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货不想当替身》 复活 这个地方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团团软绵绵的雾气,如梦如幻。 秦默默被雾气环绕着,安然地闭上双眼,十分享受这种宁静平和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道温婉的女声入耳:“默默,你该醒来了。” 隔着眼皮,秦默默的眼珠子动了动,脱口而出,干脆利落:“不要。” 那声音顿了顿,轻哄道:“这里没有漂亮的风景,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没有有趣的小伙伴,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秦默默眉心拢了一下,再次舒展开来:“这样挺好。” 那声音疑惑道:“为什么?”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秦默默的眼角滚落,没入鬓发:“我的爹爹娘亲不要我了,我的亲人全都是笑里藏刀,夸我是为了讨好我,宠我是为了让我学坏,把我抚养长大是为了挖我的仙根,我的小伙伴都是为了从我手里得到好东西,背地里笑话我是傻子。” 相比之下,这里太好了,留在这里就不需要面对那些讨厌的事,反正她也是多余的。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久到秦默默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才道:“你的爹爹和娘亲不是不要你了,他们是迫不得已。” 秦默默攥紧拳头,嘲讽道:“迫不得已杀掉邪兽,成为凡界的大英雄,迫不得已突破到真仙,成为凡界最年轻的一对飞升仙侣。”迫不得已把年幼的她独自留在凡界。 那声音低低辩解:“或许他们以为你会过得很好。”有父母的光环在,她应该被善待。 “嗯,我现在挺好的。”秦默默说到这里,原本有些激愤的语气缓和下来。 她已经死了,解脱了。 那声音似乎被她说服了,终于不再打扰她,她慢慢把思绪放空,心中不再有一丝波澜,蓦地头皮一紧,那声音变本加厉把音量拉得很高:“救命啊,默默快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秦默默在那一瞬间很想送她一句,你去死吧! 她气急败坏:“你就是想骗我醒过来!我是不会上当的!”她是在周遭人编织的谎言中长大的,休想再骗到她。 “嘤嘤嘤…”那声音开始哭泣,哭得很伤心,堪比魔音穿耳。 死人都能哭活了那种。 “闭嘴,不许哭!”秦默默厉声呵斥道。 话音落下,哭声戛然而止,居然这么听话? 秦默默勾起唇角,终于安静了,她又想进入那种化为虚无的很舒服的状态。 然而试了几次,她的心绪都没有平静下来。 发出声音的女人怎么样了?死了吗?她怎么不哭了? 罢了罢了,先把她救下来再继续睡,不差这一会儿。 秦默默睁开双眼,本该是白茫茫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她试着坐起身,毫无防备地撞了脑门,登时晕头转向地躺回去。 “哈哈哈,默默果然是个善良的孩子。” 秦默默听到那该死的声音如此道,气到炸裂。 她都死了,还有人骗她! 额头很痛,痛到拉走了她的注意力,真奇怪,她都死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在黑暗中伸手一摸,撞到的地方起了一个肿包。 秦默默:“……” 还让不让人好好地死了。 她怒骂道:“你这个大骗子!” 骂完又开始哭,她除了被骗,然后哭,什么都做不了。 那声音急了:“默默别哭,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死了,只有你能救我。” 上方不行,秦默默试着向两侧伸开手臂,腿也踢了踢,又被挡了回来。 她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格子里还能做什么,果然还是骗她,直接放声大哭:“我都死了你还骗我!” 那声音道:“默默不哭,你听我的,你双手用力往上推。” 秦默默无法独自解决眼前的困境,就算被骗也只能照做了,伸手摸到了一块木板。 “默默加油,使出全力。”那声音鼓励道。 秦默默把对声音的怨气都融入了力道。 嘭—— 光线透进来,她看到一块飞在天空的木板,还有很多松散的泥土。 木板飞到一定高度后,连带着泥土一起回落。 秦默默:“!” 她迅速坐起身,手脚并用地爬出埋在土里的木箱子,远远躲开。 等木板掉下来,她凑上前一看,哪里是什么木箱,是一口桃木棺材,这里是她的坟地! 她把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被挖仙根时刨开的肚皮,温热光滑。 秦默默呢喃自语:“我怎么活过来了?” “你不是活过来,是变成妖了,尸妖。”那声音解释道。 秦默默闻声看去,是一截切口整齐的树桩,仅存的一段树皮上还有被雷劈过的焦灼的痕迹,太惨了。 可关她什么事啊,她扭头就走。 “默默别走,救救我。”树桩哀求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妖。”她宁愿没有醒来,她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留恋,是人是妖都无所谓了。 “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树桩理直气壮:“我本来都快修成仙了,被人砍掉做成了你的棺材板!你说,你应不应该救我?” 秦默默脸上一僵,这么说来还真是她的锅,可她又不是自己想死。 她一出生就有自我意识,能够分辨旁人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得知亲人都在算计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她一边装成大手大脚的纨绔散尽钱物,一边偷偷刻苦修炼,为得是能够早日飞升仙界和爹娘团聚,谁曾想,那些人贪得无厌,连她的仙根也夺去了。 “我不会种树。”秦默默老老实实道。 “不会可以学嘛。”树桩可怜兮兮道:“这荒山野岭的,只有你能救我了。”语调一转:“我不管,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得救我!” “你说吧,该怎做?”秦默默口气很是不耐。 “默默最好了。”树桩被一团耀眼的光芒裹住,等到光芒散去,变成一株娇嫩的幼苗,往地上一躺:“你得先给我浇水,必须是两座山之外的天水河的水。” 秦默默觉得她在碰瓷,愤然走人。 树苗哭起来:“嘤嘤嘤…人家的妖力都你吸走了,你变成妖了,我却要死去。” 秦默默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地向天水河走去。 所谓天水河,是天山山顶的雪融水,灵气浓郁,对人和妖来说都是好东西。 秦默默一路走过去,大开眼界,许是与天水河很近的缘故,很多花草树木都生出了灵智,加之她现在是妖身,可以听懂它们的话,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生生走出逛市集的滋味,一片嘈杂。 “我瞧着云层很厚,你们说明天会不会下雨啊,这雨一下,我的花苞准得掉光了。” “有只鸟在我身上搭了一个窝,还下了三颗蛋,我最讨厌鸟屎了,我要把窝掀下去。” “大家快来看啊,这有一个新来的,她怎么长得这么奇怪,像猴子一样。” “……” “猴子”伸手接住鸟窝,把三颗蛋收进袖子里。 很好,有鸟蛋可以吃了。 再往前,翻过两座山头,远远望去,天水河的河道很宽,但河水已经干了。 都知道是宝,没干才奇怪。 秦默默沿着河道往上游走了很久,来到天山脚下,看向没入云层的峰顶,有些头大。 不过她早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撸起袖子开始往上爬。 她继承了爹娘的天赋,小小年纪修为不俗,成为妖身后比原来更胜一筹,过程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只是一到峰顶就傻眼了。 峰顶没有雪,只有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冰层,像镜面一样光滑闪亮,还是一整块的,抠都抠不下来…… 秦默默一屁股坐在冰层上,从袖子里摸出一鼎成人巴掌大小的药炉。 她活着的时候偷偷学会了袖里乾坤,把舍不得送人的宝贝都藏在里面。 这鼎药炉是爹爹留给她的,有空间属性,看着很小,里面能装下一栋房子。 等把三颗鸟蛋放进去,她才想起来没有带火折子。 “呼啦。”药炉无火自燃,有几分嫌弃道:“我要是不出手,你连个鸟蛋都吃不到热乎的。” 秦默默:“!”真是谢谢你啊。 这鼎药炉也生出了灵智。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圆滚滚的炉身,炉身上突然生出一双人眼,弯成月牙,好似很开心。 看着这一幕,秦默默忽然觉得,变成妖也挺好的。 鸟蛋熟了,蛋壳很烫,她捞出一颗放在掌心里来回倒了几下,远处有少年的声音道:“你想要冰块吗,可以用鸟蛋和我换。” 秦默默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弹跳的雪团,约莫有一块馒头那么大。 靠近之后才发现,白色的不是雪,是它的毛发,眼睛像两粒黑豆,又圆又亮,呆萌可爱,看不到嘴巴,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炉身上的人眼转过去,目光警惕。 秦默默想把它捧起来,不想,在触及它的瞬间,软绵绵的毛发突然像尖刺一样竖起来,收手不及,指尖登时冒出了血珠子。 毛团子冷冷道:“我不喜欢有人碰我。” 脾气还挺大,秦默默吸干指尖的血珠,道:“你打算换多少?” “和鸟蛋一样大。”毛团子还很抠门。 “太少了。”不够浇树。 毛团子想了一下:“要是你能帮我拨开蛋壳,可以多一点。” “一点是多少?”秦默默不介意为它效劳,但也没指望太多。 毛团子原地起跳,猛地砸下,冰层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裂开一大片:“只要你能捡起来的,都可以拿走。” 秦默默:“……” 它对一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再深想一下,毛团子从一开始就想换取她的劳动力,许是不好意思开口,特意绕了一个弯子。 ※※※※※※※※※※※※※※※※※※※※ 求评,有时候一直闷头写,都不知道大家 醉酒 秦默默把蛋壳剥开,露出白白嫩嫩的蛋清,托在掌心里伸过去。 假装不经意地看着毛团子,很好奇它没有嘴巴要怎么吃。 毛团子贴着她的指尖,张开一张好似将整个身体一分为二的大嘴,露出两排锋利的尖牙,用粉嫩的舌头卷着鸟蛋一口吞下,也没看到咀嚼就合二为一了。 秦默默:“…” 团子不可貌相,从尖刺和尖牙就能看出,它很凶残。 三颗鸟蛋下肚,毛团子道:“你还有别的吃的吗,也可以交换。” 秦默默心道,三颗鸟蛋加一起比你个头都大,你还没吃饱啊。 “没有了,不过你可以跟我下山啊,山下有很多好吃的。” 又可爱又强大的团子谁不喜欢,她想拐走。 “我不下去。”毛团子闷闷道:“山下有人族,我不喜欢人族。” “这种来历不明的种族不要带在身边。”药炉提醒道。 毛团子一头撞翻药炉,发出一声脆响,踩在胖胖的炉身上,气愤道:“你才来历不明!我就是生在这山上的!” 秦默默没想到男音的药炉还有管家妇的属性,不过她亲生爹娘不在身边,又是一介纨绔,从来没听过谁的话,继续诱哄毛团子:“人族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我虽然是个妖,但我长得很像人,你可以跟着我混到人堆里蹭吃的,管饱。” “管饱?”毛团子呢喃着,有些动摇了。 秦默默拍胸脯保证:“没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所以跟着我吧。 心念一动,坏心思冒出来:“我也讨厌人族,我们一起去坑他们。” “默默,你这么做的话,主人会担心的。”药炉忧心匆匆,一双人眼横转过来看她。 提起爹爹,秦默默冷下脸:“你现在的主人是我。”爹爹已经把药炉送给她了。 药炉长叹一声,闭上双眼,不再作声。 有吃的,管饱,对付人族,三个条件加在一起,毛团子接受了。 秦默默把能捡起来的冰块全都收进袖子里,起身对毛团子道:“走吧。” 快到怀里来! 毛团子再次原地起跳,落下的时候整个山顶的冰层都没了,估摸着是收起来了,然后无视秦默默摊开的掌心,直接跃到她的肩头:“可以走了。” 秦默默:“…” 这谁也抠不下来的冰层彻底成了它的私货。 毛团子蹲在她的肩头,自然是摸不到了,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撸到它的软毛。 秦默默回到自己的坟头,用药炉融化了一小部分冰块浇在“碰瓷”的树苗上。 原本躺在地上的桃树苗直竖起来,满足得直晃悠,还生出了新枝条,欢喜道:“默默,我最爱你了。” “我走了。”秦默默要回到秦家报仇。 她都成妖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嘤嘤嘤…默默要抛弃我了。”桃树苗瞬间变脸,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你走了我该怎么活下去,我这么小,随便跑来一只兔子都能把我吃掉。” “…”秦默默道:“妖还怕兔子吗?” “当然了,我修炼了千年,人族还不是说砍就砍了。”树身弯成了拱形,真是难为她了。 秦默默冷漠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难道要她为了一棵树守在这里千年? 最多抽空回来给她浇点天河水。 “你不用留下来,我可以跟你走啊。”桃树苗扭动腰肢,讨好献媚。 “不行。”秦默默果断拒绝,现在还好,能移到花盆里,长大了该怎么办,难道要她抱着一棵树走来走去。 桃树苗自然知道她的顾虑,道:“你可以把我种在你的妖穴里。” “妖穴?”秦默默疑惑道。 “就是你袖子里那个,有没有觉得空间变大了呀,那就是妖穴。”桃树苗道。 秦默默无意识地扯了扯袖子,确实变大了,那不是袖里乾坤吗,怎么又变成妖穴了。 她道:“可里面容不下活物。” “能的,能的,只要你把那个带上。”树尖指向秦默默的坟头。 秦默默倒吸口一冷气,她不想带着一口棺材在身上,虽然那是她自己的。 桃树苗很会察言观色,接着道:“如果你受伤了,躺在里面可以疗伤。” 秦默默是因为那口棺材才能修出妖身,相当于母亲的肚子了,不同的是还能回去重造。 这么说来,还真不能扔。 秦默默硬着头皮把桃树苗移栽到棺材里,又添了些天河水,然后一起收进妖穴。 桃树苗进入妖穴之后就老老实实地不动了,明明没有人形,秦默默却觉得她在睡觉,或许因为同为妖吧。 药炉学着桃树苗的样子将三条鼎腿没入土中,紧挨着她,算是有伴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一支精致的桃花簪别在发间,那是娘亲留给她及笄时戴的,可她死在了那天。 “我要吃饱。”毛团子催促道,四只爪子扒紧秦默默的肩头。 毛团子有四肢和爪子,但短得可以忽略,才会跳着走路,不仅如此,它还有耳朵、鼻子、尾巴,该有的都有,只不过因为太小被毛发遮住了。 真是奇怪的种族,暂且当做天山“特产”。 “是是是。”秦默默应下之后,道:“你有名字吗?” 毛团子道:“渊。” “渊,我们出发吧!”秦默默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秦家人面对死而复生的她是什么反应。 路上,秦默默摘了一些野果充饥,但是渊很嫌弃,尝过一口就像要了它的命,把舌头都吐出来了。 秦默默猜它喜欢吃肉,便猎了几只野味用药炉烧熟。 她忙着提升修为,还没学会炼药,药炉一直是当锅子来用的。 药炉暴露灵智后,会提醒她加哪些料,味道比从前不知提高多少倍。 秦默默吃得不多,剩下的全都落入渊的肚子里。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把“管饱”这个概念想得太简单了。 好在渊嘴上说没饱也没再要求她继续狩猎,不然她算是走不出山了。 入城后,秦默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蒙头遮脸去最好的酒楼单独要了一间房,把酒楼里所有的肉菜都点了一遍。 为了保护渊雪白的毛发,还亲自当了一把布菜的丫头。 看着它瞬间“分成两半”的反萌差,比自己吃进嘴里还要满足。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一件事,渊不会是她的灵宠,还要反过来当大爷,不过她心甘情愿地宠着这位萌爷。 渊吃得很满意。 秦默默顺势提出想要摸一摸它的毛发,没想到它吃饱不认妖,当即炸毛。 计谋落空,秦默默也不恼,继而道:“光吃不喝怎么行,酒楼最出名的是酒,来尝一下这里最出名的醉飘仙,喝下去会感觉像神仙一样飘起来。” 闻言,渊“扑通”一声跳进酒坛子里。 秦默默怔了一下,旋即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伸脖子一看,酒坛子已经空了,里面只有一只粉团子。 它的毛发居然可以像皮肤一样变色。 “我把你捞出来你不要扎伤我喔。”秦默默试探着问道。 “嗝。”回应是粉团子的酒嗝。 秦默默小心翼翼地把指尖伸过去,触及柔软的毛发后,把它收进掌心里。 内心有个小人在尖叫,得逞了吧! 结账之前,她要了一百坛醉飘仙收进妖穴,又摸出一枚金色的印章,在账本上一戳。 醉飘仙的方子是她娘亲提供的,报酬就是秦默默可以在酒楼里随便吃喝。 没想到掌柜看到印记后,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当即怒道:“秦家小姐已经去了掩月宗,你这小贼是从哪里偷来的印章!” 秦默默微微一怔,秦家连她的死讯都没有公布? 难怪就那么草草把她葬了,连棺材板都是就地取材。 不过这么做的理由不难猜到,如果她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关照秦家了。 单说父亲的师门掩月宗,已经把她当成内定弟子,每年会往秦家送不少好东西。 她面巾往下拉了一半,俏皮地眨眨眼,又很快兜上去。 掌柜目瞪口呆,那古灵精怪的表情,般般入画之姿,不是秦家的小祖宗还能有谁。 她这是吃不了苦偷偷溜回来了吗,那二位怎么会有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孩子,白白遗传了一副好皮囊。 掌柜一边叹气,一边目送秦默默做贼似的从后门离开。 秦默默现在还不打算让秦家人得知她死而复生的消息,不然就不好玩了。 她在这小小的边城里算得上是风云人物,难免会有人把她认出来,不过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客栈,住客栈的多半是外地人。 她开了一间上房,打算好好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说,她算是比较会享受的人,从不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而且她也是有那个资本的。 圆月高照,她一翻身摸到了一只人手,直接就吓醒了。 挑灯看去,床上只有一个毛团子,哪有什么人,应是摸到了它的爪子。 它的爪子不像老鼠那般,虽然短小,但是趾头很圆润。 这么一折腾,瞌睡虫吓跑了,她决定去秦家转转。 渊睡得很沉,毛发依然是粉色的,便把它留在被窝里。 秦家本是山间的猎户,秦默默的父亲飞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各方势力的拂照下,如今已是城中的富户。 秦默默的父亲排行老三,家中除了祖父母外,还有一个大伯,大伯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再来是死了丈夫的姑姑带回来一个女儿。 老的天赋本来就一般,后天补不了多少,小一辈的两位堂兄早年就被送到外面拜师学艺,表姐迟迟没有离家,原本以为她想嫁人过些平常的日子,竟是为了等秦默默的仙根长成。 秦默默摸黑溜进自己的房间。 里面没人,为她定制的家具还在,不过摆件都换了。 打开衣柜,那些光鲜亮丽的衣裙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白花专用的素色。 毫无疑问,她的房间被表姐占了。 脏了的东西都不要了,不过她不会和财物过不去,这些年她看上去穿戴富贵、吃喝不愁,实际上身上是没有银钱的。 搜刮梳妆台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件空间宝器。 秦默默扫了一眼,眸光暗了暗,是父母留给她的嫁妆,之前收在祖母手里。 身世 她在房间里留了一把火,然后取下发簪,散开齐腰的长发,披上一条轻飘飘的白纱站在临街一面的屋顶。 路过的打更人先是尖叫一声:“有鬼啊。”跑了几步又改口道:“起火了!” 秦家人被唤醒,手忙脚乱地开始救火。 秦默默对自家熟悉,很容易避开人眼,趁乱溜进祖父母的房里。 祖母在床底下挖了一个坑,把值钱的物件全都收在里面,多半都是秦默默父母留下的,或是外面的人给秦默默的。 家里人的意思是她年纪小,等她长大了再交给她。 因而,她虽然早就摸清了位置,一直没有动过。 留来留去落入了别人的腰包,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再说,她不是已经及笄了吗,也该物归原主了。 随后,她又摸进姑母秦明钥的房里,从房内的摆件来看,住了男人。 秦明钥舍不得离开秦家,一直想找一位赘婿,这是已经找到了。 她早年当寡妇初回娘家的时候,带了不少婆家的财物,婆家上门理论过,碍于秦家的家势,最后不了了之。 加之这些年在秦家又捞了不少,算上挖仙根之仇,不刮秃了她都对不起自己。 明面上的东西都不太值钱,秦默默看不上,于是先退了出去。 大伯母李玉燕和秦明钥往来颇多,经常联合起来算计秦默默。 不过大伯和两位堂兄不参合,她一个外姓人只能分到些银钱而已,不值得秦默默走一遭。 院子里传来哭嚎声,秦默默潜过去看到胖成水桶的秦明钥把下人往火堆里面推:“我给宁儿准备的嫁妆还在里面,你们快去给我拿出来!” 然而火势太大了,谁也不想送死,秦家其他人也没有上手帮忙。 “谁要是能把宁儿的嫁妆拿出来,赏银一千两。” 强逼不行改利诱,秦明钥从腰间取出一个乾坤袋,袋口还拴了一根细绳与腰带固定在一起。 重赏之下果然出了勇夫,可惜头发起火了,胳膊也烧伤了,还是一无所获。 那人想讨个伤药钱,秦明钥自然是拒绝了。 事情都没办成,还让老娘贴钱,想得美! 等到火终于扑灭了,秦明钥在黑灰里扒拉了半晌,嚎嚎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安慰道:“宁儿婆家富贵,不差这点东西。” 看那媚态横生的脸庞,纤长如柳的身段,好像是个小馆。 啧啧,秦明钥倒是有这个资本养着。 “你懂什么!”秦明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正因为富贵,宁儿才需要这份体面。” 秦明钥看向秦老夫人,语调拉得很长:“娘,宁儿的体面就是秦家的体面,您可不能不管啊。” 秦老夫人扶了扶额:“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问你爹。” 秦老爷子眉头一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秦默默房里都是边城有钱没地买的好东西,想起来就肉痛。 门房战战兢兢道:“更人说看到表小姐屋顶有一个白衣女鬼。” 话音落下,秦家一家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莫不是默默回来了?”李玉燕牙齿打颤。 “你胡说什么,默默还在掩月宗呢!”秦明钥呵斥道。 “啊!”李玉燕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躲在秦岢身后,指着秦明钥那间房的房顶:“我看到默默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空空如也。 秦老爷子瞪着秦岢:“还不快把她带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秦岢遵从他的话,把李玉燕拉回房。 路过秦默默藏身的花丛时,李玉燕嘀咕道:“秦默默嘴巴叼得很,说她误食中毒,我总觉得有蹊跷,她这一死,好处都被你妹妹母女两个捞去了,说不定就是被她们害死的。” 秦默默没爹没娘,又是个小孩子,想得好处还不是信手拈来,落到秦明钥母女手中再想抠出来就难了。 她最气的就是这一点。 闻言,秦默默将一株牡丹拦腰折断,这死法编得也太憋屈了! 秦岢身子一僵:“明钥是喜欢贪些小便宜,但绝不会伤人性命。” 后面再说什么,秦默默就懒得去听了。 等到众人回房歇息,秦默默潜到祖父母窗外,先是假装风声摇了摇窗户,然后猛地推开。 刚刚躺下去的两位老人惊坐起来,秦老爷子关窗时纳闷道:“风有这么大吗?” 秦默默反复折腾了三次,秦老夫人瑟瑟发抖道:“难道真的是默默回来报仇了?” 秦老爷子抽了一口烟斗,不悦道:“不要自己吓自己,当年如果不是我们从天水河把老三捡回来,他早就死了,哪来的秦默默。” 所以,秦家人从老三一家身上捞好处是应该的。 秦默默怔愣,秦家自祖上就是普通的猎户,他爹的出现就像是变种。 原来不是亲生的啊,她爹知不知道呢? 她折腾二老,就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疼爱孙子和外孙女,独独把孙女当成可以随意薅羊毛的小羊羔。 得到这个答案,她不仅没有失落,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 失财的秦明钥身心都发泄了一番,然后沉沉地睡去,鼾声如虎。 她的新夫受尽折磨后,起身离开房间。 秦默默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秦明钥一无所觉,又或许只当是丈夫回来了,他爱干净,事后总要把自己收拾利索才会回房。 秦默默没有在秦明钥脱下来的腰带上找到乾坤袋,倒是看到了从她枕头下面露出来的一截细绳。 呵。 秦默默从袖子里取出用来捉弄人的哑粉,顺着秦明钥张开的嘴巴倒进去。 秦明钥睁开双眼,一边咳嗽,一边本能地捂着喉咙,目光触及秦默默,惊恐至极,喊不出声来,只能胡乱地扑腾。 秦默默迅速抽出细绳,拿到乾坤袋收进妖穴,伸手扣住秦明钥短粗的脖子,咧开笑容:“姑母,我回来索命了。” 秦明钥口吐白沫,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秦默默却没有继续,被亲人所害和被外人算计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就当是偿还秦家的恩情,放过她一马。 不过气还是要出的,她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用帕子裹着秦明钥沾满黑灰的臭鞋塞进她嘴里,然后才离开。 秦秦明钥给她下了药,动手的是苏烟宁。 她把目标缩小到苏烟宁一人,打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那名被火烧伤的下人不太好过,没有钱,他没办法三更半夜地去把大夫闹起来。 如此严重的烧伤,他只抹了一点治疗小擦伤的药膏,然后坐在房檐下吹冷风,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可能会死,就算死不了也毁容了,秦家人不会再留下他。 秦默默用一根麻绳绑着一锭银子从房檐上顺下去,在他眼前跳啊跳。 下人用完好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之后伸手去抓。 秦默默往上一提,顺着房檐绕到远离门窗的位置跳下去。 她已经用簪子重新固定了头发,披在身上的白纱也脱掉了。 “小姐回来了。”下人喜出望外,小姐外号散财童子,他有救了。 秦默默把银子丢给他,扬着脖子:“问你个事。” 下人狗腿道:“小姐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默默对他的态度很满意,道:“苏烟宁去哪里了?” “表小姐去京城办了定亲宴,然后和未婚夫婿一起拜入了掩月宗门下,小姐没在掩月宗里见到表小姐吗?”下人纳闷道。 “会见到的。”秦默默意味深长。 说完,她扔给那名下人一盒上好的烫伤膏:“见过我的事不要说出去。” “小的遵命。”以前都觉得小姐是人傻好骗,给她献殷勤都是为了钱财,现在才觉得她分明是人美心善。 如果说银钱是打赏,药绝对是可怜他。 秦默默回到客栈,简单梳洗了一番,躺回被窝里,她要把少睡的时间翻倍补回来。 睡前又忍不住摸了摸萌爷,结果摸了一手针孔。 秦默默:“……” 它的毛发变回纯白色,醒酒了。 天光大亮,秦默默还没睡饱,渊趴在她的口鼻处,生生把她憋醒了。 秦默默:“……” 睡少了当不成漂亮的小仙女怎么办! 于是,她侧身躺着,脸朝床外继续睡。 你奈我何? 背心传来痛感,下一刻,她与地面亲密接触。 秦默默:“……” 若不是妖身比人族结实,她绝对会挂彩。 秦默默气势汹汹地站起身,觉得有必要向渊说明一下睡觉的重要性! 渊眨着晶晶亮的黑豆眼先一步开口:“外面的人族都用膳了。” 所以它是不是也可以吃? 秦默默:“……” 按照她的猜想,渊应该是那种吃得多,但要慢慢消化的,不然怎么解释它吃下去的分量远超过自身体型。 秦默默泪流满脸,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我让人送膳食到房间里来。” 自己承诺的事,哭着也要兑现。 有了前面的经历,渊眼巴巴地瞅着一桌美食,乖巧地蹲在桌子边缘等候,在秦默默夹菜的时候提前张开了嘴巴。 秦默默心底有个小人在尖叫,什么火气和委屈都散了。 杂耍 边城距离掩月宗山高路远,仅靠一双腿怕是要走几年。 爹娘留给她的嫁妆里有一盏巧夺天工的六角桃花灯,灯壁上有爹爹的提字和娘亲画的桃树,边角坠着红色的流苏。 放大之后是一件飞行宝器,灯身内部是一间可以载人的房间,家什摆件皆是精挑细选过的,堪比一间移动的客栈。 有了它,可以将行程缩短至半月。 秦默默将街面上售卖的野味一扫而空,收进妖穴里当做她和渊在路上的口粮。 和一堆死尸呆在一起,桃树苗很不满,药炉也很不满。 秦默默便把他们移出妖穴,还特地给桃树苗准备了一个镶满宝石的花盆。 从可以交流的那一刻起,秦默默很难再把他们当成单纯的物件来看待,也会顾及他们的小情绪。 药炉环顾四周,眼尾挑起:“这是令尊准备让你成亲之后再拿出来用的。” 秦默默斜靠在躺椅上,翘着一条腿,不以为然:“那你说我该怎么去掩月宗?走路?” “可以乘飞舟啊。”药炉道。 飞舟和客船一样,能够搭载很多人,支付一些费用就可以。 “边城的飞舟又小又破,我才不要坐呢。”她用鼻孔哼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粒葡萄,痞气十足:“有好东西放着不用,傻不傻?” 药炉梗了一口气,又道:“小姑娘要注意仪态!” 秦默默看都不看他,目光锁住把葡萄和舌头一起吐出来的渊,窃笑不已:“我现在不是小姑娘,是妖,妖要遵守人族的规矩吗?” 药炉:“……” “小桃树,你说呢,妖还有什么规矩吗?”秦默默挑唇看过去。 桃树苗被点名,立马站队,道:“没有,默默想做什么都可以。” 药炉:“……” 药炉不太高兴,不高兴他就闭着眼睛,连烧出来的肉都不好吃了。 秦默默用手指戳了戳他:“手艺变差了。” 渊直接把他拱翻了,这锅子偷懒。 药炉:“……” 他是药炉啊,为什么会因为厨艺被嫌弃? 还有,菜不好吃为什么不怪厨子要怪锅? 路途很长,秦默默不是一个安分的主,遇到美景就带着渊下去遛腿,遇到城池就扮成男装混进城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金冠一戴,金丝绣袍一穿,金纹靴一踩,金扇子在手中摇啊摇,逍遥自在似神仙。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人会把她的行径与她的爹娘做比较,让她心情大好。 药炉念叨着、念叨着、念叨着放弃了。 临近掩月宗,她倒是认真地梳妆打扮了一番,还特地从嫁妆里选了一身衣摆又轻又长的法衣。 掩月宗建在一株仙藤上,人在高处,有风那么一吹,肯定像仙女一样漂亮。 桃树苗观望了半天,道:“默默,你的发髻和法衣的款式不太搭。” 秦默默闻言,眼尾挑了挑,别的她不会啊。 桃树苗很贴心:“让我来给默默梳头发吧。”两边新长出来的细枝来回摆动,跃跃欲试。 “可以。”秦默默直接将花盆挪到自己身后。 桃树枝尖端生出了五根细长柔软的嫩枝,看上去很像人族的五指,抓起梳子有模有样地在她头上挥舞,在不小心扯下几根头发之后,终于搞定了。 秦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微微泛红道:“这发髻是不是太乖了?” 发髻半披半束,披下去的一半如同绸缎般丝滑柔顺地垂在身后,束着的一半有两个小尖角缀着两串精致俏皮的珠花。 “我的小桃子本来就是乖孩子。”桃树苗像个老母亲一样的口吻。 “小桃子?”秦默默诧异地看着她。 桃树苗道:“你是从桃木里生出来的,不就是小桃子吗?” 是咧,秦默默现在算得上是一次新生,从死去那一刻就和人族的爹娘彻底没有关系了。 “小桃子就小桃子吧。”秦默默的眼眸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很快就散去了。 药炉向外张望了一下,提醒道:“看到掩月宗了,快把灯笼降下去,不然会被攻击。” 掩月宗的宗门设在低处的藤叶上,必须从宗门而入,直接飞到更高处会被机关打下去。 因为人族爹的关系,秦默默从很小的时候就对掩月宗有所了解。 据说仙藤的种子是从仙界落下来的,叶片宽大平稳,风吹不会摇晃,许是想返回仙界,藤枝又粗又长,直入云霄。 传闻归传闻,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感触,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很是新奇。 秦默默伸开手臂,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利用轻巧的妖身顺着藤枝走上去,经过第一片藤叶的时候跳上去用力踩了踩。 果然很结实。 经过第二片藤叶的时候停下来感受一下高空的视野。 就这样一路来到了掩月宗的第一个建筑物。 两名守门的弟子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没精打采,魂游天外。 秦默默上前道:“两位师兄好,我是秦默默,从边城秦家而来,想要拜入门下,劳烦两位师兄带我去见掌门。” 在秦默默诧异的目光中,两人神魂归位,精神振奋,看向她的目光让她觉得很熟悉,就像她是一只奔跑的小肥羊。 这是什么情况…… 爹娘的仙侣光环对仙门的影响也这么大吗? 只见一人摸出一块留影石对准她,口中道:“我还以为秦师妹拜入师门以后,就不会有冒牌货了。” 另一人兴奋道:“解决这个冒牌货我就能提前兑换新功法了。” 秦默默:“?” 秦师妹说的是哪个?她怎么就成了冒牌货? 不等她问出口,叶飞阳已经对她出手:“像你这种蝇营狗苟之流,踏入仙门只会为祸一方,今日就让我来替□□道废了你!” 掩月宗入门考核严苛,秦默默是内定第一人,前来冒名顶替的络绎不绝,这是门内经过商议后对冒牌货的统一处置方式。 秦默默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怒意上头,撩起碍事的裙摆主动迎上去:“我去你大爷的冒牌货,我冒充谁了!” 又是苍蝇又是狗! 她边城小霸王是随便污蔑的吗! 叶飞阳&邹鹏翼表情裂开:“……” 看上去容貌清丽的翩翩少女怎么会一张嘴就说粗话,违和感太过强烈,接受无能。 掀裙子的动作更是辣眼睛。 秦师妹虽然天资卓越,却十分谦卑,温婉可人。 这冒牌货不仅消息不够灵通,连功课也没做好,除了顶着她的名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叶飞阳外号“小金刚石”,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秦默默踢中他却是自己的脚疼。 硬碰硬的是蠢蛋! 秦默默对肩头的渊道:“去试试他的骨头硬还是天山的冰块硬。” 对方是人族,这本就是秦默默承诺过的。 话音落下,渊在空中划出一道雪色的流光,撞在叶飞阳的胸口,又借力回到秦默默的肩头。 答案已然见分晓。 “小金刚石”不仅被破防,胸骨碎裂,口吐鲜血。 秦默默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有点过火了,把人弄死了就别指望加入掩月宗了。 “飞阳!”邹鹏翼把留影石往怀里一揣,向空中射出一团绿色的烟雾。 有入侵者! 一道道灵光从天而降,转眼,空空荡荡的藤叶上站满了修士。 他们看向秦默默的眼神和之前两人如出一则,蠢蠢欲动。 叶飞阳第一时间被医修抬走,邹鹏翼向众人说明了情况。 “冒牌货还这么嚣张,让我来会会她。”瞿正初上前一步。 众人暗骂,总不能以多欺少,被他抢先了。 秦默默当即怼回去:“你才是冒牌货,你全家都是冒牌货!” 她环顾众人,冷冷嘲讽:“你们掩月宗的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睁眼瞎?” 药炉在妖穴中紧张地提醒道:“默默,好好解释清楚。” 秦默默没有理会,她很不喜欢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 而且对方一露面就先动手,问都不问就一口一个冒牌货。 难道还要求着他们相信自己?凭什么! 掩月宗的门人被视为凡界的地仙,何曾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过。 若说这些天之骄子先前只是把秦默默当成随机奖励,这会儿都动了怒气。 瞿正初眸光一凛,手中出现一个木箱,木箱上有一个圆形的小门。 他打开小门,只听“嗡”地一声,从小门中钻出无数只马蜂攻向秦默默。 秦默默临危不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仰头倒入口中,然后掰开火折子,对准蜂群猛地吹出一口气,登时从她口中钻出一条火龙。 蜂群全军覆没,烧穿表皮露出木质的内里。 瞿正初面容扭曲,惊呼道:“我的傀儡蜂!” 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术法,为什么是从嘴巴里喷出来的?” “与其说是术法,我怎么觉得更像是街头的杂耍……” 秦默默洋洋得意:“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卖弄。” 没错,这就是她从街头艺人手中买来的秘诀! 可那又如何,管用就好!传得神乎其神的傀儡术也不过如此! 傀儡 等到瞿正初将火熄灭,傀儡蜂只剩下残肢断臂,连修都修不了了。 傀儡于傀儡师就好像剑师的剑,和性命一样重要。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蜂群初具规模,打算利用它们将自己的傀儡术更精进一步,不想会付之一炬。 神他妈街头杂耍。 瞿正初眼底崩出了血丝,周身涌出了杀意。 筑基之前有炼气、炼体、炼骨三个小境,普通人在其中一个小境就会止步不前,筑基之后才能称之为修士。 筑基之上是金丹,到了金丹境才可以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 像是叶飞阳,他选择的功法都是能够强健筋骨,瞿正初则是一门心思专研傀儡术。 毫无疑问,他们都在筑基之上。 秦默默能在及笄之前筑基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但也只是初出茅庐。 瞿正初一出手,她就感觉到有些吃力,仗着妖身的优势勉强撑了一会儿,不得已让渊再次帮忙。 “咔嚓。”渊堪比天降陨石,不动则已,一动碎骨。 瞿正初可没有叶飞阳的体魄,直接没气了。 众人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这一刻变了脸色。 有医师赶忙上前施救,先喂下疗伤丹,再配合术法治愈外伤。 好在处理及时,瞿正初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如此歹毒!”袁凝思厉声指责道。 “以牙还牙罢了。”秦默默理直气壮:“我只是自报了家门就说我是冒牌货,要废我仙途,仗着修为高要取我性命在先,被我反杀在后,就说我歹毒,世人都说掩月宗是名门正派,可名门正派怎么会有此不要脸的作风呢?” 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在袁凝思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所以她把矛头指向这里所有人。 袁凝思被怼得满脸通红。 在她看来,对方是冒牌货,自己就是正义的一方,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邹鹏翼道:“秦默默已经拜入本门,你该不会说边城有两个同名同姓的秦默默!” 秦默默脱口而出:“自然只有我一人。” 边城的人口本来就不多,有没有同名不难得知。 邹鹏翼摊开一张卷轴,问道:“那你告诉我,这位是谁?” 那张卷轴是用来识别冒牌货的神器,因而他们才会先入为主。 秦默默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卷轴上画着一位素衣飘飘温婉动人的女子。 她认得,是苏烟宁。 苏烟宁不仅挖了她的仙根还冒名顶替了她的身份。 难怪她会去京城举办定亲宴,那门亲事十有八九也是自己的。 从秦家人的行径来看,他们是知道这件事的。 秦默默一颗心沉了沉。 就算她让掩月宗的人去秦家求证,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行径很可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秦默默,她其实不姓秦啊。 秦家人把秦默默的名字安在苏烟宁身上,她的存在都被否决了。 边城的人都认得她又如何,相比外人,秦家人更可信吧。 错不在掩月宗的人,错在她不该变成妖之后没有抛下秦默默这个身份。 秦默默一时间没有言语。 众人认定她这是被揭穿之后辩无可辩的反应,准备依照规矩处置她。 她没有动,渊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它不会允许其他人动秦默默,没有秦默默,它会饿肚子的。 众人见识过毛团子的厉害之后,都不敢贸然靠近。 嘭—— 天空炸开了一团黄色的烟雾。 又有一道灵光从天而降:“是何人敢在我掩月宗闹事。” 一众修士见到来人,毕恭毕敬道:“参见掌门。” 秦默默站得笔直,正是这位掌门将尚在襁褓中的她选为内定弟子。 不过小团子和少女的面容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多年不见,能认出来才怪。 闾丘岭目光掠过秦默默,疑惑地看向一众弟子。 对方就一个小姑娘你们都解决不了,还要求助? 邹鹏翼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秦默默的来意,然后道:“她的灵宠有古怪,伤了我们好些人。” 闾丘岭没能看出渊的种族,也不好直接对一个小姑娘出手,转而道:“小姑娘,你要知道,秦默默能被选为掩月宗的弟子不是因为一个名字,或是一只灵宠,她确有成为我掩月宗弟子的天赋资质,如果你能够证明你和她有一样的能力,无论你是谁,掩月宗的大门都可以向你敞开。” 说到底,之所以有人冒充秦默默无非是想要避开入宗考核。 但他将年幼的秦默默归入门下并不是开后门,而是他确信那两人的孩子必然很优秀,凭自身的实力也能够通过考核。 边城距离掩月宗距离那么遥远,秦家人除了秦默默的父母之外,眼皮子都很浅,如果不先下手,若是因为一些小恩小惠被旁人拐去了,追悔莫及。 说话间,闾丘岭注意到秦默默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或是他的话而产生动摇,有些惊讶。 要知道,秦默默年纪不大,冒牌货亦是如此,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不露出马脚。 不过冒牌货就是冒牌货。 秦家每年都会送来一张秦默默的画像,画像上的小姑娘也确有傲人的天赋,不会有假。 到这个时候,秦默默已经不是很在意边城秦家的秦默默这个身份了。 闾丘岭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安抚了她,虽然她失去了仙根,可她比从前更强,区区入宗考核,她并没有放在眼里。 但她也不会因此就背负冒牌货的名头,她就是秦默默,就算无法证明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的身份凭什么要让别人来赋予! “当年是掌门亲口对我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来掩月宗,想不到我来到这里,你会带着这么多人把我挡在门外。” 闾丘岭闻言,有片刻的失神,脑海里浮现出他唯一一次抱着小团子的画面。 ——他道:“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到伯伯这里来喔。” ——小团子:“哒。”想的美!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会听得懂,他的话是说给秦默默的父母听的。 秦默默继续道:“我可以参加入宗考核,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愤愤道:“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闾丘岭摆摆手:“说来听听。” 秦默默勾着半边唇角,伸出食指,扫了大半圈:“如果我能够通过考核,你们所有人都不能再说我是冒牌货!” 众人心中同时涌出一个念头,到底是什么人家能教养出这么一个嚣张跋扈、不懂礼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偏生还是个俊俏的小姑娘,违和感引起强烈的不适,真想看到她哭唧唧认错的模样。 “好。”闾丘岭道:“就凭你这份胆识,老夫答应你的条件,如果有人违背按照门规处置。” “掌门……”众人很愤怒,掌门为什么要向秦默默妥协。 闾丘岭话锋一转:“如果你没有通过考核又该当如何?” 这小姑娘不简单,让她全身而退,今后必会成为一方祸害。 但若是她确有实力通过考核归入门下,倒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她毕竟年纪还小,若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悉心教导,就算长歪了也能给她掰正了。 一众弟子暗暗赞叹,姜还是老的辣,冒牌货就是因为没有实力才当冒牌货,反正她无法通过考核,就算应下一百个条件也只是空话。 秦默默摊开手臂:“是要废修为还是要命,都由着你们。” 一众弟子被她嚣张的态度气到炸裂,很想教她做人。 考核定在隔日,秦默默心不慌、气不短,该吃吃、该喝喝。 药炉碎碎念:“默默,大家只是不明真相,不是恶人,你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解决,为什么要给自己树敌呢?” 秦默默蹙眉:“有人打我、骂我,我不反击难道要把脸伸过去给人家打!” 药炉被怼的一顿,这么说也没错,差点被她带歪了:“他们是有错在先,但如果你能让一步,把事情和和气气地解决,等你拜入掩月宗就会有一群对你心存愧疚、额外关照你的师兄师姐不好吗?” 秦默默梗着一口气:“我不需要他们愧疚,不需要他们额外关照,我加入掩月宗是为了报仇!” 药炉道:“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与他们结怨,就算不需要他们成为你的助力,也不该凭白添了这么多阻碍。” 秦默默根本听不进去,有渊陪着她,那些人就算生气也拿她没办法。 药炉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远处的掩月宗:“掩月宗有一门八宫,门指的是掌门,八宫是有八位元老各为一宫之主,和其他宗门不同,他们不会亲自教导门下弟子,只会传授一些基础功法。” “弟子们想更进一步,就要通过完成门派任务获得积分来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功法、宝器以及一些珍贵的灵材。” “无论你想学炼药术、剑术、傀儡术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很多奖励丰厚的任务都需要合作来完成,如果大家都不愿意与你组队,你就会进度很慢,或是止步不前。” 事出有因,掩月宗的弟子会把秦默默当成小肥羊,是因为解决冒牌货或是不速之客有奖励。 伯伯 弟子们如此行事确有几分不妥,但从结果来看,掩月宗用这种方式确实培养出了一批大能。 秦默默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到这里,秦默默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加入掩月宗报复苏烟宁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主要还是想提升自己的实力。 掩月宗说是第一大宗,排在其下的宗门只能从他们淘汰下来的人当中挑选弟子,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别无二选。 秦默默冲动、嚣张、自负,可她不傻,她已经联想到今日的事发生之后,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处境。 她握住药炉的鼎腿使劲甩:“你怎么不早说!” 药炉弱弱道:“我也没想到你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秦默默到底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没有远见,换做任何一个成人都不会如此行事。 再者,她在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亲近的长辈在身边为她指明方向,不得不说,她略微有那么点点歪…… 桃树苗伸长枝叶环住秦默默:“小桃子不要担心,你这么可爱,大家一定会喜欢你的。” 如果不动、不说话的话…… 秦默默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只一眼看过去,都会赋予正面的评价,附加很多美好的联想。 诸如:“相由心生,这么漂亮的孩子一定心地善良,连兔兔都舍不得吃的那种。” “这么漂亮的孩子一定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仙气,仿若仙界的仙女一样。” “……” 渊突然开口道:“我可以陪你做任务。” 秦默默感动得眼泪汪汪,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好有渊陪着自己。 她想把渊捧在怀里好好地亲香亲香,结果摸到了一只刺猬,掌心冒出一串血珠把渊的毛发都染红了,然后发现它的毛发可能有清洁的能力,血色很快就消失了。 难怪它从不肯让自己帮它洗澡,却总是一身清凛的天山雪的气息。 秦默默道:“今晚喝点酒吧,提前庆祝我拜入掩月宗门下。” 等到白团子变成了粉团子,秦默默终于得偿所愿地撸到过瘾,还能捏捏它的小耳朵、小脚脚、小尾巴,满足感爆棚。 等到约定的日子,秦默默意外地见到了苏烟宁。 她还是个筑基境的小菜鸡,有人上门找麻烦轮不到她出面。 听过旁人口中的描述后,苏烟宁隐隐感到有些不安,除了秦默默本尊,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颜值逆天、性情差到极致的混世魔王? 所以她才特意跟过来看上一眼。 秦默默不会说出自己仙根被挖一事,凡界是人族主宰的,把妖的身份透露出来,说不准会被怎样处置。 她也不担心秦家人会暴露这件事,秦家人一定比她更想隐瞒这件事。 因而,她只是远远地对苏烟宁做了一串口型:“表姐,我回来了。” 就算性情和模样相似,苏烟宁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毕竟是她亲自动的手,又亲眼看着她下葬,被埋进厚厚的土层中。 读懂秦默默的意思后,她无法再自欺欺人,登时像一株随风摇摆的小白花,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秦师妹,你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这个冒牌货很快就会原形毕露。”袁凝思说前半段的时候还是温柔贴心好师姐的模样,后半段显出了几分狰狞。 她深刻地记得自己被秦默默当众怼得下不来台的滋味。 或许旁人在那一刻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想帮她解围,但对于她自身来说,这是无法抹去的耻辱。 “我没事。”苏烟宁强行打起精神,她现在只盼失去仙根的秦默默无法通过考核,然后直接死在这里。 只说身边这位怨念极深的师姐就不会让秦默默好过。 秦默默对一众弟子的态度较先前明显有所缓和,面对他们赤/裸裸的等着看自己下场凄惨的眼神,既没有用表情挑衅,也没有用言语攻击。 见到苏烟宁后,她甚至还反思了一下,连自己都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其他人会搞错也情有可原。 因而,她顶着桃树苗给她梳的淑女发髻,穿着仙飘飘的法衣,脸上含着一抹恬静的微笑驻足而立。 表象而已,与内里无关,谁还做不出来。 结果就是一众弟子都有一种想要自戳双目的念头,光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就感到浑身不适抓心挠肺。 你以为你装成这副样子我们就会把昨天的事忘了吗! 你以为你装成这副样子等一下你无法通过考核我们就会手下留情吗! 你以为我们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秦默默昨晚特意向桃树苗请教了如何与同门搞好关系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要关心同门的身心状况。 于是,她对距离她最近的一位男弟子道:“师兄,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脸上一直在抽搐?” 男弟子微微一怔:“无碍,多谢师妹关心。” 说完他就傻了,这是同门相处日常啊,他这是本能反应而已啊! 一众师兄弟很想伸手打他! 秦默默心满意足,原来好好相处也很简单嘛。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苏烟宁。 秦默默道:“闾伯伯,您昨日说真正的秦默默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本事通过考核,我既然要证明我不是冒牌货,你们以为的那个真货是不是也要自证一下?” 桃树苗说,对师长的称呼要有礼貌,他们都喜欢彬彬有礼的弟子。 闻言,闾丘岭愣住了。 外面的人都尊称一声闾掌门,门下的弟子也都毕恭毕敬地唤一声掌门,想拉近关系捧他的晚辈会唤一声师伯、师尊等等。 就算不认得他,凭着修士的身份也要唤一声仙长。 闾伯伯这个称呼完全不能体现他身为第一大宗掌门的崇高地位,市集上卖菜的老头也会被唤做伯伯。 他唯有一次抛开身份,就是对小团子自称的那句“伯伯”。 就在众弟子以为闾丘岭会动怒时,他开口道:“也可。” 苏烟宁:“…” 她得到了秦默默的身份,得到了她的仙根,就算当面对质也不怕。 可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她心虚啊。 她为了讨好秦默默,自小就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秦默默除了性格不讨喜之外也确实处处比她优越,想到要与秦默默打擂,她恨不得双眼一闭,直接昏死过去。 但她又怕就此退缩会惹人诟病,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心中盼着有人会阻止此事。 就比如她利用秦默默的身份得来的未婚夫花懿轩。 目光看过去,对方对她点头,似在鼓励她… 再看其他的弟子,各个神情激昂,对此事乐见其成。 就算杀了那个小魔王也不能解气,处置冒牌货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在本尊面前相形见绌! 苏烟宁:“…” 闾丘岭像一位慈爱的长辈,拍了拍苏烟宁的肩膀,安抚她:“你没有参加过考核,所以你不清楚,其实考核的内容和你平时的训练一模一样,不必紧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烟宁忽地一怔,紧绷的心弦得到了缓和。 旁人都觉得掩月宗的入宗考核难度很高,但却另有深意,如果连基本考核都不能通过,是无法在仙藤上的环境活下来的。 是入宗考核,也是生存能力的考核。 她虽然没有参加考核,但她加入宗门之后一直在做这方面的训练,总不能一直让旁人看护她。 得知这个情况,她纤瘦的脊背终于挺了起来,柔柔地对秦默默道:“听闻有很多人在考核中丢掉了性命,我奉劝你还是放弃为好,我可以帮你求个情,让他们放你离开这里。” 通过考核加入掩月宗的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岁,就算她得到了秦默默的仙根没有经过之前的训练也无法通过考核。 没有仙根的秦默默结果会如何显而易见。 她了解秦默默的性情,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她不仅不会退缩,还会逆流而上,斥责自己,让大家更加厌恶她。 不仅如此,还有会别的收获。 果然,袁凝思忍不住道:“就算她不参加入宗考核,冒充你重伤同门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瞿师弟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呢!” 瞧瞧,连退路都封死了呢。 秦默默懒得理会其他人是什么心思,恬静的笑容僵在唇边。 这么说来,苏烟宁是一定能通过考核的,自己就算通过考核也只能说明自己具备加入掩月宗的资格,苏烟宁依然可以顶着自己的身份在掩月宗里呆下去。 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若不是人族爹娘生而不养,她也不会面临如此窘境!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棺材和石头缝没有什么区别,苏烟宁顶着她的身份无非是多了一对远在仙界顾及不到这里的爹娘。 拿去好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苏烟宁体会一下仙侣光环之重。 秦默默突然觉得身上都轻快了不少,含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看向苏烟宁。 苏烟宁被她看得心底冒出了寒意,秦默默整人的招式可不少,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考核 秦默默道:“我知道你是真好心,不过既然会起到反作用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以免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误会你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眼神很纯净的那种。 她打定主意挽回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难道会因为苏烟宁别有用心的一番话就破了功吗,怎么可能呢。 她和苏烟宁是知己知彼,她以前会中计或是指着苏烟宁的鼻子骂不过是刚好想那么做而已,也是秦家人期盼的结果。 秦家人从上到下都把她当成外人来算计,明面上宠着她,实则是觉得这样的她比较容易掌控。 苏烟宁差点吐血,秦默默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如果秦默默破口大骂苏烟宁是假好心,定然会有人觉得她跋扈,为苏烟宁打抱不平。 但她阴阳怪气地反过来说,意思就变了啊! 好在众人对她和秦默默的印象已经先入为主,虽然觉得不对劲,也没有因为刚刚的对话而扭转。 秦默默的视线从苏烟宁的身上移走:“如此说来,你们以为的真货提前接受过训练,和作弊没有什么分别。” 在旁人出口反驳之前,她继续道:“不过没关系,我只要做得比她更好就行了,她还有那样一对神仙爹娘,总不会比我这个初次参加考核的人更差,不是吗?” 她明明是嘲讽的语气,众人却挑不出问题来,还附和道:“那是自然。”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秦默默一出生就甩出别人十条街,怎么会输给冒牌货呢。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苏烟宁只觉得内心无比舒畅,她和秦默默两个人站在一起,自己再也不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了。 闾丘岭默默观察秦默默的一举一动,到了他这个年岁很多事看得更透彻。 这个小姑娘虽然作风不讨喜,但不可否认她很聪明,毫无疑问她在算计苏烟宁,但成功的前提是她确有这个资本。 就让他拭目以待吧。 袁凝思看向秦默默的肩头道:“她的灵宠不能带进去!” 那灵宠仅凭一己之力就能过关,那考核还有什么意义? 秦默默气定神闲:“如果苏烟宁不带灵宠我也可以不带。” 小菜鸡一夜变成满级大佬和小菜鸡通过努力变成满级大佬能一样嘛,就算苏烟宁先她一步加入宗门,她也不担心。 闻言,苏烟宁心里咯噔一下,闾丘岭见她第一面的时候送了一只长在仙藤上的仙虫给她作为灵宠,她训练的过程也是与灵宠磨合的过程,还从未单独尝试过。 那些通过入宗考核加入掩月宗的修士虽然也有带灵宠,但普通的灵宠在考核中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甚至有可能拖后腿,因而大家觉得秦默默的说辞很合理。 闾丘岭一直在关注苏烟宁,自然知道她的情况,没有贸然应下秦默默,而是征求了她的意见。 苏烟宁顶着众人的压力,应下了。 闾丘岭满意地点点头。 苏烟宁的灵宠是一只可爱的红甲黑点的七星瓢虫,平时只有巴掌大小蹲在她的肩头,身体放大之后战斗力暴增,还能带着她在天空飞翔,已然成为她的心头至宝,形影不离。 此刻,不得不把它交到掌门手中代为照看。 闾丘岭一手托着七星瓢虫,一手伸向秦默默。 一众弟子都在暗戳戳地想,等秦默默离开后,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去撸一下。 这只灵宠和她的主人一样,都是毒蘑菇属性,有一副极具惑人的外表和毒到你送命的内里。 不过主人不在,灵宠通常会比较怂,只要不惹怒它就不会随便攻击人。 秦默默也想和苏烟宁一样,双手捧着渊交给闾丘岭,可她做不到啊! 自己扎个鲜血淋漓,然后再让闾丘岭也被扎成筛子? 于是她道:“我的伙伴不亲人,不能让人碰,我可以把它留在这里,但是你们要离它远一点。” 说到这里,她强调道:“如果你们没有听我的话靠近它把命丢了,可不要打着正义的旗号伤到它!” 说完,她还是不放心,因为渊对人族的敌意并非是因为有人靠近才造成的,她又向闾丘岭要了一道保障:“希望掌门能够答应我这件事,相信您身为第一大宗的掌门不会失信于一个小辈。” 她这番话再次引起众人的不满,觉得她是故弄玄虚。 闾丘岭被她架得高高的,但因此而产生的那点不快微不足道,点头应下了。 秦默默用一块白色的滑石在滕叶的边缘划出一片区域,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软椅放在中间,对渊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要随便伤人好吗?” 渊跳到椅子上,蹲下来:“我不会出这个圈,如果他们主动来招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言为定。”秦默默原本也没打算让它有人欺负也不要还手,哪怕它不还手自己也要讨回来。 把它从天山带出来可不是给旁人欺负的。 考核内容听上去很简单,一门八宫以及弟子们的生活区分建在藤叶上,但更多的地方是空置的,她和苏烟宁要在三天内通过其中一段空置区域。 那里已经提前做过清场,设有传影石,大家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能看到考核的过程。 花懿轩主动请缨,用飞行宝器把二人送过去。 他斜眉入鬓,面容朗逸,自有一股身为皇子的贵气,唇角抿着让人感到舒适的微笑。 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袍,有风拂过的时候,就像湖面上荡起的水纹,只有浅浅的起伏。 腰间悬着一块圆润的美玉,实则是一件空间宝器,浑身上下不见金银二色,手持一把清雅的纸扇。 任谁看去都会感叹一声“好一个清隽脱俗的贵公子”。 再搭配一件竹筏形态的飞行宝器,让人有一种“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美妙意境,与一身浅紫、娇娇柔柔的苏烟宁站在一起相得益彰。 才子佳人、神仙美眷何人不向往。 自打秦默默的爹娘双双飞升,什么修行之路本就是孤独的那种话就没人说了。 能拉着妻子一起修行的,绝不会独自一人一蹲深山几十年,没有的也找一个。 因而皇族那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在秦默默加入掩月宗之前先给两人举办定亲宴,这样他们在宗门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相互帮扶。 秦默默与他们二人相对而立,此前不认得花懿轩,不过此情此情再迟钝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自小定下的未婚夫变成别人的了,任谁都不会舒服,不过秦默默与他从未有过交集,又见他与那小白花如此亲近,突然就释然了。 自己讨厌的东西,对方很喜欢,这说明什么,说明合不来啊! 竹筏离开藤叶徐徐升空,秦默默的裙摆像海浪般潮起潮落,掀起一片绚丽的风景,她笑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默默这个外来者身上,她这一笑,像一只偷入凡尘游玩的精灵,众人都有片刻的失神。 氛围不对啊,有什么可笑的,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吗,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竹筏行至半途,风力忽地增强,吹得人睁不开眼,花懿轩在竹筏周身加了一层护盾,护住了三人。 秦默默将碎发别在耳畔,仰头看向上方,福至心灵,俯身牵起裙摆在腰间挽成一朵花。 藤叶上没有山峰,也没有高大的建筑,清风怡人,狂风能把人带走啊,她可不想乘风离去。 她不知道,她这小小的举动,落在众人眼中各有滋味。 如果秦默默再留心一点就能发现,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掩月宗的女修大多穿着束身的劲装,谁人不爱美,迫不得已而已。 有人对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很欣赏,有人因为没能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感到惋惜。 一下竹筏,离开护盾的范围,风力比先前更强。 秦默默身子晃了晃,看到苏烟宁蹲下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合拢,指尖触及藤叶,稳若磐石,很快就想通了缘由。 想要通过考核不难,只要效仿苏烟宁就可以了,加之苏烟宁的实力本就不如她,她还能做得更好。 可通过考核本就不是她的目的。 秦默默双脚站定,同时释放灵力吸附藤叶,顺着藤枝走向更高处。 衣摆像旗子一样在风中不停地抖动,她转到背风的一面才好过一点。 苏烟宁:“…” 她这是菜鸡新手的标准姿势。 众人:“…” —秦默默在及笄的年纪筑基,已经可以在宗门内部的史册上记下一笔,这冒牌货的天赋比秦默默还要好吗。 筑基境之前的三个小境是身体上的转变,筑基境是一个学会灵活运用灵力的过程,天赋加努力缺一不可。 苏烟宁入宗之后才掌握双手释放灵力的方法,秦默默连脚都能用上了。 想起他们自己参加考核的过程,都是眼泪,不乏有人用绳子把自己捆在藤枝上,等到风停了才继续前进。 秦默默走出一段距离,慢慢就适应了,手臂平伸张开五指,有一种迎风飞翔的感觉,令人心情愉悦。 随手还捞了一个小东西,移到眼前,是一只羽毛凌乱的小鸟,眼睛圆溜溜的,还活着,被狂风□□之后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她正准备放飞小鸟,突然发现风向变得很奇怪,环着整株仙藤在旋转。 原来风力强不是高度的原因,而是仙藤特有的情况。 这样的风向走在内部没问题,小鸟暂时不能放飞了。 就当她决定带着小鸟走一程时,从正上方突然垂下一根蛛丝粘住小鸟,然后迅速抽回去。 秦默默:“???” 蛛丝 秦默默抬头看去,前方的藤枝上趴着一只和她体型差不多的蜘蛛,头胸部和八根毛腿是黑色的,腹部是红色的,又大又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个头的蜘蛛,这就是传说中的仙虫吗。 蜘蛛将尾部对准她,射出一张白色的蛛网,兜头而下。 她一个侧手翻避开,在藤枝上跑了起来,同时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银亮的匕首抓在手中。 很多小姑娘都很怕虫子,不巧,她小时候没少混在小男娃堆里玩虫子,这只蜘蛛形态圆润,如果个头小一点一定很可爱。 蜘蛛本是“守株待兔”的狩猎方式,直接攻击的时候灵活度就很差。 秦默默躲开蛛丝的攻击,越上蜘蛛的背部,一刀戳进它的脑袋。 战斗结束。 “默默,把仙蛛和粘在藤枝上的蛛网回收一下。”药炉在妖穴中提醒道。 “为什么?蜘蛛能吃吗?好吃吗?”秦默默好奇地问道。 “……”药炉道:“不能,蛛尸掉下去砸到人就不好了,这是规矩,蛛网你或许还能用上。” “哦,好吧。”秦默默用匕首将僵硬的蛛腿与藤枝剥离,规规矩矩地收了起来。 蛛网就比较麻烦了,黏性很强,花了些功夫才完整地剥离。 再往前,她又解决了一只蝈蝈,等走到下一片藤叶的时候,她的体力已经撑不住了,肚子也饿了,打算休息一下。 她探了一下脑袋,就很怂地退了回去,然后绕到另外一侧,把舞动的袖摆攥在手里,确保从另一侧不会看到自己,才悄悄往上走。 藤叶靠近藤枝的边缘有一只螳螂! 那是个天生就能越阶战斗的货,就算没交手也知道打不过。 她是个能屈能伸的小女子,打不过就跑嘛。 继续往前走,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栖身的藤叶。 不过她只敢在边缘停留,面对一眼看不到边界的藤叶,说不准上面会有什么。 她盘膝而坐,将药炉摆在面前,下面有人看着,她装模作样地用火折子引燃了炉火,然后用一片荷叶包着一块鲜肉放进去,又添了几样调料,加了一壶水,把盖子一封,坐等她的荷叶烧肉。 至于好不好吃,要看药炉的手艺了。 另一边,叶飞阳伤了肋骨,不过意识清醒,让人抬着他去看热闹,看到这里,他睁大眼睛:“冒牌货用的锅有点奇怪。” 与他同行的药师唇角抽了抽:“是药炉。” 若她有命回来,一定要教育她一下。 药炉是药师的灵魂,和剑师的剑一样重要,怎么能当锅子来用呢! 叶飞阳若有所思:“回头我也去买一鼎药炉。” 为了保护仙藤,不能直接在藤叶上生火,每次去清理仙虫的时候,只能随便啃点干粮。 有鼎腿撑着,就不会烧伤仙藤。 就算在仙藤之外,不用起火堆,不用架锅子,也很方便啊。 药师:“……” 叶飞阳一不行医、二不制药,买药炉的目的不言而喻。 药师憋着一口,决定等叶飞阳的伤势痊愈后再收拾他! 看着秦默默拨开荷叶,捧着一整块肥瘦相间、色泽金黄的肉直接下嘴啃,嫩白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不少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有人上前对药师道:“我这里有食材,你的药炉能不能借用一下。” “……”药师:“滚!” 袁凝思的目光从秦默默那边转到苏烟宁身上。 苏烟宁等到风停了以后才慢吞吞地顺着藤枝往上走,还要时不时地用手做支撑。 她的双脚也能吸附藤枝,但力道不足,有风就不行了。 说起来,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可有秦默默在先,大家只觉得她有点可怜。 人家都能跑了,你还在学走路,看着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高下立见。 袁凝思心思一动,一手拿着一块肉干,一手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向藤叶的边缘走去。 秦默默吃饱喝足,将双手清洗干净,忽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低头看去,螳螂闻到肉味上来了。 她抱起还没来得及刷洗的药炉,将荷叶甩在螳螂的脑袋上,拔腿就跑。 荷叶上还残留着肉香,螳螂闻到之后,把荷叶吃掉了,一时间没有追上去。 危机解除,秦默默问道:“这仙藤上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药炉道:“有,仙藤会结仙果,但大多被仙虫吃了,掩月宗的人也极少能摘到,再就是仙蜜,不过你想都不要想,有蜂群守着,除此之外还有仙蚜,那是大补之物,掩月宗的人经常拿它来送礼。” 秦默默想了一下,道:“蚜虫?” “对。”药炉道:“仙蚜一般生在藤叶背面,你一直在藤枝上走动遇不到的。” 秦默默道:“那就去藤叶背面找好了。” “这……”药炉道:“等考核结束后再去找吧。” 寻找的过程会有很多未知的风险。 “以我现在的速度,三天走不完吗?”秦默默问道。 “能,一天就能走到头,不过还是要呆足三天。” 考核的目的不在于走出多远,是考验修士在仙藤上的生存能力,不过一般人都在第三天的时候才能抵达,没她这么快。 “反正都要空等两日,就去找找吧。”秦默默道。 据渊所说,它在天山经常十天半个月吃不到东西也没事,不过秦默默想到这三天里,它要眼巴巴看着其他人吃东西,就觉得心里酸酸的,想补偿它。 就算能够吸住藤叶,倒挂金钩的时候脑袋会充血,滋味不好受。 秦默默像一只小老鼠,手脚并用地贴着藤叶的背面爬过去。 第一片藤叶扑空了。 这很正常,其他的仙虫会把仙蚜当成口粮,掩月宗的人也会去抓,就没那么多了。 “我不行了,我好累。”秦默默满头大汗,这种方式会让灵力的消耗翻四倍。 药炉道:“你把蛛网粘在藤叶上,可以吊在网中休息一会儿。” “蛛网都不粘了,我会掉下去的。”秦默默边说边往藤枝的方向挪动。 “蛛网只是没有灵力了,你注入一点灵力就会很粘。”药炉道。 秦默默按照他所说,取出一张蛛网,向蛛网最边缘的蛛丝注入灵力,粘性果然增强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秦默默舒舒服服地躺在蛛网里。 “我一直跟在你父亲身边,他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药炉说完,半晌没听到下文,他忍不住问道:“你不问问我关于你父亲的事吗?” 秦默默没有回应,她闭着眼睛睡着了。 药炉:“……” 传影石那边的众人:“……” 他们其实没看懂秦默默要做什么,不过这心也太大了吧。 到底还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做什么都有一股冲劲,折腾累了就睡了,不会因为压力或是尚未到来的危险寝食难安。 秦默默做了一个梦,梦见娘亲一边推着摇篮,一边轻声哼唱摇篮曲。 然后她爹爹自告奋勇代替娘亲,先不说不怎么好听吧,哼着哼着就忘了下文,把前面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觉得反正小娃娃听不懂,有声音就行呗。 秦默默差点气到爬起来,这不是助眠,这是扰人清梦。 这还没完,她爹爹手劲儿太大了,摇篮在空中划一个半弧,险些翻过来不说,还撞到了什么东西。 秦默默:“!!!”是亲爹吗! 然后她听到药炉道:“默默,起风了,快点醒来!” 秦默默睁开双眼,纯净的瞳孔蒙着一层浅浅的薄雾,周围的光线很昏暗,已是深夜了。 “唰。”一道风刃割破了蛛网。 好在秦默默穿着法衣,韧性很强,没有被割破。 这是吹刀子了吗! 秦默默仅存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从破损处钻出去,像壁虎一样紧紧地贴在藤叶上,利用凸起的叶脉挡住风刃。 她忧心匆匆:“渊在下面不会有事吧?” 药炉道:“掩月宗范围内的藤叶设有护盾,不会有事的。” 秦默默闻言,安下心来。 药炉又道:“你睡觉的时候,苏烟宁走到你前面去了。” 秦默默:“!!!” 等到风停了,不知哪里趴了一只蛐蛐唱得正欢,秦默默也睡不下去了,索性继续往上走。 从她的角度抬头看去,圆月被藤叶遮住了半边,月光从藤叶的缝隙倾洒而下,投下的月影好似细碎的美玉,身临其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难道这就是掩月宗名字的由来? 从今往后,她每一次说出这个名字,约莫着都会想起眼前的景象,太美妙了。 也许仙虫们还在睡觉,一路上空空荡荡,秦默默加快了步伐。 怎么也要追上苏烟宁。 一脚踏入阴影处,她脸色骤变,身体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双脚腾空而起,整个人直直下坠。 她踩滑了,不知道藤枝上有什么东西会那么滑。 考核区没有夜晚,或者说夜晚根本没办法睡,掩月宗的修士们还在投影石的另一边守候,看到这一幕,原本席地而坐的修士们直接跳了起来。 天呐! 绝大多数人对这个冒牌货印象不好,但细说起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加之从旁观望了一整日,对她的心性也有几分了解,就是一个孩子而已。 但凡跨入金丹境的人,年纪最小的都能当她爹了,没有真正想要将她置之死地的念头。 秦默默跌出了传影石的范围,画面上空空如也。 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尸骨无存,摔到藤叶上,血腥味一散开,肉食性的仙虫就会找过去吃掉。 目光转向另一边的画面,“秦默默”的天赋可能不如冒牌货,但心性还是不错的,仍在契而不舍地稳步前行。 不过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之前跟在冒牌货后面没遇到仙虫也就算了,走在前面怎么也遇不到?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仙果 藤枝光溜溜的,秦默默徒手抓不住,也吸不住。 她急中生智,取出一张蛛网注入灵力,粘住藤枝才稳住身形。 脱下靴子查看靴底,上面既不是仙藤的汁液,也不是仙虫的粘液,而是炒菜用的油。 仙虫又不会榨油,定然是苏烟宁抹上去的。 有传影石在,秦默默没打算在考核中对她出手,想不到她竟敢偷偷摸摸地算计自己! 这会儿,夜色正浓,没有风,也没有虫。 秦默默一手拎着一只靴子,肉嘟嘟的小脚丫直接踩在仙藤上,拉开弓步,猛地冲出去。 没有靴底的阻隔,连灵力都能节省不少,如履平地。 在黎明之前,她终于看到了一道人影,大喝一声:“苏烟宁,你去死吧!” 苏烟宁好似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呼唤,惊恐地转头看去,迎上了一只靴底…… 秦默默手持两只靴子,用靴底把她抽了一顿,末了,还将靴底在她的法衣上死劲抹了抹。 然后坐在藤枝上,掏出两只绣着花的小袜子套在脚丫上,才把靴子重新穿好。 真是畅快! 苏烟宁不是没还手,但她双脚不敢轻易移动,只能站在原地挨揍。 如果没有传影石,秦默默很想一脚把她踹下去,不过那么做的话,她不仅不能沉冤得雪,还会成为凡界的公敌。 苏烟宁还顶着自己英雄后人的名头呢。 药炉道:“她身上有驱虫香,你找找看。” 不然不可能一路这么干净。 看到秦默默赤脚狂奔,又把苏烟宁揍了一顿,传影石的另一边已经炸开锅了,这会儿看到她突然去扒苏烟宁的法衣,眼神都有些微妙。 苏烟宁已经十八岁了,秦默默死的时候十四岁,花了两年时间复生,苏烟宁占用她的身份对外宣称是十六岁,少女的曲线凸显。 众人对秦默默生出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扫而空。 还不如直接摔死了! 药炉忍不住提醒道:“应该是在她腰间的荷包里……” 驱虫香用久了对身体有损,大多不会贴身携带。 怪他没说清楚。 “哦。”荷包是一件空间宝器,秦默默一边翻找,一边往外扔东西。 衣服、鞋子、宝器…… “快住手!”苏烟宁肿着一张脸,眼珠子都红了,那些都是她的宝贝。 秦默默扫了她一眼:“都是我的东西,我还没心疼呢,你心疼什么?” 包括那只七星瓢虫在内,本该属于秦默默的。 苏烟宁:“……” 在药炉的提醒下,秦默默找到一颗用纸包裹的药丸,当即荷包脱手,坠下万米高空。 “啊!”苏烟宁捂着脸尖叫一声,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秦默默将药丸高高举起,让传影石另一边的人看清药丸的模样,然后用力抛出仙藤的范围。 “这下公平了。”秦默默对着面容扭曲的苏烟宁勾起单边的唇角。 传影石另一边的人已经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还是想感叹一声:“她是魔鬼吗!” 以后不能仗着空间宝器的品阶高,就把所有的家当放在一起,万一遗失了绝对会有想死的念头! 闾丘岭站不住了,那颗驱虫香是他给“秦默默”的,也默许她带在身上参加了考核。 一来,如果“秦默默”无法通过考核,走后门的名头就坐实了,他第一个脸上无光。 二来,他不能让“秦默默”折在考核中,她是个好苗子,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成长。 想到这里,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秦默默”那边,悄然离开。 黎明前夕,气温骤降,秦默默把药炉抱在怀中取暖,丢下生无可恋的苏烟宁继续前行。 “那是什么?”秦默默看到一片藤叶和藤枝相连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看不清轮廓。 药炉笑了:“你运气真好,是仙果。” 秦默默跑过去摘下来:“这么大一株仙藤,果子是不是太小了。” 形似珍珠,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串联在一起像一串葡萄,也就只有葡萄那么大。 “它还能长得更大,不过不等长大就会被仙虫吃光,只能现在摘下来。” “……”秦默默:“不熟能吃吗?” “能,就是有点浪费,也可以继续养着,还会长大。”药炉道。 “怎么养?”秦默默问道,这么小哪里够吃喔。 “掩月宗的人一般会把它泡在灵泉里。”药炉道:“你可以把它和桃树妖放在一起,多浇点天河水。” 秦默默欢欢喜喜地把仙果收进了妖穴中。 她的棺材还挺好用的。 当驱虫香的影响力彻底消散,仙虫们活跃起来。 秦默默遇到了来到这里之后最强大的对手,兴奋得一边逃跑,一边尖叫:“啊!黄金独角仙!还这么大一只!” 传影石另一边的人都无奈了,那是考核区中最强的仙虫,你都要死了,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秦默默在它的追逐下,看到了考核区尽头的警示牌:“前往危险,请止步。” 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没打算送死,调头往回跑。 独角仙虽然力气大,灵活度不比秦默默,不过耐性很强,如果不想办法解决,很可能会被它耗到精疲力尽而死。 也怪秦默默走得太快,那货一般都守在警示牌的区域,遇到它之后,时间也快到了,掩月宗的人会过来接人,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秦默默跑着跑着,起了坏心思,回头去找苏烟宁。 反正路程已经走完了,只要再过一天半,考核就结束了。 苏烟宁从走下竹筏的那一刻起就输给她了,一点挑战都没有。 秦默默好似一阵风一般,从苏烟宁的身侧跑过去。 苏烟宁看到巨型黄金独角仙吓得面无血色,直接跪趴下来。 秦默默回头看好戏,不曾想,一转身,差点撞在黄金独角仙的巨角上。 苏烟宁像一只小乌龟一样缩着脑袋瑟瑟发抖,但安然无恙。 哎? 为什么黄金独角仙不攻击苏烟宁? 传影石另一边,叶飞阳呐呐道:“是不是她身上沾了驱虫香的味道还没有散?” 大家都觉得这个理由很合理。 秦默默绕着苏烟宁跑了好几圈,黄金独角仙把苏烟宁当成了障碍物一样,每每都会避开。 苏烟宁胆子大了起来,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着秦默默。 秦默默咂咂舌道:“看来,这只黄金独角仙和我一样讨厌你。” 苏烟宁:“……” 仙藤上的环境如此恶劣,掩月宗坚持留在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藤叶可以散发出浓郁的灵气,有助于修行。 秦默默一边跑,一边能补充一点灵气,但时间一久肯定受不住。 她问药炉:“我能不能把这只黄金独角仙收为灵宠?” 药炉道:“想把仙虫收为灵宠要赶在年幼的时候,这只黄金独角仙虽然不算大,不过它是有主的。” 秦默默惊怔:“它的主子是谁?” “你爹啊。”药炉悠悠道:“你爹飞升之后,就把它交给闾丘岭来照看。” “……”秦默默:“闾丘岭会不会把它交给苏烟宁?” “不好说。”药炉道:“苏烟宁不到金丹境是不会离开宗门的,暂时用不上,以后就不知道了。” 秦默默在心里给人族爹又添了一笔小黑帐。 药炉两只眼睛弯成月牙:“我教你怎么对付它。” 秦默默来了精神:“你说。” 药炉道:“你爹其实并没有和它结契,只是在它身上画了一个传音阵,另一端是一块传音石,如果有人对着传音石说话,它就会听,你把那个传音阵毁掉,画一个新的就行了。” 秦默默道:“我不会画传音阵怎么办?” 这倒是个难题。 药炉沉吟了片刻道:“你的嫁妆里有一盒符纸,其中有一对传音符,符纸不比阵法,不耐用,不过也只能先凑合了,等你学会画传音阵再补上。” “传音阵画在哪里?”秦默默问道。 “背甲的内侧。”药炉道。 画在明显的地方容易被旁人利用。 秦默默脸上一僵:“还是算了吧。” 药炉:“……” 算了也甩不掉啊,秦默默将一粒仙果抛向空中,仙果好似一颗闪亮的星辰,在空中划出一条细长的流光,立刻吸引了黄金独角仙的注意力。 它张开翅膀,飞到空中咬住仙果,一口吞下。 秦默默如法炮制,抛出第二颗,黄金独角仙稳稳地接住。 等到第三颗的时候,秦默默找准时机,一跃而起,骑在黄金独角仙的脖子上,按照药炉的指示,反手去摸传音阵的位置。 黄金独角仙察觉到她的意图,落到一片藤叶上收拢了翅膀,严丝合缝。 秦默默只好肉痛地抛出四颗、第五颗、第六颗…… 她的手被背甲的边缘划伤流血了,她索性用自己的血摸上去,传音阵彻底失效了。 接下来可以贴符纸了。 她腾不出手去翻,还是桃树苗帮她找出来的。 药炉道:“你向其中一张传音符注入灵气就可以激活了。” 说完,好半天没有下文。 秦默默问道:“另一张是不是要黄金独角仙注入灵力激活才可以使用?” 药炉:“……” 刀客 秦默默骑在黄金独角仙的脖子上吹着冷风,沉默了许久。 黄金独角仙趴在原地不动,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仙果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怎么不扔了呢? 秦默默:“!!!” 这只黄金独角仙已经开灵了,就像桃树苗一样,妖化了。 如此说来,她可以用语言解决问题。 “有,我还可以养大了再给你吃。”秦默默内心有个小人在尖叫。 快到碗里来! 黄金独角仙惊怔:“你能听懂我说话?” “当然。”秦默默翘起了小鼻子。 黄金独角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烟宁的方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可以结契啊,不只是仙果,以后有好东西我都可以分给你。”秦默默趁机用小手摸了摸黄金独角仙的黄金甲。 天生就和她很搭嘛,她就喜欢金灿灿的。 “我只要仙果,其他的都不需要。”仙藤在凡界是独一无二的,别的它看不上。 秦默默犯难了,仙果可遇不可求,她只有一串,已经撸了一半了…… 黄金独角仙想了想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把我找到的仙果全都养大,我可以和你结契,但只能结仙契。” 仙虫不是不能等到仙果长大,可不等长大,人族就会摘走,长此以往,仙虫一旦发现仙果就会立刻吃掉,有总比没有好。 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成熟的仙果了,修为也止步不前了。 “仙契是什么?”秦默默还是第一次听说。 “凡契是主仆契,仙契是平等的,你修炼的时候我也能获益,作为交换条件,我任你差遣,也可以随时解除契约。”黄金独角仙道。 “啊?这里哪里平等了,你得了便宜还能随时走人!”仙虫都这么会算计吗? “如果解除契约,从你那里得来的修为会倒退两倍,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那么做。”黄金独角仙道。 这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秦默默道:“成交!” 秦默默按照黄金独角仙的指示与它相对而立,一人一虫之间凭空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圆盘,圆盘上刻着秦默默看不懂的符号。 黄金独角仙道:“报上你的名字。” 秦默默道:“秦默默。” 话一出口,金色的字符从她的嘴里钻出来,出现在圆盘上。 黄金独角仙眯了眯眼,道:“金爵。” 它的名字同样出现在圆盘上,契约结成。 捕获巨型黄金独角仙一只! 传影石的另一边又炸了,黄金独角仙是考核区的老大,就这么被人收了? 掩月宗的人听不到秦默默和金爵的对话,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 他们只看到秦默默把仙果喂给了黄金独角仙,然后就把它拐走了…… 细说起来,还从没有人舍得把仙果喂给仙虫,最关键的是已经很久没有人采到仙果了! 就凭那串仙果,掩月宗也愿意摒弃前嫌把秦默默供起来。 然而,她却用仙果拐走了一只仙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 秦默默看向苏烟宁的方向问道:“你先前为什么不攻击她,只追着我一个人!” 好气啊。 “闾丘岭让我不要伤害她,还要保护她。”金爵如实道。 秦默默:“!!!” 原来金爵是闾丘岭放在考核区的作弊利器! 仔细想想,闾丘岭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苏烟宁。 可她还是不想就这么算了! 秦默默对金爵道:“你有没有交好的虫伴?” 金爵:“???” 考核区比较特殊,真正厉害的仙虫都被掩月宗的人清理了,留下的都是菜鸡幼虫,被杀了一批又一批。 交好谈不上,金爵一声令下都会听从。 秦默默了解到情况后,道:“叫几只陪她玩玩,不要一下子搞死了。” 吃亏不找回来,她就不叫秦默默。 秦默默笃定,闾丘岭就算猜到是自己所为,也不会说出来。 掩月宗在考核中作弊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绝对会名誉扫地。 安排好后,秦默默让金爵载着她去寻找仙蚜。 有了新欢,也没忘了旧爱,渊还在等着她。 仙蚜的颜值很高,白白胖胖,软萌软萌的,扭动的时候,身上会荡起一层层肉浪,挤在一起像一碗汤圆,又像一盘年糕。 它们以仙藤为食,繁殖力极强,数目众多,但本身并没有攻击性。 秦默默踩在金爵的背上,掂着脚尖,一刀一个小胖子,还不时地指挥金爵挪地方。 传影石另一边的众人:“……” 苏烟宁得到秦默默的仙根到底是有些本事的,遇到第一只仙虫的时候,她跳到的就近的藤叶上,双脚站定,加之无风,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 她手上挽着漂亮的剑花,划出一道道寒光,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仙虫的防御。 这套剑法的剑谱是花懿轩送她的,非常适合女修,施展的时候姿态优雅,杀伤力不俗。 很多女修都盯上了这套剑谱,奈何兑换难度太高,花懿轩是将自己入宗以来通过任务所得的积分全部用上才换到。 他是皇子,还是唯一一个能够凭自身实力加入掩月宗的皇子,皇族给他搜罗了很多适合他的功法,就现阶段来讲已经足够了,做任务只是为了历练,索性成全了苏烟宁。 一整套剑法使出来,丢失的颜面挽回了大半,苏烟宁脸色好看了点,唇角抿出了弧度。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一只、两只、三只…数量渐渐多了起来,她疲于应对,狼狈不堪。 小半日后,秦默默将考核区的仙蚜搜刮一空,准备打道回府。 “考核时间还没结束呢。”金爵提醒道。 秦默默这才想起还有考核这回事,道:“我有办法提前结束。” 早已精疲力尽的苏烟宁看到下一个对手差点昏死过去。 天生刀客,仙螳螂。 刀剑相抵,仙螳螂半分都不虚,脑袋旋转一周,大长腿岔开,原本绿色的刀刃居然变成了银白色,寒光凛然。 在考核区,黄金独角仙排第一,它排在第二。 “上啊!”秦默默像一位角斗场的看客,手臂挥舞,亢奋不已。 传影石另一边的众人:“…” 不出秦默默所料,不等见分晓,花懿轩就出现了,他护住苏烟宁逼退了仙螳螂。 闾丘岭既然有心保苏烟宁,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花懿轩面上波澜不惊,没有因为未婚妻的丑态流露出半分嫌弃,也没有对秦默默刮目相待,举止温文尔雅:“在下奉掌门之命前来,恭喜秦姑娘通过本门考核。” 秦默默骑在金爵的背上,居高临下:“时间还没到,不会不作数吧?” 花懿轩脸上一僵::“自是不会。” 身为皇子,他还从未被人质疑过失信问题。 “那行吧。”秦默默“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她拒绝了花懿轩同乘的邀请,骑在黄金独角仙的背上可比飞行宝器刺激多了。 迎面的风吹散了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圆润的脑门,所过之处荡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巨型黄金独角仙从天而降,掩月宗一众弟子眼中皆是遮掩不住的艳羡之色。 仙藤上不乏独角仙,可黄金独角仙只有这么一只,从未想过有人能和它结契。 秦默默跳到地上,奔向渊的方向,同时伸出双手,到了身前才发现,又不能抱,这个姿势有点尴尬啊。 出乎意料,渊非常给面子地主动迎上来,先是跳到她的掌心,然后才跃到她的肩头蹲下来,还一反常态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全程都没有炸毛。 从天山下来之后,他们朝夕相处,从未分开过,不知秦默默惦记渊,渊也想她了。 秦默默的心都跟着抖了抖,她开心地道:“渊,听说仙藤上的仙蚜很好吃,我给你带了很多。” 听说有好吃的,渊一双黑豆眼眯了起来,很是愉悦。 “我还有个新伙伴要介绍给你。”秦默默对金爵招招手,金爵缩小身体飞到她另一边的肩头蹲下来。 下一刻,渊毫无征兆地一跃而起,撞飞了金爵。 秦默默:“…” 金爵不甘示弱,回过神来,将尖角对准渊俯冲下来。 一毛团一仙虫仿若无人地大战了一场。 最终,渊回到秦默默的肩头,高傲地扬起脑袋,金爵落在秦默默的手背上,像花绣一样印在她的皮肤表面。 强则为尊,在哪里都适用。 秦默默一开始还担心它们会拼个你死我活,见它们这么快就能“和谐”相处很是满意。 掩月宗众人全程观望没有打断,主要在于这两只灵宠太让人眼馋了。 闾丘岭手中的传音石黯淡无光,显然已经失效了。 他比谁都震撼,这只黄金独角仙是他徒弟留给秦默默的,怎么就被一个冒牌货契约了,她真的是冒牌货吗? 花懿轩和苏烟宁刚好在这个时候返回,苏烟宁的空间宝器被扔,眼下没有可以替换法衣,头发倒是可以重新梳理一下,耽误了一些时间。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本尊被冒牌货打脸也没谁了,她真的是那两位的孩子吗? 门规 苏烟宁的目光划过闾丘岭身边的一人,眼前一亮,激动地走过去:“徒儿拜见师父。” 屈泰河眸光一紧,上前扶起她:“为师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话音落下,众人心中刚刚生出那点起疑的心思顿时消散了。 屈泰河对闾丘岭道:“师父,默默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会有假。” 话锋一转,目光射向秦默默:“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冒牌货,趁我不在,欺到我徒儿头上。” 闾丘岭是秦默默父亲的师父,如果直接收下秦默默就差了辈分,因而让秦默默拜在徒弟的名下,占了个师祖的名头。 苏烟宁暗暗挑唇。心道:“秦默默就算活过来又如何,现在的她和孤魂野鬼没什么分别。” 秦默默看到屈泰河的容貌微微一怔,这人她认得,是掩月宗派去秦家送东西的脚夫。 秦家人就是这么对她解释的,然后找借口把她支开。 秦默默慢慢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她一直以为秦家人不让她接触脚夫的原因是不想把掩月宗送来的东西交给她,原来秦家人一早就起了让苏烟宁顶替她的心思。 为此,还不断地把修行太苦,一不小心还会送命的想法灌输给她。 她小时候顶过一次嘴,全家人对她冷脸了三个月,从那以后,她就学会把真实想法隐藏起来了。 闾丘岭看向屈泰河道:“你在秦家见过这个孩子吗?” 屈泰河想了想,摇摇头。 秦默默眸光暗了暗,不对劲,她可不是听话的孩子,秦家人不让她见,她就故意找借口过去晃悠,还把一锭金子当做赏钱扔给屈泰河。 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定然印象深刻,说没见过就太扯了。 她现在是百口莫辩,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辩解。 秦默默顶着众人的视线嫣然一笑:“你们也太霸道了吧,因为有一个人叫秦默默,同名的都只能是冒牌货吗?” 她看向闾丘岭:“我已经通过了考核,依照约定,我可以加入掩月宗,但凡有人叫我一声冒牌货就要依照门规处置,门规是怎么规定的来着?” 闾丘岭:“…” 屈泰河:“…” 众人:“…” 依照门规,违背掌门的命令要面壁反思三十日。 苏烟宁岂会眼睁睁看着秦默默加入宗门,她拉着屈泰河的衣角,红着眼眶道:“师父,徒儿会这么狼狈,都是因为她在考核中袭击我,还把我的空间宝器扔了。” 屈泰河眸光一凛,对闾丘岭道:“师父,修行之人最看重品行,这个小妖女虽然天赋不错,可她品行不端,定不能让她拜入门内。” 言毕,得到不少弟子的附和,想到日后要和秦默默那样的人做同门师兄弟,心里面都打颤。 秦默默将一块留影石拿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意味深长:“到底是谁品行不端,你可不要倒打一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以理解,胡言乱语就说不过去了。” 屈泰河听到她一语双关的话,额头青筋凸起。 秦默默环顾众人,继续道:“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参加入宗考核的时候可以带着驱虫香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外面的人,想必来年这个时候,掩月宗的门人会比现在翻一倍还多。” 一个爬藤的钩子外加一条固定身体的绳子就能通过考核,岂止是一倍。 屈泰河道:“秦默默早已是门内之人,这不过是一次试炼,与入宗考核有什么关系。” 秦默默道:“明明说好了是自证,被你说成是试炼,虽然说辞很不要脸,但我原谅你了。” 众人:“…” 不等屈泰河发作,她继续道:“你徒弟在藤枝上抹油,害我差点丢了性命,我只是扔了她的空间宝器,又没要了她的命,这明明是宽宏大量却被你说成是品行不端。” “你不要说,你们门内之人的试炼就是用卑劣的手段谋害门外之人的性命,如果这就是掩月宗所谓的品行端正,我还是离开好了,以免被你们带歪了。” 闻言,很多人想起秦默默突然从藤枝上摔下去的那一幕,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话说,你能不能不要嘴巴这么毒,你的意思是我们从上到下都歪了?! 苏烟宁声泪俱下,委屈至极:“你不要血口喷人。” —反正你没有证据,能奈我何。 秦默默挑唇:“你是不是在想,口说无凭,我拿你没办法?” 苏烟宁:“…” 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秦默默道:“我可是亲手把证据留在了你身上,不相信的话,大家可以查验一下。” 时间过去这么久,藤枝上已经查不到痕迹了,不过她把靴底沾到的油完完整整地抹到了苏烟宁的法衣上。 与性命相比,空间宝器就不算什么了,众人的眼神变得微妙。 抹油这样的小动作在传影石上很难被发现,大家看到秦默默的举动,都以为她是见不得苏烟宁走到她前面才会发疯。 