:“身为长公主,这是她的职责。兰陵她该担起她的责任。” 这一消息让杨皇后难受又心痛,她那么骄傲的女儿,怎么可能去联姻和亲呢?杨皇后跪地祈求成帝:“万岁爷,臣妾求你了,兰陵她会受不了的,她才刚开始她的人生,怎么能嫁到荒蛮之地,若是受了欺负委屈,兰陵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她一下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您让她怎么生活?皇上,您这样做会伤害到她的。” 成帝沉沉的看着杨皇后半响,杨皇后为母则强,为了女儿她寸步不让,也不能退让,她一软弱她的兰陵就要远嫁他乡了。两人对峙着,最后成帝一言不发的走了,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放弃这个决定。 见成帝走了,杨皇后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冷汗湿透了后背,这会儿一松懈才觉得整个后背腻腻的,一点儿也不舒服。菊韵担忧的看着娘娘,扶她起来,小心翼翼的安慰:“娘娘,快些起来,地上凉,这元月的寒风湿气大着呢,若是您倒下了,谁还能提长公主做打算,岂不是生生的让她们欺负去了。” 听了菊韵的话,杨皇后若有所思,一改颓势,立马问道:“万岁爷是从椒房宫过来的吗?” 菊韵点点头,可不是她怂恿万岁爷把长公主送去和亲,否则万岁爷那么疼爱长公主,怎么可能让长公主远嫁受苦呢,都是那个下作的狐狸精! 杨皇后恼怒至极,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下作的东西!竟敢掺和本宫曦月的婚事!”她更气万岁爷竟然听了她的话,要把兰陵远嫁和亲。 元宵节,杨皇后要领着众嫔妃去启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在坤宁宫左右等不来贤贵妃,便领着一早过来请安的众人起步去启祥宫,总不能为了等贤贵妃一人而耽误了给太后娘娘请安。 却不料在永祥港里碰上了贵妃娘娘华丽的仪仗。两队仪仗相遇,在慕桑的示意下,抬轿的小太监稳稳的放下黄顶垂银香圆宝盖软轿,绿枝掀起杏黄色绣玫瑰云纹的轿帘,在彩色镶宝流苏的映衬下,里面的美人珠光宝玉,越发显得尊贵娇俏,云锦五色堆花披风包裹着娇小的身形,纯白无任何杂色的狐狸毛领子衬得小脸如玉,高贵冷艳不可侵犯。纤纤玉手抱着鎏金掐丝百花争春手炉,里面 第二百六十章 慢慢的朝杨皇后行了一蹲礼:“皇后娘娘万安。”头上的金色繁花流苏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刺得杨皇后眼睛发疼。 杨皇后稳稳的坐在凤轿里,面色不虞的盯着慕桑看,讽刺道:“本宫可当不得贵妃的一声安。” 慕桑也未等皇后叫起就自发的起来了,看着东边的朝阳,烧红了半边朝霞,绚丽多彩,转头笑着对杨皇后说道:“今日阳光这样好,皇后娘娘不下来走走吗?” 因着慕桑半路下轿,其他的人都下来问贵妃娘娘安,就只有杨皇后坐在轿子里,这永祥港宫道窄容不下两队仪仗并行,若是要乘轿而过,必定是贤贵妃的轿子走在了杨皇后的凤轿前面。杨皇后被慕桑这样的小把戏气的胸闷,进不得也退不得。 只能听从慕桑的意见,杨皇后玉脚落在宫道上,越发觉得慕桑脸上的笑意藏有深意,可昨夜一夜未休息好,脑子疼的一抽一抽的,实在没心思和慕桑绕圈子:“贤贵妃!若是给太后娘娘请安迟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等慕桑来坤宁宫请安就等了许久,现在步行至启祥宫更是耽误时间,今日请安必定迟到。 慕桑不为所动,笑着答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兰陵长公主喜事当前,太后娘娘怎么舍得责怪皇后娘娘您呢?” 这一句话把杨皇后心里的怒火全都挑起来了,贤贵妃这么放肆,压根就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想到这儿,杨皇后猛的停下脚步,怒气腾腾的双眸盯着慕桑看,恨不得这双眸子化作利剑,然后在慕桑的身上穿心而过!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心里的怨恨一吐而快:“兰陵与你有何仇有何怨?!你非要万岁爷把她嫁到高丽去!” 慕桑把手里的手炉往怀里抱了抱,讥讽道:“皇后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受了几分疼,娘娘也该体验一二,否则怎么能对得起娘娘的那些手段呢?”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太阳出来了,宫墙上的白雪也开始融化,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寒雪凛凛,人心还要比这冬雪冰冷,“要怨就怨兰陵长公主是您的女儿呢,皇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要迟到了。” 众人听着杨皇后与贤贵妃的话,都低头不语,这样的场面不是她们这些小虾米可以参战的。 众人到启祥宫时,慕太后用过早膳,正在喝消食茶,人老了胃口不好,多吃几口就觉得不舒服。见众人来了就招呼不用多礼:“都坐,这么冷的天,难为你们都记得哀家,过来和哀家说说话。” 慕桑乐呵呵的和慕太后说笑:“瞧母后说的,以后我们天天来,吵着闹着母后了,烦得母后撵人怎么好?” 慕太后用手指虚点点慕桑,笑道:“哈哈,你们看看,这小皮猴嘴上一点儿也不饶人,哀家什么时候撵过你了?” 众人陪着太后娘娘笑,气氛轻松快活,杨皇后亦是奉承道:“母后宽宏大量,不和臣妾等小辈们计较。” 第二百六十一章 慕太后今日情绪高涨,便笑着问杨皇后:“兰陵要嫁人了,礼仪教的怎么样了?”人老了,对小辈的婚姻就多了几分关注,皇帝请安是特意提起兰陵的婚事,可见也是上心了,兰陵是皇帝的嫡长女,怎么说婚礼嫁妆也要办的隆重。 说起兰陵,杨皇后就忍不住掉眼泪,向慕太后哭诉道:“母后,兰陵还小,高丽偏远,处处不如咱们这里,兰陵怎么受得了离家的苦楚?” 慕太后瞧着杨皇后的眼泪,面露不忍,可想到皇帝的计划,西边边疆的战事,神色复杂,缓缓说道:“兰陵也是爱家的孙女,难道哀家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嫁他乡去和亲,我也不愿意,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兰陵她是大魏的公主,生来尊贵,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顶尖的,说一句天下供养也不为过。”慕太后语气一转,颇为严厉道:“既然是公主,那就有与生俱来的责任,大魏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该理所当然的为大魏付出。” 杨皇后听着慕太后的话,哪里不明白这些道理,失声痛哭道:“这些道理臣妾都明白,可臣妾只是一个母亲啊,一个女儿将要远嫁他乡的母亲啊。” 慕太后沉声道:“皇后,你不只是兰陵的母亲,别忘了你是大魏的皇后,是这天下人的国母!你做这副模样干什么?是哀家欺负你了!一国皇后失态至此,你装模作样的仪态呢?!” 这话像巴掌一样扇在她的脸上,她的颜面在慕太后的一词一句下破碎淋漓,杨皇后收起哭泣,低声道:“是。” 众嫔妃垂首敛目,像是没有听见慕太后对杨皇后说的诛心之语,待到慕太后话音落了,便都跪在地上说道:“请太后娘娘息怒。” 慕太后也觉得心里烦躁,便扶着文竹的手走了,留了一地跪着的宫妃们,太后娘娘没说起,众人便只能跪着了。昨夜刚下过雪,今日融雪寒气格外的重,就算殿里烧着碳,可也抵挡不住地上的寒气一层一层的从膝盖上蔓延上来。穿的少的、早膳没用的跪了没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脸色苍白的倚在宫女的身上。 午膳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来传话:“太后娘娘有旨。” 跪僵了的众位可算是盼来了太后娘娘的旨意,细声细语道:“臣妾听旨。” 那小宫女声音脆脆道:“其余都散了,皇后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去。”小宫女的态度就是太后娘娘的态度,说完也不看众嫔妃一眼,行了个福礼便下去了。 果然是狠,慕太后来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小宫女,而这小宫女一点脸面都不给皇后留,一声娘娘都不肯称,慕太后这是摆明了不给皇后一丝的希望。 众人磕头谢恩:“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柔弱不堪的美人们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几个身子柔弱的美人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了。慕桑第一个出去了,后面的嫔妃便自觉跟上了。 宫殿里只留杨皇后一个人跪在那里,比脸色更苍白的是耐心的荒芜。万岁爷和太后娘娘是铁了心的把兰陵嫁到高丽和亲去,眼泪流过脸颊,心里疼的撕心裂肺,她可怜的孩子,命为什么这么苦? 第二百六十二章 众人沉默的走出启祥宫,天空中飘着一朵一朵的雪花,寒风凌冽,风儿旋起雪花在地上打着璇儿,雪越下越大,琉璃瓦上墙头上院子里铺满了洁白的雪,天地间苍茫一片。绿枝打着伞担忧慕桑受冻,轻轻的喊了一声:“娘娘。” 慕桑收回看雪的目光,见大家都在她身后静默的站立着,轻轻的叹息一口气:“今年的雪下的真大,各位都回去罢,天寒地冻的,咱们也帮不上皇后娘娘的忙,在这里也碍眼,惹得太后娘娘不悦咱们就是大罪过了,不若回去,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别染上风寒了。”说完,就朝着轿子的方向走去,众人向她行一福礼之后也各自找轿子去了。 绿枝担忧的看着慕桑有些恍惚的神色,娘娘是又想起碧妆姐姐了。便吩咐抬轿的小太监道:“天冻路滑的,小心脚下,慢一点一定要稳稳的,出了事小心万岁爷要你的脑袋!” 那些内侍门赶紧点点头,急忙说道:“姐姐放心好了,小的抬轿的时候最是当心了,一定抬得稳稳当当的,不教娘娘受半点颠簸。” 一路稳稳当当的到了椒房宫,慕桑身上的寒气稍减,一入寝室立马就奔着殿内的火盆去了,喝了一碗姜汤,才觉得暖和了。 绿枝给慕桑身上披一件白色云丝绣昙花披风,又递过来一个鎏金石榴花纹小手炉,舒舒服服的被安置在黄花梨木罗汉床上。 一早上不见明月,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便叫来明月公主的奶娘进行日行一例的问话:“明月今日如何?” 小公主奶娘习惯了贵妃娘娘的问话,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话,小公主这会儿睡着了,今日早上起来吃了三回奶,拉了一回,尿了两次,颜色都正常。” 一同往日一样,慕桑的心情便好了许多:“本宫知道了,好好伺候着小公主,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是。”那奶娘低声答道,说完便低眉顺眼的退出去了。 绿枝见没了外人,立马心疼的卷起慕桑的裤腿,果然如她想的一样,白瓷玉凝的膝盖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斑点,看着尤为恐怖,一点一点的抹着从太医院要来的玉容膏,据说这玉容膏抹在肌肤上可去疤痕,可令肌肤更加光滑细腻,心疼的说道:“真是苦了娘娘,皇后娘娘连累的您又受苦了,娘娘这又是何苦呢?” 慕桑不为所动,慢慢的动了动膝盖,说道:“这些算什么,只要她一天是皇后,我一天就要跪她,她犯的蠢事都要承受一半的惩罚。”继续一笑说道:“这些账慢慢的该清算了,本宫这里疼上十分,我定要她也疼十分!” 杨皇后被慕太后罚跪启祥宫一时间传遍了宫内宫外,尤其是宫内当差的内侍宫女们都兢兢战战的做事,生怕自己被炮灰了。也因为这一罚,兰陵长公主远嫁高丽的事就定下了,礼部开始准备兰陵长公主的婚事了。杨皇后也被迫开始准备兰陵长公主的嫁妆,深怕什么准备的不够充分,导致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二月中旬的时候,成帝正式赐婚,兰陵长公主下嫁于高丽王子,宫里处处透着喜气。 尚衣司日夜兼程赶着兰陵长公主的嫁衣,各色布料宝石珍珠如流水似的进入,制成一件件华丽的衣袍和各式各样的首饰头面。 反该忙的兰陵长公主这时候最悠闲了,却约来了闺中密友悠闲的喝着下午茶。兰陵长公主头上的银鎏金嵌宝石花钿熠熠生辉,旁边的碧玺点翠花钗轻轻晃动,她百无聊奈的倚在朱红色的栏杆上,仰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要出嫁了,要去遥远的高丽,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看着晴空,可眼睛里的迷茫无处安放,为了两国的和平,她要去和亲了。 这是她的命吧。 兰陵继续和庆城郡主说话:“那么远的地方,隔着山川河流,我想家了怎么办?走一趟就需要三个月,我想要回来该怎么办?” 庆城也不敢质疑皇帝的决定,只得安慰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哪里有选择的权利,闭着眼睛一头嫁过去,谁知道是火深水热还是暗流涌动。” 及笄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她也要嫁人了吧,“每个女孩子都要出嫁,我将来也不知道要嫁给谁?” 兰陵喃喃自语,为自己的小姐妹担心着,她觉得宫里的这一摊水要浑浊,真心希望自己的小姐妹过得好一点:“选秀近在眼前,我不希望你嫁到宫里来,宫墙太高了,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庆城疑惑的问道:“你是在担心贵妃娘娘会使绊子吗?” 兰陵语气惆怅,心里头一次这样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找谁发泄,只想一股脑儿的全部说出来:“是,我母后不及贵妃有手段,又没有太后娘娘帮衬,以后的日子不如意。而我即将远嫁,三妹妹还小一团孩子气,不是母后的帮手。” 一披着白色狐裘的年轻公子慢慢向她们走近,后面跟着g几个随从抬着一件物什,优雅的向兰陵长公主施一礼:“弟弟见过皇姐。” 兰陵长公主微微一笑:“梁王不必多礼。” 原来这公子就是风头最劲的梁王殿下。公子颜如玉世无双,庆城公主在心里微微叹息,垂下眼帘福身请安:“庆城参见梁王殿下,梁王殿下万福。” 梁王笑着对庆城说道:“郡主不必多礼,是小王唐突了。弟弟偶尔得一块黄玉山石,特意给皇姐送来,望皇姐不要嫌弃。”说着便示意随从把黄玉山石抬过来,掀开上面罩着的红丝绸,黄玉山石便显露出来了,一整块黄玉雕刻而成的黄山奇景,黄玉色泽温润,雕刻浑若天成,饶是兰陵长公主见多识广也对这块黄玉山石吸引了,满意道:“梁王有心了。” 见到兰陵长公主满意了,梁王的脸色就多了几分笑意:“皇姐满意就好,弟弟便不打扰皇姐和郡主了,弟弟告辞。” 庆城盯着梁王的背影看,心里想真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 兰陵长公主看着庆城的表情若有所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转眼便到了兰陵长公主出嫁的日子了,宫里各处装扮的喜气洋洋。杨皇后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即将出嫁,心里的苦涩难言。 兰陵长公主坐在大红滑丝捻金银丝凤栖梧桐锦被上,看着宗亲们说吉祥话儿。 流光溢彩的衣裳着她娇美的脸庞,如水波流转的眼睛旁贴着金色的花钿,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着一身蹙金正红色凤栖牡丹花纹古香锦缎喜服,朵朵牡丹花与凤凰缠绕,极尽绚丽奢华,胸前以一颗颗赤金嵌红宝石鸳鸯**住。外罩一件金钑花凤凰纹霞帔,那凤凰好似要活过来一般,金线勾勒的凤身好似要冲破而出。 头戴盘珠垂凤吉冠,点翠牡丹花纹做底,豌豆大小的珍珠布满吉冠,九十九颗红宝石点缀其中,光艳逼人。两侧各一支米珠双喜字步摇,垂下的红玉珠子垂至肩膀处,明珠翠玉压底,更觉光彩耀目。并排插着成双成对的朝阳三翅衔珠斜鬓金钗、八宝琉玉彩花菊钗、凤镶琥珀玉簪等。 喜庆的唢呐声由远及近,唱礼的女官道:“吉时已到,请公主出阁。” 杨皇后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狠心把朱红云纹红盖头盖上了,盖头底下的兰陵长公主流下两行清泪,谁也不知道这盖头底下的女子欢不欢喜,愿不愿意嫁。 良辰和幽兰扶着兰陵长公主起来,同新郎一同拜别成帝杨皇后,兰陵长公主纤长的手指上戴着着金壳镶珠护甲,腕子上戴着一对儿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金镯和一对儿九凤金丝猫眼彩镯,纤纤素手搭在良辰和幽兰的手腕上格外耀眼。行走时裙子上绣着百子百福的花样闪闪发光,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小巧的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从裙摆底下探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新郎的方向。 两人一同向成帝和杨皇后行跪拜礼,感谢父母养育之恩,宫女端着福寿镶字漆盘过来请兰陵长公主和高丽王子敬茶。 成帝呡了一口茶水,看着自己疼爱有加的女儿穿着火红的嫁衣,今日就要出嫁了,心里难受不已。看高丽王子格外不顺眼,道:“今日结为夫妻,白首不离不弃。兰陵,你别怕,你身后是朕,是百万雄兵,你永远是大魏的长公主。” 高丽王子立马表态道:“请皇帝放心,本王绝不辜负兰陵长公主,也绝不辜负高丽和大魏的和平情意。” 兰陵长公主哽咽道:“多谢父皇。” 两位新人拜别成帝和杨皇后。 “请公主上轿。” 兰陵长公主进入红顶垂银香圆宝盖凤轿里,唢呐各种乐器一起,鞭炮一响,热热闹闹的接亲队伍向着兰陵长公主府去了。 高丽王子和兰陵长公主在公主府完婚,三日回门之后才启程去高丽。 慕桑绣着手里的小肚兜,樱花色的丝绸柔软舒适,最适合小孩子的肌肤。紫色高贵,适合她的身份,一朵牡丹的雏形绣成了,再用金线点缀花心,这个肚兜就绣好了,花朵含苞待放,漂亮极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绿枝拨着火盆里的碳火,贵妃娘娘怕冷,都到春上了屋里的火还不能停,笑嘻嘻的说道:“娘娘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绣的牡丹花跟真的一模一样,小公主穿上定会漂亮极了。” 慕桑手里针不停的绣着,打趣道:“就你这小嘴儿最甜。” 熙春捧着一大捧春梅进来,声音轻快道:“娘娘,今日御花园里的春梅开花了,奴婢折了几枝,插在花瓶里肯定好看。”说着就去找花瓶插花了,真是个活泼的姑娘。 慕桑望着院子里的春色,素了一个冬天的院子又要变得郁郁葱葱了,叹息道:“好看,御花园又要热闹了,花儿都要开了。” 听着贵妃娘娘声音里的寂寞,绿枝心里很不是滋味,桃花也要开了,娘娘心里的苦谁能知道呢,第一轮绣女已经开始选了,这绣女一茬一茬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熙春依旧乐呵呵的傻乐着:“这花儿开了才能结果子嘛,秋天的时候就没有人挨饿了。” 熙春的话有道理,慕桑亦是点点头:“嗯,熙春说的对,今年下的雪多,定会是个好年头,丰收了就没人挨饿了。” 几人乐着,就听见院子里一阵热闹,不一会儿屋子的帘子就被掀起来了,一股子寒风打了进来,慕桑冷的打了个哆嗦。 随后一身明黄织金团龙锦袍的万岁爷迈着步子进来了,眸色沉入水,浑身上下写着不开心。 慕桑领着绿枝等人向成帝行礼:“陛下万福金安。”成帝伸手扶起慕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拉在手里纤细修长的手指冰凉不已,关心道:“手怎么这般凉,找太医瞧了吗?太医怎么说的?” 慕桑对自己的病情倒是无所谓,都是老生常谈了,不在意道:“是老毛病了,日日喝着苦汁子呢。无妨,到夏天就好些了。” 绿枝给成帝上茶之后就领着熙春出去了,只留成帝和慕桑两人说话。 成帝没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屋子里热的要流汗,脱了外袍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神色放松,慕桑坐在一旁继续绣明月的肚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春梅淡淡的香味由于温度高而散发着,成帝寻着味道看过去,果然一捧春梅在那儿悠然自得的盛开着,笑道:“还是你这儿舒服,春梅都比别处的开得好。” 慕桑停了绣针,抬头看那一捧春梅,眉开眼笑道:“哈哈,这儿暖和,春梅自然开得好,但愿今年风调雨顺一些。” 成帝看着春梅,又好像透过春梅又在看遥远的地方:“暖和了好,也不知道兰陵在路上怎么样?她自小就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哪里受过一丁点儿苦。”他不再是那个九五之尊,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一个担心女儿远嫁他乡的父亲。 慕桑见不得成帝难过,立马温和的安慰道:“长公主聪慧,会理解你的一片苦心的,待到西北的仗打完了,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嗯。”成帝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皇后这一阵子忙着选秀的事,腾不开手管文定公主的事,朕就劳烦你教教文定公主的礼仪。” 文定公主是好相处的,慕桑立马爽快的答应道:“好,我也就陪她玩耍玩耍了,柳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前又是母后跟前的人,教文定公主礼仪最合适了。” 两国结秦晋之好,兰陵长公主嫁与皇子,文定公主也不能嫁的太差了,成帝说着以后的打算:“嗯,如此甚好,选秀结束了朕就赐婚文定公主与梁王。” 这是国事了,慕桑也不想再多言了。 这时奶娘抱着小公主进来找母妃,小公主睡醒了就爱闹,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咿咿呀呀的说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话,看见成帝的时候便拍着手说的更起劲了,咿咿呀呀的要引起他的注意。 成帝的一腔父爱在明月这里找到了归属,姿势熟练的从奶娘手里接过明月,逗她:“这儿有好看的花花,父皇代你去看。”抱着明月两人说着话看春梅去了。 慕桑绣着花,耳边听着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儿的语言,偶尔抬头看见他们父女俩人玩耍的背影,只觉得岁月静好。 随着最后一轮选秀结束热闹许久的皇宫寂静了,所有绣女的前途尘埃落定,撂牌子的婚假自由,选上的自然就是赐婚了,一道道赐婚的圣旨发下去,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嫁女儿的人家忙着准备嫁妆,要娶媳妇的人家也射雁准备娉礼,一时间首饰阁衣料铺子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慕桑倚在贵妃塌上听绿枝说外面有趣的事,神色懒懒的盯着窗户外面的小雨,听着飒飒的雨声打在窗户上。 看见院子里由远及近走来一位身着一件绯色泥金芙蓉罗衫,下着一件紫纱织金团花广袖襦裙的姑娘打着油纸伞走来,进来了身子优美的行一福礼,声音悦耳动听:“贵妃娘娘万安。” 小姑娘头绾芙蓉髻,斜插一支赤金凤尾钗,耳着明珠耳铛,语笑嫣然。 慕桑的恶趣味上来了,盯着她调笑道:“这谁家的小娘子?生的如此貌美,到我家做媳妇可好?” 因着与梁王的赐婚圣旨已下,小姑娘正是脸皮薄的时候,立马羞红了脸,文定公主娇嗔道:“娘娘坏,又来取笑人家。” 文定公主喜欢吃这儿的糕点,柳嬷嬷念她年纪小就远走他乡,每日来自然准备好她喜欢的糕点,一如往日的端着玉白瓷海棠花点心盘过来,色香味俱全的如意糕、梅花香饼、玫瑰酥都在。 文定一闻见这香味眼睛立马笑成了月牙湾儿,拿起一块梅花香饼乐道:“多谢娘娘念着我,也多谢嬷嬷记得我的喜好。” 柳嬷嬷笑眯眯道:“公主言重了,是奴婢的荣幸。” 慕桑这几日没胃口,这会儿见文定公主吃的香甜,便也有了胃口,拿起一块玫瑰酥尝了一口,果然香甜,玫瑰的香味在口中绽放,是味蕾的一场盛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坤宁宫里点起了一排排灯笼,沉寂许久的坤宁宫有一次迎来了热闹,宫女内侍们的脸上挂着笑容,娘娘高兴了他们这些宫人也欢快。 杨皇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丹凤朝阳冠,心里的喜悦怎么也止不住,椒房宫的病了万岁爷也开始在后宫走动了。 “皇上驾到!”门口唱礼的内侍高兴的唱道。 随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走来,坤宁宫的宫人跪了一地:“皇上万福金安。”成帝步伐不停顿的走过,直到殿前说了一句:“皇后不必多礼。” 杨皇后顺势起身,陪着成帝往殿里走,有眼色的宫女鱼贯而入,不动神色的布置好晚膳。 坤宁宫的气氛因为成帝的到来而显得庄重肃穆,帝后两人依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静静的用膳,不过几筷子的时间,成帝就放下了筷子示意不吃了,说道:“皇后,朕过几日封染笛为元妃。” 染笛是伺候成帝起居的大宫女,为人温和善良,姿容秀美。 站在成帝后面的刘明忠眼观鼻垂目看着地面,似乎要从这坤宁宫里消失。 元,始也。 本宫是他的原配,一路从王妃到皇后,现在她活的好好的,可皇帝却要封一个宫女为元妃。 杨皇后反应有点迟钝,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再独宠贤贵妃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因为元这个封号打击到失语。 杨皇后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这是赤裸裸的对她这个原配皇后的作践,慢慢说道:“臣妾记得前几日染笛说她要出宫了,万岁爷怎么忽然要封妃了。染笛可是愿意的?” 成帝也不在意杨皇后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染笛怀孕四月有余,册封大典待元妃生产之后在举行,你把咸福宫的主殿收拾出来,一切用度都以贵妃的份例走。” 若是生下皇嗣是不是就要进封贵妃了。杨皇后看着眼前的菜色忽然觉得面目狰狞,一个贤贵妃就处处不如意了,现在又有元贵妃了,年轻得宠又有子嗣,若是生下皇子是不是就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了,那要她这个皇后有何用?! 成帝也没了和她一同坐在一个屋子里的心思了,说完就抬步去别处了,杨皇后面色苍白木讷的行礼:“恭送万岁爷。” 看着成帝远去直到出了坤宁宫的宫门,杨皇后一个趔趄要往后倒,菊韵手疾眼快的把杨皇后扶着:“娘娘……”。 杨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她无事,就这菊韵的手往里走,声音有气无力:“把晚膳撤了。” “是。”菊韵低声道。 唉,菊韵心里默默的谈了一口气。这宫里头又要起风云了,幽兰随着兰陵长公主去了高丽,现在她们四个陪嫁丫鬟这宫里只剩下她和郁离了,郁离又是个不顶事儿的,现在只得自己多捞一点心了。 杨皇后坐在罗汉床上,手拍着小几子,气呼呼的说:“那帮奴才的口风真紧,咱们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怀孕四个多月竟然没传出一星半点来!” “娘娘息怒,咱们不知道,也不见得椒房宫就知道了。” 杨皇后这才吩咐道:“你明天就去内务府,一切用度都按照贤贵妃的用度走,一件也不能差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大清早,内务府就迎来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菊韵姑姑,内务府总管面脸谄笑着把这位祖宗迎进来:“哟,我说今日这树枝上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原来是菊韵姑姑要来,姑姑有什么事打发人来说一声小的定会办的妥妥的。” 菊韵见人三分笑,食指虚点着他,颇有威严的吩咐道:“这事办不妥小心你的脑袋,三日之内把咸福宫的上上下下都打点的妥妥的,一切用度按照贵妃娘娘的用度走,差了一件小心你的脑袋去喂狗!” 这一番话说的内务府总管脑袋只发蒙:“按贵妃娘娘的用度走?”椒房宫贵妃娘娘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上哪找去?立马哭丧着脸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菊韵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想到贤贵妃的用度上去了,心里满意的一笑,果然上道,继续说道:“可不是,伺候好了这位你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这位可同旁人不同。” 总管一瞧觉得有戏,谄笑道:“求姑姑指点指点,小的这脑瓜子笨,办错了差事那可真是脑瓜子要去喂狗了。” 菊韵凑近总管的耳旁,故作小声的说道:“这位怀着皇子呢,知道怎么办事吗?这位贵妃娘娘不比贵妃娘娘差,若是以后知道你厚此薄彼,可有你好些受得。” 一听这话心里立马一个激灵,忙感激不尽道:“多谢姑姑指点,您的大恩大德小的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菊韵走后内务府总管立马派自己的徒弟去打扫咸福宫,自己亲自打开内库挑选贵妃娘娘的茶几桌椅花瓶装饰用度。心里叹息真是位有福气的贵妃娘娘,有皇子了福气还在后头呢。 浩浩荡荡的黄花梨木桌椅家具抬过了半个后宫,才入了咸福宫的大门,娇艳的牡丹花也抬走了不知多少盆,这般高调的行事,不出半日东西六宫就知道有位怀着皇子的贵妃娘娘要入住咸福宫了。 咸福宫的装饰奢靡无度,一色的橙黄色帘子,装饰的富贵又亮堂,有些用具都赶上皇贵妃的用度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传说中的贵妃娘娘入住了。 这些话传到慕太后耳里,太后娘娘手里玩着佛珠,叫来杨皇后斥责一顿也在无话。 慕桑的病情这几日终于有些起色了,按照太医的嘱咐可以去外边走走了。 今日瞧着外面的阳光甚好,慕桑看着眼馋想要去外边走走,在病中就不累烦那些贵重的首饰,长发编了一个麻花辫垂在胸前一侧,随意穿了一件石青色锦缎绘暗纹齐胸襦裙。人多了闲吵的慌就带了绿枝一人出门了,柳嬷嬷不放心就安排人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都结果了,密密麻麻的缀在枝丫上,繁茂的喜人。 慕桑看着院子里的景色,一时间伤感扑面而来:“我这病了四五个月,这花都结果了,文定公主出嫁时这西府海棠开得正茂盛呢,这会儿就结果了,到时候这果子熟了咱们酿海棠酒,到时候埋在树下来年喝。”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绿枝忍不住展想未来:“好,待娘娘好了,咱们叫上淑妃娘娘一起酿酒,人多热闹,酿好了就埋在海棠树下,明年的这时候就可以喝了。” 出了椒房宫的大门,一切都显得宽阔而光亮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初秋的御花园,高大的树木偶尔有一片泛红的、泛黄的,淹没在葱葱郁郁的绿叶里转眼不见。走了没几步路慕桑就觉得腿脚无力,见了花园边上的红漆长椅就坐下来休息,一阵秋风吹来,倒显得有几分秋风瑟瑟。绿枝担心娘娘吹了风病情加重,安置好慕桑之后就回去取披风。 秋季多悲凉,慕桑亦是有些感叹,也不知道明月还记不记她这个母妃,快一岁了是不是会走路了?许久未见竟然有些想念她,待到她病彻底痊愈了就接回来。 一个身穿秋香绿藤纹齐腰襦裙的圆脸小宫女经过此地,看见慕桑独自一人坐着,圆圆的脸上挂着笑意跑过来说话。清脆活泼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呀?怎么坐在这儿,你的梳妆怎么跟我们不一样?” 这个宫女不似一般宫人的沉默呆板,一看天真的笑容就知道是今年新进宫的宫女,慕桑多了几分说话的欲望:“因为我是娘娘呀,你是今年刚入宫的宫女吗?” 听到娘娘一词这个大胆的丫头并未吓着,只觉得有趣:“那你就是咸福宫的娘娘了。” 慕桑记得咸福宫一直空着,没住哪一位嫔妃,这个娘娘又是从何处来的?问道:“何以见得?” 说起宫里的八卦,那小宫女话就更多了:“宫里人人都说咸福宫的贵妃娘娘还没有册封,但宠冠六宫,怀有皇子,比贤贵妃娘娘还要尊贵呢。”小宫女观察了慕桑一会儿,看她头上没戴一个首饰,耳朵上脖子上也没有首饰,朴素的跟乡下穷苦女娃一样,心志勃勃的接着说道:“别的娘娘都是金银珠宝高高在上,就你穿的衣裳和梳的头发和我们不同,又没有嬷嬷叫你干活,我想你就是咸福宫的贵妃娘娘了。我这几日就在咸福宫里干活,那里面的东西真的好好看,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华贵的东西,桌子椅子还有帘子都像是金子做的一样,阳光一照会发光呢。” 随着她的话慕桑想象着那幅场景,怎么也勾勒出那幅美画,有些颓废的接话道:“那确实好看,我也没见过呢。那皇上一定很爱她。”后一句话说的轻又轻,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有或者是在问自己,是陛下的新宠呢,那她是什么?是旧爱么? 怎料不巧这小宫女的耳朵贼溜,毫不犹豫的说道:“对呀,不然怎么会封为贵妃娘娘呢,还让住那么好看的屋子。呀,我都忘了我还有活没干呢,我要回去干活了,不然嬷嬷又要骂了。”说完话就着急走了,心里对嬷嬷这种存在还是觉得敬畏多于尊敬。 慕桑感谢她今天带来的消息,不然就她这个病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个消息呢,好心提议道:“你从后面花园里走,小心嬷嬷知道你去别处偷懒了又责骂你,今天你说的话对谁也不能说,不然嬷嬷要打你了。” 吓得那小宫女吐吐舌头说一声:“知道了,娘娘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提醒我。”说完就沿着花园小路跑了。 第二百七十章 慕桑看着她蹦蹦跳跳入了花园,心里莫名的感叹,年轻真好。 一位怀有皇子的贵妃娘娘,一位住在金光闪闪咸福宫里的娘娘,哪一个都让慕桑觉得脑门发懵,瞬间觉得疲惫不堪,聚在心口的那一口气儿散了,一时间看着茫茫红尘不知所措,身心疲乏,撕心裂肺。放在两侧的手颤抖个不停,她只不过是在椒房宫里养了几个月病,怎么就被抛弃了呢?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要去问问皇上,这是不是真的。 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双腿疲乏的无法站立,胸口处的疼痛一点一点的繁衍开来。 就连呼吸也似刀割一般的疼痛,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搅了个天翻地覆。 活着的是行尸走肉,她把自己埋葬在别人到达不了的地方,她与这个世界开始隔离。 绿枝取了一件披风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只见贵妃娘娘目光呆滞的盯着前面看,脸色苍白,嘴唇无血色,疑惑的喊一声:“娘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把蜜蜡黄折枝牡丹披风披在她身上,握住慕桑的手就跟握着一块寒冷的石头,立马着急的问:“娘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娘娘……” 慕桑扶着绿枝的手吃力的起身,哑着嗓子说道:“咱们回去吧。”起身时感觉嗓子里有一股腥味,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一下子软倒在绿枝的怀里。 她面色如金纸,出气多吸气少。 这一变故吓得绿枝大喊:“娘娘……娘娘……快来人阿!快去请太医!娘娘……” 远处的宫人听见了立马跑过来,经过事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形,邓全吓得手指乱颤,强镇着心身指挥道,指着其中一个太监道:“你,快去请万岁爷,一定要请万岁爷过来。”得到指令的小太监立马就跑着去了。 “你赶紧去请太医,多请几位太医来。你去请太后娘娘去,一定要快!”说完这些又接着指挥道:“赶紧把肩舆抬回来,送娘娘回宫。”众人听邓全的指挥有序不乱的执行着,扶着慕桑上了肩舆,飞快的往椒房宫抬去。 到了椒房宫亦是兵荒马乱的,太医迟迟不来,急得众人不知所错,柳嬷嬷慢慢的喂水给慕桑喝,慕桑躺在暗金色的薄纱帘子后边,昏暗的颜色快要淹没了她,这个几月的功夫就瘦的快要脱像了。喂进去的水顺着嘴角全都流出来了,流到脖颈里洇湿了枕头一大片。 绿枝一见泪珠子就忍不住滚落下来,娘娘这是怎么了? 椒房宫里人心惶惶,胆子小的宫女吓得哭了,邓全在门口等太医急得只打转儿。 太医院里的太医今日大多数沐休了,有几个家里有事请假了,几个当值的全都去了坤宁宫,说是梁王侧妃不舒服全都去诊脉了。 去请太医的内侍直接站在太医院哭了,心里大骂自己没用,又担忧着请不来太医娘娘怎么办? 邓全远远的看见去请太医的内侍一个人来了,就知道今天这事有鬼,急忙问道:“今天太医都不当值吗?” 小太监喘着粗气道:“邓哥,都不在,当值的都去坤宁宫给梁王侧妃瞧病去了,给娘娘瞧病的太医家里有事请假了,还有一位去了建章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听见外面有声音吵闹,刘明忠出去就见椒房宫的小太监哭的稀里哗啦,那小太监见他出来了立马奔到跟前哭道:“刘公公,娘娘快不行了,求你通融通融,赶快禀报万岁爷一声。” 这话吓得刘明忠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娘娘快不行了,在胡说小心你的脑袋。” 小太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当时的情景说给他听:“娘娘在花园里散步晕倒了,现在上下都乱成一团了,奴才斗胆请万岁爷过去坐镇。” 刘明忠一听觉得头都大了,贵妃娘娘可不能出事了,立马急急忙忙向成帝禀告去了。 今日染笛偏偏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成帝在一旁操碎了心,太医诊断一会儿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但眼角憋见万岁爷铁青的脸色也不敢说没办法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想法子。 刘明忠进来看气氛凝重,呼吸不自觉的慢了几分,都是祖宗哎,那边贵妃娘娘生死不明,这边新宠元妃娘娘孕吐吃不下东西,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染笛刘公公都是皇帝身边当差的人,她看出了刘明忠的为难,便开口劝道:“万岁爷,奴婢无事,这边有太医呢,可千万不能因为奴婢而耽误了大事,奴婢万死难辞咎。” 成帝回头见刘明忠脸色不对,就安慰染笛道:“嗯。你好好养胎,一会儿朕就过来,可不许耍小脾气不吃饭。” 因着怀孕的缘故,染笛的语气越发的温柔弱了:“好,奴婢都听万岁爷的。” 成帝能感觉到染笛对他的依赖,心里就对打搅他陪染笛的事责怪了三分。 