苏烟宁低头看向鞋印中混合的油渍,脸上的血色尽褪,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秦默默手上的留影石一直在颠啊颠,仿佛在众人的心尖上跳跃。 事情一旦坐实了,掩月宗的名誉会扫地。 闾丘岭正欲开口,被屈泰河抢了先:“默默身体不适,无法自辩,事情真相如何还有待调查。” 他看向秦默默:“她利用仙果与黄金独角仙结契才能通过考核,纯属侥幸,凭运气拜入门内难免惹人诟病,依我之见,先测一下她的天赋,再决定要不要让她拜入门下也不迟。” 屈泰河见识过秦默默的厉害之后,心中警铃大作,自是不能让秦默默如愿。 秦默默听到这话,目光紧紧锁住屈泰河。 先天不足,后天还能努力呢,所以掩月宗并没有把天赋当成入门的门槛,也不强制要求进行测试,不过能在金丹境之前通过考核,都不会太差就是了。 他却提出要测仙根,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有参与自己仙根被挖一事。 是咧,若没有人相助,苏烟宁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的仙根挖出来,再把她的仙根放进去。 不过这事还真把她难住了。 秦默默偷偷问桃树苗:“妖有仙根吗?” 桃树苗干脆利落道:“没有。” 秦默默:“…” 一块硕大的仙灵石很快被抬到秦默默面前。 据说这块仙灵石无法收进空间宝器中,使用的时候只能这样搬来搬去。 其中一位弟子一时不慎,提前脱了手,只听仙灵石发出一声苍老的抱怨:“哎呦,不能悠着点吗,把老人家摔坏了怎么办!” 秦默默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她对众人道:“旁人通过考核就能拜入门下,你们随便一句话就给我多设了一道关卡,不过呢,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众人心道:“来了,又来了,根据前车之鉴,后面要有坑…” 秦默默继续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提个条件作为交换吧。” 说话的时候,她将留影石在两只手中倒来倒去。 既然苏烟宁顺利融合了仙根,就算秦默默还活着,也不会有仙根,屈泰河只当她是故弄玄虚,应道:“说来听听。” 秦默默道:“你们都觉得和秦默默同名就是冒牌货,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希望有人顶着我的名字还和我在同一个宗门里,万一那人品行不端,招人唾骂牵连我怎么办?” 屈泰河额头青筋凸起:“你要如何?” 秦默默傲然道:“很简单,我通过测试后,你让你徒弟把名字改一下。” 屈泰河怒喝:“你不要欺人太甚!” “名字嘛,其实都是为了方便旁人,不然大家不好区分我们二人。” 秦默默目光直直地看向屈泰河:“比如叫屈烟宁,屈默默,说不定别人一听会把你们当成父女,岂不是关系更进一层?” 屈泰河脸色骤变,秦默默也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发现,屈泰河和苏烟宁的容貌有些相似。 可苏烟宁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了不让秦默默继续说下去,屈泰河道:“我答应你,只要…” 看到秦默默差点把留影石怼到他脸上,他憋了一口气,道:“只要你能点亮仙灵石,我就给她改名字。” 能够点亮仙灵石就代表有飞升的潜质,越亮代表天赋越好。 秦默默挺直腰身:“大家站开一点,不要挡住后面人的视线,我要开始测试了。” 众人:“…” 等到众人退开,秦默默低语道:“仙灵爷爷好,咱们打个商量,你帮我通过测试,作为交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 仙灵石冷哼一声:“老头子我在掩月宗呆了千年,从来没帮人做过弊,不能因为你一人毁了我的名声。” 秦默默道:“不帮人可以帮妖嘛。” 仙灵石怔住:“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对呀,因为我也是妖嘛。”秦默默道。 “行,帮妖不作数。”等到秦默默把手贴在石身上,仙灵石又道:“你想要达到什么程度?” “空前绝后的那种。”秦默默想想就觉得很拉风。 □□,掩月宗里多了一轮太阳,闪得晃眼。 反正都是作弊,仙灵石也畅快了一把,拔高到自身能力的上限。 屈泰河被光芒刺得流眼泪都没有避开,难以接受事实。 众人:“…” 入宗 “仙灵爷爷,你想要我做什么?”秦默默问道。 “我要你的一滴血。”仙灵石道。 这要求太简单了,秦默默当即做出承诺。 测试结束,众人爆发出一阵议论声,继秦默默的父母之后,凡界又出现了一个天才。 屈泰河神情恍惚地走上前:“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一定是仙灵石出了问题!” 仙灵石一听,生气了。 屈泰河把自己的手掌贴在仙灵石上,仙灵石完全没有反应,他露出笑意:“果然是出问题了。” 秦默默直言道:“还是换一个人来试试吧,或许是你太差了。” “你!”屈泰河怒道:“你这小儿好生无理,今日就让我来教一下你做人的道理。”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做人的准则就是不能说实话吗?” 实力差距大又如何,对方人多又如何,气势不能输。 一旦示弱,掩月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让我试试。”众人闻声望去,是刚刚能坐起身的叶飞阳。 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刚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 他兴致勃勃地让旁人把他抬过去,伸出手掌贴在仙灵石上。 转眼,仙灵石散发出夺目的光泽,与秦默默相差甚远,却也优于常人,可以当作炫耀的资本。 众人的眼神变得微妙,原来屈泰河连飞升的潜质都没有,这对修士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屈泰河:“……” 他不死心地再次把手贴上去,仙灵石顿时像一块普通的石头,暗淡无光。 “扑哧。”秦默默憋不住笑出了声,“好心”提醒道:“你这样的天赋继续呆在掩月宗里也是浪费时间,我要是你就自请离去。” 毒,这嘴巴太毒了。 屈泰河恼羞成怒,一掌拍向秦默默。 渊一跃而起,炸成刺球挡在秦默默身前。 毫无疑问,屈泰河的手掌被扎成了筛子。 他还要继续出手,闾丘岭呵斥一声:“够了!还不快住手!” 有他的承诺在先,测天赋一事原本就是多余的,他没有阻拦是想看看秦默默的天赋到底如何。 不过屈泰河的天赋确实不对劲,作为他的师父,对他的天赋自然了如指掌,虽然差了些,也不是完全没有潜质。 修行的进度也不错。 秦默默对屈泰河做了一个鬼脸。 屈泰河愤然离去。 ——罢了,拜入门下又如何,他有很多方式可以弄死秦默默。 能够成为一门八宫的亲传弟子才能住在他们所在的藤叶上,其他人只能住到统一的生活区。 闾丘岭想指派一个人帮助秦默默熟悉门内的环境。 这算是随机任务,奖励可观,换做平日,大家都很积极。 不想,闾丘岭一眼看过去,众人齐齐往后退,生怕被选中。 无奈之下,闾丘岭只能点名:“邱梅。” 邱梅面露惊恐之色:“掌门,我已经接了外出的任务。” 闾丘岭又点了几个,全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他不免有些不悦,目光捉住葛霞绮,葛霞绮“扑通”一声跪下来,直言道:“掌门,我不想毁容。” 毁容? 秦默默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讨喜,可她没有做出让女子毁容这种事吧?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看我不弄死你! 秦默默脸色沉下来:“不愿意就算了,你那张脸和毁容有什么分别,不值得我出手。” “你!”葛霞绮被她气得直掉眼泪。 闾丘岭有些头大:“她说的是你的灵宠,你不在的时候,它伤了几个弟子。” 秦默默微微一怔:“有人把脸伸过去了?” 渊这么可爱,有人想摸摸它很正常,她自己也经常被扎。 把脸凑过去是什么鬼? 众人:“……” 秦默默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回收。 她走过去从软椅上抠下来一块宝石,刮掉表皮,里面赫然是一块留影石。 自从看到苏鹏翼把留影石对准她,她就觉得,这玩意或许挺好用的。 秦默默当众放出保存的影像。 呵,这一看不得了,想要勾搭渊的还挺多。 男修、女修都有。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手段层出不穷。 大多还是听秦默默的话没有越线。 秦默默从渊的小眼神就能看出来,它有点馋了,它在忍耐。 后面干脆脑袋一转,用小屁屁对着勾搭它的人。 眼不见为净,它是绝不会接受人族的投喂。 这样一来,有更多的人心痒痒了,还不怕死地越线。 但凡伸手摸它,都被它扎了。 袁凝思拿着吃的哄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脸上浮出一抹狰狞的表情。 她一手拿着吃的,一手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对准渊猛地刺下去。 渊虽然背对她,但能感知到,对方不仅越线还想伤它,自然就不客气了。 拿出踩冰层的力道,踩在袁凝思的脸上。 袁凝思哀嚎的同时,不忘收起了匕首。 看到苹果和小肉干散落在地上,其他人只当她是好心投喂,反被毁容,险些丧命。 因掌门有言在先,大家不好追究此事,说起来是他们理亏在先,但不代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对别人的好意都能下如此狠手,谁还敢接近它。 真相大白,众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秦默默冷眼问道:“那人还活着?” 有人道:“活着。” 就是面部的骨骼都碎了,别说毁不毁容了,骨头长不好可能会畸形。 太惨了。 秦默默没有半分同情,若是那一刀得逞,她的小渊渊岂不是要丧命了。 画面还在继续流转,之后就没有人敢靠前了,甚至还有人骂骂咧咧地想要处置它。 秦默默正打算收起留影石,画面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只见花懿轩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用麻绳提着什么东西来到白线边缘。 解开麻绳,摊开荷叶,里面是一块热腾腾的荷叶包肉。 既然秦默默喜欢吃那口,她的灵宠极有可能和她是一个口味。 果然,饶是渊也呆不住了,它在影像中看到秦默默大块朵颐,别提有多馋了。 它不似先前那般无动于衷,没出息地挪了一下小脚脚。 花懿轩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撞着胆子走上前,把肉伸过去。 渊“凶相毕露”,一口吞下。 花懿轩吓得一抖,见渊没有伤他,得寸进尺地去摸它。 毫无疑问,被它狠狠地戳了。 花懿轩:“……” 秦默默:“……” 众人:“……” 原来你是这样的皇子。 事出有因,秦默默的火气散了,收起留影石道:“就不劳烦诸位了,我自己也可以。” 药炉对掩月宗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他帮忙,何须旁人引领。 “如果师妹不嫌弃的话,就让我带师妹去熟悉一下门内的情况。”花懿轩上前一步道。 那凶残的小东西只接受了他的投喂,这任务非他莫属啊。 秦默默突然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又变了,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主动上门,她自然是接受了。 “师妹,我的飞行宝器出了些问题,能不能搭我一程?”花懿轩面上坦坦荡荡。 秦默默不做他想,两人同行,非要把各自的座驾都拿出来其实挺不方便的,说话还要拔高音量。 于是乎,花懿轩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跳到黄金独角仙的背上。 众人所在藤叶是掩月宗的边缘地带,考核区则是在另一侧。 秦默默往返的时候匆匆而过,没有留意,这一次,在花懿轩的示意下,路过每一片藤叶时都稍作停留。 花懿轩依次做了介绍, “这里是普通弟子的居住区。” “这里是交易区,买卖自由。” “这一整片都是灵田。” “……” “从这里往上的九片藤叶是一门八宫。” 掩月宗地理位置特殊,但该有的一点都不少。 整体介绍完之后,花懿轩带着她落在位处中央的一片藤叶上。 其中有一栋建筑,看过去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花懿轩介绍道:“这里是任务大厅,你以后也会常来,我先带你去领一枚身份牌。” 身份牌是一片寸长的藤叶,秦默默拿在手中,立刻像黄金独角仙那般化作花绣印在她的皮肤表面。 花懿轩道:“身份牌最好不要离身,每片藤叶上都有护盾,一旦启动,你没有身份牌会被挡在外面,你做任务所得的积分也会存在里面,千万不能遗失。” 说着,他将一颗发光的灯笼果交给秦默默:“给你的独角仙服下,其他人就知道它是有主的。” 服下之后,周身会显出淡淡的光晕,用以区分野生的仙虫。 渊用小脚脚蹬了蹬秦默默的肩膀。 秦默默会意又多要了一颗。 渊吞下去又吐出来,反复几次,玩够了才收起来。 接下来,花懿轩又帮她领了两套门内的服饰,平日里没有限制,若是代表宗门出行的话必须装束统一。 最后一步是住处。 以修为来划分,筑基境的最差,屋舍紧挨在一起,然后是金丹境,可以有一个小院。 如果想住更好一点,就要用任务积分兑换,连独立的练功房都有。 在无形之中促使人奋进。 难怪大家那么积极! 仙蚜 秦默默看到属于自己那栋又脏又破的小房子,头皮发麻。 她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在生活物资上从未受过委屈。 “我能不能出钱换一间更好的?”秦默默弱弱地问道。 “不能,住所只能用积分兑换。”花懿轩顺势解释了一下:“个别弟子私下里也会交易些财物,不过用外面买豪宅的钱,只能租到这么一间房吧。” 秦默默:“……” 太黑了! 秦默默有钱,可不想做不平等交易。 花懿轩大方道:“我住在别处,我那栋金丹境的院子还空置着,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过去住。” 只要不离开宗门,按修为分给弟子们的房屋就算是私产了,住不住都在。 秦默默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还是很要面子的,她一个小筑基强行挤到金丹堆里,想想就很尴尬。 花懿轩笑了笑,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秦默默想说要不要让金爵送他一程,然后就看见他放出一只翠竹色的仙螳螂腾空而起。 所以人家说飞行宝器出了问题,不代表没有其他方式行动。 秦默默:“……” …… 秦默默不想伸手,想着能不能雇佣邻居什么的。 然而,贫穷使人上进,她的邻居们都忙着修炼,想要早日迈入金丹境赚任务积分。 哪里会为了一点小钱钱给旁人做苦力。 秦默默用一根指头戳开门板,“唰唰”掉下一层灰,惹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渊也跟着打了一个,然后抛下她,跑到别处去了。 秦默默:“……” 她忍不住抱怨:“掩月宗连个房子都不能好好修吗,我出钱找人来修!” 药炉道:“这是故意的,就算前面的人翻新了,交给新人之前也会恢复原状。” 掩月宗的弟子虽然是散养着,在拜入门下的那一刻起,就在无形之中按照既定的方式在前行。 秦默默绷着脸不想说话。 她用脚尖将半开的门顶到墙壁上。 只听“轰隆”一声,门板倒下,掀起一片灰尘。 秦默默捂着口鼻:“咳咳咳…” 真是够了! 她想直接走人! 可若是因为一栋房子,导致她离开宗门,她会成为整个凡界的大笑话。 罢了罢了,别人可以做的,她怎么就不行!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道天籁之音。 “是新来的小师妹吗,我叫秋雨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有啊,有很多啊! 秦默默扭头看去,说话的人约莫有三十多岁,掩月宗三十多岁的修士都在金丹境了,她这绝对是拖了后腿,拉低了掩月宗的整体实力。 再仔细打量,她的额头和眼角都有细纹,不对劲啊,就算是筑基,在五十岁之前都不会有老态。 秦默默审美正常,自然喜欢漂亮的人和物,不过她却不会以貌取人。 看向她的目光就像看到救世主。 “师姐好,我叫秦默默,师姐能不能帮我一起把屋舍清扫一下?”秦默默很直接。 秋雨婷眼神飘忽,小脸微微泛红,憋了半天才道:“如果你能给我一锭银子,我就帮你收拾干净,不需要你动手。” 话音刚落,左邻右舍传来了冷哧声。 “想赚钱就直说呗,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帮忙。” 秦默默二话不说,掏出一锭银子,跑过去塞进秋雨婷的手里,然后道:“那就劳烦师姐了,师姐,你真是个好人。” 别说是一锭银子,就是一锭金子她也会掏。 目光真诚,没有半点嘲讽之意。 秋雨婷微微错愕了一瞬,把银子收进荷包里,当即开始动手。 她是有准备而来的,头巾一包,在法衣外面套了一层粗布,洗刷工具一应俱全。 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板忙里忙外,秦默默呆不住了。 说到底都是同门,她不想把同门当成帮工来看待。 问她要了扫除工具想要一起打扫。 秋雨婷似有些不情愿,欲言又止。 秦默默会意,道:“按照原来的价格就好,我不会让你退钱的。” 秋雨婷面色缓和下来,又取出一条头巾给秦默默包上。 虽然很旧,但很干净,有皂角的香气。 秦默默和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原来做清扫也是有技巧的。 如果没有秋雨婷的帮忙,她估摸着会选择露宿,或者把飞行宝器放出来。 看到焕然一新的屋舍,秦默默顿时生出了一种住在豪宅里的心情来。 秋雨婷离开后,她把家具换了一套,原来的也没有扔,别看它们破,离开的时候,少一件都要十倍百倍地赔偿。 日常用品也全都摆了出来。 在药炉的提醒下,很多东西在前往掩月宗的路上就买好了。 折腾完,天都黑了。 晚膳是白白胖胖的仙蚜,水煮会融掉,当汤喝味道很鲜美,耐心一点小火干煎也不错,刚开始会冒出汁汁,收汁之后,个头会缩小到五分之一,香到勾魂摄魄。 这是秦默默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 秦默默吃了一整只,肚皮撑,灵力也撑,感觉自己就要飞升了。 据药炉所说,这是大补之物,她现阶段每天只能吃一只。 渊吃了十只,被秦默默叫停,怕它撑坏了。 金爵只吃素食,普通的果蔬又看不上,决定自己出去找吃的。 细说起来,仙虫才是仙藤的原住居民,在自己的地盘上,不需要她照顾。 秦默默索性告诉它,可以等自己需要它的时候再回来。 也不知道别人家的仙虫是不是都这么自力更生。 体力恢复差不多了,秦默默要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她泡在浴桶里,对渊招招手:“ 你也来呀。 ” “我很干净。”渊眨巴眼睛道。 “洗澡可不光是为了把身体洗干净,还能缓解疲劳,可舒服了,你来试试。 ”秦默默劝说道。 她算是发现了,渊的好奇心很旺盛,小脚脚一蹬,跳到秦默默的掌心里。 秦默默道:“你不许扎我,我给你搓搓毛。” “嗯。”渊没有先前那么抵触和她亲近了。 秦默默内心有个小人在尖叫,用澡豆把小小的一团搓了一遍。 小短腿注定不擅长游泳。 秦默默将渊放进一个盛着温水的小盆盆里,然后让小盆盆浮在浴桶上面。 一大一小又玩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夜半,秦默默睡沉了,被门窗摇摆的声音吵醒。 她暴躁的想杀人! 渊睡得四脚朝天,香得很,区区风声,又没有危险,影响不到它。 人家在睡梦中就能识别,秦默默学不来。 “不是说有护盾吗?”秦默默怒道。 药炉解释道:“这个程度的风力,不需要开启护盾,如果不想受到影响,可以给自己的屋舍单独设置一道护盾。” 秦默默:“……” 她不会…… 秦默默无法入眠,索性出去走走。 房门一推,发现外面很热闹。 狂风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淬体道场,邻居们都在顶风修炼,担心被风吹走的还在腰间系了一个千斤坨。 秦默默若有所思,关起房门,把药炉和桃树苗放出来问道:“妖要怎么修炼?” 她身为人的时候是筑基大成,变成妖之后觉得自己更强了,却没有突破到金丹境。 现在连仙根都没有,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提升修为。 药炉怔了怔,看向桃树苗:“你没跟她说过吗?” 桃树苗道:“我以为你说了。” 秦默默:“…” 桃树苗的树尖一歪:“就那样。” 秦默默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渊睡得小肚皮一鼓一鼓的,看得她很想戳一下。 桃树苗继续道:“吃好、睡好、长身体就行。” 秦默默:“!” —突然觉得自己进掩月宗有点多余。 药炉接过话头,道:“妖与妖是不同的,灵兽有传承,身体变强之后就能发挥出来,你嘛,如果什么都不做,吃到老也是个菜鸡。” 秦默默:“!”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药炉嘴巴这么毒,被她带歪了吗。 药炉继续道:“从现在起,你不仅要吃好、睡好、长身体,还要学习人族的术法。” 顿了顿,药炉强调道:“你不要小看吃,吃大鱼大肉和清粥小菜是截然不同的,你晚膳吃的是仙蚜,好好睡上一觉,修为能提升一大截。” 听到这里秦默默眼睛亮了:“吃进去就能提升修为?” “对。”药炉道:“只要周围有灵气就可以自行吸收转化,吃进去也是一样的,不需要像人族一样特意去炼化。” 秦默默高兴道:“这也太简单了。” 药炉道:“也不能这么说,简单是简单,提升修为所需的灵力远超过人族,修为越高所需的灵力也越多,总体来看,人族才是修为精进最快的种族。” 秦默默慢慢理解了药炉的意思,妖想要提升修为,需要补充大量的灵力,但又不能一次补太多,她今晚就已经达到上限了。 对比之下,还真说不准哪种方式更好。 门窗突然不再摇晃,秦默默推开窗户看去,原来是风力达到了开启护盾的临界点。 在这之前,已经有好些人受不住风力,回房躲避,坚持到最后的只有一个叫蒋正元的男邻居。 ※※※※※※※※※※※※※※※※※※※※ 感谢在2020-10-22 06:24:47~2020-10-23 07:1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种田 天明之后,花懿轩来访。 他今日还是一身素白,但近距离看,能看出料子上的暗纹与昨日不同。 法衣易清洗,又不易破损,很多人就一套一直穿到破损,然后补一补继续。 不知情的人便会以为他和旁人是一样的。 典型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等一大一小收拾好后,他已经站在门外吹了好半天的冷风。 每位路过此处的修士都要毕恭毕敬地唤一声:“花师兄。” 出去的时候喊一声,回来的时候再喊一声。 花懿轩的脸上一直是风轻云淡,身姿挺拔得像旗杆,衣袍上荡着浅浅的水纹,态度谦和地一一回应。 秦默默怀疑这人大概是没有脾气的,但她莫名的生出了愧疚之意,声音较平日柔和了几分:“花师兄找我何事?” 花懿轩道:“介绍门内的环境只是第一步,安顿好住处是第二步,总要确保你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秦默默知道,他是接了引导新人的任务,并非无事献殷勤,只是没想到还有后续,问道:“然后呢?” “自然是吃食问题。”花懿轩道。 秦默默眼神亮了亮,仙蚜总会吃完的,自己需要通过吃来补充灵力,渊又有一个无底肚,花懿轩此举就好比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是时候。 金爵还没有回来,秦默默也没有唤它,和花懿轩一起乘着他的竹筏来到青禾宫。 青禾宫掌事的弟子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稻草人、两包灵植的种子、一套打理灵田的工具一并交给秦默默。 “这是做什么用的,真好玩。”秦默默捏着稻草人身下延伸出的木棍飞转。 稻草人突然发出厉喝:“快走开,小心我烧光你们!” 伴着话音,还喷出一口炽热的火焰,差点烧到秦默默额前的刘海。 秦默默惊得用力甩开手,稻草人掉在地上,支撑它的小木棍摔成两段。 青禾宫弟子:“…” 花懿轩:“…” 青禾宫弟子眉尾抖了抖,俯身捡起稻草人,确认了一下损伤的程度,然后道:“无故损坏看守田地的傀儡,要么赔偿十个积分,要么留在灵田做工十日。” 秦默默哪来的积分,只能做工偿还了。 青禾宫里有灵田,不过另有用途,供给弟子们的灵田在另外一片藤叶上。 离开青禾宫,秦默默捧着重新领来的稻草人憋着小嘴,嘟囔道:“也不先讲清楚,我哪知道这是傀儡。” 花懿轩道:“这件事确实是他们考虑不周。” 听到有人认同自己,秦默默眉眼舒展开来,又听花懿轩继续道:“此前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以后他们一定会提醒新人的。” 秦默默:“…” 灵田所在的藤叶周围始终有一层透明的结界,用于抵挡风力,正上方是镂空的。 有土田,也有水田。 皆是方方正正、尺寸相等,便于分配。 总管这片灵田的是一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妇人,不过她是修士,至少也有八十岁了,才会有这样的相貌。 她挽着清爽利落的发髻,仅用一根金簪固定,身上穿着修身的深紫色法衣,体态丰盈,曲线毕露。 看到秦默默,一双透着精光的凤眼微微挑起:“你就是宗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新弟子?这不挺招人喜欢的吗,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夸张。” 边说边把一个木牌递给秦默默。 秦默默对她笑了笑。 花懿轩道:“她损坏了看守灵田的傀儡,要额外做工十日作为补偿,麻烦时长老安排一下。” “……”时雅云闻言大笑起来:“算我看走了眼,我在这里掌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哪位新弟子能把傀儡弄坏,果然不同凡响。” 秦默默:“……” 时雅云对花懿轩道:“你先带她过去吧,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 花懿轩带着秦默默找到分给她的两块灵田,将木牌插在灵田边缘的凹槽,巴掌大小的木牌瞬间放大至半身高。 然后对秦默默道:“这就代表这两块灵田是有主的,等你不再使用灵田的时候要还回去。” 秦默默暗暗记下,有借有还,否则指不定又要罚她做点什么。 花懿轩用收拢的纸扇指着两块灵田中央的凹槽道:“把傀儡插在那个位置。” 秦默默将稻草人插好之后,稻草人和木牌一样瞬间长高。 不同的是,它不仅与秦默默等身,连容貌都一模一样,不过还能看出稻草的纹理,加之表情僵硬,很容易区分。 秦默默好奇心爆表,忆起先前的事,讪讪地收回了手。 渊小脚脚一蹬,跳到了稻草人的肩头。 这还有一个好奇宝宝呢。 稻草人头颅横转,对着渊喷火,威力较先前放大十倍有余。 还好渊反应敏捷,回到秦默默的肩头,稻草人的脑袋随之转到秦默默的方向。 秦默默捂住飞扬的发尾,被火舌追着跑出灵田的范围。 花懿轩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淡然道:“那是驱赶仙虫用的。” 秦默默:“……” 花懿轩继续道:“左边的产出由你支配,右边的产出归宗门所有,作为租用田地的报酬,如果你想将右边的田地私用,每日要支付两个积分。” 以秦默默现在的情况,想都不要想,她道:“花师兄的灵田在哪里?” 花懿轩道:“我不种田,直接用积分购买产出。” 秦默默:“……” —你有钱,你是大爷。 土都是上好的灵土,在花懿轩的指点下,翻地没有花多少时间。 接下来是选种,花懿轩道:“灵种之中蕴含着灵气,没有灵气的种子长出来的蔬菜也不含灵气,要挑出来扔掉。” 花懿轩摊开纸扇,将一把灵种均匀地撒在上面。 然后向扇柄注入一道灵力,灵种表面浮出了一层浅绿色的灵光,极个别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花懿轩道:“那些就是坏种,挑出来就好。” 扇子的话,秦默默也有啊,她取出自己的金扇如法炮制,可所有的灵种都没有反应。 她一脸不解,难道全都是坏的? 花懿轩解释道:“这是我的法器,可以回应我的灵力,你的不行。” 秦默默:“……” 旁人的法器恨不得挂上法器两个字,显出它的不凡。 花懿轩倒好,座驾扔水里都没人认得,兵器看上去一撕就破。 这品味也没谁了。 选种还有一个简单又直接的办法,就是倒在手心里慢慢挑。 既考验了耐性,又考验了对灵力的掌控度,灵力输出过猛的话,灵种会直接爆开。 爆多了只能少吃,不会额外补上,这也是宗门设下的考验之一。 秦默默只爆开了几颗就掌握了技巧,得以保留数量充足的灵种。 总算有一件值得的高兴的事,先前的郁色一扫而空。 播种之后要浇水,普通的水会折损灵种中蕴含的灵气,必须用收集起来的雨水。 秦默默这才得知农具之中为何会有一个用于盛水的空间宝器,外观是一个葫芦。 花懿轩道:“葫芦里的水是满的,等用光之后就要自己去收集了,下一次下雨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秦默默好奇地问道:“这也是任务之一?” 花懿轩道:“对。” “任务都包含哪些?奖励多吗?”这也太麻烦了,全程指导。 花懿轩一一道来:“介绍门内情况是十分,解决住处是十分,解决吃食是二十分,带你完成第一个任务是三十分,引导你学会第一套基础功法是五十分……等你突破到金丹境我可以拿到一百分,任务才算结束了,期间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都可以问我。” 区区十个积分就罚她做工十天,相比之下,引导任务的奖励真是丰厚啊。 哪里麻烦了,她也想被麻烦。 秦默默脱口而出:“这分数也太好赚了吧。” 花懿轩道:“所以大家都抢着接这个任务,只不过新人实在是太少了,机会很难得。” 秦默默想到自己入宗时的场面,默了…… 花懿轩称得上是“临危受命”。 秦默默捧着葫芦浇完了左边的田地。 花懿轩将葫芦托在掌心里,打开盖子。 葫芦里的水自发地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似雨水般均匀地撒在右边的田地,还生出一座七色的彩虹桥,在短时间内就浇足了水分。 秦默默流露出艳羡的目光,花懿轩道:“这就是控水的能力,你以后也能做到的。” 这比爹娘督促孩子要用功读书,将来考上状元当大官更激励人心。 不多时,一株株柔嫩的幼芽破土而出。 这毕竟是灵田,和普通的田地不同,一般的作物十天一个周期,一块田就能满足一名修士一个月的吃食,也不需要一直看着。 渊瞅着绿油油的田地,开口道:“肉、肉、肉……” 地里长出来的都是草,它不吃草。 秦默默扭头问花懿轩:“如果想吃肉该怎么解决?”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不是要自己养吧?”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无所有的农户,住着破房子,想吃什么自己种,或许还要养几只下蛋的母鸡。 花懿轩终于绷不住笑了。 ※※※※※※※※※※※※※※※※※※※※ 收到小可爱们的留言和第一二三四五瓶营养液,一高兴写了很多没返工,心情也很好。 那个“炉炉炉”我觉得很可爱,而且他就是傻炉子,不过我觉得容易撞梗,真有的话我就改改吧? 灵兔 花懿轩带着秦默默来到交易区。 入口处是宗门直属的交易厅,门内的功法都是在这里兑换的,也会不定时出现一些稀有珍品。 数量之多,光是剑谱就有百八十本,难怪掩月宗的人一出手都看不出共性。 每本又分成几册,积分不够可以分册兑换,最低也要五百积分。 秦默默决定,等攒够五百积分的时候,再好好研究一下该选择哪一本,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接下来是一门八宫的店面,各有特色,交易的东西相对固定,熟悉之后,需要什么就直接去了。 再往前是弟子们的小商铺,也有临时的摊位,买卖比较随性。 花懿轩停在一个肉摊前,肉摊上摆着一具庞然大物的尸身,模样是一只兔子。 秦默默知道这是灵兽,外面也有,但数量极少。 花懿轩道:“灵兽肉可以强健体魄,门内之人都只吃这些,价格从三个积分起。” 秦默默问道:“灵兽是从哪里来的,我能不能自己去猎。” 普通人只知灵兽的存在,却不知道它们生活在哪里,总归是十分危险的地方。 花懿轩把秦默默带到人流不会冲撞的地方,摊开一张地图。 从轮廓上判断不出是哪里,和秦默默此前见过的都不同。 方块里面套了一个圆圈。 花懿轩指着圆圈道:“这里是人族生活的地方,中间那个绿芽就是仙藤所在。” 又指着方块道:“外围就是灵兽生活的地方,资源很丰厚,对人族来说,危险性也很高,门内有规定,金丹境之上才可以去。” 指尖最后停在圆圈的边缘:“这里就是连接两边的通道,其他的地方有结界阻隔。” 秦默默凝眸看去,那个地方标记着边城,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地方也标记着边城,刚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花懿轩知道她来自边城,解释道:“有通道的地方都叫做边城,但不会同时开启。” 秦默默心中震撼,自己明明在边城长大,竟然不知道那里有前往外围的通道。 这么一想,觉得外围就好像是修炼者的秘密花园,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就生活在一个圈里。 好在这个圈圈足够大。 花懿轩继续道:“我们把灵兽分为四等,最低等的是灵兵,个头最大,灵智低下。 再来是灵尉,只有灵兵一半的体型,十分狡猾。 一族的统领被换做灵将,外观和内围的野物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就没下文了。 秦默默忍不住问道:“灵将之上呢?” 花懿轩道:“灵将之上是灵王,迄今为止只有一位灵王,它可以号令群兽,已经被斩杀了,不作数。” “灵王就是邪兽?”秦默默若有所思,她爹娘斩杀的邪兽就可以号令群兽,还攻入了人族的地域。 “嗯。”普通人都是那么称呼的。 花懿轩道:“你的灵宠个头不大,一头灵兵够你们吃十天。” 秦默默看着弟子们售卖的灵兔,眉毛抖了抖:“不,就一天。” 一天至少要花费三个积分。 花懿轩:“……” 渊在秦默默肩膀上跳跃,一双黑豆眼直勾勾地看向兽尸:“肉、肉、肉……” 秦默默苦巴巴地看向花懿轩:“能不能先借我三个积分。” 自家崽崽馋了,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 花懿轩唇角勾着笑意:“好说。” 还没开始就先欠了,也没谁了。 买下灵兔,那弟子很贴心,剥皮、割肉、剔骨,一条龙服务。 不过花懿轩后面解释道,因为皮和骨分别能卖一个积分,三个积分只是肉钱,当然要处理好了才能交易。 那么大一张兔皮毯,卖到外面也很值钱。 骨头就不清楚了,秦默默只知道可以炖汤。 时间还早,秦默默急欲得知赚取积分的方法,让花懿轩带着她去任务区走一趟。 任务区也同样分为三块。 有宗门直接发布的,一门八宫发布的,还有以个人名义发布的。 对修为没有限制,但对难度做了标记,以表格的形式贴在墙壁上。 对哪一条感兴趣,可以去接任务的地方领取详细的任务单。 毫无疑问,筑基境只能选择难度最低的,因为不能擅自离开宗门,还要把宗门之外的过滤掉。 奖励多在一到三分之间,极个别会高一些。 清扫岩川宫的奖励是一个积分,清扫昭天门的奖励是五个积分。 秦默默问道:“同样都是清扫任务,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花懿轩道:“一门八宫的弟子会清理好各自所在的区域,清扫任务只针对对外的区域,譬如正殿一类。” 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昭天门的奖励这么多肯定是包含了其他的区域,具体情况要看到任务单才能知道。” “就接这个吧。”秦默默道。 奖励翻了五倍,不用看任务单就知道很麻烦,花懿轩道:“如果你想要快速换取积分也不是没有办法,一只仙蚜能换取五十积分,一粒未长成的仙果能换取三百积分,供不应求。” 秦默默在考核中所得不是秘密。 虽然很诱人,不过秦默默还是拒绝了,她昨晚只吃了一只仙蚜,今早起来就发现自己进阶到筑基巅峰了,由此可见,确实是好东西,她舍不得拿来换积分。 而仙果也早就许诺给金爵了,不能动。 她道:“我会考虑的,不过这个任务我还是想接下。” 仙灵石就摆在昭天门的正殿,她要去兑现承诺。 花懿轩闻言,没再说什么。 天色已晚,两人拿到任务单之后,把时间定在次日。 秦默默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事,一时又想不到。 与花懿轩辞别后,返回了住所。 兔肉之多,一炉还是炖得下。 不止炖,为了迎合一大一小的口味,又是煎又是烤,可把药炉忙坏了。 炉火忽明忽暗,连厨子都不这样精准地把控火候。 灵兽果然不同凡响,比普通的兔肉好吃多了,对修为也有帮助。 睡前,秦默默把来到掩月宗之后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对她的认知冲击力很大。 不过她很庆幸能踏上修行之路。 …… 翌日一早,秦默默与花懿轩并肩站在昭天门的藤叶上,终于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闾丘岭住在这里,屈泰河住在这里,苏烟宁也住在这里! 昭天门的弟子们看到秦默默,目光透出了敌意。 正殿内,闾丘岭坐在首位,下首是绷着老脸的屈泰河。 苏烟宁和一众弟子站成两排,目光频频看向花懿轩,心中惊疑不定。 自己的未婚夫怎么会和秦默默站在一起? 眼下不是询问的场合,只好憋着。 屈泰河率先开了口:“我查过传影石,你当时离开了考核区的范围,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在靴底沾了油,污蔑我徒儿。” “这么说来,屈长老一定能干出为了污蔑一个人把自己性命都搭进去的蠢事。”秦默默见招拆招,一张嘴就飞刀子。 秦默默后面了解到,一门八宫的初代弟子都升作长老。 “放肆!”屈泰河勃然大怒:“你现在已是门内的弟子就要恪守门规,你这是以下犯上,该受罚。” 秦默默道:“我只是说出了事实,所有人都看到我突然踩滑,差点丢了性命,难道还会作假?说起门规,屈长老为什么没有闭门思过,反而会出现在这里。” 屈泰河涨红了老脸道:“掌门宣布那件事的时候,我不在门内,不作数。” 秦默默道:“我还没有看门规,不看是不是就不用遵守了?” 屈泰河的胡子都飞起来了:“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一众弟子仿佛看到刀光剑影在眼前横飞。 那小小的人,还占了上风,到底是哪来的底气。 秦默默很快就为他们解惑:“弟子之所以敢直言不讳,是因为弟子知道,掩月宗处事公平公正,不会因为某些人辈分高就歪曲事实,是非不分,公然包庇。” 高帽子“嗖嗖”落在闾丘岭的头顶,他道:“屈长老刚回门内,还要把手头的事交接一下,处罚之事延后。” 并非是不作为。 他也不想下了徒弟的脸面,可这时候再不开口,丢脸的就是他,他的脸面就是整个宗门的脸面。 屈泰河气炸了,他对闾丘岭道:“师父,她以下犯上也该罚。” 秦默默接过去:“怎么,只许屈长老歪曲事实,就不许我辩驳吗?” 这一次,闾丘岭站在了屈泰河一边,沉着脸对秦默默道:“之前你没有归入门下,你的言行举止我管不到,如今却是不同,你想留在门内,就要尊敬师长,礼让同门,如果你做不到,要么接受处罚,要么离开掩月宗。” 话音落下,除了秦默默,都舒坦了。 这小姑娘一出口,堪比神兵利器,谁听了都不舒服。 “好,我认罚,但你们不能因为我拜入了门内,就……”秦默默话锋一转,扭头看向苏烟宁:“这位同门,你又改成啥名了?” 苏烟宁:“……” 众人:“……” 改名 苏烟宁瞬间红了眼眶,眼中积满了委屈的泪水,我见犹怜。 花懿轩对秦默默道:“师妹现在的名字叫苏烟宁。” 两人以另一种方式归位了。 估摸着苏烟宁每次听到有人唤她秦默默都会觉得不适,毕竟是她亲手杀了秦默默。 秦默默笑了起来,压低音量,对苏烟宁飞眼:“这样挺好的,等你下黄泉之后不必担心祖宗会认错人,后辈的香火也不会转到我这里来是不是?” “你!”苏烟宁委屈至极,边抹泪边偷偷观察花懿轩的反应。 花懿轩道对秦默默道:“秦师妹,别忘了正事。” 秦默默恍然回过神来,恢复了正色。 在苏烟宁看来,花懿轩此举就是制止了秦默默,向花懿轩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秦默默对上首道:“这件事想要查证不难,把荷包找回来就是了,油瓶应该还在里面。”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隔着传影石解释不清,拿在她手里,难怪会被人疑心调包,留给苏烟宁又可能被“毁尸灭迹”,扔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话音落下,不少人脸色精彩缤纷。 苏烟宁的荷包落下的瞬间确实有弟子去追了。 宝器摔坏了,里面的东西四下散落,捡回来一小部分,里面就有油瓶。 油瓶破损,油溅在藤叶上,弟子们还花时间清理了一下。 “有油瓶又怎么样,昭天门的弟子都知道我喜欢做点心,把油瓶带在身上不是很正常吗?”苏烟宁辩驳道。 秦默默意味深长:“哦,是不是碰巧和我靴底踩到的油是同一种?” “是又如何,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苏烟宁硬着头皮狡辩。 不,土里长出来的东西哪会一模一样,就算用同样的制作手法,总会有细微的差异。 秦默默目光转向屈泰河,他神色自若,隐隐透出胸有成竹的意味。 这是提前做了安排。 再移到闾丘岭脸上,他就没那么轻松了,很是阴沉。 一个徒弟,一个徒孙,想来是没瞒过他的眼睛。 秦默默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做呢。 “这件事有待查证,只能延后处理。”闾丘岭到底还是包庇了徒孙。 没有证据要延到什么时候! 秦默默心绪有些复杂,包庇苏烟宁就等于包庇自己。 掌门的心都偏了,再纠着不放也没意义。 事情尘埃落地,屈泰河眉眼舒展,对闾丘岭道:“师父,她目无尊长该如何惩戒?” 闾丘岭是真想把这个小姑娘掰正了,挫挫她的锐气。 秦默默浑身上下随便哪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很精致,与刚入门的穷弟子截然不同,想来是从小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必然也很好面子。 眼下倒是有一件事很适合她。 对秦默默道:“过几日有外宗的人来访,门内要做些准备,就罚你将我这正殿和整片藤叶清理一下。” 闻言,花懿轩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秦默默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一本正色地应下。 闾丘岭离开之际把屈泰河和苏烟宁一起叫走了。 其他弟子路过秦默默身边的时候都冷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虽是同门,也分亲疏远近,他们自然偏向苏烟宁。 从未见过如此过分之人,生生把旁人逼到改名换姓。 哼就哼呗,又伤不着人,秦默默没有因为这件事不快。 等众人离开后,有了之前的经验,秦默默轻车熟路地头巾一包,扭头看向花懿轩道:“我这里还有一条头巾,你要不要包上。” 秦默默的头巾是从顶好的布料上剪裁下来的,上面勾勒着精致的小碎花。 花懿轩唇角抽了抽:“不必了。” 秦默默把花懿轩推去清理地面,自己举着一根鸡毛掸子,扫着扫着来到平日里充当装饰的仙灵石旁,悄声道:“仙灵石爷爷,我来了。” “算你有良心。”仙灵石的声音透着愉悦。 秦默默问道:“仙灵石爷爷,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仙灵石顿了顿道:“不过有一件事你还是要知道的,你的血很珍贵,不要轻易让自己受伤。” “因为是妖血?”秦默默猜测道,人尸成妖,也没谁了。 仙灵石不置可否。 秦默默在指腹划了一道小口,挤出一滴血,抹在仙灵石上。 血渍很快被吸收,仙灵石朗声大笑。 秦默默搞不懂自己的血到底有什么作用,倒是把它的话记住了。 清理正殿不是轻松的活,整整花了一个时辰,秦默默深刻地意识到积分有多难赚。 这还没完,走出正殿,对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藤叶,心里凉凉的。 按照花懿轩的说辞,所有的地方都要用清水刷洗一遍。 连风力都吹不走的脏污自是十分顽固,要一边冲水一边用长柄刷子用力刷。 污水溅到衣摆上,从一点,到一块,连成一片,好似一幅随性的水墨画。 花懿轩就像一具莫得感情的傀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秦默默受到他的影响,心境也渐渐平和下来。 没多一会儿,昭天门的弟子们就注意到这边, “天呐,殿下为什么会帮她一起清理藤叶?” “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做粗活,殿下连这类任务都没接过。” “……” 与花懿轩同期的人或是相熟的人都会唤他一声殿下。 约莫着是花懿轩在门内威信很高,只能听到众人小声议论,却没有人真的敢上前问上一上问。 有一个人比较特殊,苏烟宁空下来,听闻此事,急忙赶过来:“殿下,你为什么要帮她,她是在受罚,不能由他人代过。” 花懿轩直起身,用手背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渍。 他的肌肤白得透明,趁得汗水也不那么明显。 苏烟宁见状,赶紧掏出帕子,帮他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 花懿轩道:“秦师妹接了这个任务,我作为她的引导者,要帮她一起完成。” 苏烟宁:“……” 侧耳倾听的一众弟子:“……” 苏烟宁厉声指责秦默默:“你这是投机取巧,明明是处罚,你却拉着殿下一起帮忙,还能领到报酬!我要禀明掌门师祖!” 秦默默吐了吐舌头:“你去呀,我等着!” 苏烟宁正欲离开,花懿轩总不会像秦默默一样坑自己的未婚妻,开口叫住她:“这任务昨天就领了,我们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做任务。” 并非是算账。 苏烟宁心神俱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事情反过来就是凑巧,总不能让掌门再补一条,那也太儿戏了。 不,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一定是秦默默算计好的! 可恶,居然还利用了花懿轩! 吃瓜弟子:“……” 看到苏烟宁忍气忍到扭曲的嘴脸,秦默默畅快地收下这波仇恨值,还额外添了一把火。 将宝器中的水甩到苏烟宁脚边:“离远点,别耽误我完成任务。” 苏烟宁差点被污水溅到,心态炸裂。 难道秦默默想把花懿轩抢回去吗? 想到这里,她不免紧张起来,糯声道:“殿下,她这么过分,你可不可以不要帮她了。” 花懿轩沉了一口气,道:“我既然接下了,就一定会完成,你稍微站远一点吧。” 苏烟宁:“!!!” 秦默默诧异地看了花懿轩一眼,这人还真是冷情呢。 冷得好! 有花懿轩的帮忙,终于在日落前完成了任务。 昭天门掌事的弟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任务单上盖了一个戳。 五分到手,还完债,剩下的两分还不够买一只灵兽。 秦默默转而买了几根兽骨和一捆灵菇带回去和仙蚜一起熬汤喝。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在药炉的厨艺好,两小只吃饱喝足后,并排摊成了饼,沉沉地睡去。 成为妖之后,连吃饭睡觉都变得理直气壮。 一众夜半顶风修炼的修士们无不感叹,新来的师妹也太不上进了。 …… 晨起,秦默默迷迷糊糊地对着梳妆镜。 桃树苗较先前又长高了不少,在她头顶忙忙碌碌,手艺越来越纯熟。 不多时,就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三餐缩成一顿倒是省事,秦默默梳洗好之后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灵田。 已经有小腿高度的灵苗,有的缺损了大半边枝叶,有的被连根拔起。 她规整了一下,两块田加在一起约莫损失了五分之一。 环顾四周,其他的灵田都好好的,只有她这里出了问题,大为不解。 依照约定,接下来十日都要在灵田做工。 负责此事的弟子叫容浮,身材膀大腰圆,绷着一张脸,一副不太好亲近的样子。 秦默默找到他时,顺便问了一嘴。 “虫袭。”容浮道。 “为什么只有我的灵田受损?”秦默默追问道:“不是有傀儡守着吗?” 容浮解释道:“这很正常,仙虫刚好落在了你的灵田里,傀儡虽然能看守灵田,若是两只以上就没有办法了。” 怪只怪她的灵田比较诱人。 天降横祸,秦默默无言以对。 “到了。”容浮停下脚步:“这十天,你负责打理这一片水田。” 秦默默抬头看去,顿时傻了眼,足有十块。 她没种过水田啊,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做。 容浮给她示范了一下,将一把挑过的种子撒在水田里。 看上去很简单,就是踩在泥水里面很难受,难受也没办法。 秦默默挑好剩下的灵种,然后挽起裤腿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腿,踩进水田里,前后花了两个时辰,才将种子全部分撒下去。 看着一株株钻出水面的小幼苗还挺有成就感。 “师兄,我完成了。”秦默默找到容浮道。 容浮检查完后,蹙眉道:“种子撒得太密集了,要挖出来重新插。” 秦默默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早说的话,她撒种子的时候就仔细些,不至于要返工这么多。 “我不是给你示范了吗,你看我撒的地方就很均匀。”容浮不悦道:“我一直是这么示范的,其他的弟子做得都很好。” 秦默默无话可说,谁让自己之前完全没有经验。 不过,她隐约察觉到容浮对她有些敌意,她就不信其他弟子都有种田的经验。 直到日暮西山,秦默默才把灵苗分好,期间没有停歇。 如果不一口气完成,指不定明天长成什么样呢。 临行前,她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灵田。 这一天里,即没有仙虫光顾,也没有杂草丛生,长势喜人。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一天就损失了两成,如果置之不理,到后面怕不是还要倒贴…… 她通过契约之力联络了金爵,身边立刻出现了一道闪着金光的阵法。 金爵从阵法里面钻出来,问道:“何事找我?” “我想麻烦你帮我守着灵田。”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方法最稳妥。 “成。”金爵一口应下:“会去灵田的仙虫都不是很厉害,不难解决。” 有了金爵的保证,秦默默可以高枕无忧了。 甲鱼 在灵田忙了一整天,根本没时间做任务赚积分。 昨日的兽骨和灵菇还剩下一些,晚膳又是仙蚜汤。 好喝归好喝,连续两天没有换口味,两小只都苦着小脸,没什么精神。 男邻居突然敲门,他刚刚突破到金丹境,明天就要搬走了,今晚请大家一起用膳。 秦默默在心底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揣着药炉就跟着去了。 到了才发现,大家都准备了贺礼。 约莫着筑基境都不太好过,礼很薄,像是灵米、灵种、灵兽一类,倒也很实用。 蒋正元一直知道秦默默比较特立独行,也没指望她能拿出贺礼。 秦默默双手捧着药炉往前一伸:“我带了一锅汤。” 众人:“……” 入座后,秦默默和渊眼睛亮亮的,一大一小,把所有的菜品尝了一遍。 单论手艺是比不上药炉的,但有灵气的食材本身就不错,全当吃个新鲜。 一抬头,注意到整桌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和渊的身上,微微一怔。 新来的师妹不思进取,穷得只能喝汤了。 那灵宠也不知是什么种族,一张嘴把人吓一跳,还挺能吃的。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估摸着再这样下去连汤都喝不上了。 蒋正元作为师兄,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师妹,以后每天晚上和大家一起修行吧。” 尤静丹接话道:“你就跟着我一起,我教你该怎么做。” 秦默默入宗时闹得动静挺大的,不过这群筑基小菜鸡没有亲眼所见,见到本人之后,都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分明只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秦默默知道对方是好意,一时间没想好该怎样应对。 大家以为她怕苦,有人给她举例子:“你小小年纪就能迈入筑基境,说明你的天赋比我们都好,但再好的天赋也要下苦功,不然就会像秋雨婷一样,一把年纪了不进反退。” 秦默默闻言有些诧异。 相比这些人,她对秋雨婷更熟悉一些,印象也不错,明明是个很勤奋的人,为什么不修炼呢。 这些日子每晚都会被吵醒,闲来无事,也会留意下外面的情况,仔细回忆,确实没有见到秋雨婷。 今天这种场合也没有出现,怕是被嫌弃了。 秦默默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理由:“家里人说我还小,正在长身体,一定要吃好睡好,急于求成反而会折损根基。” 一把年纪的众人:“……” 回想一下,他们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才刚刚引气入体,每日就是打坐吸收灵气,完全不能拿来作为参考,差不多十八岁才开始淬炼筋骨。 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话题一转,秦默默问道:“师兄、师姐们有没有什么赚积分的好办法?” 大家对这件事都颇有心得,也不吝于分享。 蒋正元想学习锻造术,平日里会去锻造铺子里打杂,做一些类似打磨原材料那样粗浅的活计,一举两得。 尤静丹直接就是替人看铺子,一些老弟子把东西放在铺子里寄售,若是卖得好,还有分成。 有一位在秦默默前一批进门的新人,什么也不会,干脆就是种田,售卖田地的产出。 这些都不太适合秦默默,不过她由此思路开阔了一些。 为了表达感谢,她捧起药炉,依次将众人的汤碗盛满。 骨棒一根,灵菇三朵,分到个人碗里,只能看到漂着油花的清水和调料的混合体。 众人:“……” 最令人意外的是,那口外观奇异的小锅居然很能装,分完之后还有盈余。 “这是师妹的一片心意,大家赶紧尝尝看。”蒋正元把汤碗端得像酒碗一样,猛灌了一口。 脸上的神情瞬间凝滞。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不敢下嘴了,秦默默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会做饭的人,会不会中毒喔。 有人忍不住问蒋正元:“有什么问题吗?” 蒋正元回过神来,把碗底的汤汁倒进嘴里,一脸严肃:“确实有问题,等我再尝尝看。” 说完,把碗伸向秦默默:“师妹,汤还有吗,能不能再来一碗。” “还有。”秦默默又给他盛了一碗。 蒋正元又是一口饮下,再次把碗伸过去:“还有吗?” 看到这里,傻子都知道他是装的。 众人捧起汤碗抿了一口,顿时惊住:“蒋正元,你太狡猾了,你都金丹境了,不需要补了,还不快点让出来!” 蒋正元捧起药炉退到一旁:“这是师妹送给我的!” 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秦默默看着他们笑了笑,拿起筷子和渊一起横扫餐桌。 等众人把最后一滴仙蚜汤分光之后回到各自的位置,满目都是闪闪发亮的盘底:“……” ——师妹这是饿狠了吧。 满桌子的菜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那锅仙蚜汤的价值,众人心中只有感激没有不快。 话说,他们也很想像师妹一样,穷得只能喝汤了…… 宾主尽欢,散席的时候,蒋正元把自己收到的食材全都送给了秦默默表达谢意。 秦默默满载而归,近几日的吃食不成问题了。 回到房里,秦默默收到金爵的传音:“我刚解决了几只仙虫,你的傀儡不知为何没有发动。” 秦默默头皮一紧,又坏了?是不是又要做工十日? 这事还是先瞒着为好,做工代偿实在是不划算,等这十日忙完了,她从别处赚十个积分补上就是了。 让金爵先顶上。 断了传音,秦默默把仙果连同桃木棺材一起从妖穴中移出来。 短短几日,仙果已经长到头颅大小,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 “这算是长成了吗?”秦默默问药炉。 药炉随意扫了一眼道:“还没有,至少要长到和你一样的个头。” 那还真是了不得,惊讶之余,秦默默道:“要多久才能长那么大个,棺材里已经容不下了。” 药炉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方法更快,你把仙果全都摘下来,用天河水泡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成熟了。” 哪来那么多容器,秦默默把新浴桶和没怎么用过大木盆刷洗干净贡献出来。 清早,秦默默在睡梦中闻到了果香。 一睁眼,满目霞光,还以为在做梦。 泡在天河水里的那仙果仅用了一夜就长到一人多高。 表皮是透明的,流光溢彩,戳一下摇摇晃晃,像一个走路不稳的大胖子。 药炉也有些惊讶,感叹道:“天河水果然不一般。”难怪能养出渊那么强的怪物。 没错,就是怪物,连闾丘岭都没能认出它的种族,说明它就是个异类。 渊蹲在浴桶边上,直勾勾地瞅着,突然张开嘴啃了一口。 表情一顿,把粉嫩的舌头吐到外面:“好难吃。” 它兴致缺缺地回到秦默默身边。 果肉像水一样软软的,却不会流动,秦默默尝了一口,酸酸甜甜、软嫩多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蕴含的灵力也远胜过仙蚜,秦默默替渊觉得可惜。 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药炉仅仅是开了灵智,没有口福了。 秦默默取了一大块果肉埋在桃树苗周围的土壤中。 桃树苗无比激动,枝叶摇摆:“我的小桃子最好了,真是没白疼你。” 秦默默露出一双笑眼,把金爵召过来,将完整的那颗交给它。 金爵的声音要比渊更成熟一些,此刻也难掩内心的激动,围着仙果转了一圈才开始吃。 吃完之后,将一整串仙果交给秦默默:“这是我刚才采到的。” 比秦默默采得那串数量还多,真有本事。 一颗成熟的仙果,金爵要十天才能消化,太多的话,它一下子也吃不完,还建议秦默默多吃一点。 时间差不多了,金爵把秦默默送到了灵田所在藤叶再次离开。 白日里人多,显少有仙虫偷吃,不需要它守着。 作物的周期短,杂草也沾了光,仅仅一夜就长了不少。 秦默默拔光自己田里的杂草就去照料那片水田。 意外地遇到了昨晚在席上见过的师兄,他正在打理临近的水田。 鲁弘和本就是农户出身,对种田颇有心得,就凭这手本事攒下不少积分。 他的皮肤很黑,笑起来的时候趁得一口牙齿白得晃眼,见到秦默默惊讶道:“师妹,你居然也种了水田。” 又是泥巴,又是水,女修们大多不喜欢侍弄水田。 秦默默暗暗摸了一把辛酸泪:“是啊,只是临时租用了一下。” 就在这时,鲁宏和的水田里发出“哗啦”一声响。 水里面好像有东西,秦默默惊了一下道:“那是什么!” 鲁弘和脸上带着歉意道:“吓到师妹了,是我的灵宠小墩。” 说着,他扭头唤了一声,从田里爬出来一只甲鱼,脖子伸得老长。 秦默默觉得有趣,还蹲在地上和它互动了一下。 脑袋一沉,渊跳到了她的头顶,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吓得小甲鱼落荒而逃,回到水田里。 “坏家伙。”秦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它,有幸戳到了软毛。 渊没有扎她呢,就原谅它好了。 得知秦默默是第一次打理水田,鲁弘和决定指点一下小师妹,教她如何除草。 身后的水声响起,秦默默没有太在意,那只小甲鱼很活泼,仗着渊不会下水,一直在水里面得瑟。 鲁弘和看向她的身后面露惊惧,与此同时,秦默默也看到了他腿边的小甲鱼。 “……” 灵蛇 “师妹,小心!”鲁弘和惊呼一声,抓起小甲鱼用力扔过去。 秦默默跑到鲁弘和身侧回头看去,小甲鱼卡在一条灵蛇的嘴巴里,四肢伸开,爪尖用力抓挠。 蛇口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好能将它整吞,若是加上四肢的宽度,还能挣扎一下。 撇过来的小眼神别提有多幽怨了。 ——主子他不爱我了。 渊一跃而起,撞在了灵蛇的七寸,顺势跳到了田边。 灵蛇软软地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小甲鱼得以逃离蛇口。 不等松一口气,秦默默忽地感觉到脚腕一凉,有什么东西滑过去,登时浑身的毛孔倒数,脊背发寒。 不是吧,灵蛇不止一条。 她虽然不怕蛇,那也是普通的蛇,这几米长的灵蛇不是勇气能解决的。 这一条要比之前那条更精明一些,蛇头贴着水面,对准秦默默嫩白的小腿咬下去。 就当秦默默以为自己会中招时,那条灵蛇竟保持着张嘴的姿势悬在半空中,然后直接爆裂。 碎肉和鲜血溅了一身,秦默默和鲁弘和傻愣愣地沉默了几息,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出水田的范围。 谁知道还有没有! “师兄,种水田是这么危险的事吗?”秦默默惊魂未定地问道。 鲁弘和一边清理污痕一边道:“以前有没有不清楚,自从我拜入门内从未遇到过。” 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两人将此事报到上头,容浮轻描淡写:“应是昨晚从仙藤上潜进来的。” 作物总要适当的风吹日晒才会更健壮,护盾一直是半开放的,难免有虫蛇混入。 傀儡只管天不管地,火焰也不会对着作物直接喷射,顾及不到。 门内连弟子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吗。 秦默默和鲁弘和都心生不快,清理蛇尸的时候总算有所缓和。 那条完整的能卖到十个积分,碎肉都被小甲鱼吞了。 鲁弘和对小甲鱼也是宠溺,见它喜欢,从秦默默手里把另一条也买下来投喂它。 秦默默万万不想再和那片水田耗下去,直接将十个积分支付给青禾宫掌事的弟子作为赔偿,把水田移交出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金爵突然传音,它要突破了,暂时不能帮秦默默看守灵田。 秦默默看着郁郁葱葱的田地,和完全发挥不了不了作用的傀儡,很是头疼。 种田是这么难的事吗,怎么鲁弘和看上去游刃有余啊。 入夜前夕,青禾宫的弟子整个灵田区域做了清场。 秦默默情急之下,把傀儡收了起来,自己站在上面。 这下万无一失了! 光线昏暗,巡视的弟子一眼看过去也没能发现真伪。 等到万籁俱寂,秦默默放松下来,支起小药炉开始做饭。 “渊,你怎么不吃啊。”秦默默紧张道。 打从离开水田,渊的精神就不是很好,秦默默以为它只是困了,让它窝在自己的衣襟里睡觉。 但不吃饭就说不过去了,渊从来没缺席过美食,今晚还很丰盛呢。 渊强行打起精神,挤挤眼睛,又睡了过去。 筋道的小馒头瘫成了软绵绵的面饼。 “!!!”秦默默把它捧在手心里,也不见它炸毛,焦急道:“渊这是病了吗?” 药炉道:“不清楚。”顿了顿,推测道:“那条灵蛇有没有可能是它除掉的?” 在当时那种情况,只有两人加两只灵兽,如果没有外物介入,非它莫属。 “一定是渊保护我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秦默默眼眶发红:“它会不会死啊。” “……”药炉不确定道:“或许只是累了。” 秦默默坐在一个圆垫上,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小小的一团:“那我等它休息好了一起吃饭。” 露宿一晚不算什么,她从小就野惯了,随便找个借口躲在山林里修炼几天,秦家人也不会管她。 这会儿不知为何,感到额外的孤寂。 忽地有一只手修长的手掌摸了摸秦默默的发顶。 她心上一惊,猛然抬头看去,周围并没有人在,应是风产生的错觉。 她低下头,目光再次锁住渊。 渊四肢小短腿伸了伸,睁开一双迷离的黑豆眼,翘起小鼻子嗅了嗅:“有好吃的!” 前一刻还没精打采的秦默默,顿时振作起来:“有很多,都是你的。” 吃饱喝足,一大一小仰面朝天,欣赏漫天的星河。 视野里突然多了一个光点,光点越变越大,直奔秦默默的灵田。 秦默默一跃而起,站到傀儡的位置,摆好姿势。 那光点是携带灯笼果的仙虫,不知道是不是派来巡视的。 万一把主人找过来就不好了。 光点变成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是一只通体碧绿,足节是橘黄色的飞蝗。 它落在秦默默的灵田中,张嘴就啃。 ——哎呀我去。 看它这轻车熟路直捣黄龙的架势,要么第一次就是它干的,要么就是有人指使它来的。 秦默默拿出火折子,将松香粉倒进嘴里,对着飞蝗猛地喷出一口火龙。 她可比傀儡还凶! 烧死它再推到傀儡身上就好了! 飞蝗的翅膀燃烧着,飞不起来,蹬着强劲的后腿四处乱窜,触发了很多傀儡。 一大片即将成熟的稻谷被引燃,在短时间内掀起了一片火海。 秦默默:“……” 她真不是有意的。 察觉到情况的弟子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救火。 漓水宫宫主擅长与水相关的术法,门下的弟子皆修习了控水术,首当其冲。 实力参差不齐,有的布雨,有操控水龙,有的直接捧着储水宝器从高空往下倒。 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随之熄灭。 秦默默自考核之后,再次成为了宗门上下的焦点。 真人替代傀儡,攻击有主的仙虫,在灵田区引发火灾,看把她能的啊。 屈泰河在闭门思过,错过了当面落井下石的机会,但看她不爽的大有人在。 众人集中在昭天门正殿,要求掌门对秦默默严惩,最好能直接逐出师门。 如果继续呆下去,保不齐把整株仙藤都烧了。 闾丘岭看着下首的小祸精,道:“你有什么话说?” 秦默默自知理亏,道:“我可以赔偿大家的损失。”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趁乱混在救火的弟子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升天。 但想到有人可能像她一样,苦巴巴地指望着灵田解决膳食问题,决定站出来承担后果。 见她如此有担当,周遭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苏烟宁道:“你连傀儡坏了都修不起,拿什么赔!” 话音落下,一众弟子刚刚消退的火气复尔烧得更旺,空话谁不会说! 秦默默眯起眼睛打量苏烟宁:“你怎知我的傀儡坏了,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旁人。” 不等苏烟宁再开口,她继续道:“我就说嘛,刚领到的傀儡怎么会莫名坏了,果然是有人捣鬼。” 苏烟宁几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是我猜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亲自守着灵田?” 秦默默意味深长:“喔,那可真是神机妙算,前日,我的灵田被仙虫啃食,听闻仙虫多了,傀儡也守不住,我才会亲自守着灵田。” 闻言,千机宫的弟子当场发作:“你从哪里听说的!当你种的是仙草吗,能引去多少仙虫,其他的灵田都好好的,怎么就你的出了问题!” 守田傀儡出自擅长此术的千机宫。 秦默默莫名被怼,目光转向容浮。 因此事涉及青禾宫,时雅云和容浮都在场。 千机宫的弟子把矛头转向容浮:“这话是你说的?你对我们千机宫有什么不满吗要如此污蔑我们!” 时雅云凝眉问道:“容浮,你可有对秦默默说过这种话。” 容浮面不改色,道:“弟子不曾说过。” 正殿顿时被一片骂声吞没, “掌门,秦默默品行不端,推卸责任,侮蔑同门,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秦默默看到飞蝗的时候,就知道有人算计她,必然还有后手。 思及容浮之前对她的态度,面对此情此景并没有多少意外。 掌门还在这里,众弟子说上几句就停下来。 秦默默转向时雅云,毕恭毕敬道:“弟子初来乍到,对很多规矩都不太懂,还请时长老为弟子解惑。” “你说吧。”时雅云面上看不出喜怒。 秦默默索性将她觉得不太合理的事全都点出来:“弟子不小心损坏傀儡,拿不出十个积分赔偿,容浮师兄让我打理十块水田为期十天。” 听到这里,时雅云用眼尾的余光扫了容浮一眼。 秦默默继续道:“昨日我在水田中被两条灵蛇袭击,险些丧命,容浮师兄说这是常态。 鉴于前面的事,我觉得容浮师兄的话实在不可信。 弟子想请教时长老,水田里经常有灵蛇出没吗,此前是否有弟子在灵田区丧命。” 当然没有! 掩月宗虽然情况特殊,但至少能保证通过考核的弟子在门内性命无忧。 每片藤叶上都有弟子巡视,仙藤上确实有蛇出没,可它们又没有长翅膀,不可能避开那么多弟子的眼睛潜到水田里面去。 时雅云眸光一凛:“容浮,你可说过此话?” 秦默默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我可是有人证的。” 容浮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下来,辩解道:“弟子只是想要教训她一下,没想过害她的性命。” 秦默默道:“我与容师兄此前素未蒙面,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兄?” 旧怨 容浮双眼阴鸷:“都是因为你,害得葛师妹被人指指点点,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闻言,众人眼神有些微妙。 “葛师妹是哪个?”秦默默一头雾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蒋正元。 他往秦默默身边挪了挪,低声道:“葛绮霞是昭天门的弟子,与容浮师兄是夫妻,听闻师妹入宗的时候说她长得像毁容了。” 说完,担心被炮火波及,又退到了一旁。 秦默默:“……” 她想起来了,闾丘岭让一位女弟子带她熟悉门内的情况,那女弟子却说不想毁容,她随口怼了一句。 在父母的光环下,她自小一举一动备受瞩目,不管她愿不愿意听,总有人对她品头论足。 没想到有人会因为一句话,反应这么大。 她道:“我要是说谁长得像天仙,就真的是天仙了吗? 说起来,我与那位葛师姐也只见过一面,我说的话她未必会往心里去。 真正伤到她的应该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吧,你为什么不找那些人算账,反而赖上我?” 容浮闻言怔了一下,他们夫妻两人各属一宫,在门内的时候,只有回到住处才会碰面。 他只听妻子哭哭啼啼地说,都怪秦默默她才会被嘲笑,却没问是谁嘲笑她。 与她接触最多的无非是昭天门的弟子。 容浮一眼扫过去,很多昭天门的弟子的眼神都在闪躲。 时雅云对秦默默道:“我会按照青禾宫的规矩处罚他的,让你受委屈了。” 此事秦默默自知也有责任,没有揪着不放,看向容浮问道:“我的傀儡也是容师兄故意损坏的吗?” 容浮眉眼间浮出一抹戾气,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被利用了,便不再隐瞒:“不,是昭天门的弟子说要帮葛师妹出气做的。” 他只不过是帮忙遮掩罢了。 现在想想,如果他们真有心的话,为什么没有在其他人嘲讽葛绮霞的时候维护她,反而去找秦默默的麻烦。 只因他们原本就与秦默默有过节。 闾丘岭暴喝一声:“是谁做的,还不快点站出来!” 事情绕来绕去,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这一支的。 话音落下,三名男弟子陆续走出来,跪在闾丘岭面前。 脸上没有半分悔意不说,还频频看向秦默默的方向,目光不善。 闾丘岭见状道:“我昭天门容不得暗地里欺负新同门的弟子,你们从这里搬出去吧。” 三人这才变了脸色:“师祖,弟子知错了,饶过弟子这一次吧。” 离开昭天门所有的待遇差了一大截不说,没有师父指点,就只能像其他弟子一样自修。 见闾丘岭无动于衷,转而看向苏烟宁:“苏师妹,我们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快帮我们求求情。” 他们都是屈泰河带出来的。 苏烟宁上前道:“请师祖饶过他们这一次吧,日后师父一定会对他们严加管教。” 闾丘岭看得分明,他们只是不想离开昭天门,而非有心悔改,并未动摇。 秦默默眼见他们离开,开口阻拦:“等此事解决完再走也不迟。” “你还想怎么样!”三人看向秦默默的目光好似淬了毒。 秦默默问道:“是你们把仙虫放到灵田里的吧?” 三人一听来了精神:“你杀了我们的仙虫得赔偿!一只要一百积分。” 先前不提是不想事情败露,事到如今却是没有顾虑了。 “行,一起算就是了。”秦默默爽快应下,然后对时雅云道:“麻烦时长老算一下,火灾给大家造成了多少损失?” 时雅云在来这里之前就算好了:“火灾波及的田地有一百三十块,作物的价值不等,合计五千九百六十积分。 焚毁的傀儡有五十个,每个价值一百积分,合计五千积分。 此事容浮有过在先,青禾宫愿意承担着一部分,你只需支付八千积分即可。” 八千对秦默默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数字。 秦默默扭头对三名昭天门的弟子道:“容浮师兄有责任,你们也有,你们不仅损坏了我的傀儡,还放仙虫啃食我的灵田,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去守着。” 三人这才知道,秦默默在这里挖坑等着他们呢。 青禾宫只是不作为,一下子抹去了两千多积分,他们怕不是要更多,与之相比,仙虫的钱真不算什么。 他们后悔了,早知如此,直接走掉就是了。 三人之中的熊元青道:“火又不是我们放的,我们最多赔偿你的傀儡和你损失的灵植!” 秦默默拿出一块留影石:“火不是你们的放的,是仙虫放的,这只飞蝗的主人是谁?” 说完,把当时的画面放出来。 一只飞蝗带着火种越跑越远,紧接着火海连天。 祸首是秦默默没跑了,不过她不是故意为之,众人觉得只要她能够如数赔偿,倒是可以原谅。 闾丘岭当即作出决断:“昭天门愿意承担三千,熊元青、庄志勇、许学海三人合计承担两千。” 如果不是他们三人,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但秦默默行事莽撞,没考虑到后果,也该罚。 庄志勇和许雪海同时指着熊元青:“那只飞蝗是他的,不关我们的事。” 他们两人的仙虫在前一晚就被金爵弄死了。 “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不能都推在我身上!”熊元青没想到昔日对自己称兄道弟的好兄弟转眼就翻脸。 他扭头看向苏烟宁,苏烟宁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视线。 沉了一口气道:“我愿承担一千,剩下的让他们两人平分吧。” 存下那一千原本是想用来兑换功法的。 见他主动担了大头,另外两人也认了。 众人的视线落在秦默默身上,一个连傀儡都修不起的人,拿什么来赔! 秦默默忍着肉痛道:“我用三颗成熟的仙果来抵。” 未成熟的仙果一颗价值三百,成熟的仙果一颗价值一千,常年挂在收购名单之首。 闾丘岭反应极快道:“昭天门收了。” 时雅云道:“青禾宫收了。” 就算对方是掌门也不能让。 最后决定两颗给昭天门,一颗给青禾宫。 隔日一早,昭天门和青禾宫的人上门取仙果。 看到浴桶和洗衣盆,一言难尽…… 哪个不是把仙果温养在流动的灵泉里,没见过这么随性的。 …… 近来十日,显得额外的漫长,秦默默把灵田里的作物收割之后,决定退租了。 鲁弘和刚好遇上归还木牌和傀儡的秦默默,道:“直接购买灵植价格很高,还是自己种比较划算,我可以帮师妹一起种。” 秦默默目光有些冷:“我想问鲁师兄一件事。” 鲁弘和察觉到秦默默的冷意,收敛了笑容。道:“师妹请说。” 秦默默开门见山:“鲁师兄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鲁弘和面上一惊:“此话怎讲,师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秦默默眼眸清明,早已洞悉了一切,道:“这里是青禾宫的地方,万一我死在这里,青禾宫难辞其咎。 容浮师兄只是想给葛师姐出气,并未想夺我性命,他确实在水田里放了蛇,却不是能夺我性命的灵蛇。” 鲁弘和辩解道:“容浮师兄是为了逃避责任才那么说的。” 秦默默踱着步子,分析道:“如果容浮师兄的目的是我的性命,就不会在一开始对我表现出敌意,故意折腾我,让我有所警觉。” 鲁弘和脸上很是委屈道:“就算不是他,也不代表是我做的,我哪里做得不好,竟会让师妹对我产生这样的误会。” 秦默默一瞬不瞬地看着鲁弘和,这人从外表看上去憨厚老实,让人在无形之中对他产生信赖。 可惜…… 她自己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不会被表象欺骗。 秦默默道:“你先让小墩在水田里活动使我放松警惕,然后以教我除草之名分散了我的注意。 虽然你提醒了我一次,但就算你不开口,渊也不会让那条蛇伤到我,而我在你的引导下走到你身边,不仅没有脱险,还差点丧命。” “这只是巧合。”鲁弘和道:“我最多算是好心办坏事。” 秦默默目光移到鲁弘和肩头上的小墩:“让我猜猜,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它吧。” 灵兽要比凡兽颜值高,小墩丑丑的,却有灵力。 药炉告诉她,有一种灵物可以将凡兽变成灵兽。 那种灵物价格不菲,极为稀少,不是一个农家子能得到的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鲁弘和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把小墩托在掌心里,道:“小墩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我想让它和我一起修炼,一起飞仙。”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秦默默:“你太令我惊讶了,想不到你年纪这么小,心思如此缜密。” 秦默默勾起唇角:“我只是很了解我的敌人而已。” 她和苏烟宁之间的恩怨,只能是你死我活来收尾。 之前的事看似闹得很大,初衷仅仅是为了阻碍她种田,不疼不痒的,也太可笑了吧。 昭天门的三名弟子只是用来吸引她注意力的棋子,目的是掩盖真正的杀招。 这笔小黑帐必须划重点! 鲁弘和道:“你打算揭发我吗?” 替身 秦默默道:“不,我没有证据,蛇尸都被你收走了,而且……”她目光落在小墩身上:“你已经得到了教训。” 鲁弘和仗着秦默默拿他没办法,才会在被揭穿之后若无其事。 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你说清楚,你对我的小墩做了什么?” 秦默默摊开手:“小墩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指使的,它大概连你的用意都不明白,我何必与它计较。 既然已经成为灵兽,它的外观应该有所改变,可你看,它仅仅是能让人感受到它身上有灵力,说明它只是服用的带灵力的东西而已,无法消化的话,早晚会爆、体、而、亡。” 秦默默一字一顿,把音调拉得很长,有意折磨这个对自己下杀手的男人。 “不可能的!他就不怕我说出真相吗?”鲁弘和双眼一瞬间布满了血丝,青筋暴起。 不过他的皮肤实在是太黑了,只能看到凸起的弧度而已。 “自然不怕,如果我死了,掩月宗肯定会追查到底,你就是替罪羊,现在嘛。”秦默默停顿了一下,道:“说不定已经在计划杀你灭口,你要快点逃命喔。” 小墩一死,这人肯定会与苏烟宁师徒两人结下死仇。 仇人的仇人就是盟友,她是真心盼着鲁弘和能逃过这一劫和她结盟。 但让她出手相助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以德报怨的傻缺。 鲁弘和最后看了秦默默一眼,把这个面对生死还能谈笑风生的小姑娘印在脑海里,拿出飞行宝器,带着小墩离开了灵田区。 他的飞行宝器是一艘仅能容下两人的小木船,小墩习惯性地趴在船头,伸着小脑袋,很是愉悦,根本不知道自己命不久已。 秦默默贱贱地对着鲁弘和的背影挥手告别。 她死在内心对亲情的渴望,重活一次,她不会再犯蠢了。 队伍排到秦默默这里,青禾宫检查了一下储水的葫芦,推给她,道:“装满才能归还。” 秦默默:“……” 这十天里不是没下雨,不过都在半夜的时候,天明之后就停了。 秦默默好穷,穷到只剩下仙果和仙蚜了。 但那是他们一家的口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拿出来兑换积分。 不,还有刚收获的灵植,能卖到二十积分。 药炉道:“你用这二十积分去买些材料,我炼成药之后再拿去卖,能赚个差价。” 秦默默怔愣:“你还会炼药吗?” “!!!”药炉沉默了几息,咆哮道:“我是药炉啊!” 秦默默去交易区转了一圈,二十积分只能买到最常见最便宜的药材,但凡学过炼药术的都能炼出来,完全没有竞争力啊。 搞不好还会砸在手里。 昔日的纨绔败家子在体验过贫穷之后,也学会精打细算了。 秦默默站在入口处,看向沿街两旁的店铺,观察了半晌道:“你有没有觉得这街上缺点什么?” 药炉不明所以:“缺什么?” 秦默默挑起唇角:“缺酒楼啊!” 交易区很有修士风,药是灵药,衣是法衣,座驾要么是宝器,要么是灵兽仙虫,吃的只有食材。 把食材做成菜品的过程和普通的厨师没有什么分别,就没人去做了。 酒楼是没有的,也建不起。 掩月宗的建筑看似不起眼,能在狂风中屹立不倒又岂是凡物。 光是地皮也租不起。 秦默默将二十积分全部用来买食材,然后在上风口摆了一张桌子,当众熬了一炉飘香四溢、惹人垂涎的灵肉汤。 往来的修士们顿时有种在饭堂中走动的错觉。 擅长厨艺的人只是少数,再好也不能和药炉的手艺相提并论。 外面酒楼做的菜品只能尝味道,对身体来说还是负担。 灵肉汤的香气直攻味蕾,勾出了馋虫。 “这位师妹,为什么要在这里熬汤啊?” 秦默默抬头看去,嚯,这不是“小金刚石”吗? 她道:“这里是交易区,自然是为了售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找茬也没办法。 意外的是,他真的是来捧场的。 叶飞阳自省过,如果当初自己能把事情说明白再动手,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加之秦默默已经拜入门下,就是自己的小师妹,不打算和她计较。 当即道:“给我来一碗!” 伤势痊愈后,他冒着被药师追打的风险买了一鼎药炉,可能是他厨艺不好,学着秦默默的方法做荷叶烧肉,不是荷叶焦了,就是肉还没熟。 与传影石中看到的大相径庭。 他一直盼望着能品尝一次秦默默用药炉做出的菜式,又不好意思专程找她给自己做饭。 秦默默此举正中下怀。 碗是最大的海碗,盛到肉冒着尖,正常人的饭量一碗就能饱,价格是一个积分。 叶飞阳他就不正常,体修的饭量更大,直接坐在桌边吃了三碗才满足,大方地付了三个积分。 吃完之后,还问了一嘴:“师妹明天还在这里吗?” 秦默默对这个充满阳光味的师兄印象很好:“还在。” 十个积分的食材就能熬出一百碗,一百碗能净赚九十,必须还来啊。 对于食客来讲也是不亏的,药炉在熬汤过程中能完整地保存了其中蕴含的灵气,用普通的锅子和普通的手艺是做不到的。 叶飞阳开了一个好头,第一天开张整整卖出一百碗,尝了个鲜,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嫌贵。 秦默默并不在乎,愿者上钩嘛。 她嫌弃刷碗太麻烦,索性挂了个牌子:自备碗筷。 众人:“……” 有点诚意好不好! 第二天卖了二百碗,第三天卖了三百碗,第四天卖了五百碗,第五天只卖了五十碗。 因为街上开了一间专做膳食的铺子,另有五个人模仿她在街头摆摊。 有人用药炉,有人用锅子,总之要比秦默默更用心,卖相更好。 叶飞阳坐在摊前,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叼着一根牙签,痞里痞气地安慰秦默默:“哥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听哥的,你熬的汤天下第一,那些人不识货,明天就会跑回来排队。” 秦默默道:“明天我就不来了。” 叶飞阳惊得牙签都掉了,双脚着地,身体前倾,睁大双眼问她:“为啥?” 秦默默道:“我又不是来宗门卖肉汤的,我攒够了积分,打算买一本功法来修炼。” 叶飞阳:“……” 他不能耽误师妹上进。 这么说,以后没得吃了! 为了能继续享用美食,叶飞阳另生一念,道:“师妹,我看你已经是筑基巅峰了,等到金丹境就可以参加一门八宫的拜师考核了,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还没有。”秦默默如实道。 一门八宫有各自的专长,她还没想好学什么,自然决定不了,而且,也未必需要拜师,自修也可以。 叶飞阳道:“来岩川宫怎么样啊,有师兄罩着你。” 等秦默默搬到岩川宫,他就能每天蹭饭了,别说自带碗筷,自带食材都没问题。 岩川宫宫主擅长体术,体修弟子的首选,但只要能过了基础考核,也不限制弟子们修习其他的术法,包容性很强。 秦默默道:“我考虑一下吧。” 叶飞阳一直认为,考虑一下等同于委婉的拒绝。 由此,他觉得秦默默有可能已经有了意向目标,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必须做点什么争取一下。 …… 天色还早,叶飞阳离开后,秦默默提前收摊,来到交易大厅的兑换区。 先从五百积分开始挑选,体术基本功,剑术基本功,药典,制作傀儡,淬炼材料…… 接下来是七百五十积分,适用广泛的拳法、剑法,入门级的炼药术、傀儡术…… 再往上是一千积分,又多了一些偏门的基础术法,像是替身术,咒术,化形术…… 秦默默一眼相中了替身术,一共分为三册,第二册是分/身术,最后一册是强化分/身。 药炉道:“你要先学一套提升战力的功法,再学一个类似炼药术那种实用又赚钱的术法,两者学有所成后再考虑偏门的,替身术是用来逃跑的!” 秦默默心意已决:“苏烟宁师徒两人不知何时何地会对我出手,明的暗的都会有,一时半刻提升不了多少战力,说不定没等学成连小命都没了。” 理由如此充分,药炉无言以对。 秦默默趁机拍马屁:“有你在我不会缺钱的。”它就是个摇钱锅。 药炉一反常态,深沉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秦默默打了个激灵:“你是我的药炉,我在哪你就在哪,怎么会分开!” 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些妖的陪伴,只能多不能少。 药炉道:“说不定我会比你先飞升。” 秦默默道:“等我飞升之后一定会找到你。” 口吻中含着几分执拗。 药炉没再说话,但短短几句已经让秦默默生出些许不安。 她必须做到最强,最先达到飞升的实力,然后她会耐心地等着大家,不会像她爹娘那样拍拍屁股仍下她自己飞升了。 攒了五天的积分,在一瞬间花光,替身术到手。 摆摊 回到住处后,秦默默迫不及待地打开记载着替身术的书册。 第一页居然是宗门的训诫,讲的是修仙之人要品行端正之类的吧啦吧啦吧啦,生怕门人学到了本事,转眼就去外面当反派。 修行之人一旦心生恶念,普通人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第二页有点像佛法,阐释了什么是因与果,总结一下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看完还不让往后翻! 真烦! 秦默默硬着头皮翻到第三页的时候,书册突然凭空消失了。 “书呢?”周围空空荡荡,秦默默吓了一跳,大喝一声:“小贼在哪里!” 她要手撕偷书贼。 “……”药炉道:“你闭上眼睛,让灵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心里想着替身术。” 秦默默如是照做,盘膝而坐,垂下眼帘,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忽地出现了一个光点,忽明忽暗,让人有种在仰望星空的错觉。 秦默默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眼皮。 光点好似一颗流星,划出一道流光飞至眼前,近看竟是那本摊开的书册,尚停留在第二页。 心念一动,翻到了第三页。 从第三页里面跳出一个穿着宗门服饰小人,把里面的内容口述了一遍。 “第一步,选替,要选择一个能够承载自身灵力的灵物,可以是灵材、符纸、法器……” 那小人说着,手里出现了一枚拨开的花生壳、一张富含灵气的纸、一颗炼制过的小法球。 秦默默睁开双眼感叹道:“这也太贴心了。” 携带方便,文字和演示双行,还要师父干嘛,难怪弟子们自修也牟足了干劲,毫无怨言。 药炉道:“嗯,这样就不能轻易复制传给其他人了。” 秦默默:“!!!” ——收回前言,宗门太苟了。 如果能够手抄或是传阅,甚至是转卖,估摸着就没人愿意用一千积分去兑换了。 此法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门内的功法流落到外界。 要一个人触犯门规,手把手地将本门的功法传授给旁人,或是凭着记忆复写,和把本门的秘籍直接交给旁人去学习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要有一个与内心对抗的历程,后者一锤定音,眼不见为净。 一箭三雕,被算到骨头里面,还会反过来夸赞一声,太高明了! 秦默默思考了一下书册中提到的几种材料。 替身术显形的瞬间掉下一枚花生壳,也太不威风了。 专门炼制法球的话,不仅成本高、还麻烦,自己不会锻造术,委托的过程指不定会节外生枝,多了一道风险。 思前想后,觉得用符纸最好,很多擅长制作符纸的符师将符纸拿去寄卖,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买,用途五花八门。 譬如写出来的书信流光溢彩,看上去很玄妙,譬如在传阅的时候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等等。 总结一下,就是一种高级的纸张。 只有极少数的符术初学者会拿来制成灵符,因为符师都会自己炼,这是基本功。 符术是灵玄宫的强项,天明之后,秦默默迫不及待地到灵玄宫的店面中去购买。 符纸有三种价位,最便宜的一积分一百张,与普通纸张的区别是可以用灵力书写。 高一级的一积分十张,纸面泛着淡淡的灵光,不易磨损、不易被腐蚀、不易被虫蛀,适合用来记录传世的家规什么的。 最贵的是一积分一张,除了以上的特质之外,水火不侵,金光闪闪,自成光源,绝对夺人眼球。 秦默默双眼定睛,心跳加速,这种符纸就是为自己而炼制的,必须买啊! 药炉提醒道:“默默,醒醒,你很穷,万一失败了,就浪费了。” “嗖”的一下,化成一缕青烟,什么都没了。 秦默默花了十个积分买了十张最高级的,又花了一个积分买了一百张最便宜的。 意图很明显,学成之后,就用最贵的那种闪瞎人眼。 “需要灵笔吗?”灵玄宫看店的女弟子贴心地问道。 这位师妹脸生,极有可能是第一次使用,约莫着要把文房四宝配全了,别等出门才想起来,拐到那些小门小店去了。 秦默默差点忘了这事,用符纸做替身的话,对灵力的精准度要求极高。 如果把控不好,符纸就会灰飞烟灭,初学者用灵笔辅助一下成功率更高。 大力女弟子将笔架往柜台上一横,上面约莫有一千支灵笔。 “本店与千机宫有合作,这些灵笔都是出自傀儡师之手,做工精良,品质保证,款式绝对是门内最全的。 价格从一到一百分不等,还有同价不同款,总有你满意的一支,如果没有,你还可以下单定制,就是费用高一些。” 她声线甜美,笑容在脸上堆成花,像春光般灿烂,随手拿起一支,介绍道:“这支是灵竹的竹芽所制,竹节都是天然的,你看它表面的翠绿像不像穿着一条绿纱飞仙裙,再看这轮廓,这小腰,比师姐我的身材都好,只要十五积分。” 师妹还没到金丹境,承受能力估摸着在一到三十之间,她折中一下。 秦默默目光在豆芽菜一样的师姐和竹笔之间流转了一下,中肯道:“差不太多。” 女弟子:“……” ——我真是谢谢你啊。 多到这个份上,秦默默已经眼花了,而且她眼光高,又很挑剔。 有更好的就不会看低一等的,有专属的就不会用大众的! 可她手上只剩下二十四个积分了。 秦默默道:“定制的话多少钱?” 女弟子一听,眼睛都亮了:“师妹从这些笔中挑选一个中意的材质,额外加十积分,再付十积分当订金,把要求告诉我就行了。” 桃树苗道:“小桃子,醒醒,我送你一根桃枝就能当笔用,你又不是写字,不一定要用笔啊!” 秦默默脸上风轻云淡,脊背挺直,一点都不像是兜里没钱的穷鬼,傲然道:“如果我自己提供材料呢?” 摆惯了有钱人的阔气,就算没钱,风度和气势还在。 女弟子道:“只需支付二十积分作为制作的费用。” 秦默默把一根新鲜的灵桃枝交给女弟子。 女弟子察觉到里面蕴含的灵力,惊了一下,是好货,又道:“笔毫用什么材质?” 秦默默目光移向肩头的渊,渊瞬间炸毛:“想都不要想。” 呵。 只见秦默默从贴身的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大方地拍在柜台上:“用这个。” 摊开之后,里面赫然是洗澡的时候从渊身上撸下来的软毛。 手感好、柔韧度佳、长度适宜、无需剪裁,绝对是用来做笔毫的最佳材质。 渊:“!!!” ——她居然敢暗算我! 连材料都不用提供,只需动嘴就能和傀儡师对分二十积分,女弟子心花怒放。 挪走笔架,又摆上一排符墨和砚台继续推荐。 秦默默:“……” 她镇定自若,对女弟子道:“师姐,我今日还有其他安排,先走了,改日再来。” 边说边退出门外。 女弟子感叹道:“这位师妹打扮不俗,举止高贵,出手阔气,以后一定要多推销点东西给她。” 出了店门,药炉忧心匆匆:“默默,四个积分连一锅肉汤的材料都凑不齐。” 秦默默勾起唇角:“我为什么要熬汤呢。” 她花了三个积分买了半头肥瘦相间的灵猪肉,让售卖的弟子平均分成一百块,又花了一个积分买了五十张荷叶对半开。 调料是用之前剩下的,做成一百份荷叶烧肉。 很多人在传影石中看到的时候就觉得眼馋,听说她拿出来卖了,一时间也不管性价比如何,都买一份来尝尝。 叶飞阳听说后,第一时间赶过去,看到重新开张的秦默默心中欢喜不已:“师妹改主意了?” 秦默默将一份荷叶烧肉递给他道:“我只想赚点伙食费,这些卖完就差不多了。” 叶飞阳剥开荷叶,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激动到差点流泪。 就是这个味道,想象中的味道,本该如此啊。 他一次能吃五份。 叶飞阳到现在也没搞懂,她的小药炉里面有多大的空间,要多少有多少,卖到收摊为止,似乎也从不担心多出来的卖不完。 直言问道:“师妹,还剩下多少份?” 药炉道:“五十九份。” 秦默默转达给叶飞阳,后者道:“我都包了。” 希望能撑到师妹下一次出来赚伙食费。 收摊后,秦默默又花了三个积分把剩下的半头灵猪肉买下来,调料和荷叶都买了一些,回去填满渊的小肚皮。 而后把渊顶在头上,一蹦一跳地走了。 她整个上午都没有离开交易区,全程操作在有心人的眼皮底下。 酸倒了一片,尤其是卖灵猪的弟子,他几乎要流泪,他从秦默默那里买了六份荷叶烧肉。 心里的小天平倒扣。 回到住处,偶遇了秋雨婷,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一些,少了几分不自然的苍白。 秋雨婷主动道:“秦师妹,你这么早就收摊了啊。” 筑基境的弟子们哪里舍得一顿饭就花一个积分,意外的是,秋雨婷每日都会光顾她的小摊。 但今日是错过了。 秦默默道:“提前卖完了。” 秋雨婷脸上有几分遗憾。 异变 定制的笔要过几日才能拿到,秦默默可以先做一下掌控灵力的练习。 她将一张符纸切割成五份,捏在手里注入灵力。 第一张瞬间化为灰烬,第二张扭曲撕裂…… 五张符纸合计二十五次尝试之后,似乎没有任何进展。 渊挤挤眼睛,将一只小肉爪踩在符纸上,纸面灵光一闪,附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明明是最便宜的那种,直接拔高了一个级别。 渊用黑豆眼看了看秦默默,似乎在疑惑,这么简单的事,她为什么做不到? 秦默默:“……” 她浑身一软,把下巴垫在桌面上,与渊相对平视,酸溜溜道:“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天生的吧。”渊肉肉的身体往上抻了抻,得意洋洋。 秦默默忍不住想戳它的小肉肉,没能如愿,反倒被扎出了血。 渊直接伸出温热的小舌头,把血滴舔干净。 仙灵石特意要了她的血,一定是因为很好吃。 它已经暗戳戳地惦记很久了。 秦默默没跟它计较,针尖大小的的伤口,就是疼一下,不赶紧看一眼,都要愈合了。 一抬头,发现渊变成了红毛,这是被血染色了吗。 渊好似很痛苦,黑豆眼皱皱的,毛发在软硬之间来回交替,体温炽热,像一鼎刚烧好的暖手炉。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温度,秦默默担忧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很难受。”渊认真道。 这是毛团子第二次出问题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好转。 天色还早,秦默默让它趴在一个软软的蒲团上,带着它去看医师。 医术和炼药术是乾元宫的专长,秦默默火急火燎地来到乾元宫的店面里。 接待她的医师挑着眉眼,有几分倨傲,语气很是冷淡:“你就是患者吗,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默默把怀里的蒲团往前一伸:“不是我,是它。” 那医师只看了一眼,居然一跃而起,退到远处,侧过身,故作镇定道:“我不是兽医。” 秦默默没功夫思考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环顾一众医师,道:“请问哪位是兽医?” 一室沉默,在场的几位医师同时伸手指向简修贤。 简修贤:“……” 一通百通,他偶尔会给仙虫和灵兽瞧瞧小病,但学医术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救人啊。 不愿意拉倒,秦默默转身就走,交易区不是没有其他的医馆。 走到门口,一位男医师以矫健的身姿翻过一张桌子,冲出去挡在秦默默身前:“师妹别急,师兄跟你说,门内最好的医师都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治不好,去别的地方也没用。” 他的意思是渊没救了? 开什么玩笑! 死庸医! 秦默默直接就怒了,一脚蹬在他的肚子上。 医师捂着肚子弯下腰,把剩下的话断断续续说完:“我们……一定能……医好它……” 秦默默:“……” 她扭头看去,只见刚刚距她于千里之外的医师被人推着往前走。 眼中难掩惧意,却莫名透出一股大义凛然的味道来:“让我给它看看吧。” 这里不是市井,这些医师背负着乾元宫的名号,出了事自有上面的人来处置,不敢乱来。 秦默默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把蒲团轻柔地放在诊台上。 一眼看去,都是红色的毛发,简修贤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先依照惯例问道:“它这是受了外伤吗?” 秦默默道:“吃坏了。” 因为喝了自己的血,引起极度不适。 简修贤分析道:“应该是中毒了,它吃了什么东西,还有剩下吗?” 没见过吃坏肚子毛色会改变。 “就是一滴生血,没什么特别的。”秦默默含糊地解释道。 简修贤斟酌了一下道:“不是中毒的话,有可能与它本身相克,要么对身体有影响,要么对灵力有影响,我要先检查一下才能确定。” 顿了顿,又严肃地问了秦默默几个问题:“它有五官吗?它有脏器吗?如果我触碰它,它会不会要我的命?我不是体修……”可能会死。 灵魂三连问,秦默默福至心灵,她入宗的时候,这位医师一定在场,难怪这么紧张。 “它五官都有,脚脚和尾巴也有,脏器不清楚。”秦默默不确定道:“它都这样了,应该不会要你的命吧。” 简修贤:“……” 应该…… 一旁的男医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为了乾元宫的荣誉,你一定可以的。” 简修贤一手持着盾甲挡在身前,用于抵挡死亡一击,一手颤抖着伸向小毛团。 炸毛,变软,炸毛,变软…… 手臂一伸一缩,愣是摸不到肉肉啊…… 秦默默轻哄道:“渊,让他给你看一下吧,看完就能好了。” 渊皱着小眼睛忍痛坚持道:“不行,我讨厌人族。” 秦默默问简修贤:“遇到不配合的患者该怎么办?” 简修贤生怕被小团子听到,悄声道:“用一点昏睡的药就好。” 秦默默斟酌了一下:“行吧。” 总不能小团子每次出问题都硬挺,对它做一下全面的了解也好。 药是现成的。 秦默默拿着小药丸放进渊的嘴巴里,小家伙很快昏睡过去。 简修贤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上手,只见小小的一团突然悬浮在空中,双眼还是闭着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窗户飞了出去。 简修贤呐呐道:“原来它还会飞啊。” 秦默默追出去的时候,眼前人来人往,原地转了一圈,天上地下都看了,连个影子都没发现。 她急急呼喊:“渊!” 轰隆—— 晴天炸雷,太过突然,很多人都惊叫一声。 秦默默也是猝不及防地心神一震,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向来风吹不摇的仙藤突然开始扭动,藤尖没入云层用力搅拌,随之,黑云压顶,雨幕如瀑,兜头而下。 藤叶上的护盾及时开启,阻挡了风雨,藤枝的摆幅却越来越大,眼前的景象环状交替倾斜。 修士们释放出大量的灵力,紧紧地吸附着藤叶。 “大家快躲进屋子里!”有人高呼一声。 转眼,街上空了,门窗紧闭,只有秦默默还留在原地。 她还没找到渊,不能把它自己留在外面。 几位医师从店面里冲出来,几乎是把秦默默抬进去的。 藤叶上的建筑十分牢靠,躲在里面就不必担心一时不慎被甩飞出去。 光线有些昏暗。 看着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地上、抱着房梁的众人,秦默默没有着急离开,询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简修贤抓住飞起的藤椅收进空间宝器,然后道:“仙藤在生长,挺过去就好了。” 秦默默很是诧异,一株植物的生长至于像水蛇一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蓦地,她听到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自私的人族,等我离开这里,一定会把你们杀光!” 那股恨意散发出彻骨的凉意,比外面的暴风雨还要猛烈。 秦默默浑身一抖,忍不住缩成一团,她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可怕的声音。 就这一抖,师兄师姐们都看不下去了,一位女医师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用干净的棉布帮她擦干脸上的水渍,抱着她,安抚道:“很快就过去了。” 秦默默唇色发白:“师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耳边稀里哗啦的,风声、雨声、雷声,还有物品相互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女医师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秦默默道:“有一个男人在很痛苦地喊叫。” 女医师微微一怔,众人相互对视一眼,摇摇头。 秦默默心中有数了,对方是妖族。 男妖撕心裂肺地吼着,藤枝与他共鸣,扭动得越来越猛烈,似在挣扎,似在宣泄那股仇恨。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了。 简修贤一时不慎被甩飞出去,重重地磕在药柜上,他直接钻进药柜里面躲起来。 女医师拿出一根绳子,将自己和秦默默连同顶梁柱一并捆在一起,双重保障,可还是很难受。 秦默默问道:“先前为什么不直接飞到外面去?” 女医师道:“来不及的,被藤枝抽中必死无疑。” 秦默默几乎可以确定,那男妖如果不是仙藤本身,就是与仙藤有莫大的关系。 自己不是人族,对方应该不会要她的命,但渊现在身体不适,说不准会被误伤。 秦默默趁着女医师不备,从松散的绳索中钻出去,直接冲到外面,反手关上门板。 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追出来。 外面已然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不分上下。 她拼尽全力将身体贴在藤叶上,向着藤枝的方向移动。 渊很有可能回到了住处,她要亲眼确定它没事才能安心,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 一道黑影忽地向她飞过来,秦默默注意到之后,缩了一下脑袋,险险避开。 很多来不及收起来的东西随着藤枝的摆动在护盾内横飞,对她来说和暗器没什么分别。 好不容易爬到藤叶的边缘,摸到了一层护盾。 秦默默将身份牌翻转,再次伸手就能穿过去了。 护盾是掩月宗对弟子们的保障,不是囚笼,并没有约束弟子们进出。 失踪 成人之美也要分对象,秦默默又不是傻缺。 苏烟宁就这么跑了,回头就会有人说她不仅抢了苏烟宁的名字,连未婚夫也不放过。 她倒是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但花懿轩帮了她这么多,不想把他拉下水。 秦默默独自骑着金爵来到金丹境的居住区,这里每个人都有一间独立的小院,刚好是一块灵田的大小,清幽雅致。 她来得比较晚,没有和其他筑基境的修士安排在一处。 左边的邻居种了满院的鲜花,赏心悦目,芳香四溢。 右边的邻居在院中堆满了木料,还有一些半成品的木雕。 自己这边因久无人居,郁郁葱葱的杂草将房门都掩住了。 秦默默撸起袖子,正准备手动清理,听到院门外有人道:“请问,这是秦师妹的家吗?” 声音很熟悉,她推开房门,直接被来人抱住,语调欢喜:“我刚刚果然没看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等对方松开手,她道:“尤师姐,你怎么来了?” 尤丹静打量了一下小院:“我和大家一起来帮你收拾新居。” 秦默默看向她的身后,与她同行的人都是自己先前在风暴中救下来的。 大家如此热心,她是万万不好意思拒绝的。 分工明确,师兄们留在院子里,师姐们杀入屋内。 那气势,就算屋子直接倒了,都能就地重盖一间。 秦默默想要伸手,被尤丹静拦住:“你在旁边看着就好,有什么想法或者觉得哪里不合适就告诉我们。” 因为这些人一边清理还一边添置东西。 待到夜幕拉开,新居焕然一新,模样大变。 秦默默直接在院子里设宴款待,还把珍藏的醉飘仙拿出来分享。 醉飘仙本就是灵酒,众人喝得畅快,嗓门也不知不觉地放大了。 “吵死人啦!”左边的邻居隔着半人多高的院墙,叉腰怒骂:“让你们提前搬到这里是可怜你们,不知感恩不说,还吵吵嚷嚷,扰人清净。” 她头上簪了一朵牡丹花,眉眼细长,下巴尖削,穿着一身修身的青葱浅绿,杨柳细腰,活像是从画本里面跑出来的狐狸精。 刻薄的言语砸过来,众人自知理亏,尴尬不已。 秦默默起身走上前,与她对视:“这位师姐对不住了,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会注意的。” 她是屋主,自然由她来道歉。 不想,邻居面容僵了一瞬,怒火更盛:“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男的!” 秦默默:“……” 众人的视线齐齐停在邻居身上,意味深长。 秦默默眸光变冷,改口道:“这位师兄,能不能先把你的兰花指收一收,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 邻居收回手,翻了一对白眼,冷哼一声:“不懂得欣赏!” 回应是,众人脸上“我们都欣赏不来”的表情。 邻居脚下一跺,气恼道:“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迈着纤纤碎步回房了。 秦默默一转身,看到尤丹静捧着一个木盒走上前:“师妹,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谢礼,早知如此,应该早点交给你。”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盒子,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块清透的石头。 尤丹静解释道:“这是阵石,已经设好了阵法,只要埋在院子里,就能撑起护盾,防风遮雨,外人不能随意进出,还能避免里面的声音传出去。” “这也太贵重了。”秦默默总在夜半被门窗摇晃的声音吵醒,早就想在住处单独设置一道防护。 她去交易区看过一次,符阵支撑不了太久,最好的方法是用阵石。 阵石本身极为昂贵,买下后,还要额外支付绘制阵法的积分,只得作罢。 手中这块至少价值八百积分,平分一下,一人一百,对这群省吃俭用的小菜鸡来说很难承受。 “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尤丹静劝说道。 秦默默不再客气,将阵石连同特制的木盒一起埋在院中。 以自身的灵力为引将其激活,登时撑起一道白色透明的阵法护住整个居所。 此后,只有她能操控阵石。 酒宴继续,再也不必担心惊扰邻里,待把众人送出门外,秦默默回过身来,视线对上右侧的男邻居,微微一顿。 月光下,他面色阴沉,眉心紧蹙,一言不发,死死地瞪着她半天,转身回到屋子里,重重地甩上房门。 秦默默:“???” 这人什么毛病? 窗户打开,小小的一团蹲在窗台上,勾走了她的注意力。 渊不喜欢人多,之前一直窝在屋子里,这会儿想透透气。 秦默默对它笑了笑,在院中选了一个位置开始挖坑,然后把已经半人高的桃树妖移栽进去。 桃树妖的枝叶一抖一抖,问道:“小桃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秦默默手上一顿,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把我种在这里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桃树妖的声音很是伤心。 秦默默一边给她浇水,一边解释道:“我是觉得棺材和花盆都太委屈你了,而且谁说你不能陪着我了,我也住在这里,如果哪天要搬走,一定会带上你。” 得到她的保证,桃树妖的枝叶不再抖动,又道:“那你的头发怎么办?” 秦默默道:“放心吧,我已经学会了。” 桃树妖突然伸出树枝,环住她,没有作声。 秦默默环顾左右,两位新邻居门窗紧掩,才道:“以后不能乱动了哦,小心被旁人看到。” “嗯。”桃树妖尾音轻颤,松开她,如同一株普通的桃树,随风摇曳。 一夜好梦,简单梳洗后,有人来访。 秦默默推开院门,门外是住在左边男身女相的邻居。 来的正好,对方昨晚对自己的客人出言不逊,那么多人在,她不好当场发作,正琢磨着要怎么出这口恶气。 然而对方低眉顺眼,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一伸,嗓音轻柔:“这是我自己做的鲜花饼,送给师妹尝尝。” 哎? 这是想和解吗? 这样的话,看在又是同门又是邻居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接受,秦默默接过食盒,口中道:“多谢师兄。” 柳轻芷猛地抬头看她,眼眶蓄满了泪水:“师姐可是哪里得罪了师妹,怎得这般伤人?” 秦默默:“……” 怎么又是师姐了? 秦默默的小脑瓜子向来反应很快:“请师姐恕罪,是师妹口拙说错了。” 柳轻芷别看眼,收回眼泪,低低道:“那我原谅你了。” 说完,就飘着小碎步,从隔壁的院门回去了。 秦默默:“……” 谁来告诉她,下次见面喊什么? 右边的邻居是指望不上了,秦默默绕到柳轻芷另一侧的住户,想要打听情况。 结果发现另一侧是空置的,只得作罢。 三日期限已到,秦默默如约去灵玄宫的铺子里取回定制的灵笔。 看店的依然是上次那位女弟子,活力四射,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师妹,你来了,师姐这几日一直在担心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将一支灵笔递过来。 粗看平平无奇,拿在手里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纹理,仔细打量,原来是暗雕,技艺精湛,巧夺天工。 如此低调奢华有内涵,实在是不符合秦默默的审美。 女弟子提醒道:“师妹注入灵力试试。” 秦默默如是照做,担心灵笔会像符纸一样灰飞烟灭,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注入了一点点。 霎时间,暗雕凸起,好似一株鲜活的桃树,枝头上缀满了粉白的花骨朵,随之绽开。 到底是什么神仙妙手能做出这样的灵笔! 女弟子捕捉到她眼底的惊艳之色,顺势道:“师妹,制作这支笔的傀儡师想见见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秦默默欣然应下,目光始终未从笔杆上移开,她也想见见那位神人。 女弟子摸出一张传音符,注入灵力,道:“瞿师弟,师妹同意见你了。” 看来辈分不高、年少有为啊。 等待的时间,女弟子拿出一盒灵墨对她道:“师妹,你知道吗,笔杆上的桃花就是用这种灵墨调配的。” 完全不需要灵墨的秦默默把脖子伸过去看了一眼。 色调饱满,就是颜色有些深了。 女弟子又拿出一盒白墨道:“用这个就能变浅了。” 期间,药炉提醒过她几句,完全被无视。 等回过身来,已经买了全套的灵墨,外加一个调色的砚台。 傀儡师在这个时候也赶到了。 一进门,冷冽的气息扑面袭来,对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就是这么巧,是她隔壁的男邻居。 这会儿,光线比较好,加之了解到对方的身份,秦默默想起来了。 对方不就是被她用一口火龙烧了一窝傀儡蜂的那位吗? “瞿师弟!”女弟子唤了一声没把人喊住,看向秦默默的目光充满愧疚:“师姐代瞿师弟向你道歉,他这人手艺好,就是脾气怪了点。” 秦默默摇摇头,表示不介意,随之离开了店铺。 这是私怨,不知道那位想和她说什么,不过左邻右舍的,想说话机会很多。 回去的时候,顺路看了一眼公告石,失踪人数减了四个,死亡人数增加两个,搜救还在继续。 秦默默注意到,失踪名单里面有鲁弘和,多了一丝期待,他若是能够借此机会逃出生天也不错。 他有心计、够狠辣,能够为了一只甲鱼差点杀了她,自然也会为了那只甲鱼对付苏烟宁师徒两个。 ※※※※※※※※※※※※※※※※※※※※ 不好意思,昨天卡文了,做梦想到剧情,醒来之后看了一眼手机,居然瞬间就忘了,我… 如果不卡文的话,这本我尽量保持日六。 妙手 成人之美也要分对象,秦默默又不是傻缺。 苏烟宁就这么跑了,回头就会有人说她不仅抢了苏烟宁的名字,连未婚夫也不放过。 她倒是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但花懿轩帮了她这么多,不想把他拉下水。 秦默默独自骑着金爵来到金丹境的居住区,这里每个人都有一间独立的小院,刚好是一块灵田的大小,清幽雅致。 她来得比较晚,没有和其他筑基境的修士安排在一处。 左边的邻居种了满院的鲜花,赏心悦目,芳香四溢。 右边的邻居在院中堆满了木料,还有一些半成品的木雕。 自己这边因久无人居,郁郁葱葱的杂草将房门都掩住了。 秦默默撸起袖子,正准备手动清理,听到院门外有人道:“请问,这是秦师妹的家吗?” 声音很熟悉,她推开房门,直接被来人抱住,语调欢喜:“我刚刚果然没看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等对方松开手,她道:“尤师姐,你怎么来了?” 尤丹静打量了一下小院:“我和大家一起来帮你收拾新居。” 秦默默看向她的身后,与她同行的人都是自己先前在风暴中救下来的。 大家如此热心,她是万万不好意思拒绝的。 分工明确,师兄们留在院子里,师姐们杀入屋内。 那气势,就算屋子直接倒了,都能就地重盖一间。 秦默默想要伸手,被尤丹静拦住:“你在旁边看着就好,有什么想法或者觉得哪里不合适就告诉我们。” 因为这些人一边清理还一边添置东西。 待到夜幕拉开,新居焕然一新,模样大变。 秦默默直接在院子里设宴款待,还把珍藏的醉飘仙拿出来分享。 醉飘仙本就是灵酒,众人喝得畅快,嗓门也不知不觉地放大了。 “吵死人啦!”左边的邻居隔着半人多高的院墙,叉腰怒骂:“让你们提前搬到这里是可怜你们,不知感恩不说,还吵吵嚷嚷,扰人清净。” 她头上簪了一朵牡丹花,眉眼细长,下巴尖削,穿着一身修身的青葱浅绿,杨柳细腰,活像是从画本里面跑出来的狐狸精。 刻薄的言语砸过来,众人自知理亏,尴尬不已。 秦默默起身走上前,与她对视:“这位师姐对不住了,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会注意的。” 她是屋主,自然由她来道歉。 不想,邻居面容僵了一瞬,怒火更盛:“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男的!” 秦默默:“……” 众人的视线齐齐停在邻居身上,意味深长。 秦默默眸光变冷,改口道:“这位师兄,能不能先把你的兰花指收一收,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 邻居收回手,翻了一对白眼,冷哼一声:“不懂得欣赏!” 回应是,众人脸上“我们都欣赏不来”的表情。 邻居脚下一跺,气恼道:“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迈着纤纤碎步回房了。 秦默默一转身,看到尤丹静捧着一个木盒走上前:“师妹,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谢礼,早知如此,应该早点交给你。”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盒子,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块清透的石头。 尤丹静解释道:“这是阵石,已经设好了阵法,只要埋在院子里,就能撑起护盾,防风遮雨,外人不能随意进出,还能避免里面的声音传出去。” “这也太贵重了。”秦默默总在夜半被门窗摇晃的声音吵醒,早就想在住处单独设置一道防护。 她去交易区看过一次,符阵支撑不了太久,最好的方法是用阵石。 阵石本身极为昂贵,买下后,还要额外支付绘制阵法的积分,只得作罢。 手中这块至少价值八百积分,平分一下,一人一百,对这群省吃俭用的小菜鸡来说很难承受。 “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尤丹静劝说道。 秦默默不再客气,将阵石连同特制的木盒一起埋在院中。 以自身的灵力为引将其激活,登时撑起一道白色透明的阵法护住整个居所。 此后,只有她能操控阵石。 酒宴继续,再也不必担心惊扰邻里,待把众人送出门外,秦默默回过身来,视线对上右侧的男邻居,微微一顿。 月光下,他面色阴沉,眉心紧蹙,一言不发,死死地瞪着她半天,转身回到屋子里,重重地甩上房门。 秦默默:“???” 这人什么毛病? 窗户打开,小小的一团蹲在窗台上,勾走了她的注意力。 渊不喜欢人多,之前一直窝在屋子里,这会儿想透透气。 秦默默对它笑了笑,在院中选了一个位置开始挖坑,然后把已经半人高的桃树妖移栽进去。 桃树妖的枝叶一抖一抖,问道:“小桃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秦默默手上一顿,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把我种在这里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桃树妖的声音很是伤心。 秦默默一边给她浇水,一边解释道:“我是觉得棺材和花盆都太委屈你了,而且谁说你不能陪着我了,我也住在这里,如果哪天要搬走,一定会带上你。” 得到她的保证,桃树妖的枝叶不再抖动,又道:“那你的头发怎么办?” 秦默默道:“放心吧,我已经学会了。” 桃树妖突然伸出树枝,环住她,没有作声。 秦默默环顾左右,两位新邻居门窗紧掩,才道:“以后不能乱动了哦,小心被旁人看到。” “嗯。”桃树妖尾音轻颤,松开她,如同一株普通的桃树,随风摇曳。 一夜好梦,简单梳洗后,有人来访。 秦默默推开院门,门外是住在左边男身女相的邻居。 来的正好,对方昨晚对自己的客人出言不逊,那么多人在,她不好当场发作,正琢磨着要怎么出这口恶气。 然而对方低眉顺眼,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一伸,嗓音轻柔:“这是我自己做的鲜花饼,送给师妹尝尝。” 哎? 这是想和解吗? 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秦默默接过食盒,口中道:“多谢师兄。” 柳轻芷猛地抬头看她,眼眶蓄满了泪水:“师姐可是哪里得罪了师妹,怎得这般伤人?” 秦默默:“……” 怎么又是师姐了? 秦默默的小脑瓜子向来反应很快:“请师姐恕罪,是师妹口拙说错了。” 柳轻芷别看眼,收回眼泪,低低道:“那我原谅你了。” 说完,就飘着小碎步,从隔壁的院门回去了。 秦默默:“……” 谁来告诉她,下次见面喊什么? 右边的邻居是指望不上了,秦默默绕到柳轻芷另一侧的住户,想要打听情况。 结果发现另一侧是空置的,只得作罢。 三日期限已到,秦默默如约去灵玄宫的铺子里取回定制的灵笔。 看店的依然是上次那位女弟子,活力四射,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师妹,你来了,师姐这几日一直在担心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将一支灵笔递过来。 粗看平平无奇,拿在手里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纹理,仔细打量,原来是暗雕,技艺精湛,巧夺天工。 如此低调奢华有内涵,实在是不符合秦默默的审美。 女弟子提醒道:“师妹注入灵力试试。” 秦默默如是照做,担心灵笔会像符纸一样灰飞烟灭,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注入了一点点。 霎时间,暗雕凸起,好似一株鲜活的桃树,枝头上缀满了粉白的花骨朵,随之绽开。 到底是什么神仙妙手能做出这样的灵笔! 女弟子捕捉到她眼底的惊艳之色,顺势道:“师妹,制作这支笔的傀儡师想见见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秦默默欣然应下,目光始终未从笔杆上移开,她也想见见那位神人。 女弟子摸出一张传音符,注入灵力,道:“瞿师弟,师妹同意见你了。” 看来辈分不高、年少有为啊。 等待的时间,女弟子拿出一盒灵墨对她道:“师妹,你知道吗,笔杆上的桃花就是用这种灵墨调配的。” 完全不需要灵墨的秦默默把脖子伸过去看了一眼。 色调饱满,就是颜色有些深了。 女弟子又拿出一盒白墨道:“用这个就能变浅了。” 期间,药炉提醒过她几句,完全被无视。 等回过身来,已经买了全套的灵墨,外加一个调色的砚台。 傀儡师在这个时候也赶到了。 一进门,冷冽的气息扑面袭来,对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就是这么巧,是她隔壁的男邻居。 这会儿,光线比较好,加之了解到对方的身份,秦默默想起来了。 对方不就是被她用一口火龙烧了一窝傀儡蜂的那位吗? “瞿师弟!”女弟子唤了一声没把人喊住,看向秦默默的目光充满愧疚:“师姐代瞿师弟向你道歉,他这人手艺好,就是脾气怪了点。” 秦默默摇摇头,表示不介意,随之离开了店铺。 这是私怨,不知道那位想和她说什么,不过左邻右舍的,想说话机会很多。 回去的时候,顺路看了一眼公告石,失踪人数减了四个,死亡人数增加两个,搜救还在继续。 秦默默注意到,失踪名单里面有鲁弘和,多了一丝期待,他若是能够借此机会逃出生天也不错。 他有心计、够狠辣,能够为了一只甲鱼差点杀了她,自然也会为了那只甲鱼对付苏烟宁师徒两个。 ※※※※※※※※※※※※※※※※※※※※ 我是改文狂魔……不过你们不用重复看,有时候一个字眼我觉得不精准都会改一下,完全不会影响剧情。 邻居 踏上藤叶,迎面遇上尤丹静,她脸上有几分忧色:“秦师妹,我去打听了一下你那两位邻居的情况。” 秦默默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结果不太好:“劳师姐费心了。” “先说你左边的那位师姐,她叫柳轻芷。” 一句话先把性别定了,她继续道:“那位师姐天赋很好,升到金丹境之后就成为青禾宫的弟子,她性子软绵,经常被眼红的弟子欺负。 有一日,她突然发疯,把所有欺负她的弟子都打了一顿,下手极重,差点出人命。 上头了解情况后,觉得情有可原,只是把她逐出了青禾宫。 从那时候起,她就时常会发病,性情大变,说自己是男人。” 秦默默问道:“怎么才能判断出她有没有发病?” 也好让人有个心理准备,不能总是一张口就踩雷区,把人得罪了。 尤丹静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这就不清楚了。”顿了顿,继续道:“你要记住,千万不要惹到她,但凡惹到她,一定会被加倍报复,不惹她就不会有事。”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昨晚的事到底算不算? 缓和了一下,尤丹静继续道:“再说一下你另外一边的邻居,他叫瞿正初。 他家从祖上起就是当木匠的,他那一双手,被誉为神之手,用木头能把东西雕活了。 其他的傀儡师还在制作等身人偶时,他都能雕出丁点大的虫子了。 千机宫宫主很看重他,破格把他收为亲传弟子。” 秦默默惊讶道:“那他岂不是已经成为长老了?” 尤丹静点头:“没错,就是长老,他制作傀儡的手艺比起其他长老也不差。 可他不太合群,性情古怪,和旁人相处不来,成为长老不久后,就自请离开千机宫搬到这里来了。” 所以秦默默的左邻右舍都是不好相处的异类。 她这是什么运气喔。 尤丹静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眸光闪了一下,道:“原本那两位的旁边都是空置的,我们这次搬上来的人太多,没位置了,才会把秦师妹安排在那里。” 秦默默:“……” 辞别尤丹静,秦默默走出不远,看到了秋雨婷,正想上前打招呼,从一旁的小院里走出一位女弟子。 她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秋雨婷,阴阳怪气道:“哎呦,这不是秋师姐吗,我还以为你有生之年回不到这里了,前两天的事对其他人来说是祸事,你一定特别高兴吧。” 秦默默从她的话语中得知了两件事,一是秋雨婷曾经是金丹境,二是秋雨婷比这位金丹巅峰的女弟子辈分还高。 秋雨婷微低着头,面红耳赤。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面对旁人的嘲讽和傒落从不反驳,久而久之,旁人说起她来从不避讳,越演越甚。 秦默默上前牵起秋雨婷的手:“师姐,走,到我家里坐坐,离苍蝇远点。” 闻言,女弟子面色骤变,尖声道:“你说谁是苍蝇!” 秦默默与她对峙:“师姐知道什么是苍蝇吗,就是讨人嫌,还非要往上凑,一直嗡嗡嗡叫个不停,三点都占了,不是苍蝇是什么?” “小贱人,你找死!”女弟子仗着修为高,一掌拍向秦默默。 肩头的一团一跃而起,挡在秦默默身前,女弟子惨叫着退开一步,举着血淋淋的手掌,惊恐道:“你,你就是和柳轻芷还有瞿正初当邻居的那个新弟子?!” 说完,她转身逃回自己的院子,猛地关上门板,加上门闩,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逐。 秦默默:“……” 她突然意识到,把自己安排在那里可能不是因为没地方…… 她福至心灵,问道:“秋师姐,你住在哪边?” “和你隔了一间。”秋雨婷道。 很好,不是柳轻芷的另一侧,就是瞿正初那边了。 此事绝非巧合,尤丹静给她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秦默默把秋雨婷带到自己的住处,想到家里没什么招待客人的点心,就把柳轻芷送来的鲜花饼装在盘子里,端到桌上。 秋雨婷看了一眼,问道:“这鲜花饼可是隔壁的柳师妹送来的?” “嗯。”秦默默给她沏了一杯茶水。 秋雨婷犹豫了一下,问道:“秦师妹最近没有惹到她吧?” “……”秦默默抿了抿唇:“好像有。” 秋雨婷把盘子往外推了推:“那就不要吃了。” 秦默默:“……” 可她已经吃了一个,味道还挺不错的,会不会有事啊? 话锋一转,秋雨婷道:“秦师妹,你最近不打算在交易区摆摊了吗?” “嗯。”拿到灵笔,她打算静下心来把替身术练成。 秋雨婷有些局促道:“师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师姐请说。”秦默默道。 “你每日做膳食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份,我可以支付积分给你。”秋雨婷眼中有期待,也有担心被拒绝的慌乱。 “师姐能说说原因吗?”秦默默不是什么贤惠的厨娘,如果没有能让她接受的理由,她绝对会拒绝。 秋雨婷沉了一口气,道:“我想师妹对我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我的修为一直在倒退。 服用灵材能缓解一二,但修为跌到筑基境之后,我连购买灵材的积分也赚不到了,打算存些黄白之物当个普通人算了。 前不久,我吃下师妹做的灵膳后,修为居然能够稳定下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起身跪在秦默默面前:“请师妹帮帮我吧。” “师姐,你快起来。”秦默默把她扶起身:“师姐究竟因为何故才会修为倒退,一直服用灵材只是治标不治本啊。” 秋雨婷道:“我中了灵王的兽毒,仙根反过来在吞噬我的灵力。” 关于邪兽的事迹,秦默默都是从普通人的圈子听来的,只说它十分邪恶,以人族为食,比较笼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能力。 秦默默问道:“就没有根治的法子吗?” 秋雨婷摇摇头:“没有,当时中兽毒的不止我一人,如今只有我一人还是修士。” 秦默默心中一惊,问道:“师姐原来是什么修为?” 秋雨婷唇瓣蠕动着,道:“元婴巅峰。” 秦默默:“!!!” 金丹之上是元婴,据她所知,如今门内修为最高的长老也不过是元婴巅峰,再往上是半步仙,闾丘岭也才半步仙小成。 难怪她不肯放弃,一直在强撑着,换成谁都会不甘心吧。 秦默默沉吟了一下,郑重道:“我答应你,以后每日晚膳会给你多带一份。” “师妹,谢谢你。”秋雨婷喜极而泣。 这顿膳食就是改变她命运的关键。 秋雨婷在门内的时间不短,秦默默借机向她打听黑袍男子的身份。 操控仙藤的男妖对她起了杀念,黑袍男子虽然一时制止了他,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这些事情不搞清楚,她怎能安心留在掩月宗。 遗憾的是,连秋雨婷也知情。 秦默默猜测,对方可能是某位宫主,自从来到掩月宗后,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掌门来主持,八位宫主还从未露面。 送走秋雨婷,秦默默取出灵笔,利用灵笔在符纸上涂鸦。 她发现,无论向灵笔注入多少灵力,经过笔毫之后,输出的灵力都是一样的,多余的会存在笔杆中,不会损伤符纸,她可以安心地进行下一步了。 秦默默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灵符,按照书册上记载的灵诀调动体内的灵力,间隔了几息,眼前的画面一转,她与灵符互换了位置,灵符飘然而落。 成了! 如果先前有人擒住她,现在或许可以脱险了…… 距离太近了。 想要拉开距离有两种方式。 一是用灵丝与符纸建立联系,灵丝的长度决定拉开的距离。 二是隔空与符纸建立联系,这就是相当高级的术法了。 对秦默默来说,附在符纸中的灵力和吐出去的口水、断掉的头发丝没有什么区别,完全感知不到。 只能尝试第一种。 她集中精神,将灵力汇集到指尖,从指尖探出一截和指头一样粗细的灵柱,仅有寸长,已是极限。 秦默默沉下心来,反复进行尝试,直到晚膳的时候才停下来。 秋雨婷自带了食盒和一个瓷碗,秦默默直接从药炉里捞出一块灵兽肉盛给她。 与此前不同,这是她和渊自己的晚膳,另一味食材是仙蚜。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收了一个积分作为报酬。 等把秋雨婷送出门,桃树妖抖动着枝叶道:“小桃子,你的邻居对我不怀好意,你还是把我挪回棺材里吧。” 秦默默挑眉问道:“哪边?” “两边。”桃树妖战战兢兢道:“他们两个都盯着我,我觉得他们可能要砍树!” “……”难道那两位想要用砍桃树的方式报复她吗? 秦默默安抚她道:“不用怕,有护盾在。” 如果盾破了,她会感知到,不然也不会放心把桃树妖种在这里。 睡前沐浴,秦默默想让渊和自己一起洗,小家伙约莫是因为自己撸了它的毛做成笔毫,说什么都不肯再和她共浴。 干脆从窗户跑出去了。 偷树 接下来几日,秦默默一直闭门不出,渊呆不住,时常会自己溜出去玩。 不过每日晚膳的时候,它一准会回来,时间一久,秦默默就放心由着它了。 继那场灾难之后,掩月宗迎来了第一场雨,雨水清凉剔透,蕴含着丝丝的灵气。 桃树妖嚷嚷着要畅快地淋一场,秦默默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院中打开护盾,又回到屋子里继续修炼。 不多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求救声:“小桃子,救命啊!” 秦默默闻声,第一时间推开房门冲进院子里。 周围没有旁人,桃树妖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 听错了? 她撑开护盾,来到桃树妖身边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桃树妖没有回应她。 “小桃树?” “小桃树,你怎么了!” 秦默默轻轻摇晃着树干,焦躁不安。 地面很潮湿,如果有人进出肯定会有痕迹留下,可什么都没有,她猜不到在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桃树妖。”药炉突然道。 “哎?”秦默默怔住,把药炉从妖穴里放出来,让他仔细看清楚。 “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桃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而已。”药炉肯定道。 对方是有预谋地替换了桃树妖。 桃树妖成长迅速,每日都有些许不同,能做到这一点的,肯定在近日见过它。 这一排比邻四人,名声都不好,几乎没有访客登门,再结合桃树妖之前提到过的事,动手的必然是左邻右舍。 他们一个擅长砍树,一个擅长种树,答案不言而喻。 秦默默当即将那株桃树连根拔起,翻过院墙,扔在脚下,暴喝一声:“柳轻芷你给我滚出来!” 雨水兜头而下,浑身冷凉。 她的命都是桃树妖给的,绝不能让她有事。 房门打开,柳轻芷依旧是花一样的装束,娇柔妩媚,满脸诧异地问道:“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秦默默冷冷道:“把我的桃树交出来。” “你的桃树?”柳轻芷目光移到她的脚下。 秦默默一脚踩断尚未长成的树干,发出一声脆响,冷厉道:“不要和我装蒜,今日你要是不把我的桃树交出来,我就把你也踩断。” 柳轻芷因她的举动受到了刺激,周身的气场随之改变,水汪汪的眼眸眯成一条缝隙,寒光四溢,声线也变得低沉:“你不怕我吗?” “不就一个怂包吗,被人欺负狠了才还手。”秦默默伸出右手,点着自己的鼻尖,口型夸张道:“我啊,从不允许任何人欺到我头上!否则的话,我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柳轻芷铁青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踩断的不是你自己养的那一株?” 秦默默随手握住一旁的牡丹花,“咔嚓”一声折断花枝,抓在手里问道:“你说说看,同样都是牡丹花,我手里这朵和你头上那朵有何不同?” “你找死!”柳轻芷瞬间暴起,食指指甲伸长,抓向她的门面。 秦默默摆出攻势,双手手腕一翻,多出一对锋利的鸳鸯钺,在身前交叉,划出两道寒芒,将她的指甲齐根切段。 柳轻芷退到远处,十指灵活地结出手印,与此同时,满院的灵花伸长花枝,随着她的手势像灵蛇一样对秦默默发起攻击。 秦默默每一次出手都能割断一片花藤,然而那些花藤好似永远割不完,层出不穷。 只要把她的体力耗尽,就可以手到擒来。 她忽地露出笑意,看了柳轻芷一眼,目光转向墙根那株安安份份的牡丹花,抛出右手的兵器。 “不要!”柳轻芷捂着脸,惊叫一声。 铮—— 弦月形的兵刃嵌入墙体,将花枝锁在两者之间。 鸳鸯钺一雌一雄,秦默默手里还剩下一把,完全可以再补一刀。 她勾着单边唇角:“我或许打不过师姐,对付一株小小的牡丹花还是绰绰有余的。” 近距离接触,药炉一下子就看出作妖的是柳轻芷头上簪着的那朵牡丹花,并非是她本人。 所谓发病也是如此。 墙根那株绿牡丹,就是他的本体。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绿牡丹又惊又惧:“难道你也是妖。” 随后他又自我否定:“不可能的,凡界的妖是不可能化形的!” 秦默默懒得和他废话,眼中划过一抹狠厉:“要么现在把我的桃树交出来,要么我就辣手摧花,然后自己去找!” “别,我把她还给你就是了。”绿牡丹妥协,转身回到屋里,双手托着一株桃树交给秦默默。 不等秦默默接过来,桃树妖一跃而起,死死地扒住她,伸出一根桃枝指着绿牡丹告状:“我就说他天天盯着我,肯定不怀好意!” “……”绿牡丹恼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和她在一起就靠那点雨水养着,不等飞仙就会被砍掉当成柴火烧了,我把你换出来是想让育苗师照顾你。” 说到这里,他看着满地狼藉,意有所指:“育苗师可不会又是断树,又是辣手摧花。” 桃树妖得意洋洋:“谁说我就靠那点雨水养着,我的小桃子用仙果给我当花泥,每天用天河水浇灌我,比你的育苗师好多了!我今日是太久没淋过雨,想感受一下而已。” 她的小桃子确实不是惜花之人,对她好就行了。 平日里,一花一树隔着一堵墙,见不到面,绿牡丹满脸狐疑。 秦默默见桃树妖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对绿牡丹道:“你做的事,师姐知道吗?” 鲜花饼没有毒,那日早上见到的是柳轻芷本尊。 绿牡丹眼睛转向别处:“知道一点。” 秦默默伸手握住嵌入墙体的雄兵,绿牡丹急了,开口道:“她是育苗师,开灵之后我们就能交流了,她知道我在保护她。” 秦默默收回鸳鸯钺,道:“喔?那她知道你对筑基境的同门出言不逊吗?” “……”绿牡丹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道歉啊。”她道:“一共有八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说完,她抱着桃树妖翻回自己的院子里,撑起护盾,小心翼翼地把她栽回原位。 …… 重新梳洗好后,花懿轩突然登门造访。 “师兄有事吗?”是何事会让他冒雨前来? 花懿轩目光停在她脸上,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淡淡道:“秦师妹是不是忘了你我还有约定?” 经他的提醒,秦默默恍然想起,青禾宫的储水葫芦还在自己手里。 “……” 雨水顺着藤叶表面的弧度,在叶尖汇成一条清澈的水流,直冲而下。 花懿轩用竹筏带着她来到一片空置的藤叶下方,用扇柄指着水柱道:“从那里接取的雨水,除了本身的灵气,还有来自仙藤的灵气,最适合用来浇灌灵植。” 秦默默懂了,这是要沾沾仙藤的仙气,不然的话在院子里摆一个水缸就能解决。 她站在竹筏的边缘,双手捧着葫芦伸过去,不多时就盛满了。 然后她突然想到,花懿轩可以拿到下一个任务的奖励了。 当着他的面,展示了一下原地替身术的成果。 看着花懿轩僵硬的表情,秦默默问道:“这样不行吗?” 无论是远是近,也算成功了呀。 “行。”花懿轩把憋住的气吐出来,将一本书册递给秦默默,道:“原本师妹学第一本功法的时候,我该从旁指点,师妹却是自学而成,我将这本御灵术送给师妹作为补偿吧。” 秦默默低头打量,书封很精致,背面还有皇族的大印,并非本门功法。 花懿轩解释道:“御灵术是操控灵力的基础功法,与本门的术法并无冲突。” 听到这里,秦默默眼睛亮了,她现在迫切需要提升对灵力的掌控能力:“多谢师兄。” 花懿轩把她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秦默默迫不及待地翻开御灵术,越翻越心惊。 在这本书里,灵力从无形变为有形,你可以随意地把它集中或是分散,搓扁揉圆,体内体外皆是如此,甚至是隔空趋动。 要说它珍贵吧,它确实只是基础功法,全部掌握之后也发挥不出半分杀伤力。 但也绝不能小觑,它几乎囊括所有功法的基础。 花懿轩只因区区五十个积分就把这本书给她,绝对是关照她了。 “说不定我丢了一个好男人。”秦默默由衷地感叹道。 毛茸茸的一团突然落在她头顶,还蹬着小短腿跳了跳。 这是想造反吗! 秦默默丢下书册,双手托住它移至眼前,用脸颊蹭了蹭:“你回来了,今天挺早的。” 渊自从上次病好后,就没有再扎过她了。 小小的一团,凝着黑豆眼,一本正经道:“你是妖,离人族的男人远一点。” 秦默默随口道:“妖也是可以成亲的吧?” “那是当然,女妖要嫁给男妖,若是人、妖结合,会生出怪物!”渊加重了语气。 “哎呀,那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她是仅此一只的小尸妖。 渊眸光闪了闪:“我娶你!” 听到这话,立刻就能想到小儿的童言童语:“等我长大了,要娶母亲当媳妇。” 秦默默噗嗤一声笑了:“等你长大之后吧。” 礼物 夏去秋来,五谷丰登,硕果累累,整个大地被金黄和火红两色覆盖着。 秦默默站在藤叶边缘远眺,忍不住感叹着:“如果不经常往外面看看,我还以为时间已经停住了。” 仙藤四季常青,绿意盎然,自成一格,又或者说一成不变。 时间的痕迹太模糊,等回过神的时候,会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怅然。 “师妹,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 闻言,她转过身,嫣然一笑:“叶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叶飞阳规规矩矩地穿着宗门的服饰,显然从外面刚回来没多久。 蜜色的肌肤为他的笑容额外增添了一丝暖意。 他停下脚步,道:“鲁师弟至今音讯全无,掌门下令让我们撤回来了。” 鲁弘和是失踪名单上的最后一人。 秦默默眸光闪了一下:“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回来的。” 找不到,总比找到一具尸体要好。 “嗯。”话锋一转,叶飞阳拉起她的手腕道:“走,去你住的地方,师兄给你带了礼物。” 秦默默一听,来了精神,他是从外面回来的,一定带了有趣的小玩意。 要回去才能拿出来,是数量太多,还是个头太大? 从小到大,旁人都觉得她应有尽有,只有她往外送的份,从来没有人特意送她东西。 好期待呀! 小院里除了一株人高的桃树,就只有一把藤椅。 叶飞阳四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很满意,在空地上放出一个容貌和身量都和他近似的秃头铜人,双眼紧闭,浑身发亮。 秦默默好奇道:“师兄这是傀儡吗?” 看着它就能想到稻草人傀儡,难道是给她看家护院的? “对,是铜儡,师兄请傀儡师和锻造师合力做出来的。”叶飞阳眉飞色舞:“师妹把它激活试试看。” 听上去很了不起的样子,秦默默走上前,按照叶飞阳的指示,向铜儡的额心注入一道灵力。 铜儡一瞬间睁双眼,瞳孔是金色的,清晰地映着她的容貌,突然毫无预兆地对她打出一拳。 叶飞阳挡下铜儡,笑着道:“师妹,下一招要你自己接喽。” 说完,就退开了。 “什么?”秦默默一脸迷糊,为什么要接招? 铜儡再次出手,她用胳膊挡了一下,瞬间变了脸色。 果然是铜皮铁骨啊,好痛。 她不敢再硬碰硬,一边躲一边问:“师兄,它为什么打我?是不是坏掉了?” “它是专门用来训练体术的,谁成为它的主人就会一直打谁。”叶飞阳解释道。 “!!!”秦默默看着他骄傲的表情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种心情怎么说呢,就好像有人送了你一条狗,然后告诉你,这条狗不是用来对付贼人的,是专门养来咬主人的。 毙了狗了。 秦默默不好骂出口,一边跑一边问道:“怎么能让它停下来?” “打赢它,或者坚持一个时辰。”叶飞阳悠闲地坐到藤椅上道:“它每日会找你对战一个时辰,时间由你来定,但是超过十一个时辰你没有理会它,它就会主动找你。” “!!!”秦默默问道:“师兄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叶飞阳一本正经道:“帮助师妹通过岩川宫的体术考核。” 秦默默:“……” 谁说她要去岩川宫。 她实话实说:“师兄,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想加入一门八宫。” 她的左邻右舍一个被踩扁了,一个被捧太高了,让她直接绝了念想。 叶飞阳眉头一挑,目光随着她转动:“如果能够通过考核,没有人会愿意自修的,你只是不了解情况才会这么说。 像是我们岩川宫,除了对弟子进行修行指点以外,还会提供淬体的灵材,日常可以在训练场与其他弟子进行对练,长老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一队弟子去外围历练。 总比你一个人窝在这方小院里自己摸索要好。” 秦默默微微一惊,她确实没考虑到这么多,遇到瓶颈就硬磕,没有对比,也不知道自己的进度是快是慢。 分神的功夫,铜儡追上来了,她吓了一跳,与抛出的符纸交换了位置,出现在两步之外。 铜儡一拳打空,停顿了一下,瞳孔慢慢转向她的方向,再次追上来。 叶飞阳两眼发直:“师妹,你学了偏门术?” 秦默默哪有功夫说这个,喘着粗气对着他道:“师兄,你能打过这具铜儡吗?” “当然!”叶飞阳得意洋洋道:“这具铜儡是我的复制品。” 秦默默:“……” 岩川宫宫主绰号“金刚石”,叶飞阳能得一声“小金刚石”,已经不能单纯地用修为来界定他的实力。 仅仅为了通过体术考核至于拿他自己来参照吗? 她努力挤出笑脸:“师兄让我见识一下吧。” “行!”叶飞阳爽快应下。 位置互换,秦默默得以坐到空出来的藤席上,还特意往桃树妖身边挪了挪,以防她被误伤。 头上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不用看就知道,是桃树妖的小动作。 铜儡激活会认主,叶飞阳拿到手之后还没尝试过,打着打着来了兴致,唇角上扬。 各种招式尝试一遍后,他将一只暗金色的拳套戴在右手,一拳结束战斗。 铜儡随之退开一步,躬身俯首,做出一个甘拜下风的姿势入定。 既是复制品,在原有的基础上随便借助一点外力就能解决。 他继续刚才的问:“师妹,你学偏门术是想加入罗刹宫吗?罗刹宫现在无主,不招收新人了。” 罗刹宫的选拔条件是修成任意一种偏门术法。 少有人会主修偏门,就算有心,还要看天赋,对于初入金丹境的修士来说,就算得到功法也未必能修成。 因而罗刹宫又被称为冷宫,弟子少之又少。 秦默默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大家才会绝口不提,听到这里不免诧异道:“为什么会无主,找不到新宫主的人选吗?” 叶飞阳道:“不,宫主还在,他在与灵王交手的时候受了重伤,已经闭关很多年了,所以才说无主。” 人还在自然不能选新主。 “宫内的长老们不主事吗?”秦默默入宗至今没有见过任何一位宫主,都是各宫长老忙里忙外,由此可见,可有可无啊。 叶飞阳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做出这个决定那会儿我还没来宗门。” 说到这里,他双眼热切地看过来:“所以师妹啊,你还是要优先考虑岩川宫。” 秦默默干巴巴地点点头。 叶飞阳离开后,她发现那个惊大于喜的礼物位置有点碍事,试着搬了一下还挺重,下了一番功夫才挪到墙边。 隔壁的院门突然被人敲响,来人扯着嗓门道:“瞿师叔在吗?” 瞿正初从屋里走出来,蹙着两道眉毛,隔着院门,冷冷问道:“我已经不是长老了,你走吧。” “宫主没有把你逐出门下,你就还是千机宫的长老。”对方坚持道。 瞿正初干脆抛了一句:“随便你。”转身就走。 对方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急了:“瞿师叔别走,弟子想请你帮忙修复傀儡。” 瞿正初眉头锁得更紧:“你找别人吧。” 说话间,已经回到屋里把门甩上了。 秦默默仗着有护盾对方听不见,吐槽道:“哎呀,这个脾气真是不分对象啊。” 外面那人听到门声直接翻脸咒骂:“得意个什么劲儿,喊一声师叔是抬举你,傀儡做得再好不会用就只是个木匠,连傀儡师都算不上!” 另有人低声道:“你别把人得罪了,咱们的傀儡都是他做的,除了他别人修不了。” 两人叽叽咕咕一阵子,软硬兼施,到底是没把瞿正初给磨出来,只好离开。 秦默默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乱说,自己当初一口火就把他一窝傀儡蜂都烧毁了,他的傀儡术确实不怎么样。 不多时,隔壁门外的两只小苍蝇去而复返,还带了一个嗓门更大的:“师弟在吗?” 这么吵,继续修炼搞不好会走火入魔,秦默默索性坐在藤椅上,一边吃灵果,一边听热闹。 瞿正初这次把人请了进来,不过语气依然很冷:“周长老,我已经不是千机宫的长老了。” 对方丝毫没有介意他的态度,朗声道:“是不是由不得你,宫主没同意,你就还是我的师弟。” 秦默默吐槽:“老的小的都一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果然,瞿正初没有买账,道:“周长老来此有何贵干?” 周长老丝毫没有介意他淡漠疏离的态度,好声好气道:“师弟,我两个徒弟的傀儡都出自你手,这次去外围狩猎,被灵兽重创,劳烦师弟帮忙修一下。” 秦默默撇撇嘴:“真不要脸,自己徒弟的事麻烦别人来解决,还要师父干嘛。” 瞿正初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傀儡师都是自己制作傀儡,他们刚入门求我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每次出问题都找我,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两个小的本就看不起他,又有大的在身边,更是嚣张:“你一个木匠有什么忙的,忙着做木雕吗?听说你还帮灵玄宫做灵笔,也不怕丢人。” “宋间!不得无礼。”周长老呵斥了一声,转而对瞿正初道:“让你来做灵笔委实是屈才了,这样吧,你先不要接那边的单,你把他们两个的傀儡修一下,积分我来出。” 秦默默扑哧一声笑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隔壁院墙突然伸出一大两小、三个暴怒的脑袋,周开霁胡须上下抖动:“你这小女娃好生无理,我与瞿师弟在说话,与你何干,你一直插嘴不说,还出言不逊!” 秦默默错愕了一瞬,环顾四下,心道:“坏了,叶飞阳离开之后,她忘记把护盾开起来了。” 她刚刚说的话被隔壁的人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坏事 比邻而居。 秦默默每次对上瞿正初的视线,他都是一副死鱼眼,眼白上还有一根突兀的红血丝,像是要寻仇索命一样。 哪里会有替他出头的想法,但这会儿就不好把原因讲出来了。 秦默默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一收,站起身,硬着头皮道:“谁说与我无关,我和瞿师兄是邻居,一进一出哪天不碰面,感情自是不一般。 (不一般的都想动手打架了。) 你们一口一个师弟,一口一个师叔,说得像很亲近似的,平日里却不见你们有所往来,等到求人的时候才厚着脸皮登门。 (不是她八卦,他们这一排都是宅男宅女,谁不知道谁啊。) 求人还没有求人的态度,人家都拒绝了,还步步紧逼,冷嘲热讽,我刚刚哪句话说错了,可以找人来评评理! 长老就了不起吗,长老就能带着徒弟上门欺人吗?” 如此仗义执言的好邻居,她都被自己感动了。 然而瞿正初就差没翻白眼了,好在他没有戳穿她。 以前在千机宫里不管怎么过分,都传不到外面去,这师徒三人有恃无恐。 搬到这里后,瞿正初人缘不好,也没有邻居,随他们怎么折腾。 有外人介入就不好收场了,他们确实理亏。 “多管闲事!”那名叫宋间的弟子恼羞成怒,把一只体型硕大、栩栩如生的傀儡蜘蛛隔着院墙投放过来。 仔细看去,八条腿只剩下四条,分布不均,身体都是歪的,身后连着六根肉眼可见的灵线勉强支撑。 秦默默避开攻击,纵身一跃,骑在它的背上,用鸳鸯钺直接切断了它的脑袋。 这下损伤更严重了。 她撇撇嘴:“口口声声说瞿师兄是木匠,你这不仅傀儡术不怎么样,连傀儡也不会做,你家莫不是演木偶戏的?” 金丹境前后的傀儡术就和她的原地替身术一样,都是刚起步,能好到哪去。 宋间气得脸红脖子粗,怂恿另一位弟子也把傀儡放出来对付她。 那弟子畏畏缩缩,犹豫再三,放出一只通体翠绿少了前足的傀儡螳螂,复眼油光透亮,翅膀半开,姿态傲然,足以以假乱真。 不得不称赞一声瞿正初的手艺。 秦默默直接笑开了:“兵器都缴了,送过来占地方吗?” 两边都还没出手,白色的毛团子从天而降,直接把傀儡螳螂踩成渣渣。 这下连修都修不上了。 渊踩完一个还不过瘾,又去踩那只首尾分家的傀儡蜘蛛。 也不知平时它都在哪里转悠,回来得挺及时。 周开雯眸光一凛,抬手射出一道寒芒,直逼秦默默的门面。 电光火石之间,横插一道灵光,与前面的东西撞在一起改变了方向。 她定睛看去,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傀儡蜂用尾针洞穿了一只傀儡蝎的甲壳。 两只个头都不大,约有寸长,做工精巧,色彩分明,看上去和真的一样。 “师弟,你……”周开雯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错愕。 从结果就能看出谁更胜一筹。 瞿正初摊开五指,傀儡蜂嗡鸣着回到他的掌心里,不等周开雯看仔细,被他一把攥紧,收了起来。 “师弟,你竟能做出如此厉害的傀儡!”周开雯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瞿正初的修为与他整整差了一个境,在傀儡术方面的天赋有目共睹,能做到这个地步定然与傀儡本身有关。 瞿正初没有接他的话头,敛下唇角道:“周长老,师妹还小,你不该对她出手。” 秦默默投桃报李,取出灵笔在手里转了一圈,注入灵力,一瞬间粉白的桃花朵朵开,光是看着就好似闻到了一股香气。 她迎着师徒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道:“这就是你们觉得屈才的灵笔,你们能做出来吗?能做出来我都要了!我可以支付积分喔。” 不要和她比嘴毒,她毒起来自己都克制不住。 周开雯胸口起伏了一下,收回傀儡蝎,愤然离去,宋间两人紧随其后。 秦默默登时不满:“等一下,把垃圾收走啊。” 满院的木头渣渣,收拾起来很麻烦好不好。 宋间顿住脚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秦默默又道:“我等下就把它们堆到门外去,等失主认领。” 宋间:“……” 同为傀儡师的弟子们都能认出这两具傀儡的主人。 就跟把媳妇拖出去游街没什么区别。 最终,宋间和那名同行的弟子如她所愿,把傀儡碎片清理干净带走了。 秦默默一瞬间撑起护盾,下次再也不能忘了…… 瞿正初那边只是投来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临时的友谊之船,说翻就翻。 秦默默慢悠悠地坐回藤椅上,把剩下的半个苹果拿出来啃得嘎嘣脆。 渊发现了新鲜玩意,跳到铜儡的后脑勺上蹲着。 秦默默解释道:“那是叶师兄送来的,帮我训练体术,他想让我加入岩川宫。” 她算是对渊很熟悉了,看它的小眼神就知道它要干坏事,连忙补充道:“不许玩坏了!” 小团子一起一落,铜儡躬身的幅度变大,险些拦腰对折。 原本一眼看去,最醒目的地方是它的光头,现在是同样发亮的臀部…… 如此诡异的姿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复原。 不过到底是脚下留情了,没有像之前那两具傀儡一样碎裂。 渊蹦到她的脑门上,道:“你想成为岩川宫的弟子?” “是啊,我想了一下,找一位师父指点我,还能经常和师兄弟们切磋武艺,挺好的。”她边说边把小团子捉到手里,撸到它落荒而逃。 晚膳的时候,秦默默注意到仙蚜不多了,决定再去找一些。 举头望天,弦月像含笑的眉眼,又弯又细,一大片云朵慢悠悠地飘过来,把它遮得严严实实,整个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正是偷偷溜出宗门的好时机。 她用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再把金爵召到身边,载着她前往考核区上方的禁飞区。 那里仙虫数量繁多,实力强横,一旦发现人族就会群起而攻之,如果直接飞过去十有八九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被虫群追杀,故而被唤作禁飞区。 她本就不是人族,把身形遮掩一下,很容易蒙混过关。 金爵已经提前确认过仙蚜的位置,动作快一点,天亮之前就能赶回来。 过程很顺利,不过小半宿就收集了几百只,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看到两个黑衣人顺着藤枝来到她所在的藤叶正面。 呦呵—— 还有其他人和她打一样的主意。 秦默默扒着藤叶边缘探出半个小脑袋,渊趴在她的头顶,从斗篷下面拱出一对乌溜溜的黑豆眼,和她一起偷偷观察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两人带了驱虫香,仙虫纷纷避让,只剩下几枚虫茧。 原来是这个目的。 幼虫破茧而出的时候是结契的最佳时机,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只见其中一人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猛地戳进藤叶划开表皮,另一人单手结了一个手印,将藤叶中的汁液引流到一件储水宝器中。 整片藤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扁下去。 秦默默:“!!!” 出乎意料,这两人的胃口更大! 藤叶能够散发出如此浓郁的灵气,汁液等同于灵液,何其珍贵。 但掩月宗为了保护仙藤,不允许任何人伤到仙藤分毫。 如有违背,若是门内之人直接逐出师门,若是门外之人等同于与整个掩月宗上下宣战。 秦默默想到了那个男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愤怒? 必须阻止他们! 顺便在男妖那里刷一波好感度。 她将斗篷的底摆扯下一块,包住渊的白毛,看着一前一后准备离去的两人,道:“可以上了。” “呃”一声闷响,走在后面的人被渊撞到下面去了。 秦默默不动声色地补位,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做了个手势。 ——怎么了? 掩月宗的弟子日夜巡视,指不定就有耳朵尖的,能不开口,就不要开口。 秦默默躬身低头,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指了指前面。 ——肚子疼,没事,继续走。 夜黑风高,连作案的衣服都一样,真是方便啊。 秦默默跟着那人来到另一片藤叶上,那人拿出储水宝器,等着她动手。 她想了一下,把储水宝器抢过来,做出一个你来的手势。 仙藤能够经得起这么多人和虫在上面蹦哒,想伤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先前那人约摸着是卯足了吃奶的劲儿,换一下手,无可厚非。 那人怔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高高举起。 咚—— 秦默默直接用储水宝器对准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搞定。 她用足尖把人翻了个身,俯身去扯他的帽子,想看看他的容貌。 身后忽有一道掌风袭来,她躲闪不及被拍飞出去,登时喉咙涌出一口腥甜。 她稳住身形,回身看去,又是一个黑衣人。 那人抱着灭口的心思,犹如一道鬼魅移到她身前。 秦默默这次有了准备,主动迎击,两掌相对,给对方留下一张薄薄的符纸。 符纸上有她用灵墨绘制的一坨,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散发着晕黄的灵光,尤为突兀。 与此同时,她出现在先前的位置,看清了地上那人的面孔。 是之前往她灵田里面放仙虫的三名弟子之一。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那么其他两人又是谁呢? 她抬头看去,借着灵光,只能看到一对气到差点飞出眼眶的眼珠子。 好吓人啊。 打是打不过的,但她还有后手。 一声刺耳的哨响后,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这是金爵紧急找来的,实力达到不畏惧驱虫香的老仙虫。 斗蟋 好大一只霸气外露的斗蟋! 它振翅长鸣,好似憋足气儿吹响的哨子,震耳欲聋。 小仙虫们有多畏惧驱虫香,老家伙们就有多讨厌驱虫香,适得其反。 秦默默挥舞着小拳头助威。 ——上啊,我场场都压你赢,决不食言! 那黑衣人身形一顿,运转灵力,生生扛下斗蟋的迎头一击。 秦默默脸色微变,从实力来判断,对方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之上的元婴,是哪位长老吗? 先前那一掌若是真对上了,她恐怕已经飞天了。 她这人就有一点好,比较有自知之明,能把对手直接气死,就绝不会亲自动手。 这里是仙虫的地盘,能跑出来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 那人不敢恋战,拖着地上躺着的人一起跳下藤叶,消失在黑夜中。 斗蟋强劲的后腿用力一蹬,紧追上去。 秦默默来到藤叶边缘往下看。 黑不溜秋的,啥都看不到。 反正她是无能为力了。 不多时,渊回来了,身上还披着简易的小斗篷,带着她找到先前坠下去的黑衣人。 对方已经死了,同样是元婴境,模样看上去脸生,身上也没有能识别身份的物品,她见过的本人不就多,无法确定是不是本门的人。 这件事必须得查,但不能波及到她身上,她势单力薄,指不定会把小命都搭进去。 她将金爵找回来,让几只仙虫避开面容,将尸身啃食一通,抹掉渊动手的痕迹,再把储水宝器中的汁液分出多半,只留下一点点放在他身上作为凭证。 然后带着他来到掩月宗上方,瞄准正在巡视的两名弟子一脚踹下去。 ——高空坠物,小心着点喔。 “嘭——” 下方一阵骚乱,她功成身退。 …… 艳阳高照,秦默默睁开眼,往床内一滚,避过一道拳风。 还没睡够呢! 她穿着中衣,披散着齐腰的长发,被铜儡追得满屋子乱跑。 院子里的护盾挡不住渊,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帮不上忙。 忍无可忍之际,她拿出用来铲土的铁锹,对准铜儡的秃头用力一拍。 咚—— 铜儡登时矮了半截,视线下移,是一个突兀的翘臀。 疯了。 这个姿势不能自行修正吗? 这么一折腾,睡意彻底散了。 她没精打采地梳洗了一番,趁着两位邻居没出门,赖在院子里让桃树妖帮她梳头发。 “秦师妹在家吗?” 叶飞阳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秦默默应了一声。 桃树妖将珠花往她头上一别,再将她整个人往外一推,麻利地摆好优雅的姿势。 叶飞阳站在门口,先满院子扫了一圈,道:“师妹打赢了?” 他赶在这个时间来就是想亲自指点一下小师妹,同时也有些担心,铜儡会不会伤到她。 “这个……”秦默默眼神飘忽,实话实说等同于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于是她道:“铜儡坏了。” “这么快就出问题了?”叶飞阳惊诧之后,浮起一抹怒容:“我拿回店里找他们算账,什么破东西。” “不关人家的事。”秦默默弱弱解释道:“渊觉得它挺有趣的,和它玩了一下,问题也不是很大。” 叶飞阳:“……” 他道:“那我找人修一下,在哪呢?” 秦默默硬着头皮指了指。 叶飞阳走进屋里,看着铜儡诡异扭曲的姿势,表情瞬间裂开。 那铜儡除了没有头发之外,完全是按照他的模样打造的。 目的是想在师妹面前刷一波存在感,这明显用力过猛了。 相比之下,他觉得缺胳膊断腿乃至断头,会更容易接受点。 秦默默也是此时才意识到,渊不是调皮,是故意使坏。 叶飞阳上前抱住铜儡,肌肉的轮廓暴凸,猛地发力,把它搬到院子里,用蛮力生生把它掰直了。 只听“咔嚓”一声,两人都有些傻眼。 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约摸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坏了。 秦默默:“……” 叶飞阳:“……” 他往隔壁瞅了一眼,道:“我现在就请人看一下。” 说完,直接翻进瞿正初的院子里。 “师兄,门——”秦默默指了一下。 叶飞阳恍然大悟,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从内侧敲了敲院门。 秦默默:“……” 闻声,瞿正初顶着那副死鱼眼,推开房门,看到外面的一幕,居然没有惊讶或是动怒。 叶飞阳露出一口皓齿:“正初,我想请你帮忙看下对练傀儡,店里面那些人没你的手艺好,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听这称呼,两人竟是同期拜入门下的,还是熟识。 瞿正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拿过来吧。” 秦默默知道叶飞阳有点自来熟的脾性,但没想到他能把瞿正初攻下来。 瞿正初把手掌贴在铜儡额心,注入灵力感知了一下,片刻后,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道:“得暂时留在我这里,三日之后再来取。” 叶飞阳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瞿正初的死鱼气场,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我已经把它送给师妹了,等你修好了,直接交给师妹就行。” 秦默默和死鱼眼目光交汇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叶飞阳只当他们是默认了。 解决完此事后,叶飞阳嚷嚷着肚子饿,让秦默默给炖一锅肉吃,连食材都带上了,可见是有备而来。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凑到了一张桌上。 赶巧,柳轻芷出来饲弄药园子,秦默默把她也叫上了。 听到邀请,她脸颊泛红,犹豫不决,目光越过院墙看到对她挥手的叶飞阳,点点头,应下了。 叶飞阳在交友方面绝对有天赋。 吃饭的时候,叶飞阳向三位宅男宅女说起门内发生的大事。 外面的人潜入门内偷取仙藤的汁液,被仙虫咬死了。 原本只在禁飞区深处活动的大仙虫被他引到下面来,还搭上了一个本门的弟子。 掌门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秦默默问起那名弟子的身份,确定是被她看到脸的那位就明白了。 十有八九是被灭口了。 封不了别人的嘴,就封自己人的,够狠。 说到底,和她交手的那人还是跑了,是不是门内的人也搞不清楚。 这么说来,下次使用替身术的时候,符纸上不能用同样的画风以及同样的图案了。 真遗憾。 “那只仙虫怎么样了?”秦默默问道。 “什么?”叶飞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只咬人的大仙虫。”那只狂拽霸酷炫的大蛐蛐。 “回去了。”叶飞阳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如此与众不同,又多说了一些:“那些老东西精得很,轻易不会露面,这次是看到有外人才出手的吧,不亏是我掩月宗的护宗神兽,哈哈哈……” 秦默默瞿正初柳轻芷:“……” 脸呢。 外人把仙虫当成掩月宗的特产,把仙藤空置区当成掩月宗的后花园,羡慕嫉妒恨,自己人心里还没有点数吗。 你把神兽招来,看它认不认得你是谁。 这件事后续影响还是很大的,掌门以宗门的名义发布了大量捕杀仙虫的任务。 虫子太多,人就没地方呆了,对仙藤也不好。 巡视任务也翻倍了,被外人潜入,对掩月宗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要想避过掩月宗的耳目直接抵达上方区域的可能性不大。 秦默默猜想,门内肯定也怀疑死去的弟子里通外合,没有公布而已。 掩月宗是有宵禁的,入夜后要回到各自居住的区域,没事瞎跑什么玩意,能死在巡视的弟子前头。 三日后,秦默默听到有人敲门。 询问了一下,对方不言不语,又继续敲门,节奏不急不缓。 如此反复三次,秦默默冷着脸打开院门,微微一怔。 门外只有一具铜儡,它径直走进院子里站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默默看了一眼隔壁。 院子里空空荡荡,瞿正初连房门都没出。 算他狠! 连铜儡都被他拐得有死鱼眼的气质了。 渊玩够了,一回来就盯上了铜儡。 秦默默眼疾手快,在空中把它捉住,香了一口:“我的小宝贝,它刚修好,你别再给玩坏了。” 白团子变成了粉团子:“不是小宝贝。” 说完,小腿一蹬就溜了。 哎呀,害羞了呢。 对练适合任何一位修士,铜儡算得上是一件既昂贵又实用的礼物了。 既然收下了,秦默默也没打算一直敷衍,做好准备后,激活了铜儡。 硬碰硬很痛就以柔克刚,实在接不住就用替身术缓和一下。 初次尝试,过了半个时辰她就有些吃不消了,打算用老办法叫停。 她舞起铁锹比划半天,硬是没拍到它,浑身累得直冒汗。 瞿正初对它做了什么! 借机报复自己吗? 她这人还是很好面子的,总不能去质问人家铜儡为什么变强了,硬着头皮接着打。 体力撑不住,她就在院子里撒了一把符纸,反复施展替身术,看着铜儡团团转也有一翻乐趣。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时辰,秦默默也累瘫了。 铜儡停下来,主动走回激活时的位置,不需要人为搬动。 瞿正初确实是把它升级了。 可她怎么一点都不想感谢呢! 突破 秦默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被母亲的气息环抱着,很香,还有点甜,耳畔一遍遍回荡着母亲轻声哼唱的摇篮曲。 梦境单调地持续了一整夜,醒来以后,她双眼迷离地看着床幔,好半天才将梦境与现实区分开来。 不对,香气怎么还在。 她穿好衣服,推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呼吸都漏了一拍。 桃树妖纤细的枝条上缀满了粉白色的桃花,桃花紧挨在一起,粗看像一大团粉色的云朵,周围氤氲着粉色的雾气,如梦如幻。 “小桃子,恭喜你突破了。” 秦默默听见桃树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感知了一下自己的修为,金丹境小成。 她在睡觉的时候突破了。 当妖就是好啊。 对人族来说,每一个小境就像奔跑中的障碍物,每一个大境就是一座高山。 如果没有爬过这座高山,就会一直卡在那里,继续修炼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直接在睡梦中翻山越岭了。 “我也要恭喜你,长大了。” 这株千年老桃树,完成了再生的过程。 双喜临门,秦默默想了一下,这可能不是巧合。 昨日,她把从黑衣人那里黑来的仙藤汁给桃树妖浇下去,自己也喝了一点。 其中蕴含的灵力不比仙果或是仙蚜,但对促进灵植的生长大有益处。她是吸收了桃树妖的妖气才有幸修出妖身,因而对她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她抬头看向正上方层层叠叠、绵延无尽的藤叶,呐呐道:“仅仅是一点汁液就能有如此奇效,仙藤是不是就快飞升了?” 等仙藤飞升了,也不知道掩月宗的弟子和那些仙虫该去哪里生活。 “不会的。”桃树妖斩钉截铁:“这株仙藤没有开灵,长得再好,也不可能飞升的,就像人族没有仙缘的修士,无论怎样修炼,都不可能飞升。” 秦默默错愕道:“之前它不是还大闹了一场?” 桃树妖分析道:“应是那个男妖操控了它,就像育苗师利用自身的灵力催动灵植一样,并非是它本身的意愿,否则有人取走它的汁液,它不会毫无反应。” 秦默默若有所思:“那就奇怪了,明明是男妖在作怪,掩月宗的门人为何会以为是仙藤在成长,是谁得出这个结论的?” 药炉接过话头道:“是青禾宫宫主,仙藤成长时确实是这样的,应是被男妖利用了。 这株仙藤是掩月宗的开山老祖培育的,之后交给每一代的青禾宫宫主来照料。” 秦默默道:“这么说救我的人是青禾宫宫主。”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那黑袍男子并非约束了男妖,而是利用育苗术稳住了仙藤本身,根本不知道男妖的存在。 至于男妖的身份,她猜测可能是哪只像金爵一样开灵的老仙虫。 据说这次清剿仙虫的任务不是很顺利,门内的长老都差点折在那里,在禁飞区里又划出了一片禁行区,在没想到解决办法之前,禁止门内弟子踏足。 大家都在猜测,今后极有可能会出现飞升的仙虫。 药炉道:“可历代青禾宫宫主都是女子。”不然他早就说了。 秦默默:“……” “师妹,能送我些桃花吗,我可以做桃花酥给你吃。”柳轻芷隔着院墙眼巴巴道。 她早起看到满树的桃花就眼热了,花花草草不比灵树,以她目前的修为,对灵树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行。”桃树妖大方道,桃花于她就像人族的头发丝,摘下来也伤不到她的根基。 秦默默亲手采了一篮子桃花,打开护盾,送给柳轻芷。 柳轻芷离开后,桃树妖道:“小桃子,我教你酿桃花酒吧。” “你还会酿酒呢?”秦默默惊讶道。 “是啊,以前经常有人取我的桃花酿酒,还把酿好的酒埋在我的树下,我就学会了。” “好。” 说起酿酒的材料,秦默默的积分已经花差不多了,无力采买。 加之金丹境之后,还要兑换新功法来学习,需要很大一笔积分。 灵膳在交易区不再是新鲜事物,没有什么竞争力,她还得想个新法子。 一切准备就绪,秦默默现身交易区。 这一次,除了一套桌椅,又额外加了一张案板,案板上摆着两只肥嘟嘟的仙蚜。 仙蚜是热门货,拿到一门八宫的店里直接就能换成积分,弟子们私下交易会抬高一些价格。 因而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询问。 秦默默将一把狭长的剔骨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唰唰”几下,把仙蚜成小块,连同几味灵药,还有其他的食材一起投入药炉中,盖上盖子,对众人道:“药膳,三个积分一碗,先到先得,碗筷自备。” 众人:“……” 真是够了,他们是想买灵材,又不是来吃饭的。 整只买不到,分散了也凑合吧,毕竟是亲眼所见,不会作假。 药炉再厉害也需要一个熬煮的过程,好在这比炼药的难度低多了,加大火力,两刻钟起炉。 彼时想要购买药膳的弟子已经从街头排到街尾,消息传开,又引来了更多的人。 秦默默赚得盆满钵满,一百碗能卖三百积分,食材价值五积分,药材价值十积分,仙蚜价值五十积分,净赚二百三十五积分。 很多人一次性买好几份,她一天就卖了两百碗。 接连摆了五天,赚足两千积分收摊,过期不候。 在这五天里,陆续有人模仿她,不过全都失败了,就算亲眼目睹整个过程也做不到像她一样一炉炖。 首先,这个厨子得有一个药师的身份,从搭配药材,处理药材,炼化药材,再到食材混合,每一步都要十分精细,不然非把人吃坏了不可。 愿意用药炉炖菜的药师迄今为止没有。 秦默默想去兑换功法,被叶飞阳堵在门口,欲言又止。 他这人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秦默默见不得他这副样子,道:“师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叶飞阳胸口起伏了一下,道:“师妹,你是不是想去乾元宫?”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秦默默很诧异。 叶飞阳面容紧绷,道:“那你怎么会去学炼药术,你才刚入门,不要把术法学杂了,不利于修行。” 掩月宗给弟子们提供的选择性太多了,很多人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下子学很多,或是遇到瓶颈的时候,不去想法子克服,直接换一门,导致样样都不精,成了废物。 秦默默想了一下,道:“祖传。” “哈?”叶飞阳一脸困惑。 秦默默微微一笑:“我爹是炼药师,我和他学了一点皮毛。” 总不能把药炉的事抖出来,就算旁人不知道他是妖,也会把他当成重宝来惦记。 “那就好,你既然学了替身术,最好在学成以后再考虑其他的。”叶飞阳松了一口气,转而道:“师妹是来选功法的吗,师兄帮你选。” “好啊。”秦默默欣然应下。 她没说,她都已经开始学□□术了,她不需要像人族一样花时间提升修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 体修惯常喜欢学拳法、掌法、腿法,或是使用近身的兵器,发挥所长。 秦默默以为他会在这些里面帮她选一种,结果他推荐的是一本附灵术。 与体修相对的是灵修,他们喜欢远程的攻击方式,类似于火球、水箭、土刺一类。 附灵术就是那些功法的基础。 叶飞阳勾起唇角,猛地向空地打出右拳。 呼—— 整个拳头被火焰包裹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默默睁大眼睛,赞叹道:“师兄好厉害。” 这一拳打在身上会有烧灼的效果。 “你再看。”叶飞阳撸起袖子,紧实的小臂覆上一层暗金色,和铜儡一模一样,又道:“你敲一下。” “好硬!”天然铠甲。 叶飞阳解释道:“你学会之后,就可以在你的兵刃上附加这种能力,不过同样要专注,最多不能超过三种。” “多谢师兄指教。”秦默默双眼发亮:“就选这个。” “各宫宫主已经陆续回宫,不出一个月就会举行入宫考核,师妹要做好准备。”叶飞阳提醒道。 “嗯。” 秦默默也是近来才知道,八宫宫主与掌门平起平坐,只不过他们不主事,各忙各的,修为也在掌门之上。 青禾宫宫主已是半步仙巅峰,常年闭关修炼,飞升指日可待。 这么一想,闾丘岭还挺苦逼的,堂堂一宗之主其实和管家的地位差不多。 酿酒还是要用土坛子,用符纸封口,再覆上一层灵土。 尤丹静一行以为秦默默会在自家院子里开地,送了她好多,栽下桃树苗后还有剩余。 她垫厚了一层,把酒坛子埋下去,桃树妖非常配合地挪动小脚脚,自己拔高一截,顺便拢住酒坛子。 “这酒要什么时候才能喝?”渊蹲在秦默默的肩头,往前探出一截,用黑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酒坛子。 秦默默正想开口,桃树妖道:“等小桃子出嫁的时候。” 秦默默笑了起来:“对。” 未婚夫都成别人的了,嫁谁? “哦。”只有渊当真了。 选拔 秦默默盘膝打坐,闭上双眼,黑暗之中,继替身术和□□术之后,又多了第三颗星辰,附灵术。 一个穿着门派服饰的小人跳出来,先笼统地做了介绍。 自然之灵有九种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 修士自身的灵力本没有属性,可以吸纳自然之灵为己所用。 接来是各属性的优缺点和应用范围。 秦默默选中了风属性。 原因有三点,一是仙藤上常年花式吹风,风灵永远不会缺;二是风刃的杀伤力够强,这点亲身体会过;三是基于此术可以学风行术,学成之后可以乘风破浪,在藤叶之间穿梭不需要使用飞行坐骑或是宝器。 叶飞阳也能做到,不过那是基于身体的爆发力,能在金丹境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 确定之后,那小人详细介绍了吸附和运用风灵的方法。 如果不想多学一种属性,都没有第二次翻开的必要。 一千积分就这么没了,风行术也是一千积分,秦默默又成了穷鬼。 剩下的积分用来当伙食费能撑到入宫选拔,穷就穷点吧。 这日起,她在院子里修炼的时候就不再开护盾了,尽情地接收狂风的洗礼,从中摄取风灵。 桃树妖的桃花常开不败,导致她吸进去的风灵都参杂着一股桃花香。 桃树妖幸灾乐祸地说,这是妖气,秦默默沾染了她的妖气,小桃子可以改叫小桃花。 令秦默默没想到的是,因此又惹来新麻烦。 花香飘出小院外,基于风力的原因,秦默默完全不怀疑能达到飘香十里的程度。 很多人都知道她这里养了一株品相极美的灵桃树,就为了看上一眼,在门外在徘徊不去,甚至还有人想把她买下来。 “区区一株桃树,一千积分已是高价,你能养出第一株,就能养出第二株,这株就卖给我吧。”说话的是之前找过瞿正初的宋间。 “我这里有,其他地方也有,你去其他地方买就好了。”秦默默双手用力甩上院门,面色不虞。 “我还可以加!”宋间拍着门板。 “滚!”秦默默用一个字把他送走。 “小桃子,我给你添麻烦了。”桃树妖低低道。 满树的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败,花瓣如雨,在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 “别。”秦默默连忙劝阻:“有人喜欢你,你应该高兴呀。” “小桃子喜欢吗?”桃树妖弱弱地问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丝期待的意味。 “喜欢。”秦默默露出笑容。 桃花比此前开得更灿烂了,极尽展现出最美的姿态。 秦默默不讨厌那些想要赏花的师兄弟,但宋间上门之后,她练功的时候就改去外面了。 傀儡师想要一棵树,不是基于欣赏,是拿来做木料的,这等同于想要桃树妖的性命,秦默默连带着看隔壁的死鱼眼都不顺眼。 难怪他老盯着桃树妖,算他实相没有开过口。 转眼,到了入宫选拔的日子。 选拔的地点设在一片单独的藤叶上,那里平日会有弟子切磋武艺,不过都在金丹境之,秦默默还是第一次过去。 参加选拔的弟子只有百来人,按照以往的经验,还会淘汰过半,一门八宫分一下,少得可怜。 掩月宗的宗旨是只在精、不在多。 选拔标准并非是输赢,只管把本事使出来,如果有长老相中就会直接领走。 瞿正初算是特例,早在入宗的时候就被千机宫宫主暗戳戳地盯上了。 “师妹,你打算去哪里?”尤丹静刚刚突破没多久,勉强赶上这次选拔。 “岩川宫。”秦默默道:“师姐要去哪里?” 叶飞阳花了很大功夫把他师父都收买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收下。 只要她没有一出场就被打趴下,应该是稳了。 “我要去灵玄宫,我姐姐在那里,可以关照我。”尤丹静遥遥指着灵玄宫一众的方向:“那位就是我姐姐,尤丹慧。” 距离有点远,但是秦默默一眼就认出哪位是她的姐姐,就是推销给她一堆东西的那位女弟子。 这姐妹两人都有经商的天赋,容貌有三分相似,一同出现就很明显了。 一旁的蒋正元也提了一嘴,他要去昭天门。 昭天门主修阵术,阵术可以说是掩月宗的立宗之本。 如若没有护盾支撑,只需一个晚上,整个掩月宗上下就能被风带走。 因而,阵术也是掩月宗对外最受瞩目的术法。 其次是育苗术,仙藤本身的存在就能吸引大批的育苗师。 如果有五十人通过考核,这两个地方能分到二十人,余下的再分。 忽有人高声道:“长老们来了!” 观战的、参加选拔的都到位了,大佬们陆续登场。 弟子们伸长脖子,睁大眼睛, “快看,宫主们也来了,今年来了几个?” “一、二、三、四、五,五位!” “青禾宫主在闭关,罗刹宫宫主在疗伤,漓水宫宫主听说在漓海钓鱼忘了时间,没来得及赶回来。” “……” 秦默默一一看去,并没有黑袍男子,这就奇了,难不成只是一名普通弟子? 门内确有后来者居上,她人族爹就是典型,把一门八宫之主甩出天际。 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掌门不作数吗? 掌门也在,因为见多了,没有神秘感。 新弟子可能没见过某宫的长老,但绝不会没见过掌门。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位男弟子,年岁不大,发色如雪,容颜如玉,穿着一身宽松的浅蓝色的轻纱,行走间显出瘦削单薄的轮廓,身后背了一把七弦琴,给人一种仙人下凡的感觉。 秦默默感叹道:“原来少白发也可以这么好看。” 尤丹静蒋正元:“……” ——话是没错啦。 那男弟子好似听见了她的话,遥遥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秦默默觉得这是凑巧,距离太远,说话的人这么多,怎么可能独独把她的声音分辨出来。 看到琴就知道,他的目标是玉弦宫,玉弦宫主修音攻术。 一大堆关于此人的信息排山倒海而来,不绝于耳。 秦默默入宗的方式比较特殊,正常入宗考核的时间在前几日。 司空离就是这一批入宗的,仅凭一曲就催眠了大片的仙虫,影响到其他参加考核的修士,被掩月宗提前请离考核区,破格录取。 入宗三日就突破到金丹境,名声大噪。 他的对手是个老人,已经是第三次参加选拔了,看见这位新秀,差点没哭出来。 换谁也得哭,虽说不一定要赢,没出手就睡着了,又要等明年了。 就在此时,玉弦宫宫主的声音突然响起,柔声细语,却犹如在在所有人耳畔低吟,空谷幽兰,宛若天籁。 仅从声音来判断,引人遐想联翩,必是仙子佳人,但实际上她是一位容貌平凡但很有气质的老妇,毕竟年岁摆在那里,有两百多岁了。 她道:“你可愿入我玉弦宫?若是如此,不比也可。” 司空离对着她的方向躬身俯首,行了大礼。 这是还没开始就被领走了,不用说,辈分直接就上去了。 他的对手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的,这会儿活蹦乱跳,精神大作,就差没去给玉弦宫宫主磕头了。 秦默默这边,尤丹静先登场。 有亲姐姐开小灶自是不一般,她右手腕一翻,五指夹了四张灵符,全都是攻击型的,把对手炸成爆米花,顺利被灵玄宫领走。 蒋正元运气不太好,对手是体修,还是速度型的,根本来不及布阵。 被人家满场追着跑,好在他硬功夫也不错,抗了一阵子。 最终遍体磷伤,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等一下!”主事长老正准备宣布结果,被秦默默打断:“他还没有输。” “就算你和他关系好,也不能这么坑人吧。”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你想让他死吗!” “……” 秦默默瞬间被一阵谴责声吞没。 就在这几息之间,蒋正元动了,他艰难地伸出右手,落下一个血手印。 刹那间,整个台面浮现出一个血色的阵纹,犹如一座火山口,火焰喷涌,热浪滚滚。 他的对手嚎叫着,捂着燃烧的头发,窜出了擂台的范围。 多半人的目光都聚在秦默默身上,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得而知。 秦默默勾起唇角,蒋正元没有辜负她顶着骂声争取的时间。 他看似在狼狈躲避,实业是用自己的灵血绘制了一个阵法。 惊天逆转,震惊全场。 “这人我要了。”屈泰河声如洪钟,喜形于色。 秦默默的笑容僵在脸上,抛开私人恩怨,他那一支走了三人,还有一个吃里扒外的。 蒋正元拜入他的名下,未必是好事。 要不,想办法投毒毒死他吧,以免他祸害更多人。 “弟子仰慕苗长老已久,恳请苗长老收下弟子?”蒋正元强撑着爬起身,对着昭天门一众所在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 一个巴掌把屈泰河打蒙了,眼睛冒星星的那种。 苗逊闻言纵身跃到擂台上,眉宇舒展,上前扶起蒋正元。 这是同意了。 “慢着。”屈泰河冷声道:“我掩月宗什么时候由着徒弟挑师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他收不成,别人也别想收。 这小子居然敢当众下了他的脸面,就让他这辈子找不到师父! 苗逊敛下唇角:“此子心性坚韧,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若非师兄先出口,我也是要收下他的。” 两名长老对上了。 吵了半天没出结果,脚下一动,同时转向闾丘岭的方向:“请师父为我做主。” 闾丘岭:“……” ——还不如接着吵了。 归来 “弟子愿再修一年,望苗长老能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不等闾丘岭开口,蒋正元直直跪在苗逊身前,额头紧贴着地面。 苗逊一咬牙,应下:“行,明年的今日,你直接到师父这里来。” 这是免试了。 人家一个想拜师,一个想收徒,一拍即合,衬得屈泰河活像棒打鸳鸯的恶人。 闾丘岭绷着脸道:“泰河,你意下如何?” 屈泰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弟子无异议。” 再闹下去让闾丘岭脸上无光,闾丘岭就能让他脸上发黑。 尤丹静摇晃着秦默默的手臂,兴奋道:“回头我得让他包了我的伙食,要不是我查到苗长老与屈长老面和心不和,帮他想出这法子,他肯定摆脱不掉屈长老。” 苏烟宁在考核区使用驱虫香,之后又一下子赶出门三个徒弟,其中一个还不幸惨死,屈泰河的名声已经臭了。 想要拜入昭天门的新弟子一早就在想法子避开他。 秦默默:“……” 此刻的擂台不是擂台,是戏台。 据说最后一场是压轴的,秦默默被排在最后一位,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看得起她。 尤丹静确认过她的对手后,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分享给她。 左星辉,入宗九年,此前参加过五次选拔,每次的目标都不同,附灵术学了五种以上,样样通样样松的负面典型。 如此说来,三人都稳妥了,尤丹静提前道喜。 两人一登场,已经失去热情的看客顿时来了精神,品头论足的言语从四面八方袭来,各自的黑历史被翻个底朝天。 秦默默恍然,原来压轴未必要红,黑也可以。 比试开始,左星辉不进反退,手持一把罕见的黑色长剑,仿若无人,自顾自挽起剑花。 眼神、走位、剑峰都没有明确的指向。 秦默默一时间摸不透他的意图,不好冒然出手。 稍顷,左星辉将长剑背到身后,一双凌眸扫来。 四目相对,周遭的景色骤变。 深山幽谷,狭路相逢,不远处有一条声势浩大的瀑布。 秦默默微微一怔,幻术,偏门术的一种。 “这下就没人打扰了。”左星辉脸上浮出笑意。 秦默默一瞬不瞬地看着左星辉:“原本不也没人打扰吗,谁还能跳上擂台干涉比试不成。” 她的回答显然在左星辉的意料之外,他敛下唇角:“你不觉得吵吗?” 秦默默踢了一下脚边的一株野花,道:“吵归吵,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才能知道是何人对我落井下石,等离开这里,该找谁算账。” 话音落下,水声消失了一瞬,复尔,汹涌的水瀑缩成一条涓涓细流。 左星辉:“……” 见过记仇的,没见过这么记仇的。 交谈间,秦默默对这个幻术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眼前的幻象并非是在她的意识中,只是蒙蔽了她的视觉和听觉,造成认知上的错误。 水声其实就是弟子们交谈的声音,水流才会因为她的话有所改变。 草丛是假象,踩上去没有感觉,但那株小野花是真的,她的脚边有东西,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 不是什么高明的幻术,但虚虚实实混在一起,很难对付。 秦默默结合自己在擂台上的站位在脑海中构建出擂台的轮廓,所有的攻击将会在这个轮廓中出现,也是她可以行动的范围。 花草突然像水蛇一样缠住她的脚踝,与此同时,左星辉一剑劈过来。 她一手挡住剑刃,一手清理花枝草藤,从触感来判断,那株小野花确实是一株灵植。 左星辉居然在同一时间使出了幻术、剑术、育苗术。 这么强吗! 草丛中突然飞窜出一条小青蛇。 秦默默眼疾手快,用鸳鸯钺将它拦腰切成两断,蛇尸却化成火炎缠在她的手臂上,烧穿了法衣。 皮肉的痛感让她意识到那条青蛇的真身是一张火符。 符术! 他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五步之外,星辉手腕灵活的翻转,剑身好似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挽着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剑花。 在秦默默看来,多余的动作太多,花里胡哨、华而不实,好似在表演而非比试。 思及此,秦默默一面抵挡一波又一波五花八门的攻击,一面观察他剑峰的走势。 片刻后,心中了然,他一直在用剑身代替手掌结印,混淆视听。 尤丹静没有说错,他就是个负面典型,并非是全能的天才。 秦默默不再瞻前顾后,直接来到左星辉身前与他短兵相接。 这个局其实很好破,阻止他结印的同时,用近身战打赢就行了。 左星辉总不会比家里的铜疙瘩更厉害。 兵刃相抵,左星辉黑色的剑身忽地窜出一道雷光。 须臾之间,秦默默手臂发麻,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是雷灵! 左星辉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一剑穿透了秦默默的胸口。 下一刻,他首尾分家,飞出去的头颅满目狰狞。 幻术解开,擂台上,满地狼藉。 一具断头的傀儡手持长剑,长剑上戳着一张符纸。 左星辉本人站在擂台的一角,十指探出十根灵丝与傀儡相连。 秦默默不见了。 “在上面!”有人高呼一声。 众人抬头看去,秦默默手臂摊开,像风筝一样悬浮在擂台上空。 细思极恐,这两人都在不知对方是假身的情况下,下了杀手。 依照门规,残害同门,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掉修为再逐出师门。 比试而已,输赢不论,之前被烧秃的那名男弟子也顺利进入了岩川宫,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屈泰河厉声道:“师父,这两人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念同门之谊,必须严惩!” 秦默默双脚踏在擂台上,扬声道:“屈长老,如果我一刀要了你的命,你是等死后让门规处置我,还是当场反击?” 屈泰河道:“就算反击,也未必要取人性命!” 秦默默眉眼飞扬:“原来在屈长老眼里,傀儡也是同门,我来掩月宗第一天就烧死了屈长老一窝同门,怎么不见有人处置我?” 台下,瞿正初眼球里又多了一条血丝。 “强词夺理!”屈泰河恼怒道:“动手前你分明不知那是傀儡,等同于杀人未遂!” 秦默默反问道:“屈长老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诸位同门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这位左师兄处处都是半桶水,幻术十分拙劣,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说到这里,她捂着胸口:“可我没想到那傀儡居然想要我的性命,我好害怕,我一害怕就把它解决了,只是脑袋掉了,不知道十个积分能不能修上?不能的话只能先欠着了。” 众人:我信你个鬼! 屈泰河转向左星辉:“你来说,她刚刚有没有中你的幻术?” 不等左星辉张口,秦默默一改玩世不恭的模样,沉着脸道:“他想要我的性命,他的话如何取信?” 屈泰河道:“那也不能单凭你一面之辞下定论。” 秦默默伸开手臂:“偌大的掩月宗,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懂幻术,屈长老明知他对我不怀好意,偏偏要向他求证,公报私仇未免做得太明显了!” 如果说今日这一出不是屈泰河安排的,她是不信的。 话一出口,众人看向屈泰河的目光意味深长。 “你……”屈泰河面色涨红:“好,我就来问问其他人!” 罗刹宫虽然不收新人,每年还是会来观看选拔。 “公孙长老在幻术方面的造诣乃掩月宗第一人。”他目光转向罗刹宫一众的方向,道:“敢问公孙长老,秦默默在刚刚的比试中有没有解除幻术?” 公孙瞑起身道:“这第一人我可不敢当,不过刚刚……” “他问的是第一人,你不是,就不要开口。” 一朵黑色的云团从天而降,飘到秦默默身边显出了人形。 他一头墨色的长发,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穿着一身袍角宽大的黑袍,对比掩月宗一众道骨仙风的装束显得格格不入。 就算看不到面容,秦默默也能判断出,他就是之前救过自己的人。 “参见宫主。”罗刹宫众人精神振奋,满脸激动之色。 宫主终于出关了。 幻颜冷冷道:“不知掩月宗何时改成了寺庙,养了一群和尚,别人都对自己下杀手了,还要考虑要不要留对方一条命。 屈长老不妨戳我一刀试试,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会把你挫、骨、扬、灰。” 刀子没有戳出去,屈泰河却仿佛看到自己的骨灰在眼前飘洒,脊背渗出了冷汗。 幻颜袖摆舞动,隔空一掌,左星辉整个人倒飞出去,跌到擂台之下,七窍流血,人事不省。 有人上前查看了一下,修为已废,气还留了一口。 幻颜面向秦默默,双手背负:“这女娃的分/身术用得不错,就归入我罗刹宫吧。” 台下,叶飞阳用肘尖顶了顶身边的络腮胡子长老:“师父,说好了让她当我的小师妹。” 络腮胡子长老为难道:“我可不敢和宫主抢人,再说,你那小师妹马上就要和我平起平坐了,我怎么好意思去当她师父。” 叶飞阳:“……” 吓傻 秦默默稀里糊涂地成了罗刹宫的长老。 收拾行李的时候,柳轻芷过来帮忙,看见她在挖桃树,道:“师妹,这间院子还是你的,你可以把它养在这里,我帮你照看。” 桃树妖一听,悄悄伸出一根桃枝勾住秦默默的胳膊。 她笑道:“旁的可以不带,这棵树我必须亲自照料。” 说完,手臂上锁死的桃枝缩回去了。 柳轻芷被逐出青禾宫,不好再与其打交道租用灵田,一直以来,只能委委屈屈地守着一个小院赚积分。 小院空下来,秦默默把阵石收好,主动借给她拿去种灵田。 …… 与灵王一战,罗刹宫宫主身受重伤,八位长老折了一半,剩下的四人中,公孙瞑占长。 他带着四名弟子亲自前来迎接宫主新收的小师妹。 每名弟子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四栋风格迥异的豪宅。 其中一栋的鱼塘里养了一群色彩斑斓的锦鲤,锦鲤是游动的。 秦默默这才意识到,这些其实是利用机关术制作的宝器。 好大的手笔。 公孙瞑道:“师妹先看看,若是没有中意的,可以让千机宫的人再做一栋。” 秦默默还在斟酌,头上的小团子小腿一蹬,跳进其中一个托盘里。 她直接道:“就这栋吧。” 公孙瞑扫了一眼,道:“我带师妹去安置一下。” 沿途经过一地,有参天古树、拔地而起的水晶池、巨型鸟巢、黄土墓地…… 古树的树冠极为茂密,秦默默不觉多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缝隙中倏然出现一对西瓜大小的血色眼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惊了一下,视线转移,不经意间滑过水晶池,一道暗影在湛蓝的池水中一闪即逝。 有东西,个头很大,速度很快。 路过鸟巢时,能听到里面传出拍打翅膀的声音。 秦默默猜测,这里可能是罗刹宫圈养灵兽的地方,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墓地也建在一起。 这种事比较敏感,等熟悉之后再问问吧。 叮铃—— 墓地中忽地传出一声清脆的铃音,秦默默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从六座坟包里同时伸出一只阴森森的白骨手,接下来是头骨、肋骨……动作慢条斯理,面向秦默默的方向,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 啊—— 秦默默毛骨悚然,强压下去的恐惧感顿时被激发出来,尖叫一声。 须臾之间,渊一跃而起,撞破护盾,当场碾碎了一具白骨,然后是第二具……余下的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重新埋回土里。 秦默默:“……” 公孙瞑见状,八字胡一上一下,怒道:“装神弄鬼,还不赶紧来拜见小师叔,回头让宫主收拾你们!” 话音落下,从古树的树冠里钻出一条二十多米长的血眼青鳞蛇,吐了吐信子,游动着来到秦默默身前。 从蛇头的部位开始发生变化,散乱的长发,尖削的脸,修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健美的腹肌。 化形术! 眼看着幻化到小腹,公孙瞑咳了一声,对方怔了一下,就此打住。 秦默默有那么点遗憾。 蛇男躬身俯首:“弟子钟乐,见过小师叔。” 我来了—— 不等秦默默回应,从水晶池里跃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大鱼,在空中划出一道清澈明亮的水痕。 钟乐直立蛇身在空中将他接住,转手扔在自己身侧。 他趴在与钟乐比肩的位置幻化出半截人身。 形态使然,他的礼很大,几乎是五体投地,长发湿答答地贴在骨络分明的脊背上,紧实的手肘撑着地面,扇形的鱼尾高高地翘着:“弟子沈鲲,见过小师叔。” 墓地那边,从一座墓碑后面钻出一位胖胖的男弟子,腰间别着一个铜铃,一路小跑,直接跪下:“弟子吴缘,见过小师叔。” 沈鲲扭头幸灾乐祸:“让你吓唬小师叔,一下子毁了两具骨尸,要不要我帮你再挖两座坟头补上啊?” 吴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公孙瞑冷声道:“吴缘!” “弟子知错了。”吴缘耷拉着脑袋,看不到他的面容。 听到沈鲲的话,秦默默就明白了,吴缘用了赶尸术。 她只在交易大厅粗略地看过介绍,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赶尸术第一册是炼尸,可见要在尸体上花一番功夫。 心道,可千万别是第二个瞿正初。 公孙瞑沉着脸道:“你们三个,回去把宫规抄一百遍!” “啊?我又没吓小师叔。”沈鲲低声嘟囔着,卸了力道,像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钟乐心虚地没有作声。 秦默默目光看向那座黑漆漆的鸟巢,是不是还有人没出来? 稍顷,从巨大的鸟巢里钻出一只个头小小的乌鸦,身姿轻盈,一蹦一跳。 天呐,化形术可以把身体缩成这么小吗? 公孙瞑道:“那是宫主的坐骑,宫主闭关之后,就把它留在外面交给我们照顾。” 秦默默:“……” 这个是真货。 三位弟子退开后,公孙瞑道:“师妹不必放在心上,罗刹宫人少,平日里没有像其他宫一样管束他们,他们散漫惯了把规矩都忘了,是该教训一下。” 秦默默这会儿心里想的是,她这个小师叔可能不太好当,毫无疑问是全宫上下修为最差的。 再远一点,是弟子们居住的院落。 彼此间隔了一段距离,不会出现这边说话,另一边接嘴的情况。 继续往前,是长老的住处。 