刘明忠的尖眼睛哪里看不出来,心口为难的发苦。 成帝边走边说:“最好是要紧的事。说吧,什么事?” 刘明忠的身子弯的越发低了,低声道:“贤贵妃在花园散步时晕倒了。” 成帝猛的停下步子,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去什么花园?” 成帝到椒房宫时,太后等人都到了,从坤宁宫来的太医战战兢兢的给慕桑诊脉。 几个月不见,睡在暗金薄纱帘子后面的人消瘦了许多,隔着人群她安静的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成帝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还记得她在给小明月缝衣裳时的温柔恬静,这会儿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一个叫作心口的地方疼的一抽一抽的。 太医开了药之后,慕太后就叫人散了,成帝也请慕太后回去休息,自己守在慕桑的床边。 夜幕低垂,殿内点起了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成帝拉着慕桑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暖着,想要传递一点温度给她。看着她苍白的脸,成帝心里千头万绪,待到天快明的时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桑儿,你放心,没人能抢了你的位置,待到元妃生产之后,朕就晋封你为皇贵妃。” 把慕桑的手放到被子里,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目光深沉的看了一会儿慕桑,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 边走边对刘明忠说道:“去早朝。” 第二百七十二章 慕桑是旁晚的时候醒来的,昏黄的光线半照在圆桌上,金色的光线照在金纱帐幔上,无端端的添了几分腐朽的味道,她闻到鼻端前消亡的气息。 绿枝看见慕桑醒了,立马高兴的说道:“娘娘……娘娘……你可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说着两颊就滚落下泪珠来。 慕桑看着绿枝又哭又笑的,心里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虚弱的笑着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绿枝手忙脚乱的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笑道:“是奴婢不好,娘娘醒来是喜事,奴婢应该笑,怎么能哭呢?” 慕桑醒来的事像长翅膀一样床边椒房宫上下,宫人们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兴高采烈的像过年一样。 晚上的时候成帝过来了,两人在昏黄的灯下两两相望,竟相顾无言,慕桑以为他们会抱头痛哭,因为他们差点阴阳两相隔,此生不能再见一见,不能再说一说相思之苦。她以为有许多话要问,可到嘴边只剩下一句掺杂着怨恨和不信任的言语:“咸福宫是哪一位娘娘的宫殿?” 成帝默了默,他明明是想安慰他的,可出口的两个字只剩冰冷和无情:“元妃。” 元,始也。 慕桑疲乏的点点头:“我累了。”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成帝。 成帝张了张嘴,到嘴边话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沉默许久才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慕桑向里侧躺着,她以为她会哭,可是闭上眼睛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眼泪倒是一滴也落不下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成帝转身离去的身影透着萧索,一时间孤独寂寞爬满了陡峭的脊柱,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自那次之后成帝也没在去看慕桑了,椒房宫门庭冷落,几人拍手称快几人深夜落泪。 慕桑又开始了漫长的养病之日,药汁子发苦,头发大把大把的开始掉落,有时候一梳子下去就能落一地,绿枝背着慕桑不知哭了多少回,柳嬷嬷倒是看惯了帝王的薄情,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去小厨房给慕桑炖鸽子汤去了。 杨皇后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菊韵小心翼翼的按摩着杨皇后的小腿,低声赞叹:“还是娘娘有法子,透露了贵妃和将军小时候的事,万岁爷厌恶了贵妃。” 杨皇后听了这话,依旧闭目养神,手指揉了揉眉宇,淡然道:“万岁爷性子多疑,听了些许闲话未必会信,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在了心里,它就会随着时间慢慢的生根发芽,消耗着日益浅薄的宠爱,彼此渐渐的就不愿意见面了,开始觉得厌恶了,直至最后开始新的一段感情来弥补这一段感情的错失,重新宠爱新的一个人。” 听了这一番话菊韵对皇后娘娘是越发的敬佩了,把人心看的是如此的透彻:“娘娘英明。万岁爷果然许久未去椒房宫了。” 宫殿里的水漏滴滴答答的流淌着,听的人心烦意乱,可一想椒房宫的惨淡又觉得几分舒畅,若是兰陵在宫里就好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高丽过得好不好?真是在女儿身上又操不完的心,说话的兴趣就少了几分:“今年的秀女也要入宫了,年轻娇嫩的如花儿一样的女子……”目光悠远的看向别处,是想起了自己如花的年纪么?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秋风习习,入宫的两位秀女亦是领了圣旨入宫来。楚若湄是世家嫡女,万岁爷这几年又在努力的拉拢世家,一入宫自然就高封妃位,赐居上阳宫;另一位是李将军之女李锦绣,封为昭婕妤,入住咸福宫偏殿揽月轩。 两人第二日依礼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别的嫔妃也想见见这一位入宫就是妃位的美人。一打照面果然是名不虚传,各自心里就有了计量。 楚妃着一件明紫斜襟缠枝玉兰长袄,底下是一条月白素缎细折长裙,礼仪端庄大方,处处合乎规矩,乌压压的头发绾成了叠环髻,左右各插一对儿鸾凤双飞碧玉嵌金步摇,正中间别一支镶蜜蜡水滴状赤金分心。一旁的昭婕妤也不逊色身材高挑纤细,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着一身秋香绿绣长枝花卉薄锻纱衫更显得楚楚动人,浓厚的发丝上戴着一支珊瑚绿松石蜜蜡珠花,鬓边斜插一支金缠丝玛瑙花小流苏钗,又显可爱俏皮。 两人娇俏的向杨皇后行三叩九拜大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坐在一旁的嫔妃心里滋味如何只有自己知道,上首的杨皇后瞧着既满意又高兴:“好,快起来罢。”笑容满面的叫她们俩起来,示意菊韵给她们赏赐。楚妃得了一对儿金丝镶粉红芙蓉玉镯,昭婕妤得了一对儿羊脂玉点珍珠花钗。都是贵重之物,显得杨皇后不偏不倚,谁也挑不出错来。 待她们再次谢恩之后,杨皇后语气亲和的说道:“这几日贤贵妃病了,别的姐妹们都在呢,大家一起见见面说说话儿。咱们做宫妃的就要恪守本分,为皇家开枝散叶,再者要姐妹和睦,不可动辄打骂奴才。好了,本宫带你们认识认识各位姐妹们,这位是敬妃,元妃,淑妃……”一路照着杨皇后说的行礼,楚妃和大家都是妃位,相互行礼,昭婕妤位分低一些,行礼的自然多一些。 场面一度热闹非凡,淑妃瞧着这些热闹就觉得心口闷得慌,桑姐姐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她们这里倒是歌舞升平,当真是薄情的很,便冷冷清清的开口道:“元妃,你瞧,这两位妹妹都是花儿一样的人物,这下你也不用担心万岁爷没人伺候了,时时担心得动了胎气,万岁爷去你宫里,你心里愧疚又惶恐不安。这两位妹妹来的及时,元妃,还不赶快谢谢这两位妹妹全了你的心愿。” 元妃面色苍白,这一胎据太医院的太医说怀的胎位不好,元妃胆小时时叫万岁爷过去安慰宽心。 元妃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耳边又听的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和附和声:“对呀,这可不是救了元妃姐姐的命吗?”她忽的面色通红,觉得难堪又羞愧,这宫里的女人大多看不上她的出身,她做了妃子也得不到应有的尊敬。 杨皇后看着和乐融融的场面,笑着开口打圆场道:“好了,你们姐妹说起玩笑话来就没了个顾忌,小心两位妹妹笑话你们。” 第二百七十四章 秋日的阳光看着暖和,实则一点温度都感知不到,树枝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着就觉得凄凉,前不久还想着什么时候落叶,可现在回忆起以前也觉得模糊,慕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绿枝,你说我是不是好不了了?怎么日日都在喝药。” 绿枝被贵妃娘娘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勉强笑着:“娘娘又在乱说了,哪里就好不了了,肯定是不爱喝药了,再说娘娘好不了了谁来照顾明月呢?娘娘说这话不是再往奴婢心里捅刀子吗?” 慕桑懒懒的提不起精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心里明白自己的这病是为什么的,日日盼着夜夜想着,不过左右都没法子了,怎么就落了个如此的下场:“日日喝着药,整个人都在苦汁里泡着,太累了。” 绿枝明白娘娘期盼的是什么,可……宽慰道:“娘娘,你是病里容易多想,将军这一次又得胜了,待西北稳定了,将军就回来了。” 这时,梁王妃领着侍女来了,萧萧的风里显得有些脆弱。 梁王妃穿着一件莲青色绣粉色合欢花纹窄袖衣裳,身形修长,用嵌绿松石花形金钗挽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妇人髻,发髻上簪着一对儿镶珠宝宝塔形金簪,镶宝鹿鹤同春金簪,姿容清秀,只是两眼睛下有着厚厚的青色,增添了几分倦色。浑身上下少了少女的娇俏,也没透着属于少妇的风韵,倒有点秋天的萧瑟。 走近了梁王妃福身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慕桑勉强打起精神来笑道:“起来吧,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病人,小心给你过了病气。” 梁王妃扶着侍女的手起身:“娘娘客气了,那里就这般金贵了。” 慕桑盯着梁王妃文定公主的面色看来许久,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问道:“梁王对你不好?”虽是问句可语气笃定,接着又说道:“也是我连累了你,帝王恩情薄,底下的人难免会瞧着脸色行事,梁王又是陛下的长子,二皇子年纪小还没入朝,咸福宫里的还没定论,如今宫里可不是都叫皇后说了算,苏清婳素来和皇后兰陵长公主亲近,而你恰恰是椒房宫里出嫁的,梁王如此行事,是着急了。可都忘了如今的陛下正值春秋鼎力之际,还没到不惑之年呢。” 文定公主刚做梁王妃的时候只觉得委屈,只晓得流眼泪,看着苏良娣日日得宠,看着府里的侍妾争奇斗艳,看着自己日日守着空房泪如雨下,从心痛看到心硬,顺其自然的接受了她不受宠的境遇,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公主到一介心如枯槁的别人家媳妇,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明白。如今听着贤贵妃慢慢解析,也不觉得心痛如刀绞,只觉得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反而温和的劝慕桑:“娘娘还生着病呢,怎么可如此思虑,仔细头疼。” 慕桑无奈的笑笑,叹息道:“你呀,也是个操心别人的命,什么时候把自己上上心就好了,也不枉我在深宫里担心你了。” 文定公主目光沉淀,忽而洒脱的一笑:“她们挣她们的,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只要我父王身体康健,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慕桑心里暗道可惜了,姻缘不由人就多一对怨偶,心里越发疼惜文定公主了,安慰道:“你想开就好,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只要高丽和大魏和睦,量他也不敢有别的动作,王妃自然要有王妃的威仪。” 梁王妃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的。娘娘也要多一些爱惜自己。”看着贤贵妃依旧苍白的面色,心里想娘娘这才是真的苦。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梁王妃看出慕桑精神不济便告辞了。 慕桑看着梁王妃渐渐远去的身影心若荒芜,一瞬间,心里对这世间也没有多少留恋。 绿枝扶着慕桑进去卸了钗步摇等物,当静静的躺在床上时,觉得天翻地覆,心口累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或许是和人说了几句话真的累了,阖上眼睛就略安稳的睡了一觉,醒来时正好霞光万丈,恍惚间不辨时空了。 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棂,印在杏黄的纱幔帐上,繁花朵朵热闹非凡,看着看着眼睛酸了,往日里光鲜亮丽奢靡的颜色,今日却在这里带了一丝腐朽的味道,就如同落魄的身体发出的那种腐朽,看着还好好的,可从骨子里透出的苦涩的难闻的味道,如同年迈的老人脸颊上浮现出的斑点,慢慢的从里往外腐败。 这种思绪很快被院子里的哭声吵闹声打断,慕桑听着觉得头疼,身边也没个人,绿枝也不知道去哪了,遂高声问道:“院子里在吵什么?” 这一声惊动了所有的人,绿枝和柳嬷嬷连忙进来服侍慕桑,低声安慰着无事,虽然面上极力挤出笑容来,可眼睛里的忧愁浓的化不开。 慕桑也不去计较,就叫春熙进来回话,春熙已经哭的眼睛红肿,见娘娘问话也不敢不回,小声抽咽着娓娓道来:“奴婢去御膳房领今日的食材,不料御膳房给的蔬菜不新鲜,还烂了许多,鸡肉鸭肉更是一点都没有,娘娘正是补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奴婢就多问了几句,御膳房的人说是元妃想吃就多拿了一些,咱们宫里的份额就没有了。”其实那些阉人说的话比这难听多了,说什么元妃娘娘要给小皇子吃,万岁爷下旨了处处都紧着咸福宫。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人,不过是为了巴结元妃,何必处处要踩着娘娘呢? 慕桑听闻笑了,她不过是病了半年,就有人要踩着她上位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性儿了,吩咐春熙道:“去,拿着盆到太后娘娘的启祥宫里要一些去。” 熙春满脸惊愕,不解的发傻:“啊?” 绿枝一听娘娘的主意,立马乐不可支道:“还不照娘娘说的去做。”心道还是娘娘厉害,这么损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熙春一看她们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就大大方方的拿着盆去启祥宫要肉,这一路上可是万人瞩目,这目光似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羞得熙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晚膳时慕桑这肉是吃到了,可别人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她也没心情管别人高兴不高兴的,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慕太后忍了一晚上的怒气,第二日早早的等着杨皇后来请安,杨皇后领着众妃嫔进来启祥宫大殿的门,看着太后娘娘端坐在上首,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苛责贵妃的骂名躲不掉了,脸上堆起了十二分笑容,太向慕太后行礼问安:“母后万福金安,今日是儿臣来迟,请母后赎罪。”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今天慕太后看着杨皇后脸上的笑容觉得格外心塞,说话多了几分不耐烦:“可不敢担皇后娘娘的一句安,喜儿,找好背篓了咱们俩一会儿捡点野菜吃。咱们大魏现在真穷啊,贵妃娘娘想要吃一口肉都要哀家这个老太婆的嘴里往出来省,哀家对不起祁家的列祖列宗啊,从今日起,哀家不吃荤菜了,全都改为素菜。” 这话说的重了,像是一巴掌打在杨皇后的脸上,也没空管别人脸上是喜是惶恐,膝盖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板上,心里恨极了元妃的小家子气,立马说道:“儿臣惶恐,是儿臣没有管好后宫事宜,母后请放心儿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慕太后得了杨皇后这一句,也不想看她们的眉眼官司,直接说了一句乏了便打发众人散了。 出了启祥宫的大门,杨皇后摔着帕子坐上轿撵回来坤宁宫,叫来御膳房管事的人,狠狠的惩罚了一番,吓得御膳房众人战战兢兢。这一番动作自然没瞒着宫人,或者是杨皇后故意做给慕太后看的,给出来这么一个答案,也是为贤贵妃出了一口气。 元妃扶着肚子慢慢坐到玫瑰圈椅上,虽说也见惯了世面,可杨皇后这么一番动作心里也觉得惶恐,惴惴不安的问身旁的大宫女解颜:“你说,是本宫做错了吗?本宫只不过是想要给肚子里的皇子吃的好一点,难道本宫最错了?” 解颜伺候她有一段时间了,也是她的心腹,说话自然多了几分奉承:“她不过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仗着太后娘娘为非作歹,万岁爷半年都没去看她了,也不是那么喜欢她,人老珠黄红颜薄君恩是人之常情,娘娘现在怀着皇子,才是这宫里最珍贵的人,万岁爷宠爱娘娘,生下皇子可不是和她平起平坐了,若不是她,娘娘现在都是贵妃娘娘了。别看贤贵妃现在还这么轻狂,以后可有好果子等着她呢。” 这几句话逗得元妃脸上有了笑意,轻轻抚摸着肚子,儿子你可要争点气,这次是她失策了,以后可要好好想一想了。 为了儿子长得好一点,元妃用膳挑的都是补物,可见午膳荤菜有多丰盛了,紧着最珍贵的肉类,稀少的海鲜上桌子,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往日里吃的可好了,可今日闻着味儿就吐了,吓得宫人乱成一团,解颜还是有些主见,一方面安排小太监去请太医,一方面叫小宫女去请万岁爷过来。 这般声势浩大,满宫里的人想不知道都难,慕太后也听闻了此事,懒得搭理元妃,就对外说太后娘娘要吃斋念佛,为大魏祈福,即紧闭启祥宫宫门。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场闹剧总算是落幕了,元妃的恩宠比以往更甚,大有宠冠六宫的意思,宫里纷纷传言贤贵妃人老君恩薄,李锦绣在偏殿看着元妃的这一番操作,深呼大开眼界。 万岁爷一连串的赏赐入了咸福宫,上门贺喜的宫嫔、谄媚的宫人、各处当差的公公们,咸福宫门庭若市,衬得椒房宫冷如寒宫,寂静的宫殿一如贤娘娘逐渐削薄的君恩,慢慢的消散,似乎是生命走到了尽头,别的了无痕迹。 柳嬷嬷绿枝看着贤贵妃娘娘日渐消瘦,整日整日待在屋里,偶尔太阳好的时候出去躺在躺椅上晒一晒,心里即是担心又是难受。 绿枝盯着砂锅里乳白浓香的鸡汤,心里不解贤贵妃的意思,便问道:“宫里的人人都在挣,娘娘为什么不挣?”柳嬷嬷透过纱窗看着宫墙外面的世界,叹了口气说:“娘娘的心是被伤透了,不愿意见万岁爷了。那么多人挣来挣去,最终不过是一场空,娘娘真心爱着万岁爷,可真心换不来真情,娘娘累了。咱们守着娘娘好好过日子吧,待娘娘病好一点了,咱们就把小公主接过来,有了孩子宫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嗯。”绿枝想了想柳嬷嬷描绘的日子,觉得也有盼头了,笑着说道:“小厨房今日熬了鸡汤,最是补身子了,娘娘喝了定会快快的好起来。”用小勺撇开油沫子舀了一小瓷碗鸡汤,生怕凉了急忙往殿里端去,娘娘喝上一口也是好的。 慕桑终日病着,也没心思打扮自己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寒意一股一股的往骨头里钻,折磨的她筋疲力尽,一碗一碗的药喝下去却丝毫不见起色。看着绿枝端着冒着热气的鸡汤,不忍心负了她的心意,随意喝了两三口,便遥遥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绿枝满眼的心疼:“娘娘……”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贤贵妃面色痛苦,嘴里吐出一串串血沫,软软的倒在身后鹅黄色弹墨大引枕上,呼吸急促,转眼间面色暗如金纸。 吓得绿枝手脚无措,柳嬷嬷嘴里高声呼着:“娘娘……娘娘!赶紧传太医!赶紧传太医!!”外面的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柳嬷嬷绿枝的声音里听出了惊恐,邓全冲进去一看,心立马凉了半截,又急忙跑着太医院去请太医。 此时的椒房宫已经乱成一锅粥,主事的人都乱了心神,更何况底下的人。 哭声一阵一阵的压抑不住就露了出来,里面的人泪水连连,慕桑的眼神慢慢的失去了焦距,心口的那口气要散了,眼角落下两滴眼泪来,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她的这一生,就这么失败的结束了? 院子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太医来了!”柳嬷嬷绿枝似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拉着太医到了贵妃娘娘床前,请求着:“太医一定要救救娘娘,一定要救好娘娘!” 年轻的太医着急忙慌的开始诊脉,又问了绿枝晚膳娘娘吃了什么,柳嬷嬷端着剩下的鸡汤给太医看,说娘娘只喝了两三口就这样了。太医端着碗闻了一闻,又用银针在碗里搅了一圈,那银针立马变黑了。 绿枝大惊失色,哭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奴婢怎么会害娘娘?” 太医面色沉重的说:“娘娘是中毒了,所幸喝的不多,立刻催吐或许能保娘娘一命。” 柳嬷嬷让太医赶紧写方子煎药,又安抚着绿枝,让邓全封锁椒房宫,宫人一个一个查,看到底是谁要害娘娘。 邓全听了立马去封锁椒房宫的宫门,让宫人全部在院子里集合,看少了谁。果不其然少了一个叫云儿的二等宫女,邓全等人赶到云儿的房间里时,云儿已经喝了剩余的鹤顶红,早就死透了,包毒药的纸还在她的手边。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小宫女云儿,邓全狠狠的踢了一脚她的尸体,心头的愤恨无处发泄:“去给我查,她和谁走的近,这些日子她都和什么人说话?!一定要给我查得仔仔细细的。” 一个小太监站出来说:“公公,昨日里小的瞧见她和咸福宫的小宫女迎儿在角落里偷偷的说话,她看见小的后就把小的好一顿骂,威胁小的不许告诉别人。” 一切都找到了根源。 第二百七十八章 千头万绪中理顺了思绪,清晰明了的源头直指咸福宫,这般顺利就找到凶手,一点波折都没有的查案怎么都觉得是有人故意在设计,邓全把这个想法给柳嬷嬷说了,柳嬷嬷沉思一会儿,要说话,去请万岁爷的绿枝哭着回来了,脸颊两侧是青红交错的巴掌印,咬牙切齿道:“都是我没用,没能请回万岁爷。” 邓全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绿枝,急忙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绿枝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血肉:“我去了宣室殿才知道元妃身体不适,请万岁爷去了咸福宫,我急忙追到咸福宫,却不料那帮狗奴才仗势欺人,别说给万岁爷通报了,就连进咸福宫的宫门不让进,争执间那些狗奴才动手打了我。”进宫这些年,就没见有人能这般欺辱娘娘,敢这般欺辱娘娘的脸面! 柳嬷嬷听了这话,恨不得立马过去杀了他们,可娘娘如今生死未卜,只有太后娘娘能救贵妃娘娘了,安排道:“这帮天杀的奴才!你们照顾好娘娘,我去请太后娘娘过来主持!”说着就急忙往启祥宫赶去。 太医煎好药端进来了,可怎么也喂不进慕桑的嘴里,脸上透着不祥的死亡气息,绿枝的眼泪吧嗒吧嗒全都落在了药碗里,望着了无生机的慕桑心痛的不能自己。 最后是邓全做主,捏开娘娘的口腔,一碗药一气儿的全都灌下去了,年轻的太医看着毫无反应的贵妃娘娘,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心里想着若是娘娘没了,他也活不了了,一时间悲从心底来,两眼冒着泪花。 原本安静躺着的慕桑突然咳嗽一声,侧着身子要吐,绿枝急忙扶着慕桑不让她呛到自己,这时太医两眼放光,知道是自己的药效起作用了,待慕桑刚吐完,趁着半昏迷状态又灌下了一碗催吐药,没一会儿又开始吐,吐到最后只能吐出酸水和胆汁。 这样灌了四五次催吐药,太医诊脉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慕太后来时慕桑刚刚睡下,躺在重重的帐幔里,好似只剩下那一道影了。慕太后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怒气冲冲道:“去请万岁爷过来!把皇后给哀家也请过来!哀家要好好的问一问皇后,她是怎么管理后宫的?!去给哀家查,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会有毒药?这毒药是哪里来的?!”一路上柳嬷嬷把慕桑中毒前后的事都说了一遍,慕太后听了恨不得杀了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这会儿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 “是。”身边的宫人低头应是,快速的执行太后娘娘的命令去了。 查实云儿和迎儿是老乡,入宫之后一直都有联系。待宫人找到迎儿时她已投湖自尽了,尸体捞上来都泡的发涨了。 到这儿一切线索又断了,元妃的嫌疑似乎最大。慕太后锐利的眼神盯着黑夜,似乎要把这黑夜吞净:“去查!到宫外去查!哀家就不信查不出个水落石出!” 杨皇后与万岁爷先后都到了椒房宫,秋瑟瑟的冷风吹着院子里惨败的树叶。屋里女人的生命似是走到了尽头,只等待油枯灯灭,一缕芳魂消散。 慕桑好不容易养好的病又加重了,慕太后看着面色不虞的成帝,心一直往下沉,那时候他对桑儿的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就一个元妃,他们就渐行渐远了。慕太后只能狠狠的罚杨皇后,由于她后宫管理不利,剥夺管理权,后宫由敬妃、淑妃和丽昭仪共同管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朝阳升起来的时候,慕桑醒了,成帝在一旁守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的热情消退到只剩下冰冷,这刺人的寒意又灌透了四肢百骸,只剩下冰冷的躯壳在行尸走肉。 慕桑望着杏黄色层层叠叠的帐幔,它压抑在屋顶,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满目绝望,气若游丝的说道:“我以为……醒来至少……至少……会换一个天地……” 成帝听了这话,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一圈,冷嘲道:“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天地?这椒房宫委屈你了?还是朕在这儿让你失望了?”眼睛里迸出了恨意,这目光恨不得談其肉喝其血。 这恨意她不知道从哪里来,可现在只觉得满心疲惫,忍着嗓子的干咳不适,问了一句她从来不敢奢侈的话,也是从来不敢问出来的话:“我从没有问过你……你……有没有……有没有爱过我?”声音斯哑难听,她怕现在不问,以后一直都没法问了。她一直都在失去他,从没有得到的时候就在失去他。 成帝的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看,似要把她看明白。开口依旧是淡漠的语气,可这淡漠的语气执掌着生死杀戮:“染笛现在怀孕六月有余,这一胎一直都不安生,她现在不适合受惊吓,你劝劝母后,不要吓着她。待元妃生产之后,朕也不会亏待你,就晋封你为皇贵妃。” 这些话如同钉子一样一字一句的钉在了她的心上,满目疮痍,撕心裂肺,天轰地裂,手指抓着被子,脖颈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一点一点的捏着柔软的被子,绑着杏黄色的帐幔的穗子一点一点的从晃动归于平静,她呢喃着:“皇贵妃,依旧宠冠六宫吗?” 这可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慕桑听了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张了好几次的嘴,都没能说出话来,怎么能有这么荒谬的事,血液在沸腾,四季忽然没了明确的温度,心里有个地方在咆哮,在质问。找了许久慕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难听至极苍白无力,迸着一口气问出了最可笑而又最可怜的话,这句话恶狠狠的在嘲笑她,她听见她说:“我在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成帝不耐烦的看着慕桑,眼神里满是嘲弄,嗤笑着:“你觉得呢?谁给你的自信?凭什么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爱你?” 明黄色的身影离去时决绝而又坚定,慕桑喊了好几次却发不出声音了,像是一场沉默的哑剧,她是自怜自艾的丑角。 慕桑失魂落魄看着成帝的背影,忍了许久的眼泪从眼眶里落出来,滚烫的泪水悠悠的划过脸颊,打湿了衣裳,晕染在暗红色的枕巾上,一点一点的变得猩红。 在心底默默的说道:“帝王的心可真狠。”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深情听的,如今这深情像是一场笑话、一场梦。 梦醒了,心丢了,自己变得不是自己了,倾情出演了一场一厢情愿的戏,台上人和台下人都是自己。 入了这场戏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 第二百八十章 慕桑嗓子哑了,说话声音嘶哑难听,似是腐朽的木头划过地面,发出陈朽的味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太医诊脉之后说,是毒药烫伤了嗓子和声带,若是药物调理恰当自然会恢复。 她醒了之后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身体的残缺,笑眯眯的喝着药,也不问什么时候会好,也极少开口说话。 认认真真的做着一个哑女。 绿枝抱着柳嬷嬷不知哭了多少次了,哭着说娘娘的命真苦。柳嬷嬷暗自垂泪,可看着娘娘的笑脸,背地里哭的越发难受了。 启祥宫里,明月扶着桌子的腿站的稳稳当当的,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的走着,几步的距离便走到了成帝的腿边,小手稳稳的抓住成帝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小嘴一咧笑道:“父父……”小孩子的语调稚声稚气的,还没有学会说话,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往出来蹦。 成帝高兴的大笑,伸手抱起明月,刮着她的小鼻子道:“朕的小公主真聪明。” 慕太后看着他们父女一起玩闹,可爱聪明的女孩儿总是惹人怜爱,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口气,若是桑儿在就好了,也不知道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刚要提慕桑的事,刘明忠急急忙忙的进来,也顾不得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现在是何种情形,喘着气道:“万岁爷,紧急军情。” 军情可耽误不得,成帝立马放下明月,大步流星的往宣室殿赶,吩咐道:“刘明忠,立马召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大将军进宫议事。”随身携带着的荷包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明黄色的玉锦上绣着松柏的图案,上面的松柏绣的挺立修拔。 绿枝兴奋的从外面进来,浑身都透着欢乐,笑嘻嘻道:“娘娘,内务府献上一顶金累丝嵌红宝石七凤銜串珠花冠,瞧着好看极了。若是娘娘戴上定是倾国倾城、神女下凡。” 红木雕花托盘里托着一顶做工精细的花冠,鎏金牡丹花凤羽为底,上面点缀着各种各色的宝石玛瑙珍珠,正中央的金累丝编织的凤头嘴里銜着一颗红宝石,显得华丽无比,两鬓的凤头各銜着一串粉珍珠,四只小凤銜着四串米粒大小的水晶红珠子长长的缀在后面,增添了几分柔弱之美,威严与温柔并存,可见是极费心思的。 这顶花冠极符合慕桑的心思,轻笑着说道:“赏。”伸手抚摸着金丝的纹路,触手温凉,用料讲究材质都是上上等。 绿枝瞧着娘娘青葱似的手指与花冠交相映辉,忍不住赞叹:“这花冠衬托娘娘的肤色,可算他们没糊弄咱们。” 慕桑看着华丽的花冠,沉思半响展颜说道:“梳妆,去给…皇后请安。” 许久都未到坤宁宫了,秋风萧瑟院子里显得有些荒凉。慕桑轿辇到时,杨皇后宫里众嫔妃都在,也不知道是来请安的还是说话的,正是热闹的时候,没进大殿的门就能听见各种欢声笑语。慕桑一进去就瞧见衣着花枝招展梳妆精致的女子各自落座,齐刷刷的抬头见是她来了各自神色复杂惊讶,原本的欢颜像是被定格了一半,生生的留出了空白。 慕桑不在意她们的神情,对着杨皇后行一福礼,看着杨皇后咬牙切齿的样子乐了,朝着两边座椅左手首位走去,娇艳如花似玉的红衣美人怔仲的看着她。 瞧着是个眼生的,慕桑仔细打量着她那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裙,笑着说道:“这一身……衣裳瞧着……颇眼熟。”声音嘶哑难听,众人似乎回不过神来,听说贵妃娘娘中毒之后伤了嗓子,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绿枝似是和慕桑咬耳朵,以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娘娘,延禧宫废妃李庶人穿过。”话音一落便听见有人没忍住的嗤笑声,众人也纷纷忍不住了,手帕子捂着嘴角小声的笑着。 众人窃窃私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只觉得是慕桑狠狠的在她脸上掴了一掌,神色尴尬。 慕桑忧愁的轻叹了一口气,道:“哦,是这样呀,那是不是不吉利?”瞧着她半响,似是为难的接着说道:“姑娘,你坐了……本宫的位子。” 那女子发髻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摇摇晃晃,显得柔弱不堪。 这一声姑娘叫的她不知如何是好,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尖锐的刺,狼狈不堪的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一旁,看着慕桑气度斐然优雅的落座,笑着同皇后娘娘说话,好似傍边没她这么个人一样。 慕桑甩着帕子同杨皇后寒暄:“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好热闹,本宫也来同皇后娘娘说说话。” 杨皇后看着慕桑在她坤宁宫里大杀四方立威,心里恼怒之极,面色僵硬却也无法,听到慕桑的话随即笑着说道:“贵妃,你的病好了?真是恭喜妹妹了。” 众人看着杨皇后与贤贵妃交锋,看着得宠的瑾妃在贤贵妃手里吃挂落,各自面色透着微笑,看着这一场闹剧。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的病不过是一日拖着一日罢了,那里比得上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慕桑打量着杨皇后的面色,只有杨皇后她面色不虞她就开心了,继续深情的说道:“只不过是明月想要母妃,本宫只好硬撑着罢了。”又转头看着在自己左手旁面色带粉的元妃,娇娇弱弱的问道:“这位是新妃了?果然是称得起国色天香、光彩夺目。也对万岁爷给的封号,你与万岁爷琴瑟和鸣。现在也孕有皇嗣,万岁爷膝下只有两子,其余皆是公主,皇后娘娘和本宫也不争气,未能给万岁爷诞下皇子,若是你一举得男诞下皇子,本宫和皇后娘娘定是极高兴的,这皇子抱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也是极好的。”慕桑全然不顾众人的面色如同调颜板一样变化无常,乐呵呵的说着话儿。 杨皇后听着国色天香、琴瑟和鸣这些词,心里觉得堵的慌,适时的打断贤贵妃的话:“好了,贵妃就是会说话,你一来本宫这坤宁宫里就热闹了许多,瞧瞧,你们都多向贵妃妹妹学着点,都伶俐一些。”看着众人笑的和善,好似真心为她们高兴一样。 淑妃拨弄着赤金雕花嵌宝石护甲,笑道:“是该伶俐一些了,这半会儿也不见新妹妹们拜见贵妃娘娘。”众人的目光随着淑妃的话看向今年入宫的新人。 慕桑不以为然娇嗔的笑道:“你呀,本宫又不是什么贵重人物,这日日病着,难免会失宠,看碟儿下菜也是人之常情。” 元妃、瑾妃楚若湄和昭嫔李锦绣一同向贤贵妃行蹲礼:“臣妾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慕桑笑着瞧她们,容颜娇媚,身段纤细,衣着粉嫩青翠,首饰贵重亮丽。元妃挺着肚子行礼吃力,听说有七八个月份了,他们藏的可真好。嘴角上扬心里却空落落的往下坠,没个着落。她们面容娇嫩红润,被皇恩庇佑的女子大约如此了,称赞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也不过如此了。起来罢。” “多谢贵妃娘娘。”三人再次行礼起身,元妃起身的时候扶着侍女的手格外用力,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生怕自己肚子有闪失。 外头唱礼的公公高声喊道:“万岁爷驾到!” 随着这一声喊话,众人开始收拾自己的妆容仪态,争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万岁爷。 杨皇后领着众嫔妃向成帝行礼:“臣妾参见万岁,万岁万福金安。” 成帝阔步走进来,走慕桑跟前,右手伸出来拉着慕桑起来仔细打量着慕桑的面色,半响道:“面色瞧着苍白,既然身体还没大安,就不必日日给皇后请安,你的身体重要。”随意说道:“都起来。” 成帝同杨皇后坐在上首,他们夫妻二人齐眉举案相敬如宾。 慕桑不想看他妻妾成群的模样,便起身告退:“万岁,臣妾身体……不适,该到喝药的……时辰了,臣妾告退。”声音失了往日里的千娇百媚,只剩下粗砺难听的磨砂音。 成帝似乎有些意外,怔了半响才道:“准。绿枝仔细伺候着贵妃。” “奴婢谨记万岁爷旨意。”慕桑向成帝和杨皇后行福礼告退。 慕桑出了坤宁宫,一路向着椒房宫的方向走,层层叠叠的宫道好似永远没有尽头,走过了着一道还有下一道横在眼前,兜兜转转的困在这四方的空间里,这万丈深的井里,抬头看见的这四方天是万岁爷的恩赐。突然慕桑停下了脚步,眼前的宫道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越过了这一重门下一道门又在哪里。 绿枝担忧的看着慕桑越来越苍白的面色,担忧的说:“娘娘,小心风吹,您怎么站在风口上了。” 慕桑微微喘息着,慢慢说道:“绿枝,我不想做……娘娘了,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她想了许久的事,那一句话她也问了。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她原本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她收起来一身的光芒,安安静静的做着木头人一样的娘娘,可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她不甘心!她的悔恨无以言说。 “我不该过这样的生活,我不该这么委屈求全,我不该……奢望帝王的爱情。”慕桑神色复杂激动,眼睛里迸出了绿枝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这样的娘娘有了别样的色彩。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今年的雪似乎落得格外早,西北前线传来战败的消息传来的突然,担任此站的将领慕将军不知所踪。朝堂上下都在传慕将军投敌了,所以这一次大魏才打了败仗。 谣言在宫里越传越夸张,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好似她们都亲自到了现场,亲眼看着慕将军叛主投敌了。 慕将军失踪的消息打击的慕太后病了,作为嫔妃的慕桑按理应该去启祥宫侍疾。慕桑一直在病中也不想和众人见面,远远的撇开大路,享受一路孤寂。 元妃站在曲深的假山水渠边上的石子路上,手里抱着藕色刻丝蝶恋花单罗纱手炉,快七个月的孕妇,脸上不施粉黛依旧光彩照人,梳着芙蓉髻挽着小米珍珠流苏缀,侧面别着一簇白玉凿琢的芙蓉花,耳朵上戴着花生粒大小的粉色珍珠,别无其他首饰。吐气如兰,眉眼里含着一股子笑意。 肚子隆起着,身上散发着慈母的光辉,慕桑远远地看见想要躲开,却不想元妃发现了向这边走来,盈盈的笑着向慕桑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元妃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客气,你且怀着身孕以后见了我不必行礼。”慕桑扶起染笛,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儿。 满园的颜色都消失尽,只剩下了冰凉的雪色。夏日湖里开满了荷花、游着五彩斑斓的鱼儿,这会儿都不见了,剩下的都是一层一层的霜雪。 元妃眼睛里含着悲伤,这悲伤笼罩着她,似是这一生一世都化不开,轻轻的同慕桑说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这宫里有时候真是让人绝望,后宫的女人这一生都是如此的漫长,宠爱过了余生不过是慢慢等死。皇上看似深情,其实最无情了。”慢慢的叹息了一声,似要把所有的忧愁都吐尽:“真想让皇上记住,想在他的心里占一个角落,愧疚着,思念着。” 染笛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不知怎的踩空了脚下的石子,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水中落去,慕桑失声喊道:“小心。”尖锐的声音响彻上林苑的天空,刺的人的耳朵生疼,手条件反射的向前抓去,可惜迟了一步,只碰到了衣角。 薄冰被砸开了一个窟窿,元妃在水中仰躺着,脑后晕染出一朵血莲,妖娆美艳。 皇帝匆忙赶来,见到眼前的场景眦目欲裂,痛楚的喊道:“染笛!!” 大批的宫人侍卫从她身边略过,都急忙向着元妃落水的地方涌去。 血水把青色的衣裳染的发红,殷染成了深色,透着死亡的气息。 这样的模样万岁爷会不会记住?并且一辈子愧疚着、思念着? 慕桑恍恍惚惚的看着人来人往,不知从万岁爷的角度里看到了什么?是她推了元妃吗?她露出了比哭都难看的笑意。人心怎么能这么狠,为了算计她,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她慢慢的摘下自己的耳坠子,取下束发的玉簪,乌黑的一头青丝飘落下来,脱去华贵的外裳,只剩一身素白的中衣,跪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 慕桑跪在咸福宫宫门前脱簪请罪,进去的太医没有消息,时时可以听见皇上怒斥的声音,最多的还是沉默,能把人逼疯的沉默。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粒粒雪珠子,刮着大风,寒风刺骨。愈下愈大半柱香的时间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地面上堆积起了雪层,冰冷的雪水一点一点殷进了膝盖里,透着刺骨的寒冷。挺直的脊背似是可以挺住一切,雪花落在头发上、肩膀上,睫毛上生了一层寒霜,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血液被冻结在体内,冻得青紫的嘴唇呼出冰冷的气息,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这场雪。 这个银装素裹的人间,多了一尊冰雕。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缥缈的,悲伤的,失真的。 这一缕孤魂不知是该飘向何处。 皇帝脚步蹒跚的扶着太监的手,看着满天大雪中伏倒在地上苍白弱小的身影,心里闪过一丝疼惜,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可如今她做了什么!胸腔里更多的是怒气。 为什么是她?! 这件事可以是所有的人,偏偏不能是她,这个后宫里最信任的人,自己疼惜的表妹,明明知道染笛是他喜欢的女子。 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 元妃薨了,宫里上下都准备着丧事。 椒房宫里慕桑高烧不退,人都快烧糊涂了,绿枝洗着凉水帕子给娘娘降温,可丝毫不见效,外面有侍卫围着,太医也进不来。 慕桑面色潮红,一个劲儿的喊冷,宫中的日常都断了,把她们当作犯人看管着,银碳早就烧没了,连呛人木炭都所剩不多,还要想着熬药。柳嬷嬷无法就把了几床被子盖在慕桑身上,厚厚的捂在一起。 众人提着心神,深怕一个错眼失去了娘娘。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杨皇后纤手抚着身上的大红绣金祥纹出风毛团花罩褂,面上透着淡淡的喜色,问道:“万岁爷今日可有下旨?” 身边的宫人都明白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旨意,那是万岁爷废贵妃的圣旨,菊韵低声答道:“娘娘,万岁爷叫侍卫围了椒房宫便再无旨意。万岁爷日日都在咸福宫悲伤痛苦,听说元妃落下一个已成型的男婴,万岁爷追封为王爷了,已辍朝三日了。” 杨皇后不屑的嗤笑一声:“呵!当真是情深义重!”也不知是嘲笑成帝对元妃感情深厚辍朝三日,还是贤贵妃谋害皇嗣仅仅就封了椒房宫,别无其他处罚。杨皇后沉思一会儿对菊韵说道:“一会儿给父亲传信,慕将军投敌叛国,贤贵妃残害皇嗣,父亲知道该怎么做。” “是。”菊韵低眉柔身答道。 杨皇后站起身来,在铜镜跟前慢悠悠的用手扶了扶金镶玉流苏凤冠,笑吟吟的说道:“咱们现在就去安慰安慰万岁爷,免得万岁爷悲伤过度,伤到龙体就不好了。” 乘着青顶垂银香圆宝盖凤轿到了咸福宫,远远的就能听见里面的哭声,大师朗诵的经文,杨皇后从凤轿里走出来,入目处满是白色的挽联,这个宫殿里一切颜色都被白色覆盖遮挡,也只剩下白色。 元妃的位碑立在琳琅满目的水果糕点贡品后面,显得愁云惨淡,杨皇后立在供桌前上了一炷香,低声哽咽着:“可怜的妹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旁的人活得好好的,谁害得你就这样去了,花儿一样的年纪,可怜呐!你这样去了,谁给你报仇啊?” 成帝一身玄衣,麻木的坐在一旁,脸色憔悴神情悲伤,他一瞬间失去了最爱,这一身伤口无处愈合,他的痛苦无处发泄,听的杨皇后的言语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厉声说道:“让贵妃过来赎罪!” 帝王的旨意无人能抵抗,亦是无人能阻挡,被高烧烧的糊涂旧伤复发的慕桑,寒风凛冽里被抬到了咸福宫,着一身雪青色云头菊瓣花纹云缎长裙,披散着一头秀发,不着半点首饰,面色惨白脸颊处却透着潮红,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显得诡异无比。 面见了帝王挣扎着起来行礼,似是把这礼仪刻到了骨子里,叩首道:“陛下万福金安。” 前去带慕桑来的刘公公躬身禀告道:“回禀万岁爷,太后娘娘已经下懿旨,慕氏褫夺封号,剥夺贵妃位分,降为末品更衣。” 沉默着,所有的人都静默着,天空中又开始飘荡着雪花,白茫茫的要覆盖世间万物,把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不美好都覆盖。 成帝在心里咂摸着这个新的封号,喜怒难辨:“慕更衣……你可知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寒风刺骨哪里有刀锋刺人心疼,衰莫大于心死,这一刻,她的心碎了,冰冷的触觉也冰封了她,直直的盯着供桌上的位碑,痴痴道:“我就不应该活着,我就应该去死,就应该在元妃跳水自尽的时候,我该在旁边跳下去,一了百了。我就不应该贪图你的爱,奢侈帝王的情,执着于裹着砒霜的糖。”沙哑撕裂的嗓子诉说着她的爱情,她的珍宝,一字一泣血,她的心被这满院白花花的绫布撕裂,痛的她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眼睛里散去了光,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失望,滚滚的眼泪落下来,怔怔的说道:“不对,我应该在你册封元妃的时候就死去,在你和她厮混的时候死去;不对,我就不应该从水里被救出来,我就应该安眠在三月的桃花里;不对,我就不应该动心,就不应该入宫,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我的世界那么好,怎么偏偏就来到了这儿?”说到这儿慕桑崩溃的大哭起来,如同濒死的幼兽在嘶吼。 她的情,她的爱,到头来是一场笑话! 成帝青黑的面孔尤为显得恐怖,龙目里迸发出了杀意,五穷无尽的杀意包裹着慕桑,吓着周围的人瑟瑟发抖,悄无声息的跪满了院子,大师朗诵的经文清晰明朗。 不知是哪个字眼激怒了天子,指着慕桑怒道:“你……你放肆!你住口!你该死!”克制着最大的悲伤,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他怕他忍不住掐死她!眼眸化作利剑直刺慕桑的心口,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一刀一刀剐了她的血肉也难消他心头的恨意:“荡妇!不可理喻!来人,把慕更衣押入椒房宫,封锁椒房殿!永世不得出!” 这个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似乎一时间就失去了颜色褪去了光彩,天翻地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天子震怒之下,椒房殿门窗处处都钉上了木条,锁上了铁锁,又重新围上了侍卫。 密不透风,似是一座死牢。 殿内暗无天日,所有的光阴都被木条挡住了,所有的微光都被铁锁锁在了外面。 这里与世隔绝。 所有的痛楚与她无关。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光怪陆离的梦境搅得她不辨今生前世,一会儿是热闹的宫宴,一会儿是独自一人加班到深夜,又会儿又是万岁爷握住她的手在写字,温柔的笑意让她泪眼婆娑,高跟鞋敲打着大理石走廊渐渐远去。 慕桑猛的惊醒了,盯着眼前黑漆漆的屋子,昏黄色绣着繁茂精致花纹的帐幔半放,遮挡住了偶尔透进来的月光,慕桑浑身难受乏力,这屋子里安静的只有她的呼吸声。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被关押在椒房宫里了,锁在了椒房殿里,被降成了末品的更衣,脚步虚乏的踏在地面上,扶着桌子找水喝,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壶里的茶水冰凉,她也懒得找茶杯,直接提着茶壶仰头就往嘴里倒,冰凉的茶水倒进嘴里,漫过喉咙,顺着食道进来胃里,一路冰凉,冷的她打了个激灵。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却有些烧。 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坐在窗户前盯着卐字格的缝隙往外瞧,月光如练,安静的照着万物,莹莹白雪静如寂。 随着万物寂静,慕桑的心情也是一片安静,所有的爱恨似乎都失去了本能,变得轻若鸿毛。低声吟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怔怔的看着白雪,重复着那两句诗:“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人这一生错就错在把谎言当了真,并且深信不疑。 说的人说过就忘了,而听的人却上了心,一直都铭记着,错把陈醋当墨书写半生心酸。 今夜的月色瞧着是沁凉沁凉的,也不知这样的月色有人是否也诉说着衷肠与相思,许诺着誓言白首不相离,雪花落到发梢就当是此生共白首了。 西北战事传来捷讯,万岁爷龙颜大悦,就撤了椒房宫的侍卫。 和西北大捷一同传来的还有慕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他的棺椁随着大军回朝。 慕府上下挂起了白幡,慕夫人被这个消息打击的卧床不起。 椒房宫似乎是个被遗忘了的地方,慕太后似乎越来越来越信佛了,吃斋念佛似乎是她以后全部的事了。 杨皇后布置的宫宴华丽热闹,没了贤贵妃宠冠六宫,她的心似乎好过了许多,也舒心了许多。 年夜饭的时候瑾妃有喜了,万岁爷闻言大喜,立马大肆赏赐瑾妃,承诺生下皇嗣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晋封贵妃,当时万岁爷护送瑾妃回宫,直到熄灯都没去杨皇后的坤宁宫,似乎是遗忘了祖宗规矩,瑾妃大有宠冠六宫的架势。 鞭炮的热闹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慕桑才惊叹原来已到除夕夜了,她在这里被关了两三月了,时间似乎过的有点快,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时光,似乎只有女红成了打发时间的利器了。 她的女红不好,缝衣服似乎只能做到针线整齐,她那是为了讨万岁爷欢喜,只学了做万岁爷身量的衣裳,绣纹样也只学了龙的纹样,这漫长的日子里,裁剪衣裳似乎成了必修课,从里到外两身冬装整整齐齐的收拾在箱笼里。春寒料峭的时候做几身单衣吧,日子总是要过的,她总不能一直留在过去吧,她或许应该试一试别的样式了,做多了总会学会的。 就如同她刚来时什么都都不懂,后来学会了写字,学会了宫里的礼仪,也学会了扎手的女红,并且可以时时打发时间。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宫中不知岁月,从窗户缝隙里可以看见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开花了,粉嫩嫩的一树又一树。慕桑临窗在做衣裳,柔软的青色卐字纹杭绸在她的手下翻滚,做了无数遍这个身量的衣裳,现在做的越发的精致了。 宫里的贵人多,规矩也多,不能说的众人偏偏感兴趣喜欢听来消遣。 话题的中心永远都是那些万岁爷娘娘如何了,因为远离着底层人的生活,偶尔听的一字半语便撒发了无数的想象,从一个人的嘴里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消散着诡异莫测的消息和八卦,编遐所有的幻想。 窗户外面有人晒着太阳说着闲话,陌生的小宫女声音里透着娇俏:“瑾娘娘真是好命,听说万岁爷日日陪着她,现在是宫里最尊贵的娘娘,我还听说她怀着双胎,若是龙凤胎那可真是天佑瑾娘娘了,说不定以后会封太子呢。”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接着说道:“宫里都这样说,有资历的嬷嬷一看便知道瑾娘娘怀的是龙凤胎,她们都有手艺,看得可准了。若是能到上阳宫当差就好了,听说瑾娘娘为人良善和蔼,对底下的人也多有赏赐,若是到上阳宫当差咱们的赏赐肯定少不了,往家里多寄一些,爹娘也过过好日子。” 慕桑忽然没了绣云纹的兴致了,那朵绣了一半的云纹变得难看极了,怎么下针都不对,索性就放弃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晒着太阳听着宫女的闲话,竟想起了元稹的《行宫》,此时此情此景极为相似。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慕桑颇为感兴趣的搭话:“那你们……怎么……知道的?”嗓子自上次就落下了病根,一直都嘶哑难听,又许久未说过话,语言这个功能似乎要丧失了, 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吓到了外面的人,半晌没个说话的人。 年轻的宫女忍不住首先说话,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你不是哑巴?” 慕桑忍不住笑了,这宫里还有这样的传言,闲着无聊就开始逗小宫女了:“以前是哑巴,今天忽然听着姑娘悦耳动听…好似仙音…一样的声音,就忽然会说话了。” 天真的姑娘惊奇的追问道:“真的?你可别哄我。” 慕桑心情颇好,认真道:“真真儿的,一点都没哄你。以前你听我说过话吗?” 小宫女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是这样的屋里的更衣根本没有说过话,今日才开口和她搭话的。 良久她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外边的海棠开的好看吗?”嘶哑的声音里透着她听不明的感情,像是怨恨又像是怀念,听着让人觉得挺难受的。 听宫里的老人说,慕更衣是以前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生的眉目如画,倾国倾城,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惜因为嫉妒残害元娘娘一尸两命,被太后娘娘降为末品的更衣,万岁爷龙颜大怒直接封了椒房宫,还配侍卫日夜监视。 她看着满院子的西府海棠,眼睛里都带着笑意,脆生生道:“好看极了,满院子都是,开的可繁盛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慕太后闭目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手里数着紫檀木念珠,默念着往生咒。供奉在佛龛里菩萨双目慈悲,微笑不语。前来给慕太后请安的成帝同样跪在身后的蒲团上,挺直的脊柱撑起了万民和天下,沉默寡言深不可测,让他周身的帝王威仪更盛。 过了许久,慕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眸,看着上方慈悲为怀的佛像,淡淡道:“你瞧,这菩萨多慈悲,怜悯的看着众人,看着众人悲喜交加、爱恨交错,可始终沉默不语。众生供着最新鲜的瓜果糕点,燃着最好的香,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期盼着无罪。” 成帝亦是看着佛前升起袅袅的轻烟,半响才道:“母后说的是,母后看得透彻,儿子不若母后活的通透。” 慕太后闻言冷笑一声也不在多言,成帝依旧沉默着,两人似是困在方于之间的困兽,打量着相互较量着,谁先沉不住气便就输个彻底。 慕太后数着手里的念珠,光芒渐渐的从她的眼眸里消失了,换来的是无尽的荒芜,就像是站在苍凉荒芜没有人影的原野上,入目处都是绝望,丝毫看不到希翼,只能绝望的看着风雪漫过自己的脚踝,淹没过膝盖,直到把自己**。她开口说话的声音里透着死气沉沉:“元妃是燕王派到你身边的细作。” “是。”成帝依旧望着那缥缈的轻烟,对慕太后所言没有任何吃惊,或许他早就查清楚了查明白了,只是等着和慕太后谈条件。 把燕王放在了一个托盘上,把慕桑放在了另一个托盘上,天平的两端都放上了便看哪一边的分量重一些,然后手起刀落痛快的完成他的谋略。 天平的两端都是她的心头肉,伤了哪一个她都疼:“燕王是哀家的儿子,是你骨血相连的同胞兄弟,桑儿是哀家的侄女,是慕家的独女,是你舅舅的掌上明珠。当年熹太贵妃骄横霸道只手遮天,外戚当道,是你舅舅力排众议保你登上了大宝。” 成帝眼眸里是帝王的深沉,是这个天下的谋略:“朕没有忘。这天下经不起第二个熹太贵妃了,谁敢动江山社稷朕绝不轻饶!谁人都不行!”黎民百姓江山万里都是他的重担,容不得他一丝一毫的错误,这些年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当着这个皇帝,如今才手握实权,要把这江山尽握在手里就容不得他心软念旧,硬声说道:“燕王妃是熹太贵妃的侄女,熹太贵妃在父皇驾崩后殉情,您以为他不怀疑朕和母后您吗?现在燕王还认您是母亲吗?还认朕是他的皇兄吗?”两人沉默的对峙着,气氛压抑,供奉的佛像低眉浅笑,看尽世间百态,慕太后眼睛里的哀伤流转着迟迟不肯下决心,成帝似乎是耐心尽失磕头告退了。 这些话压垮了慕太后的精神,一刹那似乎是苍老了许多,随着成帝远去的背影,门口晃动的串珠帘子。华服在身珠玉在髻的太后娘娘褪去了满身的华贵,似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穷困可怜的老太太。 喜嬷嬷担忧的看着慕太后,慢声安慰着:“娘娘,思虑太过仔细头疼。万岁爷这些年在那个位子上不容易,明月公主刚刚还念着娘娘呢,带着宫女满宫里的找您呢。” 明月小公主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最得太后娘娘的心,也最依赖太后娘娘。 想到明月的模样,天真无邪的笑容最会安慰人了,慕太后忍不住长长叹一口气,说道:“哀家思念儿子成疾,宣燕王入京侍疾。”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杨皇后领着各宫嫔妃在启祥宫侍疾,病中的慕太后面色苍白,因为思念远在边陲的小儿子燕王茶饭不思,帝王的圣旨发出有些日子了,估摸着燕王也接到帝王的圣旨和慕太后的懿旨了。若是快马加鞭,慕太后这两日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小儿子了。 瑾妃怀着双胎不到三个月便显怀了,慕太后见到她便有了笑意,不叫她侍疾只让她坐着就是了。 喜嬷嬷见太后娘娘高兴了,自己也跟着高兴:“瑾妃娘娘来一次太后娘娘就高兴许久,可万万不敢有半分的闪失,这些粗活奴婢做就是了,瑾妃娘娘现在是双身子,万万不敢劳累了。” 慕太后靠着明黄色苏绣牡丹花大引枕上,披着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小髻,因是病中没有戴任何首饰,像是平常人家的老太太一样,声音里透着慈爱:“喜儿说的对,你陪哀家说说话就好,若是累了就跟哀家说,你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候,不敢马虎。” 瑾妃矜贵的笑着说话:“哪里就这般娇贵了,能侍候娘娘是臣妾的荣幸。” 漂亮的姑娘恬静的说着话儿,本该是最欣喜的事,可慕太后觉得心里有些遗憾,若是桑儿在这里,定会不依不饶的说个没完没了,说不得说抱怨这些天怎么怎么辛苦,然后她的私库钥匙又保管不住了,里面的东西一连串儿的去了椒房宫,真是怀念。 瑾妃瞧着慕太后眼角眉梢的笑意,只觉得好温暖。 文竹快步走走过来,面上带着欢喜与激动之色,听她禀告道:“娘娘,燕王入宫了,这会儿在宣室殿和万岁爷说话呢。” 听完文竹的一席话慕太后面上有了喜色,急忙问道:“我儿回来了?” 文竹激动的点点头:“是,王爷回来了。” 瑾妃起身向太后娘娘贺喜:“恭喜太后娘娘,贺喜太后娘娘。” 启祥宫上下透着欢喜的气息,慕太后的病情立马就好了许多,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 慕太后怕瑾妃在这里拘谨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瑾妃告退之后,慕太后的欢喜便少了几分,眼眸里的担忧多了许多,急忙问文竹:“皇帝可有为难他?他带着兵马来还是孤身一人?” 文竹微笑着答道:“万岁爷以礼相待,处处都是比着亲王的规矩来,王爷带来的兵马驻扎在城外。” 听到这样的答案慕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也高高的提起来了。 成帝着一身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龙袍走在前头,燕王着一件如意缎绣五彩祥云莽龙朝服错开半步走在成帝身旁,兄弟两人丰神俊朗,那一双丹凤眼极为相似。 两人双双向慕太后行跪拜之礼,成帝请安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依着礼节燕王三跪九拜参见太后娘娘:“臣参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王疏离而守着规矩的参拜礼谁也说不得错,慕太后的那颗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的,一切的喜悦都随着燕王的到来而消散了,一腔的热情被浇灭了。 慕太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伸手虚扶一下,道:“都起来吧,燕王赶路辛苦了。喜儿,设宴给燕王洗尘。” 成帝和燕王顺势起来,分别坐在两旁的玫瑰圈椅上,泾渭分明。 不像是兄弟母子,倒像是仇人见面。 慕太后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的疼痛没法诉说,对熹太贵妃的恨意更多了几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慕府 慕延卿久久的盯着书房金丝楠木万福雕刻的窗棂,连绵不绝又格格分明,贵妃谋害皇嗣妃嫔,导致元妃娘娘一尸两命,万岁爷封了椒房宫,并派侍卫日夜监看。 如今,燕王入京侍疾皇太后娘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看都是万岁爷要他选择了,似乎他也没得选。宰相府是国丈,杨皇后至今未有嫡子,宫里慕太后患有疾病听说难以痊愈,宠冠六宫的贤贵妃缩居一角,世家之女瑾妃怀有皇嗣一枝独秀。 若是没了宰相府,那他慕家又该何去何从?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个道理比任何时候都明了、真实,深深的印在他的脑子里。他弯起嘴角无比讽刺的笑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似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了下来。宰相府应该出点事了,春闱近在眼前了,若是有大量学子答题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扳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杨相公?天下读书人的老师。 “老爷,夫人晕过去了。”门口小斯着急的禀报道。 慕延卿满心担忧的走出书房,快步穿过院廊,走向后院夫人的厢房,进去时满屋子的奴婢丫鬟,大夫正在为夫人施针,夫人脸色苍白,乌青的眼眶,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心里猛地一疼,有点恨皇帝的咄咄逼人,政治是男人争斗,朝廷是文武百官的尔虞我炸,起起落落是常事,女人何其无辜? 大夫说是焦虑攻心,醒了就好了,以后要好好颐养着,没多大问题。 慕夫人缓缓的醒了,看见慕延卿在身旁就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老爷,桑儿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你要相信桑儿,老爷,桑儿不会的。” 慕夫人的眼泪如同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那颗心被割得千疮百孔,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抚着:“夫人,我相信咱们的女儿,她是最懂事的,怎么会做那种事,桑儿不会的,桑儿是咱们的骄傲。” 慕延卿柔声安慰着夫人,桑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他们的骄傲,怎么可以受那样的苦楚:“般若,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般若是夫人的闺名,他好久都没这样叫过她了。 “会吗?”慕夫人眼里升起了希望,小心翼翼的问她的夫君,生怕声音大了会惊醒唯一的希望。 “会的,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慕延卿目光温柔的看着夫人,眼里满满的都是真诚,声音发誓一般让人有一股信服的力量。“睡吧,我陪着你。” 慕夫人在慕延卿的安抚下睡着了,眼里有着眷恋,有着满足,有着幸福。 隐隐的听见钟声,看着窗外,天快亮了吧! 他伸手细细抚摸着慕夫人白皙的脸颊,睡梦里也不安心的蹙着眉头,这样温柔的场景他有点不舍,舍不得看她满脸愁苦眼中带泪。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把被角掖在了慕夫人的脖子底下,满眼温柔深情看着,那是他毕生所爱,满心欢喜娶回来的妻子,他还记得当时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如今已携手共进二十多年,岁月如梭。 最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夫人的容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似是一个上战场的勇士。 慕氏一族不能毁在他的手里,他当不起这个千古罪人,也不知道杨氏被灭九族之后他有没有致仕的机会? 大步的走过院子里的枇杷树影。背影有一股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低声吟诵着:“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似是求而不得的郁闷,一点点的欢喜。 走过长长的绿阁红柱的回廊,月光把大理石的庭院照的明亮惨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看不见慕延卿的表情,只觉得声音里有着情窦初开的情谊,为得美人而苦苦思索,如何讨的美人的欢心。 端坐在书桌前,摊开奏折,沉思半响,提起狼毫玉笔写得龙飞凤舞,酣畅淋漓。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写的奏章,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文笔,喊道:“来人,备轿。”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今日这个沉寂已久的椒房宫似乎有了走动的声音,慕桑绣着大鲤鱼的肚兜,小小的一点点肚兜被这条胖胖的鲤鱼占满了,边边角角可以绣些吉祥的云纹,也不知道是几岁的小娃娃可以穿,若是她的孩子还在,是两岁还是三岁?她大约一个人待得太久了,也记不清是过了几年了,嗯,也是这样一个明媚而又温暖的天气,她记得那边花苑里的桃花开了,绵延不绝开得粉里透红、花团锦簇。 院子里乒里哐啷的一阵声音过后,窗户上钉的木条被拆了,清晨明亮的阳光唰的一下子就进来了,那些光亮如今显得陌生,被黑暗笼罩的人突然被光亮填满,慕桑以为她会激动,可当她的手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刻,她没能感觉到温暖如春,被凉透了的心还能被期待出现温暖吗? 椒房殿的大门打开了,慕桑站在门里望着院子以及重重叠叠的宫墙,往日里精心雕琢的花草树木今日倒显得残败不堪,处处透着悲凉诡异的气息,宫人们闲散的在院子里耍乐,触目皆是陌生。 那些西府海棠早就过了花期,只余满树茂盛的树叶,在微风里摇曳,那个年轻的宫女在树下做女红。慕桑看着看着忽然没了走出去的欲望,如今这一切都显得物是人非。 那个小宫女抬头看见慕桑了,好奇的盯着她看,面色苍白憔悴无力,半点哪里有传闻中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走过来行一蹲礼问道:“更衣有何吩咐?出来走走吗?” 真是个年轻的姑娘,慕桑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半响笑着说道:“今日的阳光真好。”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无事,你去忙吧。” 她的存在就于这惨败的椒房宫,内心里荒草丛生杂乱无章,让人无处落脚。 椒房宫被解封的消息传的极快,有人慌乱不安,有人满心欢喜。 杨皇后以为没了贤贵妃,椒房宫凋落了,她便可以舒心几日,可这舒心之下瑾妃又有皇嗣,并且是双胎,极有可能是龙凤胎,若真是龙凤胎她这皇后娘娘的位置该换人了,她是不是得退位让贤,给那个女人腾位子。 自从被慕太后分去她执掌六宫的圈里,她变得满心的焦虑,菊韵时时看在眼里着急在心底,这几日又听说有人在参国丈杨相公,朝堂里吵的不可开交,娘娘这边也为难,淑妃和瑾妃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淑妃每每请安来也不把娘娘放在眼里,阴阳怪气的气的娘娘好几夜睡不着觉。 小宫女急步走到菊韵身边,看着娘娘阴沉沉的脸,吓得一缩不敢说话,杨皇后见不得那小宫女的小家子气,狠狠的把果盘扫落在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吓得众人头皮发麻,一声不吭的跪倒在地,这样的声音似乎在坤宁宫里响惯了,每几日就换一茬新的。可自从淑妃掌管用度这一块之后,瓷器的更换似乎更勤了,传的满宫沸沸扬扬的都是杨皇后奢侈无度,这话菊韵也不敢说给娘娘听,只得在心里叫苦。 菊韵也觉得厌烦,心口的气闷在那里发泄不出来,厉声问道:“畏畏缩缩的作甚?哪里有一点坤宁宫宫女的样子,若是无事回禀仔细你的——”菊韵深深咽下一口气,怕那些不干净的字眼脏了娘娘的耳朵,继续问道:“什么事回禀娘娘?” 小宫女顶着四道凌迟人的目光,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恨不能直接晕过去:“国丈爷传话进来,说是国舅爷打人了,要娘娘回旋一二。”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底不可闻:“国舅爷打了二皇子。” 杨皇后闻言不敢置信:“什么?!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皇子都敢打?!父亲……父亲怎么、怎么如此糊涂!”她的眼睛里噙着泪,寒心父亲纵子到如此地步,不管她在宫里的死活,闯下今日的弥天大祸。万岁爷如今是一步也不肯踏进她的坤宁宫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是不是万岁爷发现她的所作所为了,所以才会如此厌恶她,一点都不会在意她的颜面。 可万岁爷只是不在进坤宁宫而已,似乎一切与以前没有区别。万岁爷的心思越发的深沉了,她开始读不懂了,或许她从来都没有读懂过。 她真是个可怜的皇后。 第二百八十九章 淑妃侯在宣室殿外边等待传召,刘公公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满脸笑容谄媚的朝淑妃说话:“娘娘里边请,万岁爷传召呢。” 淑妃示意身边的宫女打赏刘公公一些银两,笑着说道:“请公公喝茶水的,望公公别嫌弃。” 刘明忠接过荷包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说道:“怎敢怎敢,奴才多谢娘娘赏赐。” 万嫔的血书在她手里捏着,一颗滚烫的心在跳动,低眉敛目恭恭敬敬的在远处行跪拜礼:“妾参见万岁爷,皇上万福金安。” 成帝批着折子,头也不抬的说道:“起来说话。” 淑妃叩谢成帝:“谢万岁爷。”起身之后低垂目光,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高座之上的万岁爷比以往显得更加威严,周身的气息更加凌厉,压抑感扑面而来。淑妃心里暗叹,这才是九鼎之巅的帝王。 似乎是批完了一本奏折,停下了手里的朱笔疲乏的按压着额头,声音里行不出心情好坏:“什么事?” 深不可测,轻易不会让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淑妃不卑不亢的回禀道:“回禀万岁爷,万嫔今日叫人给妾送来了一封书信。”淑妃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道:“是一封血书。妾看了之后觉得心惊,此事又牵扯到了皇后娘娘,妾也不知万嫔所言如何,太后娘娘如今在病中不方便处理宫务,妾只好请万岁爷决断。”淑妃双手呈上血书,雪青色的绢布上血滴点点,写着一个无辜女人的冤情。 成帝示意刘明忠把淑妃呈在手上的血书接过来,他看罢就丢在书桌上,眼神里的晦暗不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在顾虑什么。 血书写的情真意切,读之让人煽然泪下。杨皇后骄奢蛮横、横行霸道,在她一手遮天的后宫里众嫔妃苦苦挣扎度日,稍有不如她的心意,便各种整治折磨。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嫔妃死活,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不惜一切冤枉栽桩陷害。 小太监悄摸进来就觉得气氛凝重,可外边求见万岁爷的人是皇后娘娘,他不敢不报。 向师父刘公公也不敢使眼色,只得颤颤惊惊的跪下回禀道:“皇后娘娘求见。”成帝锐利的目光盯着他,那目光如实质刀剑一样砍在他瘦弱的身体上,吓得他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好把自己隐藏起来。 淑妃神色复杂凝重,那些隐秘的猜测而被证实的惊恐,不安道:“怎么会?这血书是万嫔悄悄递给妾的,难道……”难道后面的话细思极恐让人不寒而栗,难道皇后真的如血书上而言,骄奢蛮横、横行霸道,在后宫为所欲为。 成帝冷哼一声,压抑着怒气道:“这儿是朕的宣室殿。”国君重地,谁敢乱来。“不见!” 小太监几乎是落荒而逃,急里慌忙的窜出了大门,对杨皇后低声说道:“娘娘请回,万岁爷这会儿忙着呢。” 杨皇后双目欲裂,狠狠的瞪着淑妃的大宫女,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是淑妃那个贱人在里面,本宫真当她是个安分守己的,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 万岁爷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见她,她的弟弟被关在大牢里生死不知,而万岁爷和淑妃却在中殿重地胡闹,咬牙跪下宣室殿前的空地上,大声喊道:“臣妾求见万岁爷。” 