从左往右,第一栋有一座三层高的八角楼,精工巧作,云雾缭绕,一眼看去,就能让人联想到仙人的住所。 第二栋青瓦白墙,房檐悬着一排红彤彤的灯笼,无风自舞,摆动的方向各异,阴森诡异。 中间空置了一段距离,下一栋是用整块的岩石堆砌而成,就算不开护盾,也不必担心被狂风卷走。 公孙瞑指着空置的区域,提醒道:“那里是你三师姐的影宅,不要靠太近,会被吸进去。” 秦默默凝眸看去,地面上有一大片黑影,确有宅邸的轮廓。 是影术,强大到能把整个宅邸都拉进去的影术。 公孙瞑将秦默默选中的宅邸安置在石宅的另一侧,激活后,瞬间放大至与前面几栋比肩。 外观和普通的高门大院没有什么分别,门口还有一对非常接地气的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时间尚早,秦默默问道:“我要不要先去给师父请安?” “不必,师父不在乎繁文缛节,他想见谁自会召见。” 话锋一转,公孙瞑道:“如今你上头只有我们四个,但你其实排在老九,这栋宅子是你五师兄当年的住处,有些东西还留在里面,如果你觉得不便,安排人搬走就好。” 秦默默从一开始就猜到了,那四栋宅邸是陨落的四位长老生前的居所,并不是很在意。 谢别公孙瞑,秦默默“拖家带口”地搬进了新住所。 宅子里空空荡荡,那位五师兄离世后应是彻底清理过,公孙瞑口中所指有三样。 一是东南西北四角的石雕,分别是饕餮、混沌、穷奇、梼杌,面目狰狞、栩栩如生,乍一看,让人心生畏惧。 二是一汪清泉,仙藤上可打不出泉眼,池中央有一颗不断滚动的净水珠,倒进去的水会像泉水一样水质干净,灵气不散。 三是随处可见的石灯,高低错落,或许是五师兄比较怕黑? 这些东西放着也不碍事,没必要特意挪走。 宅子里没有花园,连土都没有一把,秦默默直接在泉边用石头砌了一个花盆,把桃树妖移栽进去。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秋雨婷不便出入罗刹宫,晚膳的时候,秦默默留下一份膳食收进妖穴,走到藤叶边缘,伸开手臂,纵身跃下,像飞鸟一样,乘着风来到秋雨婷的住处。 一来一回,天黑透了。 推开大门,面上一惊,宅子里灯火通明,只是这火光不太对劲,都是绿色的,忽明忽暗,诡异非常。 秦默默两腿打颤。 这才是石灯的真面目吗,五师兄这是什么嗜好,还不如黑着了。 要不,还是先搬回下面,她已经习惯了每天看到那对死鱼眼。 秦默默刚想转身,听到桃树妖战战兢兢的声音:“小桃子,你总算回来了,天一黑,这些石灯自己就亮了,我害怕!” “……”她不是孤身一人,要走也不能自己走。 秦默默把小团子从肩头抓下来,揣在怀里壮胆,毅然决然地跨进门槛。 嘭—— 两扇大门猛地关紧,发出一声巨响。 过了半晌,桃树妖的声音再次传来:“小桃子?你还在吗?” “在。” 就是魂吓飞了,刚刚招回来。 自行关门挺方便的,只是力道太猛,容易把人吓傻了。 秦默默撸了一下小团子,努力平复心绪。 没走几步,忽地从暗处窜出一个浑身发绿光的人影。 娘呀—— 秦默默拔腿往外跑,可不知为何,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没能把门推开。 她脊背贴着门板,缩成一团,等到人影靠近才发现,原来是铜儡…… 今日搬家忙到现在,把他给忘了。 背锅 怒气上涌,恐惧感顿消。 秦默默指着绿光铜儡爆喝一声:“既然是陪练,就该乖乖被打啊,我却天天被你追着打,现在还来吓唬我,真是够了!” 她将渊往旁边一抛:“你先自己玩去,我今天非要打到他不能还手!” 铜儡根据灵力锁定陪练对象,又只能近身攻击。 秦默默捏着一打符纸撒向空中,以□□为引,用本体绕到它的背后一顿拳打脚踢。 气出够了,她将灵力集中到右脚,对准铜儡的臀部狠狠地踹过去。 结束了! 铜儡身形一顿,来到秦默默身前摆出卑躬屈膝的姿势。 畅快,真是畅快! 秦默默双手环抱,高傲地扬起脖子。 三息后,她脸上的神情一僵。 铜儡为什么没有离开,白天的时候可不是摆在这里的。 视野里的光线忽变。 一簇簇绿色的火焰从石灯中飘出来,纷纷钻进铜儡体内。 原本只是反光,现在是自内而外,好似一盏人形的灯笼。 这是什么情况! 铜儡光溜溜的脑袋猛地抬起,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扭曲,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揉捏它的铜皮。 手艺显然不比傀儡师或是锻造师,耐心也不是很好,眉毛飞太高,眼睛不对称,嘴巴还歪着就放弃了,阴沉沉道:“滚出这里。” 秦默默早就吓得头皮发麻,没有跑是因为门打不开。 听到这话,顿时来了脾气。 这栋宅子已经分给她了,就是她的家,谁能让她滚出去? 抬脚踩在铜儡的脸上:“在我的地盘让我滚,是脸皮太厚,还是脑子不好,又或者两者都有?” 如果你把门打开,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你想死在这里,我成全你!”铜儡的嘴巴歪着蠕动了几下,剩下的话是从内部直接发出来的。 壳子的匹配度太差,被放弃了。 秦默默心道:“你给机会了吗?倒是把门打开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不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吗? 铜儡再次对她发起攻击,这一次,它带了脑子,随意撒在地上的符纸已经牵制不了他了。 招式还是原来的,反应更快了,一击扑空打在符纸上,下一刻就能直奔她的本尊。 秦默默咒骂一声:“吃里扒外!”,随之扯着嗓子高呼:“渊,弄死它!” 话音未落,白白的一团正中铜儡的心窝,起起落落,把铜儡踩成了铜片。 秦默默:“……” 早就不动了,何必这么狠。 壳子是自家的啊! 实在是没得踩了,小团子向着秦默默的方向跳过来。 秦默默伸手接住,夸了一声:“真棒。” 真败家。 视野里的光线再次改变,绿色的火焰从铜片中钻出来四下分散,并未回到石灯中。 还有什么把戏? 轰隆隆—— 地面颤动,石块摩擦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秦默默脸色骤变,不是吧! 嘭,嘭,嘭,嘭—— 四大凶兽的石像先后从天而降,浑身冒着绿光,四声重叠,震魂摄魄:“滚出去!” 渊一跃而起,犹如一颗白色的流星,电光火石之间,撞碎了饕餮的脑袋,洞穿了混沌的腹部,踢断了梼杌的前肢,只剩下飞到空中的穷奇安然无恙。 秦默默勾起唇角,什么嘛,还不如铜儡。 耳边突然传来石子磕碰的嘈杂声,她闻声看去,散落的碎石被一簇簇绿色的火焰包裹着重新凝聚在一起。 秦默默:“!!!” 复原的三尊石像缠住渊,穷奇仰天长吼一声,向她飞扑过来。 “去把净水珠找出来!”渊边说边撞开穷奇。 秦默默不明白找到净水珠有什么用,渊总不会骗她,照做就是了。 她跑到后院,直接跳进水池里,往中央游去。 原本平静的水面倏然掀起了汹涌的波浪,把她强行推回边缘。 五师兄留下的东西真是各个都有问题! 她屏住呼吸潜入水下,手脚并用,狗刨式逆流而上,不多时,在幽暗的池水中看到了一簇绿光。 就是那里! 只差一臂之遥,池水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了一个漩涡,把她卷入其中。 距离被拉开了。 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阻止她靠近,封住水面,想要直接憋死她。 “默默,钻进我肚子里。”药炉提醒道。 好办法! 秦默默放出药炉直接钻进去。 目标消失,池水沉寂下来,药炉横倒在池底。 过了半晌,从炉口伸出两根手指,抠着池底的石头往前爬,接着是整只手,从旁看去像寄居蟹一样。 一团绿色的火焰从远处飘来,那只手猛然缩回去。 药炉还是药炉,乖巧的药炉。 秦默默纳闷道:“火不怕水吗?” “火当然怕水。”药炉解释道:“但那不是普通的火,是鬼火,鬼火是灵魂所化,自然不怕水。” “那不就是鬼吗!” “没错。” “啊——有鬼啊!”秦默默尖叫。 药炉:“……” 渊仍在独自对付不死石头怪,秦默默强压住心底的恐慌,伸出一只手,继续往前爬。 不然还能怎么办?! “捉住你了!”秦默默躲过巡视的鬼火,一把将净水珠捞进药炉里。 霎时间,池水震荡,卷起药炉飞速旋转。 秦默默被转得头晕眼花:“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药炉如实道:“没有,我不会游泳。” 秦默默:“……” 药炉忽地停止旋转,惯性使然,秦默默一头撞在炉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哎呀!” 天旋地转,她从药炉里掉出去了。 外面没有水,桃树妖找准时机,把药炉捞出来了! 秦默默扑过去抱住树干蹭了蹭。 桃树妖得瑟地摆动着树枝。 危机尚没有解除,鬼火团团围住桃树妖发起攻击。 桃树妖一面护着秦默默,一面舞动着树枝反击,枝头上的桃花簌簌飘落,变成了秃杆。 桃树妖没有吭声,但秦默默察觉到她的生命力在衰减。 不行,这样下去会魂飞魄散,不是一点水或是一捧花泥就能救回来的。 她攥紧净水珠,找准空隙冲出重围,直奔前院。 鬼火立即追了上去。 前院还在交战,一张白色的面具悬浮在空中。 等等,怎么会是面具,不等秦默默看仔细,被饕餮一口吞下。 情急之下,秦默默将净水珠举过头顶,大喝一声:“都住手,不然我就捏爆它!” 嘭—— 饕餮的头颅炸裂,这一次,没有再复原,石块安安份份地堆在一起。 小小的一团从碎石中钻出来,落在秦默默的肩头,抖了抖毛发。 鬼火将秦默默围在中间,不敢靠前。 这颗珠子对它们果然很重要。 秦默默问道:“如果我把这颗珠子捏爆,是不是就结束了。” “对。”渊应道。 秦默默当即手中加重了力道。 “别,师妹饶命,我是你师兄。”净水珠周身涌出绿色的火焰,比其他的鬼火更为猛烈。 秦默默眼底含着一抹冷意:“我拜入师父名下不过一日,上头有三位师兄一位师姐,没听说哪位变成了孤魂野鬼。” “我是你五师兄,我在你拜入师门之前就陨落了。”隗绍道。 “那又如何。”秦默默手中的力道未减:“别说我们从未当过一天师兄妹,就算你活着,敢对我动手,我也会把你送进阴曹地府!” 师妹好凶残,隗绍果断求饶:“师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若是饶过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能保你一命!”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秦默默挑眉。 “养魂珠在你手里,哪敢骗你。”隗绍道:“如果养魂珠碎了,我就只能去投胎了,可我大仇未报,不想就这么走了。” 秦默默拉下脸:“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灵王已经死了。” 听说四位长老不是被灵王当场打死,就是死于重伤不治。 “我不是被灵王打死的,我是被人挖走了仙根才会死。”隗绍解释道。 和她是一个死法呢,秦默默眸光一紧,道:“你说吧。” 隗绍讲述了他死亡的经过。 他生在医师世家,为了青梅竹马的六长老才拜入罗刹宫。 当年被灵王重创后,他带着六长老一同闭门疗伤,伤势很快就稳定下来。 八长老就没那么幸运了,身染兽毒,每况愈下。 六长老身体好转后,便去探望他,回来之后却兽毒发作。 他对六长老的情况再清楚不过,若一开始就中毒,没道理耽搁这么久才发作。 隗绍怀疑是六长老在八长老那里喝的补药有问题,便每晚魂体出窍去调查此事。 然而有一日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肉/身的仙根被挖,身陨道消。 “然后呢?”秦默默问道。 “然后我就附在养魂珠中养到现在,再养十年,我就能修出伪肉身,脱离养魂珠去报仇了。”隗绍道。 “……”秦默默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叫保我一命。” “当然有关系。”隗绍道:“你想想啊,我不提醒你,万一你服用了乾元宫的药中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自己会炼药。”秦默默面无表情道。 隗绍道:“那你总会在宗门买药材吧,毒并非出自乾元宫,而是青禾宫提供的药材。” 秦默默面上一怔:“毒若是下在药材里,药师不可能没发现。” “那并非是普通的毒,确切地说是一种咒,针对仙根将灵力转移的咒,大家不认得那种咒,又是在被灵王重伤之后发作,才会误以为是毒,药师自然发现不了,也解不开。”隗绍道。 灵王背了好大一口锅。 秦默默问道:“你要复仇的对象是谁?” 那人必是掩月宗的一员。 管事 隗绍咬牙切齿:“刘紫函。” “可六长老已经陨落了呀。”秦默默道。 隗绍道:“不,她既然换了我的仙根就一定还活着,她修炼了换颜术,为了隐瞒此事,必是改头换面藏在哪里。” 秦默默想到了秋雨婷,她还被毒咒困扰着,问道:“你知道解除咒术的方法吗?” “不知道。”隗绍如实道:“咒术不太受欢迎。” 话锋一转,秦默默道:“这宅子归我了,你滚出去吧。”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房子归她了。 “……”隗绍恳求道:“师妹,我也不占地方,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 “我可不想一到晚上满院子冒绿光。”她才不要和孤魂野鬼一起住。 隗绍道:“我让他们离开就是了。” “这么说来也不是不可以。”秦默默想了一下道:“房租怎么算?” “啥?房租?” 问鬼要房租,是认真的吗? “我要你教我控制那四头凶兽的方法。”秦默默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 听到这话,隗绍突然就得意起来:“教你可以,不过先说好,你未必能学会。” “不就是御物诀吗?”秦默默隔空向一张散落的符纸注入灵力,然后吸到手里。 这就是最粗浅的御物的方法。 隗绍以御物诀闻名,这四尊石像被戏称为他的神兽,他本人因此成为掩月宗弟子们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 “不,我用的不是御物诀,是御魂诀。”隗绍道:“御魂诀和赶尸术一样不讨喜,我才对外宣称是御物诀。” 秦默默:“……” 御魂诀和空间术的难度并列第一,与天赋和努力无关,外界猜测是某种与生俱来的特质决定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随缘吧。 御魂诀第一步,离魂。 秦默默按照隗绍的指点,用灵笔绘制了一个阵法,平躺在正中央。 眼睛一闭一睁,直接坐起身,低头看去,肉/身还躺在原位。 离魂成功了! 隗绍惊愕道:“你是不是曾经差点死过一次?” 修炼御魂诀的前提条件是曾经濒临死亡,魂魄离体。 为了避免有人因此术自寻死路,才没有在典籍中注明。 秦默默冷笑:“是啊,我是死而复生的呢。” 隗绍道:“恭喜你成为亡灵的同伴。” 御魂诀的真面目是亡灵修炼的功法,将魂体的实力提升后,就能驾驭比自己修为低的鬼魂了。 曾有一位大能死后得到了这本功法,机缘巧合又还阳了,稍作调整后,又换了个壳子,称之为御魂诀。 …… 翌日,秦默默去交易大厅走了一趟。 咒术听起来很有趣,学会之后还可以帮秋雨婷解咒,一举两得。 先看一下需要多少积分,回头再来兑换。 意外的是,那些功法之中并没有咒术。 隗绍明明说有啊。 秦默默去询问交易大厅掌事的长老,被告知以前确实有,不过掌门和诸位宫主觉得咒术太过阴毒,就销毁了。 她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咒术分两面性,有巫咒也有福咒,竟被一杆子打死。 莫不是下咒的人就在一门八宫之中吧…… 若是这样的话,初步怀疑的对象有两人,一是青禾宫宫主,因为咒术下在药材中,二是罗刹宫宫主,他闭关之后能够安然无恙地出现。 要是第二个,她岂不是岌岌可危?! 对方是一只连窝边草都吃的老兔子! 说他老绝没有屈了他,一门八宫属掌门最年轻,都已经能当她爷爷了。 秦默默回去把此事告知了隗绍。 隗绍听闻后,觉得老兔子的可疑程度超过青禾宫宫主。 老兔子遮遮掩掩,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他是偏门术大能,一众长老各有所长,专注一门,却都不及他。 连冷门之最的变性术都有涉及。 唯一识别他的方法就是那张面具。 如果哪天那张面具戴在狗头上,罗刹宫的人都会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宫主。 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强呢,指不定是学了歪门邪术,窃取了别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可疑! 不,一定就是他了! 聊到这里,隗绍发现秦默默走神了,他道:“怎么了?” 秦默默莞尔一笑:“我想做一张面具戴戴看。” “……”隗绍道:“你就不担心自己中招吗?” 不担心,她又没有仙根,嘴上却说:“当然担心,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如你所说,下咒的都是元婴,我还远着呢。” 都不值得人家动手。 隗绍:“……” ——有没有点追求! 隔日,罗刹宫宫主召见秦默默。 她一直不知道宫主住在哪里,询问了一下。 公孙瞑用羽扇指向藤叶的尖端:“那边。” 秦默默扭头看去,空空如也:“哪里?” 莫不是要从叶尖跳下去? 公孙瞑道:“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了,宫主用空间术将他的住所隐藏了。” 我勒个去,老兔子居然还会空间术! 想要宰了他有点难度。 秦默默依照他所说,没走几步,眼前一晃,凭空出现一座高耸华丽的城堡。 为了避免被狂风卷走,藤叶上的建筑都不会太高,一水的扁平。 秦默默不觉想起了初入宗门时住过的屋舍。 确实有任性的资本! 进入堡内,空旷的大殿中央是高高在上的王座,老兔子姿态慵懒地置于其中,竟有一种睥睨天下之势。 这比掌门还有气派。 不过也只能算是孤王,他没有“臣”。 “徒儿参见师父。”吾王万岁。 “起来吧。”王不怒自威。 等秦默默起身后,就一直盯着老兔子的面具看,通体纯白,刻着繁复的暗纹,可以绝了仿造的念头,眼睛的部位是三条细缝,连眼珠子都不给看! 老兔子道:“为师今日唤你前来,是想把拜师礼交给你。” 他一挥手,秦默默眼前出现一面由功法拼成的墙体。 看得她双眼放光:“师父,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老兔子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选一本。” 想得美。 秦默默:“……” 她迅速扫了一遍,眼尖地发现居然有咒术! 毫不犹疑地抓在手里。 很厚,是一整套。 “你确定?”老兔子拉高语调,似是不太赞同她这个选择。 “确定。”秦默默点点头,将咒术抱紧,生怕被他讨回去。 物以稀为贵,其他的都能用积分换到,就这本了! “呵,选了就不能后悔。”老兔头意味深长。 “不后悔。”秦默默斩钉截铁。 踏出城堡的瞬间,忽地听到老兔子的声音:“去你大师兄那里领一万积分,就说是师父我送给新徒儿的。” 吾王万岁万万岁! 秦默默一蹦一跳地找到公孙瞑,领取吾王给的赏赐。 公孙瞑闻言,很是意外:“师父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秦默默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公孙瞑将额头抵在羽扇上,过了半晌才放下来:“行吧。” 两人将身份牌相抵,一万积分入账。 “谢谢大师兄!”秦默默笑颜如花。 今日绝对是入宗以来最高兴的一天,都赶上过年了。 公孙瞑斟酌了一下,郑重其事道:“师妹啊,我们身为长老,和普通弟子自是不同,要操持本宫的内外事务。” 秦默默一早就很清楚,宫主都是甩手掌柜,主事的都是长老。 公孙瞑继续道:“以后本宫在交易区的铺子就交给你管理了。” “成。”秦默默一口应下。 指点弟子修行实力不足,与其他宫对接分量不足,带领弟子去外围狩猎更不可能了,把店铺交给她管理确实很合适,而且听上去就是个肥差。 大师兄人真好! 看来今天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回到宅子里,秦默默捧着渊转了一圈,亲了一口,白团子变成了粉团子,还是这么害羞。 晚间修炼御魂诀的时候,秦默默问隗绍:“你以前负责哪块啊?” 隗绍骄傲地道:“我啊,当然是带领弟子们猎杀灵兽,我都是一窝端的,连灵将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跟你说,灵将浑身都是宝,皮能做防具,骨能做兵器,肉是大补之物,还贼香,吃过一次终生难忘。” 秦默默怀疑他流口水了。 “打打杀杀,哪有赚钱快乐,有钱我就买一头灵将来尝尝。” 隗绍说了一大堆,她最关注的是最后一句。 妖以吃为先。 她道:“我今天领差了。” “什么差?”隗绍道。 当鬼多年,突然有一个小姑娘作伴,他很活跃。 “管理交易区的铺子。”秦默默挺起胸脯。 半晌,没得到回应,她疑惑地唤了一声:“五师兄?” “咳。”隗绍道:“师妹啊,我给你讲讲本宫的收入来源吧。” “好!”秦默默来了精神。 隗绍道:“第一是售卖灵兽,第二是参加宗比,第三是去任务区接任务,第四是等任务自己找上门。” “宗比?”其他三个很好理解,就这个没听懂。 “就是门派之间的比试,打赢了有奖励。”隗绍解释道。 秦默默眸光闪了一下:“依你所说,本宫的门店是肉铺?” 排除法得出的结论。 不会吧。 “不是。”隗绍卖了个关子:“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是就好。 秦默默松了口气,问道:“本宫给弟子的福利是什么?” 岩川宫给的是淬体的灵材,乾元宫给的是丹药,灵玄宫给的是灵符,都是好东西。 长老或许会翻倍喔。 隗绍想了一下,道:“我死后就一直关在这宅子里,不曾了解宫内之事,你明天去问问其他人吧。” 这明显是推脱之言,秦默默没有拆穿他,反正明天就能揭晓答案了。 排行 去巡视铺子之前,秦默默先到交易大厅兑换了替身术的最后一册,强化分/身。 足足花了三千积分!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接手铺子,从流动小摊贩变成了名店掌柜,再赚就是。 走到门口,店小二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迎接,这一点和灵玄宫的尤丹慧比起来差远了。 “咳咳。”秦默默别开脸咳嗽了两声。 没人。 “咳咳。”有点刻意了。 还是没人! 怒了! 她摆正身姿,气势汹汹地跨进门槛。 铺子里空空荡荡,空到令人发指,只有一个柜台。 柜台上放着罗刹宫的名册,写明了弟子的名字、修为,以及擅长的术法。 连她的名字都在里面,依照实力,排在最末位。 岂有此理,这种东西是本宫的机密,怎么能随便摆在外面! 最关键的是她不要面子的吗,这册子怎么也该按照位分来排,把长老排在前面! 不过就算按照实力排行,其他四位长老也排在前面。 泪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颗传音石,传音石是在阵石中绘制了传音阵,高级货,不错。 秦默默向传音石注入了一道灵力,瞬间有声音响起,热情洋溢:“下单吗?稍等。” 听起来有些熟悉,暂时还对不上脸。 不多时,从外面冲进来一道人影,看到她之后,犹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热情骤减,萎靡不振,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弟子沈鲲,见过小师叔。” 看到我就这么失望吗!就不能装一下吗! 沈鲲的头发还是湿的,从哪里而来,不言而喻。 看铺子看到宫里去了,玩忽职守! “从今日起,这间铺子由我来接管。”秦默默摆出了长老的姿态。 沈鲲一脸惊喜:“小师叔要亲自看铺子?” “管理。”秦默默强调了一下,掌柜和店小二能一样吗。 “喔。”沈鲲又蔫巴了。 冷静冷静,初来乍到,直接吓到人就不好了,秦默默道:“看铺子的酬劳是多少?” 多就多罚,少就少罚。 “没有。”沈鲲如实道。 “!”没有酬劳哪来的干劲儿,得改! 秦默默心思一转,道:“你把铺子里的情况介绍一下吧。” 听完之后,秦默默惊了,别的铺子是卖货,这间铺子是卖人。 从任务大厅接取任务,如果失败会降低信誉值,同一单任务两人都想接,信誉值高的优先,失败超过十次会被列入黑名单,无法再接取新任务。 由此,很多弟子会有偿聘请旁人帮忙完成任务,罗刹宫的铺子专接这样的单。 收费标准很高,若是作为助力,至少要支付全额奖励的三分之一,若是直接包办,要支付全额奖励的三倍。 罗刹宫宫规第一条,必须在铺子里挂名接单。 秦默默忽有一种加入罗刹宫就是签了卖身契的奇妙感觉。 她连长老范都抛了,道:“这不是坑人吗?” 都完不成了,难度可想而知,酬劳再高也不想接啊。 沈鲲干笑了一下:“不坑了,好多年不招收新弟子了。” 天雷滚滚,秦默默:“……” 沈鲲见状,安慰道:“其实也有别的进项,二长老和四长老时常会去外围狩猎,把猎物拿到铺子里售卖,不过最近一批都贴补给弟子们了。” 与隗绍说的都对上了! “等等,贴补给弟子们是什么意思?”秦默默抓住重点,包伙食是吗? “各宫会给弟子们提供一些福利,本宫每月会给每名弟子一头灵尉,灵尉不够的话用五头灵兵补足。” 秦默默:“……” 二长老和四长老还挺辛苦的,全靠狩猎养活全宫的弟子。 “铺子的进项好吗?”秦默默弱弱地问道。 “还好吧,大家每年更换新法衣的费用都是从这里出的,今年只差一点点了,不过没关系,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换新。”沈鲲说完,目光落在秦默默的新法袍上。 ——你可要穿仔细了。 “……”秦默默道:“就没考虑过换个营生吗,比如售卖丹药和灵符什么的。” 沈鲲一本正色:“本宫追求的是战力,没人学那些浪费时间的东西,再说乾元宫和灵玄宫都是弱鸡,我们把他们的营生抢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哎呦喂,穷得很光荣,穷得豪气冲天。 秦默默露出谜之微笑,拍了拍沈鲲的肩头,脚步飘忽地走出大门,吹了好一阵冷风才缓过神来。 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做,她方向一转,继续往前走,拐进了一间门面不大的锻造铺。 入目是一排排造型各异的人形傀儡,叶飞阳送她的铜儡正是出自这里,她想挽救一下。 旁边的锻造台上,一名手臂粗壮的男弟子手持锻造锤起起落落,发出有节奏的脆响。 坚硬的原石慢慢融化、变软,经过数次捶打后,分离出其中的杂质,变得纯净透亮而富有光泽,然后像软泥一样被重塑成拳头大小的精石。 男弟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边起身边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淬炼精石的时候中途不能停下来,不然就会变成为废料。” 目光触及秦默默,微微一怔,浮出笑容:“秦长老。” 好巧,居然是蒋正元,他道:“秦长老是想买陪练傀儡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款。” 秦默默将视线从锻造台上收回,脑海里还在回放那块精石被锤扁的模样,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道:“是的,我可以自己提供材料。” 说着,从妖穴里取出人形的铜片。 蒋正元:“……”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能认出自家的东西啊。 看破不说破,他道:“秦长老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秦默默顿时打起精神:“我让他打谁就打谁,行动时间由我来定!” 再也不想被这背主的玩意偷袭了。 两人就此进一步商量了一些细节,价格是五百积分。 秦默默有些肉痛,不过此物以傀儡术塑骨,锻造术炼皮,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 门外忽有人高声道:“罗刹宫的人回宗了!” 闻声看去,好些弟子从门口疾驰而过。 秦默默一脸困惑,回来就回来呗,还需列队相迎吗? 蒋正元笑着道:“秦长老也过去看看吧。” 秦默默来到临近藤枝的边缘,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这场面确实值得一观! 为首的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鹫,鹰首狮身,还有一对结实宽阔的羽翅。 紧随其后的是一颗透明的水球,弹跳的花盖菇,系着腰带的黑熊,只剩下骨骼的灵兽,贴着藤枝游走的黑影,巨大的头颅,长着九条尾巴的妖魅女子…… 让人不禁联想到话本子里面形容的百鬼夜行。 和她这个真正的妖相比,他们才更像妖吧…… 秦默默竖起耳朵,从旁边的弟子口中了解到,是罗刹宫的四长老带着一众弟子从外围回来了。 低级的化形术是化形灵兽,再往上是形随心动,最厉害的是幻化成传说中的奇珍异兽,可以由此使出一部分本尊的力量。 四长老能够幻化出传说中横跨陆空的霸主,委实了不起! 勾得她都想修炼化形术了,可她连咒术还没腾出时间去学呢,做修士不能太贪心。 狩猎的队伍走光了,看热闹的也要散了,却又突然骚动起来,有人道:“先别走,又回来了!” 秦默默仰头看去,狮鹫原路折返,俯冲而下,弟子们连忙四散,留出了一片空地。 呼—— 狮鹫稳稳地停在秦默默身前,翅膀掀起的风吹乱了她的碎发。 “小师妹,我带你一程,上来吧。” 嗓音又尖又细,与威武雄壮的外表极为不符。 一众罗刹宫弟子随之去而复返。 秦默默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她何德何能有此殊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和言辞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好歹是顶着仙侣二代的光环长大的,秦默默充耳不闻,面不改色,使出风行术,像一片羽毛轻盈地落在狮鹫的背上。 狮鹫煽动翅膀,双足用力一蹬,腾空而起。 “小师妹,初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四师兄银衡。” 秦默默寻声看去,一只银灰色的小老鼠挺直腰杆,叉着小腿,神气昂扬地站在狮鹫的头顶。 哈? 这才是四师兄! 他道:“身下这位是我的大弟子徐鹏。” “小师叔好。”徐鹏声音浑厚有力,恰如其形。 秦默默将渊捧在手心里,郑重其事道:“这是我的朋友,渊。” 银衡虽然人在外面,对这一大一小早有耳闻,定睛看去,道:“是雪兽,很稀有呢。” 秦默默双眼发亮:“四师兄知道它的种族?” “嗯,雪兽诞生在终年积雪灵气充裕之地,世间独一无二,我在异兽录的残卷里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想不到会有幸一见。” 修习化形术的修士都会关注各类奇珍异兽,以便挑选出最适合自己幻化的对象。 “渊,听见了吗,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秦默默把毛茸茸的一团托至眼前。 渊一双黑豆眼翻到天上,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设宴 罗刹宫,秦默默头上顶着一团,手里托着一只,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尸山。 大的小的,肥的瘦的,居然可以捕到这么多猎物! 等弟子们领走当月的份额后,还能余下大半。 若是每次狩猎都有这样的收获,罗刹宫确有以战力为荣,狂傲的资本。 把这些全都放进铺子里售卖,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银袍鼠身体直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山尖上的小野鸡,道:“小师妹,那头灵将是师兄送给你的。” 闻言,徐鹏非常有眼色地提着灵将来到秦默默身前。 一只灵将价值三百积分至一千积分不等,且十分难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灵将,自是要看仔细了。 个头娇小,形态优雅,毛色艳丽,五彩斑斓,这哪里是小野鸡,是小凤凰吧。 用它的羽毛炼制法衣一定很漂亮。 “多谢师兄。” 秦默默收起灵将,声音里含着遮掩不住的欣喜。 银袍鼠银灰色的瞳孔在秦默默脸上停顿了一下,唇角上扬,扭头对一众弟子道:“开始吧。” 只见一众弟子各自摆出砧板,轻车熟路地将猎物剥皮抽骨。 秦默默疑惑道:“现在就处理吗?” 银袍鼠挺起胸脯:“嗯,皮拿去炼成法衣,各宫的宫服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我们罗刹宫的绝对是最好的,骨拿去炼成法器,奖励出色的弟子提升战力。” 秦默默心中诧异,这算是其他宫没有的隐藏福利吧。 但这样一来,肉就卖不了多少钱了,难怪要另辟蹊径。 等猎物处理好后,银袍鼠一跃而起,小小的一只,接连几个空翻,落到地上的同时解开了化形术。 秦默默凝眸打量这位四师兄。 他额头系着一根银灰色的细绳,眼缝狭窄,看不到瞳仁,唇瓣很薄,抿成一条弯弯的细线,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法袍,身材修长挺拔,身量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如此巨大的反差,足以说明他的化形术已然登峰造极。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幻化成一只小老鼠,还没有徒弟看上去威风。 银衡眉眼含笑,大手一挥,对众人扬声道:“肉留下一半,晚上设宴,庆祝小师妹加入我们罗刹宫,把你们的好兄弟都叫上,我要让全宗上下都知道这件事!” “欢迎小师叔加入罗刹宫!”弟子们振臂高呼。 罗刹宫已经多年没有新人了,确实值得庆贺一番。 秦默默:“……” 把余下的肉全都卖出去,还不够支付锻造宫服和法器的费用。 她为什么要操这个心,高高兴兴接受不就好了吗! 消息传开,全宫上下开始做准备,待到开席前,却不见有外宫的人前来。 银衡向来出手大方,宴席上所用的灵肉皆是灵尉,以往这个时候,早就挤满了人,生怕来晚了没位置。 “你们没请人吗?”银衡冷声质问道。 “请了呀,说是一定会来的。”沈鲲纳闷道。 不少弟子闻声附和。 银衡微眯起眼睛:“去查一下。” “师父,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钟乐从外面走来:“苏烟宁年仅十七岁就突破到金丹境巅峰,昭天门为她设宴庆祝,请乾元宫准备了药膳,大家都想尝尝药膳的滋味。” 他摸出一张帖子,低声道:“这是给我们的,说是带多少人去都欢迎。” “好大的面子,还从未听说一门八宫会为了一个金丹小弟子大张旗鼓的设宴。”银衡脸上浮出了怒容:“我放消息的时候并未听说此事,为什么会突然设宴,想和我罗刹宫作对不成!” “听说今日刚好是那两位斩杀灵王飞升的日子。”钟乐弱弱道:“定是念及那两位的功劳才会如此。” 秦默默周身一瞬间散发出了冷意,苏烟宁居然利用她的父母来压她一头。 对她来说,今日是被父母遗弃的日子,可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银衡留意到她的脸色,连忙安慰道:“师妹,你放心,我们罗刹宫上下绝不会有一人去参加昭天门的宴席,对我们来说,小师妹才是最重要的。” 秦默默忽地展颜一笑:“师兄,我也想去尝尝药膳,看看是他们做的好,还是我做的好。” 银衡怔愣。 秦默默一脸狡黠:“我们一起去吧。” 宴席现成的,还能把自己宫里的灵肉省下来拿到铺子里去卖,何乐而不为。 银衡道:“那师父怎么办?我已经请示过师父了。” 秦默默:哈? 虽说是弟子们张罗的,自家老大都会象征性的露一下脸。 …… 罗刹堡。 “哦?这么说,你们为了去吃药膳,把为师自己留在宫里?” 幻颜慵懒地坐在上首,下巴微扬,用轻飘飘的语气指责了秦默默这个逆徒。 逆徒心虚地耷拉着小脑袋,灵动的眼珠子一转,道:“师父,徒儿这是为您出气啊。” “为你设宴被别人抢了风头,你想去砸场子,与为师何干?”幻颜一针见血,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秦默默道:“您想想啊,您徒儿的风头被掌门的徒孙抢去了,传出去是不是丢了您的颜面?”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滞,犹如抽刀断水,下一刻又继续奔涌。 幻颜站起身,迈开长腿,拖着好似从砚台中捞出来的黑色长袍,一步步来到秦默默身前。 秦默默浑身打颤。 莫不是忽悠他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 呜呜呜……她可不想步左星辉的后尘。 正打算跪地请罪,一只犹如枯骨般苍白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揉了揉,道:“去吧。” 秦默默在内心高呼:“吾王万岁万万岁!” 幻颜继续道:“为师的颜面就靠你来维护了。” 天降一座大山压在身上,秦默默:“……” 吾王,你不要当真啊。 …… 昭天门,大殿中灯火通明,宾朋满座。 屈泰河一脸慈爱地对苏烟宁道:“宁儿你看,七宫的人都是为你而来,秦默默就算成为长老不过是空有头衔而已,不及你分毫。 罗刹宫宫主性情古怪,桀骜不羁,自诩门内第一人,连掌门都不放在眼里,此番你夺了秦默默的风头丢了他的颜面,他必会怪罪于秦默默,就算继续把她留在名下,也不会看重她的。” “多谢师父,为了徒儿让您破费了,徒儿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将来一会回报师父对徒弟的恩情。”苏烟宁眼眶湿润,双目盈盈。 这场宴席是屈泰河自掏腰包举办的。 为了与罗刹宫抢人,还特地从青禾宫采购了一批灵药,又高价委托乾元宫的药师精心烹制成药膳。 几乎掏光了他的老底。 不过从结果来看,是值得的。 屈泰河满眼欣慰,将她扶起身,道:“为师去把你师祖请来,可以开宴了。” 一位男弟子匆匆上前禀报:“师父,师姐,罗刹宫的人来了。” 屈泰河眼前一亮,大笑三声:“宁儿你看,连罗刹宫的人都愿意来捧你的场,而不是那个小贱种。” 苏烟宁挽着屈泰河的袖子,笑盈盈道:“师父,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他们。” 长老登门自是要屈泰河亲自相迎:“公孙长老,银长老,想不到二位愿意为我那劣徒赏脸来此,快请随我到殿前入座吧。” 长老的位置都比较靠前。 “是三位。”从银衡身后钻出一位身材娇小的人儿。 屈泰河挑起眉头,睁圆老眼,胡子一抖一抖,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不欢迎吗?”秦默默扭头对银衡道:“四师兄,我就说嘛,虽然我成了长老,但大家都嫌弃我年纪小,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闻言,银衡浑身涌出了寒气,接话道:“怎么会呢,师父既已让你拜入门下,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罗刹宫上下放在眼里,我看谁敢。” 屈泰河:“……” 这分明是来者不善,不过就一个小丫头,还怕她不成。 要闹最好闹大一些,死得更快! 他笑眯眯道:“是我眼拙了,三位请随我来吧,让掌门久等就不好了。” 这是搬出掌门来压他们了。 行走间,公孙瞑轻摇羽扇,道:“听闻屈长老聘请乾元宫的药师为宴会准备膳食,我等特意带了些弟子来尝个鲜,屈长老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公孙长老肯带弟子来赏光,是我那劣徒的荣幸。”屈泰河暗暗挑唇。 意外之喜,罗刹宫为秦默默设的欢迎宴直接取消了,过了今日她就会成为全宗上下的笑柄,在罗刹宫再无立足之地。 “师父。”前去安置弟子们的苏烟宁惊慌失措地从后面追上来。 草草地对公孙瞑和银衡见了礼,满眼怨毒地滑过秦默默的脸庞,对屈泰河道:“师父,罗刹宫所有的弟子都来了,位置排不开了,食材也不够了。” 屈泰河身形一顿,满脸惊愕。 秦默默嫌弃道:“帖子上不是说,带多少人来都可以吗,怎么,你们连准备都没准备,难道只是做面子随口一说? ” 苏烟宁面容扭曲,尖声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屈泰河抬手压住苏烟宁的肩头,对秦默默三人道:“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不要见怪,我这就安排人去准备,准保让诸位满意。” 只是损失些积分就能让罗刹宫上下背负吃相难看的名头。 值,太值了。 小孽种到底是年纪太小,眼皮子浅,这次是自掘坟墓,怨不得他了。 “你徒弟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秦默默扬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道:“若非那两位斩杀了灵王,掩月宗早已不复存在,既是为他们的女儿设宴,只要不是那忘恩负义之流都该到场。 我师父说了,我们罗刹宫容不得那忘恩负义之流,罗刹宫上下必须全员来此,缺一不可,连为我准备的欢迎宴都取消了呢。”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旋即又炸开了锅。 有的拿出传音符,有的直接冲出去通知同宫的弟子。 当年灵王率领群兽攻入结界的目的是毁掉仙藤,如果秦默默的父母没有将其斩杀,连师门都没了。 经秦默默这么一说,如果今日没有前来参加宴席,都会被打成忘恩负义之流。 只要人在门内,必须赶过来! 狠,太狠了。 秦默默把自己宫里的人全都带上还不算,还要把全宗上下的人都扯进来。 屈泰河和苏烟宁都听傻了。 公孙瞑和银衡也被秦默默这神来一笔惊住了。 他们原本只是抱着吃空屈泰河老底的心思来的。 这下子要把闾丘岭的老底都搭进去了吧。 徒子徒孙惹的事,掌门于情于理都不会袖手旁观。 药膳可不是便宜的东西,之前很多弟子在交易区尝过一次药膳,食髓知味,挖空心思想请药师帮忙烹制药膳。 可那些自命清高的药师坚持药、食分家,就算勉强接受了,价格开得比成药都高,大家只得作罢。 屈泰河这一次必是下了血本才能请动药师备下这满场的药膳。 始作俑者秦默默暗暗道:“吾王,臣不负所托,已将您委以的重任完成了。 您老自此会成为重情重义的楷模,面子里子都找回来了。” 三人大摇大摆地入座,至于昭天门接下来要怎么折腾就与他们无关了。 沈鲲从外面跑进来,道:“小师叔,昭天门想要从铺子里买灵兽肉,卖不卖?” 时间紧迫,如今也就只有罗刹宫的铺子里能够一次性提供大量的灵兽肉。 可沈鲲知道今日是来砸场子的,理应作壁上观。 “卖。”有钱不赚王八蛋,秦默默道:“免得被人说我们故意为难,要多少给多少。” 顿了顿,她又道:“价格翻倍。” 她没有故意为难,只是趁火打劫而已。 气晕 客人来了这么多,总不会让大家枯等,昭天门的弟子使出十八般武艺进行表演。 曾经连筑基都做不到的苏烟宁一跃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天骄,一套飞花舞剑,宛如花中仙子,若是死在她的剑下,那也必是一场美梦,博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那二位的后人,如此优秀。 熟识苏烟宁的秦默默却看得出,她在强颜欢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滋味一定很酸爽。 简修贤突然找来,打断她的思绪:“秦长老,能否请您帮忙一起准备药膳?时间实在是赶不及了。” 不等她开口,银衡眉头一拧:“小师妹如今是我罗刹宫的长老,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人家打杂的小弟子。” 简修贤涨红了脸,道:“弟子们技艺不精,如果秦长老不帮忙的话,大家怕是只能吃上明日的早膳了。” 银衡冷哼:“弟子们不行,乾元宫不还有长老吗!怎得找到我罗刹宫来了。” 简修贤硬着头皮,心一横:“秦长老在交易区展示出的能力有目共睹,本宫的长老有所不及。” 烹制药膳的难度不高,但很耗时,秦默默在交易区一炉炖的手法,着实轰动了乾元门上下。 他们早就偷偷尝试过了,根本做不到,才摆出清高的姿态,说什么药、食分家。 银衡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秦默默道:“不是我不想帮忙,我并非是药师,若是贸然出手,让大家吃出个好歹来,肯定会怪罪到乾元宫的头上。” 事出紧急,吃不上怪罪不到乾元宫,吃出毛病问题就大了,简修贤经她的提醒,惊出一身冷汗,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秦默默看斗阵看得入迷,阵法形成的火龙上演了一出二龙戏珠,精彩绝伦。 惹得她又想学阵术了。 屈泰河舔着老脸找过来,他说得冠冕堂皇:“秦长老既是念及宁儿父母的恩情才会来此,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他心知,秦默默打发了乾元宫的人就是为了等着他求上门。 如果今日不把这件事圆满收场,苏烟宁会成为昭天门的罪人,全宗上下的笑柄。 给秦默默挖的坑,全都被苏烟宁踩了。 再不情愿,也只能顺了她的意。 秦默默捂嘴调笑:“从未听说设宴请客,让客人去当厨子的,屈长老可是第一人。” 话一出口,屈泰河青筋暴起,老脸涨红,秦默默很怀疑他会爆血管。 她继续道:“既然屈长老已经当了这第一人,同为掩月宗的门人,我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不过这后厨不是已经交给乾元宫了吗?” “你想要多少报酬直说吧。” 眼下,屈泰河已是焦头烂额,半点耐性都没有了,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他们做不到,我能做到,总要比他们的报酬更高吧。”秦默默一脸的理所当然。 今日这事是他们先招惹自己的,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前面还有几笔小黑帐没算呢,早晚也会讨回来。 “你开价吧。”屈泰河眼珠子都红了。 秦默默扭头看向银衡,明知故问:“四师兄,按照我们罗刹宫的规矩,别人完不成的任务交给我们,报酬要怎么算来着?” 银衡双眼含着精光:“三倍。” 屈泰河闻声,喉头梗了一下,把涌上来的血生生咽下:“成交。” 等他走后,秦默默又看向另一侧的公孙瞑:“大师兄,如果我能赚到很多积分,可不可以把铺子里名册的排行改一下?” “当然可以,那本就是按照贡献排行的。”公孙瞑脸上绽开了花。 把店铺交给师妹真是明智之举。 秦默默笑容一僵,如此说来,其他宫的长老都是驱使门下弟子去赚积分,罗刹宫的长老本身就是赚积分的主力。 太难了…… 秦默默来到后厨,乾元宫的药师立刻尾随其后。 她丝毫不受影响,先要了一份药材和食材的清单,然后按照比例投入药炉。 份量之多,惊呆众人,这鼎药炉看着小,里面的空间绝对比他们任何一人所用的更大。 平心而论,就算给他们这么大的药炉,他们也一下子操控不了所需的炉火。 “这样不行的,赤心草需要提前炼化祛除毒性!”简修贤脱口而出。 看得出和他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就这个呆子当了出头鸟。 秦默默看了他一眼,道:“等出炉的时候由你来测一下毒性,再决定要不要端上桌。” 众人松了口气,就算责任不在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全宗上下给毒死。 “都别愣着,一起帮忙吧。”秦默默道。 就算他们解决不了,屈泰河也绝不会黑了他们的报酬,不用白不用。 简修贤疑惑道:“一炉药还能合力炼制不成?” “药是不能,但你们可以注入灵力,帮我加大炉火。”这一次份量太多了,凭药炉自身的灵力不足以支撑。 话音落下,一众老药师、小药师脸上都不好看,这是药童干的事。 秦默默眉头一挑,意味分明,想拿钱不办事吗? 简修贤是一心想知道这一炉到底能炼出什么来,当即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炉火。 有他牵头,一众药师彻底沦为了烧火工。 待到药膳出炉,简修贤用银针测了一下,无毒,又壮着胆子喝了一碗,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心把药膳送上餐桌。 一连三炉后,外面直接开席了。 按照这个速度,完全可以一边炖,一边吃。 待到最后一炉,药炉突然道:“默默,药材有问题。” 意料之中,屈泰河岂会乖乖奉上九千积分的报酬,必然打着卸磨杀驴的算盘。 从第三炉开始已经没有人再怀疑药膳会不会有毒,都是直接装盘的。 秦默默问道:“能吃死人吗?” 药炉道:“不能,就是会暂时封住灵力,修为尽失。” 修士最看重的就是修为,若是废了修为,比丧命还难以接受。 若是大家发现吃了她烹制的药膳修为尽失,恐怕连解释机会都没有,先把她扒一层皮下来。 能不能恢复,是后话了。 这招够狠。 “继续炼。”秦默默毫不犹豫道。 药炉:“……” 离开后厨,放眼望去。 饶是在秦默默的算计之内,也把她惊了一下。 正殿偏殿都满了,连那些并未拜入一门八宫散修的弟子也来了。 多半的人直接露天而席,乌压压一片,从各式的桌椅板凳来判断,都是自备的。 莫名有难民营施粥的即视感,不像是设宴。 不过倒是没有人抱怨此事,能够享用药膳求之不得。 不,他们是念及秦默默父母拯救掩月宗的恩情才来的。 走进正殿,一门八宫能来的都来了,连她的师父也在。 秦默默:“……” 这下不用担心留下他自己没得吃了…… 一句话让掩月宗上下大动干戈,也没谁了。 连掌门平日里发号司令也不见有人这么多人积极响应。 她一露脸,全场聚焦。 很多了解内情的人看到她,都在心底里默念一声,祸害。 上首,乾元宫宫主庄丞抿了一口酒,道:“我掩月宗人才辈出啊,幻宫主,把你这徒儿让给我吧,留在你罗刹宫只会埋没了她炼药的天分。” 幻颜简单粗暴怼回去:“她留在我罗刹宫也能超越你的徒儿。” 庄丞:“……” ——掀桌,呆不下去了。 一下子被吃光了老本,怎么也要找回一二,闾丘岭把苏烟宁召来身前,将一枚玉佩交给她:“玉佩里有师祖设下的护阵,可为你挡下致命一击。” 庄丞暗骂一声老狐狸,既然来了,肯定不好空手,全宫上下都来蹭饭,礼轻了也说不过去。 他将一个瓷瓶递给苏烟宁:“这是灵元丹,可以助你突破至元婴。” 青禾宫宫主人没来,让时雅云送她一株珍贵的灵芝。 岩川宫宫主送的是一套近身功法,灵玄宫宫主送的是一套灵符。 依次轮下去,只剩下幻颜还没有拿出贺礼,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大家都是用看家本领的产物送礼,罗刹宫就只有人啊。 他视线转向下首,秦默默直接起身:“师父备下的贺礼在我这里。” 她将银衡送给她的灵王装在盒子里奉上。 银衡心里不是滋味,可眼下也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谁让他们罗刹宫穷的就只有灵兽了。 回头一定要给师妹补一只更好的。 苏烟宁从秦默默手里接过灵王,低声道:“名字拿回去又如何,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亲自送到我手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憋了一整晚的气,终于顺畅了。 秦默默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的师父和师祖为你掏空了老底,你的师兄弟们为你卖艺耍宝,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你想把它们换成积分一定要找我哦,我保证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属于她的东西,她若不想给,苏烟宁就算吃下去,也得吐出来。 说完,她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众人突然发出惊呼,苏烟宁晕倒了! 装晕是苏烟宁的强项,不过秦默默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 ※※※※※※※※※※※※※※※※※※※※ 哈喽,baby,求评。 鹌鹑 “宁儿!” 苏烟宁倒下,屈泰河像个老父亲一样,悲切地喊了一嗓子,冲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查探了一下,面色骤变:“宁儿的灵力怎么消失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默默心中明了,好戏开始了。 果然,众人听到他的话,有意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才发现自己的灵力也消失了。 大殿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开始寻找灵力消失的原因。 稍顷,庄丞端着一碗药羹,惊呼一声:“这道药膳里面有毒!” 闻言,众人气势汹汹地把秦默默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就说嘛,她那种烹制药膳的方式肯定有问题,要先用药炉祛除毒性才能和食材逐一混合,错漏哪一步都会出问题的!” “就是,炼药的火候一定要把控精准,她压根就不会控火,只是一味的加大火力把食材做熟了,她根本就不懂药膳与普通膳食的区别,之前没出事只是侥幸而已。” “她怎会不懂,根本就是蓄意谋害,罗刹宫临时取消了为她设下的欢迎宴,她心有不满,想要报复我们大家。” “……” 众人越说越激动,有甚者把她编排成了外宗的奸细,纷纷拿出武器对准她。 就算没有灵力,硬功夫还在。 公孙瞑和银衡想要帮她说话,被愤怒的门人挤出老远。掌门和一众宫主倒是稳得一比,作壁上观,约莫是在解毒。 秦默默与暗自得意的屈泰河遥遥对视一眼,忽地展颜一笑。 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看准说得最起劲儿的几人,运转灵力飞身上前,左右开弓,轮番揍了一顿。 纵观整个大殿中,她的修为毫无疑问是垫底的,但在其他人都失去灵力的前提下,她有绝对的优势。 打过瘾了,她又带着一群人在大殿里面兜圈子,看到桌子就掀,抓到椅子就扔,又挑一些看上去比较珍贵的摆件砸得稀巴烂。 屈泰河会在药膳中做手脚,就表明不想让这场宴席圆满落幕,她自然要成全一下。 逮着机会,她还送了屈泰河一记窝心脚,最遗憾的是,苏烟宁先晕了,她不好下黑手。 等气出够了,她正准备开口解释一下,庄丞忽地闪身来到她身前,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半步仙的实力犹在! 是压根没中毒还是后面解开的?! 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秦默默双臂挡在身前,低头闭上双眼。 第二条命死得比上一次还憋屈,还没来得及把编好的故事说完呢,好不甘心啊! 预想中的重击没有来临,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小脑袋,入目是一片犹如墨染的袍角。 吾王的修为也在,再一次救了她的小命! 庄丞冷声斥责道:“你这逆徒心肠歹毒,把掩月宗上下搅得乌烟瘴气,你还护着她!” 秦默默一把揪住幻颜的袖摆,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缩在他身后,只露出一颗脑袋,嘟起小嘴道:“你这是污蔑,他们失去修为又不是我害的。” “你还敢狡辩。”庄丞道:“你分明是对昭天门怀恨在心,故意在药膳中做手脚,不然怎么会专挑昭天门的人下手!” 听到这话,秦默默就明白了,这个老货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之前发生的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唯独低估了这群老货。 有吾王庇护,她壮着胆子反驳庄丞:“自然是因为昭天门的人对我不怀好意,为了赖账不给我烹制药膳的报酬,在药膳中下毒,往我身上泼污水!”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说不定,他们连你乾元宫的帐也不想给了。” 庄丞目光一凝,转向屈泰河。 屈泰河顶着被她揍成的猪头脸,道:“庄宫主,不要相信她的话,我岂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是她把药膳做成了毒膳,还想倒打一耙!” “我可以证明我的药膳没问题!”秦默默从幻颜身后钻出来,小手依然抓着他的袖摆:“敢问庄宫主,您能否一炉炼出两种不同的药?又或者一锅炖出两种不同的药膳?” 庄丞道:“自然不能。” 炼药术再高明,只能决定药的品质和成功率。 秦默默唇角的弧度加深:“同一炉的药膳,中毒的却只有大殿里的人,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她会顺水推舟,自然是有所仰仗,药师做不到的事,药炉可以。 药膳出炉后,先送到大殿里,然后才会轮到外面的小菜鸡。 她让药炉把含有毒性的药膳集中到先盛出去的那部分里面。 众人经她提醒才发现,从头至尾都没有弟子前来禀明此事。 “这不可能!”屈泰河失声道。 “可不可能,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岩川宫宫主仇丰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飞阳。” 声音中蕴含了灵力,震得秦默默连忙捂住小耳朵。 这老货也好好的嘛。 “师祖,您找我。”叶飞阳闻声来到大殿中,看到满目狼藉,摸着脑袋,惊讶道:“谁的酒品这么差?” 有一门八宫的至强在这里坐镇,总不会是敌袭吧。 “……”这误会好。 众人迅速整理仪容,摆出尊长的姿态。 仇丰清了清嗓子,道:“飞阳,听闻你的金身小有所成,给在座诸位展示一下吧。” “弟子遵命。”叶飞阳眉眼飞扬,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将金灵附在身体表面,转眼变成了一尊小金人,还有意往秦默默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默默配合地对他竖起了拇指。 真棒! 闪瞎他们的老眼! “你做的很好,师祖那里有一套功法很适合你,回头让你师父拿给你,你先下去吧。”仇丰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傻小子就这么兴高采烈地被忽悠走了。 有人紧跟着把大殿的门关紧。 闾丘岭震怒:“这件事必须彻查清楚!” 秦默默朗声道:“谁脸上的伤最重,嫌疑就最大,只有下毒之人才会拼命往我身上推。” 众人顺着她的话,目光在大殿中游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屈泰河脸上。 其他几位脸上挂彩的都是他的徒弟。 屈泰河强压住心底的慌乱,厉声道:“你血口喷人,就算药膳无毒,不代表毒不是你下的!” 秦默默摊开双手:“药膳是乾元宫的人盛出炉,再经由昭天门的人送到诸位的桌上,与我何干?” 她既然有心反将一军,又岂会留下把柄。 听到她话,屈泰河便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彻底攀扯不到她身上去了,眼下要做的是洗清自己的嫌疑。 他面向上首跪下来:“师父,秦默默自从宗以来,嚣张跋扈,心狠手辣,又与宁儿不和,我只是觉得她嫌疑最大,才会对她出手。 今日本就是为宁儿设宴,我又岂会自己搅局。” 不得不说,忽略前半段,后半段的理由听上去确实很充分。 秦默默看向对她出手的庄丞:“那就是乾元门的人了。” 这人看上去道骨仙风,学的也是济世救人的术法,却直接对自己下杀手,太可恶了。 让他去对付屈泰河刚刚好。 这下轮到庄丞跳脚了:“你这小丫头是公报私仇,到底是谁可不能单凭你一句话。” 秦默默小脸一抽,拉着幻颜的袖子,道:“师父,若不是您老人家出手及时,我此刻已经成了一缕冤魂,庄宫主不仅没有半分愧疚,还对我凶,如果他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说着,还用幻颜的袖子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庄丞道:“若非你这小丫头趁机泄私愤,我又怎么会搞错!” 他起先按兵不动是想知道下毒之人的目的,是不是要对掩月宗图谋不轨,其他几位也是如此。 结果等到她把昭天门的大殿砸干净了也没出现旁人,直接把她拍死都不解气。 秦默默动作一僵,慢慢把眼珠子转向上首,发现闾丘岭和几位宫主看向她的目光皆颇有深意。 闾丘岭尤甚。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被砸的滋味一定很酸爽。 最先动手的居然不是他,一宗之主的气量果然不同凡响。 “……”秦默默直接缩成一只小鹌鹑,往幻颜身边挪了挪。 幻颜用袖子兜住她的身体,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此时却大大安抚了她的心。 吾王这是要护着她了。 吾王真是太好了。 闾丘岭收回视线,沉声道:“下毒之人必需要找出来,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把毒先解了,庄宫主能否解此毒?” 他们几人都是半仙之体,一般的毒伤不到他们,并非是把毒解开了。 庄丞道:“此毒名曰十日休,十日之后灵力和修为自会恢复,并无解毒之法。” “五日后,外宗会来人商讨宗比一事,若是被他们察觉的话肯定会借机生事。”闾丘岭忧色道。 “那就不让中毒的长老们露面。”玉弦宫宫主方芙道:“我门下的司空离,还有罗刹宫的这个小丫头都没有中毒,再从外面挑几个小辈一起接待他们。” 听到她的话,众人才注意到站在大殿一角的司空离。 迎上众人的视线,他勾起一抹浅笑。 这人的存在感也太低了吧! 巫灵 翌日,秦默默酒后发疯打砸昭天门大殿一事传遍整个宗门,徒增笑料。 天降一口大黑锅,她却不得不背,这是闾丘岭对她趁乱泄私愤的惩罚。 最绝的是还明文下令让她禁酒,今后也不许门人与她同桌饮酒,如若有犯,严惩不贷。 这是自掩月宗建宗以来,第一次针对个人设下的门规,令人咋舌。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守住一门长老因一顿酒宴全军覆没的秘密。 牺牲她一人来掩盖宗门的黑历史,太过分了! 如果不接受的话,就要按价赔偿,她衡量了一番,与其后半辈子都要背负债务,还不如背锅。 她决定避开风口浪尖,窝在宅子里学习咒术。 咒术和其他术法一样可以存在识海,不同的是开篇没有宗门训诫和佛家的因果论,后面也没有宗门小人出来做演示,只能一页页干啃。 看完之后,她就明白了咒术为何不受欢迎,吾王又为何要再三确认她的选择。 这根本就不是灵力体系,对精进修为没有丝毫帮助。 冷门之最,没有之一。 咒术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福咒,要先累积庞大的功德达成施咒的基本条件,之后每次施咒会消耗一定量的功德。 第二部分是巫咒,召唤巫灵签订契约,通过对巫灵献祭来实现,不同的咒术需要不同的祭品。 若是以灵力献祭,可以让巫灵帮忙战斗。 但巫灵不比灵宠,会直接把咒师的灵力掏空至丧失战斗能力,稍有不慎等同于献命,得不偿失。 第三部分是神咒,秦默默觉得这真的是神仙才能用的咒,不限于福咒或是巫咒,但所需的是信仰之力,只有神仙才会有信徒吧,可以直接忽略了。 如此鸡肋的术法,令她忽然有种想要一把火烧光的念头! 她既不是日行一善的小仙女,也不是那背地里使坏的阴邪之力流,更不想自己往那一躺,把生死寄托在一只巫灵身上。 她把书册顶在脑门上,像猫儿一样躬着脊背。 吾王,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换一本啊? 仔细回忆,吾王当时特意强调过不能后悔…… 秦默默决定物尽其用,先帮秋雨婷把灵力转移的咒术解除再焚毁也不迟。 关于巫咒的部分足足占了整本书册的三分之二,她一页页翻过去,忽地目光一凝。 转移咒并非仅仅针对灵力,只要能满足施咒的条件都可以实现,夺他人仙根为己用也在其列。 呵,原来她自己也是巫咒的受害者。 这世上竟有如此阴邪的术法,怎么没有被列为禁术呢? 以她对掩月宗的了解,是不可能让门人学这种东西的,别说是下架销毁,压根就不会拿出来! 她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掩月宗放在交易区的咒术只是过滤后的残本。 吾王这是给了她一本完整的包含禁术的禁书啊! 吾王,你是不是搞错了,使用禁术会成为全境修士的公敌! 她仿佛看到自己被数人围攻,戳成筛子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转念一想,这本禁书对她这个受害人倒是很适用,只有了解它,才能破解背后之人的招式,甚至是反击。 以牙还牙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先召唤一位巫灵吧,希望能来召一位实力强大的巫灵。 她当即用灵笔绘制了一个召唤阵,奉上一滴精血作为请灵的报酬。 滴答—— 精血落在阵心,阵纹荡起了水样的波浪,霎时间,整个阵法涌出黑色的灵光,随之卷起一束狂暴的旋风。 秦默默被吹出阵外,发丝飞舞,衣袂飘飘,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用袖摆遮住门面,同时双脚释放灵力吸附地面,稳住身形。 好大的阵仗,到底来了个什么东西。 若非生活在藤叶上,见多了这种风力,还不得被吹飞喽。 风停了,一阵嘈杂声入耳, “好挤,你出去!这滴血我要了!” “你怎么不出去!” “你不出去我就打你喔!” “谁怕谁!” “……” 秦默默放下袖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阵中挤满了黑不溜秋、巴掌大小的灵体,除了人形、兽形之外,还有不明的存在。 掎裳连袂,磕头撞脑,互不相让。 秦默默弱弱地问道:“巫灵不是只能有一位吗?” “没错!”一众灵体异口同声。 秦默默汗颜:“那你们这是?” “选我,我很强的,你若是看谁不顺眼,我就让他七窍流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位头上长着尖角的大眼巫灵阴测测道。 秦默默:“……” 她自认没有丧心病狂。 “选我,我可以让你的敌人浑身溃烂,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化成白骨。”说话的是一只头上顶着两根触须的毛毛虫。 紧跟着一位半身人形半身虚影的巫灵鄙夷道:“你这只臭虫就会吹牛,不等得手就会被人一巴掌拍死。” 说完,他拍着自己的胸脯,神气昂扬地对秦默默道:“选我,我是战灵,把你的灵力献祭给我,我能帮你屠城。” 秦默默:“……” 屠城所用的灵力能让她直接嗝屁着凉了吧。 “选我……” “选我……” 巫灵们一面自荐一面互踩,吵起来了。 秦默默被吵得头大,很想直接把他们送走,又担心惹恼他们,他们会把那些阴毒的咒术都用来招呼她,只得安静等待他们自己吵出个结果。 然而,半晌后,一众巫灵居然把矛头齐齐对准她:“你到底选谁!” “……”秦默默清了清嗓子,故作乖巧状:“请问你们哪位擅长解咒?” “呸!”巫灵们齐齐从口中吐出一团黑雾砸在秦默默的脸上。 她猜测应该是口水……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把口水吐到脸上,不过他们不是人是灵,小女子能屈能伸,她忍了…… 待到她驱散黑雾,阵中只剩下两位。 一位是穿着仙袍的小白兔,毛茸茸的耳朵垂在身后,面容严肃,脊背挺直,透出一股高深莫测的气场。 另一位模样很像庙宇中神佛身侧的侍童,其他的巫灵透出的都是黑气,他却浑身裹着祥和的金光,别具一格。 一边是直击灵魂的反差萌,一边是很合眼缘的金童,好难抉择喔。 从能力方面进一步筛选吧,秦默默问道:“二位都擅长解咒吗?” 仙袍小白兔拱手作揖给予肯定。 金童看了它一眼,对秦默默道:“你应该先了解我们的身份再做决定。” 闻言,仙袍小白兔突然紧张地竖起耳朵,而后,又沉沉地坠下去。 始终一言不发。 金童道:“从它嘴里说出来的也不能当真,就让我来替它说吧。 它是讹兽,最擅长的是行骗。 我虽然出现在这里,但我其实不是巫灵而是福灵,我来此,是想通过帮人解咒积攒功德。” 秦默默听明白了,仙袍小白兔并非是擅长解咒,留在这里是骗她的,金童的能力刚好能满足她的需求。 该选哪一位呼之欲出。 不等她开口,一直从旁观望的渊突然跳到她的头顶,道:“选兔子。” 哎? 秦默默眼珠子翻上去,看着一丢丢探出来的白毛,满是疑惑。 渊解释道:“金童需要用功德解咒,你自己也可以,与他结契后,本该属于你自己的功德都会归到他身上,会不会为你所用还两说。” 如此说来,金童也是个大骗子!说什么福灵,和那些巫灵的行事作风又有何分别,与纯恶相比,伪善更可恨! 一共只留下来两位,都是骗子,由此可以得知巫灵本就只会下咒,不会解咒。 她问了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 能不能重来一次? 撒谎的兔子她也不想要啊。 秦默默小脑袋一垂,渊直接从她头顶滑下来,落入她的掌心里。 看着她沮丧的小脸道:“那只兔子确实能解咒,它是巫灵中的特例,它说出来的话都是假的,做出来的事都是反的,让它下咒,就会变成解咒。” 秦默默眼前一亮,居然有这种奇葩,简直是巫灵界的耻辱,辱得好! 就它了。 秦默默道:“我选讹兽。” 听到这话,仙袍小白兔再次竖起耳朵,一歪一直,连连眨眼,对她的选择很是意外,稍顷,又垂下耳朵,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 金童先是一惊,转而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质问道:“你为什么宁可选一个骗子也不选我!” 她已经学乖了,没必要平白无故为自己树敌,道:“因为我是恶人啊,我赚不到功德,无法给你献祭。” 金童怔愣。 待回过神来,他义正严辞道:“修仙之人以善为本,我奉劝你不要自毁前程,邪魔歪道是走不远的,多做善事,坚守本心,方能修得正果,踏入仙庭。” 谆谆教诲,字字珠玑,宛若一位品行高洁的尊长在试图挽救误入歧途的小辈。 若非渊已经道破了他的真面目,真有可能信了他的邪。 秦默默绷不住想要亲手撕下他这副虚伪的嘴脸,正欲开口,仙袍小白兔小爪一挥,阵心的那滴精血腾空而起,好似一颗殷红的玛瑙腾,散发着红色的幽光,飞入它提前张开的嘴巴里。 随之灵体凝实,契约达成。 都选它了还等什么,等着咒师改变主意不成! 金童发觉它的意图后,想要阻止却被凭空绊了一脚,狼狈地趴在地上,头冠歪斜。 他环顾四下,目光最终停在秦默默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秦默默目送他离去,注意力落在小骗子,不,小兔子身上。 小兔子不太对劲,它用肉肉的爪子捂着长长的耳朵蹲在阵中,浑身颤栗,好似很痛苦。 秦默默心上一惊,莫不是小兔子也中了她的血毒? 这该如何是好,结契的方式也太坑兔了。 宗史 正当秦默默不知所措时,一缕血光将小兔子从头至脚环绕了一周,小兔头变成了梳着双马尾的少女头,一对毛爪子变成了娇小的人手。 秦默默眼前一亮,原来小兔子还能化形呢。 没事就好。 小兔子摸了摸双马尾,似是不太满意,转眼双马尾又换回了一对宽大的兔耳朵,这才站起身。 人形的身材要比兽形更为纤细,仙袍松松垮垮。 她施法收紧腰身,随后浮到半空中对秦默默郑重其事地拱手作揖。 “欢迎你成为我的伙伴,我叫秦默默。”秦默默扬起笑脸,朗声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兔子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凌空绘下一个讹字。 “讹,我的仙根被别人夺走了,可以解开这个咒术让她无法使用吗?”秦默默问道。 讹用大大的眼睛环视周围,看到石桌上摆放的咒书,飞过去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她看。 秦默默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脸色沉下来。 并非所有的咒术都可以解,一种是咒术生效后咒力就消失了,不可解,一种是咒术生效后,咒力一直持续着,可解。 融合他人仙根属于前者,转移他人灵力属于后者。 秦默默又道:“窃取旁人的灵力为己用需要准备哪些祭品?” 讹再次翻动咒术,指给她看。 祭品是一颗灵将的兽丹或是一个元婴境修士的仙根。 居然连人族自身都在祭品清单之列! 了解到这些,秦默默对是否应该使用咒术产生了动摇。 依据隗绍的推测,以兽毒名义窃取灵力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幻颜,幻颜如此随性地把咒书交给她,说不定是为了拉她下水。 虽然幻颜救过她两次,但她也不会因此就与他同流合污。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原则,打破这些原则等同于失去自我,她不想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她决定先搞清楚幻颜的目的,再考虑要不要动手也不迟。 小团子一听说她要去罗刹堡,居然直接蹦走,她邀请道:“渊,你还没见过我师父,和我一起去吧。” 小团子头也不回:“不去。” 竟然连理由都不给! 秦默默看向讹,她身边忽地出现一个阵纹,跳进去没影了。 ! 巫咒术比赶尸术和御魂诀更令人生畏,也没见过谁把巫灵带在身边招摇过市。 罢了。 罗刹堡的门自行敞开,里面黑漆漆的,秦默默迈开一步,墙壁上的灯火自外向内,依次点亮。 上首先是出现了一张雪白的面具,然后才看到人影。 秦默默奉上双层食盒:“师父,这是徒儿为您准备的药膳。” 话音落下,手上一轻。 她疑惑地打开食盒查看,空了一半,肉都不见了。 看来吾王和渊一样挑食呢。 她收起食盒,正欲屈膝下跪感谢救命之恩,中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 “你是我徒儿,你的生死只有我能决定,感谢就不用了。”幻颜语气轻飘飘的。 和着救她是因为王八(霸)之气作祟。 也好,情她领了,就不挂嘴上了。 幻颜不是会闲聊的人,秦默默直接问起了咒书的事。 幻颜道:“你无需顾虑,之前摆在交易区的咒书就是完整的,分成了五册,总计需要一万积分,只是兑换的人不多而已。” 秦默默眸色加深,觉得他在撒谎。 “我给你讲一下掩月宗的宗史吧。”幻颜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边回忆边道:“一千年前,外围的结界出现了问题,一位女修将一株据说是来上界的仙藤种在界核的位置稳固了结界,化解了这场人族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随之人们发现,这位女修竟是世人所排斥的咒师,由此,对咒师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连同她身后由咒师组成的巫月教也一并接纳了。” 听到这里,秦默默疑惑道:“不是育苗师吗?” 幻颜道:“那女修天赋异禀,学了多门术法,育苗术只是其一,主修咒术。” 解释完,他继续道:“巫月教闻名一时,加之仙藤的优势,教众暴增,一跃成为所有宗门之首。 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何时起,外围出现了一位灵王,灵王专杀咒师,导致教众数量锐减。 那个时候仙藤上并没有仙虫,金丹境之后如果不去外围历练的话,修为很难精进,等到元婴境之上就会止步不前。 为了生存,巫月教更名掩月宗,门人不再限于咒师,慢慢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掩月宗名门正派的光辉形象在秦默默的心目中轰然倒塌。 她道:“为何门内不见咒师?” 相较阵术和育苗术,咒术才是真正的立宗之本吧! “因为咒师死绝了。”幻颜道:“千年间,死在灵王手下的咒师修为在半步仙有五十多个,元婴境两千多个,金丹境之下超过两万。” 哈? 灵王这么狠? 它是不是知道咒师让它背黑锅喔。 秦默默不解道:“既然灵王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撤下咒书?” 结合隗绍的话可以得知,咒书是在灵王死后撤下的。 幻颜道:“最终之战死了四位宫主,这是新宫主上任后一致做出的决定。” 也就是说,自那时起,掩月宗彻底脱离了咒师的掌控,秦默默道:“哪四位宫主?” 幻颜道:“漓水宫,岩川宫,玉弦宫。” 无下文,秦默默追问道:“还有一个呢?” 幻颜恍然大悟:“记错了,就三个。” 秦默默:“……” 五以内还能记错…… 秦默默壮着胆子问道:“师父也是咒师吗?” 幻颜从袖子里露出雪白的右手握成拳头,周身爆涌出一股浑厚的力量,冷冰冰道:“师父想要一个人的命,从不拐弯抹角。” 秦默默一瞬间感觉到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寒意,冷得打缠。 离开罗刹堡,她的精神仍然有些恍惚。 药炉道:“你师父的话并不全面,巫月教是非常有名的福咒师教派,且只收女弟子,教旨是日行一善,她们将累积的功德给百姓们赐福,非常受欢迎,世人皆称之为女菩萨。 你父亲还在的时候,门内仍有几位非常出名的福咒师,他们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功德救助了很多人。 你父亲曾被灵王重创,重伤不治,还是一位福咒师为他祈福,才得以保命。 可惜那位也没能幸免于难。 术法本身没有过错,错在使用它的人,就算是邪术也可以用在正途。 世人对灵王深恶痛绝,称之为邪兽,正是因为它针对福咒师下手。” 秦默默将幻颜和药炉的话合并在一起总结了一下。 因为那些福咒师的存在,咒书才会如此完整地被保留下来。 但以掩月宗如今这种散养的方式来看,这么做有很大的弊端,没有人加以引导,面对如此强烈的诱惑力,难免会有人心生邪念。 还好已经撤下了。 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咒术没有被列为禁术,就不会成为把柄落在幻颜手中。 而且她隐约感觉到幻颜对咒师的不喜,不然也不会把本门的光辉历史简略成□□被迫洗白的画本故事。 回去的时候,巧遇正欲登门的公孙瞑,他羽扇轻摇,眉开眼笑道:“师妹,我是来给你送昭天门支付的报酬,按照规矩,宫里留下三分之一,余下的六千积分都归你。” 秦默默满脸诧异:“宴席不是已经……” 已经被她搞砸了吗? 公孙瞑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宴席是被下毒之人搅合了,与你何干,你已经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他们岂敢赖账。” 秦默默突然觉得将烹制药膳一事归为昭天门对罗刹宫委托的任务是明智之举,若是她自己出面肯定是拿不到的。 屈泰河到底还是大出血了。 “多谢师兄。” 前脚辞别公孙瞑,后脚银衡就来了,他面容严肃,奉茶坐定后才开口:“师妹,我是来跟你说说外宗来访之事。” 秦默默道:“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吗?” 她还从未参加过宗比,确实需要好好了解一下。 银衡道:“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无非是在奖励方面让本门出大头,甚至连具体奖励的东西都指明了,像是仙虫,功法,法器一类。 这些倒是不算什么,单是我们罗刹宫就能赚回一大半,但今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秦默默疑惑道。 银衡原本就很狭窄的眼缝一眯:“从前,他们还要仰仗本门来对付灵王,灵王死后,时至今日,那两位的余威也淡了,他们恐怕会得寸进尺。 再说昨晚的事也蹊跷,十日休这样的毒药原本不痛不痒无关紧要,但选在这种时候定然是针对此事而为。” 秦默默听了他的话脸色骤变,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她事先得知此事,就绝不会用顺水推舟的方式报复屈泰河。 再往深处想,若非经她运作一番,全宗上下都服用了十日休,此时又该是怎样的局面。 背后之人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想把掩月宗一锅端了! 她初来乍到,对很多事都不了解,宗比属于惯例,银衡能想到的事,相信当晚在座的很多人都能想到。 屈泰河身为昭天门的长老,时常协同掌门处理对外事务,对外宗来访的时间必然是知情的,却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把矛头指向她,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松。 要说他无辜绝无可能,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外宗的人真是抱着一锅端的想法而来,总要多做些准备。 解咒 秦默默道:“师兄,下毒之人查到了吗?” 要是能直接审出对方接下来的计划就好了。 “还没有。”银衡安慰道:“不过师妹不必忧心,掌门已经下令禁止门人私自外出,严防消息传到外面去,不会有问题的。 由年轻一代的天骄出面也好,让他们看看,掩月宗是他们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 秦默默沉吟,这样能行吗? 银衡话锋一转,露出笑意,道:“说件能让你高兴的事,我听说掌门罚屈泰河面壁思过一年,不得与任何人接触,他因晚宴欠下的债务只能由他的徒弟偿还。 那个苏烟宁我已经打听过了,她自入宗以来竟从未自己赚过积分,别说还债,接下来一年的开销都成问题。” 闻言,秦默默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亮晶晶的:“师兄,我想请你帮个忙。” 银衡道:“只要师兄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秦默默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在晚宴上对苏烟宁说的话是给她指路,缺积分可以用东西去换。 苏烟宁自然不可能换给她,不过为了维持天之骄女的体面,必然会偷偷行事。 她请银衡找几位脸生的弟子盯着苏烟宁,找机会低价从她手里收过来。 银衡眼前一亮:“这件事交给师兄去办。” “多谢师兄。”秦默默朗声道。 “谢什么,小事而已。”银衡起身道:“走,师兄带你去校场转转,那群小兔崽子们闲不住,一回来就开始闹腾了。” 秦默默随他来到校场,只见正中央的擂台上,一头穿着衣服的大黑熊抓着一条血眼青鳞蛇的尾巴抡成圆圈,然后直接丢出场外,刚好落在她面前。 钟乐晕头转向地抬起头:“弟子见过师父,小师叔。” 银衡训斥道:“你小子是不是偷懒了,没什么长进,下次随我去外围历练。” 钟乐委委屈屈:“师兄突破了啊。” 单论化形术,他不比师兄差,但修为差了两个小境,这是无法弥补的差距。 目光触及银衡似笑非笑的表情,逃命似的溜走了。 之前见过的巨大头颅飘过来,点头代替作揖,张开大嘴:“弟子周长润见过师父,小师叔。” 一双大眼有意无意地看向秦默默,似乎有意在她面前显摆。 银衡冷哼:“看你这副样子,下次遇到灵兽就派你过去一口咬死。” 化形术常用于伪装和提升战力,胡乱地化形只会适得其反。 “别啊师父。”周长润额角留下冷汗:“弟子只是觉得这副样子有趣而已,弟子马上就去换回来。” 他可没那么好的牙口。 整颗脑袋一蹦一跳的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秦默默弯起唇角。 说话间,擂台上,一颗水球裹住大黑熊,大黑熊扑腾了半晌,憋不住气举手投降。 沈鲲抢先冲上擂台,跃跃欲试,水球看了他一眼,直接弃权。 沈鲲见状,手脚并用,攀着他不依不饶,口中道:“你不能欺软怕硬嘛。” 尚未离场的大黑熊闻言揪住他的衣领,凶巴巴道:“你说清楚,谁软谁硬?” “你硬。”沈鲲浑身一抖,用下巴示意水球:他软。” 听到他的话,水球突然放大数倍,将大黑熊和沈鲲圈在一起,恶狠狠道:“赵猛,你今天不把那条鱼拍扁了,我就淹死你!” 这下热闹了,大黑熊和沈鲲化成的大鱼一块扑腾着。 秦默默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和她想象中切磋武艺的方式截然不同。 银衡也露出笑意:“他们凑到一起就爱胡闹。” 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 那些嬉笑的弟子们瞬间都老实了,规规矩矩地比划着拳脚功夫。 化形术不是万能的,还是要看人下菜碟,基本功也不能落下。 一位头上顶着豹耳,身姿妖娆,身后拖着长尾的女弟子,踱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将两颗桃子递给秦默默:“这是在外围采的,送给小师叔尝尝。” 说完,抛了一个极具魅惑的飞眼,也不等她道谢就退开了。 随后,陆续有弟子上前往秦默默手里塞东西,还特意给她准备一个竹篮,但竹篮也放不下了。 她扭头看向银衡,他始终含着一抹笑容。 秦默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四师兄特意安排好的吧。 银衡道:“你是他们的师叔,有好东西自然要孝敬你,而且你比他们年纪都小,关照你也是应该的。” 合着便宜都被她占了。 面对这样直白的善意,秦默默眼眶有些湿润。 失去身份又如何,她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从前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 没出两天,银衡就让徐鹏把苏烟宁低价转卖的东西全都收过来,送到秦默默手中。 除了晚宴上一门八宫所赠之物,还有不少好东西,但只收了她两千积分。 “怎么这么少?”秦默默惊讶道:“我不缺积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花了多少?” 徐鹏眉开眼笑:“小师叔放心吧,师父没有倒贴,我们就是这个价拿到的。” 他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苏烟宁换了一身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装束,戴着面纱,专挑交易区的小摊小店询价。 他们按照银衡的吩咐,一早就守在那里了,等看完东西,把价格压到不足市价的三分之一。 苏烟宁不接受,他们就拆穿她的身份威胁她,让她颜面尽失,就这么拿到手了。 秦默默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 虽说从小到大,苏烟宁都是跟在她后面矮她一截,实际上有秦明钥那样一位母亲在,苏烟宁的日子要比她好过多了。 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唯一比较费神的事就是算计她。 所以徐鹏他们稍微用点手腕,就把苏烟宁唬住了。 秦默默挑捡了几样自己用不上的交给徐鹏。 徐鹏连忙推拒。 她抿唇一笑:“这是小师叔给你和其他几位弟子帮忙的奖励。” 徐鹏后知后觉,秦默默还长他一辈,其他几位长老也会奖励弟子,于是不再推迟,拿着东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银衡送秦默默的灵将自然也在其中,拿到兽丹就可以施展咒术了。 秦默默把讹召唤到身边,又将咒书摆在桌面上。 据她观察,讹大概是担心一张嘴谎话连篇,都是用肢体语言与她交流。 除了祭品之外,还要达成施咒的条件。 先将咒文绘在一件灵物上,然后让被施咒的对象吸收灵物中的灵力才能发动。 光是解咒也太便宜下咒的人了,对方把秋雨婷害得这么惨,总要付出代价才行。 秦默默让讹将咒术逆转,不过这个逆转的过程还要顺着来。 讹收下祭品后,白色的兔耳骤然变成了黑色,纯净稚嫩的脸上浮出了邪魅恶毒的笑容。 这下倒是和其他巫灵的气场相似了。 她舞动着长长的袖摆,吐出一串紫色的咒文,在事先准备好的灵药上排成一列。 原本还需提供让转移双方建立联系的媒介,不过秋雨婷本就在单向输出灵力,倒是可以省掉这个环节。 …… 晚膳,秦默默直接带着一碗药去见秋雨婷:“这是解药,把它喝了,你的修为就不会再倒退了。” 她不打算暴露咒师的身份,如此便好。 “解药?”秋雨婷怔愣,旋即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还有能解毒的一天吗? 为了解毒,她曾求助过很多药师,全都失败了,甚至还被骗财骗色,早就绝了念想。 但秦默默的话让她再次涌出了希望,一来秦默默炼药的本事已经传遍宗门,二来秦默默对她的境况一清二楚,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是好事,别哭啊。”秦默默安抚道。 秋雨婷含着泪花,将整碗药一滴不漏地喝进嘴里, 随之,一股浑厚的灵力自喉头直冲而下,汇集到仙根中。 放下药碗,她惊讶地看向秦默默:“这药……” 她服用过那么多灵材,一入口就察觉到药里面放了紫芝,一株紫芝价值五百积分,青禾宫所出的紫芝已经被乾元宫包了,若是没有门路,有积分都换不到。 秦默默居然连提都没提,就直接拿给她用。 “这解药若是有效,师姐可要把药材的钱付给我喔。”秦默默俏皮道。 普通的药材无法附着咒力,紫芝是青禾宫宫主送给苏烟宁的那株,刚好拿来用上。 “行。”秋雨婷道:“这几个月有你提供膳食稳固修为,我已经攒下很多积分了,都给你。” 话音落下,她脸上一僵,来不及言语,直接打坐入定。 秦默默眼睁睁看着她从筑基境巅峰重重突破到元婴境小成。 这逆转咒的效果也太好了吧。 时间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秦默默安安静静地守着她,生怕出什么差错。 待到她睁开双眼,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容貌也年轻了,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双目清明,皮肤水嫩白皙。 秋雨婷扑过来抱住秦默默,久久不语,勒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激动道, “我以为……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了。” 若非她心中有执念,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会呢,苦尽甘来,从今往后,你的修为一定会一跃千里。”说到这里,秦默默提醒道:“你的修为突然突飞猛进,说不定会招人嫉恨,你以后要小心行事。” 讹兽的本事独一无二,短时间内,对方肯定想不到咒术会逆转,只当是秋雨婷用功德解开了咒术。 解开逆转咒需要花费大量的功德,那等偷鸡摸狗之流必然攒不下功德,为了阻止修为倒退,很有可能狗急跳墙对秋雨婷动手。 若是在对方察觉之前,秋雨婷的修为能够超越对方,就不必担心了。 开战 “我会小心的。”秋雨婷拿出自己的身份牌给秦默默转了五千积分:“我手上暂时只有这么多了,日后再补给你。” 秦默默惊道:“不需要再补,已经足够了。” 秋雨婷居然能在短短几月存下五千积分,这敛财能力也太强了吧,难怪中咒的人那么多,唯有她能撑到现在。 紫芝才抵了一百积分,这下赚大了。 秋雨婷握住秦默默的双手:“大恩不言谢,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对她来说,这是不能用钱财来衡量的恩情。 …… 隔日,秦默默走在罗刹宫里,一道暗影顺着藤枝窜到藤叶上停在她身前。 若此时有人从旁经过,定会觉得这个画面十分诡异,天上只有一轮太阳,秦默默身前身后却各有一道相对而立的影子。 影术。 看那轮廓,五官立体,身姿窈窕,曲线玲珑,应是一位绝色的女子。 不等秦默默开口询问,那暗影绕过她继续飞速前行。 不多时,公孙瞑急吼吼地冲出来,召出一只白鹤,载着他前往昭天门。 秦默默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道人影是三师姐卜瑛。 她上头四位长老各顶个是掩月宗的传奇人物,若是哪天幻颜蹬腿了,他们四位都有接任的资本。 这位三师姐以影术闻名,据说她自入宗以来从未解开过影术,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无论是何种术法,都会消耗一定量的灵力,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的过人之处,更别提她还能为整栋宅邸设下影术,这是旁人再怎样努力都做不到的。 就好似她生儿为影,活在影子的世界里。 宗门会向一门八宫发布定向任务,其中之一是打探情报,昭天门负责监察宗门周边地区,八宫负责监视各大宗门的动向。 卜瑛这一支独揽这个任务,常年不在门内,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回来准没好事。 肩头的小团子凌空而起,被她双手捉住:“门内有大事发生,这两天你不要乱跑。” 小团子蹬了蹬小短腿放弃挣扎,瞪着黑豆眼,认真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嗯。”秦默默用脸颊蹭了蹭它的软毛,心中踏实不少。 傍晚,闾丘岭发布诏令,请各宫宫主和长老前往昭天门大殿商议要事。 秦默默和上头三位长老收到消息后去通知幻颜,却发现罗刹堡所在的区域空空荡荡。 银衡见状道:“走吧,师父若是不想露面,谁也找不到。” 行走间,秦默默注意到,那位从始至终只与她打过一次招呼的师姐悄然潜进她的影子里。 肩头的渊忽地炸起毛发,卜瑛闷哼一声退开。 渊却没有就此作罢,凌空跳跃,从投下的影子能够看出,它在与卜瑛交手。 银衡看到它白色的毛发上多了一抹血色,急忙道:“小师妹,快让雪兽住手,三师姐没有恶意,她不喜欢大家一直盯着她看,人多的时候就会躲进我们的影子里。” “渊,回来吧。”秦默默伸出手臂,渊顺势踩着她的手掌跳回她的肩头,周身的杀气却没有收敛,在她耳畔道:“她刚刚在探你的实力。” 这就没错了,她确实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才没有立刻叫停。 “师姐,你的伤势如何?”怎么看就是一道影子,银衡也判断不出卜瑛现在的情况。 “我没事。”卜瑛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怪我没有提前说明。” 没有提前说明什么? 如此含糊的话,这位师姐是笃定她不会发现吧。 秦默默没有戳破,转而道:“渊不喜欢旁人接近它,师姐还是与它保持距离吧。” 银衡展颜一笑:“雪兽还挺霸道呢,连影子都不让人碰,而且实力也很强,居然能伤到三师姐。” 影术可不是那么好破解的,第一次遇上的人都会直接攻击地上的影子,那么做是伤不到施术者的。 正确的方式是像渊一样,利用平行的投影来攻击,难点在于把控要精准,如果错位就扑空了。 它招招命中,可见一斑。 银衡继续道:“师妹,回头你多给我讲讲它的事,了解它才能模仿它。” 闻言,渊目光转向银衡,虎视眈眈。 “哎呀,这是被拒绝了。”银衡看着它笑道:“如果我教师妹化形术,让她模仿你行不行?” 小团子怔了一下,黑豆眼瞅瞅秦默默,贴着她的脖子,安分地蹲下来。 秦默默弯起唇角。 公孙瞑面色凝重,提醒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四人一兽来到藤叶边缘,银衡放出了他的飞天鼠。 换做平时,直接跳下去就成了,眼下,他和公孙瞑灵力被封,连飞行宝器都无法激活,只能老老实实使用坐骑了。 秦默默还是第一次看到飞天鼠,它一身棕色的毛发,四肢摊开,像一张毛茸茸的地毯,手感极好。 动作和她使用风行术的样子很像,都是借助风力飞行。 人到齐了,闾丘岭确认幻颜不在后,就命人把大殿的门关紧,一语惊人:“三宗五派各自带了大批人手乘坐飞舟正往掩月宗赶来。” 除了卜瑛之外,另外七宫的探子也先后归来,彼此间并没有互通消息,直接报给了闾丘岭。 众人听到他的话,皆是心中骇然。 当世有四宗五派,四宗以掩月宗为首,遥遥领先,五派要比其他三宗差上一大截。 单就哪一个都是不够看的,但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就很可怕了。 方芙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掩月宗对人族有功,也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当初对付灵王的阵仗也不过如此。 “哼。”仇丰老眼精光闪烁,手臂肌肉凸起,攥紧拳头:“如果他们是想过河拆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好了,老子就是死也能拉他们垫背。” 庄丞摇头:“我猜并非如此,好端端的没理由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若是误伤了仙藤,结界受损,等同于自掘坟墓。” 仇丰反问道:“如果不是这个目的,为何会向我们投毒?他们垂涎仙藤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灵王的威胁不在了,就把矛头指向我们。” 听到他的话,一众长老脸色难看,他们现在连同归于尽的资本都没有。 有人忍不住问道:“掌门,他们哪日会到?” “根据情报来看,离我们最近的明日就会到,最迟的三日后。”闾丘岭道。 庄丞盘算着:“如果他们要一起动手,就要等到三日后,也就是十日休的第七日。” 掩月宗很可能在这三日内就没了。 一直沉默的千机宫宫主须茂勋道:“我们可以派人去拦截,只需拖延三日即可。” 闾丘岭道:“不可,下毒之人还未找到,万一消息传到外面只会更危险,瞒住此事,只要他们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几日掩月宗有进无出,连飞出去的虫子都会被打下来,回传消息的探子也被他按住了。 众人经过一番探讨,最终决定采纳闾丘岭的意见,死守到底。 …… 一晃三日,预计在这三日内会抵达的宗派都没有到来,昭天门的探子回禀,三宗五派有意在宗门附近集结,会同时抵达。 闾丘岭连自己门下的探子也不放过,直接扣下。 与进一步获得情报相比,他选择孤注一掷,捂住消息。 期间,门内全面做好战前准备,地理位置使然,各宫分管一片区域,确保无论对方从哪里下手都能够及时应对。 第四日一早,三宗五派各自乘坐飞舟以包围式出现在视野中,逐步逼近掩月宗领空的范围,一门八宫严阵以待。 闾丘岭与各宫负责人各持一块传音石用以互通消息。 庄丞问道:“如果他们不守规矩,我们打是不打?” 掩月宗的规矩是大型飞行宝器只能落在最低处的藤叶上,听从掩月宗的安排行事,否则直接进行攻击。 方芙道:“还是等他们靠近先了解情况再说吧。” 这时候先动手就是引战,一旦开战就没有退路了。 仇丰道:“打,一定要打,不然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幻颜一直没有出现,无奈之下,公孙瞑接替了他的位置,握着传音石听着几位大佬争论不休。 上头没有征求意见之前,只能听着。 大佬们还没争出结果,只听传音石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动手!” 从罗刹宫直直射出一道灵光,命中第一个进入掩月宗领空的飞舟上的旗杆。 旗杆折断,顶部的饰物分量很重,宗旗倒栽葱掉到甲板上。 “干得漂亮!”秦默默夸赞一声。 发出灵光的是一种攻击类法器,只要瞄准目标注入自身的灵力即可,杀伤力取决于灵力的多少。 得到夸奖的徐鹏憨然一笑。 传音石:“……” 短暂地安静后,传音石爆发出激烈地指责声。 公孙瞑偏了一下脑袋,悄然伸直手臂,拉开与传音石的距离。 排在第二位的是依附赤月宗的血玉派,飞舟的规模略逊一筹。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把那艘破烂打下来。” 掌门以及一众宫主齐齐高呼:“住手!” 意见倒是统一了,可传音石又没在秦默默手里,罗刹宫的弟子更是听不见。 一阵灵光扫射后,飞舟的护盾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从岩川宫位置忽地发出一道金色的灵光补了一刀,飞舟再也支撑不住支离破碎,自空中坠下。 飞舟里的修士四下逃离。 仇丰无声地对叶飞阳竖起拇指。 传音石:“……” 摊牌 秦默默居高临下,用蕴含灵力的嗓音喝道:“擅自闯入本宗地界杀无赦。” 不把气势拿出来怎能唬住人。 罗刹宫众人高举闪闪发光的法器,齐齐高呼:“杀无赦!” 其余一门七宫的弟子闻声附和:“杀无赦。” 呼声震天,直冲云霄。 掌门&宫主:“……” 闾丘岭点名:“公孙长老?” 公孙瞑拉近传音石:“在。” “罗刹宫为什么没有服从安排?”闾丘岭质问道。 公孙瞑反问道:“不是没有安排吗?我们只是按规矩走啊。” 三宗五派都进入攻击范围了,掌门和几位宫主仍然没有商议出结果,等同于没有安排啊。 至于那声“住手”,根本来不及转达。 闾丘岭:“……”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远远望去,除了被打断旗杆的赤月宗和被打沉飞舟的血玉派,其他的宗派尚没有越界。 在血玉派的飞舟被打沉后,陆续降落到地面上。 看来还有缓和的余地。 闾丘岭与几位宫主前去交涉,不多时,带着三宗五派的领头人一起返回门内。 消息随之传开。 三宗五派是打着参加宗比的名头而来。 “宗比?”秦默默惊讶道:“之前说要来商谈,不是没来吗?” 银衡眯起眼眸。 “确实没谈,因为没得谈他们才想先斩后奏。”公孙瞑道:“掩月宗明确表态过,不会在门内举办宗比,可以出钱另外选个地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仙藤上的种种很容易惹得旁人眼红,除了必要的往来,掩月宗从不招待外人。 秦默默道:“既是宗比,何故摆出这样的阵仗。”还以为是来抄家灭族的。 银衡愤恨道:“定是赤月宗那老贼在背后煽动的,每年的新人都会优先选择本门,被本门淘汰后才会去其他宗派,赤月宗那老贼早就不满了,可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是他们自己实力不足。” 赤月宗? 秦默默想到被徐鹏射断旗杆的那面旗子上画着一轮血色的月亮,那应该就是赤月宗的飞舟。 纵观三宗五派,是规模最大最气派的。 也是他们领头闯入掩月宗的地界。 公孙瞑颔首:“他们此举是想向本门施压。” “本门虽与其他宗派少有往来,但并无龃龉,他们八成只是想伺机分一杯羹,我们态度强硬一点,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银衡勾起唇角,向秦默默看过来:“师妹今天做的对,那老贼现在一定气个半死。” 真让他们直接冲过来,眼下又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对方人多势众,肯定不会善了。 卜瑛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虽与三人同处一室,始终一言未发。 晚些时候,又有消息传到各宫,三宗五派要求掩月宗在仙藤上为他们提供修炼之所,每宗每派只需一片藤叶。 听上去轻巧,换成谁也不会允许旁人住进自己家里走来走去吧。 而且这不仅仅是一片藤叶的问题,有了修炼之所,接下来就是试炼场。 这么多宗派混杂在一起无法对其进行约束,难免会有人对藤汁下手。 此事绝不能妥协,但“大军临下”,掩月宗想守住仙藤也很难。 第一晚总算是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三宗五派的掌门和长老被安置在单独的藤叶上。 闾丘岭摆出严防死守的姿态,开启护盾,严禁门人与他们私下接触。 又命各宫增派弟子守夜,盯紧尚留在掩月宗外围的各宗派门人。 …… 罗刹宫,秦默默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入座奉茶,闾丘岭伸出手掌:“把你的金印给我看看。” “金印?”秦默默疑惑道。 闾丘岭道:“你从小到大用来蹭吃蹭喝的那个。” 秦默默:“……” 顿了顿,闾丘岭继续道:“登仙楼是我闾家的,闾家传来消息,在你入宗前一个月,曾有人拿着金印在边城出现过。” 登仙楼就是售卖醉飘仙的酒楼。 “未必就是我啊。”事到如今,秦默默早就不在乎身份一事,看着苏烟宁师徒两个摆台唱戏挺有趣的。 闾丘岭收回手臂,从空间宝器中取出一幅画像摊开:“这是边城送来的。” 画像上穿金戴银古灵精怪的女子正是秦默默,看起来要比现在更稚嫩一些。 “一幅画而已,屈长老那里有很多苏烟宁的画。”秦默默撇嘴,打定主意不认账。 闾丘岭捋了一把胡须,收起画像,又拿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推到她眼皮底下。 秦默默拿在手里,翻了几页,脸上一僵。 这是账本,上面记录了她十几年来在登仙楼连吃带拿的账目。 闾丘岭道:“如果你不是秦苑杰和白淑清的孩子就把账还了吧。” 秦默默:“……” 休想! 秦默默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拍:“你早就知道了吧,何必装模作样。” 否则没必要连账本都带过来。 闾丘岭哈哈大笑:“早在你入宗后第一个月我就查清楚了。” 秦默默目光一凝。 “不止如此。”闾丘岭收敛了笑意,道:“我还查到苏烟宁是屈泰河的女儿,他与你父亲素来不对付,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 秦默默恍然,难怪那师徒两人的面容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她拉下唇角:“因为她的天赋好,所以你就将错就错?” “非也。”闾丘岭站起身,背对着秦默默走了几步,仰望夜空, “门内其实一直不太平,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时不时窃取藤汁,我却查不到任何头绪,在调查屈泰河的时候,终于被我找到了一点线索,单凭他自己绝对做不到,我留着他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 但我也没想到,此事还有外面的人参与,十日休就是屈泰河做的。” 秦默默面上一怔。 闾丘岭转过身来,满脸慈爱,将一个做成锦囊的空间宝器塞进她手里:“就先让那个跳梁小丑蹦哒一阵子,该属于你的都是你的,你往后可不许再拿我的宝贝出气。” 秦默默别开眼,脸上微微发烫。 闾丘岭离开后,她查看了一下锦囊里的东西,丹药、功法、法器都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份牌。 持有人是她的父亲,里面有十万积分。 …… 翌日,三宗五派的掌门提出把秦苑杰和白淑清的女儿请去一见,且不依不饶。 苏烟宁现在修为尽失,让她出面会暴露十日休一事,又或许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下毒一事既是屈泰河而为,苏烟宁肯定也脱不了干系,此事定然不能让他们如愿,可十日休的药效还有两日,这两日必须稳住他们。 上头商议后决定,让秦默默代替苏烟宁出面。 旋即秦默默就明白了闾丘岭为何会选在昨夜向她摊牌。 真是老奸巨猾! “放心去吧。”银衡拍了拍秦默默的肩头,道:“当年三宗五派受灵王威胁,连外围都不敢去,只能依附我宗保驾护航,与灵王一战我宗更是一马当先,他们此举等同于恩将仇报,但秦苑杰夫妇的恩情他们却不敢不认,否则会被天下人唾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秦默默撇嘴,她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想去,只是觉得让本尊替冒牌货冒充本尊不爽而已。 秦默默来到接待外宗掌门的藤叶,走到门外,听到里面传出剑拔弩张的交谈声, “仙藤高大繁茂,区区八片藤叶而已,于你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却能为仙门培养出无数优秀子弟,四宗五派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掩月宗乃四宗五派之首,却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接受,未免说不过去吧。” “说得好听,熔岩山脉绵延百里,你们赤月宗只能用上一小部分,哪宗哪派没有火修弟子,怎么不见你们拿出来分享。” “你不要忘了,灵王的目标本就是仙藤,我们为此牺牲无数,难道不该补偿我们吗?” “灵王的目标到底是仙藤还是结界的界核?你们到底是为了仙藤还是为了保全自己?!” “……” 吵着吵着,独属于半步仙的灵压四散开来,重重叠叠。 秦默默还未进门,就被逼得后退,险些吐血:“……” 渊小脚一蹬,在她周围撑起了护盾。 秦默默沉了一口气,走上前一脚踹开大门,道:“诸位掌门高风亮节,为了弟子的前程主动让他们改投本门门下,掌门就成全他们吧,不过要先说好了,本门可不收什么歪瓜裂枣,免得被仙虫拆吞入腹坏了本门的名声。” “无知小儿如此不懂礼数,吾辈在商议正事,哪轮得到你来插嘴!”赤云炎气急败坏,怒目而视。 随之一股浑厚的灵力向秦默默迎面袭来。 闾丘岭眼疾手快,挡在她身前。 秦默默从闾丘岭探出一个脑袋:“汝辈的正事就是把自己的弟子送到别人的门下养着,我这不是好心好意在帮汝辈说话吗?” “你……”赤云炎抬手直指秦默默。 秦默默拉着下眼皮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在他出手之前,缩回脑袋。 闾丘岭像一只老母鸡横在暴跳如雷的赤云炎身前挡了又挡。 仇丰、庄丞一左一右往前一站,赤云炎被迫收手。 三宗各有两位半步仙,五派只有一位,掩月宗有八位,在这一点就占尽了优势。 赤月宗附属的血玉派掌门罗城以及飘霜派掌门辛翠萱紧跟上前与之对峙。 “你们掩月宗竟连一个小辈都管束不好吗?”赤云炎冷声质问。 “我们能不能无需你操心,但她轮不到你来管。”仇丰毫不示弱。 赤云炎暗自欣喜,正愁找不到发难的由头,自己送上门来就怨不得他了。 正欲出手,朔月宗掌门侯鸿振忽地开口问道:“这个小姑娘可是秦默默?” 秦默默双眼亮晶晶的,点点头。 赤云炎:“……” 这个由头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秦默默。 奉陪 “她不是秦默默,我见过真正的秦默默,那孩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心地善良,尊师重道,如她父亲一般胸襟宽广,顾全大局,必不会反对我等想要造福所有仙门子弟的大义之举。” 在一众或是两鬓斑白,或是满脸沟壑的半步仙修士中,辛翠萱年轻的脸庞显得尤为突兀。 她一双丹凤眼凌厉地扫过秦默默稚嫩的脸庞,道:“想不到堂堂掩月宗竟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用一个冒牌货来糖塞我们。” 闻言,赤云炎周身涌出的炽热的火灵,议事堂中的温度骤然升高。 罗城再次摆出攻势,袍角乱舞。 啪啪—— 秦默默鼓掌惊叹,一针见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引狼入室曲解成胸怀大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厉害。” 她迎着辛翠萱仿若要将她拆吞入腹的目光,道:“我是谁你说的可不算。”旋即面容转向侯鸿振:“侯掌门慧眼识珠,一下就把我认出来了,眼睛这东西,如果不会用的话,还不如挖掉,免得误导一些脑子不好的,您说是不是?” 毒舌三式,一箭三雕。 侯鸿振不能应。 闾丘岭:“……” 他错了,他就不该把秦默默找来,不仅没能平息事态,还火上浇油。 这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面前这些都是何人,随便一个都能让她灰飞烟灭。 “放肆!”以赤云炎为首的三人杀意併现。 秦默默歪头:“我可是我父唯一的孩子,这就是你们对恩人之女的态度?” 闾丘岭和几位宫主尚有所顾忌,只能和他们打太极,她却没有。 就让她好好地利用父母的光环,撕下他们虚伪的面具。 不出所料,赤云炎憋得像个即将涨破的皮球,却按耐着没有发作。 “赤掌门不必多虑,她就是个冒牌货。”辛翠萱厉声道。 “她确实是秦默默,辛掌门难道想借刀杀人陷赤掌门于不义?”闾丘岭运转灵力,一缕缕黑白相间的长发无风自舞。 “赤掌门,你不要听他挑拨,就让我亲手解决这个冒牌货!”辛翠萱右手五指弯曲,抓向秦默默。 几位宫主闻风而动,原本作壁上观的一众掌门同时起身。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纸质的折扇旋转着飞到秦默默身前直立,上面独属于皇族的金印闪闪发光,夺走了众人的眼球。 来人是皇族中人。 修士毕竟占少数,在场每一位的家族都要服从皇权管束,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得罪皇族 无论有何仇怨,只能先放下。 秦默默勾起唇角,入宗时候她就吸取了一个教训,自证远不如旁人作证更有信服度。 同为掩月宗的门人,就算是皇子也该为宗门做一份贡献才是。 花懿轩一步步走进众人视线。 他头戴金冠,身穿龙纹绣袍,脚蹬金靴,其身份昭然若揭,皇族的威严铺散开来,冷声道:“秦默默是我未来的皇妃,尔等敢对她动手,皇族必不会善罢甘休。” 当年打秦默默主意的不在少数,人皇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连未来的后位都许上了才得以把秦默默抢回去给爱子当媳妇。 不过秦默默父母最看重的还是诚意,并没有接受后位,秦默默早晚会飞升的,世俗之事只会牵绊她的脚步。 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 听到他的话,众人收敛了攻势。 辛翠萱惊愕道:“殿下,她……” “辛掌门是想说我连自己未来的皇妃都认错了?”花懿轩将折扇召回手中,眼神充满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攻击性。 辛翠萱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颤抖的手臂透出她正在极力忍耐。 花懿轩道:“秦默默的父母护住了全境的安危,尔等却连他们的女儿都容不得吗?” 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如芒在背。 闾丘岭翘了翘胡子,假模假样地打圆场:“殿下,这其中有些误会,诸位掌门德高望重,高风亮节,岂会做那等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事。” “理应如此。”花懿轩顺水推舟,话锋一转,道:“听闻诸位掌门来我宗是为了宗比一事,可有商议出结果?” 赤云炎闻言道:“殿下,皇族一向不干预仙门之事。” 他们只是打着宗比的幌子逼迫掩月宗妥协,从始自终没有提及相关事项。 “皇族自是不会干预仙门之事。”花懿轩眸光一凛:“但本宫身为掩月宗的弟子作为宗比的代表,难道连问都问不得? 因为本宫是皇族中人,所以歧视本宫不成?” 赤云炎硬着头皮道:“殿下误会了,一些细节还没有敲定,等确认之后一定会告知殿下。” 能做的已经做完了,花懿轩不再停留,直接离开。 秦默默头上顶着免死金牌,又有掌门和几位宫主护着,更是无所顾忌。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道:“诸位掌门,你们请我来就只是用眼睛看看我吗?” 第一次见面不给点见面礼吗? 众人:“……” 侯鸿振摸出一个盒子,隔空送到她手里:“本尊的孙儿多亏了你的父亲才能保住性命,本尊在此承诺,今后必会护你周全。” “多谢侯掌门。”秦默默欢欢喜喜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阵石,尚没有刻入阵纹。 “咔嚓”,辛翠萱一不留神用力过猛,折断了一根指甲。 在场一众皆是耳聪目明,十分有默契地装聋作哑,但秦默默岂会放过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一脸懵懂地看过去,还快速地眨眨眼。 辛翠萱深吸一口气,摆出笑容,从手腕上撸下一个色彩斑斓的手镯,精准地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这是本尊的独门法器,里面有三枚暗器,能够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多谢辛掌门赠宝。”秦默默大大方方地道谢。 待到搜刮完一圈,她道:“晚辈有个提议,不知诸位掌门可愿意一听?” 众目睽睽,礼不好太轻,凭白失去一宝的罗城咬牙切齿道:“本尊奉劝你,长辈的事还是少参与为好。” “诸位掌门如此厚待晚辈,本想给诸位出个主意,既然不让说,就算了。”秦默默扭头就走。 “但说无妨!”赤云炎开口阻拦。 于秦默默来说,她已经脱离了这场纷争,谁都不会动她,谁对她好自然该偏向谁。 仇丰吹胡子瞪眼。 秦默默勾起唇角,原地调转方向,笑容清澈干净:“就把藤叶作为宗比获胜的奖励如何?” 她仔细分析,言之凿凿:“三宗五派突然涌入我宗,又凭白得了我宗的好处,传出去指不定会把你们当成土匪强盗呢,更何况皇族也在关注此事,想藏都藏不住,若是通过比试所得,才能令人心服口服。” “不行!”辛翠萱一口否决:“纵观历届宗比,皆是你们掩月宗拔得头筹,奖励再丰厚,最后还不是要收回去。” 顿了顿,她冷冷地打量着秦默默,道:“说到底,不过是拐着弯偏向掩月宗。” 闻言,一众掌门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还没说完呢。”秦默默道:“宗比的规矩可以改一改,三宗五派分别与我宗对战一场,参加比试的弟子修为一致,只要获胜就能得到藤叶,但你们也要拿出对等的奖励,如果你们还是觉得晚辈在偏向掩月宗,那晚辈就无话可说了。” 辛翠萱还想说什么,仇丰忍无可忍,直接怼回去:“如果连这样的条件都不能接受,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老子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赤云炎用力拍击椅背,喝道:“就依秦默默所言,本宗奉陪。” 一来,掩月宗人才济济,就是八对一也未必有胜算,但只战一场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哪宗还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天骄。 二来,仇丰的话他不得不顾及,真动起手来,以掩月宗的实力,确实能拼个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处。 三来,他不想因此败坏了赤月宗的名声,他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一个小丫头冷嘲热讽过。 “那宗比的地点?”秦默默带着询问的眼色。 “我们都已经来了,总不会让我们再去别处吧?”赤云炎目光如炬,气势汹汹。 “就在本宗,时间定在三日后。”闾丘岭道:“先说好,本宗不会采取任何外力措施干预比试,你们可不许反悔。” 待掩月宗一众离开后,辛翠萱忧心匆匆:“赤掌门为何要应下,掩月宗明摆着给我们设了陷阱,你们不会没听说过掩月宗考核的内容吧,听上去很公平,在仙藤上对我们极为不利。” 赤云炎不以为然:“怕什么,一点风力而已,参加考核的弟子修为只在筑基,我们只要派出修为在筑基之上的弟子即可。” 风助火,对赤月宗更有利。 玄月宗掌门单承基关注点在另一个地方:“你们说咱们之前听说那事难道是假的,我看掩月宗上下没有任何异样。” 什么公平竞争,他的初衷可不是来啃硬骨头的,这种没有保障的事,他根本不想应下。 也就赤云炎那个没脑子的才会被一个小丫头绕进去。 瞧瞧五派的掌门,这一趟跑得肠子都悔青了吧,十有八九得倒贴。 “我愿去试上一试。”辛翠萱目光灼灼:“如果被我发现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大家可一定要一起行动。” “那是当然。”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若是能直接拿下掩月宗,封了他们的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皇族那边总不会同时与三宗五派为敌。 先前所谓的谈判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试探而已。 如果掩月宗让步了,就表明传言属实,他们才敢进一步行动。 可掩月宗做得滴水不漏,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 报复 是夜,乌云蔽日,伸手不见五指,好似梦境与现实连接在一起,虫鸣声也不如往日那般高亢。 秦默默忽地生出不好的预感。 只要再坚持一日,十日休的药效一过,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灵王死后,掩月宗养精蓄锐十六年,长老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可这一日能安然度过吗? “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的。”渊跳进她的手心里。 小小的它,似乎有无穷尽的力量,总能护她周全。 可秦默默担心的不是自己。 此前还不觉得,自从来到罗刹宫,她心里已然生出了一种归属感,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弟子们命殒黄泉。 不过这话是不能讲给仇视人族的小妖听的。 她怕这小东西会翻脸不认妖。 她双手捧着白白的一团,将它的软毛贴在自己的脸颊,心里才踏实一些。 待到心绪平复之后,她开始潜心修炼御魂诀。 她能保命是因为有父母、渊、桃树妖、药炉、金爵,总有一天她要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她珍视的一切。 时至夜半,她的魂体修为突破筑基,轮廓初现,不再是虚无缥缈仿佛一阵风就能卷走的形态。 她戳了戳酣睡的小团子,没有得到回应,心思一动,夺门而出。 魂体很适合刺探敌情。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绿幽幽的游魂,以她的修为走在外面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据隗绍所说,很多冤魂厉鬼心中有怨念,为了报仇放弃投胎的机会,通过吞噬他人的魂体增强己身的实力。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生魂,吞噬之后还能借用尚未腐坏的尸身短暂的还阳。 但为了宗门的安危,她决定冒一次险。 都这个时间了,三宗五派的掌门居然还凑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她坐在窗台上,晃悠着小腿,脸对脸地偷听。 “你能保证消息属实吗?”赤云炎语气有些兴奋。 “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辛翠萱斩钉截铁:“掩月宗的长老们修为尽失,时效是明晚,要动手的话一定要抓紧时间!” 听到这里,秦默默瞳孔猛地一缩。 偶然发现一两人肯定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必然是内鬼把消息传出来的。 与内鬼有往来的毫无疑问就是辛翠萱。 可为什么昨晩相安无事,今晚才行动? 就算没有月光,一个大活人走动还是不难发现的。 失神的功夫,一道突如其来的魂力击中她的魂体。 她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痛楚,魂体好似倾倒的墨水,形态扭曲、游离。 下一击绝对会魂飞魄散,她翻出窗外,慌忙逃离。 魂体很轻,跑一下跳一下,还能飘出一段距离,像极了一面迎风摆动的旗子。 但心情就没看上去那般轻松了。 袭击她的对象一路尾随,逼得她慌不择路,一不留神撞上了什么东西,吓得尖叫一声。 “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嗓音,秦默默鼻头一酸。 她魂体出窍,身无旁物,无论人还是妖都帮不上她,她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同为魂体的幻颜一手将她护在怀里,一手不断调整角度发出魂力与对方交战。 他身材高大,手臂修长,多她一个完全不影响行动力。 魂光幽幽,忽明忽暗,好似烟花般炸开。 直到幻颜收手,她都没能看到对方的样子,真是奇怪。 “没事了。”幻颜低声哄道,边说边向她的魂体注入魂力。 她的魂体渐渐凝实,稳固了不少,但心中的恐惧却半点没有散去。 就在前一刻,她还在魂飞魄散的边缘徘徊。 心绪平复些许后,她问道:“刚刚的是冤魂还是厉鬼?” 比起样貌恐怖,更可怕的是无形,防不胜防。 “刚刚的是影术。”幻颜解释道:“对方在施展影术的同时,用魂力攻击你。” 哈? 原来是活人! 对方能追着她在护盾之间自由通行,说明正是本宗的内鬼。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为何会是在今夜将消息传到外面。 饶是巡视的弟子火眼金睛,也不能在黑暗中分辨出影子的存在。 地上没有尸首,不用问就知道对方逃了,不过学习影术的难度很大,范围可以缩小不少。 她突然想到还有要事要办,必须赶紧通知闾丘岭,三宗五派要攻过来了。 她牵着幻颜的衣角不撒手:“师父,您先送我回去吧。” 万一再次遇袭,她就彻底交代了。 抬眼的瞬间,她意外地看清了幻颜的容貌。 他肤如白雪,一双眼眸好似两轮皎月熠熠生辉,鼻梁挺直,唇瓣极薄,脸部的轮廓犹如鬼斧神工,俊美无双。 比辛翠萱看上去更年轻,实则年纪是她三倍有余,已有两百七十多岁了。 他是修炼了返老还童的功夫吗?! “好。”幻颜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迈开长腿:“你魂体受创,休养一阵子才能恢复,近几日会浑身无力,都是正常的。” 说白了就是魂体撑不住肉身。 在这紧要关头浑身无力? 秦默默抓狂。 待到形魂归位,她请求幻颜去将三宗五派的事告知闾丘岭,居然被无情拒绝。 她师父真是个奇人,愿意保护她,却不愿意守护宗门。 无奈之下,她白着一张脸,就近拍醒了隔壁的银衡。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消息传开,三宗五派尚未行动,全员已然做好战前准备。 但即便准备又如何,面对三宗五派的围剿,依然没有胜算。 难不成真的要同归于尽? 退一步讲,就算保住性命,自此掩月宗与三宗五派之间势必不死不休。 就算要报仇,各个击破要优于以一敌八。 她冥思苦想,忽地灵光乍现。 夜晚风势猛烈,三宗五派定会等天亮以后风停了才会行动,就趁着这个时间来扭转乾坤吧。 当第一丝黎明的曙光降临,三宗五派的弟子手持兵器靠近仙藤,悄然攀上藤叶,未等双方碰面,忽地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虫鸣声。 蝗虫、蚂蚱、蝈蝈、蝴蝶、瓢虫、蜈蚣,各式的仙虫成群结队地从天而降。 为了自保,众人不得不先斩杀仙虫。 掩月宗与仙虫相互敌视千年,还从未想过有联手的一天。 不过既然是为了保护仙藤,自然也要贡献一份力量。 掩月宗一众做模作样地舞刀弄枪,实则一只都舍不得杀,能多拖延一刻是一刻。 眼尖的秦默默还在虫群里面发现了有主的仙虫和拟虫形态的傀儡,这就厉害了。 她观望了半晌,眉头越拧越紧,引来的都是修为不高的小仙虫。 一众掌门战力不俗,仙虫数量锐减,撑不了多久。 最好能想办法一次绝了他们的念想。 最厉害的莫过于那个操控仙藤呼风唤雨的存在,若是他能闹腾一下,这些人准保再也不敢打仙藤的主意,一劳永逸。 她先去求幻颜,既然幻颜能制止他,就有可能与他沟通。 令她没想到是,人虫都闹起来了,罗刹堡没有显现。 求都没得求。 她眼中划过一抹坚毅,唤来金爵,载着她直冲而上,好似一道金色的闪电,在藤叶中穿梭。 行至中途,金爵停下来:“不能再继续了,我的实力只能算是中游,再往上遇到的仙虫我也惹不起,就算我能勉强保命,你肯定逃不过去。” 秦默默蠕动着苍白的唇瓣:“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行,我有办法护住我自己。” 她可以引战之后躲进药炉里。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如果你是想把仙虫引下去,我劝你放弃,它们绝不会参与人族之间的纷争。” “我想捅马蜂窝。” “……” 马蜂在仙藤上称王称霸,几乎没有天敌,修为不俗,如果马蜂记住金爵,它恐怕以后不太好混,秦默默非常体贴地把它收回,自己裹着斗篷拖着虚弱的身体悄然靠近。 渊忍不住道:“你又不是人族,何必在乎他们的死活。” “嘘。”秦默默伸出细嫩的食指贴在唇边,将它塞进衣襟里藏好,才低声道:“如果我当初取出十日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有责任解决这一切。” 渊不再作声。 她找准时机,用风刃将马蜂窝与仙藤的连接处分离,再使出全力将它推下仙藤。 受惊的马蜂群向她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她犹如一只受伤的蝴蝶,纵身跃下仙藤,白嫩的双手抓住风束,加快下降的速度。 耳畔被隆隆的嗡鸣声充斥着,裸/露的肌肤上出现了细小的割痕,魂体突然与肉身错位,浮出了虚影。 这就是强撑的代价。 她吓得心脏一紧。 仙马蜂的尾针犹如一柄利剑,一剑能把人戳一个窟窿,一旦慢下来就会被蜂群秒杀,继续的话等落到地面上,恐怕只剩下一具没有魂体的尸身了,连药炉都救不了。 横竖都是死…… 力可以出,苦可以吃,赔上性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啊。 “哎……” 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是师父的黑袍。 放松下来,她的意识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 御魂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秦默默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 很熟悉。 她又死了一次。 她伸直手臂,慢慢挪动正上方的木板,看到一张白色的纱幔。 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由黑白两色组成的房间,桃木棺材的下方是一张灵气浓郁的寒冰床。 天山寒冰,定然是渊准备的。 她收起桃木棺材,坐在床沿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侧,随手挑起一缕,满是疑惑,她的头发有这么长吗? 床头摆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法衣和一双同样花纹的法靴,她穿戴整齐来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透过椭圆形的水银镜端详自己。 面容和记忆里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婴儿肥,轮廓更精致了。 伸展四肢打量了一下,可以确定,她长大了。 天呐,她这一次在棺材里面呆了多久? 掩月宗怎么样?度过危机了吗? 带着疑惑,她从妖穴里放出药炉,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捧起药炉上上下下查看了一下,松了口气。 没有外力干涉,他是不死不灭的。 许是太久没人理他,休眠了。 秦默默收起药炉,推开房门,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 途径一处露天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老虎。 高贵冷艳,威风凛凛,栩栩如生,比她宅子里的石雕漂亮多了。 继续往前,来到一个宽阔的大殿,上首有一尊华丽的王座,椅背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她脸上浮出了欣喜,原来这里是罗刹堡。 “师父。”她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她边喊边在堡内找了一圈,一个活人没有,倒是在一间密室里找到了一具头戴白色面具,身穿黑袍的枯骨。 “师父!”秦默默花容失色,将枯骨揽在怀里,晶莹的泪水一滴滴砸在面具上汇成一条细流。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难到掩月宗已灭,师父战死? 她越想越怕,冲向堡外。 大门禁掩,她使出全力去推也没能推开,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修为居然已经突破到金丹境巅峰。 复活期间有得睡没得吃,应是归功于天山寒冰。 她心底涌出了希望,这扇门拦不住渊,渊一定会回来找她。 妖穴中还有大量的仙蚜和仙果,能吃好久,她等得起。 一日、两日、三日…… 秦默默娇俏的小脸上满是落寞。 她把枯骨埋在庭院中,开始潜心修炼,如果渊一直不回来,或许有一日她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打开大门。 当初仇丰送给苏烟宁后面又转到她手里的是一本柔术,柔术属于体术的一种,学成后,可以将身体弯曲的弧度超过人体极限,战力不俗。 很明显的优势就是扰乱对手的预判,试想一下,在原有的招式上增大动作的幅度,定会出其不意。 闾丘岭给她的是一套阵书,阵术的第一步是识得八卦的方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在这个基础上再了解各自的卦象,通过对卦象的领悟组成阵法。 每日她会先修炼柔术,待到体力耗尽,再开始研究阵法,两不误。 入夜后,她则形魂分离,短时间内,身体会处于休眠状态,对她来说,休眠是增长修为的最佳时间,绝不能忽视。 魂体趁这个时间修炼御魂诀。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先是肉/身的修为突破到了元婴境,随后魂体的修为突破到了金丹境。 秦默默喜极而泣。 魂体修为突破到金丹境,代表她可以召唤鬼魂为己所用。 在堡内最大的挑战是孤独,为了避免失语,她时常会自言自语。 若是能招来鬼魂作伴也好,还能了解一下外面情况。 她用魂力在地面上绘制了一个招魂阵。 激活的瞬间,阵法中涌起了浓浓的黑雾,无法直视其内。 稍顷,黑雾中透出一簇绿色的光芒,雾气迅速收拢,凝出了一缕幽魂。 以她现在的实力招不来强大的鬼魂,只能是鬼中的弱鸡,或是心有不甘贪恋凡尘的新鬼。 那鬼魂身材高大,披头散发,面容模糊,对着她方向伸出手臂,迟缓地迈开步子,口中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害我……” 很显然属于后者。 只有新鬼才会形体不稳,神志不清。 她向鬼魂注入了一道自己的魂力,鬼魂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看清他的模样后,秦默默一瞬间眼眶湿润。 是叶飞阳。 那个犹如太阳一般明媚而炽热的男孩子居然已经死了。 “叶飞阳。”秦默默唤出他的名字。 闻声,叶飞阳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环顾四周,眼中满是困惑。 据隗绍所说,恢复神志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回生前的记忆,或早或晚,因鬼而异,若是能接触到生前认识的人或是环境会更快一些。 “叶飞阳,你还认得我吗?”秦默默问道。 短短一句话成为了开启记忆的钥匙,生前发生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轮转。 表情时悲时喜,顺利地记起了全部。 叶飞阳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师妹?” 什么辈分,在他眼里,秦默默永远是他可爱的小师妹。 “……”秦默默:“是我。” 叶飞阳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从他口中,秦默默了解到她死后发生的一切。 十日休的最后一日,马蜂窝从天而降,蜂群向四宗五派的人发起了进攻。 掩月宗的弟子善于应对仙虫,并未伤及性命,浑水摸鱼一阵子就躲进建筑物里。 三宗五派伤亡惨重,纷纷逃离仙藤的范围。 蜂群在掩月宗里徘徊了半日才离去。 三宗五派却没有就此罢手,打着清理仙虫的名号集结在一起冲上仙藤。 这个时候,掩月宗的弟子们已经察觉到长老们修为尽失,自知在劫难逃,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奋力一博。 谁知,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纷飞,几个月前才刚刚经历一次成长期的仙藤开始疯狂地扭动藤枝。 在闾丘岭的授意下,藤叶上的护盾并没有开启,掩月宗的弟子们分别躲进一门八宫的大殿。 大殿设有独立结实的护盾,不必担心会被破开。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三宗五派被藤叶直接送走了。 仙藤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将修士们当成球来拍,一拍一个准,一拍一大片。 元婴之下非死即残。 三宗五派差点灭门了,哪还有余力针对掩月宗。 听到这里秦默默便知道,幻颜到底还是出手了。 只是他的死因叶飞阳也不知情,他向来神出鬼没,很久没出现也不奇怪。 叶飞阳把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眼前一亮,摸出一根细绳,细绳上拴着一尊小像,伸到她眼前。 “……”秦默默问道:“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把她坐成小像戴在身上,又不是神佛。 鬼魂能拿出来,说明还是陪葬品…… 叶飞阳解释道:“听罗刹宫宫主说,你是因为捅了马蜂窝才会陨落,如果没有蜂群我们就等不到仙藤发作,掩月宗也就不复存在了,你是掩月宗的英雄,大家把你做成小像带在身上护身。” 秦默默沉默了片刻道:“摘下来吧。” “为什么?”叶飞阳满脸不解,小心翼翼地收回衣襟里,生怕被她夺去。 秦默默道:“因为我既没有死,也没有封神。” 护身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叶飞阳:“……” 秦默默当着他的面完成了形魂合一,即便隔着肉身,也不耽误发挥魂体的能力。 “没死是好事啊。”叶飞阳扬起笑脸:“这小像我还会戴着,就算没死,你仍然是掩月宗的英雄。” 英雄? 这不是对她父母的称呼吗? 秦默默思绪万千,话锋一转,道:“师兄,你为什么会死?” 叶飞阳一瞬间沉下脸:“我被一起做任务的队友偷袭了。” 有传言说灵王再现,原来的那个被秦默默的父母斩杀,有目共睹,但不排除会出现新的灵王。 掩月宗发布了探查的任务,为了安全起见,他特意去罗刹宫的铺子里雇佣了一个帮手。 根据收集到的情报,他们找到了任务目标,对方是一头雄狮,麾下有一群实力不俗的母狮。 到底是不是灵王,还不能确定,狮子本就是百兽之王,能够号召兽群。 他们陷入了苦战,经商议后,众人决定利用骨尸断后。 由他来负责保护那名操控骨尸的弟子,不想,刚刚脱离险境,那名弟子居然从背后将他一击毙命。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叶飞阳说着,周身涌起了黑气:“我还救了他一命,他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师兄,你冷静一下。”秦默默伸手搭在他的肩头。 怨念太深,极有可能一时把控不住,成为冤魂厉鬼之流,万劫不复。 为了一世的仇怨,放弃永生永世,也太不值得了。 秦默默道:“等离开这里,我帮你报仇。” 听到报仇两个字,叶飞阳恶狠狠道:“我自己来报。” 他留在现世正是因为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想要亲手报仇。 “行,那就让我祝你一臂之力。”秦默默道。 通过修炼御魂诀来增加魂力,虽然速度慢,难度大,但不会因此而堕入邪道。 叶飞阳目光停在她脸上,点点头。 旋即,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师兄,距离你们得到我的死讯几年了?” “两年。”叶飞阳脱口而出。 才两年吗? 看自己的身量,在棺材里至少躺了两年,离开棺材又两年,怎么也有四年了吧! …… 有叶飞阳作伴,秦默默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与之相对,叶飞阳的修为没有太明显的提升,渐渐有些急躁。 罗刹堡设有隔魂的结界,想出也出不去。 “师妹,你既然能把我招来,也能把我送走吧?”叶飞阳问道。 秦默默眸光闪了一下:“能是能,不过只能把你送到阴界投胎转世。” 她撒谎了,就算送上黄泉路,只要没有过了忘川河就能回来,但此时放他出去,后果难以想象。 叶飞阳:“……” “师兄,我还有个法子,能让你快速获得力量,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叶飞阳急迫道。 “与我结契,结契之后我就能把我的魂力转给你用。”秦默默解释道:“可这样一来,你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我手里了。” 结契的条件是叶飞阳将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与她的魂体融合。 有这一魄的牵制,他便无法投胎,如若毁掉,轻则重创,重则魂飞魄散。 这就是御魂诀的奥义,御魂。 如果对方不是叶飞阳,早在第一日招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不想麾下的小鬼心生怨气,还可以用完成生前的遗愿作为交换条件。 这两种方法都不适用于朋友身上。 “那就结契吧。”叶飞阳毫不犹豫道。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秦默默劝说道。 叶飞阳握住她的双肩:“我相信师妹。” 得到叶飞阳的一魄,秦默默的修为直接涨了一个小境,她通过契约之力将自身的魂力注入叶飞阳的魂体里。 他的实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突破了筑基。 秦默默指着白虎玉雕,道:“师兄,你试试附在它身上,操控它行动。” “嗯。”叶飞阳化作一缕幽光钻进玉雕。 白虎的双眼透出两道绿油油的魂光,慢慢站了起来,发出硬物碰撞的声响。 “师兄,加油。”秦默默向玉雕中加注了一道魂力。 一人一鬼都很兴奋。 轰隆—— 白虎一跃而起,从底座上跳下去,在着地的时候摔断了脖子和一只前爪。 秦默默:“……” 叶飞阳:“……” “师兄,你先把玉雕修复一下,咱们再继续。” “我不会啊……” “……” 御物 时隔一个月,在一人一鬼的合力下,终于能将破损的玉雕复原,不过战力还需提升。 复仇指日可待,叶飞阳的心境稳定下来,潜心修炼。 秦默默这边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焦躁,仙蚜吃完了,仙果也不多了。 再出不去,堡内就变成两只鬼在修炼了。 就在秦默默打算躺回桃木棺材里时,有人进入了堡内。 “哈哈哈,终于被我找到了。” 那黑影一张口,秦默默就听出来了,是她的三师姐卜瑛。 她对卜瑛的印象本就不好,又是内鬼的怀疑对象之一,便不打算露面。 令她郁闷的是,卜瑛是从门底的缝隙钻进来的,门都没有打开。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黑影在堡内逛了一圈,突然发出一道灵力轰碎了白虎玉雕。 藏身其中的叶飞阳被发现了。 “叶飞阳,你怎么会在这里?”卜瑛疑惑地问道。 听到她的话,秦默默对她的怀疑更甚,能够看到魂体的活人少之又少。 叶飞阳挠了挠头,一脸无辜,道:“我也不清楚,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秦默默事先通过契约之力传音给他,让他装傻到底。 卜瑛猜测,他要么是死后偶然来到这里,要么是被人有意封在这里养魂,为其所用,相信了他的说辞。 “卜长老,我想离开这里,您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叶飞阳毕恭毕敬,摆足了晚辈的姿态。 “我也打不开。”卜瑛道:“只有拿到面具成为罗刹堡的主人才能打开大门,你在堡内有没有见到一张白色的面具?” 暗处的秦默默:“……” 当初,她用黑袍兜着尸骨连同面具一起埋在了庭院里。 原来那就是开启大门的钥匙……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也太冤枉了。 叶飞阳如实道:“没见过。” “那你随我一起找找。” 言毕,黑影奔向密室的方向,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在堡内穿梭。 情急之下,秦默默在寒冰床的内侧凿开一块钻了进去。 “咦,这倒是一个好东西。”黑影停在床边打量了一下。 她一挥手,没能将寒冰床收入空间宝器,冷声道:“滚出来。” 话音落下,叶飞阳从寒冰中探出半截身子:“卜长老。” 卜瑛释放出一道魂力击中叶飞阳,将他打飞出去。 就在这时,庭院那边突然传出了响声,卜瑛闻风而动,掠出门外。 趁着这个时间,秦默默钻出寒冰床,躲进已经被卜瑛翻过的衣柜里。 失策了,堂堂长老居然见财起意。 叶飞阳则藏进了水银镜中。 用来引开注意力的分/身在秦默默的操控下,藏进庭院的花草中,化成了一张符纸。 不多时,卜瑛回到了房间里,收起寒冰床,高声呼唤叶飞阳。 叶飞阳装死。 以卜瑛的行事风格,必定不会留下他。 也不知道卜瑛是怎么做到的,没多一会儿就察觉到叶飞阳的位置,用灵力轰碎了水银镜。 “卜长老。”叶飞阳瑟瑟发抖。 “说吧,堡里还有什么人?”卜瑛冷声威胁道:“你要是敢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随之,地面上出现一张写着“傻瓜,你看什么看”的符纸。 叶飞阳满脸黑线,这时候拉什么仇恨值啊。 秦默默可不是故意的,符纸上的字早就写好了,全都是人身攻击,还有更过分的呢。 能让她使出分/身的对象,不是对手就是敌人,还客气什么。 就在叶飞阳的小命危在旦夕之时,他身后墙面突然往前移动,挡在他身前。 另一边,衣柜被收进墙里。 秦默默其中一个分/身挖坟拿到了面具,操控罗刹堡护住一人一鬼。 师父,对不住,等徒儿出去后,一定给你定做一个规格最高的棺材。 脱离卜瑛的视线,一人一鬼拔腿狂奔。 ——大门,我来了! 距离大门还有二十多米,一人一鬼及时停住。 只见敞开的大门中间悬着一张黏糊糊的蛛网,上面趴着一只硕大的鬼面蜘蛛,瞪着一对猩红的大眼,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叶飞阳道:“关门吧。” “嗯。”话一出口,两扇大门“嘭”地一声关紧。 ——哈哈哈哈,想想就很酸爽。 “开。”秦默默戴着面具下达指令。 大门敞开,蛛网黏在门板上,一左一右撕扯成两半。 鬼面蜘蛛站在正中央,其中一只眼睛的位置不自然地歪到一侧,前面四条腿上悬着一张收缩的小蛛网。 这是鬼面蜘蛛的绝技,直接用蛛网罩住猎物,越收越紧。 再来。 “嘭”大门再次紧掩,这玩意千万不能放进来。 同样的策略使用两次就是上限了,秦默默不敢再把门打开。 整个城堡被空间术的结界笼罩着,连面具也掌控不了,只能从门口进出。 一人一鬼只得在堡内与卜瑛周璇。 此前,秦默默没有召唤金爵是担心它也被关在堡内,现在倒是没有顾虑了。 召唤阵一出,巨大的黄金独角仙对着卜瑛迎头痛击,转身便和一人一鬼一起逃命。 卜瑛居然已经是半步仙小成了,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了修为,之前感知过去只有元婴巅峰。 大境的差距可就大了。 一人一鬼骑在金爵的背上在墙体中穿梭,他们有地理优势。 先与卜瑛耗上一阵子再想办法出去。 飞着飞着,秦默默察觉到不对味来,卜瑛怎么会每次刚好都冲进他们所在的房间,甚至是提前等在那里。 “飞上去。” 随着秦默默一声令下,金爵冲破屋顶飞到城堡上空。 在结界的范围内从上往下看,卜瑛在庭院中央与他们对峙,在同一时间,有无数道形状各异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她身侧。 秦默默:“……” 这是契约的灵兽吗,数量也太多了吧。 卜瑛为她解惑:“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分/身术。” 天呐,这些都是分/身? 秦默默喝道:“你骗人,它们和你不一样!” “呵……”卜瑛轻笑一声:“你的见识太少了,你听过偏门最强吗?我不过是在分/身术的基础上施展了化形术。” 秦默默面色骤变,偏门最强指的不是幻颜吗? 也是,如果师父是最强,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死翘翘。 只见卜瑛结了几个手印,地面上出现了六个黑色的召唤阵,钻出六口檀木棺材。 棺材板落下,里面走出六具尸身,独属于半步仙的威压层层叠叠铺散开来。 还要秀一下赶尸术吗! “是死去的三位宫主和三位罗刹宫的长老!”叶飞阳通过法袍和宫花得知了他们的身份:“诸位宫主不是已经火化了吗?!” 宫主们太强了,为了避免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死后都会进行火葬。 秦默默的心思飘了,三位长老? 也就是说,六长老真的还活着。 卜瑛得意地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叶飞阳的话。 六具尸体齐齐高举双手。 “娘呀!”秦默默急呼一声:“跑!” 继续停在空中就是活靶子,金爵扭头钻进一个烟囱里。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周围没有墙壁,所有的建筑消失了,他们完全暴露在卜瑛的视野中。 幻术。 “闭上眼睛,一直向下!”秦默默说着,去挡金爵的眼睛。 就算看见的东西都是假的,戴着面具,城堡里的一砖一瓦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会迷失方向。 咚—— 金爵一头撞在药炉的炉壁上,幽怨地自闭了。秦默默帮它揉揉脑袋,哄了好半天。 卜瑛没有找到面具,说明她探查不到地下的东西。 一人一鬼一虫钻进药炉中,藏进了地下。 地面上也没闲着,建筑物扭曲变形,尽可能地作妖,混淆视听。 老办法,秦默默从炉口伸出一只手,挖了好一会儿,直至摸到了一层结界。 叹了一口气,转而向门口的方向移动。 卜瑛也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操控着掩月宗曾经的大能们在门口挖洞。 秦默默收回小手,满脸绝望。 最后一个愿望是卜瑛放弃寻找他们,哪怕将药炉带走也没有关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一人一鬼一虫度日如年,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忽有天籁降临。 “敢闯进我的地盘,是活够了吗?” 听到这霸气外露的言辞,秦默默竖起耳朵,戴上面具对罗刹堡进行全方位的窥视。 旋即惊喜地跳了起来。 说话的是幻颜。 真是奇怪,他不是已经被自己埋了吗? “别想着逃跑。”幻颜取下脸上的面具,眼尾上挑,唇角勾起冷厉的弧度,道:“结界的漏洞我已经补上了。”可以关门打狗了。 秦默默为他抹了一把冷汗。 他要面对的是四位半步仙和三位元婴,哪来的自信? 再看卜瑛,她居然真的被幻颜震住了,哪还有半点嚣张的气焰,尖声道:“你是谁?” “你猜啊。” 伴着话音,早先七零八落的白虎突然全须全尾地窜出来,扑倒一位宫主,用尖牙和利爪将其撕成碎片。 紧接着又扑向下一个。 瞧瞧,瞧瞧这战斗力,也不知道叶飞阳何时能达到这个程度。 秦默默没有看到魂光,她猜测这应该是正牌的御物诀。 卜瑛自然没有坐以待毙,操控尸身向白虎发起攻击,但奇怪的是,白虎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将灵力和魂力统统吞噬了。 因着那未知的能力,明明是群殴,被白虎选中的对象只能单打独斗。 它一扑一个准,目标倒下去后就没有起来的。 “是灵王!”卜瑛的声线颤抖着,恐惧至极。 这是当年那只灵王特有的能力,不管派出多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像儿戏般,选中一个死一个。 权杖 “怎么,空间术在你眼里就只有灵王可以用吗?”幻颜嘲讽道。 “空间术?”卜瑛拿出一根兽骨制成的白色权杖,在周身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结界,将自己连同分/身和尸身一起护住,得意道:“多谢你提醒我。” 幻颜唇角的弧度加深,不屑道:“区区空间法器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无知的人,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空间术。” 他打了一个响指,仅存的几具尸身周围出现一层浅蓝色的结界。 尸身先是拦腰分离,然后是竖着对开,最终被分崩的结界切割成无数的碎块,堆在一起化成一滩滩污血。 孰强孰弱已见分晓。 一道影分/身风驰电掣地冲向大门,然而两扇门板严丝合缝,无法再通过。 没有退路,卜瑛握紧骨杖:“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幻颜道:“没有人告诉你在询问别人的身份之前,要先自报家门吗?” “罗刹宫宫主,幻颜。”卜瑛骨杖重重一落,突然发出了男声,影身从妩媚动人的女子变成了五短身材的男子。 哈? 秦默默怔愣,卜瑛是幻颜,她师父又是谁? “现任罗刹宫宫主,宫临渊。” 这回答真是狡猾啊,只见他宽大的黑袍化作一身闪着金光的白色战甲,手持一把锐利的□□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无数的影分/身瞬间化成了灵珠,散落在地面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灵珠便是影分/身的载体。 “无/耻!本座还活着,宫主的位置轮不到别人来坐。” 从黑色的影子中钻出一位鹤发鸡皮的黑袍老者,年纪颇大,活像一截老树根,他左手握着骨杖,右手持着一面法镜。 与此同时,尚存的影分/身也拥有了实体,每一个都有一部分龙族的特征,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龙九子,确实有些本事。”宫临渊赞叹道,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倒兴致勃勃:“不过同样的招式使出第二次就没意思了,何况你现在连身体都没有,只剩下一道影子而已。” 他掷出□□,戳穿了饕餮的脑袋,饕餮转眼化成了一颗灵珠。 真身被看破,幻颜瞳孔一缩,用骨杖直指宫临渊,余下的龙八子各显神通。火焰、雷击、冰冻,近身的、远程的。 宫临渊虽然没有落败,呼吸渐渐变得沉重,额头上浮出了细汗,几次用□□撑住身体。 秦默默看准一动不动的白虎玉雕,让叶飞阳附身其内,扑向幻颜抢夺法镜。 假的又如何,只有宫临渊胜出,她才有一线生机。 法镜是幻术师施展幻术的媒介,宫临渊说他只剩下一道影子,他必是利用法镜才得到实体。 嘭—— 白虎玉雕被骨杖击碎了天灵盖失去战斗力。 秦默默&叶飞阳:“……”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就算重新聚拢也没有任何意义,保不齐还会把叶飞阳搭进去。 眼见龙八子只剩下四个,幻颜将鬼面蜘蛛召到了堡内加入战斗。 想出都出不去,已经没有守门的必要了。 鬼面蜘蛛用蛛网套住□□,□□脱手,宫临渊右手五指弯曲挥出五道风刃,将其中一个龙子切成碎块,变回了灵珠。 他吞吐着热气,摇摇欲坠。 幻颜见状露出得意的笑容,宫临渊战力很强,灵力却远不及他。 秦默默眉头紧锁,用桃花笔绘制了一个繁琐的阵纹,阵光大盛,兔耳少女从阵法中钻了出来。 秦默默道:“我要献祭灵力,你帮我对付那个老头!” 同样多的灵力,实力不同,发挥出的力量自然不同的。 话音落下,她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突然失去灵力,经脉刺痛。 讹的身体放大至与她等身,钻出药炉,冲向幻颜。 秦默默惊讶地发现,她和讹的视野可以共通,还能继续交流。 讹的身法极快,犹如一道闪电,夺下了幻颜手中的法镜。 “砸。”秦默默一声令下,讹高举双手狠狠地砸在地上。 “不要。”幻颜老脸扭曲却无可奈何。 随着镜面的碎裂,他和余下的三个龙子变回了影子,实力大打折扣。 讹解决了三个影分/身,又把目标转向鬼面蜘蛛,却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一层结界上,被反弹回来。 幻颜利用空间结界护住自己和鬼面蜘蛛,打算孤注一掷。 宫临渊向他伸出手掌,白色的骨杖突然探出地面一截。 “你做了什么?!”幻颜手脚并用,死死地攀着骨杖,影身随之拉长变形。 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我只是收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宫临渊握紧拳头,骨杖化成了粉末,汇成一束灵光融入他的体内。 他面无表情道:“新增空间规则,不允许携带灵宠。” 伴着话音,以他为圆心向四周荡开一圈圈浑厚的灵力,鬼面蜘蛛和药炉中的黄金独角仙同时不见了。 “你是……”幻颜大惊失色,话还未完,就见那犹如战神亲临的男子缩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原来宫临渊就是渊,秦默默的眼睛亮了。 小团子灵力耗尽,瘫成一个片肉饼,一动不动。 “弄死那个老货!”秦默默下令道。 连失两样法器,幻颜也没剩多少灵力了。 直踢、鞭腿、连环脚,末了,讹猛然伸出双手,向两边撕开。 秦默默看着地上的黑影被撕成两半,消失了。 太凶残了! 一缕幽魂钻出地面,扑向浑身脱力的小肉饼,意图夺舍。 “糟了,救他!”秦默默急呼一声。 可讹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了。 电光火石之间,小团子的身体忽然分离出一颗头颅的虚影,张大嘴巴将幽魂一口吞下,又很快缩了回去。 离魂,谁不会啊。 秦默默:“……” 危机解除,在她的授意下,讹从幻颜留下的空间宝器中找出寒冰床,将她和渊搬到上面慢慢恢复灵力。 隔日她就能行动自如了,小团子双目紧闭,一直吹着瞌睡的泡泡,整整睡了三日有余,可把他累坏了。 期间,秦默默想通了很多事。 譬如身为宫主,他为何会漠视宗门的危机,更在意她的安全。 再来是他为何能用一个字就制止了男妖,他与那男妖一定是相识的。 还有就是那根能够施展空间术的白色骨杖,渊说物归原主,十有八九是他的骨头所制,难怪他会敌视人族。 待到小团子醒来,秦默默向他询问详情,小团子却道:“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没有化形后的记忆。” 面对秦默默疑惑不解的目光,他继续道:“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血可以让妖族化形,我误食了你的血提前得到了化形的能力,化形之后拥有完整的传承,经历的事归属于传承,现在的我实力不足,只能获悉一小部分。”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秦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我的血为什么能让妖族化形?” 难怪仙灵石会要她的血,讹会突然化形,都是她的缘故。 小团子摇摇头:“等我化形后你再问吧,不过我暂时不能化形了,之前的战斗对我的消耗太大了。” 秦默默将小团子贴在脸上蹭了蹭。 血的事不急于一时,不过她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旦传开,她一定会被其他妖族榨干。 旋即,她想到了一件事:“外面只过了两年吗,我怎么觉得过去了好久?” 小团子来了精神:“确实只有两年,不过我在罗刹堡里设置了一条空间规则,时间直接跳跃到你醒来的时候,然后再慢慢回溯,直到与外面一致你才能离开,在这期间,外面的人也不可以进来,现在已经一致了。” 说到这里,他得意洋洋地补充道:“在我的空间里,我就是主宰,这是新传承。” 他终于不只是大力怪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秦默默问道。 “药炉不是说,你光长身体会成为弱鸡,只有这样才不会耽误你提升战力。”小团子毫不留情地直言道。 秦默默:“……” 听起来极为不适,但确实是为了她好,没有虚度两年光阴。 …… 显而易见,秦默默在密室里找到的那具尸骨属于真正的幻颜,在很久以前就重伤不治而亡。 但他不愧是偏门大能,能够将魂体附在分离出的影子里,以另一个身份存活于世。 奈何面具留在了堡内,影子一直无法回到这里。 化形后的宫临渊就算没有拿到面具,也能够利用空间术进出自如,得以冒名顶替。 秦默默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他曾说过,死了四位宫主,是把幻颜也包含在内了,并非是口误。 他戴的面具是用术法幻化的,才会一模一样,反正旁人也不会拿下来摸一摸。 收拾好东西后,秦默默抱着小团子和叶飞阳一起离开了罗刹堡。 叶飞阳不能被阳光直射,留在了药炉中。 时隔两年,很多建筑都不一样了,据叶飞阳所说,大部分在三宗五派围攻的时候损毁了,都是后面重建的。 全宗上下最苦逼的就是千机宫,这可是个大工程。 诸位长老的宅邸倒是很□□,只是属于秦默默的那栋不见了。 她心底咯噔一下,桃树妖还在里面不会出事了吧。 转念一想,若只是单纯地收起来,应该和那些锦鲤一样,继续活在宅子里。 “小师妹?” 秦默默听到熟悉的嗓音扭头看去,空空如也,视线下移看到一群毛发油量的银灰色老鼠。 “……” 领头的那只身体直立,小爪一挥,其他的银袍鼠首尾相接拍成一排,井然有序地跑进石宅里。 合着里面是鼠窝…… ※※※※※※※※※※※※※※※※※※※※ 不好意思,阿拉伯数字数错了,前面的七具尸体,改成了六具。 发飙 久别重逢,秦默默欣喜道:“四师兄。” “真的是小师妹!”银袍鼠双眼飙泪,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她的手心里,小爪子踩了踩,感知到她的体温,激动道:“你还活着。” “我差点丧命了,这两年一直在闭关疗伤,刚刚恢复。”秦默默解释道。 “没事就好。”银袍鼠抬起小爪抹了抹眼泪,露出脖子上形似她的小像。 秦默默:“……” “走,师兄带你去找大师兄把宅子拿回来。”银衡跳到地上显出人形,眼尾微微泛红,是小爪子揉出来的,好似上了妆容,为他的风姿增添了浓郁的一笔。 男儿有泪不轻弹,刚刚掉眼泪的是一只银袍鼠,不作数。 找到公孙瞑的时候,他正站在校场中央往一面等身高的法镜中补充灵石。 弟子们平日里会利用幻境锻炼反应速度,在幻境中被命中不必担心会受伤。 一门八宫皆是如此,还会定期更换幻境的内容,公孙瞑就是靠这个给铺子创收,稳坐第一。 “小师叔还活着!” 校场上弟子众多,见到秦默默又惊又喜,欢呼雀跃。 秦默默眼尖地发现他们统一在身上戴着她的小像:“……” 提起宅子,公孙瞑道:“千机宫近来手艺大有精进,师妹可以定制一栋新的,费用方面掌门会出的。” 千机宫将全宗上下都翻新了一遍,弟子们的机关术生生拔高一大截。 秦默默对宗门有功,既然还活着,掌门一定会给她丰厚的奖励。 区区一栋宅子,不在话下。 “不必了,我很喜欢原来的那栋。”桃树妖和隗绍都在里面呢。 “我没带在身上,我这就回去取来。”罗刹宫的财物都是由他保管的,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 等到公孙瞑将宅子激活,秦默默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片刻后,黑着脸返回两位师兄身边:“大师兄,我的桃树呢。” 公孙瞑错愕道:“里面那棵……” 话还未完,直接被秦默默打断:“里面那棵不是,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又被换了,难以想象两年时间桃树妖会遭遇什么。 隗绍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无法向他询问经过。 她的心仿佛被两只手狠狠地撕扯着。 “两年时间肯定会有变化啊。”公孙瞑理所当然道。 秦默默耐性尽失,急切道:“大师兄,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动了我的桃树。” 公孙瞑眼底划过一抹晦色:“你的宅子曾送到千机宫维护过一次,或许是桃树被风吹断了,才会被换掉吧。” 宅子都好好的,还有隗绍护着,千年桃树妖不可能被风吹死了。 如果是千机宫换掉了桃树妖,后果可想而知。秦默默心急如焚:“敢问大师兄是交给哪位弟子维护我的宅子?” “我也不清楚,不过长老的宅子都是长老接单。” 听到他的回答,秦默默脑中嗡地一声作响,抬脚往千机宫走去。 一直沉默银衡愤愤道:“千机宫什么时候干起小偷小摸的事了,看小师妹的样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要陪她去砸场了,大师兄也一起去吧。” 公孙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银衡一扭头才发现,秦默默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了,怎么这么快就没影了? 两年前,秦默默在使用风行术的时候还要先确认风力风向,如今的她如同水中的鱼儿,可以利用自身的风灵在风中自由穿行。 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了千机宫宫门。 千机宫上下沸腾,秦默默在罗刹宫校场现身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还不太相信,想不到这么快就坐实了。 “秦长老。”千机宫大长老慕哲瀚亲自上前相迎,目光划过一抹惊艳。 两年不见,秦默默像一朵初长成的娇花,明艳动人。 一头丝滑柔顺的秀发半披半束,发尾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美得好似传说中的仙子。 就算把以美貌闻名的苏烟宁带到她面前也会相形见绌。 性子看起来也比从前稳重了许多。 不远处,一众围观的弟子暗戳戳地想,可以重塑一尊颜值更高的小像了。 “慕长老。”秦默默回了同辈礼。 “不知秦长老此番前来所为事?” 一码归一码,秦默默确实救了掩月宗上下,不过慕哲瀚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大闹昭天门的那一幕,因而言行十分谨慎,生怕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我疗伤期间贵宫帮我维护了宅邸,请问是哪位长老所为?”秦默默内心翻涌,面上却不显。 就算再急,事情总要一步步来。 慕哲瀚交代身旁的弟子:“去把罗刹宫下的任务单取来。” 等弟子离开后,他看向秦默默:“近来单子比较多,肯定要花上一些时间,秦长老先随我到內殿喝杯茶水吧。” 秦默默颔首。 两次在桃木棺材中复生,她与桃树妖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 一路走向内殿,她从多个方向感知到桃树妖的气息,一颗心一沉再沉,仿佛听见桃树妖在耳畔嘤嘤哭泣的声音。 只盼她能够活下来,只要性命还在,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不多时,弟子送来了任务单。 慕哲瀚一页页翻看,很快就找到宅邸维护的记录。 上面说经弟子们初步检查,没有损坏,压根没有指派给任意一位长老就送回去了。 负责检查的弟子名为宋间。 秦默默暗暗攥紧拳头:“既然没有问题,为何要换掉我的千年灵桃树。” 正在给她添茶水的女弟子,闻言,手上一抖,茶水溅到了她的手臂上。 水温很烫,女弟子慌忙道歉,她却摆摆手,顾不得的追究。 “秦长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宫弟子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慕哲瀚惊得差点跳起来。 千机宫弟子最注重信誉,长老们的宅子里哪个没有奇珍异宝,若是维护的人手脚不干净,还谁肯下单。 会把整个千机宫都钉在耻辱柱上。 “我的宅子自从我离开后一直放在罗刹宫的库房里,期间只有你们千机宫经手。”秦默默的小火苗已经窜到脸上了:“请贵宫归还我的千年灵桃树。” “去,把宋间叫过来问问。”慕哲瀚吩咐端茶倒水的女弟子。 后者火急火燎地跑出门。 出大事了。 慕哲瀚说完,不忘安抚秦默默:“秦长老请放心,如果这件事属实,我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灵桃树完好无损。”秦默默面无表情道。 慕哲瀚抹了一把汗水,就算事实如此,落入千机宫的灵树就没有完整的。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让他想一下,事情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库房里有哪些秦默默可能会喜欢的物件?能不能把她哄好? “秦长老的宅子里确实有一株灵桃树,不过却不是什么千年灵桃树,是在入宗之后才长成的吧,树龄这么短的灵树,哪怕白送给弟子,弟子也不会要的,怎么可能偷换。”宋间理直气壮。 秦默默看着他的双眼,一步步走上前:“不会要?是谁求着我要把她买下来,你见过千年以下的灵树会常开不败吗?” 宋间被她看得冷汗直流,步步后退,腿肚子打颤:“千年灵树的树干怎么会那么细,你身为长老居然好意思污蔑我这个小辈。” 这种人不见棺材不不掉泪,光动嘴是讲不明白的。秦默默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开门板,跌出门外。 早有弟子趴在门板上偷听,被砸个正着,慌忙四下退开。 “秦长老!”慕哲瀚上前阻拦秦默默:“有话好好说。” 不想,竟被她闪过去,只余一缕清风拂面,目瞪口呆。 秦默默俯身从宋间的腰间扯下一个锦囊,那是他的空间宝器。 她从中感知到了桃树妖的气息。 “秦默默,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我们千机宫,由不得你肆意妄为!”周开雯闻讯赶来,恼怒道。 “师父救我。”宋间吐着血,挣扎着爬起来。 周开雯摸出一个丹瓶倒出丹药,俯身塞进他的嘴里,信誓旦旦:“师父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一抬头就挨了秦默默一巴掌,被打蒙了,重伤不至于,只不过没想到秦默默会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打脸,紧接着衣襟里的乾坤袋被抽走了。 围观众人:“……” 秦默默眸光转向跟在周开雯身边的一名弟子,闪身过去精准地拿到了他的空间宝器。 速度快到周围的人只能看到一个虚影和飞扬的发尾。 前去寻找宋间的女弟子顺路把事情传开了,越来越多的千机宫门人向此地赶来。 秦默默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将带有桃树妖气息的空间宝器全部收缴。 每多一件,她的眼球就多红一分,旁人都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直至找到最后一人,她停了下来。 是千机宫的宫主须茂勋,他身上的气息是最浓郁的。 前面的人有的是来不及动她,有的是不敢动她,但这个人她知道,靠强硬的手段是拿不来的。 此时,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千机宫的大殿。 千机宫全员都集中到此地。 须茂勋双手背负,义正言辞:“秦长老于我掩月宗上下有功,但这不是你大闹我千机宫的理由吧?” “我只是收回千机宫趁我不在,从我那里偷走的东西而已。”秦默默向须茂勋伸出手臂:“宫主,请物归原主。” 须茂勋何时被人当成贼人质问到头上,受到的刺/激太大,灵力外溢,连头发丝都飞起来了:“放肆,我堂堂一宫之主,岂会贪你的东西!” 秦默默完全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条理清晰,字字珠玑:“须宫主自然不会因为木料行偷窃之事,可不乏有徒子徒孙把偷来的赃物孝敬您,您不会因此就包庇他们,心安理得地把赃物收下吧。” 一路找来,她已经发现了,宋间把桃树妖分别赠予了门内的长老、天骄,这位宫主占了大头。 她还没有打开那些空间宝器,她不敢看,她怕看到桃树妖支离破碎的样子。 分成这么多份,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公道 “师祖,她这是污蔑,弟子根本没有偷她的灵桃树。”宋间被师兄弟搀扶着跨进大殿的门槛。 他不说还好,一出口,被抢夺空间宝器的众人脸都黑了。 身家财物被夺,哪个不心急,但他们注意到秦默默并未打开,才没有发飙,听到她的话,虽然生气,但行得正坐得直都稳得一比。 可说起灵桃树,就不免联想到宋间师徒曾拿出来的桃仙木,他们有的是赠予所得,有的是以物换物,都分到了一些。 千年以上的灵树并不多见,极个别有灵性的被称为仙木,若秦默默所言属实,十有八九就是那株了。 他们能想到的事,须茂勋自然也想到了,但那截桃仙木都已经用上了,不可能归还,只能在心里盼望着此事只是一场误会。 这么难听的话都没第一时间接上。 宋间暗暗得意,他就是故意说出来的,这些人为了千机宫的颜面,为了自己的脸面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本长老可以作证,我徒儿绝对没有行偷窃之事,秦默默手上根本没有千年灵树,我们师徒曾与她发生这些口角,她这是仗着对掩月宗有功,借机找茬而已!”周开雯师徒一唱一和。 “诸位虽不是育苗师,但对木材都很熟悉。”秦默默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慕哲瀚的脸上:“敢问慕长老,什么样的灵树可以反季开花,常开不败。” 她可不是随意选的,慕哲瀚身为大长老独独被周开雯师徒两人跳过,要么是关系不好,要么就是不愿同流合污。 被当众点名,慕哲瀚先抹了一把汗水,各宫的首席长老都不好当啊,直言道:“千年以上,富有灵性的仙树。” “我的灵桃树曾经受创,老树重生,虽然看着小了一点,但灵性却没有失,这一点,两年前金丹境的外门弟子都可以给我作证。”桃树妖开花的时候,可招来了很多人呢,个个都是人证。 但外门弟子少有人听过仙树一事,只觉得新鲜,加之桃树妖枝干纤细,只以为是品种好,又被照顾得好。 秦默默是从柳轻芷口中了解到这件事的。 听到她的话,千机宫众人仅存的那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桃仙木的树龄确实很反常,但材质却很好。 就是它,没跑了。 一众长老和天骄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达成了默契,看向上首的须茂勋,认不认,宫主说得算。 最好能私下谈合,不要传到外面去。 “就算你有灵桃树,也不能代表是我偷的,说不定是你们罗刹宫的人监守自盗,再说,死人的东西不就等同于无主吗?” 宋间脸上嘲讽的表情还没有退去,就看到前面的长老和弟子们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等他想明白,背心猛地挨了一脚,整个人飞了起来,脸朝下趴在大殿中央,摆成一个大字,一动不动。 “放你娘的狗屁,敢污蔑我罗刹宫,活得不耐烦了吧!” 银衡抹额飞扬气势汹汹。 “千机宫是在质疑本长老的人品吗?”公孙瞑捏着羽扇,跟在银衡身后迈进大殿的门槛。 随之涌入了一群罗刹宫的天骄前来为秦默默撑腰。 千机宫众人心上一沉,现在已经由一人演变成两宫之间的事了,这还没完,又接连传来响雷, “秦默默真的还活着吗?” “我就说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连尸体都没有,未必会死。” “那孩子我打眼一看就喜欢,已经有十八了吧,可以讨来给我当孙媳妇了。” “可惜我阳儿不在了,阳儿那孩子一直很喜欢她,知道她还活着,一定很高兴。” “……” 各宫宫主和长老们都来了。 他们本意是要去罗刹宫,扑空之后,被罗刹宫的门人热情拐来了。 闾丘岭最是激动,一双老眼将秦默默反复打量,确认她全须全尾,才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道:“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有人欺负你了?” 这小丫头狂得狠,之前闹了那么多次也没见她退缩,大有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胆色,可见这次是真把她惹急了。 千机宫众人:“……” 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秦默默一张口,眼泪就绷不住掉下来:“千机宫的弟子偷了于我有救命之恩的灵树。” 一棵灵树还能有救命之恩? 众人闻言十分诧异。 脑补了一下,十有八九是饿肚子的时候随手摘了几个果子,未免言过其实。 秦默默泪珠滚落:“我自小无爹无娘,亲友为了夺我爹娘留下来的财物谋害我性命,将我活生生钉在棺材里,而那棺材板就是千年桃树所制,桃树有灵护我性命,我立誓要把她当成亲娘来对待,不想,千机宫的弟子趁我不在,把她偷走伐成木料,还拒不承认。” 这样解释最为合情合理。 闾丘岭闻言身子一晃,如遭重击,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到此话,众人心中无不动容,纷纷敛下了唇角。 闾丘岭环视全场,目光落在须茂勋脸上,大有为秦默默做主的意味。 可此情此景,千机宫上下更不愿意承认分尸人家桃母一事。 周开雯往公孙瞑那边看了一眼,主动道:“秦长老所经历之事,我等深感痛心,但秦长老口中所说的灵树确实不在本宫。” 他不敢往罗刹宫那边推,但只要硬着头皮坚持到底,秦默默也没证据不是。 “搬一张桌子来,我给你们看看证据。”能做主的人都来了,秦默默不想继续在言语中争锋扯皮。 很快,有人搬了一张长桌过来,秦默默将之前拿到的空间宝器一一打开,非常精准地拿出用桃树妖所制的物件。 多半都是傀儡,个头大的只取用了一部分装在核心位置,另有几只灵笔。 整个过程,她的眼泪像是突然打开了水闸,水流奔腾不止。 末了,她取出自己的桃花笔,注入一道灵力,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道:“这只笔就是桃母所赠的桃枝所制作,对比一下材质就能知道。” 说到这里,她目光环扫千机宫一众:“你们都是谋害她的凶手。” 明明只是一块木料,那些空间宝器的所有者突然多了一种杀人亲娘的罪恶感,极度不适。 秦默默看向须茂勋,再次伸出手:“还我桃母。” 证据确凿,周开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辩解。 须茂勋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乾坤袋抛给秦默默:“你自己找吧。” 秦默默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傀儡蜂,目光凝了一瞬,下一刻,将乾坤袋狠狠地砸向他的脸:“我本以为须宫主并不知情,受人蒙蔽,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须茂勋接住乾坤袋,气急败坏:“你不要得寸进尺,这件事我承认是我管教不严,我一定会严惩行窃之人补偿你,但不代表会任由你污蔑!” 秦默默目光沉沉,高举傀儡蜂:“整个千机宫上下,只有这一只傀儡蜂是干净的,它是瞿正初用为我制作灵笔的剩料所制,想不到竟会出现在你这里,你当初把瞿正初招到门下是打算把他当成木匠来用的吧,不然怎么会让宫内的长老,甚至是弟子们的傀儡都由他来做。”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而你这个做师父的竟然会直接抢夺他的傀儡来用!” 瞿正初的本事在掩月宗上下小有名气,收徒的场面不亚于司空离和秦默默。 一年前,千机宫人手不足,须茂勋亲自前往外门金丹境的居住区邀请瞿正初回宫,被盛传一时。 想不到竟是为了……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须茂勋的目光都变了。 “你休要胡言,这是他主动送给我的!”须茂勋脸上一阵红白:“本宫宫内之事,你一个外人能知道多少,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想要补偿吗?千年的灵木我千机宫不缺,活着的现在没有,也可以给你找来,想要几棵?五棵够不够!” 千年灵树不多,但外围深处还是有的,花些功夫总能找到。 “你有几个娘,我把她杀了再从大街上拉来几个赔给你行不行,高矮、胖瘦、美丑随你选,五个够不够,不够给你找十个!”凭白多一个半步仙的老儿子,肯定有人抢着上门当他的老母亲。 秦默默彻底爆发,嗓门越来越大:“老不要脸的,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你以为区区一只傀儡蜂就能掩盖一切吗,你手中的比我摆出这些加起来还多,还不快点交出来!” 不,她说这么多,是为了后续能有更多的人站在她这一边,单凭她自己是拿不回来的。 听到秦默默的话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须茂勋,虽然言辞不好听,不过若是真的话,未免让人不耻。 “我承认,我有罪,但我并没有把桃仙木送给师祖,你不要再污蔑师祖。” 宋间在这一会儿功夫被周开雯灌了不少强力疗伤药,还就近拉了一位相熟的乾元宫的长老为他医治,总算能爬起来磕头谢罪了。 秦默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能感知到桃母所在,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何能精准地从各位的空间宝器中把它们找出来。” 到底有没有,在千机宫内部不是秘密,因为献宝一事,周开雯在宫主面前十分得脸,连为宫里劳心劳肺的慕哲瀚的势头都不及他。 他们师徒唯一没算到的是秦默默会死而复生,不然也不会如此高调。 须茂勋还想仗着宫主的身份施压,闾丘岭突然道:“须宫主,你仔细找找,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这话暗示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方芙柔声安慰秦默默:“你这孩子就是说话太冲了,你的心情我们大家都能理解,你不要着急,须宫主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他可能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 仇丰道:“脾气爆点没什么,嘴不能太黑,须宫主是你的长辈,说话不能没大没小,你要是在我门下,少不了要挨拳头。” 银衡来到秦默默身边:“小师妹,你放心,师父虽然不在这里,我们都知道他最疼你,肯定见不得你受委屈。” 一人一嘴,在无形之中给须茂勋施加了压力。 须茂勋:“……” 树桩 “可笑,一棵灵树而已,何至于苦苦相逼,什么灵树有恩,这种谎言居然还有人相信,偷也偷了,砍也砍了,你想拿回去,不过是为得到我们的傀儡,那都是诸位长老的本命傀儡,求你放过大家吧,我以死谢罪还不行吗!” 跪在地上的宋间突然发狂,一跃而起,撞向大殿的顶梁柱。 早有所料的秦默默闪身来到他身前,送了他一记窝心脚,冷冷道:“想给她陪葬,你还不配!” 话说了这么长,傻子都能猜到他想干嘛。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不把意愿说完,又怎么能阻止她讨要灵木。 千机宫拿他来当弃子,她就让他成为废子好了。 秦默默来到桌前,把属于桃树妖的部分抠下来收好,余下的部分往桌上一丢:“谁稀罕一堆烂木头,我又不是傀儡师,我既认她为母,自然要把她的身体找回来。” 言毕,她走过去揪着宋间的衣领,居高临下,咬牙切齿:“树根在哪里?” 宋间左挨一下,右挨一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送死却没死成,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说话不过大脑,直言道:“树根我摆在桌面上准备处理,不知道被谁偷了。” 在自己宫里还有偷盗行为,今日过后,千机宫不要再提什么信誉、名誉了。 闻言,秦默默犹如置身冰窖之中,心脏寸寸结冰,宋间压根就没打算让桃树妖活下去,在千机宫里丢失,八成也被做成了傀儡的一部分。 她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跌坐在地上。 “默默。”闾丘岭上前扶住她。 众人的视线先是集中在秦默默身上,然后转向须茂勋。 ——女儿要收尸,你还不赶快交出来! 须茂勋面容紧绷,一言不发,浑身颤了颤。 不能,绝不能交出来,至少不能当众交出来。 只秦默默一人知晓还可以灭口。 蓦地,一道黑影趁乱来到须茂勋身侧,一掌劈断了他的左臂。 场面一阵混乱,不少人惊呼出声。 不过看清那人的面容,都没有轻举妄动。 庄丞第一时间捡起断臂,来到须茂勋身侧,看到他的伤口,脸上一僵,眸光复杂。 这伤势不属于医学范畴,他接不回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被惊住了。 须茂勋竟然把自己的身体做成了傀儡! “公孙瞑,我交代过你不允许任何人动她的宅子,要好好照顾那株桃树,你却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让桃树落入贼窝里,可还把我放在眼里?”宫临渊点名质问,杀意崩现。 公孙瞑扑通一声跪下来,把头埋得很低:“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没想到千机宫会如此行事。” 被说成贼窝,千机宫的人却无人敢发声,总觉得一出口就有可能被宫临渊抹杀。 宫临渊视线一转:“须宫主,余下的部分让我亲自来取,还是你自己主动交出来?” 周开雯见状,急忙道:“此事并非师祖之过,何至于相逼至此。” “他没有过吗?管教不严不算吗,既然有过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所有的错都可以自行选择补偿方式,我先杀了你,再为宗门做点事补偿行不行?”言辞间,宫临渊的杀意渐涨。 周开雯噤若寒蝉。 须茂勋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了不影响肢体的灵活度和灵力的运转,他以桃仙木塑骨,断也就断了。 但他的皮肤是用韧性极强的兽皮融合珍贵精石所制,宫临渊居然能徒手劈开! 仔细看那切口,十分整齐,有点像兵器的利刃,这是修炼了什么鬼功夫! 闾丘岭也才收回心神,对慕哲瀚道:“慕长老,你先安排其他人去偏殿坐坐吧。” 这是清场的意思了。 眼下只是一条胳膊,再拆下去,指不定是胸肌大腿什么的。 一宫之主的颜面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如果可以,他还想劝说秦默默和宫临渊延后处理此事,但看两人的样子,恐怕很难。 总而言之,先关起门来再说吧。 “把正初叫来!”须茂勋吩咐道。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已经放弃挣扎。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须茂勋的身体出自瞿正初之手。 须茂勋带着瞿正初单独去了后殿。 不多时,瞿正初去而复返,怀里捧着一堆大小均等,看不出用途的桃木。 很明显是为了遮掩用途。 秦默默失魂落魄,收回桃木后,将那只傀儡蜂放进他手里。 他用这只傀儡蜂保护过她呢。 瞿正初收拢掌心道:“你有空的时候回原来的院子看看。” 秦默默无意识地点点头,随众人一同离开了千机宫。 …… 宫临渊回到宅子里,立刻变成了一张不能动的小肉饼,秦默默情绪低落,闭门不出。 半个月后,大门被用力拍响。 秦默默本以为又是银衡等人以送饭为名看她一眼,不想来人很多,还带着一张张兴师问罪的面孔。 宋间死了,周开雯也死了,她的嫌疑最大。 秦默默笑了:“他们是谢罪自裁了吗?”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早晚会讨回来,没想到他们已经死了,只恨没能亲手解决。 “你——”千机宫派来的长老褚献怒目而视:“你这小丫头如此狠毒,不过是一棵树而已,你自己当成宝贝就行了,竟还要搭上人命。” 自打秦默默闹过一场,千机宫对公的进项一落千丈。 有需求的人宁可去交易区的小铺子里寻找合作对象,也不敢向千机宫下单,至少出了问题自己能把控。 他们可没有秦默默的魄力和实力,也没有掌门和宫主撑腰,能够一人独战整个千机宫。 千机宫众人心中的那点愧疚很快被恨意取缔。 虽然不是全部,但明面上都不敢站队秦默默。 银衡从远处疾驰而来,横在秦默默身前,一把推开褚献,道:“宋间死后,为了堵上你们的嘴,我才允许你们派人守在这里,但不代表你们可以在罗刹宫随便撒野,我师妹有没有出去,你们还不知道吗,马上给我滚! 如果听不懂人话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你们一程!” 他的本意是为了让秦默默摆脱嫌疑,少些麻烦,不想,这群人会得寸进尺。 褚献理直气壮,拿出一颗留影石当众展示。 昨晚,也就是周开雯死亡的前后,秦默默宅邸的大门开合了两次。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拍到人。 “这算什么证据!门动一下就算证据,你们的脑袋被门夹到了吗?”银衡觉得很好笑,伸手夺来留影石捏成了碎片。 秦默默心生困惑,宫临渊近来很粘她,朝夕相伴,昨晚并没有离开。 是谁动了她的大门! 仔细想想,倒是有一个怀疑对象。 “如果不是她,怎么会那么巧,指不定是她学了什么歪门斜术掩人耳目。”褚献不依不饶:“哪怕不是她,也可能与她有关系,让她随我们回去问上一问不就清楚了。” 银衡冷笑:“别说你们没拍到人,就算拍到了也不能代表什么,我师妹出门就代表去杀人了吗,连确切证据都没有,还有脸登门要人。 人死在千机宫里,千机宫以机关闻名,连个外人都挡不住吗? 周开雯早就元婴巅峰了吧,我师妹才元婴小成,如果他是死在我师妹手里,活着还不如死了,你们就不要瞎折腾了!” 能说的都被银衡说完了。 怼得褚献半天没憋出话来。 银衡一挥手,徐鹏等人直接将褚献为首的千机宫一众横着抗出去了。 他方向一转,将手搭在秦默默的肩头:“小师妹,本来不想让他们吵到你,才会出此下策,想不到他们会得寸进尺。 你放心,从今往后,千机宫的人别想再踏入罗刹宫半步。” 短短半月,秦默默就清瘦了些许,苍白的唇瓣弯起了弧度:“多谢四师兄。” 银衡道:“大师兄也很关心你,桃树的事他很愧疚。” 秦默默凝眸不语。 听过宫临渊的话,她觉得公孙瞑此举应是和千机宫做了什么交易。 毕竟在旁人眼中,那就是一株无主的桃树而已。 虽是不知内情,但她无法轻言原谅。 银衡继续道:“三师姐失踪了,大师兄与她的感情一向很好,有心结为道侣,把门内的事全都丢给了我,亲自外出寻找,才没有来看你。” 秦默默:“……” 公孙瞑年纪不小,不过在修士中尚且风华正茂,和老头结为道侣什么的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至于幻颜的死,死不足惜,她从幻颜的空间宝器中找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他和外宫往来的信件,内鬼就是他。 银衡离开后,秦默默回到宅子里拿出药炉,问道:“是你做的?” 她把零散的桃木全都收进桃木棺材里,药炉看到之后,不仅苏醒过来,还反应很激烈。 药炉没有做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秦默默趴在桌子上,将他揽过来贴在脸上,低声道:“如果保护我需要付出生命,就离开吧。” 闻声,药炉猛地睁开双眼,坚定道:“不,从今往后,我会连她的份一起保护你。” 说完,面上一怔。 一人一炉都没有再说话,心照不宣。 气氛越来越压抑。 渊眨眨眼睛,钻进秦默默的颈窝,无声的陪伴。 …… 入夜,秦默默感知到一股魂力荡开,来到后院。 养魂珠浮到空中,声音传开:“小师妹回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会没事,不然的话,就算只剩一缕魂魄也该回来看看我的,活着的时候师兄照顾不到你,死了还是可以的,有我在,没有鬼敢欺负你!” 秦默默:“……” 真是太谢谢你了。 隗绍目光转到她身侧的叶飞阳:“他是你招来的吗,小伙子看着不错嘛。” “这是我五师兄,隗绍。”秦默默顺势介绍道。 “就是那位驾驭四神兽的隗长老吗?”叶飞阳双眼放光,毕恭毕敬:“弟子叶飞阳,见过隗长老。” 一个喊长老,一个喊师妹,差辈了啊。 不过秦默默没有和他计较这些。 “呦,还是本门的呢,以后你就跟我一起修炼吧。”隗绍道。 “还不快谢过五师兄。”秦默默对叶飞阳道。 她毕竟是活人,很多方面无法互通,如果隗绍愿意带着他一起修炼,自然是好事。 “多谢隗长老。”叶飞阳恨不得直接挂在人家大腿上。 隗绍话锋一转,看向水池边的桃树,敛下唇角:“白日里我不好行动,我命魂将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一截树桩了。” 秦默默黑色的眼眸中燃起了一丝光亮,光芒越来越盛。 爹娘 桃树妖既然能重生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秦默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在哪里?” 隗绍清晰地记得桃树妖当初保护秦默默的样子,对她比较重视,道:“我不会养树,看她的样子不太好,就找了一位育苗师照顾她。” 秦默默详细询问后得知,好巧不巧,被隗绍选中的育苗师正是柳轻芷。 隗绍生前就接触过她,知道她是一个极为善良的姑娘,不会见死不救。 他命鬼将把树桩悄悄放进她的院子里,又接连观察了几日,确定她接收了才彻底放下心来。 值得一提的是,柳轻芷一直以为是秦默默的鬼魂所为。 …… 翌日,天边刚刚翻起鱼白肚,秦默默带上渊和药炉迫不及待地前去寻找柳轻芷。 许是因为没有新晋的问题弟子,她的小院并没有被宗门回收,依然为柳轻芷所用。 除了一些药材之外,桃树妖也被种在这里。 原来瞿正初当初的话是这个意思。 没有明言也可以理解,谁拿到树桩就代表是潜入千机宫的贼人。 药炉站在树桩边上两眼飙泪。 桃树妖的情况不太好,十分不好,生命力极弱。 “小桃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桃树妖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十分温柔。 秦默默眼眶湿润,道:“你变成幼苗吧,我又可以天天把你带在身边了。” “恐怕不行了……”桃树妖气息萎靡。 第一次被砍已经让她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第二次被砍直接斩断了她的生机,若非秦默默之前把她照顾得很好,加之柳轻芷全力以赴,她也撑不到现在。 秦默默取出寒光凛凛的雌钺,道:“我在藤叶上戳一个洞,你吸收些藤汁,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没用了,我能看到你平安无事已经很满足了。”桃树妖的嗓音越来越低。 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再无声息。 隔墙的绿牡丹听到这边的动静将柳轻芷唤来。 柳轻芷将柔软的指尖轻轻贴在树桩上,感知了一下,对秦默默摇摇头。 她已经尽力了。 药炉浑身打颤,秦默默泪崩。 “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渊突然道。 他觉得自己把所有的宽容都用在了秦默默一人身上。 “你快说!”秦默默把渊捧在手心里。 柳轻芷见状微微睁大双眼,没有做声。 “你可以用信仰之力救她,但这种逆天改命之事会消耗很多,你此前攒下的怕是都要搭进去。”渊道。 “我哪来的信仰之力?”秦默默疑惑道。 渊示意她看向柳轻芷的手腕,上面有一串血红的珊瑚珠,额外穿了一个秦默默的小像。 掩月宗上下把她当成英雄,相信她会守护自己就是信仰之力的源泉。 秦默默会意,取出咒书翻到最后一部分迅速浏览。 按照上面所说,盘膝打坐,闭上双眼,用心感知信徒的所在。 不多时,便看到无数的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集到她身上。 她睁开双眼,看到最近一根金线的源头,正是柳轻芷。 成功了! 秦默默将桃木棺材连同里面的一块块碎料一起放在树桩上。 接下来是诵读枯木逢春咒。 她每念出一个字,就会从口中蹦出一个蕴含着信仰之力的金色梵文飘入树桩。 她一直念一直念,念到树桩和所有的桃木被耀眼夺目的金光笼罩,无法直视。 “小桃子,停下来吧。”桃树妖道:“我已经没事了。” 秦默默却没有听她的话,越念越快,念到所有的信仰之力都用尽。 金光散去,那一截短短的树桩已然变成了一株真正的千年桃树。 枝干粗壮蜿蜒曲折,满树桃花飘香四溢。 柳轻芷都被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术法。 已经超过枯木逢春的范畴了吧。 轰隆——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雷,云朵聚拢,层层叠叠,黑压压一片。 秦默默站起身抱住树干,久久不语。 桃树妖伸出两根桃枝反抱住她。 半晌,秦默默退开一步,冷声道:“你走吧,难道还想让仙藤被雷劈不成。” 不等桃树妖回答,她抓起药炉挂在桃树的枝头:“把他也带走,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有渊陪着我就足够了。” 被点了名字,小小的一团眼睛亮了亮。 “默默。” “小桃子。” 一树一炉同时发声。 秦默默努力抑制着眼眶中的泪水。 母亲的声音,父亲的眼睛,她从来不曾忘记。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早就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她第一次见到桃树妖的时候,她身上有雷击的痕迹,应该就是从仙界归来的惩罚。 她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尸妖,本就是妖族的后代。 真正的僵尸应该像赶尸术召来的那样,肢体僵硬,没有灵魂和思想。 母亲给了她三次生命,是世间最伟大的母亲,什么怨气都散了。 父亲嘛,看在厨艺的份上勉强算他合格好了。 她已经长大了,他们也该放心离开了。 再留下去,又会有人打她母亲的主意,她母亲可是真正的仙树,算他们有眼光。 白淑清心中诧异,没想到女儿会识破他们的身份。 他们并非有意隐瞒,察觉到女儿遭难,他们从仙界急返,发现女儿满腔怨气,连求生欲都没有了,才会换一种方式接近她、哄着她。 秦苑杰这位老父亲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儿肩头的小团子,眸光复杂。 他在罗刹堡里封闭魂体,是担心在空间术中被看破真身。 时至今日,依然没能搞清楚小团子的种族,就这么把女儿托付出去实在是不放心啊。 而且他自己也舍不得女儿。 泪目……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媳妇,都不想分开。 胖胖的药炉挂在枝头,荡来荡去。 轰隆隆—— 跨界的天罚雷就要下来了。 要么直接把目标劈死,要么劈至修为倒退到凡界的上限以下。 它还很不负责任,连累旁物是不管的。 一家三口终于道明身份,却没有时间团聚了。 “小桃子,我们在上面等你。”白淑清柔声道。 “默默,如果渊敢欺负你,爹爹会下来教训他!”秦苑杰瞪着小团子。 “哼。”小团子别开眼,十分不屑。 ——你有那本事吗? 仙藤突然晃了晃,许是受到了影响。 “快走吧!”秦默默忍不住要落泪了。 夫妻二人不敢再耽搁,化成一束光芒钻入云层,随之,雷声止住,乌云散开,露出了一轮初升的太阳。 这不是凡身飞仙,低调得很。 旁人只会觉得天气有些反常而已。 待到眼泪收干,秦默默才收回仰望的视线,一低头,看到地上躺着的药炉。 哈? 她爹怎么没有一起走? “你爹不是炉子,他只是把魂体附在炉子里。”渊解释道。 秦默默:“……” 那她爹到底是什么种族,是真正的人族吗? 应该是了,不然她也不会是人形。 秦默默上前拾起药炉,炉身上突然睁开一双眼睛。 和此前不同,很稚嫩,圆圆的,瞳孔是绿色的。 努力睁大,对她充满了好奇。 是药炉自己的意识! 有柳轻芷在这里,秦默默不好再像神经病一样对着药炉讲话。 先把他收了起来。 “刚刚的是咒术吗?”柳轻芷问道。 “嗯。”秦默默大方承认。 在柳轻芷的帮助下,母亲才能撑到她回来,她对柳轻芷多了几分信任。 “原来咒术也能治愈草木。”柳轻芷轻声细语,垂下眼帘,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育苗师做不到的事,咒术却做到了,她怎能不在意。 “我可以教给柳师姐。”秦默默道。 柳轻芷惊讶道:“可以吗?” “嗯。” 秦默默动作很快,回去就抄写了一份,不过只有福咒的部分。 柳轻芷心地善良,相信她一定可以攒下很多功德。 抄完之后,秦默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捧起小团子:“你是不是有很多功法?” 都能拼成一面墙了。 小团子认认真真思考了半天,道:“那要问化形之后的我。” 秦默默:“……” 关押 [上一章末尾补了四百字男主,别的没动,可以翻过去看一眼,2021.02.19。] 昭天门。 千机宫的一干人等已经到齐了。 大殿正中央摆着两具用白布遮掩的尸体。 闾丘岭打眼看到秦默默,眉眼间多了一抹慈爱之色,又很快地收敛起来,正色道:“没有通知幻宫主吗?” 银衡扫了一眼上首的须茂勋,拱手道:“我师父手上有些事在处理,等一下就会来。” 闻言,秦默默唇角抽了一下,四师兄用心良苦。 褚献将事情的始末完整地讲述了一遍。 他是前几日才从外围回来的,宋间将秦默默的事告诉了他,并用重礼换回他手中的一截桃仙木。 像褚献这样,当日没有在场,或是没有把桃仙木戴在身上的还有几个,宋间为了表达悔意,决定收集好后一起归还秦默默。 然而,还未等实现就惨遭毒手,桃仙木不翼而飞。 眼下,谁不知道桃仙木是烫手的山芋,一旦被秦默默发现肯定会找上门,所以周开雯怀疑是秦默默所为,想要与她对质。 但因没有确切的证据,连面都没能见到就被银衡挡回去。 爱徒死得不明不白,周开雯竭尽全力寻找证据,不想,没几天也遇害了。 