杨皇后的声音穿过门窗清晰可见的传进来了,这声音似乎给淑妃无限的压力。最后淑妃似乎是忍无可忍,压着一股子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膝盖与地砖接触的闷哼声清晰入耳,倒出了让她更加惴惴不安,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回禀万岁爷,妾还有一事要回禀。自从妾接管宫务之后,发觉有些账目对不上,如今还在查找中,查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其中阻挡到现在还未查明是何方势力阻挡妾查账。娘娘宫里的瓷器换的极快,难得一见的珍品也不过是三两日就换了新的去,平常官窑里烧制的几乎是一日一换。” 成帝倚在龙椅上,眼底的冰冷要冻人心肺,冷声说道:“继续查,朕倒要看看是何方宵小如此胆大妄为!” “是。”淑妃得了万岁爷的指令,压在她心底的重担立马轻松了几分,极为有眼色的低声告退。 第二百九十章 淑妃看着杨皇后跪在门口冰冷的地砖上,心里的恨意在肆意涌动,若不是她向万岁爷告密桑姐姐和大哥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封了椒房宫,大哥在西北打了胜仗也不能回京城,余生都在边疆度过,不然母亲也不会相思成疾,郁郁寡欢。走到杨皇后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吟吟的说道:“皇后娘娘怎么跪在地上了,地上凉,娘娘小心身子。万岁爷真的在忙国事,实在是无法见娘娘了。” 假惺惺的声音惹得杨皇后火气直从心口往出来冒,认定是她蛊惑了万岁爷,不让万岁爷见她,厉声呵斥道:“都是你搞得鬼!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 淑妃低头瞧着往日里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如今是这般可怜卑微的光景,心里无比畅快,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笑吟吟的说道:“娘娘请便,妾好心劝娘娘一句话,娘娘怎么能不听呢?”走过杨皇后身边的时候,她稍稍站住,低声说了一句:“娘娘真可怜。” 杨皇后狼狈不堪的模样被淑妃看了去,心里恨得发疯,那一句极近怜悯的话让她的自尊心无限的受伤,她怎么敢!她怎么如此狂妄! 她是皇后,她是一国之后,怎么轮到一个小小的妃子来怜悯,那是对她的羞辱。 常言道龙搁浅滩遭虾戏,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待到来日她显赫时,定要她淑妃好好尝一尝今日的滋味。 过堂风吹在她单薄的衣服上,春寒料峭过去了许久,可她觉得寒意一阵一阵的袭来。杨皇后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地板上,为了家人她放下了她的孤傲,放下了她作为皇后的尊严。 余晖的光亮散在杨皇后明黄色的凤袍上,显得尤为亮眼,恳求万岁爷查明她弟弟的冤情:“万岁爷明察,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弟弟,怂恿他的,他定是被人陷害的!” 小公公根据师父刘明忠的意思劝道:“皇后娘娘身份贵重,如此行事不妥,望娘娘不要让奴才为难。”要是吵到万岁爷批阅奏折了,他们谁也躲不过去一顿好打。 这时二皇子身边的宫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哭的鼻涕一把泪眼泪一把,看见小公公在门口侍候,立马拉着小公公的手不放:“求求小哥哥行个方便,二皇子被人打了,都被打的不能走路了……” 那小公公真的被吓了一跳,几乎要跳起来了,不敢置信道:“什么?!二皇子被人打了?什么人敢这么胆大包天?” 二皇子身边的宫人哭的直打嗝,恐惧害怕占据着他的思维,说话也显得混乱无比:“国舅爷打的,求小哥快去禀告万岁爷,二皇子流了好多血,赶紧要太医医治。” 这事不敢马虎也不敢推诿,万岁爷子嗣稀薄,到现在膝下也就两位皇子,小公公一叠声的说好:“好好好……”立马转身推门进去了,今天真是多事之秋,这小心脏一噗一噗的直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今天。 跪在那里的杨皇后浑身僵硬,扭头去看身旁的菊韵,菊韵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小声惊讶着:“娘娘……怎么会这样?” 耳边听着宫人们慌乱不安的话语,心里冰冷一片,有人在算计她,利用她父亲在宫里的和她通消息的渠道算计她,二皇子被打的消息现在才传来,而她足足在这里跪了一个时辰了,难不成有人未卜先知?她说今日怎么会如此安静,皇子被国舅爷打了也不该如此安静。 藏在暗处的人已经动手了,她失了先机只能被动的接受。恨得她攥紧了拳头,豆蔻染的指甲扎进了手掌心也没在意。 成帝听了宫人的回禀后震怒惊异不定,立马让太医院的人去二皇子处侯着。撕开了温文尔雅的面具,似是一头盘踞多年的狮子,手里的朱笔狠狠的扔在桌子上,他自己气的满地乱转:“连皇子都敢打,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任意妄为,不可理喻,这天下都快成他们杨家的天下了!”心里沉甸甸的恨着,他的儿子他没有打过,如今被别人打了!真是好的很! 忽然记起杨皇后在外边跪着,立马停住脚步问道:“皇后在外边求什么?” 刘明忠胆战心惊,不敢不回答:“求万岁爷饶恕国舅爷,说国舅爷是被人陷害的。” 杨皇后的消息来的那么快,比他这个皇帝还早得消息,简直这消息如在他们杨府后花园散播,低声沉吟着:“她来的那么早,难不成会未卜先知?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成帝盯着杨皇后看了半响,目光冰凉冷漠,盯得杨皇后满心的惊惧,那些不堪的事似乎都在他的眼睛里暴露了,无处可藏。成帝对杨皇后真的是失望至极,甩袖乘着龙辇去了二皇子处。 瞧着万岁爷远去的轿辇,杨皇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她与他是少年夫妻,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满身都是伤痕,可到如今却是这个场景,两人之间除了防备再无其他。 皇帝今日看她的眼神让她心疼的如撕裂,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可在那些冰冷的目光里,皇后只是后宫的一个官衔,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杨皇后软软的倒在菊韵的怀里,面色苍白无血色,菊韵着急的喊道:“娘娘……皇后娘娘晕倒了……” 太医重新包扎了一遍二皇子伤口,脸颊上的伤口肿的青紫,见了成帝委屈极了,哭道:“父皇明鉴,母宾一直懦弱胆小,为人谨慎,从未有害顺嫔娘娘的心思,定是有人陷害母嫔。今日国舅爷在朗朗乾坤下信口雌黄,说是母嫔害死了顺嫔娘娘,儿子愤恨难忍,便同他争执了几句,却不料惹怒了国舅爷。” 成帝神色不明的盯着这个儿子看,十一二岁的小伙子了,身子骨倒比别的同龄人更弱一些,脸上身上带着伤,为了生母之事哭的可怜兮兮的,似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幼崽子。梁王身体似乎也不好,宫里的孩子一个一个的立不住,是不是他的关心太少了?还是有人见不得他有子嗣? 成帝少有的露出温柔之色,属于父亲的柔和自然而然的流露:“起来吧,先养好伤。这件事朕自有主张。” 这一顿打挨得可真值,皇帝的怜惜是多么的珍贵,二皇子磕头谢恩道:“多谢父皇为儿子做主。” 成帝起驾回宣室殿,侍卫立在一旁低声回禀道:“回禀万岁爷,国舅爷出手伤了二皇子之后,就一直阻碍二皇子入宫,缠着二皇子中途去了宰相府一趟,府里的大夫为二皇子包扎过伤口。” 满是安静如寂,成帝默默半响无语,最终咬牙切齿道:“杨家!好得很!”眉眼里的狠厉让众人皆一怔。 弹劾国舅爷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如雪花似的飘到了宣室殿的龙案上,上书国舅爷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种种罪行罄竹难书,若如不处置天理难容! 成帝下旨封二皇子为齐王,万嫔晋封为九嫔上三品的昭容,恢复封号安。还未来得极处置国舅爷,朝堂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春闱科考誊写的卷子足足三百份相同,并且一字不差如同一人所写,批阅卷子的官员大惊立马上报成帝。很明显是春闱科考作弊案发了,轰轰烈烈的科举作弊案拉开了序幕。 浩浩荡荡的三千学子跪在南门广场上,联名上书要求皇上严查春闱,严惩杨宰相等人,不可枉顾祖宗礼法。 一日一日的消息全都一字不落的传入坤宁宫内,杨皇后听着这些抄家灭族的消息面色灰败,她为了这些事祈求万岁爷饶过她父亲,看在她父亲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看在兰陵长公主为大魏和亲的情分上,饶过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却不料因这事惹怒了皇上,被关在坤宁宫内闭门思过。如今只能困在这四方的红墙里,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宫里的账目对不上,自杨皇后管理后宫以来,每一年都有三万两白银不知去向,淑妃请示万岁爷之后,就把杨皇后身边侍候的宫人带去问话了,贴身大宫女菊韵和总管朱铭之是重点询问的对象。 都是宫里的老油条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淑妃不耐烦跟他们耗着,直接请来了慎刑司有手段的嬷嬷,几个回合下来朱铭之交代的干干净净了。这一笔去路不明的银子流向了国丈杨宰相家,国丈夫人拿这些钱在外面放高利息的印钱,收回来的银子一部分拿回宫里,别的朱铭之也不清楚了。意外之喜是他吐了个干净,把杨皇后在宫里的所作所为都抖落了个干净,元妃为落水以及多年前慕桑落水都与杨皇后脱不了干系。 淑妃看着他的供词,恨不能千刀万剐,她让审问的嬷嬷怎么都要撬开菊韵的嘴,知道的越详细越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年轻的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云层鬓鬓间用珍珠小冠箍着发丝,身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娇俏动人,踮着脚尖去摘满树粉扑扑的桃儿,身后的男子似乎怕她摔倒,伸手扶着她的腰身,低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惹得那少妇嘴角含笑眉眼里似乎有星辰,两人温柔得对视着。 慕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成双成对的人影恩爱如斯,她是个多余的人,她如同躲在阴冷的沟渠里,看着别人恩爱有加形同随影。只是懵懵的看着,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他原来也可以这样,对别人也可以这么温柔。 心如同刀绞一样,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成帝小心翼翼的扶着瑾妃,两人有说有笑的转过身来,那些笑容来的如此刺目。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她知道他所有的温柔,就比如此刻,从他的眼眸可以看出他的欢喜,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可以知道他满心满眼全都是她,他们俩好过,所以她才会如此明白他,可从前那些画面忽然变成了空白,如同沉浸了时光的旧照片,泛着黄色变得模糊不清,沾染了尘埃,变得怪异,无法直视。 她惊恐的发现,她的爱情似乎…似乎只是她的爱情,和他没有关系,她是他后宫佳丽三千人中的一人,没什么特别,在他的生命里不会留下痕迹,只是她在那个时间里出现了而已,若是别人也会如此宠爱。 她以为是爱情的爱情,可现在忽然发现,是她以为的爱情。 只是她以为的爱情。 “陛下万福金……”成帝扶着瑾妃的手从她的身边经过,目光没有一丝的停顿,似乎她与满园的桃树没有任何区别,是一个物件,是一个不值得他正眼相看的人,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安。”我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我满心的哀愁和悲伤,我满心的爱意,原来如此轻贱。低到尘埃里开出了一朵名叫卑微的花,在风里脆弱的摇曳着,没来的及看五彩缤纷的世界,又破碎成满地的尘埃,被人踩到泥地里了。 人们都说女孩子的眼泪不值钱,果真如此。 心口的疼痛提醒她还是一个鲜活的人,半蹲的姿势僵硬的如同落了漆残破不堪的尊像。 真的好难看。 在不远处有一湖湖水,那里种满了荷花,湖水上有一座桥叫白玉桥,那上面记载着她的喜怒哀乐。 她的生命就应该在那里结束,她不应该从水里被救出来,她应该长眠于此处。 慕桑恍恍惚惚的往桥上走,满湖挨挨挤挤盛开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夏日荷花别样红。 那些娇艳的荷花看着看着像极了血色,铺天盖地的血色像极了那天染红的湖水,她在那里挣扎着,怎么也逃不脱命运的摆布,那些血色向她袭来,染红了天也染红了她的眼睛。 她似是折翼的蝴蝶,随风飘落,倒在了那些血色里,也倒在了她的一片梦里。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所有的供词都呈到了御前,那些人神共愤的东西被薄薄的一页纸承担着,杨皇后为了陷害慕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杨皇后派人引诱元妃和慕桑在水边见面,故意说一些话叫元妃误解,加深两人的矛盾,女人的嫉妒之心不可理喻,元妃白白的丢了性命。 贵妃的宝典宝册金印都归还于慕桑,她依旧是人人羡慕的贤贵妃。 椒房宫里的宫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绿枝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院子里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修剪,做出了最美好的姿态,似乎一切依旧是以前的模样。 可慕桑仔细摸着贵妃的金印,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它只是个冰冷的死物,沉甸甸的主宰着她的喜怒哀乐。半响淡淡说道:“收起来罢。”毫不留念的撂开手,绿枝偷偷觑着娘娘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冷冰冰的要拒人千里之外,满身的锋利透露于无形,绿枝低头恭敬道:“是。” 淑妃和丽嫔、玉嫔等人锦衣而来,一同恭贺贵妃娘娘。 慕桑面带微笑,眼神里透着荒芜,自嘲道:“这有什么可恭贺的,不过是一场小风波而已。” 淑妃心头带着重重的疑惑,不解道:“桑姐姐……”可半响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们都是这后宫里的嫔妃,荣辱与共都系在万岁爷的一念之间,如同无根的浮萍无处可依。 几人半响无话,丽嫔等人瞧着贵妃娘娘累了,便提出了告辞,众人出门了慕桑示意淑妃坐的近一点,她有些事要提前安排:“这宫里没个盼头是活不下去的,明月自小养在我身边,现在也在太后娘娘宫里养着,咱们身边的人都是放心人。太后娘娘时时病着,你多看顾一些,免得被别人钻了空子,教坏了明月。” 淑妃面色悠然变得苍白,惶惶不安道:“姐姐,你说这些做什么?明月还要你……” 慕桑笑着抬手打断她的话:“明月交给你我放心,旁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以后你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事事多思量,时时多警醒。”话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淑妃的眼泪立马就落下来了,带着哭腔唤道:“桑姐姐……” 满腔满心的话都滞留到心口了,淑妃看着慕桑微闭着眼睛,心里的难受劲儿逼得她眼泪直淌。 时隔半年,春闱科考作弊案终于在秋日里落下了帷幕,牵扯出了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场毒瘤,以杨宰相为首的宰相一党伏法,主谋参与者在午门斩首示众,据说当日血流满了街道,其余人流放千里。 人人拍手叫好,学子写诗文痛骂素食餐位者,高呼万岁爷圣明。 学子重新科考放榜,这次的状元郎是万岁爷亲自点名的,据说长得极为俊俏,万岁爷欣喜当场招为丹阳公主的驸马,此乃京城的一段佳话。 敬妃对于这个状元郎女婿极为满意,欢欢喜喜的为丹阳公主的婚礼忙前忙后。因着杨皇后在坤宁宫中自省,慕桑为贵妃是后妃之首,又与丹阳公主亲近,事事自然要多些照顾。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丹阳公主的出阁礼在钟萃宫里举办,满宫里挂满了红丝绸,各宫娘娘都来贺喜。 丹阳公主一身正红撒金织锦对襟喜服,底下是同色三滚三镶牡丹如意图百褶裙,腰间封着殷红色的缠枝花腰带。盘起的发髻上插着九转连珠赤金镶珠宝钗,并排插着一对儿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摇,一对儿鎏金双喜流苏小步摇,头顶戴着一对儿赤金珍珠红宝石绢花,耳着一对儿点金嵌珊瑚镶珠耳铛,显得尊贵又漂亮。 敬妃今日嫁女儿,穿着一身海棠红罗纹遍地金织锦长裙,笑容满面,许是真心为女儿高兴的缘故,显得红光满面,对着众人亦是热情至极。 慕桑到时众人都在院子里玩耍,看见她的瞬间没了声音。一身暗金色绣金鹧鸪织锦褙子显得她面色暗黄,似乎没有以前的风华绝代,丹阳公主瞧着好一会儿,眼睛里不知怎么就有了泪眼,她瘦弱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浅杏黄色团花织锦披风,头戴镂空牡丹形玛瑙花冠,华丽是华丽,可怎么瞧着都觉得别扭,她好像是装在壳子里的人,没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丹阳起身行礼道:“贤母妃万安。”慕桑笑着拍拍她的手,“今日你是新娘子,无需多礼。”左右打量着尊贵的公主殿下,满身的贵气扑面而来,这贵气似要绝人千里之外。随手从梳妆台的首饰匣子里取出一支金丝并蒂莲华胜插在她的额前,多了些柔美之意,有了新娘子的温柔,又动手给她系了一件明红色缠枝花织锦流苏云肩。丹阳公主越发的明艳动人,少了皇家金枝玉叶的高高在上,有了一丝丝小女人的味道。 从她第一次见小小的一个姑娘如今也要嫁人了,真是感慨良多,岁月如梭。嘱咐道:“好孩子,长大了,以后万事多想想自己,保护好自己。”或许现在还不明白这话真正的含义,天长日久也不希望她明白这句话。 拖着病身,慕桑也无意多留,待绿枝奉上添箱礼后就离开了。 她不乐意见他。 她没法见他。 现在看似荣宠六宫、风光无限,父亲加官进爵看似前途无量,实则她不过是这后宫里一个可怜的女人,膝下凄凉无儿无女,一朝红颜老去失了恩宠,一如灯灭形散。她想着如果可以重来,一切是不是都可以变换,她那卑微的倔强的爱可以说出来。 成帝站在远处看着贵妃的轿撵经过宫道,心底道不明说不清的只能留在心底。 她瘦了。 他沉默的看着那道轿撵,他们渐行渐远。 这是他的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他已快到不惑之年了,而子嗣稀薄,大皇子体弱多病,二皇子懦弱无能,膝下再无皇子,这万里江山该往谁手里交,帝王都寿命短,罢了,把情爱先放一放。 延绵子嗣最为重要。 慕桑猛然回过头,可眼前除了暗黄色龙纹的车壁还是暗黄色的龙纹,想来也觉得可笑,怎么能是他在看她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钟粹宫的热闹还没过去,尤为显得坤宁宫里芳草凄凄,花园里雍容华贵的牡丹早就过了季节,如今无人照料残败在泥土里。一旁的丹桂开的旺盛,红色的花瓣在枝丫上一簇簇一团团,看着就觉得喜人,把坤宁宫的荒败冲淡了几分。 昔日富贵得体的宫殿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物是人非的感触扑面而来,慕桑在心里感叹着,这里住着历朝历代大魏最尊贵显赫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的让人敬仰,威严到让人心生敬畏。 能与万岁爷携手共进的人,是女子里最尊贵的人,是大魏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慕桑停住脚步欣赏着院子里唯一的亮色,眼眸里带着怜悯,她看着那一树充满热情的桂花,开口说道:“这丹桂开的倒不错,折几枝,一会儿进去了给皇后娘娘插上,想来她许久不见这么芳香的花儿了。” 做人如同这繁华盛开,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热热闹闹的才好,若是无人欣赏,繁华落尽化作春泥来年护花也是好的。 慕桑拾阶而上,问守候在门口行礼的绿衫子宫女:“皇后娘娘怎么样?” 那宫女见是贤贵妃问话,吓得矜矜战战,按着规矩磕头行礼之后低声回话道:“回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这几日安分的紧,不曾求见万岁爷。” 不曾求见万岁爷?这是死心了还是认罪了?慕桑听闻笑的讽刺:“呵呵,这次倒是难得聪明了几分。”没把自己搞得特别狼狈。 守门的宫女打开门锁,推开朱漆雕刻牡丹凤纹福禄字样的双扇木门,阳光直直射进去,杨皇后因着封宫多日未见太阳,忽而得见却刺得人眼睛流泪,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让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慢慢适应光亮。她期待着那个人来,但待看清来人是慕桑时,她最后的期望被打破了,侥幸的心理被摊放在阳光之下,恼羞成怒道:“哼,你来干什么?” “皇后娘娘万安。”慕桑也不在意她的脸色,按着规矩面见皇后娘娘应该行跪拜礼,可她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站着说完也不等杨皇后说话就径直的坐在一边的玫瑰圈椅上,好奇的发问道:“不然皇后娘娘还盼着谁来?莫不是万岁爷?”慕桑觉得好笑,嘴角的笑意手里的团扇都遮不住了,听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笑的她花枝招展,笑的她肚子都疼了,这才堪堪止住笑意,过于放肆的笑意让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润色,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也似姑娘家家娇羞的红晕,开口却是诛心:“娘娘残害皇嗣,万岁爷厌恶极了,怎么会踏足坤宁宫这块儿脏地。”她的声音里处处透着厌恶,她在这宫里处处小心事事留心,可却落得如此歹毒之人的残害,她留有余地有何用?!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过好今天。 慕桑打量着坤宁宫正殿里的摆设,一如从前富丽堂皇,红木万宝阁里珍宝玉器古玩琳琅满目,此时却觉得灰尘扑面而来透着腐朽与残喘的意思。 斜插在发髻上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随着她划出凌厉的弧度,嘘喻道:“可惜了......这坤宁宫是块风水宝地,只是可惜了娘娘住在这儿,现在本宫瞧着都觉得恶心,这么以后新封的皇后娘娘可怎么住?万岁爷大抵会弃之不用了罢。这么肮脏歹毒的地儿,万岁爷怎么会瞧得上呢。” 慕桑眼睛里的不屑和愚弄,激得杨皇后头皮发麻,心口里窜出一股子火来,怒骂道:“用不用那是万岁爷说了算,与你何干?” “不知娘娘听说了没,瑾妃怀得是尊贵无比的龙凤胎,龙凤胎本是上天的恩赐,万岁爷日日夜夜守着,生怕有一丁点儿的差错,毕竟这宫里意外巧合多了些。娘娘,你说是不是?”慕桑眉眼含笑着问杨皇后,如愿以偿的她看到了杨皇后错愕的眼神,满意的看着她懊悔:“也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后悔,让瑾妃入宫。毕竟瑾妃等着娘娘退位让贤呢。” “退位让贤……”杨皇后气的面色潮红,气息不稳,她这一生为了皇后这个宝座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怎么会好端端的让出去呢。睁大眼睛瞪着慕桑,嘴角含笑声音阴冷的说道:“除非本宫死了,只要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只有本宫才能生出嫡子,再尊贵也是庶子!”眼眸里的疯狂是内心深处的不安和贪恋,高高在上的权势早就让她失去了本性,权势吞噬了她的柔和,如今只剩下令人憎恶的面目!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她的天真,她的情意,她的以后,都被这个女人毁了,慕桑一边恨着她一边却觉得她可怜,微笑着说明自己的来意:“说了这会子的话了,本宫都忘记最要紧的事了。罪臣杨氏一族罪恶滔天、无恶不作,上有负皇恩浩荡下愧对黎民百姓,然万岁爷宅心仁厚,不以杨氏一族之罪迁恕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深感不安,闭宫反省自此一病不起。于八月二十八日申时三刻薨。” 八月十八日就是今日,杨皇后惊愕的看着慕桑,一字一句她都明白,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天昏地转,脸上的颜色褪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脆弱的白色。 忽然杨皇后扑过来,掐着慕桑的脖子失态的大喊:“本宫要见万岁爷,你这毒妇,本宫不信!” 杨皇后扑得突然,身边侍候的人都没来的及反应就被她得手了,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想要拉开杨皇后却又顾忌着慕桑,“赶快放开贵妃娘娘……”一时间众人乱成一锅粥,慕桑神色镇定的罢了罢了手,示意她们退下,盯着杨皇后的眼睛,她胜券在握,愉悦的笑道:“不及皇后娘娘万分之一,本宫怀有六个月的身孕,生生的被皇后娘娘使计谋推下了白玉桥而落胎,底下的人把本宫抬到椒房宫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那个不成形男胎皇后娘娘是看过了吧。他走的不明不白,娘娘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怕吗?还是心狠手辣到了对生命不会有敬畏之心了。娘娘,你听到过他的哭泣吗?你听啊,他哭的好伤心啊。” 外面起风了,吹的窗棂呼啦啦的响,像极了孩婴的哭泣,杨皇后惊恐万分的松开了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害怕到浑身颤栗,一边后退一边双手捂着耳朵,崩溃的喊:“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找我!” 慕桑却笑了,眼睛里的悲切谁有能懂,那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把刀,随着时间流逝,越扎越深,让她日夜不得安宁,痛彻心扉,这些杨皇后这个凶手又知道多少!继续说道:“万岁爷最爱惜羽毛,但仅此而已,你觉得你的棺椁真的能进皇陵坐享皇家子孙后代香火供奉?冷笑道:“以庶人规格葬入妃陵,你的死前朝后宫不会有半点涟漪,死后未有谥号尊荣,史书不会记载任何有关皇后杨氏的事宜。” 这样的惩罚才是诛心,颓废半响张口道:“你......” 慕桑咄咄逼人道:“本宫怎么了?本宫觉得这样好极了,想来皇后娘娘放心不下三公主了,本宫会为她寻个好人家的,就如兰陵长公主一样尊贵,就不知道有没有兰陵长公主的好运气了,嫁给皇子做皇妃了?” 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提起三公主杨澜袖的气焰都短了几分:“三公主何其无辜,你为何这么狠毒!” 这句话激得慕桑心口疼,站在杨澜袖的身前,如同泼妇一般扯着杨澜袖的领子,治问道:“是本宫狠毒还是皇后娘娘狠毒?本宫的皇子也何其无辜!本宫狠毒怎抵娘娘心思歹毒。”她的孩子就该无辜,我的孩子就该死?! 这句话问的她哑口无言,半响只能咒骂道:“慕桑,你不得好死!”她眼睛里的怨恨做不得假,她恨及了这一刻,这一刻她为鱼肉慕桑为刀俎。 慕桑撒开杨澜袖的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屑的笑道:“皇后,本宫好不好死,你是看不见了,如今本宫瞧着你也不是寿终正寝,就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好死法。” 两人谁也不相让,相互瞪着眼睛,忽然慕桑笑了,透着一股子明艳,就跟她刚进宫时的笑容一样,却又听她轻轻的叹息着:“真是可怜,皇后娘娘,你仔仔细细的想想,你为何走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膝下也无一个子嗣,若是有个皇子,想必杨宰相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倒下了。说来也可怜,皇后娘娘走了也就走了,生前死后也没个披麻戴孝的人,千里孤坟也没个烧香祭拜的人。你说你可怜不可怜?”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一声声的怜惜句句的诛心,刺的杨皇后浑身战栗,她膝下只有两位公主,顺嫔生的公主被抱在了贤贵妃处。从前她以为是她们杨家的女子无福,没能为万岁爷生下皇子,如今看来另有玄机! 怎么可能没有玄机,就像贤贵妃的男胎被她算落了一样,怎么能没有玄机。 这样的想法她怎么可能会流露出来,至此杨皇后倨傲的冷冷一笑:“贤贵妃膝下可是连一个女儿都没有,本宫可要好好的看着,看你贤贵妃最后是个怎么样的下场,倘若有一日你走了本宫的老路,可别到时候还不如本宫今日这样体面。”既而怨恨的说道:“慕桑,本宫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慕桑轻轻的察着自己的手指,好似粘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轻松道:“不捞皇后娘娘挂心了,咱们走的不是一个道。皇后娘娘还是早早的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擦亮眼睛下一辈子投个好胎,下一辈子我可不想再见你这样狠毒的人了。” 杨皇后瞧着慕桑身上的贵妃服制忽然笑了,好似良心忽然发现一样,好心提醒道:“不知是你痴还是本宫傻?怎么就不想想白玉桥那裂了的护栏,本宫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就觉得奇怪,都说皇宫里侍卫暗探无处不在,本宫派去的人怎么就那么顺利的躲过了护卫队,没有半点打扰的把你推下去了。慕桑,你不觉得蹊跷吗?”杨皇后满意的看着慕桑瞬间惨白的脸,得意的哈哈大笑,畅快道:“慕桑,你也有今天!!” 猜测是一回事,听她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强装镇定道:“人都说人将死其言也善,可皇后娘娘果然不同于其他人,死到临头了也不忘耍一回心计,你想想你这一辈子活的有多痛苦,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算计,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你不觉得你这一生可悲之极了吗?”望着窗外摇曳的丹桂树慢慢说道:“本宫有的是时间,害死我儿子的凶手我一个都不放过,自然会慢慢得算清楚了。”该说的该问的她都说了问了,再留着也是徒劳。 慕桑走出来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听见里面杨澜袖放声大笑,这样的结局说不得好也说不得坏。这宫里的人,一个个的都为了权、为了宠爱、为了荣华富贵,心狠手辣争斗不息。 杨澜袖看着建章宫的方向流下一串眼泪:“万岁爷,你好狠的心,我嫁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荣华富贵,我只盼着与你白头偕老。” 横梁上挂着的白绫绾了死结,杨澜袖挂着两串眼泪把脖子伸进去,狠心踢到脚下的朱漆雕花红木圆凳,念着两个女儿的名字:“曦月,晗月……” 晚膳时杨皇后薨了的消息传到万岁爷的跟前。 当时成帝正在上阳宫和瑾妃用晚膳,他听了这个消息,半点没有惊讶,拿着勺子继续给瑾妃盛乌鸡枸杞汤,盛好之后放到瑾妃面前,笑着说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一个人吃两个孩子都跟着补,可不许挑嘴。”余下再无关于杨皇后的话语,刘明忠给那报丧的人使了眼色,叫他出去别打扰了瑾妃娘娘的胃口。 椒房宫又重新热闹起来了,别无他原因,贤贵妃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妃嫔,后宫自然由她执掌东西六宫。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杏雨进去的看见丽昭媛倚在雕花细木贵妃榻,手掌撑着额头,眼睛微闭好似睡着了。杏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起一旁的粉浅银红锦缎薄被盖在她身上,不料一下子惊醒了丽昭媛,杏雨急忙告罪:“娘娘恕罪,奴婢不小心惊扰了娘娘。” 丽昭媛觑着外边的晨光,问道:“无妨,本宫也未睡实。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刻钟就辰时了。”杏雨扶着丽昭媛的手臂,不解的问:“娘娘何再睡一会儿,贵妃娘娘没那么多规矩。” 丽昭媛站起来任由杏雨整理衣服,慢慢说道:“凤位空悬,总要有人坐上去,如今宫里位分最高的就是贵妃娘娘,瑾妃今日瞧着花团锦簇,独得万岁爷恩宠,怀有皇嗣,可谁知道以后是怎么个情形,若是肚子不争气,哪个还记得她。淑妃、敬妃都与贵妃娘娘交好,慕太后自从贵妃娘娘入宫以来就偏爱许多,怎么样的心思大家都明了。” 杏雨被这么一提点立马茅塞顿开,贵妃娘娘可是新皇后的不二人选,心服口服的拍马屁道:“娘娘睿智,若不是娘娘提点奴婢这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丽昭媛看着那一排的褙子,想着慕桑爱穿金色和红色,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穿那件湖蓝的。” 人还是那些人,只是看着陌生了许多,敏妃殁了,皇后薨了,万岁爷偏爱瑾妃,一进后宫就只去上阳宫,而贤贵妃执掌东西六宫事宜。 这皇后的宝座也不知谁最后能坐上去? 椒房宫里众位嫔妃都来请安,沉静许久的椒房宫重新又热闹了。慕桑端坐在上首,三千青丝绾成圆髻戴着赤金累丝垂珠花冠,左边插着一支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另一边插着一支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摇,两两对称显得雍容华贵,身着玫瑰紫缎泥金五彩桃蝠纹窄袖对襟小衫,底下是一件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斓裙,露出一点点珠玉点缀的明黄绣牡丹花翘头鞋,外罩一件红底子绣金莲纹团花褙子,胸前有三颗羊脂玉做平安扣。 她的手随意的搭在银红色绣折枝海棠弹墨大引枕上,三寸牡丹纹袖口下露出来半截皓腕凝霜雪,戴着一只嵌宝石双龙纹金镯,纤细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各戴一只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瞧着就叫人移不开眼睛了,身后是霞影纱泥金双面绣牡丹屏风,自有一股含笑显威的气度。 众人行礼问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慕桑坐在上首入目处皆是乌压压的头顶,看不见任何人的容貌和表情。 微笑着说平身赐座,小宫女伶俐的端茶倒水。 左边首位是淑妃,敬妃这些年心平气和不欲与瑾妃争,便坐在了淑妃旁边,再往下是丽昭媛、玉嫔、昭婕妤。 挺着大肚子的瑾妃自然而然的坐在右边的首位座位上了,再往下是安昭容、贞嫔、王婕妤、庄贵人。 丽昭媛看着瑾妃胸前蓝宝石南洋珍珠项链,这么好的东西以前的皇后也未必有,这么大的南洋珍珠好寻,可颗颗饱满如一的难寻,万岁爷当真是上心了。 瑾妃虽然怀有身孕,可气色极好,身穿藕荷色罗纹交领短襦,配一件淡粉色三滚三镶百褶裙,衬得面色越发的娇嫩如花了。 慕桑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这宫里天天争斗不息觉得好没意思,她不过是被扶持的傀儡:“瑾妃现在身子重,事事都要以自己为先,咱们之间不必多礼,若是有事就叫小宫女跑一趟。咱们一会儿去启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路上也不必着急,” 瑾妃扶着身边大宫女的手吃力的起来,面带微笑屈膝福礼道:“多谢娘娘体恤,礼不可废。” 淑妃瞧着她那做作的样,忍不住嗤笑一声。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慕太后精神不太好,请安之后就教人散了,独留慕桑说说话。 慕桑心里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微笑着问慕太后:“母后今日为何事忧愁?我帮老祖宗想想法子。” 慕太后愁烦的蹙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能有什么事,说来说去都是宫里的这些事了。杨氏在宫中经营多年,到处都是她的得力助手,熹太贵妃当年把持前朝后宫,布下的人手到如今都没有处理干净。这宫里处处都有别人的眼线,住不安生啊。” 人心难测,慕太后的担忧有道理,杨氏一簇是罪有应得,但留下的摊子还没处理完,这宫里多少人谁知道是人是鬼,当年熹太贵妃的人手就从三十岁以上的宫人里筛选查询,以新换旧天理昭昭,这腐朽的宫里该换一批新鲜的血液了,不然怎么推动这个古老的宫殿走下去? 慕桑笑道:“老祖宗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今日我本要求老祖宗一个恩典,没想到老祖宗想到我前头去了,果然有个词叫老谋深算,如今才真正儿领教了。” 这一句搞怪的话逗得太后娘娘开怀大笑,手指着她的鼻尖笑骂道:“这小泼猴,又来讨打,成语这么用,也不怕教你的夫子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慕桑见太后娘娘笑了,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许多,又怕太后娘娘闷着,随意找话题:“前几天读了一本杂传,里面的词儿写的有趣,倒是和母后今日提的话有些关联。” 慕太后感兴趣道:“哦,如此说来听听,是怎么个关联法。” “从前有一个叫白居易的书生写的诗,名曰《上阳白发人》。”