说到这里,褚献道:“银长老,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在他的授意下,一名千机宫的弟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 秦默默目光一凝。 托盘里摆着一张符纸,上面画着一坨黄黄,边缘的位置有一道血指印。 据褚献所说,是在周开雯的床底下找到的。 关于这张符纸的去向,秦默默记忆犹新,是她在与偷取仙藤汁的贼人交手时使用的。 难道那人是周开雯? 她隔空掀开两条覆盖尸体的白布,仔细观察。 师徒两人的死状都很凄惨,为了完整地保留证据,尚未好好地整理过。 宋间是被斧头砍死的,光是致命伤就有好几处,骨骼断裂,却又未彻底分离,留了些许皮肉相连,残忍至极。 泄愤的意图很明显,在这个节骨眼上,栽赃的意图更明显。 可以排除是她爹所为。 周开雯的神情又惊又恐,眼球暴凸,很容易比较出与那晚借着灵光看到的不同。 血渍胡乱地粘在他脸上、脖子上,衣襟血迹斑斑,一眼看不出具体伤在哪里。 秦默默上前一步,想要查看,被银衡抢先一步:“我来。” 经检查,周开雯的死因是被外力撞击,胸骨碎裂,碎骨戳穿了脾脏。 从伤势来看,秦默默觉得那个外力应该就是药炉,辩解道:“既然是一击毙命,又怎么会留下血指印,再说,你们觉得以我的修为仅用一个分/身就能杀死周长老吗?” “血指印不是周师弟的,而是宋师侄的。”褚献咬牙切齿:“那张符纸是周师弟找到你杀害宋师侄的证据,杀害周师弟的,另有其人。” 秦默默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面无血色的银衡。 哎? 这件事与四师兄有什么关系? 褚献点名:“孙鞍,你来说。” 一名千机宫的弟子畏畏缩缩地走上前,秦默默认得,他也是周开雯的弟子,曾与宋间一起去找瞿正初的那位。 孙鞍道:“我负责打理师父的日常起居,和师父同住,师父遇害那晚,我看到一只银袍鼠钻进了师父的屋子里。” 闻言,银衡瞳孔猛地一缩:“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闾丘岭问孙鞍:“当晚可还有旁人去过?” “不曾。”孙鞍始终低着头,说完,立刻退到褚献身后,生怕被秦默默师兄妹发难。 褚献面向上首,躬身俯首:“请掌门为我师弟和师侄做主。” 须茂勋没有言语,冷眼旁观。 千机宫余下众人齐声附和。 银衡绷着脸,指骨攥得发白,没有言语。 秦默默问道:“既然你们找到了证据,为何昨日去找我的时候没有提起?” 孙鞍战战兢兢道:“符纸是弟子后面清理房间的时候发现的。” “你撒谎,床底我已经找过了,根本没有带血指印的符纸!”既然已经暴露了,银衡索性道出了疑点。 褚献怒道:“银长老这是承认你就是杀害周师弟的凶手了?” “我没有杀他,我会去是因为他说他手上有我师妹杀宋间的证据,如果想要的话,就用我手上那张灵将的兽皮去换,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把屋子翻了一遍,床底下也找过了,没有那张符纸,你们根本就是栽赃!” 银衡不久前斩杀了一头灵将级别的灵猪,猪皮很适合用来制作仿真傀儡,几年都未必能遇到一头,不少人都惦记上了。 秦默默没想到银衡居然一声不吭为她做了这么多,心中动容。 她知道银衡没有说谎,他应是比她爹晚了一步。 孙鞍吓得浑身颤抖,衣摆都跟着一起抖动,好似要哭出来一般:“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面对众人的刀子眼,秦默默深吸一口气,道:“先不说符纸什么时候放到床底下的,这张符纸不是我的。” 众人:“???” 秦默默摸出一张金灿灿的符纸夹在两指之间,向众人展示,上面写着“傻眼了吧”特意加粗的四个字,不屑道, “我都是用这种高级符纸施展分/身术,从未用过那等廉价货,也不曾在符纸上作画。 再说,你们能确定托盘里的这张符纸是用来施展术法的吗,说不定这只是宋间随手的涂鸦。 会使用分/身术的也不止我一人,你们却要往我身上推,居心何在?” 那晚,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她用了练习时使用的廉价符纸,之后再也没有在符纸上作画。 所以她说得底气十足。 褚献等人太过惊讶,一时间没有接话,秦默默继续道:“单说杀人动机,周长老也有啊,他能为了一张兽皮包庇杀害徒弟的凶手,自然也能为了那张兽皮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弟,至于周长老的死嘛……” 说到这里,她向孙鞍走近一步:“你既然手里抓着证据,又人多势众,为何会怕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心虚吗?” “我没有!”孙鞍矢口否认,不自觉地挺起腰杆,抬起了头。 秦默默疑惑道:“你既然看到银袍鼠进入你师父的房间,都不去问一下吗,任由我师兄翻个底朝天,然后从你眼皮底下离开? 看周长老的表情明显是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他会对我师兄半点防备都没有吗? 依我看,周长老是没想到他的徒弟会对他动手吧。 至于动机嘛,大概是因为你的修为明明比周长老还高,他却让你做杂事,心有不满吧!” ——来啊,互相伤害啊,你们栽赃,我就陷害,先把水搅浑了,总比被直接定罪要好。 说话间,她已经看出,孙鞍就是那晚正面扛下斗蟀全力一击的黑衣人,难怪一直低着头,回避她的视线。 “一派胡言!”褚献暴喝一声。 今日明明是来指证他们师兄妹的暴行,秦默默一番话下来,他们反倒成了受害者,这倒打一耙的本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掌门!”褚献看向上首。 “不要喊掌门啦。”秦默默意有所指:“捉贼还要捉脏呢,就像我一样,你们连证据都不清不楚,让掌门来定论,这不是纯心难为掌门吗?” 闾丘岭差点流出感动的泪水,三天两头让他处理纠纷,他觉得自己堪比衙门里的官员,太难了。 众人:“……” 孙鞍急急解释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多亏师父倾囊相授,我才有今日的成就,能够打理师父的日常起居我心甘情愿,又怎会有所不满。 我没问是因为师父交代过,晚上有客人来访,让我不要打扰,也不要对外说。” 他的话证实了银衡确实是受邀而去。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清楚,反倒让人以为我师兄是偷偷摸摸去灭口呢!”秦默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孙鞍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师父有交代,我本也不想说的。” 这是千机宫参与此事的人一致作出的决定,毕竟关乎周开雯的颜面,乃至整个千机宫的颜面,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现在就是万不得已了。 褚献硬着头皮道:“就算银长老是受邀而去,不代表人不是他杀的,当晚并没有其他人前去!” “没有外人去,但宅子里又不是只有周长老一人。”秦默默理直气壮,越说越有精神:“这名打杂弟子说话故意说了一半,又不知从哪里找到的符纸后补上去栽赃给我,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 凭什么他说的话就可信,我师兄的话就不可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打杂弟子和宋间形影不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丘之貉!” 一顿扯皮后,闾丘岭把秦默默、银衡、孙鞍全都扣在了昭天门,等近一步取证再做定论。 证人孙鞍:“???” …… 没人的时候,秦默默拿出了药炉,他眨巴着水汪汪的绿眼睛,道, “他们不是主人爹爹杀的。” 秦默默追问详情。 据药炉所说,她爹得知她娘身死,杀气腾腾地去找宋间,但宋间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后面听说周开雯想栽赃给她,又跑去杀周开雯。 可等她爹去的时候,周开雯也已经死了…… 难怪她问的时候,她爹没有应,应该是太生气了,连解释都没有。 如果周开雯不是她爹所杀,也不是银衡所为,那孙鞍被她拉下水绝不冤枉,也就只有他能做到。 但他理应做得更完美一些,为何会留下符纸这么大的破绽呢? 无论是出现的时间,还是纸张的选择都不明智。 她有一个猜测,不过要见到银衡才能知道。 昭天门的牢笼简单粗暴,一人一个阵法,与外界完全阻隔,严严实实,内外都无法直视。 她能怎么办? 破阵喽。 结案 秦默默花了小半日才能单向看到外面,只见一只白团子吧嗒吧嗒蹦过来,无障碍落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我来了。 秦默默:“……” 他的能力还真是方便啊。 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一双透视眼。 “你能看到四师兄在哪间吗?”秦默默试着问道。 “你旁边。”渊道。 “你能让他过来吗?” 言毕,紧挨着隔壁的结界上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洞口。 师兄妹两人四目相对:“……” 秦默默把银衡叫到自己这边,各自坐在一个蒲团上。 “师兄,你在周开雯的房间里找到了什么?” 据她推测,周开雯手中的证据被银衡拿走了,后面才会补上那张漏洞百出的符纸。 他没有说,应是为了保护她。 如她所料,银衡犹豫了一下,从空间宝器里拿出一枚染着血色的紫罗兰宫花,注入灵力,能看到秦默默的名字。 秦默默从妖穴里摸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注入灵力,同样显示出“秦默默“”三个字。 银衡惊怔。 各宫宫花皆不相同,代表着各自的身份和荣耀,入宫的时候和第一套宫服一同领取,仅此一枚,制作手法特殊,很难模仿。 秦默默道:“师兄,我虽然很想杀宋间,但我不会在宗里动手,不是我做的,我猜你手里这枚是苏烟宁改名之前用的,只是把外观调整了一下。” 宫花一旦遗失,补办只能本人经手,届时就算她把自己的拿出来也无法取信。 “是她陷害你。”银衡用拳头锤了一下膝盖,转而浮出了怒容:“那二位仙人怎么会生出那么一个品行卑劣的女儿!” “……”品行卑劣的女儿转移话题:“师兄是在哪里找到这枚宫花的?” “床和墙体之间的缝隙。”银衡道。 “四师兄怎么会找得那么仔细?”秦默默赞叹道。 她猜测,真凶赶在银衡和周开雯交易之前出手,十有八九是为了拿回宫花,没找到才会退而求其次,成了整个计划中最大的意外。 “我的灵宠很擅长找东西。”银衡道:“你见过的。” “那些银袍鼠?”那真是没谁了,多小的空子都难不住它们。 “嗯。”提到爱宠,银衡很自豪。 他利用化身拐了一只灵将,灵将下面有一个族群,也被他一并纳入麾下,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两人开始思考如何摆脱嫌疑,秦默默分析道:“杀害周开雯的真凶应该满足三个条件,其一深受他的信任,能够诱导他的想法,其二,了解他的品行,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易,其三,可以在他的宅子里自由进出,既能先你一步出手,又能在事后把符纸放进去。” 答案呼之欲出。 可宋间又是谁杀的呢?也是同一个人吗?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证据啊!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闾丘岭来了,银衡赶忙回到他自己的阵牢里。 闾丘岭进入秦默默的阵牢,瞬间就默了。 他再晚点来,这小家伙是不是就破阵出去了? 闾丘岭先问起了秦默默失踪两年间发生的事。 秦默默只说自己伤势很重,在罗刹堡里一边养伤一边修炼。 随后,把在卜瑛的空间宝器中找到的信件交给了他,并说明卜瑛就是内鬼,已经被她和宫临渊斩杀。 至于卜瑛的另外一个身份,她没有言明,宫临渊还会继续用下去。 闾丘岭看到信件上黑色月牙的印记目光一凝:“巫月教。” “巫月教?”秦默默诧异道,那不是掩月宗的前身吗? “那是巫月教的标志。”闾丘岭面色凝重,捋了一把胡须,解释道:“这两年我通过屈泰河查到很多事,他背后的那伙人自称巫月教教徒,要拿回属于巫月教的仙藤,他们分散潜伏在四宗五派中,上次的事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这算什么事啊,名字取成一样的,就来夺人家老祖宗的东西,也太不要脸了。 秦默默想到了另一件事:“巫月教该不会都是咒师吧?” 闾丘岭闭了闭眼,重重点头。 秦默默:“……” 怕什么来什么。 想知道的都问完了,闾丘岭道:“你先在这里老老实实呆一晚,明天就放你出去。” “找到证据了?”秦默默喜出望外。 “嗯。”闾丘岭老脸上有几分得意:“证据一直都有。” 说着,他摊开五指露出一块留影石放出影像,里面记录了宋间被一具手持斧头的人形傀儡砍杀的整个过程。 操控人形傀儡之人不得而知,但能够轻易杀死一位金丹境修士,一定是一位实力很强大的傀儡师,绝不可能是秦默默。 “您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秦默默好奇道。 “我总要等到陷害你的人把招数使完了才能拿出来,不然指不定还有什么新花样。”闾丘岭勾着唇角。 “我给您看一样东西。”秦默默一手托着一朵紫罗兰宫花同时注入灵力:“这是原本想要陷害我的证据。” 闾丘岭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脸色很黑:“是时候除掉他们了,免得他们老想着算计你。” “他们”自然指得是屈泰河师徒。 “还是不要了,敌暗我明,留着他们的价值更大,我拿出来是想告诉您孙鞍应该也是巫月教的一员。” 秦默默把自己的推测连同孙鞍窃取藤汁的事都说了出来。 “如果真是孙鞍动得手,恐怕已经把证据都销毁了。”闾丘岭锁紧眉头。 关于这件事,秦默默有些头绪,道:“大家都认为是我师兄杀了周开雯,只搜了周开雯的房间,若是能把整个宅子都搜一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你说的对,我这就安排下去。”闾丘岭赞同道。 …… 为了帮助银衡洗脱罪名,秦默默又在牢里多等了三日。 待到第四日上午,和银衡一起被带到了大殿。 “恳请掌门严惩银衡、秦默默二人。” “肯请掌门释放孙鞍。” “求掌门做主!” 以慕哲瀚为首的长老们一字排开,神情激愤,大有今日不给出结果不罢休的意思。 与之相对,罗刹宫派来的都是元婴境之上的弟子,不好与长老们争辩,一个个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憋着不吭声,生生把周围的温度都拉低了。 另有几名昭天门的长老和弟子,包括屈泰河和苏烟宁在内。 不过两人的段位似乎都增高了,面色平静。 上首,除了掌门之外,尚在宗内的几位宫主也都到场了。 闾丘岭做了一个手势,待众人安静下来,胸有成竹道:“今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闻言,千机宫一众眉眼舒展,秦默默悬着的一颗心安放进肚子里,弯起唇角。 满意的只能是一方,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在闾丘岭的授意下,昭天门长老苗逊展示了一颗留影石。 画面一出,千机宫一众脸上火/辣辣的,只见宋间拿出一块桃仙木,唇角含着一抹窃笑,然后着手开始雕琢,显然没有如褚献所说的那般要归还秦默默。 他精神太过专注,导致人形傀儡进入房内才发现,本命傀儡被一斧子劈碎,接下来就是血腥的虐杀。 惨绝人寰。 末了,把桌上的桃仙木收好带走。 秦默默觉得,凶手对宋间许是真有怨气,若是单纯为了栽赃,完全可以先让他断气再制造假象。 影像播放完毕,大殿陷入诡异的沉寂。 闾丘岭道:“这是我派人在宋间房内找到的,院子里也有,凶手并没有出现在其中,可见实力非同一般。” 距离也是实力的体现。 千机宫一众:“……” 本宗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傀儡师此刻都在殿内,但不包括秦默默。 苗逊收起那块留影石,招了一下手,蒋正元端着一张托盘走上前,里面有传影石、投影石、留影石大大小小摆在一起足有二十几块。 褚献见状问道:“这是?” “这是从周长老的宅子里搜出来的。”苗逊道:“周长老对孙鞍很是看中,这些都是针对他设下的。” 孙鞍闻言直接傻眼。 灯下黑,一直以来都是他处心积虑地算计别人,从未想过有人会反过来监视他。 秦默默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收获。 苗逊继续道:“留影石中记录了孙鞍回房换下血衣的整个过程。” 难免会有辣眼睛的画面,所以他选择口述,没有直接放出来。 如果有人强烈要求,也不是不可以。 当事人直接崩溃,孙鞍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十指收紧,骂道:“那个老匹夫,嫉妒我的天赋天天折腾我也就罢了,居然如此防备我。” 铁证如山,从头至尾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千机宫一众脸疼。 须茂勋冷哼一声,径直离开大殿。 “银长老、秦长老,对不住了。” 慕哲瀚不能像宫主那么洒脱任性,褚献莫不开脸,只能由他带头致歉了。 罗刹宫这边自是皆大欢喜,临行前,秦默默拿出紫罗兰宫花对着苏烟宁遥遥晃了晃,如愿以偿地看到她扭曲的脸。 什么嘛,这么容易就破功! 真是太有趣了! 化形 据孙鞍交代,宋间也是他杀的,源于宋间仗着有周开雯撑腰,经常当众对身为师兄的他呼来喝去,不给他留半分颜面。 掩月宗对此的处置方式是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孙鞍已有九十岁的高龄,本也活不了多久,没必要特地取他的性命。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对外的说辞。 作为一个巫月教的奸细,一下子弄死包括秦默默在内的三位长老和一位弟子,从而挑拨千机宫和罗刹宫之间的关系才是他的本意。 不排除有伺机泄愤的嫌疑,有那样一位师父和师弟,这个奸细的日子也挺不容易的。 秦默默知道,闾丘岭绝不会让他就此离开,肯定会再挖点东西出来,这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宋间手上那块桃仙木已经被焚毁,千机宫另外给她找回两块,并附上丰厚的补偿。 事情解决完后,秦默默去蒋正元所在的锻造铺走了一趟。 以她和叶飞阳的修为,操控石像有些勉强,她决定为叶飞阳定制一具对练傀儡栖身。 缺点是结构复杂,损伤之后无法自行修复。 不过她现在手头宽裕,可以定制更结实的材料,坏了再修便是。 总结一下就是八个字,财大气粗、有钱任性。 一进门,蒋正元主动给了她一个惊喜。 “这?”秦默默看着巴掌大小的傀儡,十分惊讶。 它有一头柔顺的长发,看上去与真人无异的皮肤,模样与叶飞阳相似度极高。 蒋正元没理由把一个死去的人当作参照对象,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本就是两年前按照她要求定制的那具。 “我把费用补给你。”这种程度光是材料费也不止五百。 “不用了。”蒋正元诚心诚意道:“当初若非有你相助,我也不会顺利加入昭天门,我一直想为你做点什么,能够把它交到你手里,我很高兴。” 秦默默没有推拒,两年时间,他完全可以改头换面卖给其他人,能够保留到现在,早已超过金钱的价值。 …… 回到宅邸,秦默默激活傀儡,助叶飞阳附身其中。 拥有这样一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让他有种还活着的错觉,激动得差点飙泪,兴奋道:“师妹,从现在开始,我每日陪你对练一个时辰。” 既然占了对练傀儡的身体,就要承担对练傀儡的责任。 看着叶飞阳跃跃欲试的表情,秦默默回想起被铜儡狂追的日子:“……” 到底谁陪谁啊,这又是一位失控的陪练! 叶飞阳以适应新身体为由,独自去后院练起了拳法。 秦默默眸色沉了沉。 无论怎样修炼,傀儡之身也不会有任何增益。 他本可以好好地活着,拥有一个充满希望和无限可能性的未来,却死在信赖的同伴手中,令人扼腕。 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为他报杀身之仇。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影,下一刻,整张脸贴上了一堵温热的胸膛,头顶有声音响起:“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松开……”秦默默被宫临渊用手掌压着脑袋,说话都闷闷的。 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她恼羞成怒,骂道:“登徒子。” 宫临渊长身玉立,勾着唇角,调笑道:“你说错了,是未婚夫。” “你算哪门子未婚夫?”秦默默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果子。 “这可是你亲口应下的。” “不作数!” “作不作数你说的可不算,这是未婚夫送你的。” 宫临渊将一本厚厚的典籍塞进她怀里。 秦默默低头看到封面上的字,眼前一亮,是化形术。 有卜瑛的例子在先,她确实打算修炼化形术。 但…… 一抬头,额心贴上了两片薄唇,稍纵即逝。 只听那登徒子道:“这是给我的奖励。” “你混蛋,谁说要给你奖励。”秦默默将典籍往石桌上一丢,追着他打。 眼看着要追上了,那身高腿长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小毛团,懵懵懂懂:“默默?” 啊! 这也太狡猾了! 秦默默站在风口吹了好半天,才散去脸上的热度。 待冷静下来,回到石桌前拿起典籍。 哼! 奖励都给了,当然要学。 化形术的第一步是选择化形对象,关于对象的选择有两个建议,一是常见的种族,二是抓一只养在身边,同吃同住,观察入微,待到彻底了解以后,才能够尝试化形。 若是有灵宠的话就很简单了,直接在脑海里想象着灵宠的模样,运转灵力,默念口诀。 秦默默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很是困惑,难道她对小团子还不够了解吗? 想到她曾和小团子一起洗过澡,脸颊发热,抓住小团子一顿□□,又是抓又是挠。 “???”渊翻着滚圆的肚皮,蹬着小脚脚,困惑不解:“这……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参照你来化形,一定是因为我对你不够了解,我要找找你的痒痒肉在哪里!”秦默默才不会说,她是在宣泄心底喷涌的小火山。 渊:“……” 他滚动着逃出秦默默的魔爪:“你听我说,原因不在这一点。” 化形和痒痒肉没有关系,徐鹏肯定没有找过狮鹫的痒痒肉,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那是什么原因?”秦默默心虚地别开眼,故作认真道。 “实力差距太大。” 一针戳出老血,秦默默:“……” “之前不是说过,我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没人能化成我……” 话还未完,小团子突然感受到两道死亡射线,浑身一颤,往她手心里抖了一根毛发,认真道:“你拿着这个试试,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肯定可以。” 这还差不多! 秦默默定睛看去,那根毛发是黑色的,想不通他通体雪白,怎么会掉出一根黑毛。 她挥走杂七杂八的念头沉下心来,握着那根黑毛再次尝试。 身体忽地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低头打量了一下,发现浑身被一层浓密的毛发覆盖着,但人形的轮廓尚在。 “……” 失败了,再来。 十日后,秦默默终于成功了,从旁看去,像一个圆滚滚的大雪球。 不过眼下只能做到如此,像银衡和徐鹏那样,已经是第三阶段了。 至于渊的能力,就更不用想了。 渊的种族特殊,功法上给出的几个例子完全没有可比性,她决定向银衡请教一下。 …… 这两年,罗刹宫收了不少新人,银衡每天会抽出一些时间到校场上亲自指导弟子。 金丹境之前鲜少会有自己的灵宠,仙虫倒是可以买到,但身体结构差距太大,即便能化形也飞不起来。 银衡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一窝灵兔作为参照对象。 随着一声令下,弟子们一字排开,依次化形。 身型肥的、瘦的,毛色黑的、白的,还有三花的,五花八门。 秦默默顺势站到最后一位。 “哈哈,这只兔子怎么没有脑袋!”前头的兔子们哄笑起来。 你们才是兔子,大雪球毛发里的小雪球炸毛了。 银衡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呵斥道:“你们懂什么!这是异兽,你们要是现在能化成异兽,就可以出师了。” 兔子们面面相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异兽。 小团子心里舒坦了,决定放过他们一马。 银衡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去训练,含着一抹笑意来到秦默默身前。 秦默默道:“我想向师兄请教怎样才能掌握化形对象的能力。” 灵兔最突出的能力是后腿的爆发力,行动敏捷,遥看刚刚那群弟子,已经有模有样了。 银衡闭上双眼,将右手食指和中指贴在额心的位置,三息后,突然喷出一口血,脸色惨白。 “师兄。”秦默默吓了一跳,连忙解除术法,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银衡随意地抹掉唇边的血渍:“我本想给你示范一下,但仅仅是模仿他的形就被反噬,他很霸道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能随意化形,奇珍异兽早就遍地跑了,对于初学者来说,想都不要想。 “他给了我这个。”秦默默从贴身的锦囊里取出渊送给她的那根黑毛。 银衡仔细端详了一下,微笑道:“看来他很喜欢你,赋予了你化形它的能力,这根毛发是他给你的信物。” 秦默默眉眼弯弯,揉了揉小团子,然后道:“想要化形奇珍异兽都要用这种方式吗?” 功法上没有相关记载。 银衡解释道:“视情况而定,绝大部分只要施术者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实现,少部分可以通过获取它们身上重要的部位作为辅助,极个别像是拥有神位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模仿它们等同于亵渎神明,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除非得到他们的允许。” 说到这里,他举了一个例子:“徐鹏和你是一样的,徐家祖上有一位飞升的仙人对狮鹫一族有恩,为了报恩,赋予了徐家直系一脉化形的权限。 以这种方式得到化身的好处一是对自身的实力要求不高,二是更容易掌握传承技能。 不过若是实力相差过多,可能会适得其反。” 秦默默由此联想到自己,不免有些沮丧。 小团子有三个突出的技能,毛发防御,大力撞击以及空间术。 她一个都没能掌握,反而限制了自身的行动力。 银衡看透了她的心思,道:“师妹不要着急,你现阶段要做的是适应雪兽跳跃行走的方式,当你不再觉得这副身体是负担的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步。” 听到他的话,秦默默豁然开朗,重拾了自信。 就在这时,钟乐急匆匆跑到两人面前:“师父,小师叔,不好了,师伯身负重伤被抬回来了。” 影宅 银衡第一时间派人请了一位乾元宫的长老过来给公孙瞑治疗,能让他躺着回来必然不是小伤。 经诊断仙根受损,修为从元婴巅峰跌至元婴小成。 修复仙根的药材极为稀有,很难凑齐,慢慢温养的话,许是要花上几十年,期间不能修炼,突破的过程会对仙根造成二次伤害,年纪越大越难有精进,错过这几十年,等同于间接断送了飞升之路。 以公孙瞑的天姿,早已被认定为下一任宫主的人选,对他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此番与公孙瞑同行的弟子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罗刹宫在赤月宗的领地内设有一个情报收集点,公孙瞑在那里找到了失联的卜瑛,不想,却被对方偷袭。 说到对方的身份,邓小瑜也搞不清楚,对方始终没有解开影术,被公孙瞑打伤后逃走了。 大家都觉得偷袭的人就是卜瑛,对方比他们一行人提前两日抵达,与留守情报点的弟子们相处融洽,没有任何可疑的行为。 但公孙瞑坚称,对方是假冒的。 至于他是如何得出的结论就不得而知了,他已经昏迷了有些日子,外面的医师束手无策,才会被送回宗里。 秦默默做了两种假设。 其一,距离卜瑛的死亡时间才满一个月,死讯也没有对外公布,巫月教若是还想要她的身份就不会如此行事。 只是私仇的话,冒充卜瑛的人能把身边的人都瞒过去,可见筹谋已久,十有八九是罗刹宫内部的人。 其二,如果巫月教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卜瑛的死讯,许是想抓紧最后一次机会除掉公孙瞑。 无论是哪一种,都要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罗刹宫的长老不多,彼此间感情都很好,因着他们各有所长,武学方面并无冲突,连徒弟都是混带的,一视同仁。 银衡坚信偷袭者另有其人,卜瑛极有可能已经落入对方手中,正在等待救援。 盛怒之下,他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把宫内元婴境的弟子名单整理了一份,又挑出擅长影术的几人列为重点,一一排查。 一副不查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架势。 宫内宫外的事物一下子落在秦默默一人身上。 她这会儿才知道作为一宫主事有多辛苦。 任务大厅的任务都是选择性的,多了很多不确定因素,因而门内有很多任务是定向分配给一门八宫,再由一门八宫的主事指派给下面的弟子,定期跟踪回馈。 能够完成还好,完不成另说。 宫内每一名弟子都有一份单独的资料,包括天赋评定,修行计划以及修行进度,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更新,出现问题要找出原因及时修正。 弟子们之间出现纠纷需要她来评判,外出遇险需要她派人支援。 外界传闻出现了一本偏门秘籍要派人去调查情况是否属实,属实的话还要想办法收入门内。 她连修炼的时间都被占满了,还觉得不够用。 在一次交接完任务后,闾丘岭被她蔫巴巴的样子逗笑了:“你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徒弟,我若是像你一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早就累死了。” “徒弟啊……”秦默默没精打采,就算现收也来不及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她没有徒弟,其他长老有啊,回去就把各位长老的首席弟子都叫到身前。 进行一番了解后,确定他们无论从阅历还是实力上来看,都足以胜任管事,将手上的事详细地做了规划,分配到他们手中。 期间她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能力的女弟子,是隗绍的徒弟。 闲聊的时候,秦默默提了一嘴。 “我徒弟?”死去的师父问道:“叫什么名字?” “邓小瑜。” “是她呀,她是我的迷妹,非要拜入我门下,师妹为此还吃醋了。”隗绍说到后面,语气沉下来,顿了顿道:“难得我不在,她还能有这样的成就,劳烦师妹帮我多照看下她。” “没问题,不过我想她无需我照看,她的御物诀很强。”秦默默道:“据说她能一次性操控一百零八枚飞刀,攻防兼备,没有人敢招惹她。” 人家八成是想学御魂诀,最后变成了御物诀高手。 隗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沉默了片刻解释道:“御物诀也很强啊,我还有一位弟子专修御剑,十几年前就能操控二十九把,现在应该更强了吧。” “现在是三十六把。” 秦默默把宫内所有弟子的资料都整理了一遍,有些印象。 隗绍的徒弟都是主修御物诀,如今连最小的弟子也小有所成,但他们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超越隗绍。 …… 翌日,闾丘岭把秦默默找去,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探查影宅。 里面说不定会有与巫月教相关的东西。 银衡差点把罗刹宫上下剥光了来查,对外更是严防死守,这件事只有她能做到,一旦被发现,也能轻易圆过去,不会打草惊蛇。 影宅是有实体的,被术法拉进了影子里,就算不施展影术也可以进出。 为了掩人耳目,秦默默特意选在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隗绍栖身的养魂珠也一起带上,并将巫月教的事告知了他。 在她看来,隗绍十有八九也是巫月教的受害者。 走到影宅门口,如公孙瞑当初所说,直接被吸了进去。 好黑—— 这是第一个念头。 影子的世界里不需要光线,可她需要啊,对养魂珠道:“照明。” “什么?” “我说照明啊。” “我一个鬼怎么照明,等等,你是说……”隗绍想明白后,把与他结契的鬼魂召过来为秦默默开路。 “我当鬼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用鬼火照明!” “用其他方式的话,我担心会透到宅子外面去。”秦默默理直气壮。 隗绍自己也不懂影宅的奥秘,无法反驳。 魂火散开,入目是百来具棺材,秦默默顿时心生退意。 她觉得她不是在探查宅子,分明是深夜进入了坟地。 与她同行的叶飞阳却毫无所觉,他已经是鬼了,难道还怕尸体吗,直接上前推开最近的一具,扭头对她道:“是本门的弟子。”接着又去开另一具。 秦默默:“……” 渗出冷汗的小手突然被一只大手裹住,扭头看去,是化形的宫临渊。 “别怕,有我。” 秦默默没有应声,但心里却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惧意散去了不少。 宫临渊在无数次危机中救了她的小命,对她来说,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赵师叔!”叶飞阳惊呼一声,把尸体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怒道:“宫里收到的消息是赵师叔死在灵兽口中,尸骨无存,这分明是完整的,一定是巫月教把他害死的!” 听到他的话,隗绍命麾下的鬼魂一起帮忙开棺,百具棺材里,各个都是掩月宗的门人,令人发指。 由此可见,巫月教一直在暗地里蚕食掩月宗的战力。 继续往前走,进入内室,许是这里没有访客的缘故,本该是会客厅的地方被建成了祠堂,在正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尊石像。 “是老祖。”看清石像的面容,叶飞阳脱口而出。 环境使然,掩月宗不能像其他宗派一样把老祖的石像摆在门内最醒目的地方,不然早就被仙藤抽飞了,只在一门八宫的大殿中悬挂了画像,让后人铭记。 巫月教供奉着掩月宗的老祖,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正统! 石像前的几案上摆放了一本印有巫月教标志的典籍,秦默默拿起来翻看。 第一页写着“欲成为咒师必先供奉巫月教的老祖。” 这绝对是私设!巫月教老祖又不是咒术的创始人。 继续往后翻,写着“成为老祖的信徒,普通人也可以成为修士,天赋再差也可以飞升。” 她的目光沉了。 通过换仙根,窃取灵力,确实能实现。 接下来是控诉掩月宗的罪行,怒斥掩月宗门人忘本,不敬先祖,也没有推崇咒术等等,要求巫月教的教徒齐心协力,拨乱反正,夺回掩月宗,夺回属于先祖的仙藤。 余下的部分是施展咒术的方法,不过很单薄,福咒、巫咒两部分加起来厚度不足她手中那本的五分之一。 这倒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由此可以掌握巫月教教徒施术的大概范围,也好有所防备。 她将那本典籍连同旁边用以献祭的材料一起收了起来。 “宅子里有人。”隗绍听完鬼将的禀报道。 众人瞬间警觉起来。 秦默默道:“去看看。” 后院的地上燃着一撮灵火。 借着灵火的光线能看到一具巨大的鬼面蜘蛛。它八根蛛腿紧紧地蜷缩着,显然已经死亡了。 卜瑛与它签的是主仆契约,仆随主去,被宫临渊逐出罗刹堡之后,许是预知到死亡的到来,回到了这里。 地面上怎么会出现灵火呢。 视线降低,看到了一只孤零零坐在那里的小不点,灵火正是从他的爪尖释放出来的。 秦默默看了宫临渊一眼,后者变回小团子跳到她的肩头,紧贴着她的脖子,将体温传给她。 “四师兄。”秦默默让一众鬼魂隐去了魂火,走上前道。 “小师妹。”银袍鼠一跃而起,解除化形术,满眼欣喜:“你是来找我的吗?” “哈?”秦默默如实道:“我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三师姐失踪的线索。” “三师姐已经不在了。”银衡显出几分落寞,鬼面蜘蛛间接传达了卜瑛的死讯。 他的目光移向秦默默身边,诧异道:“叶飞阳?” “是我的对练傀儡,他以前送我的。”秦默默解释道。 叶飞阳十分配合地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银衡惋惜道:“那孩子可惜了。” 叶飞阳活着的时候就像一轮充满朝气的小太阳,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顿了顿,他继续道:“师妹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吗?” “门……” “门出不去。” “传送符……” “传送符无法使用。” 秦默默:“……” 所以银衡是被困在这里了,难怪大半夜还在。 两人对视一眼,心凉了…… 秦默默准备的后手也是传送符。 “师妹别担心,影宅的术法是用灵力支撑的,只要我们找到灵力之源解开术法,就能离开这里。”银衡安慰道。 不用说就知道,他找过了没找到,不然也不会蹲在这里不动弹。 还能怎么办,两人一起找吧。 不等两人动身,渊突然摆出攻势,虎视眈眈地看向来时的方向,道:“有东西来了。” 他口中的东西一露面,秦默默就腿脚发软,牙齿打颤:“这宅子里还有别人吗……” 门口那一百具尸体步调一致地蹦跶着过来了。 隗绍道:“明面上找遍了没发现,许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银衡迅速进入战斗状态,接连结出几个手印,释放出十团灵火分散到何处用以照明,口中道:“师妹,你去找出赶尸师,我来拖住他们。” 不解决背后的赶尸师,僵尸就不会停止攻击。 秦默默忧心匆匆,一百个元婴境修士,虽不比活着的时候,仅凭他一人做不到吧! 银衡看出了她的想法,勾起唇角:“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下,从黑暗中钻出一群银袍鼠聚拢到他身边。 他还有并肩作战的伙伴。 秦默默见状,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召来金爵,让它和叶飞阳一起留下来帮忙,自己带着小团子和隗绍冲出重围。 宅子是长老的标准规格,并不是很大,加之有鬼魂的帮忙,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墙体和地砖也没有放过,就是没发现人影,连银衡口中的灵力之源也没能找到。 她困惑不解,还能在哪呢? 一人一鬼一团子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老祖的石像。 虽说巫月教把她当成了老祖,但也确实是掩月宗的老祖。 砸了它呢,还是砸了它呢,还是砸了它呢? 秦默默双手合十拜了三次,正欲破开石像,突然窜出一道影子,挡在她的身前。 借着魂火的光线看去,对方的模样极为古怪,像是一只长成人形的灵鸡。 头上插着羽毛,身上穿着炸开的羽衣。 秦默默认出来了,是献祭后的巫灵! 对方的真身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只把巫灵放进来了,巫灵也是灵体,虚虚实实,难怪之前找不到他。 他十分狡猾,与秦默默交手的时候是实体,宫临渊攻击他的时候就虚化,直接从他身体中穿过去。 典型的挑软柿子捏。 能够一次性操控一百具僵尸的实力必然不俗,浑身的羽毛就是他的利器,像飞刀一样追着秦默默不放。 气得她破口大骂:“你就不怕变成秃毛鸡!” 如果把讹召来就很好对付了,但她不想暴露咒师的身份,眼下就算打赢了那只巫灵,还是抓不到背后的人。 那巫灵闻言笑着道:“我还能收回来!” 说着,飞出去的羽毛又回到他身上。 “……”还能这样! 秦默默作势攻击石像,他再次挡在中间凝出实体。 这一次轮到秦默默笑了。 啪唧—— 巫灵心心念念护着的那尊石像突然伸出一只手掌,狠狠地把他拍到了墙上。 在他们交手的时候,隗绍命他的鬼兵鬼将附在了石像内部。 掩月宗的老祖到底不是真正的神佛,不能驱鬼辟邪。 畅快,真是太畅快了! 巫灵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上首的石像,满眼震惊:“御魂诀……” 随之,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召唤阵,很快消失其中。 目标离开,老祖的石像将手臂的方向一转,用手刀砍掉了自己的脖子。 画面太过诡异,秦默默:“……” 石像的脑袋落到地面上,摔裂了表皮,露出里面的法器,法器中悬浮着一块碗口大小的流光溢彩的灵晶,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块灵晶抵得上同等尺寸一百块灵石。 这必然就是支撑影宅的灵力之源。 秦默默取出灵晶,整个宅邸瞬间洒满了温暖而明亮的朝霞。 已经是早上了。 银衡浑身狼狈,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只受伤的银袍鼠,来到秦默默身边,第一句话是:“小师妹,你的对练傀儡出自谁手,我也想定制一具。” 闻言,跟在他身后肩头上趴着金爵的叶飞阳脚下一顿。 刚刚那种情况,如果放水的话,银衡可能就死在那了,不能怪他太卖力…… 手镯 秦默默的目光在银衡和银袍鼠之间流转,有种四师兄在捧着化形后的四师兄的奇妙感觉。 不过仔细观察,很容易分辨,这一人一鼠形似神异。 那银袍鼠偷偷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的视线毛发一抖,背过身去,缩成一团,整颗脑袋都藏起来了,可爱至极。 听到银衡的话,她不假思索道:“交易区的傀儡锻造铺。” 说完,才意识到买得了叶飞阳的身,买不到他的魂啊。 看银衡的表情,都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秦默默:“……” 就这样吧,把难题交给蒋正元了。 …… 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报到上头,不能私下处理,首先是自家宫主这边。 秦默默本以为自己去罗刹堡走个过场就好,银衡却不顾伤势,坚持要亲自面见宫临渊。 她便让小团子先一步进入罗刹堡,自己和银衡梳洗好后才过去。 进入大殿,银衡将影宅的事完整地讲述了一遍,突然跪下来,满脸恳求之色:“师父,师姐死得不明不白,如果将此事直接报给掌门,会被当成叛徒看待,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凭白背了污名,死后都不得安宁。” “你想如何?”宫临渊隔着面具,口吻淡淡,听不出喜怒。 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心中忐忑。 “能不能……”银衡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道:“能不能直接对外说那些都是师姐找到的证据,她也是因此才陨落的。” 说完,他双手十指紧紧抠着地面,手臂微微颤抖,像是等待裁决的囚徒。 同门一场,这是他能为卜瑛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行。”宫临渊应得毫无负担,他根本不在乎结果如何。 银衡紧绷的心弦突然一松,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完全没料到宫临渊会这么快接受。 “这本功法很适合你,拿去吧。”宫临渊随意地抛给他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什么功法就这么一点? 秦默默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快速扫了一眼,形魂融合术。 那是什么玩意? 银衡连看也没看,直接揣进怀里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师父成全,多谢师父赐书。” 他都做好抱大腿哭求的准备了,哪怕付出一些高昂的代价也可以,结果毫不费力就得偿所愿。 别说赐他功法,就算赐他一张白纸他都毫无怨言。 离开罗刹堡后,银衡整个人脱力地晃了晃,简单包扎的伤口渗出了血色。 秦默默唤来徐鹏带他去治疗,自己独自前往了昭天门。 闾丘岭听闻后,暴怒不已。 他原本打算等着巫月教自己出来蹦哒,再各个击破,毕竟传到外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没想到情况比他预想中更严峻,当即决定将此事公知于众,让大家有所防备。 关于卜瑛的事,银衡求得轻松,宫临渊应得无负担,难为了秦默默。 是她亲口捅出了卜瑛的身份,这会儿,只能由她来说服掌门了。 “不行。”闾丘岭斩钉截铁:“卜瑛残害了那么多弟子,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罪行。” 秦默默绞尽脑汁想了半晌,道:“掌门您想想,您突然把巫月教的事说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刨根问底,到时候您说还是不说? 说出来的话就会暴露此前的安排,屈泰河和苏烟宁这两颗棋子就废了,不说的话就是对大家的不信任,难免会让人不满,心生间隙,编出来的又容易留破绽。 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到卜瑛身上,您只要对外说目前得知得消息全都是通过他查出来的,反正死无对证。 巫月教就算明知道事实真相并非如此也不敢提出质疑,至于他们是如何暴露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好了。” 闾丘岭垂眸思量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敌暗我明,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确定身边究竟还有多少巫月教的奸细,不可能将事情全盘托出,找一个背锅的人可以省掉不必要的麻烦。 秦默默补充道:“于卜瑛来说,怕是根本不想要这样的美名,死后被敌人利用才是最大的惩罚吧。” 从那本册子里的内容来看,巫月教对教徒进行了精神洗脑,认定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匡扶正统。 因而掩月宗给予的荣耀等同于他们的耻辱。 秦默默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让闾丘岭点头了,接着她第一次提到了兽毒的事。 闾丘岭坚称当年的兽毒并非是咒术,那个时候门内尚有很多咒师,不可能没发现。 “也许那些咒师都是巫月教的人呢?”秦默默猜测道。 “不可能的。”闾丘岭干咳了一下,道:“我试着用解咒的方法没能解开,除了我,还有很多人都尝试过。” 秦默默:“……” 她毕竟只见过一人,还真不好说,或许兽毒是真,下咒也是真,秋雨婷属于后者,不然也不会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 …… 计划很顺利。 隔日,闾丘岭对外公布了巫月教的存在,同时在交易大厅添加了一本福咒书,如果巫月教不择手段下巫咒也好有应对之法。 在影宅里找到的一百具尸身已经被赶尸师打上烙印,必须焚毁,不过在那之前,闾丘岭安排人把他们的亲人接过来见了最后一面。 这些人顺势前往罗刹宫表达谢意,为卜瑛打扣上了大锅。 公孙瞑的事始终没有头绪,对方做得滴水不漏,只能加强防范,避免再次遇袭。 银衡将重心转移到寻找修复仙根的药材,在任务大厅发布了高额悬赏,同时命人关注外界相关的消息。 罗刹宫的宫务有弟子们分担,有条不紊,秦默默得以空下时间继续修炼化形术。 首先要适应化形后的身体。 她蹲在原地,像一只抖动的汤圆,上下左右转圈拉伸,就是没有挪动分毫。 四肢短粗到可以忽略,只有四只大脚脚支撑身体,迈步困难,跳跃更困难,完全没有助力。 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她做示范,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跳来跳去。 看起来很简单,怎么都无法掌握其中的要领,秦默默有些丧气地问道:“渊,你是怎么发力的?” “身体。”小团子脱口而出。 “移动不是要用腿脚吗?”秦默默恍然。 小团子挤挤眼睛:“为什么要用腿脚?” 秦默默:“……” 这可能就是物种差异,她一直理所当然地想差了。 她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就是一个白团子,浑身的软肉从上垂到下,再从下聚到上,如此反复,终于将身体离开了地面。 成了! 一大一小面对面,节奏一致,跳了一个月,虽然仍是原地跳跃,不过秦默默已经渐渐领悟到这副身体的优势所在,利用肉肉的弹性和发力的惯性能够产生巨大的冲击力。 看着被自己踩成粉末的地砖,十分有满足感。 她决定犒劳一下小团子表达谢意,带着它去交易区采买。 小团子别无所求,只好吃,如今她积分很多,大手一挥,买了两只灵将级的灵兔打算一锅炖了。 回去的时候,忽闻有人高呼:“巫长老回宗了。” 闻声,周围的弟子们面露惊恐,脚下生风,一哄而散,还有人跑太急不小心把鞋子落下的,转眼只剩她自己。 秦默默:“……” 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截然相反。 掩月宗在外围有驻地,银衡和巫道子轮流留守,时间不凑巧,秦默默还一次都没有见过,完全想象不出大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未见其人,老远就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她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多时就见到一具具尸身蹦上来,完好的,腐烂的,只剩白骨的,缺胳膊断腿歪脖子的,有人有兽不拘种族,反正都是死的…… 只有炼化之后才能直接召唤,刚到手的只能由赶尸师用赶尸铃原封不动地赶回来的。 秦默默:“……” 她也想走啊,可来不及了。 最前方的巫道子身手敏捷,双腿并拢,膝盖弯曲,踏着一片片藤叶,转瞬间就蹦到交易区的藤叶边缘,认出了她的身份停在她身前。 他披散着长发,面无血色,眼窝发青,嘴唇泛紫,身材清瘦。 若非他穿着宫袍,秦默默已经调头跑路了。 罗刹宫这么穷,长老的法袍这么贵,巫道子总不会奢侈地套在一具尸体上。 秦默默硬着头皮,炸着头发丝道:“二师兄好,我是秦默默。” “嗯。”巫道子脸上浮出了阴森诡异的笑容,将一件触感冰凉的东西放在她手上,道:“这是师兄送你的见面礼。” 秦默默差点以为他想说的是,师兄是来要你的命。 目光落在掌心,一下就被吸引住了,那是一枚血色的手镯,很细,坠着一颗圆滚滚的铜铃。 人不可貌相,这位二师兄的眼光很不错,很合她心意,当即套在手腕上晃了晃,道:“多谢二师兄。” 铃音响起,忽有一道人影闪到她身侧,定睛看去,是一位身着罗刹宫宫服的年轻男弟子。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手腕上的铜铃,一眨不眨,看上去和活人无异,但不眨眼睛肯定是死的啊! 只听巫道子道:“你戴着这枚手镯,他就会听你的吩咐。” 所以,礼物并非是手镯,而是这具僵尸。 秦默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能不能退回去啊…… 可赶尸术是巫道子的看家本领,若是退回去的话,等同于嫌弃他,嫌弃他的能力。 为了维持友好的师兄妹关系,她强撑着笑容,没有作声。 溜尸 收是收了,死人两个字在秦默默的脑海里无限循环,她忍不住退开两步。 那僵尸居然面无表情地迈开长腿,不多不少跟了两步。 秦默默惊了,这和她之前见过的“蹦蹦”不一样啊。 再退,再跟,再退,再跟,穷追不舍。 秦默默急道:“二师兄,他为什么追着我!” 巫道子眼珠子跟着她转动,解释道:“他会与主人之间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你可以在摇铃后的三息之内对他下达指令。” 闻言,秦默默赶忙抬起手腕摇动铜铃,对僵尸喝道:“停!” 指令一出,僵尸停住脚步,纹丝不动。 见他如此听话,秦默默松了口气,心中的惧意散去不少。 巫道子阴沉沉地问道:“小师妹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礼物?” 当然不喜欢,把死人当见面礼,是寻仇吗! 秦默默看着巫道子青白的脸色,违心道:“喜欢,很喜欢,他长得这么好看,身体又很灵活,和我见过的僵尸都不一样。” 就算她不懂赶尸术,也能看出他的不凡。 “师妹喜欢就好。”巫道子眼神亮了亮,一挥袖,放出一具殷红色的棺材,道:“这是他的养尸棺。” 每具僵尸都有属于自己的养尸棺,里面会放置一些滋养尸身的灵物。 秦默默命令那具僵尸躺进去,一并收进一件空置的空间宝器中。 妖穴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能够随时感知到里面的情况,万万不想在里面存放死人。 巫道子见状提醒道:“一直收在里面身体会僵化,每日至少要让他出来活动一个时辰。” 秦默默:“……” 居然还要天天溜尸。 说话间,巫道子的徒弟们也上来了,秦默默看到其中一人,目光停顿了一下。 叶飞阳的杀身仇人终于回来了。 返回罗刹宫的路上,秦默默向巫道子问起那具僵尸的身份。 计彦,生前是巫道子的徒弟,炼尸的天赋极高,却也因此赔上了性命,他不顾劝阻,偷偷潜入古墓盗取一位大能的尸骨,被守墓的机关打中,中毒身亡。 他自知自己是炼尸的好材料,死前主动提出让巫道子把他炼成僵尸。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正确,普通的僵尸要百年才能修至肢体软化,发挥出生前十成的战力,他仅用了三十年,之后,修为仍然不断攀升。 为了追求强大而死,死后成全了别人,短暂而纯粹的一生。 作为溜尸人,秦默默又多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要如何判断一具尸体适不适合炼尸?” 巫道子耐心解释道:“一是生前的修为高,二是天赋好,前者炼成后实力能达到生前的五至八成,后者炼成后实力增长很快,两者兼具自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还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判断,完整的尸身能够延续生前的能力,只剩骸骨的话,生前最好是体修,体修终其一生都在淬炼筋骨,骨骼会更坚韧,可塑性更强,赶尸师可以赋予他们全新的力量。” “如果他们本人或者亲人不同意怎么办?” “孤坟,古墓,乱葬岗,死在外围无人认领的无名尸,有很多方式可以获得,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去猎杀灵将,兽尸也很厉害。” 秦默默脑补了一下收集死尸的画面,深刻地理解了为何赶尸师数量稀少,且经常被周遭人排斥。 原本外围的队伍归来时都会庆祝一番,但因卜瑛的丧事刚过,她和巫道子、银衡一起到公孙瞑的宅子里简单地吃了一顿饭。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默默本想和叶飞阳商量一下复仇的计划,找遍了宅子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心道不妙,他很有可能收到消息已经出手了,连忙冲出去找人。 一推门,差点和叶飞阳迎面撞到一起。 事已至此,秦默默没有言语,和他一起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半晌,叶飞阳闷声道:“我想过了,还是算了。” 秦默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还以为已经得手了呢,疑惑道:“为什么?” “以我自己的本事杀不了他,如果利用这副傀儡的话,一旦被人查出来会怪罪到你头上,我不想你凭白背上杀人的罪名。” 回到宫里,吴缘警惕性不高,叶飞阳顺利找到了时机,却在动手的一瞬间犹豫了,他不能为了自己搭上秦默默。 听到他的话,秦默默笑了,好似突然钻出云层的皎月,扫去阴霾,纯净无暇:“就算查到我也没关系,不过师兄若是愿意再等一等,就先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再让他给你偿命。” 叶飞阳看着地面,摇摇头,沮丧道:“没用的,当时只有我们二人在,没人可以作证,旁人又看不到鬼魂,我这副样子说出去也没人信。” 昔日的小太阳被一团乌云遮住了。 “你想过吴缘为什么会杀你吗?”秦默默问道。 叶飞阳脱口而出:“自然是用我的尸体拖住狮群。” “我觉得不是。”秦默默分析道:“你本就挡在他身前,用身体护着他,死也是你先死,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是为何?”叶飞阳抬头。 “为了你的尸骨。” 早在进入罗刹宫的第一天,秦默默就与吴缘有过交集,对他的骨尸更是印象深刻。 他与叶飞阳无冤无仇,却能在对方极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下黑手,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别的。 听完巫道子的话,直接可以确定了。 叶飞阳体修的天赋是岩川宫公认的第一,他的尸骨是炼制骨尸的最佳选择,吴缘的专长便是炼制骨尸。 计彦能为了一具尸骨送命,自然也会有人为了一具尸骨夺命。 秦默默继续道:“如果把你的尸体带回来,门内肯定不会交给他拿去炼尸,他一定是先把你的尸体藏在什么地方,对外宣称你已经葬身狮口,尸骨无存,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说是从别处得来的。 只剩骨头的话,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可能一眼看出你的身份。 我们先把你的尸骨找出来,然后向宗门揭发此事。” 天空中繁星璀璨,倒映在叶飞阳的眼中,闪闪发亮。 秦默默哪有胆子挖坟,叶飞阳独自前往吴缘养尸的地方。 那里已经由六个坟头增至八个,他全都挖开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无功而返。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骨头长什么样,但那些骨尸连骨龄都对不上。 他送还附身的傀儡再次离去,他决定用魂体跟在吴缘身边,直至找到自己的尸骨。 秦默默没有阻拦,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执念,只有达成心愿,他才能摆脱复仇的枷锁,重新规划未来。 ……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秦默默不得不把巫道子送她的礼物放出来溜溜。 她悬着一颗心推开养尸棺,乌黑清澈的眼眸微微睁大。 少年发丝油亮,肤如美玉,唇若涂脂,面容安详,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好似在沉睡。 与巫道子相比,他更像活人,不会让她产生对死人的畏惧感。 她放松下来,轻轻摇晃手镯,计彦猛然掀开眼帘,翻出棺材在她两步远的位置站定,一气呵成。 怎么溜? 秦默默在前面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到底是谁溜谁! 有了! 秦默默激活对练傀儡,摇了一下铃铛,道:“和他打。” 收到指令,计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长剑,对着傀儡刺去。 失去灵魂的傀儡赤手空拳地格挡。 刚刚放松下来的秦默默心上一紧,赶忙叫停。 两个都是死的,没有分寸,伤到哪个都是她的损失。 她想了想,再次摇铃下令:“你自己舞剑吧。” 用来冒充桃树妖的那株桃树被她留下了,眼下开得正艳,桃花满枝,芬芳馥郁。 计彦的剑法不俗,行云流水,变化莫测,剑气卷起了花瓣,连成一条粉白色的长绢,如梦如幻,别有一番意境,令人赏心悦目。 “来和我比试一下。”秦默默来了兴致,取出鸳鸯钺。 舞剑和比试拥有截然不同的含义。 收到指令的瞬间,计彦周身的气势骤变,剑气凛然,犹如锋利的刀刃,花瓣被冲散,满天飞舞。 他不再有多余的动作,招招逼向秦默默的要害。 这忽如其来的转变令秦默默措手不及,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不敢马虎。 这具僵尸的实力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 她在身法中融合了风行术,犹如鬼魅,若隐若现,快到生出了残影,计彦却总能第一时间锁定她出现的位置。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绚丽的风景,没有怜香惜玉的感情,心无旁骛,唯有一个想要战胜的目标。 秦默默败了,败得憋屈。 她把兵器架在计彦的脖子上都没能把他逼停,毕竟人家本来就是死的,不怕再来一次,更不怕受伤。 强大,忘我,好似一把人形的巨剑,只要没有折断就会不断发出攻击。 想要战胜计彦不能用任何侥幸的心理,譬如出其不意一类,必须以压倒性的实力在不毁掉他的身体的前提下将他制服。 这一战,让秦默默对他的排斥感降低不少,用一条薄纱覆上他的双眼,把他留在院子里。 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就不会联想到他是死人这件事。 隗绍叹道:“二师兄还真是大方,会把他送给你。” 没有一具百年尸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赶尸师,若是被毁犹如夺命。 计彦起点低了一些,但价值远超过一般的百年尸体,巫道子居然大方到送给一个外行。 可见他对这位小师妹的看重。 听完隗绍的解释,秦默默觉得这份礼物太重,她不该收下的。 “留下吧。”隗绍道:“如今我们师兄妹还活着的只有你们四人了,二师兄定是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人才会如此。”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把矛头指向幻颜,因而秦默默把幻颜的死讯告知了他。 宫临渊不可能再收徒,他们这一辈到此为止了。 人城 巫道子归来,银衡必出,他邀请了秦默默同行。 人族修士需要通过实战稳固修为和突破瓶颈,像她这般窝在宗门里就突破到元婴境堪称史上第一人。 这是她的优势,但也有弊端。 一个人的战力包括很多方面,修为、武学、实战技巧以及个人持有的法宝,其中实战技巧是在一次次生死之战中领悟出来的,并非是切磋比试可以取缔的。 秦默默若是不想成为被人越阶打脸的小菜鸡,该走的路一条都不能省。 吴缘要留在门内闭关炼尸,她便把叶飞阳托付给隗绍照看。 安置好一切后,才放心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门内最低处的藤叶上,银衡放出了一艘飞舟载着大家直奔边城。 这是秦默默自拜入掩月宗以来第一次外出,很是兴奋,然后她就发现,银衡一点都不输给自己。 他始终维持着化形状态,额头系着抹额,身上穿着迷你版的宫袍,一出手撒出几十片碧绿色的叶子,叶子是拟态的法器,一群小小的银袍鼠踩着叶片腾空而起,威风凛凛地来回穿梭。 弟子们惊道:“连银袍鼠都能御空飞行了?” 还让不让人活了! 身后拖着九尾的胡欣晴道:“不是的,你们快看师父,那些叶子都是师父操控的。”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银衡神气洋洋地挥舞着小爪子,那些叶片都是按照他的手势在行动。 “是御物诀!”苗嘉年惊道。 他就是隗绍那位能够驾驭三十六把飞剑的弟子。 众人闻言震撼不已,面面相觑, “化形之后不是不能施展人族的术法吗?” 银衡挺起胸脯道:“这是你们师祖传给我的秘法,交易大厅里面换不到的。” 他口中的秘法便是宫临渊送他的小册子。 秦默默后来才知道,宫临渊手里的功法要比门内的更完整。 形魂融合其实就是化形术的最后一重,对于主修化形术的银衡来说,比任何功法都要珍贵。 一众弟子目光火热地看向银衡,如果能以兽身运用人族的功法,战斗力将会大大提升。 只是,这是师祖的秘法,师父肯传给他们吗? 银衡道:“我可以教给你们,不过有三个条件,其一,修为达到元婴境,其二能够掌握化形对象的一门传承技能,其三,独自猎杀一头灵将,谁能满足这三点,我就把功法传给他。” 话音落下,周围鸦雀无声。 这个难度太大了,尤其是第三点,迄今为止,就只有抛开秦默默之外的几位长老能做到。 已经了解内情的秦默默却知道,这本就是修炼此术的基本条件,如若自身实力不足,就算拿到了也学不会。 直白一点,银衡的意思就是“你能学,我就教。” 秦默默一时间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玩这个文字游戏,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她在一众弟子眼中看到了熊熊的烈焰,那火焰代表着斗志。 原本散散漫漫的弟子们各自回房修炼,抓住有限的时间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 转眼公共区域就只剩下秦默默和银衡以及他的鼠团子们。 作为师父,银衡一系列的举动都是为了调动弟子们的积极性。 让他们认为这是需要争取的,才会额外的努力。 真是一只狡猾的小老鼠。 银衡压低爪子的高度,飞鼠们落到地面上。 有的团成一团,一动不动,有的四只摊开,死死地扒着叶片的边缘发抖,有的直接开始呕吐,只有少数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 显然还没能适应空中飞行。 秦默默:“……” 银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 半月后,飞舟从边城上空飞过,进入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脉,最终降落在一面绝壁底端。 那里有一座茅草屋,屋前有两名猎户围坐在一堆篝火边上烤肉。 银衡带着秦默默和几名初次前往外围的弟子来到篝火旁边上,道:“他们是本门的新人,请二位给他们发放腰牌。” 先前犹如眼瞎耳聋的两名猎户同时站起身,对银衡拱手,毕恭毕敬道:“见过将军王。” 其中一人视线转向秦默默等人,语气淡了几分:“请随我来吧。” 说完,扭头进入身后的茅草屋。 从外表看去,茅草屋破旧而狭小,跨入门槛后才发现,原来里面别有洞天,宽敞而明亮,连随后进入的一支小队也一并容纳了,且绰绰有余。 迎面是一个半身高的案台,猎户走到内侧,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摆在上面,道:“把手放上去,测一下你们的修为,达到金丹境才能前往外围。” 几名弟子依次照做,自石头内侧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好似在平凡的外表之下藏匿了至宝。 猎户按部就班地在一块块腰牌背面刻上他们的名字。 轮到秦默默的时候,测金石没反应。 猎户面无表情道:“身份再高也没用,非金丹境前往外围只会白白送命,回去吧。” 外围守卫对所有的仙门了如指掌,通过衣着就能判断出秦默默的身份。 很多人卡在筑基迟迟不能突破金丹,抱着侥幸心理想到外围寻找机缘,毫无例外都死了。 眼下,对修为的审核十分严格。 “???”秦默默诧异道:“直接突破到元婴就不能去外围了吗?” “元婴?”守卫满脸狐疑,她才多大啊。 测金石顾名思义,只能回应金丹境的灵力,这就足够了。 此前,从没有人在内围就能突破到元婴。 “小师叔早已是元婴境了!”几名罗刹宫的弟子与有荣焉,故意说得很大声。 掩月宗不曾有过强塞人黑历史,守卫决定试上一试,绕到案台外侧,伸出一只手,在身前凝出一面灵盾,对秦默默道:“使出全力攻击我的灵盾,如果你真的是元婴境,我就把腰牌给你。” 秦默默的目光在灵盾和自己嫩白的小拳拳之间流转了一下,后退到门口,将灵力汇集到右脚,助跑了几步,飞踹在灵盾之上。 咔嚓—— 守卫在秦默默触碰到灵盾之前,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由单手变成了双手,灵盾的防御力叠加了一倍。 灵盾没有破损,但为了抗下这股冲击力,他把脚下的砖石踩碎了。 “这是什么功法,竟然能用灵力凝出实体,好厉害。”秦默默赞叹道。 这一击,两人相互确认了修为,守卫与她同是元婴境,竟能正面扛住她的攻击安然无恙。 “这是人城的秘法《结灵术》。”守卫解开术法回到案台内侧,在一块腰牌的背面刻上秦默默的名字,交给她。 腰牌的正面统一写着一个十分显眼的兵字。 守卫日复一日守在这里,见过无数的天骄,早已习以为常,但秦默默让他再次刷新了三观,另眼相待,语气中多了一丝温度, “在外围必须携带腰牌,是实力的象征,无论在内围是何等身份,在外围只能是强者为尊。 兵是最低等的,猎杀一千头灵兵升到尉,猎杀一百头灵尉升到将,猎杀十头以上灵将,可以成为将军王。 迄今为止,在元婴境成为将军王的不超过十人,其余的都是半步仙。” 听完守卫的介绍,众人系上腰牌走出茅草屋,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银衡的腰间,他的腰牌上写着一个闪瞎人眼的王字。 外围的王者,比掩月宗长老的身份含金量更高。 银衡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弯起唇角,将从守卫那里蹭来的烤肉一收,带领众人徒步进入绝壁。 原来绝壁的真面目是通向外围的虚空之门。 踏入门内的瞬间,腰牌在周身撑起了一个透明的泡泡,画面一转,竟是在水底,泡泡徐徐升起,直至浮出水面。 为了最大限度避免灵兽进入人族生活的地界,虚空之门的另一侧建在一条瀑布之下的深潭中。 泡泡顺流而下,直至来到一片浅滩,众人才登上岸边。 银衡做了解释:“腰牌每个月只能使用一次,想要离开必须呆满一个月,然后前往瀑布顶端,利用水流的冲击力进入虚空之门。” 视线放远,有一座高耸巍峨的人族城池,城门上悬着龙飞凤舞的“人城”二字。 狩猎 银衡目光凝滞了一瞬,收回视线,放出飞舟带着众人前往另一个方向。 路上,他说起了人城的情况。 人城是外围唯一的城池,人族修士的避风港,但自从十年前新城主上任后,人城更改了很多规矩,被私化了。 想要入城,要么支付高昂的费用,要么加入人城的势力。 就算之前已有师门亦或是穷凶极恶之流,只要有实力就会被接纳。 因此,各大宗派对人城都很不满,但又不得不忍耐。 极个别灵兽被杀之后会产生怨气,被称之为妖兽,一旦沾染了怨气,会被周围所有的灵兽围攻,若是这个时候在外围不满一个月无法离开,只能躲进人城寻求庇护。 人城之下埋藏了一具仙人的尸骨,可以震慑兽群。 听到这里,秦默默问道:“怨气无法驱散吗?” “不吃荤腥,不杀灵兽,一个月后自然就解除了。”银衡道:“腰牌可以感知怨气,如果发现上面的字变成黑色,一定要立刻撤离。” “妖兽有什么特征吗?”秦默默追问道。 “它们十分狡猾,比同族同级别的灵兽战斗力更强。”银衡道。 “既然能够区分,避开不就行了吗?” “妖兽的兽丹十分珍贵,可以用来炼制有助于突破修为的丹药,一旦发现,不仅不会避开,还会特意去围捕。” 在一问一答中,秦默默了解了很多事。 …… 半日后,飞舟降落在一处被群山环绕的山坳中,那里有一个村子,由一层厚厚的结界笼罩着,村口的石碑上写着掩月村三个字。 一行人毫无阻碍地穿过结界,村中按照一门八宫来划分格局,俨然一个简化版的掩月宗。 老弟子们自行活动,银衡把秦默默和新来的弟子单独留在身边,正色道:“这周围都是矿山,有很多傀儡在日夜不停地采矿,宗门里的护盾是由矿山产出的灵石来支撑的,我们必须守住村子。 切记,一旦沾染了怨气,不要回到这里,如果把兽群引来,会影响挖矿的进度,甚至有可能会让我们失去矿山。” 秦默默和几位新人当即做了保证。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宗门对弟子的性命十分重视,如果遇到危险,就放出信号求援。” 银衡给每个人分发了两个法球,一枚绿色,一枚红色。 “绿色代表向附近的同门求援,如果你们看到别人的信号,也要去帮忙,红色代表被怨气缠身,驻点会派出两名以上的长老前去支援,元婴之下的弟子要尽可能远离,以免被波及。” 解释完之后,他再次加重语气:“如果发现妖兽,最好不要直接动手,想办法通知门内的人去帮忙,兽群只是一方面,很多修士会伺机抢夺兽丹,就算拿到了,也未必能守住。” 注意事项都说完了,银衡把新弟子塞给他们的师兄,自己带着小师妹去挑选住处。 这里不比门内,弟子们在外围期间只能临时分到一间房,还要按日支付积分。 长老们能分到一间独立的小院,在独属于罗刹宫的区域,具体怎么安排就没人管了。 银衡站在自己的院门口,示意左右:“你选一间吧。” 规格和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区别就是当他左边的邻居,还是右边的邻居。 秦默默:“……” 她选中了右边,和门内一样。 将她安置好后,银衡就被村里的管事拖走了,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秦默默带上小团子在村子里逛了一圈熟悉情况。 任务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悬挂了一排画像,据了解,是宗门的叛徒。 有些是为了夺宝残害同门,有些是直接改投人城。 前者直接击杀,后者废除修为取回宗门的身份牌,奖励十分丰厚,三千至两万积分不等。 只取回身份牌的话可以得到一半奖励。 叛逃者若是愿意主动归还身份牌,奖励相对会少很多。 于掩月宗来说,能够自由出入结界的身份牌比叛逃者的性命更重要。 秦默默将他们的画像和资料领了一份,有卜瑛在先,她现在极度厌恶叛徒。 随后,她又去交易大厅看了一下,东西不多,目的是给弟子们提供方便,交易方式只有一种,寄售。 一个月内不收取任何费用,超过一个月,宗门收取半成作为服务费。 管事的是一位躬身驼背的白发老者。 很多人在修为达到某个境界的时候就会止步不前,继续修炼也不会有任何增益。 宗门对这一类人的安排有两种,一是当个管事,二是每年为宗门完成固定的任务,其他方面不再约束。 秦默默扫到一头新鲜的灵将级刀角羊,一对羊角好似两把弯刀,粗壮尖锐,毛发浓密,肌肉健硕,询问了一下价格,两千积分。 她道:“如果只要肉呢?” 老者挑眉打量了她眼,道:“两百。” 灵将级值钱的是尖角、毛皮、骨骼、兽丹一类,最不值钱的就是肉。 “我要了。” 对秦默默和渊来说,吃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看不出来,小姑娘竟是体修。”老者笑着道,只有体修才会花大价钱买灵兽肉滋养体魄。 秦默默自然没有解释。 老者将刀角羊挪到专门处理兽尸的案台上,取出一把刀身只有手指长的小刀。 一出手,秦默默的眼神就亮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他的手法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剥皮也好,剔骨也好,同一个部位绝不会下第二刀,都是一刀到底。 刀身好似他的一根手指,灵活地摆出各种角度,分毫不差。 熟练是一方面,还有功力。 这可是灵将,不是豆腐,不说铜皮铁骨吧,一刀戳不进去也很正常。 “前辈,您这是什么刀法啊,真厉害!”秦默默好奇道。 老者将刀子在手中转了一圈,勾唇道:“屠夫刀。” 秦默默怔住。 屠夫刀?怎么会有名字这么俗气的刀法! …… 回到住处,秦默默吃过晚饭,把计彦放出来舞剑,自己坐在门槛上,手肘垫着膝盖,双手托腮,看得心不在焉,脑海里一遍遍回顾老者剃羊肉的刀法。 身边突然多了一抹张扬的气息,四处蔓延,侵犯了她的领地,独属于成年男子的嗓音响起,浑厚富有磁性:“在想屠夫刀吗?” 秦默默扭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你有吗?” 如果切灵将能像切豆腐一样,成为将军王指日可待。 “没有。”宫临渊的回答十分干脆。 四目相对,能够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的倒映,秦默默心跳如小鹿乱撞,不自然地摆正脑袋:“等回到宗门,去交易大厅找找。” “宗门里也不会有。”宫临渊看着害羞的小姑娘挑高唇角。 秦默默失望地耷拉着脑袋。 宫临渊露出一口皓齿,笑了,双眼映着娇俏可爱的姑娘,好似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他是屠夫,他使出的刀法都叫屠夫刀。” 秦默默气恼地蹙起眉毛:“他耍我!” “不能这么说,你知道他是谁吗?”宫临渊语气有些玩味。 “不就是交易大厅的管事吗?”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秦默默好奇道。 宫临渊将侧脸贴过去,用黑亮的眼珠子看着她的小嘴,暗示得不要再明显。 “不说算了!”秦默默将头别到另一侧,脸颊腾起了热度。 宫临渊清咳一声,道:“他是掩月宗前掌门展生,修为在半步仙巅峰,封号屠刀将军王。” 轰隆—— 宫临渊的话在秦默默脑海中炸开。 她诧异地转头,浑身一僵。 宫临渊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很轻,温热的,她一拳捶过去,捶空了,只留下一只无辜的小团子。 她抓起小团子抛出院墙,小脸红扑扑地回房了。 …… 翌日起床,秦默默在枕边发现了一本结灵术,心中无比震惊。 守卫说结灵术是人城的秘法,宫临渊是怎么得到的? 他身上肯定隐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忆起两人几次见面的情景,立刻就想抓狂,实在没办法正常交流。 还是不问了吧。 晚些时候,银衡送来两样东西,一本百草图和一本百兽谱。 百草图上都是名贵的药材,需要记下来,如果偶遇却认不出来,实在可惜。 百兽谱上记载了各种灵兽的生活习性、战斗力、弱点等等。 刚想说点什么,徐鹏从外面冲进来,说是看到了红色信号。 “师妹,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历练,你自己无聊的话就先在矿山里面转转,清理一下灵兵。” 银衡说完,急匆匆奔出门。 都是大的带小的,他家师妹还小,他必须带着。 “灵兵吗,可以试试。” 秦默默吃了那么多灵兽肉,还从来没见过活的。 清晨的山中多有雾气,变幻莫测,仪态万千,似美人的肩纱,似天边的云朵,身处其中,宛若仙境一般。 秦默默裹着云雾钻进山中寻找猎物。 秦家是猎户出身,突然转行,心痒痒,嘴也痒痒,餐桌上出现野味,免不了要说上几句当年的“丰功伟绩”。 年幼的秦默默成了他们最好的倾听者,从他们口中听来了很多狩猎的技巧。 通过痕迹,秦默默顺利地找到了一只像棕熊般个头的灰耳兔,可爱随着个头翻了几倍。 她拉紧弓弦,猛地射出,命中它的脖子。 她勾起唇角,正打算回收猎物,却见那灰耳兔黑色的眼睛变成了红色,毛发拉长了一倍,无风炸开,张开嘴巴露出像野猪一样的獠牙,脖子上还戳着她的箭,纵身跃起一步五米,向她袭来。 兔子居然会变身,兔子急了要咬人! 她吃了那么多兔子,连几根骨头都一清二楚,没见过这样的啊! 炮灰 一番追逐后,秦默默终于解决了灰耳兔,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外围都是灵植,树木高大粗壮,最普通的灵草也能没过膝盖,比人高的更是比比皆是,山石都是大块的。 奔跑的时候很吃力。 最可气的是,灰耳兔死后恢复了原状,毛短了,牙没了,一看就不值钱了。 她泄气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翻开百兽谱,从中了解到,灵兽受到攻击后会进入狂爆状态,外观随之发生变化,红眼和毛发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唯有牙齿的转变是灵兔的传承技能“暴牙”。 小命都没了,技能自然也消失了。 至于为什么没能一箭射死它,很简单,威力不够。 想要提升威力有两种方式,一是选择级别更高的法弓,二是在箭矢上附灵。 妖穴里有一把玄影弓,是她爹的东西,拿出来的话很多人能认出来。她思前想后,决定采用附灵的方式。 有了前面的教训,她吹着山风,把百兽谱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秦默默一直在矿区附近转悠。 灵尉之上都被清理了,灵兵又有很多新人用来练手,狼多肉少,她的收获不是很好。 不知不觉绕到了山体的外侧,远处的天空中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妖兽这么多吗? 这是七日之内看到的第三枚红色信号弹。 作为一个新人小菜鸡,她搞不懂这是不是常态,只能当热闹看了,继续寻找猎物。 “咔嚓,咔嚓。” 忽闻重力踩踏草木的声音,秦默默爬上就近的一棵树冠上偷偷观察。 是一头小黑熊,体型和灰耳兔差不多,胖乎乎的,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层层荡开,每一步都能把小块的石子踩进土中,所过之处,生生开辟出一条平坦的山路来。 这力道若是踩在人身上,毫无疑问会变成肉饼。 基本常识,个头越小的灵兽越不能惹,再看那销魂的姿势,稳得一比的气势,这是一头灵将。 活着的灵将没见过,死的没少吃,都是鸡、鸭、兔一类,最厉害的就是刀角羊,由此可见,熊是惹不起的存在。 熊的嗅觉很好,能够凭着气息闻到猎物,但秦默默只要露面就不必担心。 母亲叫她小桃子,因为她真的是从桃树上结出来的桃子,没有“人味”。 看着小黑熊毫无所觉地从树下走过,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棵小树突然拦腰折断,一头好似小山般的大黑熊跟随着小黑熊的脚步走了过来。 她赶忙抱紧栖身的灵树,这是棵老树,撞断不至于,但怎么也会摇一摇。 灵将仰起头,嗅了嗅,原路折返,对后头的黑熊道:“崽儿,这座山里灵兽很少,人族的味道却很浓郁,这附近肯定有他们的巢穴,我们还是走远一点绕开吧。” 它口中的崽儿乖顺地调转方向。 一老一少像来时那般散步似地远离了矿山。 “那头灵将开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灵将都开灵了。”秦默默从树上跳下来,呢喃自语。 “那倒未必,不过开灵后,对危险的感知更敏锐,一直活下去总会成为灵将。”肩头的小团子给她解惑。 “莫非开灵的灵兽就是大家口中的妖兽?”秦默默猜测道。 “没错。”小团子斩钉截铁,给予肯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初用三颗鸟蛋就能拐走的小团子,现在都能给她当老师了。 “化形后,我提前得到了一部分传承。”小团子很是自豪,黑豆眼亮晶晶的。 闻言,秦默默笑眯眯道:“如果哪天你得到了全部的传承,一定要告诉我!” 小团子莫名脊背发寒,认真点点头。 又过了小半月,看到天空炸开第六团红色烟雾的时候,秦默默对银衡已经不指望了。 她离开矿区,向周边的一片林地走去。 “饵已经全放出去了,掩月村里的长老至少出去了一半,是战力最空虚的时候。 等我杀了妖兽,你们配合我多引一些灵兽拖住掩月宗的人。 尊者会趁着这时间带人处理掉矿区里的傀儡,它们多挖一块,我们就少一块,先让它们停下来再慢慢铲除掩月村。” 秦默默循声找过去,看到六名掩月宗的弟子围着一个玄铁笼,笼子里有一团火焰,从轮廓来判断是禽类的灵将,它正处于狂暴状态,火焰是传承技能“浴火焚身”。 说话的人是榜上有名的叛逃者,出身灵玄宫,元婴大成,悬赏一万积分。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只见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刺入笼中,从火焰中直穿过去,并未伤到灵将的本体。 他手腕翻转横向一扫,被笼子挡了一下,无奈只能抽出剑身,再次寻找时机。 接连几次失手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灵将果然不凡,秦默默差点笑出声来。 有人想要帮忙,被叛逃者拒绝,面子还是要找回来的。 他摸出一张灵符注入灵力,符纸化作一条水龙钻进笼子里。 一阵激烈的碰撞声后,笼中满是白色的水雾。 待到水雾散去,灵将终于显形,是一只红腹锦鸡,火焰零星地覆在毛发上,已经无法遮掩它的身体,一双赤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叛逃者,口中道:“你断我生路,我要拖你一起下黄泉!” 众人听不懂它的话,但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寒意,这就是妖兽的怨念。 “去死吧!”叛逃者的耐性尽失,对准灵将反复刺入它的身体,隔着牢笼,终于了结了它的性命。 从灵将体内钻出一只怨灵附在叛逃者身上,自内而外不断地散发出黑色的怨气,丝丝缕缕,向周围蔓延着。 被怨气沾染的灵兽转眼进入狂暴状态,愤怒地奔向怨气的源头。 叛逃者将腰牌拿在手里,看到上面的尉字由白转黑,勾起了唇角。 按照此前的计划,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等待兽群集结。 “可以了吗?” 看着越来越多的灵兽,有人心生惧意。 “不行,再多一点,不要小看了掩月宗的人。”叛逃者目光坚定。 视线的边缘出现了一座小山,小山由远至近,速度极快。 待众人看清小山的真面目后,倒吸一口冷气,灵尉级黑炎熊。 它双目猩红,四脚踏着黑炎,所过之处,草木灰飞烟灭,全程直线,没有路就开出一条路。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更可怕的是,它身后跟着一头没有狂暴化的小熊,说明小熊的实力远超过刚刚那只红腹锦鸡,并没有受到怨气的影响。 这种来一个送一个的福利,他们不想要啊! “可以了,就是现在!”叛逃者朗声道。 再等下去,就死在这了! “对,就是现在!”秦默默从草丛中探出半身,松开蓄力已久的弓弦,一支附着风灵的箭矢破空而出,正中叛逃者的胸口。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余下的五人满脸错愕。 下一刻,叛逃者被兽群吞没了。 怨灵浮到空中,由黑转白,化作无数的星辰消失了,兽群解除了狂暴化陆续离去。 接下来,秦默默亲眼目睹了人间惨剧。 那头灵将级黑炎熊亲自将余下的五人一一拍成肉饼,口中咒骂着:“让你们勾引我的崽儿,让你们勾引我的崽儿!老子就这么一个崽儿!” 兽丹有风险,想要需谨慎。 秦默默全程蹲在树上。 眼睁睁看着能够换取奖励的叛逃者连渣渣都没剩下,也不敢出声。 这个意外来客太可怕了! 杀光五人后,小熊抬头往秦默默的藏身处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毛骨悚然,肩头的小团子炸开了毛发。 短短三息,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三息后,小熊从它们来时的方向离去。 它的大崽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待一老一少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后,秦默默从树上跳下来,上前扒了扒战利品。 空间宝器没能幸免于难,七零八落,唯有几人的腰牌尚在。 她很是失望。 小团子跳到地上,拨开了一片树叶。 秦默默定睛看去,喜上眉梢,树叶下面是红腹锦鸡的兽丹,被踩进了泥巴里,但并没有踩烂。 正当她弯腰拾起时,一道富含开山破云之势的剑气斜斜劈过来。 躲不开,拦不住,要死了! 短短一日内,她接连经历了生死危机。 小团子眸光一凛,凌空跃起,周身浮出了一道人形的虚影,不等凝实便消散了。 另有一道强横的气息横劈过来,挡下了剑气。 秦默默僵着身子看向袭击她的对象。 那人从头到脚用黑色斗篷严严实实地裹着,身后还跟着一队和他一样遮遮掩掩的人马。 一看就不像好人。 另一边,以展生为首的掩月宗众人与之隔空对峙。 计划被秦默默打断,准备对傀儡下手的尊者找过来查看情况。兽群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掩月宗的人也察觉了。两拨人就这么凑到了一块。 秦默默刚好处于两方正中间的准炮灰位。 开战必死。 尊者非常不要脸地对她身出了手掌。 “你敢!”展生暴喝一声,嗓音蕴含着灵力,震耳欲聋,顺着山脉荡开。 秦默默:“……” 她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传闻屠刀将军王大限已至,今日有幸得见,不虚此行。”尊者话锋一转,威胁道:“放我们走,不然让她陪葬。” 秦默默:“……” ——你来瞻仰屠刀将军王的风采关我什么事啊…… “村长,不能让他们走,这是放虎归山啊。” “村长,她对门内有功,不能让她死。” “……” 一众长老各抒己见。 “小姑娘,你来说,该如何是好?”展生将问题抛给秦默默。 异树 “我觉得他们的狗命加在一起不及我一人。”秦默默脱口而出,嗓音清亮,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展生把选择权交给她,等同于间接告诉她会保她。 她登时就觉得腰杆直了,底气也足了。 余音未落,一件件黑色斗篷之下,凸起了无数根青筋。 见过嚣张,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炮灰。 “你找死!” 尊者身后的一名修士拔出腰间的佩剑,大有和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你觉得我说错了?”秦默默挑高尾音,扬声道:“如果大家都觉得我说错了,你们今日可就走不了!” “我要杀了你!” 修士气得浑身颤抖,发疯似地往前冲。 但显然,他的队友和他的想法不同。 尊者一个手势,就有人把他拦住了。 气死一个少一个。 秦默默偏头对他扬了扬眉毛。 “哈哈哈。”展生大笑三声:“说得没错。” 他看向尊者道:“你们走吧,没有什么比本门弟子的性命更重要。” 掩月宗一众听得心情澎湃,有师门如此,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都心甘情愿。 “告辞了!” 尊者拱手,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调头离去,步伐异常沉重,恨不得一步踩出一个坑来,得以全身而退却没有半分喜色。 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迈出百步的瞬间,尊者骤然转身向秦默默挥出一掌,被早有所料的展生卸去掌风。 百步是秦默默能保住小命的临界点,如果展生有心,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追击尊者一行。 尊者的目的是断后,但秦默默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怎能容忍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当成把柄捏在手里。 当即抬起手腕转动手镯,射出三枚暗器命中尊者的掌心,又在须臾之间扯下法衣的袖子,连同套在外侧的手镯一并甩在地上,一气呵成。 看着被毒液腐蚀的布料和安然无恙的手臂,她勾起唇角。 手镯是辛翠萱送她的,必是伤人伤己剧毒无比的双刃剑。 此举有些冒险,不过也是唯一能对付尊者的法子。 令她意外的是,尊者和她同样的干脆利落,直接抽出佩剑,砍下整条胳膊阻止毒素蔓延。 一边扯袖子,一边砍胳膊,两方人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不过哪边占了上风一目了然。 …… 回到村里,听完秦默默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掩月宗众人打从心底里生出了寒意。 灵王还在的时候,外围所有的势力都要依靠掩月宗的庇护,这才过了多少年,就把矛头指向掩月宗,一出手就这么大阵仗,妄图动摇掩月宗的根基。 通过死去六人的腰牌来看,只有那名叛逃者是掩月宗的弟子,其余五人是冒充的,但至少另有五名掩月宗的弟子因此事遭难,就是那些红色信号弹的所有者。 前去支援的长老们有三位反遭暗算负伤而归,唯有银衡一行歪打正着弄死了一头妖兽,直接前往人城避难去了。 这件事激怒了掩月宗上下,愤然决定反击,就算没把人留下,也不难猜到对方的身份。 选择保秦默默是必然,对方失手后肯定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展生权衡之下判定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机。 她就是一块挡在两方势力中间的帘子,尺寸小,还透光,但不扯下来就可以假装看不见彼此。 具体怎么做并没有让秦默默参与,她初来乍到,首先要做的是熟悉外围的情况,提升自身的实力。 叛逃者尸骨无存,身份牌随着他一起消失了,没有击杀凭证,奖励也就没了,好在还有一颗妖兽的兽丹,秦默默也不算白忙一场。 她不需要借助丹药突破,以长老之名把兽丹拿去奖励宫内出色的弟子,直接交给银衡的二徒弟胡欣晴来安排。 胡欣晴没有接下,解释道:“师父有令,妖兽的兽丹全都拿去卖给村长。” “为何?”这不像银衡的行事风格,能用上的都不会拿去换积分,对门下的弟子十分大方。 胡欣晴的狐耳耷拉下去,敛下唇角,道:“村长大限将至,师父一直盼着他能突破。” 展生和闾丘岭一样,为宗门劳心劳肺付出了一辈子,时至今日依然在守护着宗门的安危,大家感念他的好,对他十分敬重,都希望他能突破最后一重桎梏,踏入仙途,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秦默默听着心口发堵,带着兽丹去找展生。 “不必了。”展生慈眉善目,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普通的老人家,边处理兽尸边对她道:“这些年,老夫吃的突破丹比疗伤丹还多,没有任何作用,老夫或许根本就没有仙缘,不要再白白浪费兽丹了,还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言毕,眼中透出一抹认命的释然。 兽丹没送出去,秦默默心情沉重地离开交易大厅,看到很多弟子涌向任务大厅,应是发布了令大家都感兴趣的任务,她跟过去看了一下。 在外围深处有一棵异树,每十年结一次果,果子成熟后会从枝头自行脱落,落到地上变成灵兽,被称之为兽果。 击杀它们会得到一颗果核,果核便是制作腰牌的主要材料。 依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人城会以三十块灵石的固定价格回收这些果核制成腰牌发放给今后的新人。 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极个别兽果被击杀后会掉落寿元珠,服用后能够增长寿元。 门内的交易价格是每年两千积分,拿到外面是两百块灵石。 任务单是以宗门的名义发布的,不限数量,照单全收。 很多弟子已经跃跃欲试,自发地组成小队。 “不知秦长老现下是否有空,本宫宫主有请。”秦默默闻声看去,微笑道:“走吧。” 两年不见,司空离还是老样子,在喧闹的任务大厅中,像一件不起眼的摆设,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青烟,存在感极低。 方芙不止请了她,这一代的天骄全都凑齐了。 昭天门苏烟宁、青禾宫柳轻芷、漓水宫花懿轩、灵玄宫苏鹏翼、千机宫瞿正初、乾元宫简修贤,外加岩川宫宫主仇丰的孙子仇罡,他的天赋略逊叶飞扬一筹,但也不差。 方芙端坐在上首,将本命法器玉面琵琶立在身侧,面容严肃,道:“掌门对此次异树的成熟期十分重视,如果拿不到寿元珠,村长怕是撑不到下一个十年了,掌门无法离宗,特请我来主持此事。” 说完,她环扫众人,眼中多了一抹柔色,继续道:“拥有寿元珠的兽果从外观上无法区分,按照以往的经验,它们会接近天赋高,修为低,颇有气运的一类人,我与掌门和诸位宫主都觉得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对你们寄予了厚望,村长的性命就拜托给你们了。” “弟子定会全力以赴。”众人齐声道。 方芙满意地点点头:“距离兽果成熟还有三个月,两个月后,你们要保持最佳的状态,结成小队一起出发。” 结成小队?一起出发? 秦默默与苏烟宁刚好分站在两侧,遥遥对视一眼,电火花四溅。 这不是给她徒增了一个障碍物吗? 她很担心自己一时忍不住把障碍物给扫平了。 念在苏烟宁为门内找出不少奸细的份上,她尽量忍忍。 事情交代完后,众人离去,方芙把她单独留下,道:“秦长老这两个月有什么安排?” “出去历练。” “自己吗?” “嗯。”秦默默点头。 银衡这一走,一个月才能回来,她等不了了。 “你第一次来外围,一个人历练太危险了。”方芙摆出长辈的慈爱之色,道:“如果秦长老不嫌弃的话,让我徒儿与你同行,他虽然比你晚些入门,但对外围的情况很熟悉,必能护你周全。” 见识过灵将的本事后,秦默默觉得,在外围,不说有多少收获,能保命是最要紧的事。 人家都敢自称免死金牌了,她直接应下:“多谢方宫主厚爱。”转头对司空离行了平辈礼:“有劳了。” 司空离回礼,沉静的秋水与她对视,多停留了一息。 秦默默总觉他每次看向自己的时候,用眼神表达了一万字,但她无法通过眼波解读这一万字。 可能这人的眼睛天生就长成这样的吧。 目送秦默默离去,方芙看向司空离,道:“为师很好奇,她有什么地方吸引你?” 两人之间的年龄大头差了两百岁,司空离给她的感觉却像平辈中人,秉节持重,喜怒不形于色,或者说周围的人和事似乎无法牵动他的情绪,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司空离淡然道。 听到这话,方芙老人家的姿态一时没端住,浑身一僵,眉头一挑,心道,这两人除了都是人以外,没有半点共性,这个类别是怎么分的? 司空离说话的方式惯常这样简洁朦胧,像是湖面上氤氲的水雾,拂开水雾也未必能一眼看清水中之物。 她这个当师父的也不好真的去撩水,刨根问底,只能压着好奇心憋着。 …… 历练 秦默默找到柳轻芷聊了几句,回去的时候碰巧看到她家小团子溜进别人的院子里。 眉头一挑,跟了上去。 小团子时常进进出出,一眼在,一眼不在,从不向她解释半句。 她装作不好奇,只是装的。 可算被她逮到了。 不等她走近,横空传来一道尖锐的质问声:“秦默默,你鬼鬼祟祟地在殿下门外做什么!”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谁知道这是花懿轩的院子,顺口胡诌, “什么叫鬼鬼祟祟,先前见殿下脸色很差,过来探望他。” 花懿轩肤色苍白,虽然没有表现出虚弱的样子,肯定有哪里不适。 “用不着你来关心,他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苏烟宁拎着食盒,看上去像一只炸毛的斗鸡。 “他和你就有关系了?怎么就有关系了?”秦默默意味深长,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弹跳。 苏烟宁双颊涨红,呼吸急促,憋着憋着,忽地找到了宣泄口,浮出笑容:“你还不知道吧,等这次的任务结束,我们就去皇城完婚。” 秦默默登时眸光一凛,倒不是她对花懿轩有什么想法,他们也算有几分交情,不好眼睁睁看他娶个来自□□的冒牌货。 见她如此,苏烟宁心里舒坦了。 嫁给花懿轩,上了皇家的玉碟,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妃,无人能取缔,还可以享受皇家的资源。 大门敞开,花懿轩咳了一声,站得笔直,唇角含着一抹风轻云淡的浅笑:“秦长老,好久不见。”侧身做出邀请的姿势:“请进来吧。”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让外人打扰你了。”苏烟宁抢先走进院门。 进还是不进? 秦默默视线越过面向她的两人,看到自家的小团子蹲在院中的石桌上,身旁立着半杯茶水。 这是被当成客人招待了。 原来她家小团子背着她还交了朋友。 只见他小腿一蹬,跃上墙头,再翻到屋顶走人了。 秦默默果断道:“殿下身子有恙,我就不进去了。” 想到自己刚刚找的借口,又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殿下初到外围,可是觉得哪里有些不适?” “没什么要紧的,可能是第一次远行,精神有些不济。”花懿轩解释道。 他居然也是第一次来外围。 “那要多注意休息。”秦默默从妖穴中取出一包茶叶递给他:“这灵茶可以凝神静气,殿下可以试试,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多谢秦长老关心。” 