慕桑拉开说书人的架势,一本正经的开口:“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同时采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语调抑扬顿挫,感情充沛,说完自我感觉良好,可看着满殿的人不说话,心里纳闷,不应该呀,老白的诗可是流传千古的,没道理不好呀! 慕太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慕桑接着说道:“还是老祖宗念着宫人,知道他们离家的苦,刚入宫时十六,到六十时还在宫里,父母亲人分别之苦谁人知?母后真真是菩萨转世,提出放宫女出宫这一大善举,真真是菩萨心肠。”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她是真的很赞同这个政策的,没道理一直让她们大好的年华蹉跎在宫里,虚度光阴。 欢喜着向慕太后道谢:“多谢老祖宗体恤她们,妾替她们多谢老祖宗恩典。万岁爷哪里……” 慕太后看出了她的迟疑,接口道:“皇帝请安的时候我提一提。” “多谢太后娘娘。”慕桑喜不胜喜。 她的欢喜太后娘娘看在眼里了,也明白她的心思。 有这么好的事了,慕桑一刻也坐不住了,就要立刻回宫商量出一个章程。 慕太后眼睛里有欢喜,可更多的是担忧:“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怒哀乐都显在脸上了。” 喜嬷嬷在一旁宽慰太后娘娘:“娘娘太严格了,贵妃娘娘心性纯真无邪,在宫里最难得的就是心思纯懿,这些年贵妃娘娘对万岁爷的情意奴婢始终都看在眼里,是个难得的深情人。” 慕太后倚在身后的锦缎绣蝙蝠嬉春大引枕上,闭着眼睛养神:“哀家又何尝不知道,难得她来求我一次,晚膳请皇帝来启祥宫。” 喜嬷嬷高兴的答道:“是,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做万岁爷爱吃的食膳。” 处理完折子后成帝如约而至,他一来慕太后就叫人摆上晚膳,一道道菜都是他偏爱的,他们母子两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殿里一片安静。 用过晚膳之后,母子两人坐在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闲话家常。 慕太后端着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喝饭后养身茶,随意说道:“哀家今日看了一首诗,心绪不宁。”慕太后示意喜嬷嬷把一份书信呈给成帝,继续说道:“诗里的宫女生活悲凉无望,读了就觉得教人心酸。宫女小小年纪就离开故土家乡,忍受与双亲姊妹兄弟分离的苦痛,都是父母生养的,哀家就心想,不如她们一个恩典,早早出宫和父母双亲团聚罢了。” 成帝读完诗面色沉静如水,手指无意识的点着珊瑚炕桌,最后道:“母后说的是,就依母后的意思办。” 第三百章 成帝咂摸着手里的诗句,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这是找哪个高人写的? 取名叫《上阳白发人》,分明是她椒房宫冷清,却说上阳宫,上阳宫里的瑾妃宠爱有加风光无限,怎么会红颜暗老白发新? 且不论成帝思绪如何千转百回,慕桑得了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的旨意,她找来以前管过宫务的淑妃、敬妃、丽昭媛,在椒房宫里共同商议此事。 此事是她先起的头,自然先由她说:“太后娘娘恩典,今年放一批宫女出宫。” 众人听了心里也只点头,放宫女出宫的确是大恩典,从入宫起就与父母亲人分离,若是没银子打点这一辈子大抵就老死宫中了,接着就听到慕桑说道:“咱们民间的习俗女子十五六订婚,十七八结婚。宫里的宫女出宫时大多数都超出了这个年龄,二十二岁以上才能出宫,或者一辈子都熬在了宫里头。咱们理应放款出宫的年龄,十八岁以上凡是想出宫的就应当报上名册放出宫去,婚嫁自由。就以宫殿为单位,明日一早就开始报名,若是不想出宫者讲明缘由,报上来之后再度决定。诸位也一同说一说宫女出宫一事,今天就定下章程。” 淑妃一直打理后宫事宜,很快就提出了问题:“一次性全都出宫工程量太大,宫里容易缺人,秩序容易乱,不若分开两批或者三批先后出宫,先放愿意出宫有婚约在身的宫女出宫。” 慕桑点点头,笑着说:“有道理,第一批出宫的宫女就按这个来。这些宫女离宫之后按照数量继续填充人数,不能出现人数不够的情况。” 敬妃思考了一会儿,亦是笑着说出自己的担忧:“有些宫女入宫时年纪小,记不得自己的家乡,当时记录又不明确,还有一些在家乡都是无亲无故的,这些人应当不愿意离宫,出宫了也没地方去。” 这样的情况宫里并不罕见,慕桑点点头:“若有不愿意离宫者,无亲无故者先考虑留宫继续做宫女。另外,上阳宫里的宫女最后一批出宫,现在瑾妃有孕不宜大规模动作。” 丽昭媛笑着答道:“是,娘娘仁善。” 继续说着小调小框,争取做到尽善尽美。 宫女出宫的恩典一出,皇宫如同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热油里炸开锅了,一成不变的生活被打破了,大多数宫人的反应都是兴奋开心的,少数人觉得迷茫以后的生活不知道怎么办?老宫女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外边对她们来说是恐惧的,充满着险恶。 绿枝时时关注着宫里的变化,积极汇报着她知道的消息:“娘娘,年轻的宫女都有出宫的意愿,上了年纪的老宫女,有些官职在身的姑姑嬷嬷们都不愿意出宫。”仗着都是宫里的老人,没少给她们气受,这会儿说起来就觉得可恶:“是呢,在宫里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了,怎么舍得出去受苦!”接着又不服气的说道:“废后手底下的那些嬷嬷们比主子派头都大,除了不可逾制的样式和首饰,哪一样她们没有享受,满身的绫罗绸缎,食膳都是山珍海味,贪污腐败之风比比皆是。” 这话说的也没错,不得宠的嫔妃确实不如嬷嬷们日子过得舒畅,慕桑一乐:“瞧着小嘴能的,巴巴的就说了一大堆。你家娘娘我竟然一句话也插不上。” 绿枝不依的跺脚,娇嗔道:“娘娘,你又拿奴婢取笑。” 绿枝一直都是慕桑的开心果,这番姿势做全不过是为了博娘娘一笑,柳嬷嬷说出来这些天一直思考的话,她这次下决心了,这次若是不出宫以后就难了:“娘娘,奴婢这次也要出宫了。” 绿枝惊讶道:“柳嬷嬷……” 慕桑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柳嬷嬷知道慕桑要说什么,便洒脱一笑,道:“娘娘不必再劝了,入宫原本就不是奴婢所愿,都是造化弄人,如今有了这等好机会,奴婢定是要出去走走的,完成儿时走遍大川名山的愿望的。”她的眼睛里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她被圈在宫里这些年了,没想到临了还有这般造化,怎么也要出去透透气。 她畅想着,首先把天下的美食吃个遍,快快乐乐的过好以后的日子。 柳嬷嬷如此说了,慕桑便也不在劝了,宫外的生活自由自在多好,真心为她感到高兴:“柳嬷嬷,以后你去什么地方给我来封信,嬷嬷以后养老便不用愁了,咱们椒房宫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柳嬷嬷屈膝行礼谢恩道:“多谢娘娘,奴婢能侍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绿枝泪点低,一想柳嬷嬷要出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心里觉得酸酸的,忍不住转过身去抹眼泪。 柳嬷嬷虽然为人严厉但也心底善良仁厚,小宫女小太监们一时也忍不住哭起来了,柳嬷嬷心里觉得难受又欣慰,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宫人都能独挡一面了,她出宫了也不担心娘娘没人可用,笑道:“都哭什么,宫里头的规矩都忘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以后若是出宫了,有缘分就来和嬷嬷喝一杯,说说话。” 第三百零一章 听说椒房宫贵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也要出宫去,底下那些看风向的人立马转变了态度,积极报名的人数更多了。 明日就是第一批宫女出宫的日子了,柳嬷嬷也在其中。慕桑领着椒房宫上下为柳嬷嬷办一场送别宴,一群人分桌而坐,吃喝玩乐欢快的看不出一丝分别的痛苦。 慕桑提着青白玉镂空螭纹酒壶,慢慢晃荡在椒房宫的花园里,朱廊红柱层层叠叠隐隐约约,寒风秋落叶,离愁上心头。走累了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依着柱子坐下来,桑落酒倾倒入芙蓉白玉杯里,喝一口就觉得满腹惆怅与寂寞。 今夜的月光极好,高高垂挂在天幕里。靠在柱子上仰望夜空,那月亮皎洁不知忧愁,不懂离愁。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那时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身边陪着一个机灵的小丫头,然后就是柳嬷嬷尽心尽力的服侍她,后来都是柳嬷嬷教她生存的规则、为人处世的技巧,不然她怎么能在这满是阴谋算计的后宫里过下去,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长了几茬了。 柳嬷嬷给慕桑披上一件暗金色绣金鹧鸪妆花锻披风,担忧的说道:“娘娘,小心着凉。” 慕桑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睛里有泪意,她是个怕分别的人,忍着涩意说道:“无妨,嬷嬷坐下和我喝一会儿酒,这次分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相聚了。”酒杯里倒满酒推向柳嬷嬷手边。 柳嬷嬷谢恩半坐在旁边,端起那一杯酒一口喝干了,看着娘娘因喝酒而浮现红霞苍的面色,慢慢说道:“奴婢明日就出宫了,有几句话今日不说便没机会说了,还望娘娘体恤奴婢的一片心意。” 慕桑拿着酒壶往嘴里灌酒,笑道:“嬷嬷说罢。” 柳嬷嬷看着娘娘那双清明的眸子,这些话都嘴边了却又不知怎么说了,娘娘就是活的太明白了,把情爱看的太重了,自从娘娘从坤宁宫出来之后就没快乐过,忧愁一直缠绕在眉宇里,有些事还是看开的好:“娘娘,奴婢今日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些话便由奴婢来说破了。连奴婢都看出太后娘娘的意思了,娘娘怎么会不知道。这凤位悬空,储君未立,前朝后宫都看着呢,他们的心思都多着呢,国本根基不稳,自然就有人要乘机而入了,娘娘可要当心了。”看着慕桑沉默不语的喝酒,柳嬷嬷继续道:“人活着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活的,娘娘您想想疼您爱您的太后娘娘,想想您马革裹尸的兄长,想想站在您身后的淑妃娘娘。别跟万岁爷僵着了,适当的服软这日子才能过得好,您和万岁爷这般僵着不过是把万岁爷推向别人了,娘娘,您说奴婢在不在理?” 起风了,吹的树叶在飒飒作响。慕桑喝干了最后一滴酒,手里拿着酒壶徒劳的倒着,半响一滴酒也倒不出来了,才默默的放在一旁了。头倚在柱子上笑着缥缈无虚,眼睛盯着那一轮明月,道:“是,嬷嬷说的有理,我记下了。” 过来半响,看的眼睛都酸了,才轻轻道:“万岁爷未必想立一位慕姓的皇后。”那这后宫还是皇上的后宫吗?他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那人最薄凉了。 他的心里装的下这万里江山,装的下这朗朗乾坤,却装不下一个爱他的小小女子。 ps: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是《十五夜望月》王建的诗。 第三百零二章 椒房宫里人满为患,每个人却如木头雕刻的一样。 尚食宫、尚衣宫、内务府等六宫大小尚宫管事姑姑大太监都按照官职大小垂目站立,五六十人依列而站无人敢说话,静若无一人在殿内。满殿里只有贵妃娘娘翻动账簿的声音,这一页页薄弱的纸张煽动的声音如嚯嚯磨刀,站立在下面的人心思难测,人人都张了七八颗玲珑心肠,九拐八弯的谁也防着谁,谁的心里都有一点秘密。 终于翻账簿的声音停了,众人心里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可惜他们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慕桑抬起眸子打量着众人,看着鬼魅夜行各种小伎俩瞒天过海无法无天,简直胆大妄为! 慕桑甩着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上襦大袖,端做着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的看着底下站着的人。有胆大的奴才并不怕她这个暂时执掌凤印的贵妃,心想不过是一介贵妃而已,这宫里的妃子如过江之鲫真真能鱼跃龙门有几个?如今看着她并不如瑾妃娘娘得宠,瑾妃娘娘如今可是怀有双胎的娘娘,若是什么时候瑾妃娘娘上位成了皇后娘娘,那才是他们要恭恭敬敬孝敬的娘娘。便大着胆子朝上头看去,只见那金贵的蜜合色五金丝绣朝阳飞凤烟雾凤尾裙落在雕花金丝楠木脚踏上,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便有末端的裙边落在凤穿牡丹花团花的地毯上,显得柔和富丽,多了几分温柔小意,如富家小姐在闲暇时光里无聊的打磨时间。再往上看去是同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大袖上襦,笑意盈盈的瞧着人,多情的眼眸里闪着深邃的的光芒,若是盯着人瞧着的时候,又该是怎么样的风情。 头戴扭珠洒金蝶形玉夹金缀南珠头冠,两鬓边各插着一支赤金衔红宝石凤钗和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宝石与玉石垂挂在鹅蛋脸侧,衬得人多了几分光泽和清冷,人间富贵花里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不得不感叹一句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嫣红的嘴唇透着销魂。这样瞧一眼便酥了半个身子的美人怎么会失宠呢? 慕桑朱唇微启,只听那柔和的声音说道:“听说前朝皇帝用膳时一个鸡蛋就要二两银子,那时候本宫听了还发笑,心想哪里有这般蠢笨之人,竟不知这世间的物价几何,普通人家里一个鸡蛋两文铜钱也就罢了。如今咱们宫里也闹这笑话了,一只全乎的老母鸡竟也要二两银子了,你们是拿本宫当傻子哄呢?” 她的声音柔和,可这话音一点儿也不柔弱。 “娘娘息怒。”站立着的尚宫管事一呼啦全都跪下求饶,不知贵妃会怎么处理此事。 继续听得上头传来温和的声音:“本宫给你们说过了,以前怎么样本宫一概不追究,只是从本宫管事开始改了也就罢了,看看如今这漂亮的账簿,看看这一笔一笔好看的数字。”这一个个的都低着头伏着身子,一副乖觉得不得了的模样,可心里真正臣服的又有谁? 有些人以为自己看清了场景,以为是敬妃淑妃当事呢,刘大太监出来还是按照以前那样糊弄人:“娘娘,您有所不知奴才们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天家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家高贵,食膳方面自然不同。” 慕桑也懒得同他们废话,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有宫规可依证据确凿,怒道:“还敢狡辩!!不知死活!”慕桑直接把账簿仍过去,劈头盖脸的砸在那管采购的刘公公头上。“邓全,带人去搜刘子崆的住处!” 邓全得令就领着小太监去搜刘大太监的住处了,众人心里一悸,莫不是杀鸡儆猴?耍的一手好杀威棒。 第三百零三章 不一会儿邓全领着人抬着装满宝石珍珠、银锭、银票的箱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记事本、账目薄都在一起拿来了。刘子崆心思如灰,看着他一生的打算都暴露在眼前了,傻呆呆的看着箱子。 众人心里惶恐,有些人面色发白有些人讥讽不已。 慕桑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众人,缓缓开口道:“不要以为你干爹是刘明忠本宫就不敢管这事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按宫规办事,刘子崆谎报账目,贪墨白银一万二千两,受贿珠宝三箱,按照宫规乱棍打死。召集全宫的宫人们都去看看,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宫人们都看看,拿着皇宫的银子私饱中囊是什么下场。” 刘子崆没来的及求饶便被邓全带人押下去了,椒房殿里越发的静了,看戏的人底下了头颅,慕桑继续点名道:“王尚宫,布料这一块儿一直都是你在掌管,说说。” 被点到名字的王尚宫吓得胆战心惊,扑通一声慌忙双膝跪地磕头道:“奴婢惶恐,回娘娘的话,奴婢一些都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走的。” 慕桑觉得好笑,便笑出了声,满殿里就只有她的声音:“以往的规矩?那些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丝绸缎子你是知道的?” 王尚宫慌乱无措:“娘娘……” 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温柔的腔调:“那就是同薛家陈家合起伙来欺瞒万岁爷了?” 王尚宫碰碰的只磕头,似乎这样贵妃就会饶过她一样,语无伦次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糊涂……” “拉出去杖责,收回薛家陈家皇商的牌子,问罪薛家陈家,看他们如何交代此事?”慕桑说的云淡风轻,可底下人胆神具裂,尤其怕下一个名字就是他,这如同阎王爷叫名字勾生死薄一样。 慕桑续集点道:“黄公公。” 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不敢抬头,跪行出列:“奴才在。”豆大的冷汗在额头上、脖子里流着,他所犯的罪被揭露了。 完了……完了……心里就只剩下这一个想法了。 慕桑最看不惯欺软怕硬、欺上瞒下的小人了,厉声道:“拖欠宫女小太监的月奉,谁给你的胆子,欺上瞒下,罪不可赦!拖出去杖毙!” 每被点一个人名便被拖出去了,凄惨的叫声并没有传到椒房宫,但这里的气氛更加冷凝,更加冰冷可怕。 慕桑换了个姿势,笑容温和道:“崔尚宫,你的制衣局管的不错,当奖。” 崔尚宫向前几步出列,对着慕桑恭敬的磕头道:“多谢娘娘夸赞,奴婢定不负娘娘栽培。” 慕桑继续点着名字处理,温和甚至温柔的声音让人敬畏,从心底升起的敬畏。那些天生反骨的人也是冷汗直流,却对那些做事认真细心的人是福音。 慎行司前面的小广场上站满了宫人,惨叫声久久不绝耳,碰碰碰,木棒打在肌肉上沉闷的声音是多少人的噩梦,血染红了地砖。 贵妃娘娘赏罚分明,做事干脆利落,这后宫的天果然要变一变了。 不少人低头在心里这样想着。 第三百零四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突然,一个夜晚过去了,第二日在绿枝的惊呼下显得鲜活起来了:“娘娘,昨晚下了好大的雪,整个院子的花草树木都被雪覆盖了,白茫茫的一片,阳光一照便耀的人眼疼。” 慕桑拥着被子坐起来了,透过窗棂看出,果然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慕桑觉得心烦意乱,披一件衣裳随意的站在窗户前,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便打开了窗户。吩咐绿枝道:“你打发几个人去各宫里说一声,如此大雪便不必来了。” “是。奴婢知道娘娘最是心软仁善了,早早教人去给各位娘娘说过了。”绿枝答应着,可抬头一看,冷冽的寒风吹着慕桑鬓边的发丝,没一会儿便冻得脸色发青。绿枝急忙走过去关上窗户,拉着慕桑往火盆旁边走抱怨着:“娘娘,刚起身怎么站在风口上了,娘娘怎么越发的会耍小性儿了。” 慕桑显得也很无辜,她就是想看看雪,谁知道被绿枝好一顿念叨,她彻底是怕绿枝的这一张嘴了,柳嬷嬷走后彻底是没人能管住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求饶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提起别的话题转移绿枝的注意力:“这一场雪厚,也不知道有没有压倒房子,一会儿找几个可靠的人各处查看一番,看看各个宫殿有没有事故发生,宫人们有没有穿暖和。” 绿枝捞起温水里的白棉布手帕,小心的裹在慕桑手上,温热的手帕冒着热气,慕桑的手上总算有些热气了,答应道:“是,娘娘放心,一会儿邓全亲自领着人去看。” 慕桑觉得舒服,便由着绿枝服侍,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冬日里天干物燥,小心炭火,多嘱咐几遍别一个不当,走水了。” “是。” 梳洗打扮之后,热腾腾的早膳摆在了圆桌上,一笼豆皮包三鲜小笼包、一碗虾肉小馄饨,一碟冒着热气的豆沙包,一瓦罐文火吊了一晚上的枸杞乌鸡汤,四小碟可口的酱菜。慕桑瞧着小馄饨包的晶莹剔透,就着可口的酱菜用了一碗,别的通通都赏给绿枝和宫人吃了。 用完早膳后慕桑就抱着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倚在罗汉床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色。邓全知情识趣,捧着一大捧梅花进来了,慕桑正觉得无聊呢,这梅花送到了她的心坎上,急忙道:“绿枝,快找几个瓶子来,咱们插花玩。” 慕桑往白玉官窑瓷器观音瓶里剪枝插花,闻着手里梅花的清香,问道:“这朱砂梅不是年后才开花吗?今年怎么开这般早?” 邓全恭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话,管花草的刘姑姑今年多用了几分心思,用了法子让这梅花早早盛开了。” 慕桑纤细的手指摆弄着花枝,一片朱砂梅里穿插着几支宫粉梅做点缀。“好,让她多费几分心思,多培育一些,今年过年说不得就用上了,我自有奖赏。”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各宫里都送去一些,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处格外仔细一些。” “是。”邓全答应一声便又去办差去了。 赏着花看着雪景,若是有人弹奏一曲便完美了,慕桑盯着书上的字笑出了声。 这日子阿,就得这么过。 第三百零五章 淑妃、丽昭媛和玉嫔携手一同来椒房宫谢恩,外头雪大椒房殿里格外的暖和,慕桑让宫女摆上烧烤架,独特调制的调料撒在羊肉串蔬菜串上,小炉子上温着桑葚酒,梅花的幽香伴着烟火气息。 又辛又辣的烤串让人胃口大开,冬日里难熬的寒冷似乎也弱了许多。 听说今日江南皇商上贡了十盆绿萼梅,从南边来的名贵梅花显得格外贵重,万岁爷单单赏了瑾妃六盆,太后娘娘处只得了两盆,剩余的两盆在万岁爷的书房里。其余人只是听说了而已,宫里的东西少自然分不均匀,南方上贡的绿萼梅谁得宠谁便有了。 慕桑瞧着那两盆蔫塌塌的梅花,白玉瓷盆显得有些喧宾夺主。 听着瑾妃宫里的宫女说话:“娘娘新得了万岁爷赏的几盆贵重的梅花,觉得新奇,又想着各宫娘娘都没有,便送来两盆给贵妃娘娘玩乐。” 淑妃问道:“还送了谁?” 这宫女是瑾妃娘娘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楚家是世族大家,婢女见识多,见到诸位娘娘也不怯场,温柔笑道:“淑妃娘娘您的一盆已经送到馆娃宫,敬妃娘娘宫里送去了一盆,丽昭媛娘娘和安昭容娘娘宫里各一盆。”只可惜眼睛里的倨傲自得把这一份温柔冲淡了。 慕桑仔细打量着两盆算不得上品的梅花,她想,梅花若是有自己的想法,它也不愿意落得如此下场,它伴雪而开,自有傲骨。赞扬道:“这绿萼梅贵在骨骼清奇,凌寒独自开,不为风雪摧眉折腰。” 宫女笑盈盈的开口接过话头:“是的呢,我们娘娘也是这般说的,说女子大都以花自喻,这百花就如同百般少女人生,我们家娘娘最喜欢这梅花孤傲一枝独秀的品格。” 淑妃看不惯她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样,放下手里的竹签子,慢慢开口道:“有花夏日开,自然就有花冬日开,这有什么稀奇的,待到来年水仙报春,百花盛开争奇斗艳,蝴蝶扑枝花好月圆,牡丹盛开如月辉撒大地谁人可挣。” 丽昭媛和玉嫔实在没料到淑妃怼气人来这般伶牙俐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了,臊的那宫女脸色发红,匆匆行礼便退下了。 慕桑无奈的看着她们几个,叹口气说道:“瑾妃听到了又不得安生了,你们呀。” “怕什么,她又不是皇后,跟我一样都是妃位,谁比谁尊贵了去。”淑妃烦了个白眼,拿起一串羊肉串吃,肥瘦均匀,撒上调料烤的只冒油,咬一口便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了。 慕桑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人家生了龙凤胎,宫里就数她最尊贵了,万岁爷为了嫡出的皇子,那皇后之位于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王妃今日在府里收到朱砂梅,就想着来谢恩,进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们在玩乐。去了披风边和几位娘娘坐在一起说笑,丽昭媛看见有琴在案几上,便说要抚琴助兴,玉嫔也嚷着要跳舞给娘娘看。 玉嫔月白色水纹凌波裙裾旋转飞扬,美不胜收,云丝凤纹绣鞋飞快的踩着琴声。 淑妃找人要了画笔,说是要把今日赏雪图画下来。大红色的笔锋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着鲜艳夺目的朱砂梅,似是一道道人心口上的伤痕,大雪遮覆屋檐上的颜色,这红色就显得格外醒目。 在朱砂梅妩媚孤傲的映衬下绿萼梅显得弱小可怜,慕桑瞧见了,乐不可支道:“哈哈……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不就是两盆绿萼梅吗?等着,下次宫宴全都用绿萼梅装饰,不是罕见珍贵吗?我一定要让它买出个白菜价!”几杯酒下去便有些上头了,瞧着是甜甜的酒,却不想后劲极大。 慕桑倚在椅子上看着她们笑,看着她们欢乐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笑着笑着便题词道:冬月二十一,大雪,贵妃携淑妃、丽昭媛、玉嫔及梁王妃赏雪作乐图。 淑妃听见了,乐道:“哪有这样题词的,太过粗鄙。我才不会写呢,又失我才女的风度。” 第三百零六章 今岁的雪似乎格外的多,一场接着一场厚雪没完没了的下,地方各处都有雪崩冻伤的情况,万岁爷前朝忙碌,后宫娘娘都关起宫门过自己的日子,这宫里宫外自然显得格外平静。 慕桑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身上披着越来越厚重的绒衣,可浑身依旧没有一丝热气,冰冷让她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寒冷。绿枝看着娘娘比雪色还要白几分的脸色,闷闷的把刚灌好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又加了一床被子盖到她腿上。 这个冬季一直这么沉闷,看似平静的局面下波涛汹涌,暗礁层林。瑾妃娘娘的母亲已经入宫陪着她准备生产了,太医院预估的产期在元月底二月初。 皇后的宝座空悬着,众人的心也空悬着。 慕桑摸着滚烫的汤婆子,那里的热气似乎是感染了她的皮肤,变得有温度有知觉。“除夕宴准备的怎么样了?”今日已到了岁末,岁月一去不复返,匆匆如白马过隙怎叫人不惶惶然? 绿枝笑嘻嘻的答道:“奴婢去看了一圈,都准备好了,宫殿里全都是用绿萼梅装饰了,不过今年的绿萼梅当真是便宜,对比去岁的账簿省了好些银子。”绿萼梅的价钱今年在京城也是一奇景,除夕估计也是家家户户都有了。 慕桑掀开厚重的衣物,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关节,说道:“咱们去太后娘娘那里看看。” 走过各处宫殿都显得喜气洋洋,宫人们脸上挂着笑意,新裁的衣裳暖和而喜庆。各处挂红灯笼贴剪纸,倒显得有些过年的意思了。慕桑到慕太后宫殿里时,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走廊下摇曳着大红灯笼,新年新气象。 慕桑坐着同慕太后没说几句话,万岁爷携瑾妃来给太后娘娘问安。瑾妃一身大红百鸟朝凰暗纹滚金边嵌珠贡缎吉服,因怀双胎的缘故,腰腹显得格外臃肿凸起,向慕太后行礼的时候显得格外吃力。 慕太后赶紧叫了起,慈祥的笑道:“女子怀孕最辛苦了,这些繁文礼节都省了,看顾好哀家的孙儿就是大功一件了。” 瑾妃笑着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成帝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身子,生怕有什么闪失。眼眸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都说了母后不是注重礼节之人,你的孝心母后是知道的。” 瑾妃抬起头有些娇羞的横了他一眼,但是心里的甜蜜怎么也堵不住,丝丝缕缕在他们之间缠绕着。尔后笑道:“太后娘娘仁慈。” 慕太后笑着问这几日她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便同御膳房说,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女子怀孕期间就是要好好的补补,对你好对孩子也好。若是觉得不舒服便请太医,万万不可疏忽。” 闲话家常了几回,喜嬷嬷便提醒慕太后众人都来齐了,他们便慢条斯理的乘轿子赴宴。 慕桑看着紧密依靠在一起的身影,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没有人觉得不对。 往事如风,不可追矣。 第三百零七章 慕桑倚在玫瑰圈椅的靠背上,那是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对着桌子上的酒盅傻笑着,媚眼如丝,心想,今夜的酒真烈,她喝了几盅就醉了,起身向皇帝太后娘娘告罪,想去外面透透风。 扶着绿枝的手维持了贵妃的尊贵,双腿发软走一步便觉得踩在云端,茫茫无所依靠,外面的凉风一吹,便觉得清醒了一些,可是一阵一阵从心底翻滚的热意让她觉得不寻常,绿枝瞧着娘娘脸颊上潮红的热意,有点心疼,娘娘心里不痛快,今夜真的喝的有点多了,回道宴会上也没意思。 慕桑觉得她的理智渐渐地在流失,不可言说的心思越来越明显,吩咐道:“绿枝,咱们先回去。” 绿枝踌躇道:“那……宴会……” “无妨……”慕桑目光盈盈如水的望着远方,漆黑的夜里被光亮点燃了,如同百鬼夜行,瞧着热闹又寒心。这么明显的症状她怎么不会明白自己是着别人的道了,不过会是谁呢?瑾妃?还是心怀怨恨的宫人?可是,下这种药于她们有何好处,就为了看她出丑,她们可不会如此心慈手软,保证都是穿肠毒药。 那会是谁呢?默然的太后娘娘慈祥的面容出现在她脑海里,太后娘娘…… 慕太后瞧着宴席快散场了,慕桑还没有回来,倒是椒房宫的总管邓全来告罪:“贵妃娘娘刚刚在外面吹风了,这一会儿头疼的厉害,就遣奴才过来告罪,万望万岁爷太后娘娘体恤。” 慕太后微笑着道:“无妨,安生叫你家娘娘休息。”转眼向成帝看去:“如今宴席快散了,皇帝也过去看看贵妃怎么样了,哀家瞧着今日她高兴,喝的有些多了。” 成帝捏着酒杯半响,他的眸子里翻涌着深沉的情绪,隐藏在黑暗里,最终化为平静,声音无起伏的道一个字:“是。” 瑾妃的面色一瞬间显得有些苍白,垂眸掩饰了眼睛里的失望。 成帝起身向太后告辞,在众人的恭送声里走远。慕太后坐了一刻钟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回去歇息了。 万岁爷慕太后贵妃娘娘都走了,淑妃觉得这宴席越发的没意思了,向各位道了一声新年吉祥便潇洒的走了。 瑾妃以需要养胎也走了,这宴席显得越发寂寥萧条了,众人也觉得没意思,三三两两的回寝宫了。 瑾妃的贴身大宫女气愤的说道:“贵妃娘娘这事做的真龌龊,瞧着娘娘的万岁爷宠爱,心理不舒服便喝醉了,若是宫里人人都学她,何有规矩可言!” 瑾妃心里也冒着火气,但她做不出辱骂贵妃的模样,小心摸着凸起的肚子,慢慢道:“宫里没有皇后娘娘在,贤贵妃是宫里最尊贵的娘娘,万岁爷理应去她的宫里。” 那宫女不屑道:“她这样无才无德的怎可配做皇后娘娘,奴婢瞧着万岁爷心里更属娘娘为皇后。到时候娘娘生了小皇子,凭他们怎么说都越不过娘娘去。” 这宫里就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若是生了皇子,他就是宫里最尊贵的皇子了,到时候她也可以母凭子贵,身份显赫。 第三百零八章 慕桑半个身子都虚伏在桌几上,特意为除夕夜穿的绛红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显得有些凌乱,两边开衩处可以看见底下的金线合欢花云霞色水纹绫波裥裙,虚踩在红木踏几上的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露出一只来,放在黄花梨木小几子上的手柔弱无骨,如葱管似的手指上戴着两只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露出的半截皓腕凝霜赛雪,戴着一对儿金起花白玉雕绞丝八仙纹手镯,听见脚步声,吃力的抬头,赤金繁花嵌红宝石流苏冠戴的还算端正,两鬓的发丝被汗浸透了显得有些凌乱,歪歪斜斜挂着一对儿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皎洁如玉的脸颊上飞起了一抹霞色,显得多情娇媚。一双秋水剪瞳里水光潋滟波光粼粼,殷红的嘴唇微张,呼出炙热的气息,似是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厉声呵斥:“出去!”却不料说出话的声音是娇媚的靡靡之音,见来人站着不动,恼怒道:“本宫叫你出去!”那人不动也不开口,慕桑聚着眸光看了半响,认出了是万岁爷,便扭头不想看他。 身体里的热浪摧毁着她的理智,骨头里叫嚣着痒意,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不管不顾……她的眸子里被逼的泛起了泪花,无限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他站的那么远,连靠近的意思都没有,他看不出来我中药了么?他看不出来我需要他吗?他看不来太后娘娘的意思吗? 他凭什么不肯走近我?他凭什么不肯碰我?! 凭什么! 是在为谁守身如玉!为瑾妃吗! 她的理智在这一刻崩断了,女人的嫉妒心如同打翻了的醋坛子,变得不可理喻,伤心和绝望占据了全部的心神,凭什么她就是被抛弃的哪一个?他都没为她守过身,她瑾妃何德何能要一国天子为她守着! 疯狂的情绪在她的眼眸里酝酿,那些圣人言都特么见鬼去吧! 慕桑转过脸,一双水光迷离的秋水眸盯着成帝看,看见他们之间有三尺宽的距离,这遥遥三尺却如同王母娘娘银簪划下的天堑,把他们划在了银河的两端。 她撑着桌几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成帝,这短短三尺却用尽了她的一生,她的尊严,她的理智,她的高傲,她的自尊自爱,这些都去见鬼去! 慕桑脚下一软,摔在一睹坚硬的人形墙上,瞧着他的面色铁青,慕桑抱着他劲瘦的腰身,手指搭在羊脂玉腰带上,心里却比这冰凉的羊脂玉还要冰凉。 缂丝墨色底绣五爪金龙水浪祥云卷纹龙袍的成帝面色比龙袍的墨色还要黑,他的双臂垂着,深邃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 第三百零九章 恨意和恼意让慕桑变得面目狰狞,毫无章法的去吻成帝的脖颈,带着水润的眼泪。 慕桑着急的扯去绛红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露出里面红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虚虚的挂在身上,衣领处扯得乱无章法。 成帝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慕桑觉得不可理喻,不甘心的追着跑过去,从身后抱住成帝,她的那一句凭什么还没有问出来。 她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何必如此作践呢?”他扳开慕桑的手便大步走了。 走了…… 这就走了! 慕桑冷笑着取下发髻上的首饰,狠狠的摔向地面,牡丹羊脂白玉簪在地毯上蹦跶了几回终于落下来了,沉闷的声音在寂寞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慕桑一件一件的取下首饰,重复着摔到地上的动作,每取下一件首饰发丝便散落一缕,最后取下赤金繁花嵌红宝石流苏冠,发狠的掷向地面,赤金繁花嵌红宝石流苏冠上面的珠宝流苏承受不住便崩裂的四分五裂。 一头丝绸缎面一样的长发飘飘及腰,大张开的门看见外面黑洞洞的夜色,她赤红着一双眼眸,盯着遥远的黑夜,过堂风而过得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的唇红的如同吃人的妖精,面色如同上好的玉器,散发着勾人魂魄惊心动魄的美。 冷冽的风吹在她的肌肤上,心里空洞的能听见风的回声。 作践? 作践! 哈哈哈哈哈…… 慕桑觉得她疯了,她竟然听到了那两个字。 原来如此! 好一个原来如此。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宫人,听着贵妃娘娘癫狂的笑声,心里惧怕不已。绿枝想要安慰:“娘娘……” 慕桑盯着夜色冷冷道:“闭嘴!” “娘娘……” 她发狠道:“都给本宫滚回去!别逼着本宫这会儿大开杀戒!!” 凌冽的声音,贵妃娘娘的威仪早早在他们心里烙下了痕迹,宫人们跪在院子里不敢啃声,绿枝和邓全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办?若是不让娘娘此刻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也不是个事。 寒冷的夜风让她的一厢情愿和燃烧的只剩下渣的理智死灰不在复燃,那些灰烬在冷风里吹向四面八方,徒留下苍白无力的皮相在人间晃荡。 那次没有解释便封查的宫殿,那些不闻不问的日夜,那个不明不白没了生命的胎儿。 痴心妄想什么呢? 慕桑盯着那黑夜从漆黑变得星光闪耀,再到东方泛起了白鱼肚皮色,听到更子声变得稠密,万岁爷出行的甩鞭声响起,冷风吹的皮肤泛紫。 天亮了,梦醒了。 慕桑僵直的身子直直向后倒去,院子里跪了一夜的宫人那一瞬间活了,混乱的向殿内涌去。 绿枝顾不得僵硬的腿,第一个向慕桑奔去,慕桑睁着眼睛,眼角有水渍漫过,看得不分明。干渴的嘴皮哑着嗓子说道:“昨夜的事别张扬,悄悄的请太医过来诊脉,对外就说昨夜喝醉了,不小心着凉了。” 绿枝等人把贵妃娘娘安置在床上时,太医提着医药箱赶来了。太医的手指搭在慕桑冰凉的胳膊上,这种从骨子里撒发出来的凉让太医头皮发麻,叹息一句:“娘娘……” 慕桑其实烧的有些糊涂了,缓缓一笑说道题“太医,开药罢。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 高烧过后,她却神奇的好起来了。女人呵,要什么爱情,权利和自由不好吗? 从初四起便忙个不停,见入宫请安的诰命夫人、参加各宫的宴会,得闲时正月都过完了。 第三百一十章 二月二,龙抬头。又称“春耕节”“农事节”“春龙节”,表示春季来临,万物复苏,蛰龙开始活动,预示一年的农事活动即将开始。 皇帝依照惯例出宫主持春耕。 明月小公主穿着一身殷红色苏绣月华锦衫,摇摇晃晃的扶着奶娘的手向慕桑走去,朝着慕桑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小手扯着脖子上的明珠红雪贝链玉,自豪的向慕桑展示她的好东西,这是今早向太后娘娘请按时新得的礼物。 咬字不清的说道:“酿…酿” 慕桑好笑的抱起她,逗道:“是皇祖母给小明月的?” 明月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高兴的晃着脑袋点头,头顶的小揪揪也可爱的晃动着。 邓全冒着凉意进来,远远的站在火盆处,生怕把寒意带给小公主,神色凝重道:“上阳宫发动了。” 慕桑听闻一愣,随即继续逗着小公主,慢条斯理道:“让太医院全力配合着,你让人盯紧了,可不能出现什么幺蛾子。女人生孩子可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万岁爷看重瑾妃,若是出了差池谁也不够拿命抵的。” 邓全低声道:“是,奴才让人看着上阳宫了,有什么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传过来。太医院的各位太医也早早侯着呢,四五个产婆都进去了,楚夫人也在旁边坐镇呢,消息给太后娘娘万岁爷都递过去了。” 慕桑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你们当差辛苦了,到时候都有赏。” 上阳宫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偶尔有慌乱不安的人就被嬷嬷管事们押下去待以后处理,这嬷嬷看院子看得极紧,生怕有人对瑾妃娘娘不利,出手残害小皇子。 因着是瑾妃是头次生育,从大清早一直到中午都在喊痛。 宫里的人都盯着上阳宫的方向,太医院的太医把脉说了,此胎是预示着吉祥的龙凤胎,又在二月二,龙抬头这样的日子里出生。宫里的人没有人能平静,皇后的宝座在那里悬着众人的心。 中午过后,淑妃敬妃等人都到慕桑的椒房宫里来说话,虽是闲话,可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慕桑都替她们难受,随即抛出更具有威力的新闻:“三月份开始大选了,最早七八月也有新妃入宫了,咱们宫里要热闹一番了。” 敬妃笑眯眯的应合着:“是该多些妹妹了,这花园里姹紫嫣红的才漂亮一些。” 金辉挂在天边,明明是最耀眼最绚丽的时刻,却看的人心惶惶难受的紧。邓全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无措,急急忙忙的走到殿内,一屋子的主子娘娘都朝着他看过来,这些目光里的希翼和脆弱重重的都压在他的身上,低垂着头颅沉声道:“娘娘,瑾妃娘娘顺利产下小皇子小公主。” 成帝听到宫里快马加鞭赶过来汇报的消息,龙颜大悦,当即大笑道:“天佑我大魏!哈哈哈!此等吉兆应天下共乐!” 随行的大臣当即三呼万岁,恭贺万岁爷喜得麟儿。 椒房宫里的诸位娘娘瞧着贤贵妃赏赐宫人,心里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酸楚有之淡然有之,唯独少了那么一丝喜悦。在暮霭沉沉里,这宫里的木头处处撒发着腐朽气味,逆着光看不见她们木头一样的表情,上扬的嘴角不知是嘲讽还是心酸。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成帝极喜爱三皇子和五公主,出生不足一日便赐名,赐三皇子名为昱、五公主名为昤月。大办洗三、满月宴,晋封瑾妃为瑾贵妃。 上阳宫一度风光无限。 启祥宫内,慕太后在小佛堂礼佛,芸娘一袭温柔素雅的粉色绣缠枝蔷薇花的棉褙子,腰上垂挂的蓝田琉璃三彩穗玉佩丝线彩穗随着她莲步轻移随意流动着,手里捧着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恭敬的递给慕桑:“贵妃姐姐请。”声若珠玉相撞清脆伶俐,入耳绵绵不绝。 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截来,如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如缎子一样丝滑的发丝柔顺的挽着芙蓉髻,头顶围着一圈丝绒镶嵌珠石翠花,斜插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雀钗,珠子莹莹发光衬得美人如玉。 慕桑从她手里接过手炉,她是慕太后从芜湖老家接来的姑娘,她的父亲与慕太后是同宗同源的远方兄妹,与慕桑是远方堂姐妹。自元宵入宫就一直侍候在太后娘娘身边,慕桑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这个彻彻底底失宠了的人是被放弃了吗?可不是嘛,她也觉得也该如此,没有价值的人活该被抛弃。 遂笑着夸奖芸娘的容貌:“芸娘真真儿是美人,果然如诗云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见之难忘,还是太后娘娘会调教人儿。” 慕太后手里数着紫檀木串珠,从小佛堂里出来就看见姐妹相谈甚欢的模样,笑道:“你们姐妹笑什么呢,说来哀家也乐一乐。”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慕桑起身向慕太后行福礼,说道:“羡慕娘娘身边怎么都是如此玲珑的人儿,不似我等粗俗难登大雅之堂,心里羡慕的尽。” “哈哈……你这嘴呀,就爱逗哀家了,今天怎么没抱明月过来?”慕太后拿手指指指慕桑的脑门。 慕桑耍无赖道:“这不是怕明月抢走了娘娘的关爱么,娘娘的关爱就那么一点点,我怎么能让女儿抢走呢?” 这话让慕太后很无语,哪有这样当娘的,太不靠谱了,无奈道:“芸娘,你去抱明月过来,哀家多疼疼小可怜。” “是。”芸娘温柔的笑着答道,随着绿枝去椒房宫抱明月过来。 随着最后一波宫人出去,殿内显得空荡荡的,气氛徒然显得压抑无处安放,半晌,慕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芸娘入宫也是无奈之举,瑾贵妃如今风头无量。皇后之位又空悬着,前朝后宫都盯着,人心不稳,则根基不稳,根基不稳则天下难安。” “嗯。”慕桑的眼眸里沉静无波澜,她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不是吗?“我明白。” 慕太后看了一眼便不再说话,心想,真的明白才好。 为立皇后一事,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支持贤贵妃的为一派,看好瑾贵妃的也不少,这两派斗争越发严重,成帝心里烦躁,天气又愈发炎热,准备去上林苑避暑也准备眼不见心不烦。 听闻大将军回京述职,因劳苦功高皇恩浩荡现就住在上林苑里。慕桑也不知道怎么怎么会这么巧的听见这样的消息,可心底的烦躁不安愈发的让人难受。 她扯着手里的手绢发泄着烦闷,低头穿过一条又一条的林荫小道,花香扑面而来。 大将军觐见万岁爷之后,入目处皆是山水如花,不似西北的苍凉与豪壮,这京城里,似乎与他格格不入,听闻她有了一位公主,听闻她要当皇后了,她要做京城皇宫里的主人了。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是他失约在先,怎可抱怨命运不公,他守着天下安定,也守着她繁荣锦簇,一生如此便可。 眼角憋见一抹银丝绣莲珍珠勾边藕纱长裙裙据,他跟中了邪似的,腿脚不听使唤跟上去。 他想,他肯定是疯了。 慕桑听见脚步声,苍茫回头望见了那个高大凌冽的身影,他乘光而来,阳光照耀在银色的铠甲上发出一圈圈耀眼的光芒。 那一瞬间,所有的酸楚和委屈似乎有了宣泄的途径,那些撕心裂肺的伤痛也找到了治愈的良药,这个世界不再是寒风凛冽荒凉无度,没有人烟的荒原被一缕阳光照亮,瞬间春暖花开清香肆意。 她的面容逆着光,他看的不真切,巍峨复杂的发髻和珠玉首饰把她装点的遥不可及,垂珠蓝玉耳坠点缀着她的柔美。 她的眉眼在他的记忆里慢慢迷糊可又刻骨铭心,记忆里的她和如今的她重叠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是悲还是喜。 他想,一定是光太耀眼,不然怎的刺得他眼睛生疼,有种流泪的冲动。 他的心太过荒芜,战场上的冷风呼啸而过,如同吹着空荡荡的山谷荒凉的沙漠,俞吹俞凄凉。 “你……”两人同时出声,可却没了下文。 遥遥相望,只剩下了凄凉。 第三百一十二章 成帝渡着步子,目光阴沉的看着他们俩的身影在地上重合,嘴角含着冰冷的笑容,阴恻恻的发问:“贵妃与大将军认识?” 两人错开了目光,慕桑低头垂目安静的请安,恍若一个隐形人。 大将军躬身抱拳,恭敬的答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回禀皇上,父亲与慕伯父是好友,幼时与贵妃娘娘见过几面。” 这话不知成帝信了没有,他只是沉着性子哦了一声,便无下文。 慕桑以为他们再次见面,必定要大吵一番,她要问问他为何容得下瑾贵妃的儿子,却容不下她的儿子,可现在满心只剩下了疲倦,她与大将军到底有何渊源,为何一见面便心绪难安。 过了好一会儿,她就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的时候,成帝眼睛里带着嘲讽,轻飘飘道:“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将军后退一步,眼帘低垂,嘴角下呡,尔后单膝跪地沉声道:“臣不敢。” 成帝嘴角带着笑目光似寒星点点,阴阳怪气着:“朕又没说什么,将军何必如此着急解释。这流言蜚语当真不靠谱,都说朕与贵妃是青梅竹马。”低声吟唱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可这声音里含着的悲凉如夏风里绵缠的炎热,他怀念的是他与她的青梅竹马,又与她这个孤魂野鬼顶着别人壳子活的人有什么关系呢?忽然间她觉得可笑之极悲凉之极。将军与慕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马,还是陛下与慕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马,这与她又和关联呢? 原来她就是这么的活着,可怜又悲哀的活着。 慕桑心如死灰:“陛下,臣妾忽然觉得身体欠安,便不打扰陛下与将军叙旧了。容臣妾先行告退。”眉宇里全是疲乏,那一瞬间光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了,活着的不知道是慕家大小姐还是慕桑。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这么孤单的来,这么孤单的去。 夏日的风应该是炎热的,可吹过来却如秋风瑟瑟,周围的景物一瞬间都失去了生命,变得苍白无力,匍匐着苟延残喘着。 绿枝看着跌跌撞撞走来的慕桑,面色苍白如鬼,似是得了失魂症一般。 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请来的太医也得不出结论,说什么思虑太重心绪不宁,气的她直骂庸医,说的这都不是废话吗?!娘娘不过是失宠了就被他们这般羞辱。 慕桑自那日开始便闭门养病,时光匆匆忙忙。慕桑似是被人遗忘了,御驾回宫的时候就这样悄无声息留在了上林苑。 绿枝看着娘娘欲哭无泪,直接傻了:“娘娘,咱们怎么办?万岁爷怎能能把娘娘忘了呢?听说上林苑养着豺狼虎豹,会不会晚上出来觅食把咱们吃了。” 慕桑心情极好,那皇宫里有什么好呢?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上林苑那么多侍卫都是干什么的,才不会呢。咱们一会儿去院子里逛逛,万岁爷在的时候好多地方都没逛呢。” 绿枝见慕桑心情好,便嘟着嘴嚷道:“娘娘,你还有心情逛,你都被忘在上林苑了,上点心好不好?” 慕桑不为所动,眼睛里闪耀着光芒:“既然都这样了,何必不让自己开心一点呢,走走,咱们出去玩。”拉着绿枝的手往外走去,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山中无甲子,人间日月长。 慕桑自从学骑马射箭以来,便无心其他,如今倒也学的有模有样。 绿枝拿手指头数着日子,惊然发觉今日是中秋了!这几个月她跟着娘娘一天天的混日子,没有宫规约束没有嬷嬷耳提面命,怎么舒服怎么来,难道这就是娘娘说的堕落?可这种日子也太快乐了,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回皇宫了。 看了看日头觉得现在做几个月饼还来的极,晚上赏月时有酒有月饼。 一轮明月冷冷清清的挂在半空中,慕桑拎着酒壶与绿枝喝酒,嚷着今日不醉不归。 献祭的月饼被月光散了一层霜,慕桑的酒量不好,与绿枝喝了几口便有几分醉意了,起身拎着酒壶眯着眼睛找明月,邓全笑着看娘娘耍酒疯,便听见贵妃娘娘口齿不怎么伶俐的说:“此时此景,应赋诗一首。昔年八月十五夜,太液池畔椒房殿。今年八月十五夜,上林苑里孤亭前。绿枝,我是不是一个人才,这诗好不好?”笑着倒在绿枝的怀里。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念着念着眼泪便滴落了,眸光里的心碎谁人能明白。明月映在她的眼眸里,孤零零的如她的半生。 皇宫里热热闹闹的君臣同乐,好似也把那一轮明月温热了。慕太后年纪大了略坐一会儿便觉得疲乏,首先离席。芸娘初封为柔嫔,小有恩宠,跟随在太后身边左右侍候,也随着太后离席。瑾贵妃在众嫔妃里头占尽鳌头独得恩宠,与万岁爷同坐一席,有儿有女有宠爱,把宫里的日子过成了独一份。 淑妃敬妃瞧着这些热闹觉得寂寥,今日独独缺了贤贵妃,也不知道她在上林苑过得怎么样,她们快马加鞭的月饼不知贤贵妃收到了没,她那么一个热闹的人不知道在空荡荡的上林苑怎么孤独呢。 中秋夜慕桑醉酒写诗的秘信快马加鞭送到了宣室殿的龙案上,成帝反复嚼爵那几句诗,把盏凄凉北望,把盏凄凉北望。有什么好望的?! 成帝恨不得把那个不安分的女人撕碎,做了他的嫔妃心里还想着别人!气的挥手把密信扫落在地,信纸倔强的不服输,那几行字似是在嘲笑他的怒气。 高高在上的帝王瞧着那页纸: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凉北望。 徒然索味的弯下了腰,拾起信纸揉着一团,孤寂的身影慢慢的渡向灯台处,取了灯罩点燃手里的信纸,看着灯火一点一点吞噬那几行诗。 中秋谁与共孤光? 把盏凄凉北望。 谁是月谁又是云? 到底是谁妨了谁? 寂寥的夜里没有答案,或许那个答案就在心里,折磨的他日夜难安。 ps: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凉北望。 出自北宋苏轼的《西江月》 第三百一十四章 慕延卿坐在书桌前,整理着衣冠,梳理着书桌上的奏折,一本一本摆放好。这天下不遂人愿的事多了,何必求十全十美,慕贵妃在上林苑为圣上祈福,为何留在上林苑祈福,君上心思如海底针不可揣摩,总算是看在皇太后的面上没有赶尽杀绝,或许是作为皇太后的娘家,圣上是让他自己选呢? 他低声吟唱着诗经:“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似是讨的了美人欢心时的得意,他笑着打开一个黑墨画兰的书匣取出一个小包,倒了一杯热茶,清香从蓝粉描梅花的白瓷茶碗里溢出来,把小包里的散粉倒进茶碗里,包纸扔到烛火里烧成了灰烬。 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摇匀了粉末,优雅的端起茶碗似是喝着最清香的茗茶,从容的喝着不知什么味道的茶,看着露出白底的茶放到书桌上,吹灭了烛火。“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吟着最后一句关雎,躺倒在椅子里,嘴角噙着一抹欣喜的微笑,和美人找到了共同的爱好,敲钟舞鼓来欢庆。 第二天早上管家左等右等等不来老爷起床的声音,就快早朝了,心急的管家只能进书房叫醒老爷,再不起就错过上朝的时间了。 管家心里想着,多事之秋可别再叫言官抓住了把柄。进门见老爷躺在椅子上,就过去在老爷耳边轻叫道:“老爷,老爷,老爷,醒醒,上朝的时间到了。” 书房里太安静了,静到听不见老爷呼吸的声音,管家心里猛地一惊,颤抖着把手放到老爷鼻子底下,吓得他一个趔趄,朝着外面大喊:“出事了!” 慕桑骑马的时候总心绪不宁,心里闷闷的总感觉要出事,天上的云层压抑的人心事重重,风雨欲来风满楼。 慕府挂起了白幡挽联,大门上挂起了白灯笼,人人穿着素衣白裳,每个人脸上如丧考妣。 这一片雪白覆盖了整个府邸,看的人眼睛发酸。 消息传到启祥宫的时候,慕太后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药碗,怔怔的看着地面上褐色的液体,懵懵的想就这样走了,那个在记忆里永远长不大的小弟弟就这样走了,才刚刚过不惑之年,还没有含饴弄孙,可就这样走了。 “他还没有长孙吧。”慕太后盯着皇帝的脸不知道怎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哀家老了。”便不在说什么,扶着喜嬷嬷的手向床铺走去,她累了,她熬不住了,她该休息了。 层层的帐幔无形的散开来,似是王母的玉簪划出一条银河,把母子两人隔开来。 皇帝的眼睛里有无尽的哀伤,母后为什么不相信他?生死病老又是谁能控制得住的!是,他是准备除掉前朝后宫没了杨家压制一家独大的慕家,可他没准备现在动手。 一定有人在作怪,是他忽略了什么,是杨家余孽还是燕王不甘心?他怒气冲冲的回到宣室殿立马下达命令,让暗卫撤查此事。到底是谁动的手! 皇权容不得半点挑衅,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生死都有他决定! 朝堂上万岁爷大发雷霆,众多官员被发落贬出京。 慕家长子慕缊向皇上请辞,扶灵举家南迁回老家芜湖,子嗣后代为父亲守孝三年。 皇帝下旨慕延卿着封为一品开国公,配享太庙,按亲王葬礼厚葬。 慕夫人自从慕老爷去了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在南迁的路上得了一场风寒撒手人寰,留下了孤独的长子和远在上林苑没见最后一面的幼女。 慕桑换上了素色的袄裙,在炉子周围搬了一张案几,诚心诚意的抄写佛经,托人在上林苑附近的寺庙里点了两盏灯。 窗外大雪纷飞,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雪白一片,把一切掩埋在洁白之下。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听说顾将军被细作杀害。 听说顾将军的尸首运回了京城。 这些消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直白地传进了上林苑,传到了慕桑的眼前。 绿枝清晰的记得,消息传来的那一日,尚有几分精神的娘娘在马场上跑马,一圈一圈的似要把心中的苦闷丢掉。 这些话随着风飘荡到她耳朵里了,她的脸色苍白的厉害,松了手里的缰绳,一头栽下了马。 周围的人慌乱的涌过去,围在周围不知所错。 她沉进了无边的梦里,如同泛黄褪色的照片忽然有了生机,变得鲜活而清晰。 两个幼小的孩童站在树荫底下说话,一阵风吹来,桃花翩翩飘落落了一身花香,较大一些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一套南边的瓷娃娃,笑着对身边的小妹妹说:“桑妹妹,这个娃娃好看,长得像你,送给你。” 一声声哥哥与妹妹贯穿了光影与平常。温柔的、高兴的、期盼的,一声一声淹没了她。 “桑妹妹,这个簪子好看,送给你。” “桑妹妹,这是今年最早盛开的杏花,我去江边采的。” “桑妹妹,这是玲珑阁今年新出的绒花,我替你买了一对儿。” “桑妹妹,这是寒山寺的桃花,四月份才盛开的,也是难得的一份,你插在花瓶里多浇水,它盛开的时间长一些,你嗅着花香长一些。” “桑妹妹,这是今年的冰糖葫芦,妹妹不可贪嘴。” “桑妹妹,这是毓秀坊的糖果,你喝药苦的时候甜甜嘴,你好好喝药,下次哥哥来给你买桂花糕。倘若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放风筝。” “桑妹妹,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桑妹妹,我要去西北了,待我回来我就娶你。顾家的每个男子都去,守卫边疆抵御外敌是我的使命。你别哭,桑妹妹不哭。” 她记得她说:“好。” 眼泪顺着眼角流向了鬓角,绿枝看见娘娘的嘴唇动了动,凑近听的时候什么也听不到,只是胡乱说着好。 娘娘昏迷了一夜,发烧发的厉害,清晨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了看屋顶,又昏迷过去了。 这边是荒芜之地,没有太医,也请不来太医,就连一个赤脚大夫都没有,护卫无法只得请了一位附近寺庙的方丈过来。 慕桑看着寡淡的屋顶,素色占据了全部的色彩,也让生命失去了颜色。 生命就是这般脆弱,人生就是这般无常,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它就这样恒古不变的运转着。 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料世事无常。 方丈满身慈悲,睿智的眸子如同菩萨低垂望着满目疮痍的人间,淡然自若道:“施主,请节哀顺变,我佛慈悲。逝者安息,生者如斯。” 慕桑头上缠着一圈纱布,有气无力道:“方丈,替我点两盏长明灯。” 方丈低声念了一句佛语:“阿弥陀佛,大慈大悲。” 今年的雪好似格外多一些,总是没完没了的下着,腊梅开的时候绿枝折了一大捧插在花瓶里,在花香里除夕随之将至。 两个人在灯下裁新衣,两人的手艺好绣的花纹新颖,在京城里能买个好价钱。慕桑的面容透着一丝羸弱,嘴角的笑容平淡温和:“绿枝,明年春天咱们到山坡上种一些桃树和杏树,再到院子里种一些山楂树,冬天的时候咱们做冰糖葫芦吃,再种一些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收了桂花,咱们做桂花糕。” 绿枝忙着手里的绣线,低着头应道:“嗯,还是娘娘想的周到,我让侍卫换守的时候多买一些树苗进来。”这样的日子也好,平淡而安心。 元宵节的时候,她们两做的衣裳买了个好价钱,慕桑高兴便买了酒,闹着要庆祝,绿枝自然是一百个赞同,喝到半夜月上皓空。绿枝早早的醉了,慕桑扶到屋子里安置她睡下,一个在院子里依着连廊的柱子喝酒。 皓月当空,却不知人间事。她入了这场梦,梦醒心碎。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王孙何许音尘绝,柔桑陌上吞声别。吞声别,陇头流水,替人呜咽。 ps: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王孙何许音尘绝,柔桑陌上吞声别。 吞声别,陇头流水,替人呜咽。 子夜歌·三更月 宋代·贺铸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连续昏迷了几日的慕太后醒了,喜嬷嬷高兴的直掉眼泪,吩咐宫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万岁爷:“娘娘醒了,快请万岁爷过来。” 慕太后朝着周围看了看,这一次醒来觉得又精神气儿了,喜嬷嬷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了,娘娘她连着几日都没进水食了,这会儿喝了几口水,示意喜嬷嬷扶她起来坐一会儿:“桑儿呢?怎么不见她在来看我。是哀家糊涂了,她在上林苑还不知道哀家病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原是不想让她入宫的,可哀家看见皇帝一个人在宫里孤寂,就想着她的性子热闹,若是她入宫也许能让皇帝少一些沉闷,谁知最后却是害了她。” 门口传来成帝着急的声音,打断了太后娘娘的话:“母后,母后,你感觉怎么样了?太医呢?” 慕太后拉着成帝的手,慈爱的看着他,笑着拉他坐下:“坐下,陪母后说说话,前朝忙,怎么又惊动你了,母后好着呢,不着急。” 成帝亦是陪着慕太后说笑:“是儿子鲁莽了,母后可觉得好些了?” 喜嬷嬷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过来,成帝接过拿着调羹搅动着清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慕太后的嘴边。 慕太后吃了两三勺便示意不吃了,满脸幸福:“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坐了这一会儿的光景就觉得累了,成帝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 慕太后看着儿子面上的疲倦,满是心疼:“哀家这一生什么样的风浪都经历了,受过罪,吃过苦,荣华富贵也有过,临了临了,也应是没什么心愿了,就是放不下你和桑儿。”说了这些话就觉得累,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是哀家的命,可你如今没个皇后也没个嫡子,莺莺燕燕虽多可没个知冷热的、全心全意顾着你的。桑儿是哀家最疼爱的侄女,有心、晓得哄我开心,她这一生都是娇惯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往后她做错了什么,你看看从前的情分也别为难她,哀家终是不能照看着你们了……”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最终只是徒劳的张张嘴,我想见见桑儿……可这一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眼角有热泪流过,流过鱼尾纹,划过太阳穴,没入两鬓花白的发丝里消失不见。 成帝把脸埋在太后干枯渐渐冰凉的手掌里,无声无息的落泪。 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大家都咬着牙不敢放声痛哭,嫔妃和诰命夫人在侧殿听不见任何声音。没一会儿宫女们穿着素衣捧着孝服进来了,公主宫妃们悄无声息的穿上了衣裳。 宫里沉闷的钟声响了许久,也传了很远,消散在风里,没能传到远在京城边郊的上林苑。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二月二已过,小草冒芽了,慕桑和绿枝在山坡上选着种树的地方,计划着买多少棵树苗。 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宫中穿着素服的公公来了,没一会儿就跪倒在她跟前说:“皇太后娘娘冥天了,万岁爷请娘娘回去。” 忽然间日月无光,天地浑然一体,慕桑止不住浑身的颤抖,心力憔悴的往后退了两步,绿枝赶紧伸手扶着她。 慕桑抬头看着日光:“这日头真刺眼,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绿枝忍着泪水伺候慕桑穿上孝衣,同宫里来的公公们一同入宫奔丧。 京城里也没了鲜艳的颜色,宫门处处都挽着黑白两色的绸缎挽花。 哭声震天的灵堂里,她如同是一个外来客。 ps: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唐.戴叔伦《苏溪亭》 第三百一十七章 停棺七日后,慕太后谥号顺慈皇后与先帝合葬。 成帝龙袍外罩着一身素衣,只不过是半年多未见,便觉得好久都未见了。他身边依旧跟着一位佳人,一如她第一面见着她的时候,那是瑾贵妃,他愿她儿女双全的瑾贵妃,他全心全意爱着的瑾贵妃,他想要立为皇后的瑾贵妃。 四目相对,满目苍夷。 他子女满堂、美眷在旁,大权在握幸福美满。 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满身伤痕凄苦懦弱。 命运真是讽刺。 慕桑低垂眉目,福身向成帝请安。 素衣白裳从她的身旁过去了,两滴眼泪溅到了地上,远去的脚步声遗忘了它们,尘土掩盖了它们。 许久未住人了,椒房宫里杂草丛生,瞧着破败苍凉。 慕桑踏进椒房殿没一炷香的时间,淑妃领着明月来了,两人相互看着只余哀伤,两人抱头痛哭。顾将军成了她们口里提了不能提的伤,心里的恨和怨交织在一起,日夜折磨着她们。 明月长高了许多,害羞的躲在淑妃身后瞧着慕桑,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满是天真不知忧愁,瞧见淑妃哭了便用小胖手给淑妃擦眼泪,儒儒的开口哄人:“母妃…不哭。” 淑妃破涕为笑,满是爱意的亲了一口小脸蛋:“明儿乖,母妃不哭,明儿快给娘娘请安。” 明月转过小小的身子,笨拙的福身,露出几颗小奶牙:“凉凉安。” 慕桑心疼的里面抱起她,亲了一口胖呼呼的脸颊:“小明月真乖。” 淑妃见慕桑喜欢明月,忍着不舍说道:“桑姐姐,明月今晚就跟你一起住了。” “真舍得?”慕桑瞧着淑妃眼睛里的不舍都要益出来了,故意说道:“好,小明月今夜跟娘娘睡。”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了,“瞧把你心疼的,你养了许久,明月跟你亲,何必又报到我跟前来。再说我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淑妃大惊失色,恍然追问道:“什么?姐姐你要走,你要去哪里?你刚回来就走。” 慕桑微微一笑,打量着屋子里的物什,淡然脱俗道:“我跟万岁爷上呈,想为太后娘娘去皇陵守孝三年,万岁爷准了,明儿与喜嬷嬷一同去。” 淑妃着急道:“我也要去。” 明月还小,不懂离别的愁苦,慕桑抚摸着她柔软的皮肤:“明月怎么办?她这么小,那地方怎么待得住。” “姐姐……”淑妃双目垂泪摇摇欲坠。 慕桑放软了语气,哄道:“好了,宫里大多时候寂苦,好好带着明月,你的后半生也有个着落。别哭了,咱不行哭的。” 琳琅满目都不过是死物,慕桑瞧着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要带,留下邓全照看宫里,只带着绿枝和喜嬷嬷等人去了皇陵为太后娘娘守孝。 终日与香火佛经为伴,心灵空前的平静,慕桑为太后娘娘上了一炷香,跪坐在团蒲上问起了太后娘娘去世时的光景,喜嬷嬷便依着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太后娘娘至终都是念着娘娘的,心里时时牵挂着娘娘的。” 眼泪似乎流尽了,现在说起太后娘娘变得很平静,那些伤痛都离而远去了,她是换了一个方式陪在身边了:“我知道,是我不懂事,没能见着太后娘娘最后一面。” 三年孝除之时,喜嬷嬷安静的走了,一觉睡过去没能醒来。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嘴角上扬着有一丝笑容。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回宫 去时满宫素白,来时满宫红翠。 一顶青泥小轿从宫角门入了宫,守皇陵归宫的贤贵妃默默无闻的入了以前住的椒房宫,不在皇宫里溅起一朵水花。 留邓全在宫里果然是对的,椒房宫里种种都打扫的有模有样,廊下的几棵西府海棠都结果了,小小的翠绿翠绿的挂在枝头,繁茂的压弯了树枝。 屋子里一尘不染,桌子上摆着两盘新鲜的瓜果在散香味。物件都顺着往日的样子摆着,雨过天青色绣宝相花薄纱帐子让一切都鲜活了,有了生机。 梳洗过后慕桑去院子里纳凉,却看见迎面走来的万岁爷,一身玄色的衣衫顺着光走过来。 成帝眼睛里只剩下慕桑了,一身石青色圆领窄袖小道袍立在殿内,与这里的繁糜格格不入,她满身清爽的站在了他的心上,轻而易举的击破了他的防护。发丝全都盘起来用珍珠白玉珠翠发箍箍在脑后,面容皎白艳丽,眼眸清澈如水,里面看不见怨恨,只余沉静包容万象。 岁月好似扶平了所有的伤痕,变得岁月静好未来可期。 “你来了。”好似走过了千山万水,又好似从未离开过。 成帝点点头,看了半响才道:“你瘦了,宫外清苦,回来了便不要在走了。”顺势牵着慕桑的手往屋里走去。软糯香甜的的味道似乎只有半梦半醒间回味几时,而如今终于到他怀里了,真真实实的存在了,不再是缥缈虚无的影子了。 瑾贵妃领着一众宫妃在上阳宫商议除孝之后的大选,如今她全权管着后宫诸事,大有一副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一众嫔妃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的讨日子,都认为她是登上凤座的不二人选。 一宫人着急的进来,见众位娘娘都在,便走到瑾贵妃娘娘身边,低声说道:“五公主把四公主推下了湖。” 瑾贵妃朝着淑妃的方向看了一眼,斯条慢理道:“不着急,慢慢救。” 那宫人得了令便不着不急缓缓走了出去。 众人以为是旁的事,也便没在意。 一炷香的时间,听见外边有人在吵闹,伺候四公主的宫人泪水涟涟的冲进来,扑到淑妃身边大哭道:“娘娘,快救救公主,五公主把四公主推到湖里了。” “什么……”淑妃软在了座椅里,神色怔怔茫然的看着四周,众人面色凝重或惊慌。 就听见瑾贵妃厉声呵斥:“快把这满嘴胡话的宫婢拖出去!好端端的挑拨离间公主们的姐妹情深。” 孔武有力的嬷嬷们上前拖着那宫人往外走,淑妃似乎是回过神了,撕扯开那些胆大包天的嬷嬷们,顾家世代习武,作为女儿家她也是去过练武场的。 “前边带路!”她眸光严厉的扫过众人:“四公主金枝玉叶,若是有个不好,尔等几条命都不够抵!”嫔妃们担心不已,远远的缀在后面去湖边。 淑妃到的时候侍卫已经抱着四公主上岸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儿,淑妃目眦欲裂,尖锐的哭声打破了满宫的沉寂。“儿——啊!” “快去请太医!” 五公主亦是在一旁奄奄一息的躺着,瑾贵妃眼角扫到她的小小身影,发疯似的跑到跟前抱着孩子失声痛哭,看着没了气息的女儿不知如何是好。 刘明忠接到消息,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拍门道:“万岁爷,不好了,五公主把四公主推进湖里了。”现在也顾不得里面是什么情形了,公主们金枝玉叶,有个万一他们的脑袋都不够砍,尤其万岁爷真心疼爱五公主了。 万岁爷和慕桑赶到的时候,四公主和五公主分别抬进了殿内,一大群太医围着五公主去了,万岁爷亦是理所当然的去了五公主处。 慕桑进去的时候,淑妃咬着帕子哭,年轻的两人太医一脸菜色的不知所措。淑妃泪眼婆娑:“瑾贵妃把院首院判有名的太医都叫过去了,明儿怎么办?” 慕桑冲到明月跟前的时候,小小的人儿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没了呼吸没了心跳。 没一会儿,对面传来了一阵阵哭声,阵阵哭声撕心裂肺、哀痛欲绝。 慕桑觉得天旋地转,明月……忽然想起以前学过溺水急救的知识,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了,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交替着使用。 渐渐的明月的面色变得红润了,缓缓的有了弱弱的气息,慕桑扶着明月侧卧,从后背拍着吐了几口水,小人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淑妃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不住的念佛:“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信女愿一生给菩萨烧香拜佛,时时抄写经书。” 明月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又昏迷了,慕桑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发热了,这么小的孩子即是溺水又是发热,弄不好就是肺炎了,在这个一场风寒就能要一条命的时代,发烧意味着无药可救,哪有什么消炎药。 年轻的太医见证了奇迹,激动的给四公主把脉,两人商量了半天,没个定数,胆子较大一些的出来跟慕桑商议:“回禀娘娘,公主的发热已发到心肺里了,若是不用猛药便……” 慕桑盯着脸色通红的明月,问道:“若是用了,你有几成的把握?” 太医底气不足,低声道:“回禀娘娘,五成有余。” 慕桑瞧着淑妃已经乱了心神,便自主做了决策:“五五分,这回真的待看命了。你用上,公主的情况随时汇报。公主安康了,你们重重有赏。” 绿枝随着太医去煎药,叮嘱:“大人们都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人们心里都有数,上阳宫的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子。” 两位年轻的太医冒了一身冷汗,那位公主多半是不大好,连忙说道:“多谢姑姑提点,我们都明白。” 喝了发热的药,明月裹着被子睡得舒服了,淑妃不眨眼的盯着她看,生怕一个不留神她的明儿就没了。 绿枝扶着慕桑到外边的罗汉床上休息,慕桑手臂拄在炕几揉着额头,绿枝心疼便按摩着肩膀,低声说话:“娘娘,五公主没了,瑾贵妃哭晕了过去,已经移到上阳宫了。” 慕桑听了这消息更加烦闷,这里面腌臜手段就是多,多到防不胜防,多到让人厌烦,果然出宫是最好的选择,叹了一口气说:“宫里不太平,人人都盯着那个位置,人心浮动。这些天多加小心,过几日咱们就出宫去。” 绿枝答应道:“是。”今日娘娘入宫第一日就来了这么些事,她也厌倦了,这宫里也没什么留念的的了,娘娘其实在宫外更开心些。 明月发了三天热,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 瑾贵妃便闹到了馆娃宫,说是四公主推了五公主,害死了五公主。 伺候四公主在场的那几位宫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奴婢们被五公主远远的喝退了,不敢靠近半分,五公主说若是敢靠近就要了奴婢们的狗命。奴婢们听见四公主落水了,可五公主的奶娘挡着不让奴婢们过去。” 明月刚刚从鬼门关回来,清瘦的面容上满是羸弱,原本长得冰雪聪明,这会儿就如同被抛弃的猫儿狗儿一样,可怜兮兮的说:“是五妹妹叫我去湖边看鱼,然后妹妹推了我。湖里的水真的好冷,明儿再也不要看鱼了。” 五公主的奶娘死不承认,只是哭着说冤枉:“是四公主推了五公主,对,就是四公主推了五公主。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成帝沉着脸不说话,慕桑觉得讽刺,冷眼看着他,道:“万岁爷可是天下人的父亲,定不会徇私枉法、屈打成招。” 成帝脸色沉沉的看着慕桑,似要活剐了她:“去审,朕要听实话!” 淑妃围着明月打转,慕桑随着他们出去,瞧着瑾贵妃柔弱不能自理的倚在成帝怀里。 慕桑冷笑道:“瑾妹妹怎么就如此容不下先皇后族妹的女儿,这样心胸狭窄的人怎么配坐凤座之位。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妹妹听姐姐一句劝,你还是先学着如何做人。” 慕桑也不管他们面色如何青紫交错,福了一礼冷笑着转身离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慕桑手里摇着雪绢面底绘缠枝莲纹乌檀木柄掐丝团扇,瞧着明月在院子里玩耍,一身湖水绿底领缎裙,套着一件柳绿对襟短襦,如同一枝柳树一样充满了朝气。 淑妃的心思终于给别人分了几分,瞧见她的桑姐姐穿的极淡,裹着一件牙色底绣牡丹菱花诃子,底下是月白色底掐金绣鹊鸟六幅湘水裙,挽着一条牙色掐银丝梅杏披帛,手腕没有戴首饰,指甲剪的干干净净圆润温和。头发也是用一支羊脂白玉掐丝累珠簪挽在脑后,其余便再无首饰了。 “你……”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见绿枝神色凝重的进来了,立在慕桑身旁,低声道:“娘娘,三皇子殁了。” 慕桑吃惊的朝慕桑看去:“怎么会?” 绿枝继续说道:“三皇子为了讨瑾贵妃娘娘开心,去御花园假山那里采花,便被毒蛇咬了一口,没一会就没了气息。” 慕桑和淑妃相互看着,觉得不可思议,御花园里什么时候有毒蛇了? 瑾贵妃连接没了两个子女,都是万岁爷极为看重的孩子,宫里的气氛低到了极致,嫔妃都缩在自己的宫里不敢出门,生怕被瑾贵妃瞧见了一顿迁怒没了性命。 自打这次入宫以来,慕桑只去了馆娃宫,其余就待在椒房宫收拾东西,她想出家时时为太后娘娘祈福。 她的辞呈写上去了,不知万岁爷什么时候有时间看,准了她的心思,好让她早点出宫去。 这么想着,就见成帝沉默寡言的走进来了,走近了慕桑闻见他满身的酒气,清隽的面容上看不出怒气,那一双眸子透着疲惫。 刘明忠把酒放到小几上便利索的出门了,成帝提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大皇子身体羸弱,二皇子性格懦弱,三皇子……他是个没福气的。朕百年之后这大魏的江山谁来继承,这天下苍生交到谁手里朕才能安心,若是有个差错,朕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慕桑听着觉得好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果然是离宫久了,演技退步了。 