秦默默没走出多远,就见苏烟宁也出来了,对着紧掩的门板干跺脚,低低一笑。 …… 朝霞拨开云雾,透过双眼照进了心房,明亮而温暖。 秦默默肩头蹲着小团子,站在村口的石碑旁,整装待发。 “等一下。”司空离顿住脚步,抬起手腕,掌下凝出七根灵弦,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抚弄着弦丝。 整个人好似山间的泉眼,自内向外不断地涌出纯净的灵气,伴着舒缓平和的弦音一圈圈荡开。 秦默默疑惑不解,出门前还要演奏一下? “是占灵曲!” 与他们同一时间想要出村的弟子们纷纷围上前,安静地聆听。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秦默默暗暗心惊。 体内的灵力是有限的,司空离还没出门就要把自己榨干了吗? 就在这时,曲风突变,节奏加快,嘈嘈如急雨,散开的灵气开始倒流,汇入司空离的体内。 灵弦一根根消失,直至最后一弦一音,刚好曲毕。 秦默默:“!!!” “司空长老,给指条明路吧!” “司空长老,你们往哪边走,弟子刚好和你们顺路。” “……”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问,眼中满是狂热。 司空离被人群围在中间,眉目平和,面不改色,微微起唇:“不要去西北方向。” “多谢司空长老。” 弟子们像是听到了神旨,精神振奋地离去,毫无例外地避开了西北方向。 秦默默问道:“我们去哪里?” “西北。”司空离道。 秦默默:“……” 路上,她忍不住好奇道:“占灵曲是什么?占卜术?可以预知危险吗?” “不是预知是感知。”司空离解释道:“未来的事随时会产生变化,已经发生的事不可逆转,再强大的占卜术都不会百分百应验,我的占灵术绝不会出错,灵气所及之处都是我的感知范围。” 闻言,秦默默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人形的探路神器。 一曲就能得知哪里有灵将,哪里有兽群,这真是想死都不容易,难怪方芙敢轻飘飘地做出保证。 “你不用看我,你学不了。” 司空离目不斜视,犹如一缕清风,行进速度极快,却很是轻松。 秦默默使用风行术才刚好随上他的步伐,闻言,小嘴一撇,有神器在侧,不学也没关系。 一路前行,秦默默对司空离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哪里有鸟窝、哪里有兽巢一清二楚,战力评估丝毫不差,能打的打,打不了直接避开。 所过之处,所有珍贵的灵药一株不漏,一扫而空。 秦默默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所以,你不让大家来这里的原因是?” “来了也白来。”司空离将一株珍贵的灵药连根拔起,收入灵盒中。 秦默默:“……” 这算是预知吧。 每隔一段距离,司空离便会弹奏一曲,然后边走边给她介绍周边的情况,连原因也一并分析出来,譬如这边有水,周围就一定会有哪些灵药,会有什么样的灵兽栖居。 托他的福,秦默默掌握了很多在外围生存的知识。 时间一晃半月,旅途十分顺利,可秦默默总觉得少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占灵曲的范围极广,但难免会有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司空离查探了一下灵兽留下的痕迹,道:“我们换个方向,前面有灵尉。” 秦默默听到灵尉反而来了精神:“灵尉好啊,我要和它打一架,而且你不是说,前面有一株很珍贵的果树,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司空离一脸不赞同:“以你的实力,与它交手很吃力。” “只是吃力,又不是打不过,我要试一下。”秦默默来了脾气。 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出门半个月,他们杀的都是落单的灵兵,人倒是很安全,但战斗力没有丝毫进展。 这样的历练没有任何意义。 “你会受伤的。”司空离面色凝重。 “我有药。”吃不完的药,药炉一炉能炼出一百颗丹药,成功率百分百。 “既然可以避险,为什么要受伤!” “总有避不开的危险,不能次次都选择逃避。” “我就是要教你次次逃避的方法。” 两人相互对峙,吹着凉飕飕的山风,都不肯妥协。 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哎呀,居然有人先我们一步找来这里。” “我去看看。”走在前面的男修仔细打量秦默默两人,目光从他们的腰牌上扫过,含着几分轻蔑道:“只是两个兵级,我去让他们滚开。” 正欲上前,被身侧的女修拉了一把,耳语了几句,随后换上一副面容,带着身后的几人走上前,道, “在下王琛,这是我妹妹王月,后面是我们的护卫。”王琛拱手道:“敢问二位也是为了红玉果而来吗?” “正是。”司空离回礼,提到秦默默的时候,他舌头转了一个圈,道:“她是我妹妹司空默。” 秦默默微微睁大双眼,人家是兄妹,你也编个妹妹,这是什么理? 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总不好当面拆台,妹妹就妹妹吧。 “真巧,不如我们同行吧。”王琛大方邀请。 一行人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斜侧着身子,将写着尉字的腰牌凸显出来,静候他们摆出感恩戴德的模样。 “不必了。”秦默默淡然道:“红玉果数量本就不多,还有很多灵兽会争抢,我们只会是竞争对手,同行就算了吧。” “不知好歹!”一名护卫愤愤不平地怒喝。 “不得无礼。” 王月面上没有丝毫不快,对秦默默道:“我们可以联手除掉那些灵兽,拿下所有的红玉果,然后按照人头来分。” 区区兵级和尉级平分,已经是很关照他们了。 司空离张嘴,秦默默生怕他说出离开的事,抢先应下:“就这么说定了。” 司空离绷着脸,没有作声。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遥遥看到一棵参天古树,古树的树冠上隐约可见一颗颗青色的果实,宛若纯净无暇的美玉,圆润剔透,仔细观察,每根枝头上只长一颗,不多不少。 从颜色来判断,尚未成熟。 有一只灵尉级的金毛猴和五只同族的灵兵守在树下,静静地等待果实成熟。 众人决定等果实成熟后再动手。 太阳移到头顶正上方,青果沐浴着火辣辣的阳光,尖端抽出了一丝粉红,一股清凛的果香随之散开。 闻到香气的灵兽全都被吸引过来,发生了一场血战。 那六只金毛猴进入狂暴状态后,好似六只大力金刚,手臂粗壮,腹肌分明,合力将所有围上前的灵兽屠杀殆尽。 兽尸堆成了小山,浓郁的血腥味四下弥漫,从土壤中钻出两根灵树的根须疯狂地摄取兽血,与此同时,果实通体变成了粉红并不断地加深。 原来红玉果是用兽血孕育出来的。 问题来了,他们这些人联合在一起也打不过那六只金毛猴。 灵尉有很多,这种类人族又强大又狡猾最难对付,之前被它们杀死的灵兽中不乏有灵尉。 众人商量了一下对策,司空离利用音攻让它们的行动变得迟缓,王琛带着一队护卫拖住它们,由秦默默和王月两人负责摘果。 摘完之后,等甩开金毛猴再按照约定来分,公平合理。 灭口 果实成熟的瞬间,空灵的琴音响起,闻者在心头荡开了水样的涟漪,心境变得平和宁静。 金毛猴周身环绕的肃杀之气渐渐散去,解除了狂暴化,听得如痴如醉。 王琛拿出武器,带着八名护卫冲上前去,挥刀乱砍,将它们引出红玉树的范围。 金毛猴怒而反击,却没有再次狂暴化,战力锐减。 “走吧。”秦默默与王月相互对视一眼。 在距离树身八米的时候,地下之下的树根突然暴起,布下天罗地网挡住两人的去路。 王月不得寸进,秦默默手持鸳鸯钺左右开弓,前进了一段距离,但清理出来的路很快被再生能力极强的树根布满。 “你先去吧,我掩护你。”王月道。 “好。” 秦默默身轻如燕,踏着风跃上树冠,小心翼翼地避开枝条上的倒刺,一手托着灵盒,一手摘取果实。 最后一颗红玉果到手后,忽有一道寒芒袭来,她险险避开,被划伤了手臂。 灵盒脱手,坠下树冠。 与此同时,察觉到血腥气的红玉树像是活了过来,密密麻麻的枝条宛若水蛇,争先恐后地涌向秦默默,裹成了一个圆球。 “谢啦!”王月伸手接住灵盒,弯起唇角。 摘取果实的风险很大,一旦受伤必死无疑,相比那些争抢的灵兽,这才是最麻烦的。 扭头施施然对王琛道:“你带着护卫把它们引开再追上来。” 铮—— 琴声犹如裂锦,戛然而止。 金毛猴霎那间进入狂暴状态,化身大力金刚,挥开身前的护卫直奔王月。 王月面色骤变,边跑边道:“你们快点拦住它们呀!” 尽管护卫们尽心尽力,但灵长类的灵智很高,目标明确,只对她一人或者说她手上的灵盒,穷追不舍。 情急之下,她向作壁上观的司空离求助:“你继续弹琴,我把红玉果分给你!” 后者移开视线,继续吹着冷风,白发飘飘,衣袂翻飞,好似一株随风摇曳的灵草。 “我们王家家大业大,与城主交好,我可以让你当我的护卫,跟我回人城!”王月继续开条件。 司空离仿若未闻。 眼看护卫倒下两人,王琛将刀刃架在司空离的肩头,双目赤红,威胁道:“快弹,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司空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掌下凝出一根冰蓝色的灵弦,反向一勾,射出一道灵刃击中刀身。 王琛手臂一麻,佩刀脱手,发出一声脆响。 司空离面上波澜不惊,用指尖再次挑起弦丝,悬而未落。 王琛吞了一下口水,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拾起佩刀调头前去增援王月。 王月见状,心中一动,捧着灵盒环着司空离转圈。 ——你不帮忙,我就拉你下水。 她跑,灵尉也跟着跑,她绕圈,灵尉也跟着绕,连司空离的袍角都没有碰到一片。 “……”王月忍无可忍伸手去拉司空离垫背,目光触及他指下的弦丝,转身将灵盒抛给一名护卫:“你拿着。” 灵尉紧追上去,雷霆一击,护卫倒下的前一瞬将灵盒转给了王琛。 数次轮转之后,八名护卫全军覆没,只余王氏兄妹,王琛身负重伤,一直在呕血。 金毛猴还剩下一只灵尉和一只灵兵。 “妹妹,放手吧。”王琛捂着胸口,无力道。 王月抿紧唇瓣,脸上满是不甘,狠狠地瞪了司空离一眼,使出全力,将灵盒抛向灵树。 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兄妹二人相互搀扶着离去,他们没看到的是,从球状的树冠上钻出了一个人影,在空中接住灵盒,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么客气,居然把所有的红玉果都给我了。”秦默默美美地把灵盒收入妖穴。 红玉果是补血圣品,对外伤严重者有起死回生之效,这下子赚了。 红玉树只对血肉之躯感兴趣,发现她只是一颗人形的桃子,就放弃了。 她站在树下,看向愤怒的大猴小猴,挥挥手:“慢走不送!” 吼—— 两只金毛猴气急败坏,最终无奈离去。 司空离沉着脸对秦默默伸出手掌:“让我看看你的伤。” “小伤,涂上药的话,连疤痕都不会有。”秦默默摆摆手。 不想,司空离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打量她的伤势,看到上面凝结的血渍,面瘫的脸上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退开一步,将七根灵弦捏到一起,对准灵树的树干射出一道弦月般的灵刃。 红玉树反应极快,将所有的枝条挡在身前,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道,余威只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一击失手,司空离将背上的玉木古琴转到身前,十指在琴弦上翻飞起舞,铺天盖地的灵刃将红玉树的树杈反复齐根切断,不多时,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树干。 树干散发出血色的光芒,光芒中出现一道人影,他头上光溜溜的,背对着司空离的方向狂奔。 秦默默全程观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睁大了双眼,肩头的小团子化作一道闪电,直直命中秃头的背心,又在他倒下之后反复踩踏,直至他变回七零八落的原形,浸在血色的汁液中。 “我告诉过你,你的血很珍贵,不要轻易让自己受伤。”司空离沉着脸,训斥道。 秦默默搜索记忆,惊讶道:“你是仙灵石爷爷?” 难怪他的存在感那么低,难怪金毛猴会无视他。 与习惯性依赖视觉的人族相比,灵兽会通过很多方式锁定猎物,在金毛猴的认知中,他就是一块石头,只要石头不来招惹自己,没必要主动去碰个头破血流。 司空离颔首,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你的血可以让妖兽化形的事在外围传开,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细思极恐,会有无数的妖兽一起榨干她最后一滴血,就像堆在红玉树下的那些干尸…… 秦默默小脸煞白,说不出话来。 “不必担心,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和妖统统杀光就行了。”身旁突然多了一抹强势的气息,宫临渊揽过秦默默的肩头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周身杀气腾腾,目光锁住司空离:“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变成粉末,灰、飞、烟、灭。” 司空离:“……” 这块小馒头到底哪来的自信? …… 三只人形妖围着妖炉吃上了晚膳。 司空离提到名字的事:“在外围,不要向旁人透露你是秦苑杰的孩子。” “为何?” “你知道的,我的本体是一块灵石。”司空离道:“我能够通过灵气了解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当年你父亲与灵王交战的时候负伤流血,灵王虽死,他麾下的妖兽还有幸存者,或许会找上你确认此事。” 秦默默:“……” 就算她自己再小心,她爹还留了一个坑。 “这么说我的能力是遗传我父亲。”秦默默若有所思:“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能力,我父亲到底是人还是妖啊?” “你父亲的种族很特殊,从前是妖,现在是人。”宫临渊终于为她解惑了:“在仙界有一种极为稀少的仙草叫做化形草,可以帮助妖族提前化形,没有妖族不想得到它,一旦发现就会遭到疯抢,如果能够幸运地熬过千年开灵,会在开灵那一刻化成人族幼儿。 和化形的妖族不同,是真真正正的人族,只有药性还保留着。” “我父亲是仙草,又怎么会出现在凡界?”秦默默疑惑道。 “妖族在开灵后需要通过漫长的修炼过程才能化形,化形草虽然可以提前化形,但仍然很脆弱,被归为凡界物种,要通过修炼才能再次飞升,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利用飞仙雷劫重塑筋骨摆脱药性。” 她爹已经安全了,她自己还需努力。 “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虽然继承了化形草的能力,但你母亲是妖族,你体内没有仙根,更偏向妖族的体质。”说着,宫临渊揉了揉她的发顶,满眼宠溺:“只要吃好睡好就能变强。” 仙根她有过,她小时候的体质不是这样的。 身侧的气息突然逼近,体温似乎透过衣袍传给了她,宫临渊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须臾之间缩成了小团子。 秦默默:“……” ——有种你别跑啊。 司空离仰头看天,今晚的夜色真好,漫天星河,收进眼底,连心情都会不自觉地好起来。 修炼之人磕磕碰碰是常态,治愈力极强,但从今日起,秦默默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不能受伤的。 仅仅是受伤就有可能上升到要杀妖灭口的层面。 集合 一个月后,青芦河畔。 “一、二、三……七、八,居然有八枚鸭蛋,我和司空离一人一个,其他都是你的。” 秦默默拨开密密麻麻的芦苇丛欣喜道。 在掩月宗里没有买过兽蛋,她一直不知道渊最喜欢吃蛋,难怪当初会被三颗鸟蛋拐走。 青芦湖畔是绿颈鸭的栖居地,这一个月来,她一边修炼,一边宰鸭子,一边偷鸭蛋给渊解馋。 小团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颗颗半人高的绿皮蛋,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巴。 他最喜欢水煮蛋的蛋清,外表晶莹剔透,口感又滑又嫩,淋上特别调配的酱料,有多少都吃不够。 嘎—— “不好,绿颈鸭回来了,我们快跑!” 只有灵尉才能一窝下这么多蛋,灵兵都蠢蠢的,偶尔下一颗,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秦默默收起鸭蛋,将绿头巾往头上一包,给小团子也系上一个绿披风,猫着腰飞快地在芦苇丛中奔跑。 这是偷蛋专用行头。 “好像没有追上来。”秦默默眉眼弯弯,下一刻,倏然变了脸色。 只见不远处的河面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涌向岸边。 水瀑,绿颈鸭的传承技能之一,为了抓偷蛋贼居然想把整片芦苇地都淹了。 跑已经来不及了,秦默默把小团子往怀里一揣,抱住一棵粗壮的芦苇杆屏住呼吸。 她从头到脚都穿得绿油油的,只要挺过去就不会被发现。 “咕噜噜……” 秦默默吐着泡泡都快憋不住了,水居然还没有退去。 后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她扭头看去差点呼出声来呛到自己。 是一条大头鱼,头部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二,头大嘴也大,吞下一个人自然没问题。 在陆地上成为鱼食也是没谁了。 她鼓着腮帮子,手脚并用,扒着芦苇叶,蹬着芦苇杆,一边游一边躲避大头鱼的攻击。 运气不好,鸭娘鸭爹似乎都是灵尉,双倍的威力,水量很大,一直没有退去,对她来说每一息都十分漫长。 不行了,要憋不住了! 她的动作渐渐慢下来,被大头鱼一口吞了进去。 鱼嘴里黑漆漆的,还有一股子鱼腥味,她摸出匕首正准备开一个洞逃出去,周围的水突然开始翻涌,上下上下,搅得她晕头转向,小团子见状在周身撑起了一个泡泡护住她。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光线透进来,鱼嘴张开,将她吐了出去。 得救了! 她跪坐在地上,环视四周,露出了笑容。 水退了,河里的鱼都在岸上搁浅了。 她看着大头鱼的圆眼毫不犹豫地将它毙命,又捡了两条其他的鱼一并收起来。 嘎嘎嘎—— 绿颈鸭的叫声此起彼伏,鸭群都来捡鱼了。 见好就收,秦默默带着小团子迅速逃离此地。 “这位大娘,请问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八九岁。”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秦默默差点破口大骂。 ——你才是大娘,你全家都是大娘,光听这声音就比自己年纪大。 不过她说十八九岁,该不会是指自己吧? 绿颈鸭单体攻击不强,但这毕竟是人家的老巢,惹了一只跑出来几百只都有可能,能在这里停留的就只有她和司空离。 秦默默利落地转过身:“这位姐姐是找我吗?” 叫住她的是一位将级女修,身后跟着四位尉级男修,看到她的面容,四人都惊呆了。 绿头巾,白头发,脸上画得看不出真面目,烈焰红唇搭配一身土绿,从声音来判断,年纪还不大,这是青芦河畔的绿颈鸭变的吧! 女修摊开一个卷轴,给她看:“我们要找的是她,请问姑娘见过吗?” 改口很快啊。 卷轴上是秦默默的画像,她视线落在右下角微微一顿,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月牙。 这些人是巫月教的。 “见过。”秦默默语气轻快。 “你快说,在哪里见过她?”女修急急追问。 秦默默摊开一只缠着布条的手,意味深长。 女修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修,男修掏出钱袋,往她手里放了一块灵石。 她嫌弃地扫了一眼,没有动。 女修一把夺过钱袋,往她手里倒了十块。 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道:“那边的芦苇地里,不过是十天前了。” “你……”男修一脸肉痛地收回钱袋,怒道:“十天前看到,早就不在了,你还好意思要这么多钱!” “这是你们愿意给的。”秦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悠悠转身离去。 男修还想说什么,被女修拦住,道:“她肯定还在这里,那位大人的占星术是不会错的。” 占星术? 原来是用占星术得知了她的位置。 秦默默放慢脚步,竖起耳朵。 只听男修道:“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我去要回来。” “别……”女修压低嗓音:“你看她打扮得像鸭子精一样,十有八九脑子有点问题,还是不要惹她了。” 秦默默:“……” ——你才脑子有问题,等下你就会后悔没有打扮成鸭子精。 她偷蛋偷了一个月,那群鸭子对人形种族的仇恨值拉到了顶点,她原本也觉得呆不下去了,就让他们这群人去承受鸭子的怒火吧。 那群鸭子正聚在一起捡鱼,现在过去肯定很热闹。 ……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是时候回村了。 她召来金爵代步,路上询问司空离:“有没有什么法子对付占星术?” 就算隐藏行踪改头换面还是避不开占星术,毕竟人还是那个人。 司空离摇摇头:“据说成为修士后,每个人都有一颗命星,占星师能够通过命星看到这个人的一切,普通人连看都看不到,又怎么能设防。”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窥探天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轻易不会使用。” 听了他的话,秦默默才放下心来。 半个月后,他们如约回到了掩月村。 大家在这两个月里收获都不小,只有一个人例外。花懿轩的身子一直没有调养好,闭关了两个月。 步入金丹境之后,正常情况是一年之中有半年在宗内修炼,半年在外围历练,像他这样跑到外围闭关的独一份。 好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影响参加任务。 出发前一日,柳轻芷送来一个陶罐:“师妹,这是你的,所有参加任务的人都有。” 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汤水是奶白色的,看不到内里,秦默默诧异道:“好香啊,这是什么?” “这是灵将级灵鱼的鱼骨汤,可以滋养仙根。”柳轻芷解释道:“是漓水宫宫主派人从海域送过来的。” 秦默默一直没有见过漓水宫宫主,据说是位神仙般的人物,比宫临渊这个冒牌货还要咸鱼。 之所以会被选为宫主,是因为前任宫主死的时候,宫里就他一人是半步仙境,实力比前任宫主还强。 他常年呆在外围的一片海域中,偶尔送些水产回来,名副其实的精神领袖。 他也是位将军王,封号水龙将军王,但他的存在比较微妙,他杀的都是水兽,人族修士少有涉足海域,他的战力在陆地上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听到“滋养仙根”这四个字,秦默默目光闪烁,她没有仙根,全当尝尝鲜吧。 柳轻芷提醒道:“罐底还有一块鱼肉和一块鱼骨,鱼骨也是可以吃的。” “多谢师姐。” 送走柳轻芷,她将鱼汤分到两个碗里,和小团子一人一碗。 汤喝完了,正打算吃鱼骨,小团子撞掉她的勺子:“有咒力。” 秦默默面上一怔,回到自己的院子召出讹兽。讹将咒书翻到转移咒的那页停住。 有人要窃取她的灵力。 不管是谁,不回敬一下她就不叫秦默默。 在青芦河畔,她杀了一只没有开灵的灵将,得到了它的兽丹。 回到自己的小院,她用兽丹向讹献祭,在鱼骨的背面绘上咒文,连灵物都省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她没有仙根不能用在自己身上,思前想后决定给银衡。 她用药炉煲了一锅大头鱼汤,将那块鱼骨放进去,然后把银衡请过来一起用晚膳,盛进他的碗里。 “师兄,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喝,这条鱼把我吞了,肯定没想到它最后会到我的肚子里。”秦默默笑道。 “那师兄可要多吃点帮你报仇。” 银衡用勺子搅了搅碗底,又把勺子放下,一口喝光汤汁,鱼肉和鱼骨都剩下了。 秦默默:“……” ——你这说的和做的不一样啊。 她拿起汤勺又给他添了半碗鱼汤。 这一次,他把鱼肉都吃了,鱼骨还是剩下了。 再添! 整顿饭,她一直盯着他搅勺子,好似在她心里面搅拌着。最后,其他的鱼骨都吃了,只剩下那一块。 真是急死人了。 秦默默还想给他盛,被他推拒:“师兄的饭量再大,也吃不下整条鱼。” 他用勺子舀起最后一块鱼骨,凝视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道:“师妹,我看到了。” “什么?”秦默默怔愣。 “我看到你在上面施展咒术了。”银衡语气沉沉:“影宅里那本咒书被你收起来了是不是。” 秦默默瞳孔一缩。 银衡比她先到一步,又到处找过灵源,自然发现了那本咒书。 书中记载换仙根和窃取灵力的方法最是醒目,如果他翻开看过,肯定不会漏掉。 “你是不是担心这次的任务会有性命之忧?”银衡眼球泛红,看向她的目光噙着浓浓的失望。 任务要求是元婴境,元婴小成便是垫底,她年岁又小,武学方面自然也不比旁人,对她来说确实太勉强了,所以她就想到了这个法子,选中的对象还是自己。 摆摊 秦默默正欲开口解释,银衡突然把鱼骨送入口中开始咀嚼,每一下都很用力,如此美味的鱼骨,看起来像在嚼树根。 边嚼边道:“师兄在一甲子的时候就突破到元婴巅峰,几十年来没有寸进,都快忘了修炼是什么滋味,就当是提前突破了。” 言毕,将一张金色的定位符拍在桌上,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去。 定位符可以提前指定一个传送的地点,金色是最高级别,距离最远,一般的禁制和阵法一类都挡不住。 这是一早就给她准备了保命的手段。 不是,那啥,你能不能等一下啊! 秦默默追到院子里,只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 这样的小院也就柳轻芷会特意绕到正门拜访邻居。 他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他自己发现真相再解释吧。 …… 第二日上午,由仇丰和方芙带领大家乘坐飞舟前往人城。 异树远在外围深处人族难以涉足的凶险之地,为此,先祖们在人城设置了一处直接通往异树所在的阵法。 飞舟降落在城外,远远就见一名修士脸红脖子粗地跟城门守卫争执着什么。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人城是先祖为后人修建的庇护所,所有人都有资格进。” “想进可以,先支付一百块灵石。” “入城费不是只有十块吗!” “入城费是十块,但你被怨气缠身要支付一百块。” “我……我没有那么多。” “你可以把兽丹卖给城主府,自然就有钱了。” “我自己还有用,不卖!” “不卖的话就滚!” 修士浑身狼狈,衣袍上血迹斑斑,显然在来到这里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眼见守卫要上前赶人,他道:“我卖,我卖还不行吗,你们多少收?” 兽丹没了还可以有,命没了就彻底没了。 “八百块灵石。” “什么!才八百,妖兽的兽丹至少能卖到一千!” “那你就拿到别处去卖。” “你们这是趁人之危!”修士双目赤红,紧紧握住装着兽丹的灵盒,青筋凸起。 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妥协,只要离开城主府所在的山丘,就立刻会被兽群拆吞入腹。 “怎么才给我七百?”修士看着到手的灵石恼怒道。 “你不进城吗?”守卫反问道。 修士心头一梗,愤然离去。 仇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浑身紧绷,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几欲上前被方芙拉住,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见过金石将军王。”一众守卫对仇丰见礼。 仇丰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方芙将一早准备好的灵石交给守卫。 一行人顺利进入城内,来到金石将军府。 成为将军王后,就可以在人城拥有一栋府邸。 传送阵在三天后才会开启,大家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在城里转转。 为了防范亲爹留下来的坑,秦默默在司空离的监督下,乔装了一番才出门。 城内的交易货币是灵石,门内可以用积分一比一兑换灵石,不设限,不过知道灵石对门内的重要性后,她决定现赚现花。 外界不比掩月宗,消耗品一类供不应求。 在历练的时候采到的药材都被她炼成了丹药,能大赚一笔。 鉴于数目很大,她特地前往本城最大的药铺。 跨进门槛的瞬间,被后面冲上来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还好司空离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不等她发作,就听那人抢先指责道:“你不长眼睛吗!” “我进门的时候明明没有人,谁知道会突然挤进来一条乱叫的狗。”秦默默脱口而出,怼完了才转头看去。 陆寒姗没料到她还敢反驳,怔了一下,怒从中来:“你才是狗!” 目光扫过她的腰牌,火气更盛:“区区兵级看到将级还不赶快让路,是想找死吗!” 秦默默掏了掏耳朵:“狗叫声真吵!” “你……”陆寒姗正想说什么,看到后面进来的几波人,改口道:“老娘现在没功夫搭理你,等老娘出来再找你算账!” 说完,急匆匆冲进铺子里。 秦默默再想进门,被伙计拦住:“店内现在客人很多,两位请稍等。” 等就等吧,期间又有人进去,伙计却没有阻拦,询问缘由,他理直气壮道:“人城规矩,强者优先。” 秦默默遥看斜对面的酒楼,兵级清一色坐在大厅靠门的位置,确实如此。 入乡随俗,继续等。 “真是奇怪,怎么连这里都没有解毒丹呢?” 看着第三波人念叨着解毒丹离去后,秦默默心中有了思量。 疗伤丹、回灵丹、解毒丹是在外围历练的必备之物,缺一不可,她就卖解毒丹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兵级的修士进门,伙计不仅没有阻拦还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 “他怎么可以进?”秦默默这下子怒了。 “他是城主府的人,和你们不一样的。”伙计趾高气昂。 说什么强者为尊,原来是狗眼看人低! 秦默默沉了一口气,道:“我本想把解毒丹卖到这里,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自己卖好了。” 伙计不以为然,有能有多少?几颗还是几十颗? 秦默默走向街边正在售卖灵兽的摊子,道:“你的东西我预定了,你把摊子让给我,等我将东西卖出去就把剩下的钱补上。” 好巧不巧,摊贩正是被迫把兽丹卖给守卫那名男修,他卖的是一只灵将级白雉鸡,去掉兽丹,能卖到五百块灵石。 “这……”他有些犹豫。 “那我用六颗解毒丹和你交换行不行?”秦默默问道。 “成交。”修士眼睛亮了亮,近来不知为何,以往最常见的解毒丹急缺。 他看了一眼丹药的品质,就知道自己赚了,连摆摊的案板都一并送给她。 秦默默直接在上面铺了一张干净的布,摆满了丹瓶,又在旁边竖起了一个解毒丹的牌子,正对着药铺的大门。 很快,从铺子里空手而归的人都聚到摊前。 “一百块灵石一颗,品质保证,先到先得。” 秦默默将一颗丹药摆在盒子里向众人展示。 解毒丹是大家最熟悉的丹药,即便不是药师,也能一眼分辨。 浓郁的丹香,珠圆玉润的色泽,隐隐有金色的光芒流转,是级别最高的,价格有点贵,但绝对物超所值。 “我要一颗!不,五颗!” “我要十颗!” “……” 秦默默不看他们的腰牌,来者不拒。 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就围个水泄不通。 “都让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默默眉毛扬了扬。 众人看到陆寒姗的腰牌,不情不愿地让出了一条路。 “你这所有的丹药我都包了!”她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高声道。 闻言,众人愤愤不平, “怎么又是这样,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就是有他们这样自私的人在,城内才会突然买不到解毒丹吧。” 陆寒姗一眼扫过去,无人再敢作声,慢悠悠地走到最前方,目光触及秦默默,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是你!” “就是我,所以你赶紧滚吧,不卖给你。”秦默默嫌弃道:“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不卖给我,也别想卖给别人!”她抬手就要劈开案板,被秦默默一把抓住手腕。 两人同时释放出灵气,皆是元婴境的修为。 “原来是丹药喂出来的废物。”陆寒姗不屑地嘲讽道。 元婴境还是兵级,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试试不就知道了。”秦默默加重手上的力道。 陆寒姗面色微变,两人僵持不下,其他人不干了, “都说了不卖给你,还不快走,别耽误我们啊!” 等陆寒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有心人趁乱挤到一边去了。 她再强也不好一下子对上这么多人,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向秦默默,咬牙切齿:“咱们走着瞧!” 随后,又来了一位将级修士,他没有像陆寒姗那般盛气凌人,但周身自带一股身经百战的肃杀之气,令旁人无法忽视,注意到他的人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 那人说话的口吻很是客气:“我想要五百颗解毒丹,有吗?” “有。”秦默默单独拿出一个药罐递过去。 那人递上一枚空间戒指,微笑道:“多谢。” 秦默默多看了他一眼,对于强者,大家都会多一分敬意,当然了,前提是不会恃强凌弱,咄咄逼人。 看到这一幕,一直在观望的药铺伙计知道自己惹祸了,可他又不觉得自己有错,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急急忙忙进店里找人。 买药的人排起了长龙,秦默默对后面的人道:“药瓶没有了。” “啊,这就没有了吗!任务怎么办?” “姑娘,什么时候还有,我要预定!” “我也要!” “……” 秦默默清咳了一声,从妖穴里取出一个胖胖的酒坛子,道:“瓶没有了,药还有。” 如果每颗丹药都单独装在一个瓷瓶里,实在是太麻烦也太占地方了,索性一起倒进了空酒坛里。 “瓶我们自己有!没关系!”众人喜出望外。 买药的都不是药师,平日里买药剩下的空瓶子一大堆。 于是街上出现了罕见的奇景,卖药卖得像施粥一样,排到谁,把粥碗,不,药瓶递过去。 “你手上的解毒丹我都包了。” 秦默默正在拆新坛子的封口,闻言,头也不抬道:“不卖。” 说话的人瞳孔骤然一缩,转了转左手的扳指,言语中多了一抹戾气:“为何?” “阁下身上的药香都要把我的丹香盖住了,想来是不缺丹药的。”秦默默晃了晃坛子,这才抬头。 “我出双倍价钱。” “那也不卖。” “你利用我的地方,公然抢我的生意,不卖给我,也别想卖给别人!” 那人厉喝一声,从对面的药铺里冲出一群人将摊子团团围住。 果然如此,她早就猜到药铺会有动作,收起怀里的坛子,理直气壮:“我卖的东西你们没有,又怎么能说是抢你们的生意?” “就是就是,我去过你们店里好多次都没有买到。”有人忍不住插嘴。 药铺掌柜心下有些不耐,换做平日遇到这样的事,直接把人弄死了都不要紧。 当下任务在即,城内云集了很多势力,不好做得太过,他摆出这阵仗不过是想把人吓走,不曾想,小丫头居然敢和他叫板。 他转了转扳指,换了一副口吻,道:“听说二位原本有意与本店合作,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说着,用眼尾扫了一眼一旁的伙计。 伙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自扇巴掌:“都是小人的错,请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 表情浮夸,动作很轻,打了这么多下,脸上连印子都没有留下,眼中也没有半分悔意。 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摆明身份道歉,秦默默也不愿意自己折腾,但对方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连道歉都是由伙计出面,明显看不起他们,又怎么可能合作, “既然摊子都摆出来了,合作还是算了吧。”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药铺掌柜眼神阴鸷。 “人城是个自由买卖的地方,我不想和你合作,你能把我怎么样?”秦默默挑着眼尾,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唱戏的小丑。 “你等着!” 药铺掌柜带着伙计们怒气冲冲地离去。 一刻钟后,突然来了一支巡逻兵停在摊前,为首之人凶神恶煞道:“赶紧撤了,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影响其他人通行。” 这条街上全都是做生意的,人流本就很密集,因为她的生意好就要驱逐,摆明了是故意针对。 药铺门口的伙计幸灾乐祸:“敢和我们作对,以后都别想在人城里面摆摊。” 连仇丰和方芙都让步了,秦默默不好再闹大,只得收摊。 摆摊不行,还有别的药铺,不想,两人连走了几间,连门都没能进去。 解毒丹的事已经传开了,大家都不想得罪城主府。 “不收就算了。”秦默默愤愤道。 刚刚那一会儿赚到的钱,已经足够她的花销了。 “二位要不要进本店看看。”一位身材矮胖留着小胡子的店铺掌柜拦住二人的去路,热情邀请道:“本店是这城里的百年老店,定然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秦默默抬头看去,是一间杂货铺,对司空离道:“进去看看。” 店里的东西五花八门,精石,木料,丹药,符纸,法器,武器防具,兽皮兽骨……品质参差不齐,很多还是旧货。 秦默默何曾用过旧货,正打算离开,掌柜用胖胖的身子堵住门口:“我一看就知道二位的出身不凡,眼界非同一般,珍品都收在后院的仓库里,二位可以随我去看看。” “行。”秦默默觉得百年店铺肯定有些底蕴在的。 掌柜留下夫人看店,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后院,不过目的地不是仓库而是一间僻静的茶室,秦默默冷声道:“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别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和姑娘谈一笔生意。”掌柜双手交握,搓了搓。 秦默默眸光闪了一下:“解毒丹?”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掌柜笑着道。 “要多少?” “不知姑娘有多少?” “五千。” 掌柜面上一喜:“我都要了。” “你不怕得罪城主府吗?”秦默默狐疑道。 “怕,但是解毒丹对大家来说很重要,我也并非要售卖,只是送给熟客而已。”掌柜意味深长。 “成交。”秦默默欣然应下:“别的丹药我也有,收吗?” 掌柜摇摇头:“本店并非药铺,有几位熟识的药师会定期往铺子里送药,已经足够了。” 秦默默听了这话,对他多了一分好感,药炉炼出来的丹药品质自是不必言说,她给出的价格也十分合理,掌柜却能坚守原则,令人钦佩,便多说了几句:“解毒丹为什么会这么稀缺?” “不是缺是禁。”掌柜收敛了笑容:“城主府传令各大药铺不允许售卖解毒丹,且不可言明。” “理由是什么?”秦默默疑惑道。 “不需要理由。”掌柜道。 “这也太过分了!”秦默默入城不过一日,对城主府的印象一落千丈。 人城是外围唯一的城池,修士们都会把东西拿到这里来交易,各取所需。 城主府一道指令就把大家必不可少的一种丹药给禁了,等同于无声地宣告所有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之前那间药铺掌柜会收她的丹药必然是城主府在背后授意的。 秦默默想了想道:“我还能再拿出一万颗,不过明天才能给你,收不收?” 成药不够可以再炼,拉上司空离这块行走的灵石一起出力,每炉还能多炼出一些。 掌柜:“……” 临行前,掌柜道:“二位可以在库房选一样东西带走,关注你们的人很多,若你们在本店呆了这么久空手离去,会惹人生疑。” 与秦默默猜测的不同,库房里面没有私藏的宝贝,都是些卖不出去的。 司空离从一堆东西下面扒拉出一面破旧的风水罗盘,道:“我要这个。” 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面罗盘是店里的熟客偶然捡回来的,连磁针都没有,您要不要再换一个?” 从材质来看,确实是好东西,不然也不会留下,但再好的东西不能用就没有意义了,他本意是等有空的时候拿去熔了,提取些可以再次利用的材料。 “不必了,这个就很好。”司空离看上去还挺满意。 秦默默决定随便拿一张兽皮,肩头的小团子突然道:“要那个锤子。” 锤子? 秦默默顺着他的视线,在角落的阴影里找到了一把乌漆漆的锻造锤。 “这是一位锻造师的遗物,收藏可以,但并不好用。”店家提醒道。 每位锻造师都有一把独属于自己的锻造锤,在无数次锤炼精石的过程中,自身的强度不断增强,东西是好东西,但旁人用着肯定不趁手,想要改造也很难。 秦默默伸手去拿,很重,居然没能拿起来。 它的前主人是大力金刚吗? “要不,换一样吧。”店家弱弱道。 “不,就它了。”她相信小团子的眼光,上一次就独具慧眼地选了五师兄的宅邸。 “奇怪,有这么重吗?”掌柜试了一下,也没能拿起来,便直接收进空间宝器中带出去。 回到店里,如掌柜所料,多了几个假装挑东西的客人,暗暗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掌柜将风水罗盘和锻造锤分别擦拭干净,装进盒子里交给二人,一脸肉痛道:“两位贵客真是有眼光啊,这两件都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就怕被人看中不敢摆到外面,若非生意不景气,交不上税钱,也不会把它们卖掉。” 我信了你的邪! 秦默默笑盈盈道:“如果再有好东西一定要通知我们,钱不是问题。” 二人离开杂货铺,从街头逛到街尾,走走停停,大肆采买。 跟着他们的人渐渐放松了警惕,到后面直接离开了。 他们只是兵级,又很脸生,只要他们肯就此罢手,背后的人不觉得他们值得费神。 任务 翌日,两位宫主把众人集中到一处传授作战经验。 仇丰道:“传送地点会在异树百里之外的任意一处,目的是让大家将这段距离之间的灵兽清理干净,这样做的好处一是猎杀兽果的时候不会被其他灵兽干扰,二是可以提前布局。” “陷阱就不必多说了,除此之外,一定要设护阵,任务固然重要,但你们都是门内的精英,门内不想因此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方芙拿出五块阵石:“里面有掌门亲手设下的护阵,注意设阵的位置不要距离异树太远,回程的传送阵会在异树周围出现,也不要太近,如果被攻击的次数太多难以支撑到最后。” 众人心中火热,斗志更盛。 如果没有退路,大家奋战到最后,收获无疑会最大化,但宗门却愿意优先保护弟子们的性命,能够身在这样的宗门,令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城主府游兴文突然登门:“城主有请贵宗的秦默默小姐到城主府一见。” 闻言,秦默默头皮一紧,这一来一回,等同于把她的身份在外围昭告天下,天知道城里有没有化形妖兽,说不定回头就把她逮去放血。 她此前的努力岂不是要付之一炬? 她悄悄往司空离身后挪了挪,司空离也有意为她挡着,脑袋里已经准备好托词代她回绝。 仇丰先一步拒绝:“不去。” 连解释都不屑给。 游兴文微低着头,眼底多了一抹暗色:“虽说秦默默是贵宗的人,但去不去还是该让她自己来决定,那二位为斩杀灵王不得已抛下稚子飞升仙界,我们既然承了那二位的情,理应看顾好他们的孩儿。 在内围有掩月宗来庇护自是没问题,但在外围仅凭掩月宗的实力恐难护她周全,你们继续藏着掖着,不让大家认认人,万一哪天被人失手错杀,便是陷天下人于不义。” 他神色依旧毕恭毕敬,言辞间却是□□裸的威胁。 掩月宗对城主府行事多有不满,城主府想要成为外围的霸主必要除去掩月宗,双方早已站在对立面,掩月宗自是不想秦默默与他们有过多接触。 方芙接话:“游长老也看到了,不是我们想藏着掖着,弟子们都在为任务做准备,这个时候去影响任务是小,若是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什么变故的话……” 原封不动地把威胁还回去。 游兴文道:“方宫主这就不必担心了,城主有令,城主府的库房对秦小姐开放,此番是想让秦小姐前去挑几样防身的法器,确保她能在任务中安然无恙。” “这……”方芙有些犹豫,若是为了保护秦默默,他们确实没有理由阻拦。 再多的护身法器不如没有危险,秦默默一点都不想要,她扭头迎上苏烟宁的目光,灵机一动,伸出一条腿,目的达到后,又慢悠悠缩回去。 苏烟宁当即上前几步,来到游兴文面前。 改名的事只有门内的人知道,外面的人都只认秦默默这个名字,名字虽改,身份还是她的,城主要见的人是她,秦默默别想和她抢。 人城的地位有目共睹,若有城主庇护,她在外围就可以横着走。 “这位姑娘就是秦小姐吧。”游兴文打量着苏烟宁,骨龄只有二十,已是元婴大成,除了秦默默旁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天赋:“请随我来吧。” “有劳游长老。”苏烟宁趾高气昂地看了秦默默一眼,大步离去。 “宫主,诸位同门,我有话要说。”大门一关,秦默默长吐一口气,对众人作揖:“当初因为同名的事,让苏烟宁改了名字,但天下人皆知那二位的孩子叫秦默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宗外,请大家继续唤她秦默默。” 众人听了都觉得秦默默善解人意,赌约的事双方你情我愿,有目共睹,不论对错,不过在宗内还好说,传到外面,难免惹人非议,以为是宗门欺负了苏烟宁,秦默默愿意退让一步就再好不过了。 “那该怎么区分你们二人?”仇罡挠挠头,他们都是一个队的,两人重名,称呼起来很不方便。 “就唤我司空默。”秦默默道。 方芙眸光闪了一下,很意外,短短两个月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好,连姓氏都愿意改成一样的,难道真如司空离所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 人城中央有一座占地广大的庙宇,庙宇中供奉着能够净化怨念的仙人尸骨。 传说他生前是一位佛修,致力于帮助修士渡化缠身的怨灵,本已顺利扛过飞仙劫,却不知为何在飞仙的最后一刻返回凡界在天罚之下坐化。 大家感念的他的恩情,为他修建了庙宇,供奉他的尸骨,很久以后,大家发现,被怨念缠身之人躲进庙宇就不会被灵兽追击,这才明白那位佛修的用意,震撼之余对他的感激之情更甚。 随之在庙宇周围修建了城池,这就是人城来历。 传送阵建在庙宇之中的一棵古树下,以古树为阵眼,每十年刚好能存够支撑阵法的灵力。 早年曾有行将就木的大能连手包揽了所有的兽果,结果那一期,竟一颗寿元珠都没有出,经过无数次尝试后发现,兽果专挑年纪小、天赋高之人攻击,而且必须是由他们来击杀才会出现寿元珠,老家伙们不得已把希望寄托在后辈身上。 以往掩月宗的弟子会占很大比重,今年掩月宗的人数提高了三分之一,竟只占了一小部分,参加任务者足有千人之多。 仇丰粗略地扫了一眼,至少有五成的参加任务者都是兵级,目光沉了。 天骄组的兵级确实是天赋好,加之仙藤上灵气足又有天然的试炼场,才能不出宗门就突破到元婴,其他人都是通过舍生忘死的历练得来的修为,多半是尉级,少部分到了将级。 突然多出那五成的任务者并非是天赋好,或是足够勤奋,而是用丹药催的。 灵王死后,大家没有了顾虑,在外围大肆收集灵药,丹药的成本大幅度降低,但服用过多的丹药反而抹杀了潜力,再难精进,退一步讲,底子没有打好,即便走到最终的环节也会死于飞仙劫之下,等同于提前断送了飞仙之路。 “今年能有这么多参加任务的人,本该是幸事,但阵法的灵力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该如何是好?”游兴文喜忧参半,将问题抛给了众人。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矛头一下子指向了掩月宗, “掩月宗年年都派去那么多人,也该让让我们了!” “就是就是,掩月宗即为仙门龙头,这点气量该有吧。”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掩月宗众人脸色很黑,今年对于屠刀将军王来说至关重要,他们绝不会放弃。 秦默默去旁边拖了一个板凳,觉得高度不够,又加了一张桌子,桌椅摞在一起才觉得满意,站在上面扬声道, “外围的规矩是强者为尊,宝物有能者得之,听过强者保护弱者,没听过强者要谦让菜鸡,你们会说出这话难道你们的修为都是别人谦让来的吗?” 论嘴皮子,她是不会输的,就怕别人看不见,听不见。 众人闻声看去,心道,你怎么不上天呢! “刚才站得太低,没看到是谁在说话,麻烦重复一下,谁是靠别人谦让修炼到现在的?” 秦默默一双清澈而纯粹的大眼睛将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趁乱起哄可以,落到个人头上就好说了,能走到现在,哪怕是丹药催的也付出了辛苦,谁也不想否认自己的付出。 见没有人敢再开口,秦默默目光转向站在高台与她同样高度的游兴文道:“游长老可以继续说了,大家来城里也不是一两天了,城主府收了那么多入城费,总不会不过脑子直接进了肚子里,肯定对情况了如指掌,既然等到现在才说,必是早有解决之法。 人数突然多出这么多,难道只差我们掩月宗一门吗,不知道还以为是故意针对呢。” 游兴文笑得牵强,办法当然有,他故意没有一口气说出来,就是想给掩月宗施压。 屠刀将军王的大限不是秘密,掩月宗必然不会放弃,如果他们言语不当与其他势力产生嫌隙就再好不过了。 想动掩月宗不只是实力问题,还有声望。 很多人都受过他们的恩惠,不先毁了他们的名声就动手,恐怕会因此而备受阻力。 没想到竟被一个小丫头破局,年纪看上去还不足他的零头,不好当众与她争执,掉了份儿,只好道, “办法倒是有,往年最多只有五百人,今年有一千人,多出来的部分每人要提供六百块灵石用于支撑阵法,平摊到每个人头上是三百块。” “三百块,这么多!要得到十枚果核才能抹平,万一没有拿到寿元珠很有可能会倒贴。” 众人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又有人道:“掩月宗有矿脉,让他们付不就好了。” 秦默默看准那人,隔空扔了一个鸡蛋,那人以为是暗器,伸手一抓,蛋壳爆裂,蛋液溅了一身,面容扭曲,正欲发作,被她抢先, “掩月宗与你非亲非故,却舔着脸让掩月宗来付,身为修士连自己都养不起就滚回内围去吧,做点苦力活,吃穿肯定不愁的,不必乞讨。” 那人气急败坏:“掩月宗既然占着矿脉,根本不差这点灵石,对我们来说确实太多了。” “人城每天收那么多入城费就算没有矿脉,和有矿脉又有什么分别,还不需要费时费力挖矿提炼,怎么不让人城来出,何必舍近求远。” 祸引东墙做得太明显也不好,秦默默继续道:“我还以为能参加这个任务的都是各大宗派精心培养的天骄,居然连区区三百块灵石都付不起,你是哪里出来的,让你宗派的代表人出来签个借条,倒是可以帮你付了。” 话音刚落,那人周围的修士第一时间与他划清界限。 他哪敢在这时候自报家门,涨红着脸退出人群。 游兴文袖摆下的手臂攥成了拳头,把矛头引向矿山的计划不仅失败了还让城主府惹了一身腥。 偏偏他还不能把入城费掰开来说,确实高得离谱,以前只要一块。 “小姑娘,在座诸位都比你年纪大、修为高,刚刚那位虽然言辞不得当,但都是人城的客人,你这样当众点名不太好吧,不知道还以为掩月宗仗势欺人呢。” “抛开年纪和修为还有辈分呢,不能因为叔叔比侄子年纪小就改叫儿子是不是。”秦默默扯下斗篷露出法袍:“你作为人城的长老能在这里主事,我身为掩月宗的长老就不能代表掩月宗说话吗,我是仗势欺人,难道你也是吗?说起来你是这里的地主,你的势比我大,是想让将军王直接来和你说话吗?”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游兴文赶忙致歉。 心里暗暗咒骂,其他宗派都是实力强辈分高,后来者居上比比皆是,出师以后,谁还管师父如何,有甚者以踩师父为荣,只有掩月宗还遵守世俗的规矩,徒弟越不过师父,老的不死小的不长辈分,赶上师祖心血来潮收个徒弟,就突然多出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师叔。 这事关起门来谁也管不着,但与其他势力往来就很尴尬了,居然让他与一个小丫头平起平坐,好气啊! “相信游长老也不是有心的,下不为例。”秦默默故作大度,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可以继续了。” 妖穴 掩月宗这边,有将军王,有宫主,有长老,但他们一致觉得交给秦默默就好。 她有胆色,口才好,这样的长处总不能只对内发作。 “她是不是就是秦默默啊?颇有其父之风。” “一定是她,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年纪那么小就能满足任务条件,还能成为长老,掩月宗的长老无论修为如何,潜力毋庸置疑。” “……” 听到众人的话,苏烟宁愤愤不平,她的天赋比秦默默还好,为什么会认错人,一定是因为长老的身份,都怪秦默默的爹压了她的辈分,不然以她的天赋一定可以成为长老! 她越想越气,正打算开口解释,就听秦默默道:“你们认错了,她才是秦默默。” 这话由谁来说都不奇怪,唯独不该是秦默默。 苏烟宁本能地觉得有问题,但她听着众人的夸赞,沐浴着万众瞩目的视线,那点小小的疑惑很快就驱散了。 是呀,身份已经是她的了,秦默默若是不想承认,只会让人觉得不要脸。 参加任务者以团队的形式站在阵法上,同队的人手牵着手站在一起,避免被分散。 阵光一闪,风暴席卷,仿佛要把人撕裂了一般,众人不自觉地攥紧双手,牢牢抓住彼此,整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抵达阵法的另一端。 彼时,天骄组众人全员挂在一棵灵树的树冠上,树冠上有一蛇一鸟,双方正在大战,突然迎来这么一群不速之客,目标一致对外。 众人的实力摆在那里,短暂的慌乱后,拿出看家本事,很快解决了一蛇一鸟。 “我的浣熊喜欢吃蛇肉,刚才出力出得最多,这条灵蛇给我吧。”苏烟宁理所当然道。 她身侧站着一只和成人等身的灵尉级浣熊。 众人全都十分惊讶,以苏烟宁的本事不可能降服它。 “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花懿轩问道。 “是城主大人送我的。”苏烟宁得意地看了秦默默一眼。 羡慕吗?嫉妒吗?生气吗? 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却拿我无可奈何。 与小命相比,法器和灵宠都不算什么,秦默默的心绪没有因此掀起半分波澜,转而道:“按你的说法,难不成我们同在一个小队彼此间还要争抢资源吗?战利品不能这么分。” 话一出口,那只浣熊一瞬间对秦默默流露出了杀意,死死地抓住灵蛇。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警惕地看向它。 “苏烟宁,你约束不了它吗?”花懿轩面色凝重。 如果约束不了,和一个随时在背后捅刀子的盟友有什么分别。 苏烟宁不以为意,它的灵宠只是和她一样想要杀死秦默默,这叫心有灵犀,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结契了。” “那你就管好它。”仇罡拿出了队长的气势:“这条灵蛇归你了,但只是把属于你的份额提前给你,既然大家是组队而来,所有的战利品都该平分。” 这些人当中只有他是将级,拥有多次领队的经验,被任命为队长,苏鹏翼是尉级符师,攻防兼备,作为副队长,其他人都是兵级。 苏烟宁不情不愿地应了,她身上那么多法器,还有厉害的灵宠,大家都要靠她,却要平分战利品,太不公平了,但花懿轩在这里,她不好因此事与大家争执,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娇娇一笑:“全听队长的。” “先说好,如果你的灵宠再敢挑衅我,别怪我杀了它。”秦默默警告道。 “你有那个本事吗?”苏烟宁翻了个白眼。 “就算她没有,我可以帮忙,一个威胁队友的灵宠,还是早点解决要好。”司空离表态。 秦默默自然有那个实力,但底牌岂是能轻易暴露的。 “你们这是人多欺负人少吗?”苏烟宁扭头看向花懿轩,委屈道:“殿下。” “可能是刚刚结契,野性难驯,过些日子就好了。”花懿轩解围道。 苏烟宁暗暗向秦默默投去胜利的目光。 仇罡扶额,这群纯靠天赋碾压同期的队友,不是很好带。 入夜扎营,按理说,男女各搭一个帐篷就好,仇罡看着七顶风格各异的单人帐篷脑壳疼。 “仇罡,要不我们俩搭一个?”苏鹏翼问道。 仇罡摆摆手:“你自己搭一个就行,今晚我守夜。” “不必守夜!” 从秦默默的帐篷里传来一串清脆的铃音,随后走出一位双眼覆着白纱的男弟子,只听她道:“让我的尸卫守着就行。” “这是僵尸?”仇罡怎么看计彦都像活人,不过既然之前没有见到,肯定是装在棺材里带来的。 瞿正初也从帐篷里走出来,环着营地走了一圈,在草丛里放置了几只机关蜗牛,道:“我设置了机关,大家不要随意进出营地,以免被误伤。” 仇罡感到些许欣慰,与精英团队出行,还是有好处的。 …… 任务期间,众人全都服用了辟谷丹,于身体无增无损,只图方便。 秦默默和渊却是一顿都不能缺的,灵肉出炉后,她先给司空离送了一海碗。 司空离不擅长做饭,与她结识之前为了补充身体所需,一直用丹药代替膳食。 秦默默和他成为了朋友,不差他这一口,近来都会带上他的份。 刚离开他的帐篷,就见自己的帐篷掀了,浣熊和渊大大出手,浣熊的手里还抓着药炉,嘴里阴测测道, “小东西,你想死吗?还敢阻拦老子拿东西。” 居然是开了灵的! “这话是我该问你的,把东西放下,不然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小团子杀意迸现。 浣熊冷“嗤”一声,巴掌大的小东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居然敢和它叫板,勇气可嘉。 它用空出来的右爪抓向小团子,小团子却先它一步撞在它的腹部。 浣熊的毛皮很厚实,只受了轻伤,反被激怒进入狂暴状态,双目赤红,爪刃变得修长而锋利,将药炉收进妖穴里,发起进攻。 秦默默毫不犹豫地加入战斗。 苏烟宁看到这边的情况没有制止,若是能杀死秦默默赔上一只灵宠也没关系。 “藤缚。”柳轻芷听到动静走出帐篷,向浣熊脚下撒了一把种子,种子瞬间生出藤蔓缠住它的四肢,被它的爪刃齐刷刷切断。 她迅速结印,继续催生,就算困不住它,也能封锁它的行动。 “锁穴。”简修贤向浣熊的四肢分别射出四枚银针,只命中一针,它的右前肢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雷暴符。”苏鹏翼向它的背心拍了一张符纸。 吼—— 雷击过后,浣熊怒吼一声,用嘴巴拔出了简修贤的银针,吐到地上。 众人心上一惊,灵智好高,不拿出真本事恐难对付。 因它只有灵尉的级别,都没有想到它会是妖兽。 仇罡使出全力一棍子打在它的肩头,浣熊痛嘶一声。 眼看瞿正初和司空离也打算出手,苏烟宁大喝一声:“住手!” 一个两个都这么爱管闲事。 她质问道:“它是我的灵宠,你们为什么要对它出手!” 浣熊自知不是众人的对手,解除狂暴化,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缩在苏烟宁身侧。 为什么出手? 众人看到它攻击秦默默,自然要阻拦。 “我说了,如果你的灵宠再来挑衅我,我绝不留情。”秦默默冷声道。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苏烟宁说得咬牙切齿。 秦默默解释道:“它没有攻击我,是来偷东西的。” “这不可能!”苏烟宁尖声道。 她没有指使灵宠偷东西,灵兽对人族的东西也不感兴趣,说得理直气壮。 “可不可能,问问你的灵宠不就知道了。”秦默默泰然一笑。 “我问你,你拿她东西了吗?”苏烟宁问浣熊。 浣熊摇摇头。 苏烟宁鄙夷道:“栽赃灵宠偷东西不觉得可笑吗,你不过是嫉妒我的灵宠实力更强。” 灵兽生性单纯,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对主人撒谎,众人看到这一幕,心生动摇,难道真的是因为嫉妒吗? “原本我以为是你的灵宠临时起意,看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我怀疑是你指使的。” 秦默默不想和她扯皮,继续道:“属于我的东西还在它身上,让它拿出来就知道了。” 众人将浣熊上下打量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浣熊用无辜而怯弱的神态道:“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秦默默忍着没有接话,她不想成为能够和妖族对话的特别存在,从而引起妖族的注意,直接伸手:“药炉来。” 话音落下,浣熊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虚空之洞,药炉从里面钻了出来,落在秦默默手上。 “它居然是妖兽!”仇罡惊道。 只有妖兽才拥有藏匿东西的能力。 浣熊傻眼了,妖穴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只有死亡才会暴露,它还活着呢,药炉为什么会自己跑出去? “自以为是的蠢货。”渊原封不动地把它的话还回去。 苏烟宁一脸喜色,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城主送她的灵宠是妖兽,旋即她想起了现下的情况,连忙撇清关系:“不是我让它做的。” 融灵 万籁俱寂,圆月高悬,月光为沉睡的大地披上了一层柔软的轻纱。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穿透守夜人的左胸,污血顺着箭头一滴滴滑落。 随之,一群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蒙面人悄然潜入营地。 嗖—— 瞿正初设下的机关被触发,向就近的黑衣蒙面人射出暗器,或是没入血肉,或是被刀兵挡下发出脆响。 天骄组一众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帐篷的时候,就见计彦胸口插着一支羽剑,身前身后都是皮开肉绽的刀伤,手持长剑与一群蒙面人交手。 “草,他怎么还没死,他是人吗?”为首之人忍不住咒骂。 参加任务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竞争压力也变大了,清理灵兽不如清理人来得重要。 他们的计划是悄无声息地将守夜人一击毙命,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其他人死在睡梦中。 自以为得手了却反中陷阱,最离谱的是本该死去的守夜人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反击。 真是活见鬼了! 看到计彦身上的致命伤,天骄组一行沉下脸色,既然对方夺命在先,就没有必要留手了。 “去。”花懿轩放出一只墨绿色的仙螳螂。 仙虫和灵兽的体系不同,无法直地判断出它的实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它很强,就像一把移动的神兵,锋利而敏捷,直接将一个黑衣蒙面人活切了。 同是元婴境,想不到实力会相差如此悬殊,其中一个蒙面女修求饶道:“我们知道错了,饶过我们吧!” “你们可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给我们呢!”说话间,秦默默解决了一人。 修士之间一旦起了杀心就是不死不休,放走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 “我们是人城王家的人,若是敢杀我们,王家一定饶不了你们!”女修扯下面罩,拿出代表身份的腰牌,威胁道。 王家? 秦默默借着月光看去,是王月,勾起唇角道:“只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就没人知道是我们杀的。”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你居然还活着!”王月看到她的面容当即发作,扭头看到司空离更气了。 这两人一定是故意利用他们消耗金毛猴,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太可恶了! “你暗算我的事也该讨回来了。”秦默默抛出雌钺划过她的脖颈,血溅当场。 “妹妹!”胞妹身死,王敏红了眼眶,在咽气前捏爆了一枚香丸:“你们去死吧。” 香丸炸裂,烟雾缭绕,香气四下弥漫,众人急忙捂住口鼻,待到秦默默用风灵驱散之后才恢复呼吸。 仇罡问道:“这是什么,有毒吗?” 没有吸入口鼻,但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 阿嚏—— 秦默默肩头的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差点从她的肩头滑下去,她伸手托了一下,被他一口含住指尖。 “好香,好想吃……”小团子口齿含糊不清,口水直流。 指尖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秦默默没有多想,眼中多了一抹柔色:“饿了吗?” 就在这时,原本安安静静立在一侧的浣熊突然张嘴咬住苏烟宁的手臂。 “啊!”苏烟宁惨叫一声,花容失色:“救命!” 众人第一时间上前营救,奈何浣熊的牙齿深深地嵌入她的血肉,强行分开的话她的手臂就废了,仇罡提醒道:“快命令它回去!” “收!”苏烟宁带着哭腔一声令下,浣熊登时化作一枚印记出现在她手腕上,整个人瘫软地倒在花懿轩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仇罡眉头紧蹙:“难道刚刚的香能够对灵宠产生影响?” 在场一共三只灵宠,仙螳螂双臂交叠,长腿叉开,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高傲地扬起头颅,满眼不屑。 “它没事。”花懿轩道。 就是单纯地看不起你们。 众人:“……” 简修贤查看后,再结合灵宠的反应,惊道:“是引兽香!” “把他们的尸体烧了,再回去沐浴,要快!”仇罡当即道。 还好白日里将附近的灵兽都清理了,否则现在就危险了。 帐篷里,秦默默想要抽回指尖,小团子不肯松口,她好笑道:“别装了,今晚给你加餐,让药炉给你煎一只仙蚜吃好不好?” “成交。”小团子这才吐出她的手指,放她去沐浴。 引兽香能够勾起灵兽的食欲,但他怎么舍得因此就把秦默默吃掉。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大家放松警惕,没能及时发现那只浣熊的异常。 他可是很记仇的,苏烟宁敢算计他媳妇,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当、当、当—— 正在沐浴的秦默默清晰地听到这几晚在睡梦中出现的敲击声,心中诧异,难道不是梦吗? “嘭。”妖穴中的一个空间锦盒突然炸裂,身前出现了一个虚空之洞,杂货铺里拿到的那把锻造锤从中钻了出来。 眼看它要冲破帐篷,秦默默当即调动洗澡水结印:“水牢。” 这要是被它掀了帐篷,岂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在洗澡?! 锻造锤被水球困住,但它不畏水,撞击水壁想要逃脱。 “渊,拦住它!”秦默默道。 小团子奔过来看到少女的香肩玉臂,目光一凝,转瞬间幻化出人形,右手没入水牢握住锤柄,怒道:“找死!” 锻造锤浑身迸发出浑厚的灵力想要挣脱,宫临渊双手并用,握着锤柄狠狠地砸向地面,“轰”地一声,砸出了一个巨坑,再用手掌死死地压住锤头,锻造锤挣扎了几下,归于沉寂。 “司空默,发生什么事了?”仇罡等人顶着湿漉漉的长发,闻声赶来。 “没……没事。”秦默默缩在浴桶里回道:“只是东西掉了。” 东西掉了会像地震一样吗? 众人一头雾水陆续离去,宫临渊与秦默默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 “不许看!”秦默默随手抓起一个物件,将他兜头罩住。 肚兜滑落,宫临渊宽大的手掌托着少女的贴身衣物,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了。 下一刻,变回了一个小团子,小团子背对着秦默默踩着锻造锤,毛发粉红,如同她发烫的双颊。 秦默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丢出去了,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啊啊啊,真是太丢脸了! 穿上衣服,梳妆好后,她开始算账,单脚踩着锤头,咬牙切齿:“它这是开灵了吗?” 灵器开灵极为稀有,也极为珍贵,从药炉就能看出来,等同于一位顶尖的术师,不过前提是愿意为己所用。 锻造锤一声不吭。 它如此坚韧,锤它手疼,踢它脚疼,想要炼化它也不可能,只要它装死,就没人能撼动它分毫。 “不是开灵,是融灵。”渊解释道:“锻造师身死后,魂魄与它融为了一体。” “想要收拾它,把它的魂魄抽出来是不是就行了?”秦默默说着,在掌心凝聚了一团魂力。 “不可,融灵和附身不同,无法剥离,只有毁了栖身之物才能消失。”渊道。 “那岂不是拿它没办法?” 秦默默仿佛看到锻造锤嘲笑她的嘴脸,脸色不太好看。 “扔进火山口就行了,岩浆里拥有天然的火灵,多花些时间就能把它融解。”渊轻飘飘道。 锻造锤闻言,浑身一抖,这也太狠了吧? “那就这么定了。”秦默默收回长腿,弯起眉眼,道:“现在怎么办,还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火山。” “可以先用咒术封住它的灵智,免得它再作妖。”小团子一本正色。 封灵,那不就废了吗?锻造锤怕了:“别,别封灵,在下只是刚好在那个时候破开盒子,不知道姑娘在洗澡。”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秦默默睁圆了杏眼,小团子跳到锤子上连踩几下,把它彻底嵌入了土里。 锻造锤心知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愿为你们所用。” “不需要!”一大一小异口同声:“去死吧!” 锻造锤:“……” 最终,在一大一小的威逼之下,锻造锤被迫交出了一魄,认秦默默为主。 “居然还是雷火双灵。”秦默默惊喜道。 契约达成后,她可以使用御魂诀驾驭锻造锤,当成武器来用。 “为了淬炼坚硬的材料,锻造师多半都会选择这两种属性附灵。”锻造锤口吻中有几分遗憾。 “你的愿望是锻造器物?”秦默默问道。 魂魄之所以会滞留人间定然是心有执念,他选择与锻造锤融为一体,执念是什么不难猜到。 “是。” 可惜锻造师都有自己的锻造锤不会接纳它,而秦默默双手白皙柔嫩,连茧都没有,不可能是锻造师。 “我对锻造术不感兴趣,不过若是你肯乖乖为我所用,我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帮你达成心愿。”秦默默道。 ——她愿意为我学习锻造术吗? 锻造锤有些激动地想,口中道:“我既已认姑娘为主,愿凭姑娘差遣。” 一旁安静煎肉的药炉看出它的心思,轻叹一声。 想多了,秦默默丹药没少炼,一顿饭都离不开它,却没有因此成为药师。 十有八九会材料一塞,道:“交给你了。” …… 毒雾 天明拔营,启程前,司空离弹了一首占灵曲,弹奏到一半突然收弦看向东南方向,面色凝重道:“大家速速随我来,有同门遇险。” 众人旋即运转灵力,跟在司空离身后疾速奔走十里,遇到四名浑身血迹斑斑狼狈逃命的掩月宗弟子。 他们身后是数十头不同种族的灵兽,且数量在不断地增加。 “这是怎么回事?”仇罡询问其中一名岩川宫的弟子。 “不……不知道,今日一早,兽群突然冲进营地袭击我们……”齐杨边呕血边道。 眼看兽群越来越近,仇罡扬声对众人道:“司空默长老,瞿长老,苏鹏翼,柳轻芷随我引开兽群,其他人带着伤员离开。” 众人接到指令分头行动。 “起!”柳轻芷撒下一把灵种,在伤员离开的方向催生了一片细密的荆从。 秦默默伺机用风刃攻击兽群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不对劲!”她观察后道:“兽群还在追他们。” 身强体壮的直接踏过荆丛,其他的绕路追击,目标明确。 仇罡惊道:“可能是引兽香,快,追上他们,让他们赶紧清理引兽香。” 他看向秦默默当机立断:“司空默长老速度快,先行一步吧。” 秦默默颔首,足下生风,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兽群被柳轻芷挡了一下,花懿轩等人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然而沿途的灵兽纷纷向他们聚拢,很快再次面临困境。 “他们身上可能有引兽香!”秦默默人未到,先高呼一声。 四名掩月宗弟子脸色惨白,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正在这时,一团灵火射向苏烟宁身下的七星瓢虫,七星瓢虫被迫松开爪下的弟子。 如果那名弟子落到地上,定会被兽群分尸。 秦默默急中生智,双手结印:“水牢。” 霎那间,周围空间中的水汽向那名弟子周身聚拢,堪堪在兽群抵达的前一刻汇成水流将他裹住。 气息隔绝,兽群的注意力被其他三名弟子吸引过去,他得以幸免于难。 “殿下!” 秦默默只学了皮毛,花懿轩才是正牌的漓水宫弟子。 花懿轩从腰间取出一个储水宝器,打开盖子,大喝一声:“水龙吟。” 这里远离河道,施法最快的方法是使用随身携带的水。 吼—— 从宝器中钻出三条水龙将受伤的三名弟子分别含入口中,腾空而起。 “往右边,进山里藏起来。”司空离道。 “我来引开兽群。”秦默默骑在金爵的背上,捞起那名被水牢困住的弟子,引着兽群远离众人。 半日后,众人终于脱困,重新集结到一处,详细询问了经过。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沾到引魂香,我们并没有遇到其他队伍,早上拔营的时候突然遭到袭击,大家分散逃离,其他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齐杨满眼痛色。 “我也不知道。”其他三人口径一致。 趁着四人疗伤的功夫,仇罡把天娇组一众聚到一起,商量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搜救还是继续往前走?” “搜救就没必要了,若是沾染了引兽香,怕是等不到我们前去救援,若是没有沾染引兽香,肯定会直接前往异树。”花懿轩分析道。 众人都觉得此话在理,仇罡又道:“那四个人该怎么安排,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走吗?” “要他们何用,战利品岂不是还要再分?”苏烟宁第一个表示不满:“说不定他们自己还不乐意呢!” 同一条路线,人多了能够分到的资源自然就少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才会分成小队行动。 “正常小队都是十人左右,他们四人单独行动太危险了。”仇罡道:“我们都是同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你想带着他们还不是因为里面有两个岩川宫的弟子。”苏烟宁阴阳怪气道。 仇罡浮起怒容:“一门八宫同气连枝,你我虽然师从不同,但同为掩月宗的门人,岂能为了一点资源罔顾同门性命。” “只要你们允许我们远远跟在后面就行,我们不要资源。”齐杨来此是想和仇罡商量一下后面的打算,正巧遇到这一幕。 “这样的话,你们岂不是白来一趟。”仇罡道。 这片区域每十年被扫荡一次,珍奇的灵药是不用想了,珍奇的灵兽倒是不少,走在他们后面连灵兽都遇不到。 “我们四个都有伤,如今只求能够平安回去。”齐杨坦言道:“只盼一个月后能多杀几头兽果,为村长找到寿元珠。” 铮—— 一直默默弹琴的司空离突然停下来,道:“我建议大家一起行动。”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他解释道:“我们左侧有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右侧有两支正在交手的队伍,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同,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能杀多少灵兽,而是在抵达异树之前不要被其他队伍击杀。” 话音落下,众人惊诧不已。 “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苏烟宁道:“这次参加任务的人这么多,或许他们只是碰巧遇到一起,狭路相逢,抢夺资源不是很正常吗?” 司空离能够通过灵气了解到一定范围内所有的信息,他说出来的话必是事实,只不过不好言明。 秦默默直接怼回去:“那引魂香的事该怎么解释?我们传送过来的时候,司空长老分明已经用占灵曲确认过,并没有其他队伍和我们传送到一处。” 苏烟宁道:“或许是漏掉了。” “如果我们遇到那支超过二十人小队又该如何,实力相差悬殊,你觉得我们打个招呼,他们就会放我们安然离开吗?”秦默默继续道。 实力相当,拼的是人数。 “提前避开就是。”苏烟宁脱口而出。 “如何避开?”秦默默嘲讽道:“如果司空长老的占灵曲把他们漏掉了怎么办?” 苏烟宁被秦默默几句话拐进坑里,面色涨红,气急败坏:“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别忘了,我们每个人花了三百块灵石才进来的,难道要让大家血本无归吗?” “区区三百块灵石,难道比命还重要吗?” 秦默默眼底划过一抹暗光,苏烟宁向来以退为进,以柔克刚,此次不惜与她针锋相对怕是巫月教想要做点什么。 仇罡道:“我是队长,这件事由我做主,从现在开始,尽可能找到其他同门一起行动。” 他看向苏烟宁道:“如果你觉得不合理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让多数人站在你那边,我辞去队长之职,二是你离开小队自己走,无人会干涉你。” “殿下。”苏烟宁红着眼眶看向花懿轩。 如果花懿轩愿意支持她,很多人都会站在她这边。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拿到兽果,只要能平安抵达异树,其他的都不重要。”花懿轩道。 他没有直言对错,间接站队仇罡,给苏烟宁留了面子。 苏烟宁憋了憋嘴,羞愤跑开,在场只有两位女修,秦默默与她关系不好,只能由柳轻芷跟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司空离利用占灵曲又找到一支掩月宗的小队同行,沿途有意避开大型的灵兽和其他队伍,一路顺畅。 这一日,一行人登上了一座高耸的山峰,迫不及待地望向异树所在。 根据地图所示,三日内必会抵达。 入目是一片绵延不绝的紫雾,一直到视野的尽头,山山水水不见真容,如梦如幻。 很美,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不会是好事。 “那是什么,雾气为什么是紫色的,宫主没有提到过此事。”苏鹏翼纳闷道。 出发之前,方芙把每一期攒下来的经验,事无巨细,全都讲了一遍。 简修贤脸色不太好看:“没猜错的话,那些雾气是有毒的。” 闻言,众人脸上血色尽褪。 异树就在那片区域,继续往前走,岂不是要浸在毒雾中? 退一步讲,回去的传送阵也在那里,就算放弃兽果也必须过去。 “那该怎么办,再等等,雾气会散吗?”苏鹏翼追问道。 简修贤摇摇头:“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么大的面积,短时间内不会散。” “有没有可能是兽果的能力?”司空离推测道。 每一批兽果都有不同的能力,有时候是统一的属性,有时候是统一的技能,联合起来会有叠加效果。 譬如统一风属性那一批合力召唤了龙卷风,把修士们送出百里之外,连传送阵都没能赶上;统一遁地技能那一批在地下挖掘了一个迷宫,被拖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总而言之,想要猎杀它们极为不易,还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不是吧!我们要在毒雾里走三天才能抵达异树,恐怕等不到兽果成熟就毒死了。”苏鹏翼惊道。 “我先去看看。”简修贤道。 “行,再派两人护送你过去,我们今晚就在此地扎营,等你们回来再做下一步的计划。”仇罡当即作出决议。 他在外围行走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早已磨练出遇事不慌的性子。 入夜前,简修贤一行匆匆归来,带回的消息是毒性不强,用普通的解毒丹就能克服,但要有足够的解毒丹支撑到任务结束才行。 仇罡将众人召集到一起,道:“大家把手上所有的解毒丹都拿出来,炼制解毒丹的材料也行,我们一起算一下,够不够用。” 掩月宗每年炼制出的丹药足以支撑内部消耗,甚至还有多余的拿去外销,并没有受到人城的影响,为了这次任务,每人都带了十颗左右,堪堪能撑到三天。 只有简修贤多带了十颗,以备不时之需。 秦默默把所有的解毒丹都卖给了杂货铺,给自己和司空离各留了一颗。 简修贤检查了一下,道:“两位司空长老的丹药品质虽高,但也只能撑一日。” 初级丹药一个时辰内有效,中级丹药半日内有效,高级丹药一日内有效。 仇罡道:“你的丹药都是中级的,给他们每人分五颗就是三天半,我们提前三天进入毒雾,刚好能撑到任务结束。” 简修贤摇摇头:“光是支撑这三天也不行,按照以往的经验,兽果必然带有毒性,而且能够叠加,一旦被它们伤到,瞬间就会失去药效。” “身为长老,不指望你们能多关照我们,居然连解毒丹都舍不得多带一颗,反倒来拖大家后腿,真是可笑。”苏烟宁总算抓到秦默默的小辫子,哪肯放过, “依我看,就给他们二人三日的份,让他们晚走半日,直接从传送阵回去,把多余的丹药省下来对付兽果。 这一趟,资源没得多少,别连兽果也没杀几只,赚钱是小,村长还等着我们续命呢。” 暗算 “我愿意把我多余的两颗解毒丹送给两位司空长老。”齐杨道:“师祖交代过,两位司空长老和秦默默天赋最好,最有可能拿到寿元珠,为了村长,要尽可能给他们三人提供帮助。” “我的伤势尚未痊愈,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我只要能撑到传送阵就行,多余的全都送给司空默长老。”被秦默默用水牢救下的弟子道。 “还有我,我师父也交代过,要保住天娇组,就算空手而归,也会给我们奖励。” “……” 苏烟宁脸色越来越沉,这群人都是傻子吗? 秦默默怔了怔,微笑道:“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丹药不够还可以再炼,大家还是自己留着吧。” “从时间上来算,确实可以再炼一炉,不过在来这里之前,我把空间宝器清空了,没有带药材。”简修贤问道:“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带?” 拿到寿元珠之后肯定会有一番争抢,他只带了必需品,免得被一锅端了。 众人纷纷摇头,想法都差不多。 仇罡沉吟了片刻,道:“据我推测,肯定会有人抢夺解毒丹,我们不好一直呆在这里。” “我自己带了药材。”秦默默有妖穴,不怕被抢:“我的丹炉很小,可以带走,不会耽误行程的。” 解毒丹炼制难度不大,药炉一晚上能炼制一堆,但她不想因此惹人注意,就没有说明。 …… 距离兽果成熟期还有七日,陆续有队伍抵达此处,他们又找到一支掩月宗的队伍,其中还有两名与齐杨同队的幸存者,一行人在司空离的指引下环着紫雾边缘移动。 随着范围越缩越小,他们无法彻底避开其他队伍,只能勉强保持距离,不碰面而已。 守夜也不能再交给一具僵尸来做,每晚由两名修士轮守。 进入紫雾前最后一晚是苏烟宁和花懿轩。 “你们两人就留在这里休息,我带大家去把周围的灵兽清理一下。”仇罡道。 “我也去。”秦默默追了上去。 “丹药炼好了吗?”仇罡问道。 “嗯,足够用了。”秦默默笑着道:“放心吧。” 仇罡眼睁睁看着她这几日捧着药炉奔走,能够成丹已是奇迹,期待值极低,便没有细问。 夜半,苏烟宁看着花懿轩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道:“夜寒露重,殿下身子不适,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 “那我把灵宠留下来保护你。”花懿轩的嗓音极轻,自从传送到这里,他的身子比之前更差了。 苏烟宁目送花懿轩进入帐篷,想要亲近一下他的灵宠。 仙螳螂看了她一眼,飞到一旁的树冠上,□□裸的嫌弃。 苏烟宁:“……” 哼,一只头脑简单口不能言的畜生而已。 她默念一声“先祖佑我”,抬手向天空射出一道紫色的灵光。 光线虽暗,在黑夜中额外的醒目。 仇罡突然掀开帐篷的帘子,大声道:“大家快起来吧,我们趁着天黑先行一步,以免和其他队伍碰上。” 苏烟宁差点被他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心惊肉跳地抬头看向天空,灵光已然散去,才放下心来, “队长,走这么早,岂不是浪费丹药?” 仇罡道:“小半日而已,不差这一点时间,各队为了节省丹药肯定都赶在天亮的时候出发,若是与其他队伍碰上折损战力,损失更大。” “可是殿下才刚刚歇下,他身体不适。”苏烟宁想再拖延一下。 “我没关系,只要挺过最后三日就能回去了。”花懿轩披着厚厚的斗篷裹住日渐消瘦的身体。 仇罡的视线在苏烟宁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花懿轩的身体状况有目共睹,他原本没安排他守夜,是苏烟宁非让他陪着,此刻又说担心他的身体,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众人动作麻利,很快收拾好行囊,统一服下解毒丹进入毒瘴区域。 轰——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发出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惨叫声连连。 “仇队长英明!果然有人打我们的主意。”一名弟子夸赞道,另有几人闻声附和。 “那是什么?”苏烟宁生出不好的预感。 仇罡解释道:“傍晚的时候,我们在营地附近留了很多陷阱。” “我刚刚在营地里还给他们留了一份大礼。”一名弟子兴奋地接话道。 苏烟宁强压着心底的慌乱,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有司空离在,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队伍,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巫月教的人把其他队伍引过来,除掉掩月宗的精英。 仇罡这神来一笔,不仅让她的计划落空,看这阵仗,还会折损不少人进去。 仇罡道:“这是秦长老,不,司空长老的意思,肯定有很多队伍为了抢夺丹药彻夜不眠,就算躲过了今晚,等大家进入异树的范围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我们不仅要先行一步,还要借此机会消耗他们的战力。”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司空离和秦默默二人身上,一个能够带领他们避险,一个能够毫发无伤地消耗敌人的战力,忍不住叹道, “两位司空长老都很厉害!” 又是秦默默! 苏烟宁有种想要把她撕成碎片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附和道:“确实很厉害。”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郁,能见度越来越低,司空离弹过一曲之后,面色凝重道:“附近有很多灵兽,大家提高警惕,做好迎战的准备。” “它们不怕毒气吗?”仇罡诧异道。 司空离摇摇头,他也觉得奇怪。 “来了!”走在队伍边缘的一名弟子抽出腰间的佩剑,喝道。 “去。”苏鹏翼射出一张符纸,符纸化作一只火鸟,环着四周飞行一圈,火光所及之处是一只只狂暴状态的灵兵级藤蛙。 数量虽多,但单体战斗力不强,不难应付。 混战中,一名弟子突然惊呼一声:“救命。” 离他最近的司空离用灵弦射出一道灵刃,击中缠住他的蛙舌,藤蛙吃痛,收回舌头。 “司空长老救我!”梅伟慌慌张张地跑向司空离。 “是灵尉,交给我来对付。”司空离将身后的古琴转到身前,十指拨动琴弦,平地生风,华发纷飞,灵刃好似流星般倾泻而出。 缩在他身后的梅伟却在此时生出一脸歹意,将一柄黑色的短匕,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背心。 叮—— 刀锋破开司空离的外袍发出一声脆响,梅伟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司空离穿了内甲? 像石头一样的硬度不会影响行动吗? 恍惚间,司空离回身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这一掌好似一把铁锤,击碎了他的五脏六腑,断绝了他的生机。 他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弥留之际,他看到司空离将衣襟上的血摸在刀口的位置,摆出绝美的姿势倒在地上。 梅伟:“……” 他看向人群中的同伴,想要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藤蛙很快被清理干净,谁也没想到会一死一重伤。 “司空长老何必出手这么重,他有错,我们青禾宫自会处置。”农明旭疾言厉色:“莫不是想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对你出手!”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青禾宫不仅失去了一个精英弟子,还要背负弟子谋害同门的罪名。 司空离“虚弱”地倚着树干,愧疚道:“事发突然,我那一道灵力原本是用来对付灵尉的。” 当时的情况,他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挨下那一刀,然后半死不活地对抗兽果,二是暴露秘密,再杀人灭口,他选择了后者。 “你们的处置是等司空长老死后,让他陪葬是吗?”秦默默双眼噙着寒芒,冷冷地看过去, “若非有司空长老在,怕是很多人都无法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如今司空长老身受重伤,却要反过来遭你斥责。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司空长老没能及时反击,命殒于此,没有他指路,接下来会有多少伤亡?青禾宫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有几条命够赔?” 农明旭被怼得满脸通红,梗着一口气道:“自从和你们同行以后,我们没有遇到任何一支队伍,外面的情况全都听他一面之词,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心,说不定梅伟就是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才会被他灭口!” 农明旭是第三支与天娇组汇合的队伍,此前一直沿路清理灵兽,并未遇到其他势力的队伍。 “这件事我会禀报宗门,讨一个公道,我要带着我们小队离开,咱们就此别过!” “慢着。”秦默默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你自己想走也没关系,但不能因为你的恶意揣测,就让其他同门陪你涉险!” “我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农明旭看向自己的小队成员。 “我不愿意。”钟乐出列,他自然相信自家小师叔。 “还有我。”一名玉弦宫的弟子也选择留下来。 “我也留下。”一名弟子收到仇罡的暗示走出队伍。 农明旭的目光依次划过几名青禾宫的弟子,全都站到他身边,目光最后停在柳轻芷身上。 她往后缩了缩。 毕竟是离宫的人了,管不着,农明旭冷啐一口,没有作声。 司空离不曾与人结怨,对他动手的人就算不是巫月教,也是对掩月宗有所企图的敌人。秦默默数了一下,愿意跟他走的有十三个人,如果这十人都折在这里将会是门内巨大的损失,必须拦住他们, “你们忘了巫月教的事了吗,如果是那群阴沟里的臭虫故意分化我们,你们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这……”弟子们有些犹豫。 掩月宗不怕与人为敌,巫月教最恶心的地方在于他们不敢与掩月宗正面交锋,迄今为止,被掌门抓到的都是潜伏在门内的奸细,那一百名死得不明不白的门人就是血淋淋的证据。 又有六名弟子选择留下,还剩下七个。 秦默默目光划过梅伟的尸身,灵机一动,看向齐杨问道:“梅伟之前是不是和你同队?” “是。”齐杨道。 “你之前说,你们没有遇到其他队伍,却莫名其妙沾染了引兽香,梅伟说他是碰巧遇到一条河,躲进河里才脱险,我现在怀疑就是他对你们用了引兽香!”秦默默道。 “他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污蔑他!”农明旭双眼凸出,扬手臂,被旁边的人挡了下来。 “其他活下来的五人都是被同门所救,他的嫌疑最大。”秦默默倒是希望他能动手,直接把他打趴下,就谁也带不走了。 听了她的话,又留下一人,最终有六人跟着农明旭离开。 “他们自己想死,何必要拦着。”渊忍不住道。 “少一人就是敌人的胜利。”秦默默目光灼灼。 不配 三日已是估算过的最短时间,路上还有许多灵兽,哪有功夫断案。 梅伟的事只能等回去再细究。 他的尸身连同随身之物一并收进空间宝器中,青禾宫要避嫌,由仇罡代为保管。 司空离的伤势是假,但样子还是要做到位的,为了避免牵动伤口,众人就地取材,给他做了一个担架抬着。 不等启程,便见农明旭捆成了一个粽子,被跟随他的六人气势汹汹地押了回来。 “你做了什么?”秦默默低声询问前脚刚刚溜回她身边的小团子。 “等着看吧。”渊卖了个关子。 一名青禾宫的弟子讲述了缘由,农明旭边走边骂,一不留神,被落叶下掩埋的树根拌了一脚,从衣襟里掉出了一本书,旁边的弟子好心帮他捡起来,发现上面画着巫月教的标志,是一本咒书。 他们登时想起秦默默的话,认定农明旭是巫月教的奸细,故意把他们带出来,意图谋害他们,又惊又怒。 “我不是奸细!那本书不是我的!”农明旭极力反驳。 却没有人相信他。 这下子秦默默知道小团子干了什么,居然栽赃陷害。陷害的好啊,不能让这个蠢货把其他人坑进去。 “是与不是等回到门内和掌门解释吧,现在就先委屈你了。”众人打算就这么捆着他带回去了。 六名跟随农明旭的弟子一脸羞愧地对秦默默拱手致歉。 秦默默对此表示谅解:“我知道你们只是顾念同门之谊,才会选择跟他离开。” 师兄弟说没就没了,哪怕理智上明白对方有过,但情感上接受不了,无法用一句“死有余辜”轻松揭过,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银衡。 卜瑛的罪证都糊在脸上了,他还能以死人无法自辩为由保下她身后的名声。 换位思考,在没有了解事情真相之前,肯定会选择相信关系好的人。 何况还有农明旭在那拉站队,同一宫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怎好在关键时刻拆台。 不过她也不想简单揭过此事,借此机会把话挑明了,对众人道:“农明旭那一队之所以能安然无恙,说不定也是巫月教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对司空长老心生嫌隙从而达成将我们分化的目的。 你们仔细想想,从引魂香到夜袭,再到司空长老被暗算,我们这一路看似太平,其实一直在被人算计着。 若非有司空长老在,还不知道能剩下几个,对方肯定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牺牲一人对司空长老出手。 如果你们仍然不愿相信我和司空长老大可以离开。 任务在即,大敌当前,奸细不明的情况下,我们实在不想再遭受无端的猜忌。” 在那本咒书出现之前,很多人都动摇过,但现下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巫月教的奸细潜伏极深,极有耐性,千机宫的孙鞍一辈子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掩月宗里,一身本领也是从掩月宗学来的,居然会是敌对阵营的人。 巫月教就像是掩月宗生出的毒瘤,自己养大的,却还会要自己的命。 谁也分辨不出身边的人是不是奸细,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大家都呆在一起。 “我们自是相信司空长老。”众人纷纷表态。 半个时辰前,秦默默还在拼命留人,半个时辰后,想赶都赶不走,转变还真是快啊。 小团子一脸求表扬,秦默默扭头在他两只黑豆眼中间的位置落下一吻。 “腾”白毛变粉毛,像极了染色的小寿包。 秦默默突然觉得很畅快,老团子调戏她,她能从小团子身上找回来。 …… 行走在毒雾中,好似置身于不见天日、阴雨连绵的雨季,加之一路斩杀灵兽,雾气中混合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众人的心绪都有些不平。 好在有这么多人在一起,相互照应,没有出现伤亡情况。 “你们看那是什么?”负责监察周围动向的一名弟子道。 众人闻声抬头看去,透过雾气,勉强能分辨出是掩月宗的红色求救信号。 “这……”苏鹏翼惊道:“这是谁,我们要去吗?” 连日来,司空离有心寻找最后一支队伍,一直无果,不想竟以这种方式出现。 众人议论纷纷, “为什么要在这里斩杀妖兽,两日后传送阵才会开启,毒雾中这么多灵兽,必死无疑啊!” “我们难道要对同门见死不救吗?” 苏烟宁捂着嘴巴眼眶微红,口中说着“我们”,目光频频看向秦默默的方向。 按规矩,看到红色信号,附近的长老要前去救援,护送被怨气缠身的弟子前往人城或是离开外围,现在这种情况,去了等同于送死。 真是天赐良机,她可要好好把握。 “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往前走。”秦默默斟酌了一下,道。 “我也去。” 瞿正初和柳轻芷不同,就算他住在宫外,须茂勋也绝不会放弃他这个弟子。 同为长老,没理由让秦默默自己涉险。 “还有我!”司空离离开担架走到她身边:“我的伤势已经没问题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阻道, “三位长老不要去了,掌门和宫主肯定不会怪罪你们的,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不是你们见死不救,是实在没办法救。” “只是一人怨气缠身,说不定同队其他人还等着救援呢。”苏烟宁忧色道。 话一出口,众人都沉默了。 仇罡道:“那我们就一起去!” 苏烟宁可不想陪秦默默送死,道:“这信号大家都能看到,肯定有很多人去抢夺,我们小心翼翼躲避了这么久,难道要为了一只妖兽赔上所有人吗?” 秦默默心知苏烟宁的目的,不过她自有考量,顺势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司空长老和瞿长老就留下来保护大家吧。” 秦默默的话正中苏烟宁的下怀,可她转念一想,秦默默又不傻,怎么可能主动去送死,说不定只是嘴上这么说,然后偷偷躲起来,等事情过来,无论有没有把人救下,为救同门不畏生死的好名声都赚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秦默默如愿,道,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还是让瞿长老陪你去吧,有司空长老为大家引路就可以了。” 瞿正初与秦默默有旧怨,肯定会监督她,司空离与她交好,能力又出众,有他在,秦默默想死都难,这样安排是最好的。 谁也没想到,三位长老还没说话,仇罡突然爆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别以为你的小伎俩别人都看不出来,你一面说着担心同门,一面又阻拦大家前去,又特意把司空离长老留下来,不就是想让司空默长老去送死?!” 仇罡与苏烟宁接触不多,但这一次合作让他打从心底里不喜这个人,前前后后所有的事累积到一起,彻底爆发了,有些口不择言, “我知道你和司空默长老有过节,但没想到同在一门之下,你竟然心思歹毒地要谋害她的性命!” 瞿*透明*正初不想说话。 苏烟宁万分惊愕,自从进入掩月宗,所有人都会让她三分,只夸不贬,好似她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秦默默出现后,闹出了很多事,虽然私下里有些不好的言论,但明面上还是第一次有人与她针锋相对,且如此不留情面。 