成帝眸光沉沉的看着慕桑,掐着慕桑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眼眸里还有没来的及收起的冷笑。成帝的悲伤收敛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怒意,冷声道:“你很高兴?你很畅快?” 慕桑盯着他的眼睛,一点儿也不带怕的,畅快淋漓的笑出声来:“我畅快?是啊,我畅快,我畅快极了,有生之年能看见你这么苦痛,我真是三生有幸!哈哈哈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慕桑笑道满脸都是泪,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恨得她咬牙切齿,恨得她心肺骨头都在疼:“当初我疼了几分,如今你也得疼几分!”慕桑恨得眼睛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疼吗?!疼就对了,你活该!哈哈哈哈……” 看着成帝忍耐到面容狰狞,眼眸里酝酿着骇人的风暴,声音里的悲哀浓的透不过气,一字一句说道:“我难过,你就这么得意?” 慕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悲伤至极的说道:“是啊,你在难过,你在为别的女人难过,你在为别的女人给你生的孩子夭折了而难过。我这一生真是失败透顶,你在我面前为别的女人难过伤心,难道要我和你一起泪水涟涟的哭吗?为你逝去的爱情还是为你失去的孩子?你告诉我啊!” 忽然,慕桑神情激动的大声质问成帝:“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眼里究竟算什么?!”声音尖锐似杜鹃啼血,充满了悲伤与愤怒,强忍着最后的倔强,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这些年她和他的情意算什么?! 她真傻,怎么和一个帝王论起了情意,但是她不甘心啊,所有的付出与爱意在他的眼里变的可笑而可悲,他看着她傻傻的把一颗心捧在了他的脚下,任他踩踏作践,他心里一定得意极了,笑着看她的蠢样,一定嘲笑她像一个戏台子上的丑角,装样作态只是为了博看客一声笑。 成帝看着癫疯的慕桑,残忍的一笑:“你说呢?这天下是朕的,你一个女人算什么?”就像发现了好玩的东西,继续说着:“可是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你也没想到你会爱上我?”看着慕桑在他面前节节败退,步步成灰。 这话字字诛心、句句如刀剑一样刺进慕桑的心里,把最柔软的软肋露给了对方,就别嫌对方心狠手辣! 天下和一个女人相比,不过是自取其辱,慕桑心里恨意滔天,怨恨自己把心给了这样一个不懂人情不通人性的畜生!想要狠狠的扇他一巴掌,可恨意让她浑身颤栗,手臂似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成帝嗤笑着,像是个得胜的将军,洋洋得意的享受着属于他的胜利,轻蔑道:“怎么?很意外这样的答案,朕这些年给你的情意让你迷惑了心智,还是本来就蠢得不可极言?” 是呀,怎么不蠢,向一个帝王要爱情,可不就是蠢透了? 慕桑怨恨的看着他,说出了一句软弱无力的话:“我恨你!” 成帝好像酒意上头,忽然温柔的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朕,好似朕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用手捂住慕桑的眼睛,他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目光看他,没有情意,只剩怨恨。 怒气燃烧了所有理智,这一刻什么最伤人就来什么,他们是不戴共天的仇人,他们之间的战争只有倒下一个才算结束。 慕桑置身于一片黑暗里,嘲讽道:“可不就是狠心狼肺、不懂人情的畜生!” 这一声畜生刺激的成帝失去了理智,从来没有人这样敢和他这样说话,成帝声似三九寒天里的积雪:“贤贵妃,你恨不得离朕远远的,朕偏偏不如你的意!” 说着一把把慕桑推倒在罗汉床上,紧接着成帝俯身欺上,大拇指与食指掐着慕桑的下巴,这一刻他们都抛却了人的理性,露出来粗俗的原始的欲望,道:“既然说朕是畜生,朕今日就禽兽给你看看,和一个畜生颠鸾倒凤,你觉得你离它还远吗?” 眼眸沉沉的看着慕桑,慕桑亦是不甘示弱的瞪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充满了恨意和鄙视。这些刺激着成帝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崩断了,疯了一样撕扯着慕桑的衣裳,失去理智的蹂躏着慕桑白嫩如凝脂一样的肌肤。 慕桑强忍着眼泪,挣扎不开,任由成帝为非作歹,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进了双鬓里。 绿枝听着里面万岁爷和贤贵妃两人争吵的声音,想要进去,不料刘明忠像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万岁爷和贤娘娘在里面,没有招呼,你乱闯什么?你有几个脑袋不够掉的?!” 绿枝着急道:“可是……” 刘明忠极为强势道:“可是什么?!搅了万岁爷的事,你担待的起吗?就算万岁爷今日在里面杀人了,万岁爷没叫你,你都不能进去。”他也是胆颤心惊,万岁爷的性子谁不知道啊,现在进去不过是更加激怒了万岁爷的火气,得不偿失又徒添麻烦,再说里面闹成这样,若是被宫人进去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万岁爷和贤娘娘的颜面往哪里放,到时候不杀你杀谁! 绿枝狠狠的看着刘明忠,心里骂道:狗奴才!娘娘得意的时候笑的比什么都好,可娘娘失意了就是这幅模样,真是可恨! 杨福升看着师傅的眼色,识相的把绿枝拉走了。 万岁爷起驾之后,绿枝急忙跑进去,入目处狼藉一片,只见娘娘半边身子伏在炕几上,衣衫不整,面容狼狈,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泪如雨下。 她不禁想,万岁爷真的厌恶了娘娘? 可现在娘娘这副样子她哪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分明是…… 慕桑现在厌烦极了,只想着远远躲开,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她要离开, 如果有重生,不,我不要在过这样的人生了,太痛苦了,我不要在走一遍,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我都不愿意在受一遍。 第三百二十章 宫里因为连续失去了两位皇子公主变得压抑,谁也不敢有一句笑声,沉沉闷闷的过着木头人的生活,她出宫为太后娘娘祈福的旨意就下来了。慕桑收拾好东西不带停的,立马就乘了马车出宫去了。 一路急行,到傍晚的时候,天际风云诡谲多变,似是要下雨的样子,侍卫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忽然间马车急促的停下了,拉车的骏马发出嘶吼声,侍卫大声问道:“什么人?敢当贵妃娘娘的驾!”没有人说话,就听见刀剑相撞的声音,慕桑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外面打斗的情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正与侍卫斗得不可开交。 一股子热血溅在了车窗帘上,也不知是黑衣人的还是侍卫的,有几滴血透过车窗帘的缝隙溅到了慕桑的手上,滚烫的热血渐渐的凉了,冰的慕桑浑身颤栗不已,慕桑和绿枝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两人抱成一团,渐渐的外面的打斗声小了,慕桑大着胆子朝外面看去,穿侍卫衣裳的人少了,站着的都是黑衣人。 这些人都是来杀她们的,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必定是没个好下场,不如现在搏一搏。慕桑拔下头上的簪子,紧紧的攥在手里,小心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一点一点的移到车门口,趁外面的人不注意手里的簪子扎到马屁股上,马因疼痛而受惊了,立马慌不择路的跑起来,黑衣人见马车跑了,立刻紧追不舍。 箭祤嗖嗖的朝她们射过来,慕桑拉扯着缰绳顺着路一直走,黑衣人一路紧咬着不放,马车慌不择路的闯到了悬崖边上,急促停下的骏马由于惯性高高扬起了前蹄,总算堪堪停住了。 前有万丈深渊,后有凶恶的追兵,是天要亡她? 黑衣人与摇摇欲坠的马车对峙着,慕桑想不通,到底是谁要杀她? 落在那群人的手里不知要怎么死?慕桑笑着看看天空,眼眸逐渐变得坚定,她要为自己闯出一条道,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乌压压的云压过来了,看来又是一场暴雨。慕桑轻声问道:“绿枝,前面是万丈深渊,你怕不怕?” 绿枝咬着牙齿答道:“只要和娘娘一起,奴婢就不怕!”眼泪流过脸颊,她怕,她怕的两只手都在发抖。 慕桑牙一咬心一狠,发髻上的另一个簪子也扎在马背上了,瀑布一般的发丝散了下来,俊马因为疼痛无路可走而跳起来,连带着马车一同翻下万丈深渊。 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了,砸在黑衣人的脸上、身上,领头的黑衣人沉默的望着万丈深渊,抬头看着黑透了的天空半响,耳边听着万丈深渊里传来的狂风呜咽声,说了一个字:“撤!” 大雨滂沱,砸在脸上打的生疼,冽风吹乱了头发,雷电把这个世界照的忽明忽暗,坠落的身影如折翅的蝴蝶,没有飞翔的能力,只能滑落。 慕桑的身体重重的啪向水流,掀起了浪花却也沉没,在这风啸雨落里都只不是尘埃。 成帝坐在书房里,听着风声雨声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心里不耐烦极了,高声道:“刘明忠!” 刘明忠脸色苍白的悄声推门走进来,不敢看万岁爷的脸色,把头快要低到尘埃里去了,心里像是喘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成帝心里阵阵乱跳,怒道:“成哑巴了,换茶!” 刘明忠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了,嘴皮动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禀万岁爷,护送椒房宫娘娘去寺庙的侍卫来报,说在去寺庙的路上遇到了一股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斩杀了护送的侍卫,现在椒房宫娘娘下落不明!” 成帝惊得站起来,不敢置信道:“什么?!”三步化作两步走到刘明忠身前:“你说什么?” 刘明忠重复了一遍,成帝惶然大惊,连声道:“叫侍卫过来回话。” 刘明忠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绝望道:“侍卫因受伤严重,又一路赶路失血过多,报完信就没了气息。” 成帝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两三步,一下子倒在了座椅上,眼前只觉得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说道:“去把大统领给朕叫来。” 外面的夜色黑沉沉,一道闪电好似劈破了天,光亮照的人心惊胆战,紧接着是咔嚓一道雷鸣从天际闷响了过来,炸的人心惶惶。 外边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宣室殿里的气氛低迷紧张,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有,谁都不敢大喘一声儿气。一队一队精锐的骑兵从宫里出发,直去案发现场,雨水落在身上是冰凉的,打湿了衣裳,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闷头前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成帝披着蓑衣同骑兵同去,满脸骇人谁也不敢劝他留在宫里等消息。 雨水似是从天而倒,灌得人心口发凉,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标志着皇家护卫队的黄色侍卫沾满了泞泥。成帝看着被雨水冲泡的尸体,地上的血迹被雨水已经冲洗干净了,只是流了一路的血水。残缺不全的尸体展示着生前经过怎么养残酷的斗争,这些人里面没有找到慕桑的尸体,也没有找到绿枝的尸体,那一辆马车连带着马也消失不见了。 成帝任由雨水浇灌着,心里偶尔冒出一丝侥幸,没有见尸体是不是意味她还活着。成帝的声音比雨水更冰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日成帝罕见的罢了早朝,众位大臣不知何缘故,心里觉得惊奇这还是宏图励志的陛下第一次罢朝,这后面绝对有故事。一些年长着询问刘明忠是何故?刘明忠笑的只说陛下身体欠安故而罢朝,其余的一句话也没有。 心思明锐的大臣便沉默不语,精明的眼睛里不知道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辜负不负有心人,几日后,马车和马都找到了,流落在河水里首饰簪子等也打捞出来了,上面印着内务府的标志。又过了几日,面目全非的一具女尸被打捞上来了,肿胀发脓的手腕上戴着白银缠丝双扣镯,椒房宫的宫人指认,说是娘娘也有一对儿,这是她出宫时唯一戴走的镯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慕桑一路随着河水漂流,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一个浪头打过来,慕桑失去了意识。当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慕桑睁开眼睛失神的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她还活着。天不绝我命,她后知后觉的想着,不由自主的笑了。 “醒了就好。”一身青衣粗布袍的年轻小伙子看着慕桑醒过来了兴奋道:“醒了就好,你真是不爱惜自己,怀着身子怎么就想不开要跳河呢?万幸是没有伤着胎儿,否则后悔都来不及了。” 那位年轻的后生絮絮叨叨的还说着什么,慕桑就在怀着身孕、胎儿这些词里迷失了自己,一个激动就要翻起身来,左腿传来尖锐的疼痛,那后生急忙喊道:“别动,你左腿摔折了,我刚刚用木板固定住,现在可一点都不敢动,若是骨头错了位,那你以后就是小瘸子了。” 慕桑还在呆萌状态中,声音飘渺的问道:“我有身孕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那名小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怎么这么粗心,这都没注意到,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它都一月有余了。” 慕桑不堪在意他的语气,望着四处寻找绿枝,这里水势缓慢、河滩平坦,远处依稀可以望见炊烟人家。 这里有人家,她是不是先可以在这里养养病,然后在做其他打算,当即苦兮兮的说着自己悲惨的身世:“我夫君生病没了,留下了孤儿寡母走头无路,只好去北边投奔兄长,却不料半路遇见了土匪,抢走了全部家当我和我妹妹被推下悬崖。上天有好生之德,幸而捡回一条命,多谢大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那后生一副一脸难尽的模样,半响,默默问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慕桑默默的看着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问道:“这说辞哪里有破绽?” 小大夫收拾自己的医药箱,淡然道:“如果你说你家夫君没了的时候多一些伤心,我就信了。我们村子里的小寡妇说起过世了的夫君,那个泪水止也止不住。” 慕桑郁闷的看天看水,这小大夫简直就是嘴里吐不出一颗象牙来。 小大夫强忍着笑意,说道:“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是你家丫鬟说,你与你夫君吵架了,然后你想不开就跳崖了。” 绿枝误我,慕桑在心里哀嚎,随即问道:“那姑娘在哪儿?她受伤严重吗?” 小大夫也为绿枝的奇遇感到惊奇:“她命挺好的,多处擦伤,这会儿跟着村里的大娘给你找吃的去了。” 慕桑的腿不能走路,热心的村民推着推车把病号推回去了,住在一位老婆婆家里安心养伤。 绿枝自从知道慕桑怀孕之后,那是一天比一天上心,成日做着绣活去集市上换鸡蛋给慕桑补着身子。 小大夫与老婆婆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据说老婆婆儿子得了重病去世了,儿媳妇改嫁到别的地方去了。 老婆婆知道慕桑有身孕,就和绿枝一起裁小孩子的衣裳,小小的一点点做的精致美丽,老婆婆还教绿枝做虎头鞋,萌头萌脑的让人喜爱不已。 老婆婆还到村头拿鸡蛋换了五、六只小鸡,说是慕桑生育的时候小鸡就长大了,正好给慕桑熬鸡汤补身子。 小大夫教绿枝晒草药的时候,老婆婆眯着眼睛笑的露出了牙床,悄悄的和慕桑咬耳朵:“你瞧瞧他们多般配,我家小子是个仁慈良善的大夫,若是娶了绿枝做媳妇,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慕桑瞧着也乐,绿枝确实到了嫁娶的年纪了,点点的亦是小声逗乐:“嗯,若是绿枝欢喜,咱们就选个日子办喜事,到时候老婆婆就等着抱曾孙,争取让他们三年抱俩。” 乐的老婆婆只笑,绿枝和小大夫转过头来看着她们两个笑的一脸猥琐,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莫名其妙。 慕桑看着他们两琴瑟和鸣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老婆婆说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两成亲呢,我还愁你的嫁妆怎么办呢,咱们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别被小大夫嫌弃了。” 小大夫听了急忙着说道:“不嫌弃不嫌弃……”说道半中央脑子转过弯了,瞬间红了脸,扭过头去不理人了。 绿枝对自家小姐奔放的态度简直无语了,一个白眼直接翻到天上去了,耳朵却悄悄的红了:“小姐就是会取笑人。” 两人娇羞的态度乐的慕桑和老婆婆只笑,待到无良的两人回了房,小大夫磨磨蹭蹭的蹭到绿枝身边,红着脸说:“绿枝,你愿意吗?与我喜结良缘、同心同德,相互扶持、白头偕老。你愿意吗?” 绿枝盯着裙角,鹅蛋脸上染上了一层胭脂色,小声呐呐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老婆婆和慕桑躲在屋子里的窗户地下笑,慕桑欢快的摇着手里的蒲扇:“瞧瞧,这就以心相许了。” 老婆婆笑的看不见眼睛了,手指算着日子:“明天我就去媒婆家里让她说媒,下个月选个好日子咱们下聘,走完三媒六礼,绿枝姑娘就是我孙媳妇了,老婆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看着我孙子成婚,老婆子就等着抱曾孙了。” 慕桑想着她给绿枝准备什么嫁妆,不如抽个闲时间做几床被子,秋天的时候酿几壶桂花酒,明年成亲的时候就可以喝喜酒了。 老婆婆想着这院子有点空旷,农忙过了盖几房屋子,孙子结婚的喜房必须要盖新的,以后院子里小孩子多了嘴馋,是不是要多栽几棵桃树和果树,不然被别家小娃娃的小零嘴馋哭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连着几日阴雨绵绵,起初人们不堪在意,直到伴随着几场大雨,河坝没能挡住上升的河水。 导致下游发了大洪水,淹没了田地淹没了房屋家舍,没了家园的人无处可去,连日暴雨水位上涨,这地方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一天夜里暴雨倾盆而下,慕桑惊醒的时候,雨水已经漫延到屋子里了,小大夫呼喊老婆婆和慕桑绿枝一起出出避雨,说是河坝塌了,洪水到处都是,跟随者逃难的大部分人往地势高处跑去。天亮了的时候,山底下成了一片汪洋,偶尔有屋脊露出水面,像是漂浮在水里的岛屿。 什么都没有了,逃出生天的人们大哭起来,没人逃出来的人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水位一直上涨,没有下移的趋势,年长的人们商量着出路,这地方已经没法待了,过不了几天他们脚下的这处山峦也会被淹没,只有往高处走去才能活命。 他们随着逃荒的人一路往北走,没有人查逃荒的人,慕桑绿枝正需要这样的掩护,但也一路没有人收留逃荒的人。 路过城门的时候,偶尔看见寻找慕桑和绿枝的告示,告示上面的贵人满头珠玉金翠,眼眸含情唇角含笑,雍容华贵风华绝代,哪里是这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人可认识的。 没有那个府州愿意接受这一群难民,走到哪里都是城门紧闭,朝廷的救援遥遥无期看不到希望,偶尔有大户人家施粥,只不过是车水杯薪,这些受灾的人依旧无处可去。 最开始倒下的是年迈的老人,倒下了便没能在起来,瘦瘦的小小的身影失去了生命。一个人就这样走完自己的一生,福没有享过,罪倒受了不少。 这些天随处可见的便是死亡,见惯了死亡便变得麻木,天黑的时候便就地掩埋了,免得死后也不安生,被野狗野狼吃了。 野狗盘旋在面瘦肌黄的人群后头,垂涎着口涎水,眼睛盯着乏力的人,看着倒下的便叼着撕扯着吃了。 天亮的时候,大家陆续醒来,收留慕桑和绿枝的老婆婆没能醒来,她蜷曲在土墙底下,面色灰白,嘴唇干渴裂出了一道道小口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失去了生机,她不是第一个倒下没能起来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小大夫沉默寡言的收殓这祖母的尸身,破烂的衣服里揣着几块粗面馍馍,那是她这几日全部的干粮,她把这些口粮省下来了、留下来了,她是被活活饿死的。 慕桑看着看着眸子里含满了泪,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这贼老天……”泪眼风干在了压抑的风里,这年头活着真难。 没有铁锹、没有其余挖土的工具,小大夫用手里拄着的木棍刨了一个坑,没有两寸薄木棺材,连一张席子都没有,他想他真是个不孝的人,祖母含辛茹苦把他养育长大,他却不能为她尽孝,死后连墓碑都没有。 想要活着就没有时间悲伤,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活下去的期望越来越渺茫。许多人的眼神变得麻木不仁,这样苟延活着和解脱的死去没什么两样,向前走着的只是凭着本能去走。 慕桑惊然发现,人群里的小孩越来越少了,有孩子的人们越来越沉默。 她知道有个词叫易子而食。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微风里她坠入了三九寒天。 若是他们活下去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半梦半醒之间忆起有那么一个夜晚,他们为了活着而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的余生怎么弥补才能换回片刻的安宁? 这里是人间炼狱。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路上历经艰难险阻,幸而走到杏花岭,这里风和日丽五谷丰收,这里没有经历灾难,没有千疮百孔的人心,这里的人老实厚道温和仁慈。村落里善良的收留了一部分逃荒的人,慕桑的身子不允许她再受颠沛了,便随着一部分人也在这里落了户,还有一部分人继续北上,朝着遥远的地方走去。 小大夫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没了笑容变得沉稳而孤单。村子里一下子多了许多逃灾的人,根本没有地方住,小大夫在村头山脚下选了个荒地,村里人帮着搭了个茅草屋,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一路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四五个青年也在旁边依房而建,算是在这里落了户。 慕桑坐在干燥的麦秆上揉着小腿,一路上颠沛流离,大家都饿的脸色苍白只剩一身的骨头了。她一路没吃饱过,五个月的肚子还跟三个月的时候一样平扁,若不是小大夫时时把脉告诉她一切都好,她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吃的,看着慕桑消瘦的面容,心疼的绿枝只掉眼泪,娘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肚子里的小主子更是金尊玉贵,可怜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别说什么鱼翅燕窝了,连点荤腥都没有沾过。 现在是秋天还好点,茅草屋里夜晚也不觉得寒冷,若是娘娘在腊月里或者元月里生,哪怎么受得了? 绿枝去邻居家借了些小米,给慕桑熬粥喝,她和小大夫挖了点野菜煮熟伴着干馍馍填肚子。 每日天不亮小大夫就早早的去山里找草药去了,打算拿到药店里换钱,多置办几床被褥,好过个暖和的冬。 可惜山里没什么值钱的草药,挖些普通的草药只够他们填饱肚子。换了钱就去集市上买米和面回来,偶尔去村里给人看个病,小大夫也不收钱,只要些鸡蛋便抵了看诊费,村里人条件好点的就给些精米白面。 渐渐的小大夫的医术被传开了,在县城药店里找了个坐堂大夫的职业,慕桑和绿枝也没闲着,两人做起了绣活,绣出的东西精美华贵,在小县城里也算独一份。绿枝不让慕桑做绣活,只想让她歇着,好好养胎,小主子真是太可怜了,一路受苦受难娘娘没个吃饱的时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自家小姐又开始操劳生活了。 绿枝叠着绣好的帕子和衣服,心里盘算着能卖多少钱,到时候能买了几床暖和的棉被子,这么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这生活越来越有奔头了。 小大夫看见绿枝笑的跟个偷吃蜜的小狐狸一样,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温和的问道:“想到什么好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绿枝见是小大夫,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慢慢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秦大哥,这些东西绣好了,你明日去的时候交给王家绣品的王老板,换了钱你就买些厚被子回来。”绿枝想了一会儿又说:“算了,你多买些棉花回来,在买着细布回来,我自己做被子,这样便宜一些,能多买些棉花回来。” 小大夫姓秦,绿枝便一直唤他秦大哥。 小大夫目光赞赏的看着绿枝:“姑娘聪明能干,还会省钱过日子,天下哪有这般通情达理的小姑娘,偏偏被我遇见了,小生真是三生有幸。”说着便作揖打趣道:“小生一定多多赚钱好好养家,不会教姑娘为钱粮操劳辛苦一生的。” 绿枝傲娇的翻了一个白眼:“油嘴滑舌!” 第三百二十四章 第一场雪下了的时候,慕桑就着暮光缝着手里的小衣裳,人消瘦无比,显得肚子硕大无比,好似所有的营养都吸到胎儿上去了。坐了一阵子就坐不住了,吃力的拄着桌子扶着腰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活动着筋骨,防止小腿肿胀抽筋。 披着厚衣裳去了厨房,还没进去就被绿枝赶了出来,说什么一个孕妇不好好休息,到厨房添什么乱,上别的地方玩去吧。 今日是腊月初八,是喝腊八粥的时候,绿枝就用家里的精米混着各类粗粮豆子煮了一锅腊八粥,每家一碗的分散了出去,也算是初来乍到的感谢了。 慕桑闲着无事很积极的领了这一份差事,就去敲邻居的门很热心的送去一份关于腊八的关心。听说那四五个青年人都去镖局做事了,押镖四湖五海哪里都去,若是把她们绣好的绣品托他们到边疆四处去买,也不知能不能赚个好价钱。 开门的是个魁梧的青年人,眼角有一道疤,瞧着挺吓人的。 慕桑提着食盒若无其事的往里走,微笑着说道:“今日是腊八节,小妹煮了一些腊八粥,大家都是街坊领居,便想着送一些过来,这位小哥别嫌弃小妹手艺粗糙。” 许是听见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位男子,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娘子哪里的话,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从没想到今年腊八还能喝到腊八粥,是托了夫人的福。” 开门的男子接过慕桑手里的食盒,慕桑嘴角含笑向那位小哥福了一礼:“小哥多礼了,一来感谢当初的救命之恩,二来有个不情之请,万望不要惹小哥不快。” 一头发丝用布条挽在脑后,不施粉黛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身黛青细布大襟棉袄,衣领处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紫藤祥云纹,仪态翩翩风姿绰约,硕大的肚子也不影响她的风度。 陈大当家猜想,她以前定是一位官家小姐,成婚以后也是一位官家太太,也不知什么原因落难怀着身孕艰苦度日。 她的容貌,她说话的语气,她走路的姿态都诉说着她的不平凡。 慕桑谈吐优雅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女儿家的扭捏:“听闻几位小哥在走镖,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我身无长物家里用钱的地方又多,只有一手女工略拿的出手,就想着托小哥走镖的时候带一些出去买。” 那男子惊奇的看着慕桑,这目光令慕桑不安,也许这让他觉得为难,想想也是,他们走镖的哪里会理会这些小钱:“若是为难,便当我没有说过。” 这时陈大当家从屋里出来了,出声道:“不觉得为难,不妨夫人拿出绣品我撑撑眼,年前要去西北走一趟镖,说不得就赚一笔钱过个好年。” 慕桑兴奋的道谢:“多谢陈大当家的。”随即拿出一副双面苏绣花开富贵的牡丹图,配线名贵、花态雍容。 慕桑瞧见了陈大当家眼底的惊叹,这是绿枝的得意之作,没道理没人不为它折服。她愉悦的问道:“陈大当家的瞧着如何?” 陈大当家的点点头,夸赞道:“应该能买个好价钱,夫人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慕桑笑着点头:“承大当家的吉言,就此谢过。不知运费如何算?” 陈大当家是个爽快的人,不拘于这些小钱,也有些狭义心肠,瞧着孤儿寡母便想着多帮些,就说道:“两成足矣。” 慕桑愉快的谈成了一桩生意,回到家的时候挑了几副上等的绣品,一并送到陈大当家手上,期待着发财。 慕桑走了之后,笑呵呵的那个男子纳闷道:“大哥,今日你怎么这么好说话?莫不是瞧上那小寡妇了?” 兄弟们闻言一愣,都瞧着陈迟不说话,眼睛里的戏丰富的都能唱一折子戏了。 陈迟无奈的看着这些弟兄们,解释道:“灾年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再说那秦大夫救过我的命,理应多报答几分。” 听闻都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夜里,大风刮得好似要把屋顶掀了,呜呜地吹着让人睡不踏实,慕桑和绿枝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茅草屋实在是不抗寒。 寒风声夹杂着鬼哭狼嚎,慕桑默默的拉紧了被子,悄声问道:“绿枝,你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绿枝也是怕的缩成一团了,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道:“是婴儿在哭?”这大晚上的哪里有什么婴儿哭,莫不是撞鬼了? 两人在黑夜里吓得抖抖索索的,话本上妖魔鬼怪都出来了,越想越怕,可偏偏一声一声弱小的哭泣声随着寒风传过来了。 两人心里又不安,起身悄悄的到了门口,打着火折子拉开门,门口躺着一团黑的东西,弱小的婴儿哭声从那里传出来。 贴近了一看是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绿枝大着胆子去退那个妇人,她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她也没了气息,怀里抱着的婴儿声音渐渐弱了。绿枝怕再冻下去这小孩儿也没了性命,抱起她回到屋子里,放到被窝里暖着,又给她灌了几口热水。 没一会儿小婴儿发起高热来,所幸随着小大夫学了几日药理,家里为了慕桑也常备着风寒的药丸,和着水灌下去,后半夜的时候药效发挥作用了,可算是退烧了。 小年的时候,县里的药堂关门了小大夫也回来准备过年了,见家里多了一个小婴儿觉得新奇,抱着逗她玩。 慕桑快到生产的时候了,整个人瘦了很多,只剩下一个硕大的肚子看的人胆战心惊。 虽然没什么钱财,却也是在外面的第一个年,随着越来越临近除夕,绿枝把家里收拾的焕然一新,各种糕点食物也准备的满满当当,小大夫则是在院子里给别人写春联。凑热闹的小孩子来了一群,热热闹闹的围着小大夫转,看着他写字。 绿枝则是把准备好的炸丸子分给他们吃,一个个小猴儿馋的直流口水,慕桑瞧着热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这是个神奇的存在。 随着她的抚摸,肚皮调皮的鼓起来了一块儿,也不知道小孩儿在踢腿还是在伸手。 她的嘴角上扬,露出来属于母亲的柔和,轻声安抚着:“宝宝乖哦,过几天就和娘亲见面了,我的乖宝。” 除夕夜守夜没一会儿,慕桑就坚持不住了,揉着眼睛要睡着了,绿枝在那儿哄着小婴儿,不知她是不是也知道今天是除夕夜,精神可好的玩笑着,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小大夫包了一个小红包放到她手里,温柔的笑道:“阿圆,这是叔叔给的压岁钱。” 慕桑希望团团圆圆的,所以起名叫圆圆,这几日绿枝喂养的极好,果然朝着圆圆的方向发展。 大年初三的夜里又开始下鹅毛大雪,半夜时候慕桑发作了。绿枝在一旁睡得不踏实,慕桑一喊疼,绿枝慌乱的喊小大夫,这样的场景她没有经历过。 村子里没有稳婆,这又是过年的时候,更要人命的是慕桑难产。 一夜过去了,天边泛着鱼肚白,慕桑疼的死去活来的,绿枝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一声声念着佛,在灶头上烧着一锅一锅的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慕桑瘫在床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 小大夫诊脉之后开了一副药,叫绿枝熬着。折腾了一夜,慕桑也没力气了,嘴唇干渴的裂开了,绿枝沾着棉花给她润口。小大夫看着一会儿出气多吸气少,赶紧让她含一片人参片吊着一口气,药熬好了灌下去就又有了力气。 终于到太阳探头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了整个院子,绿枝扔下手里的烧火棍,也不管药熬的怎么样了。急忙奔向屋里,走的急左脚拌了一下右脚摔倒在地上,也没觉得疼,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屋里走去,一连叠的喊着:“生了,生了……”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慕桑被汗湿透了面色如金纸,气儿都不匀了。喝了药之后就慢慢的睡熟了,绿枝守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等着,到了傍晚她才醒来,朝着绿枝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又转头看着身旁睡着的婴儿,笑着问道:“是个小子还是姑娘?” 绿枝喜极而哭:“是位少爷,小姐,是为小少爷。” 外面堆着厚厚的白雪,金色的夕阳照进来,照在慕桑脸上,透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慕桑抚摸着婴儿的小手,眼眸里都是欢喜:“宝宝乖,我是娘亲。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宝宝就叫晨雪吧。愿如晨光一样充满阳光,永怀希望。” 第三百二十六章 春风一吹,积雪就融化了,那些冷到骨子里的寒冰亦随之消失。 咿咿呀呀的孩提声占据了慕桑的全部心神,柔软的婴儿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越看越觉得幸福。自从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慕桑的日子过得飞快。 待到慕晨雪百日的时候,这村落里的人大多也熟了,慕桑想着给两个孩子一起办个百日宴,宴请村子里的人一起坐坐,也算是他们正式融入了杏花岭。 不久前陈大当家去西域押镖回来了,慕桑拜托的刺绣卖了一锭金子。托这一锭金子的福,两个孩子的百日宴酒席办的有模有样,绿枝手握锅铲大厨做的风生水起。 宴席间总免不了七嘴八舌的八卦声,妇人们围坐在一起总免不了家里长短,慕桑颜色好,又是从别处来的,有人就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慕娘子看着不像是穷苦出身,气度倒和镇子上大户人家的太太少奶奶一样。” 慕桑这一瞬间化身为祥林嫂,打开了话匣子:“对,原本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之后也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大娘子,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一场大雨把家院冲散了,那天的雨真是大呀,大到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轰隆隆的雷电劈开了半边天,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亮,那天上的雨就像瀑布一样倒下来了。一炷香的时间雨就床沿上了,家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灾难,慌得不知怎么好,到处都是水,哪里都是水,我们跪在床上祈祷,可是没用,那雨一直下,不停地下。”说到这儿,她的耳边似乎还是滔滔不绝的,带着铺天盖地的力量,掀翻了整个天地。慕桑继续说道:“没一会儿就听到轰隆一声,那洪水就冲进来了,房子也塌了,哭声一片,这时候谁也顾不得谁了,被洪水冲走了一大片,被房屋倒塌砸死了一片。我也不知道在水里泡着多久……到处都是淹死的人,泡的发胀的尸体……”说到这里,她哽咽出声,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我那可怜的夫君啊……可怜呐~” 围在一起的人哭的稀里哗啦,心里想着这天杀的灾难,一时间都劝起了慕桑。 年长的妇人开口劝道:“慕娘子,人都是往前看的,没了夫君还有孩子,能在这天灾中活下来就是福气了。” 有人在迎和着:“是这个理,大娘说的没错,以后好好的照顾好孩子,你那夫君也能安心了。” 有心善的婶子心里想着给慕桑找个婆家再嫁了,她一个人也活的没这么艰难了。温和的说起了别的话:“来咱们杏花岭就都好了,今年开春的时候,你在门前荒地上开辟一个园子,里面多种些菜,指定你们够吃了。” 慕桑擦干眼泪,微笑着附和着:“是呢,大娘说的对。” 热热闹闹的百日宴结束了,绿枝把慕桑的故事听说了半截子,看慕桑的眼神越发的崇拜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娘娘的夫君就塑造好了,又被水冲没了。 晚上的时候,春寒料峭冷风嗖嗖的往屋子里吹,茅草屋实在不是住人的屋子,慕桑他们想在农忙前起一个院子,手里余钱不多,起三四间房的院子就好。 说干就干,第二日秦小大夫就找里正量地划线了,下午的时候找人算了一个吉日准备开工。 慕桑和绿枝抱着两个裹成粽子的要圆儿和雪儿绕着划线的地方规划着哪里开辟一个园子,哪里盖一个鸡舍,绿枝的想法现在很务实,跟着秦老太太身边学习了一阵子家里家外的活,现在操持家务可有一手了,和隔壁王大娘早说好了一窝小鸡崽子,待到盖好了鸡舍就落过来养着。 绿枝还觉得在院子周围种些果树比如杏树桃树什么的,待到两个小家伙长大了也有零嘴了。 第三百二十七 铜锻鸟鹤宫灯把皇帝的寝殿照的明亮,案几上摆的奏折似要把人淹没,这位九五之尊不再年轻,两鬓露出几根白头发,玄色暗纹龙袍里包裹着消瘦的肩膀,但手里的笔锋尖利,一点都不会弱势,似是一个没有肋骨行走江湖的尊者。 他手里的笔不停,可感受着深沉的夜色,有些心不在焉,耳边偶尔能听见银铃似的笑声,或者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在一旁安静的看书或者伏案沉睡。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这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他一个,孤傲的坐在高位的,四处无所依靠,他忽然间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知道这个位置冰冷,但他享受过宜人的温度之后,便心生不足,想要更多。 死亡把他们隔开了,他有些失神的想。 夜深了,我突然有些想你,这思念如夜色无处不在,我这漫长的一生该如何度? 思念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人的意识,所谓的坚强在黑夜里崩溃离析,往事叫嚣着要回去,滚烫的泪水如炽热的心跳也变的安静冰凉,从未想过,这么漫长的一生,我该怎么度过。 生死病老是人生常事,在煎熬里把这些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心头的伤未减少一分。 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我们的这一生都是和孤独在作斗争,在孤独里寻藉安慰。 他放任自己沉淀在过去,笔锋上鲜红的汁墨滴落到了奏折上,如同一滴浓稠的血液。 刘公公今夜觉得太安静,一般时候也是这样安静,可今夜格外的不同。这种不安似乎有些不寻常,上一次也是这样不安,带来了贤贵妃坠崖的消息。他有些嘲讽的想,坏莫过于此了,这一次有能有什么坏消息。 远远的就看见一行人打着宫灯缓行,他立马打起精神,看见来人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许是夜里寒冷,外边罩着一件银丝边掐花对襟外裳,高高的发髻上攒着烧蓝镶金花细宝蓝点翠珠钗,两鬓处攒着一对儿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这样清冷的娘娘莫过于淑妃娘娘了,自从贤贵妃殁了之后,宫人似乎一下子就沉寂下来了。 刘公公上前向她打了个千,问安道:“娘娘吉祥,这么晚了,娘娘怎么过来了,有事吩咐奴才一声就好。” 淑妃冷声说道:“本宫有事禀告万岁爷,劳烦公公禀告一声。” 这厢还没说几句话,就听见万岁爷的声音:“刘明忠!” 刘公公急忙推门进去,躬身说道:“回禀万岁爷,淑妃娘娘求见,说有事要禀告万岁爷。” “宣。”皇帝厌厌的说道。 淑妃顾玥一入大殿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案几前,压着声音里的恨意说道:“禀告万岁爷,是瑾皇贵妃派人追杀贤贵妃娘娘,楚世家鼎力相助。” 这一声平淡的话语在大殿里掀起了惊天骇浪,不亚于一声雷鸣炸响在耳边,皇帝手里的御笔吧嗒掉在了奏折上,然后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掉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响声把一室的凝重打破了。 刘公公惊骇的看着淑妃,这……“淑妃娘娘如何得知?”不敢高声,唯恐惊动了上苍。 淑妃直视着君上的眼睛,心里的愤怒无以言表:“是瑾皇贵妃身边的宫人告密,因她无意间得知此事,便遭到了瑾皇贵妃的毒手,打伤了看守她的人偷偷来告密。” 万岁爷的面色苍白的厉害,这一刻他是个失败者,软弱的如同孩提,他的唇色都泛着白色,嘶哑着嗓子说:“刘明忠,查封上阳宫,带证人。” 刘明忠带人出去了,淑妃顾玥看着这个久久不能回神的帝王。 这一刻,她有些可怜这个男人,他枉为九五之尊,不明辨是非,听信小人之言,纵容恶徒伤人。 却有些痛快的觉得他活该,只是可怜她桑姐姐一腔孤勇的爱意,最终落得死无尸首的下场。 这一夜御林军出没,京城里没有几个人睡得踏实。 两位孔武有力的太监押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一路押到案几前跪下,身上玫瑰红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洒落了一地,这满身狼狈的女人赫然是瑾皇贵妃,此刻面若厉鬼,半点没有娘娘的矜贵,她的眼眸泛着疯狂和恨意,看着面色苍白的帝王,她发出来嗬嗬的笑声,终于说出了放在心里快要霉烂的话语:“我的陛下,这会儿找到凶手了,心里可痛快!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能让我尊贵的陛下失其所爱,坐在高高的位置,独享着这人世间的寂寞,这滋味可好受?” 帝王的脸上蒙着一层寒霜,眼眸里似乎下着茫然大雪,声音冷的如同要掉冰渣子:“瑾皇贵妃因妒发疯,残害贤贵妃,挑唆楚公府买凶杀人,罪无可恕,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鸠酒一尊。楚公府教女无方,楚大公子刺杀贵妃,目无王法,数罪并罚,着降其为伯爵府,楚大押入大牢,查封楚伯府,三司会审。” 瑾皇贵妃……不,是楚庶人,楚庶人一点都不意外这样的处罚,似乎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死期,皇权容不下世家,世家亦容不得皇权独大。 一杯鸠酒断送了她的一生,这鸠酒很快发效,肠子里绞着疼,嘴角微微扬着,嘲笑的看着这大殿上的傀儡:“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可怜我一双儿女!稚子何其无辜!祈渊,我以我命诅咒你,生不得所爱,死不得安生!” 这世间忽然变得很安静,她似乎听到了花绽放的香味,鸟鸣的清脆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母亲低声细语的说话声:“湄儿……”那时候她没有入宫,她还是楚世家的女郎,无忧无虑的数着日子玩,偶尔和世家哥哥去骑马。 她想,这人世间真好,她下辈子再也不来了。 帝王淡漠的声音响起:“淑妃举报有功,着晋封贵妃。” 有人安静的拖着温热的尸体走了,留下空洞的空白。 光一照,黑暗就无影可寻,思念如虚幻的泡沫一戳就破。 天亮了,他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 晨曦寻着窗棂的缝隙钻进来,照在光油油的地板上,这大殿犹如无人之巅,他掌着权利享受着孤独,蚕食着寂寞。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绿色似乎总是带着希望,有了生机便有了生命,花开了,一切照着明媚的方向发展。 绿枝扶着腰吃力的从屋子里出来,待到小大夫三年孝满之后两人便完婚,头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会儿在院子里腿脚利索的追着蝴蝶,阿圆在花架子下绣花,慕桑躺在藤编的摇椅上晒太阳,偶尔嘲笑一下阿圆的绣艺。 绿枝见不得阿圆的眼泪,便开始拆台:“阿圆你别听她的,你可比你娘强多了,当初一针下去手指头上就两个窟窿,哭的嬷嬷都不忍心让她绣了。” 阿圆惊奇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真的?” 绿枝笑的肚子疼:“比珍珠还真,姨母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圆破涕而笑,继续拿起帕子认真的绣。 自从走镖去西域卖了一回绣品,慕桑似乎打开了做生意的大门,就攒着绣好的刺绣托陈大当家的去西域出售。不想做出来名堂,西域的人喜欢,就专门起了一个名字叫秦人坊绣品。现在领着全村心灵手巧的妇人和姑娘做绣活,卖出去了绣品,买回来了西域的葡萄酒,陈大当家的现在走镖可厉害了,这一趟又赚得盆满钵满。 听说西北又要打仗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要打,上次貌似最后打赢了,又听说送了一位公主去和亲。 慕桑想,也许是三公主罢。 那些远在天边的事早该忘了。 看着院子里的屋檐,她想着是不是应该把房子翻一翻了,弄个两进或者三进的院子,现在门前的那一片山都买来了,种满了桃树、杏树、桂花树,还有山楂树,春日里可做桃花胭脂、杏花酒,秋日里做桃子罐头,桂花酒,冬日里做冰糖葫芦,一年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壮实的小男孩从门外冲进来了,朝着慕桑喊娘。 这一腔诗意就这样被打断了,慕桑泛着白眼从摇椅上起来,努力露出亲和的笑容,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亲生的,是亲生的。 温和道:“雪儿,你学完武了?你干爹可有批评你武功退步。”他的干爹就是陈大当家的,自小体弱多病,陈大当家的看着可怜,便做了他的干爹,教习他武功,学武之后小身板强壮了许多,小小的身体里似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喜悦:“干爹夸我了,说我脑瓜子好,学的快,过几年就能行走江湖了,娘,你等着,我给你挣了武林盟主来当当!” 小孩子的思维无所顾忌,装的都是奇怪的想法,慕桑好笑的问道:“娘又不会武功,怎么能当武林盟主?” 童言无忌,畅想着未来的理想:“我把他们都打败了,他们都得听我的,我说谁是武林盟主谁就是!胆敢反驳,打到他听话为止。” 一席话惹笑了院子里的众人,慕桑笑骂道:“你还是先习字去吧,一个不识字的武林高手可是要惹人笑话的。” 慕晨雪撅着嘴,不乐意的去写字了,心里不服气的想,都打到他们听话了,谁敢笑话他!敢笑话他不识字,再打一顿!不听话再打一顿。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时光匆匆,穿梭在指尖,帝王的大殿里越发的冷清,一日暗卫献上一件大红色彩绣牡丹织金锦十六幅襦裙嫁衣,声称是贤贵妃绣的,并通过这件嫁衣找到了贤贵妃的住处,此为还看到一双六七岁的儿女,为亡夫守寡。 报告这些的时候暗卫的小腿肚子都在打摆子,帝王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碾碎。 终于听到了帝王恩赐的一声下去吧。他颤抖着走出了大殿,阳光一照,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还活着。 独留在大殿里的帝王呵呵的笑出了声,笑着伏倒案几上,水滴洇湿了俊秀的文字。 桑儿,你是我的恩赐也是劫。 有些庆幸有些嘲讽,我在高颠之上坐立不安,你在人间浏览红尘。 君王的铁骑包围了这个狭小的村庄,他没有进村打扰百姓,远远的看到了那一双可爱活泼的孩子,也看到了她温柔的笑容,没有他,她似乎过得很好。 他有些沮丧的想。 得而复失不过如此了,悄悄的包围了村庄,又下令悄悄的撤离了村庄。 一路疾驰向京城而去,夕阳西下,看见晚归的双飞鸟,归家的行人。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残忍。 骑在马上他脑袋放空的想,她定是不愿意入宫的,她喜欢现在的生活。一个恶劣的想法冒出来了,不如把她绑回去吧,反正她也反抗不了,她只能乖乖的做她的妃子,她舍不得那两个孩子受苦,她定会乖乖的待在宫里。 这样的想法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再也忍不住这样的诱惑,一言不发的掉头朝着来路返回,身后的铁骑紧随其后。 月亮清冷的照在屋檐院落里,一如帝王没有温度的眼神,门口的狗吠声没来的及起伏就消失了,他有些恶劣的想,她是不是吓坏了,知道他的铁骑包围了这里。 他抬手敲门,寂静的夜里瞧着木头的声音响了好远,没一会儿里头就响起了一道年轻的男声:“来了。” 打开门露出一位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问道:“是有人病了吗?先进来吧,我去拿……”拿医药箱。一句话没有说完,一柄长剑抵在他的脖颈上,立马吓得他无比清醒。 没一会儿院子里站满了人,悄无声息、安静如寂。 绿枝见小大夫出去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回来,便不放心的出来找他,一打开门就看见满院子的黑衣人,就着月光的清辉,看清了那个身姿如松柏一样挺拔人的脸,惊恐万分的看着他,软着双膝跪地,喃喃道:“万岁爷……” 那人开口嘲讽道:“你倒是记得朕,不像你没良心的主子,忘干净了。” 慕桑从梦里惊醒,不安的看着盯着乌漆漆的帐顶,这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她掀开窗帘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也看到了那个……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男人。 两人隔着窗户两两相望,她看到了帝王锐利的眼神,也看到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慕桑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点起了火把,亮堂堂的赶走了黑暗。 她一袭月白色暗花梅纹百褶裙显得楚楚可怜,因着夜里冷披了一件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大袖衣,头发披散在身后,走到帝王的跟前,恭敬的行跪拜之礼:“万岁爷万福金安。” 第三百三十章 黑峻峻的夜里,陈大当家被人脖子上抵着锐利的刀锋押着,望着远去的马车,长久的沉默。 当东方泛着了鱼肚白,地里找吃的的勤劳的人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村民们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这一天跟往常的任何一天都一样。 慕桑领着阿圆和雪儿坐在马车里,低声安抚着不安的小家伙。绿枝留在了杏花岭,远离了宫廷,这是她最好的归宿,有爱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 从京城走到杏花岭她走了半年,从杏花岭回到京城却不足一旬。成帝下令日夜兼程赶路,精简的队伍一路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补给便不会停留太久。 他们就忽然一下子出现在了椒房宫,宫里的人沉默着,在看不见的地方交替着消息,对于慕桑的意外到来,有人惊讶有人欢喜。 椒房宫还是依旧的模样,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长出了盘桓的枝节,绿油油的树叶里挂着小小的果子,这一切熟悉到她昨日好像还在这里散步,从没离开过,这光阴里没有隔着痛不欲生的伤痕,她一回头似乎就能看见太后娘娘宠溺的笑容,她围坐在膝边撒娇卖萌。 阿圆和慕晨雪看着层岩叠嶂的屋檐,震惊的说不出话,又新奇的瞅着周围的景物。 心里不切实际的想,这就是皇宫了,他们娘好厉害,还可以到皇宫里住。 邓全见到慕桑激动到哭了,他以为他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娘娘了,行礼问安时泪水模糊了眼睛:“娘娘万安!小主子万安!” 慕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心想原来过去了这么些年,淡笑着说道:“起来罢。” “谢娘娘。”邓全笑着大声说道,他盼了这么些年,终于把娘娘盼回来了。 殿内打扫的一尘不染,半副帐幔散着,梳张台上放着一支珠花,透过光阴,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把爱情当做救命稻草,没了爱情便没了全部。 回忆是一条冗长的路,没有尽头,只余下心中的哀伤与悲凉,往事如雁过留痕水过留印,没有人能潇洒到既往不咎烟消云散。 邓全眼睛里显现着回忆的惆怅,说话时不自觉的低了声音:“自娘娘去后,万岁爷就下令,屋里的摆设不许动,其余一切跟娘娘在时一样。” 她拿起那枚珠花,一簇簇绽放的西府海棠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阿圆和雪儿好奇的看看这儿又好奇的瞅瞅那儿,这里屋子高大又亮丽,一双眼睛怎么都看不过来。 他们俩看见慕桑手里的珠花,也要好奇的摸一摸,慕桑纵容的把并蒂海棠琉璃珠花攒到阿圆的小揪揪上。 阿圆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不敢动了,问道:“娘,好看吗?” 慕桑看乐了,双手揉着阿圆的脸蛋,夸道:“好看,娘的宝贝最好看,娘带你去照镜子。” 童真的笑声消除了忧愁,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成帝立在院子里听见里面的笑声,透过窗户看到几人热闹的场景,这样就很好了,她还在,她还会笑。 这样就很好了。 成帝没有去打扰她们欢快的时光,他突然怕他进去,里面的人不笑了,眼眸里只余下麻木了。 他忽然就害怕了。 刘明忠看着这位九五之尊落寞的背影,于心不忍,遂劝道:“万岁爷,娘娘回来了,奴才还没进去请安呐。” “嗯……”成帝沉吟片刻:“朕私库里有一斛东珠,送来给贵妃。贵妃出宫为国祈福,如今圆满归来,着封为皇贵妃。” “是,奴才遵旨。”刘明忠心想果然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这回不止皇贵妃了,这皇后也做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慕桑领着阿圆和雪儿一起玩探索新世界,主要是把椒房宫后面的小花园翻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笑容可掬红光满面的刘明忠。 “奴才参见娘娘,娘娘大喜,恭贺娘娘回宫。万岁爷有旨,娘娘不必跪。”刘明忠见慕桑要跪,立马扶住不让跪,心里默念可不敢让跪了,按照万岁爷现在的心疼程度,娘娘若是跪着听旨,他这脑袋不要也罢。“万岁爷口谕:贵妃出宫为国祈福,如今圆满归来,着封为皇贵妃。” 接着便是万岁爷的赏赐:“万岁爷赐娘娘东珠一斛,南珠一斛,九翟盘龙四凤金冠一顶,翠玉福寿镶蓝宝石栖凤簪一对,金丝镶凤压牡丹玉珠金步摇一对,红玉嵌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一对,红玛瑙蝙蝠镶边东珠耳坠两对,龙凤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朝服一件……” 慕桑看着宫人手里的红漆描金檀木托盘,刘明忠念一道便有人揭开遮着的红丝绸,这一身加起来不就是皇后的朝服了吗? 后面赏赐的大件如彩凤牡丹团刻檀木屏风亢镜等都摆进了殿内。 皇帝的赏赐之厚足足念了两刻钟,宫人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大到屏风座椅小到盆栽花草。用心之深无以言表。 两小只也没人教他们跪拜礼仪,站在慕桑的身边,随着赏赐的物件增多从a型嘴变到o型嘴了,再到一会儿o一会儿a了,充分的显示了什么叫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也表演了一段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好奇。 这皇帝是在向她展示财力?看,你在外边辛辛苦苦的奋斗了多少年,还不够朕一句话的威力大。 这可恶的封建势力,她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慕桑等到刘明忠念完了,笑道:“真是破费了,回去告诉你家皇上,我很满意。” 刘明忠心里纳闷,娘娘你的笑容告诉我,你好像不怎么满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多笑没坏处,便笑呵呵道:“奴才遵旨,定会将娘娘的话禀告万岁爷,奴才告退。” 邓全领着宫人把赏赐登录在册,一回头就见不负责任的娘娘领着两位小主子拿东珠当弹珠玩。 又乐呵呵的想:哎,娘娘和小主子开心就好,东珠也不负它的使命了。 封皇贵妃的旨意澄晓六宫,这沉闷许久的宫里如同一滴水溅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四下里炸开了。 人们不介意用最恶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然是以为知道了真相,听着别人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宫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帝说辞不过是堵住天下幽幽之口。都说贤贵妃吉人天相,躲过了追杀,现在又养育皇子有功,被封为皇贵妃。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离别。 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椒房宫门口不敢进去,她的桑姐姐真的回来,她听到了宫里面热闹的声响,这几年安静如寄的宫殿头一次这么热闹,她再也等不及的冲进去,看着那温和的笑容,亲不自禁就湿了眼眶,呢喃道:“桑姐姐……” 慕桑心有所感,转头就看到了淑贵妃,她哭红了双眼,身上穿的大红缠枝芙蓉二色罗窄袖褙子因为着急而显得凌乱,发髻上的掐丝金枝宝瓶红珊瑚簪摇摇欲坠,可她管不得这些了,她听见桑姐姐叫她小玥了,一下子控制不住感情的哭了,红着眼睛扑到慕桑的怀里。 慕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哭了,小心两个小家伙笑你。” 这句温柔的玩笑话却引得她嚎啕大哭:“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了的,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桑姐姐……” 好一会儿淑贵妃才止住了眼泪,性子难得羞涩一番,看着两个小家伙有模有样的问安:“淑姨母安好。” 她笑容灿烂道:“好……好,你们也好。” 邓劝过来说殿内布置好了,请两位娘娘入殿宽坐。进去时椒房宫里的布置全都焕然一新,全都按着皇后的规格布置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阿圆穿着一身水蓝刻散花锦齐胸襦裙,脚踩浅蓝色彩绣百鸟莲花鞋,小小的姑娘一装扮立马显得粉雕玉琢莹莹可爱,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显得精灵古怪,慕桑在她的小揪揪上别了一对儿湖蓝银蕊洒金绢花,左看看右看看满心都是满意。 雪儿有些不习惯身上穿的大红贮丝罗纱麒麟袍,别扭的扯了扯,又看看雍容华贵的娘亲,有些落寂的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山上的桂花要开了,咱们回去还要酿酒呢。” 阿圆听闻也忍不住问道:“对呀,娘,阿圆还要做桂花糕呢。”这里虽然很好,可家里也很好啊,她想绿姨了,也想家里的那个小萝卜头了,这时候估计还在流口水呢。 慕桑觉得好笑,两个小家伙别看个头小想的倒是挺多的,笑吟吟道:“这就想回去了,跟娘住在这儿不好吗?” 阿圆脆脆的说道:“也好,娘在哪儿阿圆就在哪儿。” 雪儿想了半响,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儿好是好,可总感觉不自由,要遵守好多规则。那我也勉为其难的住这儿好了,陪着你们呗。” 慕桑嘲笑自己的儿子:“小屁孩懂什么自由。”说着就起身,这会儿应该领他们去御花园熟悉环境了,怎么也要把宫里逛熟了。 刚起身,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很突然的就倒了。 两个小孩吓坏了,急忙去扶她,大声的喊她:“娘!娘!你怎么了?”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宫人,都急忙涌进来,看着昏迷的皇贵妃束手无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快请太医!” 这一声让殿内所有的人动起来了,宫人们请太医的请太医,禀告皇上的禀告皇上,邓全小心的安抚着俩个小家伙。 成帝听了消息,直接从小朝会上赶回来了。 太医院院首章太医和几位太医轮流把脉,人人面色沉重,他们相互看着彼此,大家心里都明白皇贵妃的情况不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油尽灯枯这个结果谁也不敢直接对面色沉沉的万岁爷说,成帝满地转着圈子催着他们说会诊结果。 章太医禀告道:“娘娘脉相虚弱……” 刚刚说了一句开头,皇帝不耐烦的打断道:“说结果!” 章太医的心抖了抖,躬身回禀道:“娘娘自落水小产以来,凤体一直欠安,未调养完好,此后强行怀胎生子,而怀胎期间营养不足、劳累过度、时常惊慌不安,长时心绪不畅郁结在心,夜不能寐,此时娘娘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臣无能。” 他说一句成帝的面色便青一分,看着跪了一地又口说无能的太医,怒骂道:“庸医!都是一群庸医!” 慕桑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生死有命,乘着这会儿头脑清醒还有点力气,还不如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一番,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笑嘻嘻的安抚着成帝的怒气,好像命不久矣的人不不是她一样,对成帝说道:“别生气,气大伤身,说不得过两日他们就找到医治的办法了。” 太医们感激的看向慕桑,这病他们确实无能为力,得到万岁爷让他们退出去的收拾,一大群人呼啦啦的退去,半点不留恋。 慕桑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床铺上,拍拍旁边的位置招呼成帝在坐下,他们好久都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了,慕桑开始回忆往事,这一生是上苍的眷顾,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些年她也见过了生死,也明白了生死。慕桑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这一生荣华富贵有,风雨交加也有,如今……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窗户外面的风景很美,儿女双全,她登临凤位,她应该知足了,继续讲述她的故事:“阿圆是我和绿枝捡的孩子,那是一个雪夜,我和绿枝听到婴儿哭声,这次捡回了她一命,她的母亲就冻死在她的身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一直都视若珍宝。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视若自己的女儿一样,仔细抚养,细心照料。” 两人依偎在一起,成帝拥着慕桑的肩膀,似要把她嵌到自己的心口,妥善的保管,哑着声音说道:“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怎么办?。” 慕桑从他的嗓音里听到了哽咽,她窥探到了帝王的软弱,这些软弱是为她而生,一时心里难受起来。 “你要看着雪儿长大,不许把他养在别人跟前,他是我的儿子,你要照料他长大,结婚的时候要选他喜欢的女子结婚,不可逼迫他,阿圆也是一样,要她自己做主,婚后你要为她撑腰,不能让他们欺负了。”这些话她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后面如何她也看不到了,只愿岁岁平安年年康乐。 “好…好,我都答应,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温热的眼泪滴到了慕桑的脖颈,这些泪眼烫的慕桑的灵魂都在颤抖。 慕桑低声呢喃:“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两人依偎在一起许着来生。 ps: 长命女·春日宴 冯延巳〔五代〕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慕桑病了之后,成帝张贴皇榜求天下神医,可看了都摇摇头无话说。 慕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病情一日严重过一日,宫里处处漫延着压抑与苦闷。 皇帝为了让慕桑的病好起来,早早下了封后的诏书,想用册封大典的喜气冲一冲,可这些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很渺茫,慕桑的病越发严重了。 这天清晨,慕桑醒来了了好一会儿,觉得精神尚好,便让宫人们给她梳妆,缠绵在病床上两月有余,面色显得苍白无力,没了以前的风华绝代。 慕桑选了一件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那是她册封皇后时穿的,淑贵妃和敬贵妃都在跟前伺候着,勉强露出笑容来,说道:“娘娘今日气色好,这绛红色也衬娘娘的肤色,最好不过了。” 慕桑吃力的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说话也很吃力:“你们惯会哄我玩了,今日就相信你们一回……那顶珠冠也戴上。”到最后声音虚弱微不可查,坐到宫人抬过来的玫瑰圈椅里,闭着眼睛养神。 听闻皇后娘娘的要求,宫人们急忙捧来紫金翟凤珠冠,慕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就是它了。” 穿戴整齐的慕桑站在浮雕牡丹花平面铜镜前看着自己,没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倚在靠椅上,淑贵妃端来一碗参汤,她勉强喝了几口,吊着精神等成帝。 自慕桑醒了,便有人去禀告皇上,成帝一听消息就急急忙忙从御书房里赶来,众人从殿内退去,把空间留给他们说话。 慕桑看到是万岁爷来了,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笑容使尽了她全身的力量,细小的声音里全是作为母亲的担忧:“万岁爷……雪儿和阿圆……” 成帝握着她的有些冰的手,他失去过她,那时候以为是永恒,可后来又找到她了,而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生命在缓慢的流淌着,他九五之尊却无能为力,可真是讽刺。她的诉求,她的担忧,她的不舍,他全都明白:“我明白,我都答应你,都依你。” 慕桑等到了他的承诺,便昏昏沉沉的睡去,她千言万语,她有万千放心不下。 可命如此,不可改,不可逆。 成帝这些天越发的沉默寡言了,他沉默的处理着国事,冷静的交待心腹看好阿圆和雪儿。 夜晚变得格外的漫长,也变得格外的短暂。 太医随时把着脉,皇后娘娘的脉搏变得微弱甚至不可探测,四肢也逐渐变得冰冷,众人都围坐在她的床前,眼底都挂着厚厚的乌青,成帝来的时候让他们都出去。 她们退出了内殿,咬着牙压抑的哭着,谁也不敢哭出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慕桑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看着明黄色绣凤凰的帐子,又看到那个清瘦顾寂的帝王。 “陛下……”慕桑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慕桑的手无力垂到床边,成帝摸着她的体温一点一点的变凉,一同把他的心封冻起来。 她的目光停留在成帝的容颜上,或许是停留在窗外的风景上。 太医在旁边时时关注,瞧着皇后娘娘的面色不对,就急忙把脉。 冰冷的手腕处没有了脆弱的脉搏,一切都重归于寂静,他们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长叹一口气,悲痛的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驾崩了。” 外面的嫔妃哭成一团,成帝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里愈阖上慕桑的眼睛。 他的皇后走了,他的爱人走了,他们之间有过长久的分别,短暂的相逢之后又永久的离别。 他一下子变得苍老起来,这位高高在上帝王在生死面前无能为力。 他看着两个懵懂的孩子,悲从中来,可又要压抑着伤痛。 皇宫里挂上了白幔,长长的白幔如同冬日里的雪覆盖了皇宫。 淑贵妃顾玥听见宫里敲响了宏厚的钟声,昭告天下人皇后娘娘薨了,她忍不住悲痛放声大哭。 慕晨雪一身素缟,他的娘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宫里宫外的哭声震天,他知道自此就是他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在他冷了的时候劝他加衣,在他饿了的时候盛一碗精道的面。 他看着别人哭,可惜他眼里流不出一滴眼泪,他的娘亲在这里不快乐,是不是她去找她的极乐去了? 淑母妃抱着他哭着撕心裂肺:“姐姐,姐姐,晨儿还这么小,你怎么……怎么忍心……” 在漫天飞舞的落花里,慕桑的葬礼慢慢落下帷幕。 成帝赐谥号端慧,并是他唯一的皇后,史称端慧成皇后,于嘉兴十五年三月薨逝,年二十七。 成帝百年之后,与端慧皇后合葬,太子祁晨雪继位,史称武帝。 慕桑从昏迷中醒来,看着雪白的房顶,这是哪里?挣扎着想要喊一句万岁爷,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干哑的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 护士见了就去通知大夫:“33号病床的病人醒了……” 余震波及,被人群推搡头撞在玻璃上导致昏迷不醒,现在醒了大夫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无遗留症之后再出院。 慕桑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有点难过的想,那是黄粱一梦吗?可感情是那么真实的存在,拿起手机输入成帝祁渊的名字,可惜一无所获。这是个不存在的时空,可是她所有的爱恨那么清晰,她和成帝的话语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是黄粱一梦?! 光鬼陆离的世界,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番外 我叫慕晨雪,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是个早上,正好下雪了,所以我娘就给我起名叫雪晨,为什么说是我娘取得呢,儿不是我爹取得,因为我只有一个娘,没有爹,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据我娘说,我爹病死了,所以说我是个遗腹子。正是因为我爹病死了,家里的叔叔伯伯为了争夺家产就把我娘赶出来了,一路艰辛苦难只有绿枝姨母陪着,遇见了好心人,也就是我现在的小姨父,他是个郎中,果然是个好心肠的人,没钱看病的人来看病他也就不收医药费了,他们有个可爱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 在说说那个笑容妍妍让人如浴春风的小淑女,她是我的姐姐,比我大一岁,看着是个小淑女,实在事事都管着我,简直就是个小魔头,问题是娘见了还夸她懂事呢。头疼她的程度远远高于头疼娘的程度。 我娘绣活做的好,常年做绣活往镇子里买,说是要攒钱供我读书,将来作秀才公,为什么是秀才公而不是举人老爷呢,娘说举人老爷要到很远的地方当官去,而她不想我离开她,所以说我作秀才公就好了。反正我现在还小,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娘的眼睛一直都是平静温柔如水的,她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平静的,一点多余的期望都没有。不过比起隔壁的泼辣娘亲,我觉得一切都很好。 有一天晚上,外面来了很多骑马的人,围住了我家,火把照亮了黑沉沉的夜,我从未见过如此亮堂的黑夜。 娘的手很凉,紧紧的拉着我的手,那群人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不止我娘,绿枝姨母和小姨夫也吓坏了,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我还听见小姨夫打牙冠的声音了,这个人有这么可怕吗? 年幼的我不理解那一句万岁爷是什么意思,自从那一句万岁爷开始,我的人生彻底的发生了转变。 那个男人是我爹?原谅我的震惊,我一直都以为我爹早就埋在哪个疙瘩里化骨灰了。 然后我娘成皇后,这身份差距确实有点大,一时间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有些不习惯,我自小就喜欢自由,想成为一代侠客闯荡江湖,只是后来我娘驾鹤西去我也成了太子,这个想法越发的强烈,尤其是我那两个兄长和我斗成乌鸡眼的时候,我那眼瞎的爹拉偏架的时候,总想手握长剑从宫墙上一跃而下,自此快意恩仇。 可惜这只是个想法,阿圆姐姐被封了公主,日日被嬷嬷盯着学规矩,我也日日在那时而眼瞎时而糊涂爹的御书房里学习朝政。 总想带着阿姐回到杏花岭的家里,可宫里侍卫太多了,处处都有人把控,时时都有人监督。 听伴读说外面的世界很繁华,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有,出宫的想法越来越多、越来越坚定,想尽各种办法都不如意,第一次摸到宫门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并送到了我那阴阳怪气的老爹跟前,他看着我冷笑一声,转头就加多了人手专门看着我。 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到聪明伶俐的我,终于在斗智斗勇中摸索出了规律,让我逃出来了。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放纵自己穿梭在人群里,但当夕阳布满天空的时候,感到了满心的孤单。 他把那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当成了家,他一直觉得他的家在杏花岭,种满了树和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