当即瞬间泪水涟涟控诉道:“人要救,同时又要保证大家的安全,我这样安排有错吗?你怎会如此恶意曲解!” 苏烟宁入门的时间还不比仇罡的零头,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被仇丰带到门内,与苏烟宁并无接触,但连日来她的种种行径皆触到了他的雷点,彻底爆发了, “大家的安全重要,两位长老就活该送死吗! 于公,元婴境之下看到红色信号回避,我们都已经是元婴境了,于私,我们既然有一战之力,怎能对同门袖手旁观! 秦苑杰长老在门内的时候,遇到旁人涉险,无论是不是同门都会拔刀相助,侠名在外,你享受着大家对他的回报,行事方式却与他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不说,竟然还背道而驰,令人不齿。 你不配顶着他的秦字!” 一直被人捧着的人,突然有一天被人指着鼻子骂,必然怒不可遏,但正因为没有相关的经验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该如何为自己辩驳,何况她本就存了不好的心思,又没说错。 苏烟宁梨花带雨地靠在花懿轩肩头:“殿下,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么想,我知道我现在不如我父亲,可我已经很努力了,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当父亲的女儿!” 以前,她经常联合旁人一起用类似的话打击秦默默,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虽然她本就不姓秦,还是觉得很扎心。 大家都觉得仇罡的话有些过了,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奇怪,他这脾性完全遗传了仇丰,一旦触及底线,不分对象,直接开炮。 没有人注意到,仇罡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默默脸色很难看。 与其享受父母的威名带来的福利,她宁愿有父母的陪伴,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不会因为一点不足就有人劈头盖脸地拿她和父母做比较。 谁漏掉她,小团子都不会,他察觉到秦默默的变化,用软毛拱了拱她的脖子:“秦姓很厉害吗,等你飞升仙界,冠上我的姓氏,谁见到你不跪着,我就让他灰飞烟灭。” “好。”秦默默没有当真,却被他逗笑了。 那句话只是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抗拒与父母相关的一切。 她的父母是爱她的,用自己的生命来爱她,不论何时想起这件事,都能让她冰冷的心瞬间浮出暖意。 功德 十里外,尤丹慧抓着龙承运的衣襟,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放信号弹!” “参加这次任务的人当中有三位长老,我要让他们来救你!”龙承运应道。 “长老又如何,他们三人的修为还没我高,就算他们肯来也是白白送死,你这么做太自私了!”尤丹慧推开龙承运,怒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龙承运满眼痛色,上前死死抱住尤丹慧:“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你们带他一起走!”尤丹慧看向同队的队友。 “走吧,承运,再拖下去,想走都走不了了。”齐磴抓住龙承运的胳膊往后拖。 不是他心狠,是留下来也无计可施。 要怪就怪尤丹慧运气不好,意外杀了一只只有灵尉级的妖兽,被怨气缠上了。 “我不走!” 众人见状,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龙承运带离护阵。 被怨气引来的灵兽会越来越多,护阵破碎的瞬间就是尤丹慧的死期。 嗖—— 一枚飞镖从林中射出,正中龙承运的肩膀。 齐磴惊道:“大家小心点,有人偷袭!” 众人一面躲避迎面而来的灵兽,一面要防范暗处的黑手,举步维艰。 尤丹慧心急如焚,道:“大家退回阵里,我走!” “这怎么行!”齐磴道。 “横竖我都会死,多活一刻少活一刻又有什么区别,我妹妹就拜托你们了。”尤丹慧双眼噙着一抹决然之色,从相反的方向飞速离去。 “我去追尤丹慧,你们去解决藏在暗处偷袭的人,趁着其他势力的人赶来之前离开这里,我们在异树汇合。” 秦默默从司空离那里了解到情况后,当即做了安排。 追一个死人做什么?追上去陪葬吗? 仇罡对秦默默的行为十分不解,嘴上不好说,但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放心吧,我有八成把握可以把她救下来。”秦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仇罡觉得她在异想天开,若是能解决,还有人城什么事:“无论如何,司空长老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把自己赔进去。 “嗯。” 回应他的人已然远去。 苏烟宁喜出望外,秦默默主动去送死,可不能怪她。 尤丹慧玩命地狂奔,跑得越远,队友们越安全,最好能把附近的灵兽全都引走,一扭头,看到追上来的金爸爸,焦急道:“司空长老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正因为危险我才来救你啊!”秦默默边跑边帮她清理围上前的灵兽。 尤丹慧拍出一张火符,逼退一只狂暴化的山狸,道:“你救不了我的,快走吧。” “我既然敢来,自然有保你的法子。”秦默默狠狠地踩在一头灵鹿的头顶,将它减速的同时,借力跃到空中,问道:“你杀的妖兽是什么种族?” 通过之前那只红腹锦鸡她了解到,产生怨气的原因是被怨灵附体,对付一只刚刚成型的怨灵不难,问题在于对方是兽体,她不是很熟悉。 “是一只灵尉级卷尾鼠。”尤丹慧道:“是我大意了,它身上有伤,我没发现它是妖兽。” 秦默默觉得这件事不能怪尤丹慧,受伤的妖兽绝不会主动往人族身边凑,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计了,算计她的人不出意外就是躲在暗处放暗器的那几名修士。 转移怨气,再把他们小队一锅端了,白得兽丹,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卷尾鼠是一种类似松鼠的存在,身体直立,毛发厚实,尾巴又宽又大,在身后卷曲着。 灵尉级有半人高度,她看准尤丹慧身上怨气最浓郁的地方,掌心附上魂力伸手一抓,被一只黑色的大尾巴抽回来, “吱,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拉你一起陪葬。” “我让她为你斋戒一个月,你放过她行不行?”秦默默商量道。 “吱,不行,我要一命换一命!”卷尾鼠拒绝。 “你也是吃灵兽长大的,你怎么没有与它们一命换一命?” “吱,我不管,我就要让她死!”卷尾鼠狰狞道。 “那就由不得你了!”秦默默再次出手,揪着它的尾巴,把它从尤丹慧的身体里硬生生扯出来。 卷尾鼠反应倒是快,挣脱不开,直接附在秦默默身上。 “司空长老?!” 尤丹慧不知道秦默默具体做了什么,但能她看到自己腰牌上的字由黑转白,秦默默腰牌上的字由白转黑,惊诧万分。 仇恨转移,灵兽们开始攻击秦默默,尤丹慧反过来保护她, “司空长老,你把怨气转回来吧,我不能让你替我去死。” 秦默默勾出一抹笑容:“放心吧,再撑一会儿我们都会没事的。” 她没有透视眼,但看不到别人还看不到自己吗? 自投罗网! 她精准地掐着卷尾鼠的后颈,把它从身体里分离出来,再让渊将她封在一个小小的空间球中。 怨气被隔绝,秦默默和尤丹慧又花了一点功夫,彻底摆脱了兽群的追击。 “司空长老,您是怎么做到的?”尤丹慧双眼放光,连敬语都用上了。 秦默默单手托着空间球,卷尾鼠的灵魂还在里面上串下跳, “我将怨气收到了结界里,想让怨气彻底消失,你还是要按照规矩斋戒一个月。” 结合她之前看到的可以推测出,杀死附身对象和斋戒一个月都可以消除怨灵的怨气,之后便能去投胎了。 直接除掉怨灵不难,不过这可比杀人的罪过更大,她没必要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嗯。”尤丹慧点点头,她看不到怨灵,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雾气。 “走吧。” 如秦默默所料,两人一路疾行早已远离了队伍,与其寻找他们不如直接前往异树。 “糟了。”尤丹慧捂了一下腰间,面露难色:“我把解毒丹留给了队友,空间宝器也委托他们帮我转交给我妹妹……”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她吃了辟谷丹,可以坚持到返程,但没有解毒丹,再过一个时辰就会中毒。 “给你。”秦默默直接给她一个丹瓶。 尤丹慧打开看了一眼,足有十颗,全都是高级的,惊喜道:“居然有这么多,我只要两颗就够了。” “你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我手上还有。”尤丹慧既然能中计就排出她是奸细的可能性,交给她也比较放心。 …… “那边有人,我们去看看。” 没有了司空离那个作弊神器,秦默默和尤丹慧免不了与其他队伍碰面。 “求求你们把丹药留给我们吧,我们不要兽果,只要能撑到传送阵开启的时间就可以了。” 几名落败的散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情,丹药和财物尽数被搜走。 一名散修红着眼眶,啐了一口:“陆家自诩名门正道,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却要赶尽杀绝,真是无耻。” “你找死!”陆寒姗抽出腰间的鞭子,正欲出手,被一旁的陆寒垣拦住:“姐,我们走吧,反正他们都会死。” 陆寒姗冷哼一声,收回鞭子,边走边道:“都怪那个贱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散修能进毒雾,还要花时间清理。” “这也太过分了。”尤丹慧愤愤道。 争抢资源常有,能者得之,但少有人会赶尽杀绝。 若非己方人少,她非冲上去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等陆家人离开后,秦默默清点了一下散修的人数,装了一瓶解毒丹,不多不少,刚好够他们撑到传送阵开启,隔空扔了过去。 “是解毒丹!”一名散修接住丹瓶查看了一下,喜出望外。 “小心藏好,不要去招惹兽果,等传送阵开启的时候再过去。”秦默默提醒道。 “敢问女侠尊姓大名?他日我等必将结草衔环,报答女侠的救命之恩。”散修们跪地致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秦默默说完,和尤丹慧两人转身离去。 “看她们的穿着是掩月宗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名门正道。” “咦?这丹药怎么和我们被抢走的一模一样?” “原来偷偷卖给我们解毒丹,让我们能撑到现在的就是掩月宗的人。” “……” 说话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们的身体里涌向同一个方向。 秦默默看到有数道白光钻进了自己的体内,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这就是功德。”渊解释道:“那几名散修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又与你非亲非故,你救了他们功德会额外多。” 意外收获。 同样的情况,她们又遇到了几次,秦默默攒下了丰厚的功德,得到了施展福咒的能力。 可以解咒,也可以赐福。 “司空长老,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尤丹慧打量着秦默默,五官和身材都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灵气,好像整个人在闪闪发光,惹人侧目。 “像不像仙女?”秦默默打趣道。 她知道这是功德之力的作用。 “像,你救了那么多人,变成仙女了,仙气飘飘。”尤丹慧笑道。 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 累赘 时间一晃,距离兽果成熟期还有小半日,各方势力陆续抵达异树下,粗略地计算,居然只有三百多人,比以往最终返程的总人数还要少。 四宗五派合计两百人左右,世家占了一百,余下的是散修。 掩月宗的队伍有四十五人,算上秦默默和尤丹静,少了八人,相对其他势力伤亡是最少的。 “不愧是第一宗门,想来是早有准备。” 赤月宗领队赤云枫一张口就给掩月宗拉了仇恨。 大家都伤亡惨重,凭什么只有你们牺牲最少,要么是你们做的手脚,要么是你们提前做了准备,却没有和我们通气,太自私了。 两年前的事,经仙藤那么一闹,掩月宗和其他三宗五派直至最后都没有短兵相接,继续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他们不敢再打仙藤的主意,但都把损失算在了掩月宗头上,憋着一口气。 话一出口,三宗五派的门人看向掩月宗一行的目光含着指责、埋怨、愤怒…… “赤少掌门怕是来之前没有做好功课,以往本门走到这里的时候不曾损失一人,今年却痛失了八人,你觉得八人不多,在本门眼里每一名弟子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取缔的,无论失去哪一个都令人悲痛万分。”仇罡痛心疾首,疾言厉色:“万万想不到赤少掌门竟会说出此等在伤口上撒盐的话来,未免有失风度。” 你们觉得少,我们已经觉得很多了。 闻言,很多人都一改前色,目光沉痛,脑袋里想的是已逝的与自己交好的同门。 什么都可以比较,唯独不该拿伤亡人数来比较,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会令人痛上加痛。 赤云枫被他怼得面红耳赤,心道,都说仇丰一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才特意过来挑衅,情报有误啊。 司空离眸光闪了一下,仇丰一脉只是任性,不,随性了一些,想做什么就做,赤月宗掌门一脉才是真正的冲动无脑。 他道:“赤少掌门只看到我宗伤亡最少,却没看到哪方剩余的人最多吗?” 众人思索着他的话看向世家一方。 世家不比宗派,为了能在外围占有一席之地,把重心都放在人城,新城主上任后,成为了第一批拉拢对象,无论是否自愿,现如今都可以看作是人城的势力。 人城已经悄无声息地凌驾于四宗五派之上,只因他们没有像宗派这般统一行动,穿着一致,就被忽略了。 飘霜派领队时欢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她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其他人没有司空离的能力,不如他看得全面,灵兽的数量比意料中更强更多,还有妖兽混在其中,伤亡在所难免,加之他们本身也伺机排斥异己,抢夺其他队伍的解毒丹,并不干净,满心想着如何遮掩,哪里会想到人城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最大元凶。 司空离但笑不语,有人意识到之后传回去就行。 内有三宗五派虎视眈眈,外有人城处处设陷,若非掩月宗实力过硬,也撑不到现在。 不过相较掩月宗,三宗五派肯定更不愿看到人城做大,在外围多出一个土皇帝掣肘自己,借此机会把他们拖进来把这滩水搅浑,掩月宗也能好过一些。 “诸位,我们赶紧做准备吧,今年的兽果比往年多出一倍,我们的人数却更少,恐难应对。”朔月宗领队扶深面色凝重道。 异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整个树冠好似一座小山,遮天蔽日,枝头上挂满了紫色的果实,表面有绒毛,形状似桃,个头很大,沉甸甸的,要双手才能捧住。 有心人数了一下,竟有三千九百八十九颗,这才是重头! 众人达成共识,分散到各处开始布置陷阱。 “我们不归队吗?”藏在暗处的尤丹慧问秦默默。 “现在不行。”秦默默道。 只因伤亡人数就把掩月宗推到众矢之的,她们两人此刻回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忽地,异树睁开了一双普通人看不到的眼睛,瞳孔是紫色的,狭长妖媚,在人群中精准地看向苏烟宁所在的位置。 秦默默心上一惊,异树定然不可能跟随灵王杀到仙藤,可总不会觉得苏烟宁比较合它眼缘吧? 她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天赋好? 她已经妖化了,苏烟宁才是名副其实的人族天才。 不过准备还是要做的,她迅速将裸露的肌肤用布条裹住。 …… 终于,成熟期到了。 众人严阵以待,面向兽果摆出攻势。 所有的兽果表皮破开了一个小口,同时释放出紫色的毒烟,尚不见真容就来了一个下马威。 仇罡见状,扬声道:“再服一粒解毒丹。” “会不会不够用了?”有人忧心道。 众人只保留了坚持到传送阵开启的份额,多余的全都交给了几位医修来保管,具体有多少并不知情。 “放心吧,我有数,如果伤势过重的话,不要恋战,等传送阵开启的时候立刻回去。”仇罡道。 简修贤依言,给每人分了一颗高级解毒丹。 啪嗒—— 兽果先后坠地,化作一条条紫瞳毒蚺,身量迅速放大,最小的也有十米以上,张着血盆大口,呼啸而至。 众人面露惊恐,数量虽多,单体的战斗力相较以往却有增无减。 仇罡旋即下令:“开阵。” 他是天骄组的队长,又是仇丰的孙子,无论从身份、实力还是战斗经验来看,都担得起总指挥之职。 “是。”昭天门弟子应声激活阵法,一条条火龙钻出阵法与毒蚺缠斗在一起,其他人伺机给与致命一击。 “啊!”苏烟宁忽然惨叫一声:“我被咬了。” 在她身侧,一条三尺长的毒蚺被砍成了两段,化成了一枚果核。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毒蚺?连什么时候溜过来的都没发现,众人觉得十分诧异。 “她的天赋最好,兽果才额外针对她,这是好事,大家注意保护她,说不定能拿到寿元珠。”仇罡道。 “是!”众人斗志高昂。 “卢师姐,既然毒蚺针对我,就多给我几颗丹药吧。”苏烟宁对为她包扎的医修道。 卢玲玲点点头,给了她一整瓶解毒丹。 第二次中招的时候,她如法炮制,向另一名医修索要了一整瓶解毒丹。 “这是寿元珠吗?”瞿正初手中托着一颗充满生机之力的绿色光球。 “对!”仇罡惊喜道:“这是十日寿元珠。” 虽然只有十日,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的呢?”苏鹏翼问道。 这些人当中只仇罡见过,他看了一眼道:“也是十日,干得不错。” “我也拿到了!”钟乐呐呐道:“原来也没那么难嘛。” “咳。”仇罡实在想不出委婉的话,摸了摸鼻子,道:“一日的。” 钟乐表情裂开。 众人:“……” 第一批兽果尚未清理完毕,第二批兽果落地,战斗力比第一批更强,一名昭天门的弟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有些狼狈道:“仇师兄,阵法撑不住了。” “往后撤,激活下一批。”仇罡道。 “是!” 行走间,苏烟宁注意到又有一条体型较小的毒蚺靠近自己,灵机一动,走向简修贤。 如她所愿,又被咬了一口,简修贤反应极快,用一枚银针钉住毒蚺的七寸,毒蚺挣扎了几下,留下一枚果核和一颗寿元珠。 “这是百日寿元珠!”仇罡拍了一下简修贤的肩头:“干得不错!” 得到夸赞,简修贤微低着头,遮住微红的脸颊,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苏烟宁暗恨,这寿元珠是因为她才会出现的,娇呼一声:“好疼。” “我来给你看看。”简修贤用银针测了一下,蹙眉道:“毒性增强了。” 帮她包扎完后,又习惯性地给她服了一颗解毒丹。 苏烟宁满脸惧色,低声道:“毒蚺如此针对我,简师兄能不能给我多留点丹药?” “行。”简修贤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瓶解毒丹,扭头道:“仇师兄,老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开护阵保护苏师妹吧。” 苏烟宁心满意足地收起丹瓶,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半日解毒丹就会耗光,能耗死几人最好,就算死不了,等阵法开启的时候,他们肯定会直接撤离,屠刀将军王一死,对掩月宗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闻言道:“我不要进护阵,我没事的,拿寿元珠要紧。” “苏师妹,你得了几枚果核?”仇罡突然问道,他既然担任要职,每一个人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没有,苏烟宁为了不出寿元珠,从始至终都没有斩杀毒蚺。 情急之下,她搬出了老伎俩,红着眼眶道:“毒蚺一直在针对我,我没机会。” 所以,迄今为止,她就是一个白搭药的累赘。 “开阵。”仇罡沉着脸道。 真是白瞎了那两位遗传给她的天赋,他不怀疑苏烟宁是故意的,但她只能当成饵来用。 “我会努力的。”苏烟宁边说边寻找花懿轩,花懿轩一定会支持她的,却正巧看到花懿轩倒下的瞬间,惊呼一声,冲过去:“殿下。” “抱歉。”花懿轩白着一张脸,冷汗淋漓,他并非是受伤,而是身体撑到极限了,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十日寿元珠,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你呆在阵法里照顾花懿轩和其他受伤的人吧。”仇罡直接道。 苏烟宁这下子找不到借口了。 “怎么了?”秦默默注意到肩头的小团子看向掩月宗众人的方向,有一瞬间的异样。 小团子没有回答她,飞身击中一条毒蚺的七寸。 毒蚺应是可以锁定周围人族的气息,秦默默和尤丹慧躲得这么隐蔽也没放过。 在毒蚺化成兽果的瞬间,小团子先一步跳过去踩在果核上,悄然收起一颗百日寿元珠。 诱饵 护阵中,卢玲玲实在忙不开了,叫上苏烟宁:“苏师妹,你帮伍师兄包扎一下伤口,再给他服一颗中级解毒丹。” 无论伤势如何,只要带着毒性就必须立刻处理,否则会危及生命。 苏烟宁没想到收入囊中的丹药还要吐出来,不情不愿地照做。 “多谢苏师妹。”伍兵微笑着道谢。 苏烟宁心道,谁想救你,口中却说:“师兄不必客气,这是师妹应该做的。” 守阵的弟子再次道:“仇师兄,雷龙阵也撑不住了。” 布阵的方法是先人经过无数次改良一代代传下来的,然而这批兽果的实力远胜从前。 仇罡面容紧绷:“继续后撤。” “苏师妹,我来帮你扶住殿下。”卢玲玲主动道。 “不用,你照顾其他同门就好。” 其他女人休想染指花懿轩,苏烟宁果断拒绝,隔着他的毛绒大氅,吃力地撑着他跟上大家的步伐。 “苏师妹,小心!”卢玲玲惊呼一声。 也是奇了,盯上苏烟宁的毒蚺个头都很小,藏在草丛里不易被发现。 苏烟宁身为修士,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行动并不难,问题在于她自身会拉仇恨,卢玲玲特意留意了一下。 她一剑劈开毒蚺,得到了一颗三十日寿元珠,满脸惊喜。 寿元珠归个人所有,好东西别人得了,伤自己受着,苏烟宁差点没骂出声来,她拿出丹瓶,一口气服下三颗解毒丹。 “仇师兄,风龙阵被破。” “仇师兄,木龙阵也被破。” “……” 一行人越发越狼狈,遥看其他的队伍,虽然吸引的兽果不如他们这边多,但也好不到哪去,已经出现了伤亡。 “苏师妹,小心!” 苏烟宁听到这话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左右就是被咬一小口,还能名正言顺的消耗解毒丹。 “符盾!” “炎虎!” “雷暴!” 苏烟宁见众人拼命地往自己身后丢术法,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一回头,看到一条足有三十多米长的巨蚺吐着信子,目光紧紧锁住她。 这条毒蚺是来到她身边之后,体型突然变大的,众人始料未及。 苏烟宁又惊又怕,脚下一软,趴在地上,花懿轩随她一同磕在地上,仍然未醒。 “救我!”苏烟宁伸出一只手求救。 “抓住!”柳轻芷用一根藤枝缠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这个时候,苏烟宁哪里顾得上花懿轩,双手抓住藤枝被拉到安全地带,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殿下!” 众人眼睁睁看着花懿轩被毒蚺吞入腹中,目眦欲裂。 和尤丹慧一起归队的秦默默恰巧撞见这一幕,下一刻,肩头一轻,小团子出现在毒蚺的嘴边,主动钻了进去。 “渊!”秦默默向毒蚺的方向伸出手掌。 她不确定小团子能不能逃生,能不能把花懿轩救下来,扭头对尤丹慧道:“你先归队,我晚些回去。” “那你小心些。”尤丹慧说完,回到队伍与众人一同对抗毒蚺。 “风镰!”秦默默对吞下花懿轩的毒蚺发动了攻击。 毒蚺受到重创,没有继续追赶众人,但秦默默只有一人,它毫不犹豫地进行反击。 蚺腹中,宫临渊找到花懿轩,在周身撑开一个空间结界护住二人,然后将寿元珠中的生机之力注入到他体内。 仿若尸体般冷凉的身体渐渐回暖,花懿轩幽幽转醒。 “濂,我早说过你不该来的。”宫临渊责备道。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花懿轩虚弱地坐起身。 “我会亲手将那个女人找出来碎尸万段,你很快就会恢复自由的。”宫临渊目光灼灼。 “我好想让他们都去死!” 花懿轩眼底恨意翻涌,面目狰狞,与平日里的他大相径庭。 “伤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宫临渊承诺道。 飞溅的碎石划伤了秦默默的手臂,她看了一眼,伤口不大,流出的血液被布条吸收了,安下心来,拉开玄影弓,用结灵术凝出一支风箭射向毒蚺的七寸。 “受死吧!” 箭矢裹着风力,速度只增不减,旋转着破开毒蚺坚硬的护心鳞,搅碎它的心脏,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轰—— 毒蚺重重地砸向地面,化作一枚果核和一颗十年寿元珠。 同时出现的还有被空间球包裹的宫临渊和花懿轩。 看到两人全须全尾,秦默默松了一口气,露出喜色。 “哈哈哈……”就在这时,异树突然大笑着道:“孩子们一起上吧!” 话音落下,枝头上剩余的兽果全部坠地,四下游走。 “放出灵宠掩护,快跑!”仇罡脱口而出。 灵宠击杀的兽果不易出寿元珠,可眼下保命要紧,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我们也走吧!”秦默默道。 兽果的力量来源于异树,远离异树就会失去力量。 距离异树不远处有一条宽阔的大河,只要过了河,兽果便不会再追了。 宫临渊左肩扛着花懿轩,右臂护着秦默默,急速前行,飞身越过河道。 安全落脚后,秦默默问道:“殿下这身子可知道病因?” 周围的气温不低,花懿轩却犹如置身于寒冬腊月,穿得厚厚的,面色阴寒。 “咳咳。”花懿轩道:“第一次远离故土,水土不服,回去就好了。” “那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秦默默道。 都说人挪活,树挪死,他这病真是奇了。 宫临渊不知何时解除了化形,变回小团子蹲在药炉边上,双眼亮晶晶地等待投喂。 “你这小东西,就不能吃完再解除化形。”秦默默嗔怪道。 “长时间化形会影响我的成长速度。”小团子理直气壮。 他就是想让媳妇喂他。 花懿轩觉得辣眼睛,默默别开脸。 …… 入夜,各方势力沿着河道扎营,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堆篝火,分外和谐。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着谋害对方,回程的传送阵会在异树下开启,如果不能杀过去,都会死在这里。 “司空离长老,这一行多亏有你,我们才能走到现在。”仇罡郑重道谢。 各大宗派折损过半,他们能安然走到现在,多亏了司空离。 “司空离长老,对不起,我们以前不该怀疑你。”众人纷纷表达歉意,对司空离心服口服。 “这是我应该做的。”司空离浅浅一笑,说得风轻云淡。 晚风拂过,雪发飞扬,衣袂飘然,宛若站在云端的仙人,周身散发着平静而柔和的气息,无形之中安抚了众人不平的心绪。 “好痛,你能不能轻点!”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你不是说你能照顾好殿下吗,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抛下他!”卢玲玲悲痛万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 白日里只是临时包扎了一下,这会儿才有空治疗。 “你以为我想吗,他是我的未婚夫。”苏烟宁眼泪簌簌,花懿轩死了,她就当不成皇子妃了,最难过的人是她好不好,为什么还要被责怪。 “你明知道自己会被毒蚺缠上,还不小心一点,他就是被你害死的,你不配当他的未婚妻!” 花懿轩身份尊贵,天赋异禀,最关键的是品貌端正,集完美于一身,哪个女子不向往,只因他的婚约对象是那二位仙人的女儿,大家对他的倾慕都埋藏在心底。 卢玲玲歇斯底里地吼完,哭着跑开了。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把殿下交给这个自私的女人。 先有仇罡说她不配顶着秦字,后有卢玲玲说她不配成为花懿轩的未婚妻,苏烟宁都要气炸了,扛着众人谴责的目光,极力辩解:“是你们没有救下他,不能怪我。” “诸位,我们来的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赤云枫满脸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掩月宗损失的人最少,可死的是花懿轩就不同了,皇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身边是其他宗派的代表。 “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仇罡起身相迎。 “我们来此是想向贵宗借药,我们手头的解毒丹都用完了,不少弟子毒素未除,命在旦夕,想必贵宗不会袖手旁观吧。”赤云枫道。 司空离微微摇头,命在旦夕的有,但不是因为中毒。 仇罡会意,暗骂一声无耻,道:“抱歉,本宗事先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并未带多余的解毒丹,不过诸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把人带过来,让本宗的医修瞧瞧,或许可以缓解一二。”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吗!”飘霜派领队杨丝曼恼怒道:“只有你们有医修,我们就没有吗!” 秦默默借着篝火的光亮看去,巧了,这不是说她是鸭子精的巫月教女修吗,她居然没死,看样子,在飘霜派的地位不俗。 “飘霜派以毒闻名,想不到竟会为了解毒丹找上我宗,这是不是就叫做浪得虚名。”秦默默边说边走进众人的视线。 杨丝曼眸光一凛,闻声射出一支毒镖。 “啧啧。”秦默默早有准备,及时避开,道:“因为一句话就取人性命,我很怀疑贵派是否担得起一声名门正派。” “找死!”杨丝曼恼羞成怒,看清来人的面孔,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就是因为她,才白白搭上三个手下。 “杨仙子手下留情,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扶深出言阻拦。 杨丝曼恶狠狠地瞪了秦默默一眼,杀气腾腾:“你的话,我记住了,你辱我师门,等离开这里,我必要讨个说法。” “正巧,让所有人都知道飘霜派为了解毒求到我宗。”秦默默丝毫没有惧意,弯起眉眼。 “殿下,殿下还活着!”卢玲玲看到秦默默身后的人,喜极而泣。 “活着就好。”仇罡将手掌落在花懿轩的肩头,差点就把本就无力的他拍倒了。 花懿轩身子晃了晃,卢玲玲挤开苏烟宁上前搀扶,动作轻柔,好似他是一块易碎的美玉, “殿下,我扶您。” 从今日起,她再也不会隐藏对花懿轩的倾慕之情。 花懿轩对这样的热情有些不适,但仍然保持着一贯的风度。 “殿下。”苏烟宁一脸委屈,你还不快来哄我。 “殿下,她……”卢玲玲想要告状,被仇罡打断,宗丑不可外扬:“咳咳,先带殿去休息吧。” 扶深道:“我们想和贵宗一起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这才是大家聚在一起的主要目的,赤云枫想放屁,他阻拦不了。 这还像句人话,仇罡安排众人落座。 “我的想法是等传送阵开启的时候,先掩护受伤的人离开,只留下战力最强的人放手一搏。”仇罡道。 “如此甚好,既能减少伤亡,还能节省丹药。”扶深赞同道。 众人商讨至半夜才离去。 仇罡很快整理出一份名单,天娇组的苏烟宁和花懿轩都被排除在外。 苏烟宁大义凛然道:“被我引来的兽果都有寿元珠,为了村长,我不怕危险,让我也留下来吧。” 她想过了,既然计划都失败了,不如拿几个寿元珠回去,挽回她近日来丢失的颜面。 可惜,在仇罡眼里,她连诱饵的价值都没有了, “今年的情况特殊,引来太多兽果只会给大家带来危险,而且会不会出寿元珠要看由谁斩杀的,苏师妹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回去吧。” “仇师兄是因为之前的事故意针对我吧!”苏烟宁姣美的脸上满是委屈的控诉。 明明是她的功劳,居然一句话就抹平了,也太过分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 仇罡额头青筋凸起,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转身返回帐篷。 “殿下。”苏烟宁求助地看向花懿轩。 不等花懿轩开口,卢玲玲抢先道:“殿下,明日我护送你回去。” “有劳了。”花懿轩从善如流。 …… 翌日,天刚蒙蒙亮,守夜的弟子搓了搓眼睛,惊道:“兽果,兽果……过来了!” 只见一条条体型各异的毒蚺横渡河道,直奔营地。 秦默默正在投喂小团子用早膳,闻声走出帐篷,遥遥看到异树由远至近,一步步走来。 它并未化形,只是拥有了人的轮廓,树根分到两边,像双腿一样挪动。 “不该如此,我得到的传承里,灵植在化形之前不能自主移动根部。”渊纳闷道。 “难道是吸了我的血?”秦默默做了最坏的打算。 赐福 “不是,你的血哪怕只沾到一点也不止这个程度。”渊分析道。 “那就好。”秦默默松了口气。 仇罡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扬声道:“一柱香后传送阵就会开启,大家做好准备,提前渡河。” 四宗五派很久都没这么默契过,一面前行,一面慢慢聚拢到一起。 不等抵达传送阵的位置,世家的人突然冲过来:“各位仙长,你们不能抛下我们啊!” 都是正道中人,救人倒是没问题,但世家的人横冲直撞,把队形冲散了,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仙长救我!”一名世家少年说着,来到秦默默身后,伸手猛地一推。 秦默默侧身避开,又送了他一脚, “记得下次假装求救的时候,不要用杀人的口吻,不过可能没有下次了。” 少年自食恶果,一头扎进了毒蚺的嘴巴里。 世家有意作祟,待到传送阵开启的时候,众人仍然隔着一段距离。 “冲啊!”隔着重重的毒雾,突然传来震天的呼声。 数百名修士蜂拥而至,全都是丹药不足算着时间赶来的。 他们一边与毒蚺搏斗,一边靠近众人所在。 “仙子,需要我们做什么吗?”一名散修询问秦默默。 他是被秦默默救下的人之一。 秦默默笑颜如画:“世家向我们求救,你们帮我们把他们送进传送阵吧!” “听到了吗,仙子让我们帮忙救人!”散修振臂高呼道,很快得到其他人的回应:“听到了!” 四宗五派穿着统一,很好区分,散修们推着世家的人来到传送阵所在。 “你们干什么,我不走!”陆寒姗极力反抗,这么多人在,不好直接砍人,气得破口大骂。 真搞不懂,这些散修为什么会对掩月宗的人唯命是从。 噗嗤—— 一把雪亮的短刀从她的背心没入。 无冤无仇的人可以救,但她把那么多人逼入了绝境,大家可都记着呢。 她的尸首随着人潮被推入了传送阵。 这种情况苏烟宁哪还敢留下,趁乱奔向传送阵,仅差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被一根树藤勾住脚踝,倒吊到空中,荡来荡去。 “我没能完全化形,肯定是血不够多!”异树贪婪道。 毒蚺会把吞噬的血肉传到本体,那些针对苏烟宁的毒蚺都是它有意为之。 苏烟宁放出浣熊,含着哭腔道:“快救我!” 浣熊割断树藤,把她拎在手里对异树道:“不要太贪心,我试过了,她的血只能做到如此,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把人族都留下!” 说完,带着苏烟宁进入传送阵。 秦默默思量着浣熊的话,毛骨悚然,苏烟宁顶着她的身份,算计她不就是在算计自己嘛! 只是苏烟宁的血也有和自己一样的能力吗? “她身上有你的东西吧。”小团子皱着眼睛,嗓音寒凉。 秦默默恍然大悟:“她拿了我的仙根。” “那就没错了,她该死!”小团子杀意迸现。 “别,这样就好。”秦默默觉得有这样一个填坑的替身挺好的。 异树嘶吼一声,纵身跃起,用庞大的身躯挡住整个传送阵。 “居然还能这么干!”秦默默被它的骚操作惊呆了。 放眼望去,还有三百来人被堵在这里。 “天呐,我们难道要死在这里吗!”绝望的气息四下蔓延。 “慌什么,这么多人,杀兽果砍树啊。”秦默默混在人堆里,掐着嗓子道。 异树睁大眼睛巡视,完全分辨不出是谁在口出狂言。 “对!砍树!”众人纷纷响应。 与其等死,不如背水一战,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四宗五派的精英都在这里,人城那边肯定会想办法延长传送阵的时间。 仇罡清点了一下人头,该走的都已经走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握紧本命法棍,斗志满满地看向异树。 异树仰天长啸,拉开序幕。 一场血战之后,兽果被一扫而空。 身死的就管不了了,活着的还能救一下。 秦默默骑着金爵飞到空中抛撒解毒丹,边撒边道:“掩月宗出双倍价格收购寿元珠。” 众人领了她的情,念着她的好,主动把寿元珠送到掩月宗的人手上。 其他势力自然眼红,可他们出更高的价钱也收不到。 数量太多,仇罡融合了一下,喜从中来,可以延寿八十年,这可是史无前例啊。 休整过后,众人看向瑟瑟发抖的异树,磨刀霍霍,如果它肯主动离开,大家也不想赶尽杀绝,毕竟,谁也不知道外围还有没有第二棵异树。 无论是果核还是寿元珠都很重要。 异树即已生了灵智,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送死,挪动它的树根,走到原来的位置嵌入土中。 “给你一个选择,要么去死,要么重生。” 本以为事情已经翻篇的异树,听到了来自地狱的邀请。 “你是何人?”异树战战兢兢地询问眼前的白袍男子。 “你不配知道。”宫临渊指尖没入树干。 异树和妖兽合谋算计苏烟宁,就是算计秦默默,肯定不能让它继续活下去。 “重生,我选择重生。” 对灵植来说,重生就是还原成一颗种子,记忆清空,一切从新开始,化形能力自然也失去了,但灵智还在,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别让人族看到。” 宫临渊用指甲在树干上划了一个标记,回到秦默默身边。 此时,众人已经离开了,传送阵的阵光越来越弱。 “嘻嘻嘻嘻……” “你留在最后是想死吗?” 七只献祭后的巫灵挡在秦默默身前。 宫临渊运起掌风,却被秦默默一把抓住:“跑!” 未来媳妇居然主动牵他的手! 少女的手软嫩纤柔,宫临渊屏着呼吸,浑身僵硬,被她拖着远离了传送阵。 “嘻嘻嘻嘻……” “你这是放弃了吗,回不去的话,你会死喔!” 巫灵根本不屑追她,留在原地嘲讽道。 秦默默回头看着即将消失的传送阵,停下脚步,“回不去的话,你们也会死喔。” 话音落下,她激活银衡送给她的定位符,和宫临渊一起回到传送阵的边缘,在阵法消失的最后一刻跳了进去。 传送风暴十分猛烈,宫临渊将少女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唇角含笑。 “啊!她太狡猾了!”一只鬼面巫灵气得跺脚。 “我看也不尽然,说什么我们留下会死,我们随时可以用阵法离开。”一只头上长着鸡冠,身后拖着黑色尾羽的巫灵高傲地扬起下巴。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一只人头马身的巫灵慢慢回过味来,眼中充满了恐惧。 人城中,方芙激动地抱住秦默默:“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掌门交代。” 从她的话可以听出,掌门对她很信任,不会是奸细。 秦默默怔了一下,顺势与她耳语了几句。 “还有这种事!”方芙面容一板,狠狠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人城。” 咒师献祭后灵力被抽干,意识留在巫灵身边,巫灵可以随时回到它们自己的地方,却不能无召前往咒师身边,现在是除掉咒师最好的时机。 …… 掩月村。 参加任务的一行人围在村长身边,都想亲眼看着村长吸收寿元珠。 这是他们拼着性命换来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谢谢你们。”展生露出慈祥的笑容,紧接着却道:“大家的心意我收下了,可我已经活得够久了,知足了,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他转手把装着寿元珠的灵盒递给一旁的须茂殒。 “这是?”仇罡疑惑不解。 须茂勋沉声道:“掌门一夜之间失去了生机,等待寿元珠续命。” “怎么会这样!”众人面面相觑。 掌门那老头其实比宫主们都年轻。 须茂勋道:“本宫现在就回宗,想要回去的可以同路。” “我回去!” “我也回去!” 能走的都走了,谁也不知道用上寿元珠能不能起作用,说不定是见掌门最后一面,只留下必要的战力守护矿山。 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时间,展生留下秦默默:“小丫头,听说你出的力最多,这把刀送给你,算是我的谢礼。” 尺寸不大,十分锋利。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你爹当年想要我都没给。” 秦默默一听便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刀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没有半分喜色。 把本命武器送人,这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飞舟渐行渐远,村子缩成了一道剪影,秦默默怅然道:“若是他能顺利飞升就好了。” 念头一起,无数的功德自体内涌向村中,竟是无意中赐福了。 “给那老头浪费了啊,他吃了那么多突破丹和寿元珠还在这里,就说明他仙缘极浅,或是压根没有仙缘!”小团子替秦默默觉得可惜:“你可知功德还有一个作用?” “什么作用?”秦默默问道。 “修神。”小团子解释道:“飞仙靠的是修为,封神却是要攒功德。” “要多少功德才能封神?”秦默默来了兴致。 小团子打了一个比喻:“凡界的人族本来都要死绝了,你把他们救下就能封神。” 秦默默:“……” 她觉得能当一个赐福小仙女就很好了。 兄弟 飞舟路过人城,沿着河道来到上游的瀑布顶端。 回去的方法是激活腰牌的护盾,顺流而下,借着水流的冲击力进入深潭底部的虚空之门。 秦默默第一次体验这个过程,观察了一番,跟在众人身后。 前半段很顺利,坠下深潭的前一刻,一条巨型灵鱼突然跃出水面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这是什么鬼运气! 她取出夜明珠照亮周围的空间,面上一惊。 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箭矢半嵌在孔洞中,齐齐对准她所在的位置。 一旦发动,她会被戳成一只抱成球的刺猬。 她不是被灵鱼吞了,而是被一条外表神似灵鱼的机关鱼吞了。 仔细想想,修士们从潭底进进出出,肯定会提前排除所有的隐患,不可能放任吃人的灵鱼留在这里。 想让她死的人很多,结合现下的情况和手法来看,嫌疑最大的是须茂勋。 她通过对桃木的感知力得知,须茂勋的四肢包括胯骨在内都是傀儡,由此,可以推测出他的真实形态是一个人棍!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无论是对他个人来说,还是对掩月宗来说,都是史诗级丑闻。 她想过须茂勋会对自己起杀心,但因为这件事拼个你死我活其实挺冤的。 她对那个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既不可能说出去,也不会拿来威胁他。 须茂勋把她弄死了她肯定不服,她为了自保弄死一宫之主是整个掩月宗的损失。 所以,她一直盼着须茂勋能揭过此事,事与愿违,到底还是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腰牌的力量慢慢减弱,护盾越来越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护盾消失的同时机关就会发动。 轰—— 机关鱼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所有的箭矢同时探出一截。 秦默默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刻就被扎成筛子。 “别怕,我会保护你。”宫临渊化形了。 护盾里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贴身而立,气息相互交融在一起。 这会儿哪顾得上那么多,秦默默怯怯地看了一眼箭头上的寒芒,心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宫临渊心头一片柔软,把她圈进怀里,鼻息扑在她的耳畔,低语道:“箭射下来有我挡着,保证不会伤到你分毫。” 用血肉之躯帮她挡箭? 秦默默心中动容,紧缩的肩膀微微松开,红着脸道:“谁让你挡箭。” “不让我挡箭,难道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殉情吗?”宫临渊环着她的腰肢,手臂紧了紧:“这样也好,我们还能做一对鬼夫妻。” 死到临头,这人居然还有心情调戏她! 秦默默又羞又愤,同时还有几分感动。 无论是小团子还是老团子,都坚定不移地守护她。 想到这里,她道:“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你解除化形躲进我怀里吧。” 肉墙,她也可以。 宫临渊瞳孔微缩,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开来。 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冲锋陷阵,头一次有人对他说,我来保护你,还是以命相博。 他本是在逗媳妇,却反被媳妇戳了一下,心绪翻涌,忍不住得寸进尺:“今日注定要一生一死,在那之前,你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他们能看到彼此眼中细碎的星光。 秦默默抬起手臂环着他的脖子,踮起脚跟,垂下纤长的羽睫,脑海中回放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被他救了很多很多次,许他又何妨。 咔嚓—— 机关鱼被拦腰劈开,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 须臾之间,所有的箭矢同时射向两人,一阵叮当作响后,在地面上堆成了小山。 护盾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空间结界。 秦默默愣神。 所以,宫临渊说为她挡箭并非是用身体来挡,但这也不能怪她,分明是他有意误导,趁机占她便宜! 仙螳螂功成身退,花懿轩从切口看到两人的姿势,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挑的不是时候?” 秦默默用力踩在宫临渊的脚面,扭头便走:“没有,刚刚好。” …… 其他人已经离开了,花懿轩及时施展控水术才留了下来。 现在人没事了,可没有护盾,一个月内都无法回宗。 一个月后,还不知道闾丘岭是死是活。 “我送你们回去。”宫临渊道。 秦默默气狠了,连小团子都不搭理了,小团子一着急就把老团子叫出来了,他决定好好把握这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听到这话,秦默默终于给了他第一个眼神,还带着一抹狐疑。 虚空之门的意义在于防止灵兽进入内围,腰牌相当于钥匙,钥匙失灵了怎么进? 宫临渊眨了一下右眼,直接用空间球将三人包住,花懿轩非常配合地操控一条水龙卷着空间球慢慢沉下潭底。 没有钥匙,潭底就只是潭底,泥沙、石块、水草…… 然而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突然显出了时空之门的轮廓,宫临渊一抬手,无数块白色的骸骨从中钻了出来,没入他的掌心消失了。 这个画面秦默默见过,当初他也是这般收走了幻颜的权杖。 她正想问点什么,一扭头,发现宫临渊和花懿轩皆是眉头紧锁,面容严肃,就把心底的疑惑压下了。 没想到进入门内后,宫临渊会主动向她解释:“我的传承就是我自己每一世的经历,这些是我前世的骸骨,我把它们收回来,从现在开始,虚空之门不会再闭合,通过的时候没有空间风暴,无需使用护盾。” 这件事太惊人匪夷所思了,秦默默心神俱震。 花懿轩看向宫临渊的目光有惊讶,还有责备:“渊!” 怎么能把这样的秘密透露给旁人! 宫临渊握住秦默默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道:“她会是我未来的夫人,这些事早晚会知道。” 小姑娘居然愿意用性命保护她,作为交换,他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她。 花懿轩并没有与他达成共识,再次看向秦默默的时候竟带着杀意。 这个秘密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得知,在宫临渊得到传承之前对他出手,那便是永生永世的伤害。 宫临渊敏锐地察觉到花懿轩的意图,挡住他的视线,正色道:“我信任她。” “信任?”花懿轩眼底涌出了疯狂之色,传音道:“我曾经也十分信任一个人,可下场呢?下场就是永远失去自由,我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你看着这样的我,居然还会犯下同样的错!” “她和她不一样。”宫临渊同样用传音的方式坚定道。 “哪里不一样?你觉得秦默默更善良是不是!那个女人当初连一株小草都不愿意伤害,可她却为了自己的性命把多少人拖进了地狱!” 花懿轩面目狰狞,好似讨命的恶鬼,胸口剧烈地起伏,双手握成爪状, “马上杀了秦默默,你舍不得动手,就让我来!” “就在刚刚,她选择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宫临渊也不想刺激他,但不把话说开了,就算现在被自己拦下,他也会另外找机会杀了秦默默。 花懿轩瞳孔震颤,好似秋末迎风绽放的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颓败。 他身子晃了晃,慢慢垂下头,又猛地抬起:“我会一直盯着她,不会让你走我的老路。” 宫临渊身材高大,脊背宽阔,挡在秦默默和花懿轩之间,令他们互不见彼此。 秦默默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两人一直在交流,她扯了扯宫临渊的袖子,问道:“按你这么说,你岂不是和永生一样!” 宫临渊一转身,对上一双明亮而清澈的杏眼,语气都变得轻快了:“算是吧,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秦默默眼珠子转到一旁,想了想,又道:“那是不是表明得到传承后,你会变成一个经历了数世的老人家?” 宫临渊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胸口一闷,脱口而出:“我才十六岁,比你还小!” “哦。”秦默默口形夸张:“那应该喊我姐姐。” 宫临渊轻柔地捏着她的小脸蛋,假装生气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秦默默对他吐了吐舌头,推开他的手。 花懿轩此时已经压下了心绪,和平日里一样,唇角含着一抹人畜无害的浅笑看着二人嬉笑玩闹。 以面具示人,何须太丰富的表情。 秦默默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宫临渊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完全没有避讳花懿轩,看花懿轩的反应,似乎早知道这件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小团子的关系是最亲密的,小秘密肯定第一个告诉她,没想到被排在了后面。 她酸了。 说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抓着宫临渊的手,与他一同并肩面对着花懿轩,无形之中把她那点小心思都透出去了。 宫临渊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要开花了,强行绷着,现在说话容易破功。 她这话,两人谁答都一样,花懿轩给兄弟兜着底,言简意赅:“是,我们前世结为了异性兄弟。” 生生世世的兄弟。 重丧 门的另一侧,两名扮成猎户的守卫目不斜视地坐在篝火旁烤肉。 秦默默肩上蹲着小团子,看向不远处的男子,眉头微挑,有些惊讶:“你还在。” 司空离的目光似不经意地划过花懿轩的脸庞,淡然道:“我猜你应该会回来,留在这里等你。” “那你猜的真准,我们也走吧。”秦默默微微一笑,放出六角桃花灯代步。 进入灯内,累积数月的倦意铺天盖地的袭来,秦默默将花懿轩和司空离安置好后,拉上小团子一起补眠。 本已睡得四脚朝天的小团子突然睁开乌溜溜的黑豆眼,挤了挤,偷偷看向酣睡的少女,翻个身,悄悄钻出床幔。 茶桌前,花懿轩和司空离相对无言,眸子里映着外界不断倒退的风景。 两人皆清冷得不似活人,仿若会这般持续到天荒地老。 “说吧,你留下来有什么目的?”宫临渊落座。 司空离抬手为他添了一杯茶水,动作不急不缓,慢条斯理,放下茶壶,才道:“给二位递个投名状。” 宫临渊抿了一口茶水,轻笑:“你倒是很聪明。” 司空离的能力太让人忌惮了,和他同处一地,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他对人族说自己可以占卜到周围的人和灵兽所在的位置,实则能力所及之处,全都呈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他掌握的东西太多了,就算他不找上门,宫临渊也不会放过他。 宫临渊话锋一转,噙着一丝冷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在下知道,这世上只有二位能给我一条活路。”司空离站起身走到一旁,对着二人躬身俯首。 话一出口,花懿轩面上掀起了波澜,宫临渊的忌惮之意更甚,眯起寒眸:“说笑了,你身为玉玄宫宫主的爱徒,掩月宗新一代天骄的第一人,何须如此,我们兄弟还要仰仗你来关照一二。” 司空离脊背生出了冷汗,单膝跪下:“自古灵石生灵不外乎灵力被吸干,灰飞烟灭的下场,我想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秦默默只因一个秘密就惹来杀身之祸,他这样的存在注定不容于世间,他把赌注押在宫临渊和花懿轩的身上, “不瞒二位,二位之事我一清二楚,二位只是龙游浅滩一时受困,自从秦默默与……与阁下一同入宗之日起,我便决定追随二位,只盼他日二位……” 宫临渊适时打断他后面的话,道:“你的意思本君已经明白了,口说无凭,本君需要一个保障,你可愿意?” “愿意。”司空离毫不犹豫道。 宫临渊抬手在他的额心绘下了一颗六芒星,一闪即逝。有了这个烙印,就能掌控他的生杀大权。 于司空离来说,这却是他唯一的一丝生机,有这二位的庇护,等到了上界就没人敢动他,心下终于踏实了。 “你可知道那个女人藏在哪里?”宫临渊问道。 司空离摇摇头:“早年还能看到她,自从十六年前阁下将她重创,就看不见了,她应是可以屏蔽我的能力。” 说着回到座位上,从妖穴中取出从杂货铺得到的风水罗盘,摆在桌面上, “这其实是一个占星盘,我试试看能不能查到她的位置。” “你倒是眼神好。”宫临渊随意一瞥。 “这是阁下之物?”司空离听出了他的意思。 “你收着吧。”宫临渊不置可否。 这是他从上界扔下来的,还特意做了伪装,找了很多年都没找,怎么也想不到下界的人连破烂都会捡走。 司空离凝神静气,沉下心来,向罗盘内注入大量的灵力,直至中心的位置出现一个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白色指针,随之,罗盘表面相临的圈层开始逆向旋转,越转越快。 一颗、两颗、三颗……罗盘上空慢慢出现了无数颗大小不一,明暗交错的星体。 宫临渊目光锁住一颗个头很小,但十分闪亮的星体,直接捞进手里,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少女的睡颜,唇角勾起了弧度。 司空离唇角一抽,人就在旁边,何须用这种方式看,耗的是他的灵气,要撑不住了。 花懿轩倒是很专注,可是看了许久,没能找到目标。 疯转的圈层突然停住,根据指针所示,目标在仙藤的方向,再想细看,指针突然炸裂,画面溃散,司空离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她不过是一介凡人,连星盘都看不到吗!”花懿轩面上浮出了疯狂之色。 宫临渊并没有多少意外:“她总归不会离你太远,我们守株待兔就是。” …… 六角桃花灯的速度要比飞舟更快,先一步返回门内。 罗刹宫上下,白幡摇曳,重丧,秦默默吓了一跳。 她上头只剩下三个了……是谁? “师妹,你回来了。” 迎面遇上公孙瞑,他身侧是满眼血丝的巫道子。 想到那只护短的银袍鼠,秦默默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心情沉重地跟随两位师兄来到灵堂,公孙瞑递给她三柱香, “师妹,给师父上柱香吧。” 哈? 不是银衡吗? 渊还在她肩膀上,幻颜死了第三次了? 她稀里糊涂地上了香,然后听巫道子解释了一下。 幻颜的坐骑死了,因此得知了他的死讯,尸体在哪,死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幻颜的坐骑就是秦默默第一天来到罗刹宫时看到的乌鸦。幻颜用了卜瑛的身份后,一直没有管过它。 秦默默发现鬼面蜘蛛的尸体后,曾去找过,它的巢穴是空的。 不想,它竟是死在了旁边的树上,前些日子刚被人发现。 至于银衡,还没有回来,不过消息传到外围,也快了。 “师父……”秦默默悲痛欲绝,跪倒在地。 谁都知道“师父”最疼她,还好前头搞错了,不然装都装不像。 “师妹,你刚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一下,别伤了身子,师父的事还要从长计议,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公孙瞑安慰道。 秦默默低头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点点头。 死因不明,连尸体也没找到,便没有对外界宣告,只有门内的人来上香,公孙瞑一个人就能操持。 …… 回到宅子,秦默默道:“宫主的身份没了。” 小团子秒变活人,笑道:“没了就没了,当初冒充幻颜只是想让你成为长老,免得被人欺负,目的已经达到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让叶飞阳师妹长师妹短的,天天围着她打转。 秦默默抿了抿唇,被他看得脸热。 宫临渊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巢穴就在旁边,没道理死在外面。” 归巢是灵兽的本能。 秦默默心上一惊:“你的意思是它早就被发现了,等到现在才拿出来做文章?” 宫临渊颔首,分析道:“幻颜一直带着面具,平日里少与人来往,大家只认他的能力,不认他的人,冒充他很容易,揭穿却很难。 我能够操控罗刹堡,掌握的功法与幻颜相比只多不少,如果当面指认我,我有九成把握用我自己的脸把身份坐实了。” 宫临渊靠着椅背,悠闲地敲起了二郎腿,斜眼看着秦默默,像只正在开屏的孔雀:“连幻颜本人活着的时候,都拿我没办法。” 我厉害吧,快夸我。 秦默默憋着笑,许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问道:“幻颜活着的时候怎么没有利用那只乌鸦指认你?” 大家不认人,但认得那只乌鸦。 “用过了,不过那只乌鸦怕我,我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宫临渊道:“对方倒是很会钻空子,活着时候不顶用,死了倒是用上了,掌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没有出现,说明我不在,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身份除掉,等我回来了也没办法继续用了。” 秦默默若有所思:“依你这么说,做这件事的人必是与幻颜有所往来,知道你是冒充的,甚至有可能知道幻颜死在了罗刹堡,才会赶在我之前把乌鸦的尸体藏起来。” 她想到了出现在影宅的那只巫灵,巫灵的主人定然与幻颜往来密切。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与卜瑛往来密切,第一时间发现她失踪的确有那么一位。 公孙瞑。 不过这只是推测,袭击他的人至今没有查到,不排除是巫月教所为。 “你想不想当宫主?”宫临渊突然道。 秦默默微微一怔。 宫临渊继续道:“等丧事过了,肯定要选下一任宫主,按照掩月宗的惯例,门下有半步仙境的弟子可以直接升任,如今你和其他三位长老同为元婴境,便要从你们当中挑选一人。” “我从没想过当宫主,也不想当宫主,太麻烦。”秦默默道。 “那你觉得谁会成为这个宫主?”宫临渊意味深长。 秦默默这才想到宫临渊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是有意点她。 宫里随便拉来一人都会说出这个答案,毫无悬念。 公孙瞑本就掌事多年,巫道子和银衡对公孙瞑十分敬重,肯定不会与他争。 若公孙瞑真是巫月教的人,一宫之主的位置岂不是又落到他们手上?! 这个宫主谁都能开当,就是他不行。 “意见相左可以武斗,你若想当这个宫主,我有把握帮你把他们都打趴下。”宫临渊自信满满。 宫临渊的种族特殊,秦默默看不出他的实力,但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看情况吧。” 那是下下策。 老祖 入夜。 叶飞阳归来,说了一下吴缘那边的情况, “我没有找到我的尸骨,但应该在他手上,他花了很一大笔钱定制了一具千年灵木棺,往里面添置了很多温养骨尸的材料,不久前,还请人打造了一套铠甲和兵器,尺寸与现有的骨尸都不相符,我想,很快就会出现的。” 秦默默闻言道:“你盯紧他炼制的尸骨,最好赶在他把你的尸骨炼成骨尸之前拿回来。” 炼制之后就会打上吴缘的烙印,成为他的所有物。 那具尸骨她另有打算。 “嗯。”叶飞阳突然道:“师妹,你变漂亮了。” 他喜欢的姑娘,宛若一朵盛开的鲜花,纯洁而美好,却已与他阴阳两隔。 秦默默微微一怔,笑了。 “我走了。”叶飞阳掩去眼底的失落,转身离去。 她的笑容对他来说太过耀眼,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却没办法拂晓一只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鬼魂。 …… 闾丘岭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秦默默只能从旁打听他的情况。 庄丞翻遍了医书也没能找到相关的记载,倒是在咒书上找到了能够造成这种症状的咒术。 万骨枯。 为此,先后把当世两位最出名的福咒师请到了门内,两人都按照解咒方法试过了,没有任何作用。 现下,两位福咒师每日用福咒为他保命,争取撑到须茂勋带着寿元珠归来之日。 三日后,须茂勋一行没有如期归来,闾丘岭的状态却是每况愈下,全宗上下氛围凝重。 期间还误报了一次死讯,后面又缓过来了。 秦默默坐不住了,闾丘岭好端端的突然变成这样,她倾向于是咒不是病。 也许那两位福咒师实力不行,也许咒术是可逆不可解。 她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让讹兽试一下,反正搞错了也不会生效。 施展万骨枯的祭品是三个与闾丘岭同境界的修士的尸体,替代品是三具灵将的完整尸身。 秦默默花了五千积分准备好祭品献祭给讹兽,然后带着她去见闾丘岭,却被屈泰河拦住,还恶言恶语地羞辱了一番。 这一次,嘴上功夫再好也没用,没有人相信她可以治疗闾丘岭。 秦默默现在尝到了没人撑腰的滋味了,如果宫临渊宫主的身份还在,肯定能把她带进去。 她把宫临渊、花懿轩、司空离叫到身边:“我们今晚杀进去吧,争取到施咒的时间就可以。” 宫临渊:“……” 花懿轩:“……” 司空离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咒术没有生效,闾丘岭恰好在那个时候咽气了,接下来你会面对什么?” 秦默默怔了一下,眉头紧蹙。 闾丘岭已经是随时会咽气的状态了吗?! “有什么后果我担子着。” 如果连试都不试,她会后悔一辈子。 花懿轩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一种法子。” “你快说。”秦默默催促道。 “闾丘岭并非是真正的寿元大限,他们想要寿元珠只是为了给他补充生机之力,你只要找到替代品,让大家看到效果,取得大家的信任,然后再提出为他治疗,就不会有人反对了。”花懿轩道。 秦默默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念道:“有何灵物拥有生机之力,还是现下就有的?” 如果有,其他人肯定能想到。 花懿轩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脚下。 看到他的手势,宫临渊和司空离表情都很复杂。 “你是说仙藤的汁液?”秦默默豁然开朗。 转眼,她又犯难了:“取仙藤汁是重罪,而且一旦我开了先例,很多人都会打仙藤的主意,我岂不是给仙藤招祸?” “就算你不取,也有很多人在取,你不知道罢了。”花懿轩语气平淡,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明知道是错事,其实大家都在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何必在意呢。 他继续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救掌门,不会有人处罚你的。” 小过换大功,听上去并无不妥。 秦默默取出村长送她的小屠刀,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用它来割开藤叶不费吹灰之力。 司空离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明知是陷阱,他不能点破。 宫临渊默默攥紧拳头,青色的血管越发分明。 ——秦默默扎的是身,他一出口,扎的就是心了。 秦默默比量了半天,没有下去手,突然看向宫临渊,问道:“濂是谁?” 仙藤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宫临渊喊出一个濂字制止了它,她猜测那是男妖的名字。 男妖与仙藤关系紧密,再一次涉及仙藤之事,她觉得有必要先了解清楚。 “濂就是这株仙藤。”宫临渊答得很急,口吻却有些僵硬。 花懿轩微微眯眼,扫了他一下,带着警告。 这是他对秦默默的试探,干涉就是背叛。 秦默默微微一怔:“母亲曾说这株仙藤没有开灵,否则早就飞升了。” “人族为了把他留在这里,封了他的灵智,只在封印松动的时候可以活动一下,无法飞升。”宫临渊期盼着秦默默自己能破局,巴不得她能多问一点。 秦默默如遭雷击。 如果仙藤飞升了,掩月宗就要另外择址,可为了留下仙藤,生生把他囚禁在这里也太残忍了。 设想一下,如果让她牺牲自己的自由给别人当豪宅来用,绝无可能。 而且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已经有千年了,除非他死去,否则的话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难怪男妖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怨恨。 秦默默绷着小脸问道:“封印是谁下的?” “掩月宗的开山老祖。”提到这个人,宫临渊目光生寒。 秦默默追问道:“讹兽可以解开吗?” 这是人干的事吗,她爹不是说开山老祖是位有名的福咒师吗,福咒师的心这么黑是怎么攒下的功德?她怀疑传言有误! 宫临渊摇头:“是用神咒封印的,千年来,掩月宗和巫月教的每一位弟子都为那个女人提供了信仰之力,这些信仰之力全都被加注在封印之上,方法可行,但是没有对等的祭品就无法解开。” 秦默默吞了吞口水,相比之下,她得到的那些信仰之力只是毛毛雨,且在她出现后,与日俱减,大家对她的感激之情尚在,信仰就谈不上了。 爱莫能助。 想到这里,她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救他?” 仙藤第一次发作的时候疯狂屠杀掩月宗的弟子,现在看来,既是宣泄,也是自救,掩月宗少一人就会少一分封印的力量。 但他第二次发作的时候,却是从三宗五派手里护住了掩月宗上下。 人族把功劳算在她头上,但她自己清楚,促成的是她,扭转乾坤的是宫临渊,实施者是仙藤本身。 前后如此大的转变,定然是有其他的方法可以破解。 “对,杀了掩月宗的开山老祖。”宫临渊语气沉重了几分。 秦默默倒抽一口冷气:“老祖已经飞升数百年了。” 呵—— 花懿轩突然冷笑一声,秦默默有些莫名。 宫临渊道:“她没有仙缘,飞升是假象,她还在凡界。” 秦默默惊道:“没有飞升的话,不可能活到现在啊。” 寿元与修为和体质都有关系,五百岁是极限,寿元珠可以延寿,但无法阻止身体衰竭。 “她和濂缔结了共生契约,除非濂飞升打破契约,她会一直活下去。” 宫临渊每说出一个字,周围的温度降低一分,此时已经达到了冰点。 秦默默先前是打抱不平,现在是彻底愤怒了,先前她还以为老祖是为了造福徒子徒孙才做下这等泯灭良心之事,原来是为了她自己! “渊没有说完整,还有第三个方法。”花懿轩浅笑道。 和平日里如出一辙的神情,在秦默默看来十分刺目。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宫临渊向她解释这件事的时候心绪有明显的起伏,显然十分在意。 花懿轩分明对濂的事了如指掌,却还让她不计后果的取藤汁。假设他与濂的关系不好,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吧。 再者,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宫临渊竟没有制止。 司空离是天生的百事通,他知道这件事不奇怪,可整个过程他一反常态的很紧张,目光多数在看花懿轩。 先听听他说什么,也许就能得到答案了。 她问道:“是什么?” “杀死仙藤。”花懿轩道:“与其永生的囚禁不如一死百了,可他想死都死不了,护着他的人太多了,如果你能做到,他一定会很感激你。” 语气笃定而轻快。 秦默默意识到自己先前猜错了,不是关系不好,是太好了,好到比宫临渊更亲近,好到毫无负担的掌控生杀大权。 亲爹亲妈也不至于如此吧,何况他们还人妖殊途,凭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秦默默整个人的气息沉静下来:“既然濂的灵智被封,殿下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终于想通花懿轩的“水土不服”之症缘起何故,又为何会回到宗门之后不药而愈,恢复迅速。 她平静了,其他三人都乱了。 宫临渊想笑,又怕刺激到花懿轩,忍了。 司空离极力地降低存在感,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很担心三人的关系就此崩裂。 当年秦苑杰在的时候,他都没求过化形,对他来说,修为越高,化形越早,死得越快,不问世事当一条咸鱼才是长生之道。 秦默默和宫临渊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却改变了主意,这一次的轮回,宫临渊能够在凡界化形,以秦默默作为桥梁与人族为伍,胜算大了,他才敢下赌注,赌得是秦默默。 花懿轩的假面孔维持不住了,提起过往,提起那个女人,他怎么可能平静,结果就这样露了马脚…… 遗物 与灵王一战,掩月宗伤亡惨重,仙藤的封印有所松动。 真正的花懿轩就是在那时候参加了入宗考核,且在中途就陨落了,九方濂伺机将意识与本体剥离,附在其身。 严格地说,这具身体早就死了,九方濂用本体的生机之力温养着,看上去与活人无异。 秦默默听九方濂说完这件事后,当即一刀划开藤叶表皮,抬眼对九方濂道, “若是掌门能得救,我定会为殿下请功,这都是殿下的主意,药也是殿下贡献的。” 九方濂:“……” 如果秦默默一开始就这么做,和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族没什么分别,但这是当事人自己的意愿就另当别论了。 掌门的死活,九方濂一点都不在乎,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可事已至此,他不好出尔反尔。 秦默默将提取的藤汁倒进药炉,道, “殿下请放心,经过药炉的提炼后,旁人分辨不出里面的生机之力是取自藤汁,这样就不会有人为此伤害殿下了。” 言辞极为真诚。 九方濂轻哼一声别开脸。 秦默默还是第一次看到花懿轩心绪外露,觉得有些新奇。 宫临渊眉眼含笑,这代表九方濂愿意用真实的面孔来面对她了。 一夜之后,秦默默带着由藤汁炼化而成的丹药去找庄丞。 如果直接送到昭天门,肯定会被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挡回来。 “这是什么丹?” 庄丞感受到丹药中蕴含的蓬勃的生机之力万分惊讶。 外表是绿色的,纯净剔透,丹香清凛,闻起来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好似置身于山林之间,成分不明,与其说是丹药更像是纯天然的灵物。但已有的记载中并没有这样的灵物。 “生机丹。”秦默默随口一编:“对掌门的病能起作用吗?” 庄丞眸光微沉:“治愈恐怕不行,但可以延缓,你有多少颗生机丹?我会让门内给你支付报酬。” “报酬我不要,既然是治标不治本,再多的丹药也没用,我希望宫主能带我去见掌门,允许我为他诊断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治愈的方法。”秦默默道。 丹药只有一颗,无论能不能治愈,她都不打算再炼。 藤汁相当于九方濂的血液,立场使然,抽一次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你还懂得医术?”庄丞诧异道。 “略懂,不过刚好接触过掌门这种病症,要亲眼见过才能确定。” 秦默默道。 如果直接说解咒,想都不用想就会被拒绝,两尊大佛还守在昭天门呢。 医术的悬念就比较多了,疑难杂症难诸多,指不定谁就专长哪一块,其他人所不及。 庄丞想了一下道:“要先看这颗丹药的效果如何才能决定。” 闾丘岭如今气若游丝,经不起半分折腾。 “我等宫主的好消息。” 秦默默直接跟随他进入昭天门,在外面候着。 “你平时无理取闹也就罢了,事关掌门性命,你却三番五次来闹事,今天我就代掌门教训教训你!” 屈泰河气势汹汹地带着门下弟子将秦默默团团围住。 如今幻颜身死,闾丘岭自顾不暇,屈泰河这是仗着没人给她撑腰,想要借此机会找她麻烦。 “屈长老,脑子坏了要尽早治疗,我这是第二次来,三番五次从何说起,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掌门需要静养,却摆出这么大阵仗大呼小叫的,我怀疑你居心不良。”秦默默压着嗓音,目光冷厉。 “牙尖嘴利,强词夺理,我昭天门容不得你撒野!”说中了又如何,闾丘岭倒下,谁还能管得了他,屈泰河现在是肆无忌惮:“动手!” 整片区域的地面上浮现出隐藏的阵纹,阵光乍现。 这是昭天门的护门阵,灵活多变,一众弟子均匀分散在阵法周围,进行操控。 “锁!”其中一名弟子大喝一声,无数条锁链结成天罗地网从天而降。 “你也进来。”秦默默向屈泰河招了招手。 屈泰河只觉得可笑,下一刻,背心突然受到重击,飞扑进阵法中,呕出一口老血。 一众弟子见状被迫解开即将成型的锁网。 “是谁偷袭我!”屈泰河回头看去,只看到一把凌空而立的锻造锤。 锻造锤捶完了屈泰河,又去捶其他弟子。 没有肉/身操控,弟子们只能用刀剑硬碰硬,一锤子下去,叮当作响,断了两把,没断的也有损伤。 “啊,我的剑!”弟子们心疼不已,打不过就跑吧,一个个抱头鼠窜。 阵法脱离掌控仍然继续运转,对阵法中的两人进行了无差别攻击。 怎么说也是自家的阵法,屈泰河仗着对阵法的了解,按照八卦的走位几次避险,正想看秦默默的笑话,一转身发现秦默默同样毫发无损,气到面容扭曲, “你也懂阵术?!” 秦默默摆摆手:“不,我不懂,只是这阵是我父亲设的,我碰巧知道而已。” 秦苑杰为了扭转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印象,一有机会就宣扬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恰巧提及过此事。 闾丘岭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徒弟为荣,屈泰河却是把后来者居上的师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听她这么说,简直要气炸了,直接对她出手。 “泰河,我还没死呢。” 一道虚弱、苍老、无力却又威严的嗓音忽然响起。 随之,有人上前解开了阵法。 “师父,是她居心不良,故意来闹事,我怕惊扰了您,结果还是让她得逞了,是徒儿的不是。”屈泰河掩去眼底的慌乱,恶人先告状。 秦默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闾丘岭的面容,瞬间哽住了。 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一宗之主,鹤发鸡皮,双眼浑浊,脸颊凹陷,瘦骨嶙峋,躬着身子,身高矮了一大截,手臂颤颤巍巍,整个人都脱相了。 若非出现在这里,很难联想到是同一人。 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白光笼罩的出家人,应是为他保命的福咒师,鸿静师太和通乐大师。 庄丞面上有气:“掌门能起身多亏了她的药,她是来给掌门治病的。” 屈泰河不屑道:“她的炼药术是不错,可她小小年纪,医术还能超过庄宫主不成,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 “我不行,你行吗?当个看门狗都不称职,不分对象,吵吵嚷嚷,乱咬人。”秦默默彻底怒了。 或者说看到闾丘岭的状况,完全失去了平常心。 屈泰河还想说什么,闾丘岭突然歪倒,惹得众人一阵惊慌,把他扶回房里。 “师父能起身了,这是有好转了。”苗逊抹干眼角的泪,转身对闾丘岭恼怒道:“想不到屈长老竟是如此不分轻重之人,竟然挑在这个时候泄私怨,若师父因此事有个好歹,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从今日起,你就不要靠近这里了,我在这里守着!” “我做什么,你管不着!”屈泰河疾言厉色。 话一出口,昭天门其他几位长老陆续站到苗逊身侧,无言的支持。 闾丘岭最讨厌门下弟子拉帮结派,苗逊和屈泰河不和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也仅限他们二人之间,这一次,做得太过分了,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 屈泰河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狠狠地瞪了秦默默一眼,袖摆一甩,大步离去。 “听说是秦长老献药,掌门才有所好转,药够不够,不够的话还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我们一定会为你寻来。” 一众长老对秦默默和颜悦色,各种示好。 “我要先看看掌门的病情才能确认。”秦默默应道。 九方濂的计策果然有效,这些长老一直守在周围,她第一次被屈泰河阻拦的时候没有一人出面。 不多时,由庄丞出面把秦默默请了进去。 “我要单独给掌门诊断,希望你们能暂时出去一下。”秦默默道。 “听她的话吧。”闾丘岭轻声道。 庄丞为难道:“至少要让两位大师留下。” 鸿静师太与通乐大师交换了一个眼色,道:“没猜错的话,这位施主也是福咒师,功德虽不比我们二人深厚,一时半刻也能护住闾掌门。” “师太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福咒师。”秦默默道。 庄丞微微放下心来,和众人一起退出门外。 门一关,闾丘岭从被子里摸出一个乾坤袋,用交代遗言的口吻道:“里面的东西都是留给你的,还有一份我的手书,可以用来证明你的身份。” 乾坤袋里功法、丹药、法器、阵石、珍贵的灵材无数,这是作为遗产都给她了。 秦默默心口发堵,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闾丘岭徐徐道来,秦默默前往外围之后,他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上面提及多名巫月教奸细,经过核实后全部属实,被他一锅端了,他怀疑是那些人对他动的手脚,但偏偏又不是咒术。 “是不是,试一下就知道了。”秦默默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召来了讹兽下咒。 闾丘岭老眼睁得溜圆,看着讹兽含着一脸阴邪的笑容,对着他凌空乱舞,挥袖绘纹,忍不住道:“我也是咒师……” 你分明是对我下咒,哪里是解咒! “反正您已经中咒了,说不定再下一次就好了。”秦默默道。 闾丘岭:“……” 咒术生效。 讹兽恢复乖巧状,功成身退。 闾丘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头白发自发根开始慢慢变黑,浑身的老皮裂开,衰竭脏器复苏…… 秦默默欣喜若狂:“果然是咒术。” 闾丘岭呐呐道:“解咒的方法是二次施咒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秦默默这才向他解释:“这是讹的能力,严格的说不是解咒,是逆转,对你下咒的人要自食恶果了。” 闾丘岭的形象实在不好,她不再多说,先行离去,扬了扬手中的乾坤袋, “掌门的厚爱我就收下了。” “那个……”闾丘岭一脸肉痛。 ——我还活着,不想把老底先送出去啊…… 共生(捉虫) 离开昭天门,秦默默踏着风返回罗刹宫,不少筑基境和金丹境的弟子驻足仰望,眼中充满了对强者的向往。 秦默默回想起自己初来乍到时的情景,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仙藤突然晃动了几下,不是很剧烈,但仍然有不少人受到了惊吓,误以为是“生长期”。 晃动过后,仙藤看上去有些萎靡,叶片微微下垂,所有的建筑变成倾斜状,置身其中,有种整个世界都倾斜了的错觉。 这对掩月宗来说比“生长期”还严重,此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渊跃下秦默默的肩头,直奔九方濂的居所。 漓水宫的藤叶上一年四季下着绵绵的晴天雨,悬着彩色的虹桥,空气潮湿却不会让人觉得心情沉闷。 这是宫主有意为之,便于弟子们吸收水灵,修炼相关术法。 秦默默跟着渊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清雅别致的青竹小院,院子中央有一颗清澈透明的水球,里面养了一群五彩斑斓的锦鲤。 九方濂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裹着厚实的披风,正在撒鱼食。 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在外围的时候很相似。 “你这是怎么了?”秦默默担忧道,宫临渊化成了人,立在她身侧。 “那个女人要死了,我替她挡了一劫。”九方濂头也不抬,幽黑的眸子里透出了浓浓的恨意。 秦默默面上一惊。 这时间也太巧了,她刚刚让讹兽施展了逆咒,反弹下咒者,那位传说中的开山老祖就差点丧命。 “闾丘岭没事了吧。”九方濂凉凉一笑:“你猜的没错,她用信仰之力下咒,功德之力自然解不开。” 所以,他为她献策,用自己的血为闾丘岭续命,然后间接反弹到自己身上来了。 秦默默突然有些心虚…… “她为什么要害掌门?” 九方濂表情裂开,发作的前兆,秦默默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向他询问老祖的事,就像她自己曾经排斥父母的消息一样,一点就炸。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怎么办……? “这件事说来话长。”司空离从门外走了进来,接过话头。 某种意义上讲,他和仙藤相伴千年了,对九方濂的脾性还算了解。 九方濂眼底的疯狂褪去,身子摇摇欲坠,宫临渊闪身上前将他扶到一旁的竹椅上。 司空离继续刚才的话头,徐徐道明了前因后果,从他口中,秦默默意外得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宗史。 在掩月宗还是巫月教的时候,是苏琼音,也就是那位开山老祖带领全教教众用巫咒封印了仙藤的灵智。 灵王一度将教众屠戮殆尽,无奈之下,巫月教披上了掩月宗的壳子,开始招收咒师之外的弟子。 这些弟子当中有很多都无法接受封印仙藤的行为。 苏琼音得知后,将那些弟子作为封印仙藤的祭品献给了巫灵,此后再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便不再提及此事,从明面转到了暗处。 随着咒师的数量越来越少,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弱,苏琼音又想到了新的法子,假飞升。 假飞升后,她的声望会得到一个质的升华,门人把对师父、师祖的敬重转化成了信仰。 她便可以用神咒取缔巫咒继续封印仙藤。 计划很顺利,但由此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新一代的领头人提出要迁宗。 早年,掩月宗的机关术和阵术不比现在,仙藤每一次发狂都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可一旦迁宗,势必会有其他势力接触仙藤,封印之事容易暴露。 虽然后面没有实施,但通过这件事,苏琼音意识到,她必须得到掩月宗的掌控权,才能彻底杜绝此类事情。 从第一批外来弟子的反应就能看出,一旦触及道德底线,即便是师长的影响力也十分有限。 她需要一批与她臭味相同,不,与她志同道合的,且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随后,她选中了一些对修行极为渴望的普通人和先天天赋不高的修士,帮他们更换仙根、窃取灵力,由这些人组成了如今的巫月教,在暗地里掌控掩月宗。 秦默默被他的话惊呆了。 巫月教打着匡扶正统的旗号没有错,老祖都是同一个,人家才是贯彻了老祖的信念…… “所以,老祖对掌门下咒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巫月教?!” “不单如此。”司空离道:“外围的灵气和仙藤上不相上下,如今也没有灵王的威胁,掌门想把宗门迁到外围,省得来回折腾。” 听到这话,九方濂向司空离投去诧异的目光,然后放声大笑,似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撞在心头。 秦默默想到另外一件事,对司空离道:“你能不能用你的能力找出巫月教的奸细?”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掌门了。”司空离道。 秦默默:“……” 原来就是他匿名举报,逼得老祖狗急跳墙。 …… 闾丘岭如同逆生长般调养了好一阵子,宗门上下对秦默默各种嘉奖,她把奖励分给九方濂。 呵—— 卸下伪装的九方濂冷笑一声,继续阖目养神。 他没有说话,秦默默在那声短促的冷笑中品出了省略一万字的嫌弃。 她算是明白了,九方濂扮演皇子的时候矜贵优雅,谦逊低调,关怀同门,他本人比皇帝老子还要傲慢无礼,狂妄自大,外加冷心冷肺。 关键是人家有那个资本,掩月宗上下不过是依附他生存的寄生虫,他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他现在就是龙困浅滩,你拿最好的鱼食去投喂,人家不仅看不上还觉得是羞辱。 还是自家的小团子可爱,眼睛可爱,毛发可爱,小脚脚也可爱。 于是懵懵懂懂的小团子得到了美人的回眸一笑,另附一个香吻,脚一滑,从高空掉下去。 须茂勋一行姗姗归来。 一下飞舟直奔昭天门,迎面看到庄丞正在招待鸿静师太和通乐大师。 自从闾丘岭出事,这二人在守他身边寸步不离,这说明什么,说明闾丘岭已经死了! “我回来晚了!”须茂勋满眼沉痛,跌跌撞撞地握住庄丞的双手,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二位福咒师德高望重,声名远播,举足轻重,如若不抓紧时机解释清楚,回头随便说几句,他办事不力害死掌门的事就会人尽皆知。 耽搁的原因是苏烟宁在途中突然灵力枯竭,修为从元婴大成暴跌至金丹小成,仙根受创。 原本可以服用些药物撑到宗门,又发现她中了丹毒。 丹毒产生的原因是短时间内服用了过多的丹药,沉积在体内无法代谢,不会致命,表现在对药物的抗性,解毒之前,任何药物都不起作用,解毒方法又十分繁琐。 两件事赶一起差点要了她的命,飞舟上的医修阅历太浅,束手无策。 对外,苏烟宁的身份是秦默默,须茂勋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她去找一位医术高超的大能求医,才耽搁到现在。 言毕,须茂勋有心留意鸿静师太和通乐大师的反应。 二人眉目和善,沉静如水,从他们的身上能够感受到悲悯、宽容、友善……宛若现世的佛陀。 似乎并没有认为他的行径有何不妥,微微安下心来。 “师祖——都是弟子的错。”短短数日,苏烟宁面上饱受摧残,姿若弱柳,挣开搀扶她的同门,扑倒在正殿门口,跪爬进门内。 用她的命换了掌门的命,这个锅太大了。 不把戏做足了,她的后半辈子就完了。 “这就是那孩子吗,贫尼瞧这面相,似遭了大难,快回去好好养着吧。”鸿静师太柔声道。 “弟子要留在这里向师祖谢罪……” 苏烟宁眼泪簌簌,手臂脱力,一头栽在在地上。 这不是装的,是真的不行了。 有人对她下了转移咒,约莫是对方突破了大境,差点把她的命一起抽走。 至于丹毒,要归咎于秦默默,她明明有那么多解毒丹,却联合仇罡、简修贤一起骗她,让她误以为不够用才会猛吃。 太可恶了! “听师太的话,先回去吧。”闾丘岭双手托着送给二位福咒师的谢礼,从后殿的方向走进来。 须茂勋:“……” 苏烟宁:“……” “掌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若您有个万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须茂勋上下打量着闾丘岭,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顿了顿,惭愧道:“事发突然,那孩子命在旦夕,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事情已经过去了,须宫主对天下人也有了交代,不必放在心上。”闾丘岭笑容不达眼底。 这件事经不得细敲,就不能兵分两路,另外把寿元珠送回来? 时隔多年,须茂勋竟然对他屁股底下的位置还没死心。 闾丘岭道:“须宫主把寿元珠交给我吧,我会安排人尽快送到村长手中。” 须茂勋眼神闪躲:“当时秦默默奄奄一息,丹药不起作用,所以……” 被搀扶着往外走的苏烟宁听到他的话,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闾丘岭这下子真的动怒了, “须宫主,村长是你师父。” “师父……他一定会理解的。”须茂勋厚着脸皮道。 ——什么狗屁师父,从他把掌门之位传给旁人那一刻起,就没有师徒情分了。 “师父,罗刹宫秦长老求见。”苗逊上前禀报。 “让她进来吧。”闾丘岭压下火气。 他是掌门,要顾全大局,有外人在,不能发作,不能…… 须茂勋面上不显,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听闻须宫主回宗,弟子有事请教。”秦默默一挥手放出劈成两半的机关鱼, “弟子在跟随须宫主回宗的途中遇袭,不知是何人所为,对方使用的是机关术,弟子想着,千机宫精通此术,或许能帮助弟子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找出幕后黑手。” 闾丘岭尚在恢复阶段,不好把烦心事堆到他面前,特意等到现在才处理。 陪同须茂勋前来的瞿正初脸上划过一抹诧异,垂下头。 顶罪 须茂勋使用寿元珠救苏烟宁的事,其他人并不知情,事情传开后,参加任务的弟子愤愤不平。 他们是为了回报村长才会赌命一博,哪怕转到闾丘岭身上也能接受,苏烟宁算怎么回事! 秦默默的光环已经罩不住她了。 修为倒退原因不明,但丹毒的事委实可笑。 苏烟宁早就成为对付巫月教的工具人,秦默默把大量的解毒丹暗地里交给仇罡和简修贤防了她一手。 这就导致一无所知的苏烟宁想到用消耗丹药的方式破坏任务,把自己吃到中毒。 纯属咎由自取,哪里值得牺牲村长来保她,连带着对须茂勋都生出了不满。 千机宫上下阴云密布,长老们反复审查同在飞舟上的千机宫弟子一无所获。 褚献道:“要我说,根本就是秦默默自导自演,花钱请人做的机关鱼,为了桃仙木的事报复师父,不然怎么可能活下来。” 说着,他斜眼看向瞿正初,意有所指:“那条机关鱼的形态与瞿师弟的手法很相似,竟能以假乱真。” 慕哲瀚道:“瞿师弟与秦默默早有过节,又怎会与她为伍。” 褚献幽幽道:“那就更简单了,这件事就是他所为,让师父背锅。” “够了!”慕哲瀚怒道:“你也知道只是形似,内里呢,杀伤力如此强大的机关在座有几人能做出来?你我是不是都有嫌疑?” “不是他,难道是师父吗?!”褚献反问道。 众人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愿接受是须茂勋所为。 “那条鱼确实是出自我手。”一直没有说话的瞿正初起身道:“我这就向掌门禀明。” 说完,直接走出大殿。 “他这是要给师父顶罪吗?”一名长老疑惑道。 其他人没有接话。 昭天门,闾丘岭先等来慕哲瀚的传讯,才接见了瞿正初。 “千机宫上下都可以作证,只有我才能做出如此逼真的灵鱼。”瞿正初凛然道。 “主动坦白,可以从轻发落。”闾丘岭吩咐苗逊:“把人带下去看好,任何人不得探视。” “那我师父……”瞿正初满脸错愕,话还没说完,人证物证都没到位,怎么就定罪了? “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闾丘岭轻描淡写。 瞿正初眸光暗淡,掌门和长老们一样,早就等着有人来替须茂勋顶罪了吧。 闻讯赶来的屈泰河连人影都没见到, “师父,瞿长老认罪,须宫主可以放出来了吗?” 闾丘岭道:“谁说瞿长老是来认罪的,他是来做人证的。” 屈泰河:“……” 当日便有消息传出,瞿正初指认须茂勋指使他制作的机关鱼,但他并不知道须茂勋会拿来对付秦默默。 啪—— 褚献将手中的茶碗狠狠地砸在门框上, “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还以为他去是给师父顶罪的。” 居然是举报! 就算是师父所为,作为弟子,牺牲自己保全师父不是应该的吗。 他带着一群长老气势汹汹地赶到昭天门要求面见瞿正初,全都被拒之门外。 须茂勋对秦默默出手的理由站不住脚,按照门规处置的话要卸去宫主之位,废除修为。 长老们转而跪在昭天门门外哭求网开一面。 公孙瞑找到秦默默,给她分析当下的形势。 三宗五派虎视眈眈,巫月教潜藏在暗处,人城初露端倪,村长大限已至,幻颜陨落,仙藤因不明原因受损,这种情况下再失去一位宫主,很有可能让掩月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要牺牲我来换取宗门的安危?”秦默默反问道。 “不可能!”巫道子脱口而出:“千机宫的长老那么多,随便选一个上去就行了。” 管他去死。 罗刹宫的人本来就少,他绝不能再失去小师妹。 公孙瞑:“……” 他道:“不是拿你来换他,经过这件事,须宫主必然不敢再招惹你,只要免除他的处罚换个方式补偿你便可两全其美。” 秦默默漠然道:“伤我桃母在先,取我性命在后,他不招惹我,我就能当作没事吗,两全其美绝无可能,只会不死不休。” 公孙瞑满眼痛色道:“师妹还是在怪我,说到底此事是因我而起。” “大师兄多虑了,钱袋被贼偷了,难道还要怪带着钱袋出门的人吗?”秦默默道。 公孙瞑总觉得这个比喻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秦默默继续道:“须宫主已是半步仙的修为了,就算我原谅他,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对我出手,而他一旦出手,我未必还能有命追究他的责任。” “师妹说的对。”巫道子道:“不能给师妹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他顶着青白的面容,衣袂飘飘,语气阴恻恻的,话里话外都透出,他不介意亲手给秦默默扫除威胁。 公孙瞑沉沉道:“是师兄欠考虑了。” 秦默默道:“师兄,不能让掌门为我扛着压力,我们也去昭天门吧。” 公孙瞑:“……” 昭天门大殿外,乌泱泱地跪了一片,关乎自家老大,千机宫自是全员上阵。 巫道子放眼看去,发现他带的人没有千机宫的人多,一声令下,把僵尸、骨尸全都召出来充数,堪堪持平。 一具新人刚刚炼化的骨尸,一不小心掉了脑袋,咕噜噜滚到千机宫的队伍里。 千机宫的弟子们面色一白,手脚并用,跪爬到一侧,让出一大片区域。 褚献心头一梗,开始细数须茂勋为门内做出的贡献,声泪俱下,字字珠玑。 巫道子不善言辞,想了一下,把沈鲲推出来,这小子话多,嗓门大。 沈鲲清了清嗓子,道:“小师叔虽然入宗时间尚短,为门内所做的贡献却不输给任何人。 往远了说,两年前,她帮助门内躲过灭门之祸,往近了说,这次任务小师妹立了头功,为大家提供了足够的解毒丹,拿到有史以来数量最多的寿元珠,还能除掉妖兽带来的怨气。 敢问须宫主能做到吗!” 他高举手臂,扬声道:“请掌门秉公处理,还小师妹一个公道!” 活着的高声附和,死了的挥舞手臂,气势不输半分。 同样的分量,罗刹宫求的是秉公处理,自是占了上风。 大殿内,屈泰河道:“师父,罗刹宫把死尸搬到这里来,也太过分了,徒儿去把他们赶走。” “慢着。”闾丘岭放下茶碗:“这都是掩月宗的战力。” 他怅然道:“幻颜虽然不在了,后继有人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屈泰河,道:“让他们都回去吧。” “是。”屈泰河心头一喜,疾步奔出殿外。 闾丘岭的声音随之而来:“告诉他们,本掌门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徇私。” 屈泰河平地绊了一跤。 …… 提到怨气,秦默默摸出空间球,卷尾鼠鼓着腮帮子像一只蛤蟆,周身的怨气越发浓郁。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找到为她而来的尤家姐妹。 “秦长老,谢谢你救了我姐姐。”尤丹静上前抱住她。 秦默默拍了拍她的背:“大家都是同门,应该的。” 寒暄过后,秦默默问尤丹慧:“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斋戒?” 她拿出空间球道:“怨气越来越浓了,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怨气会滋长怨灵的力量,她可不想培养一个超级大怨灵出世。 尤丹慧坦坦荡荡:“我服用了辟谷丹,因为身上有伤,额外喝了灵菇补身,没吃其他的东西。” 尤丹静若有所思:“姐,这几天龙师兄抢着帮你炖汤,会不会是他添了什么东西?他一直很担心你的身体……” 尤丹慧微微一怔,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连忙向秦默默告罪。 “斋戒的时间恐怕还要延长。”秦默默直接把空间球交给她:“你自己注意观察里面的怨气,等什么时候散了才能停下来,不然可能会有麻烦。” 尤家姐妹当即做了保证。 能保命就不错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自己都觉得丢脸。 …… 是夜,秦默默避人耳目,悄悄面见了瞿正初, “瞿师兄,你为什么要帮他顶罪。” “这件事本就是我所为,我只是不愿见到师父代我受过。”瞿正初睁着死鱼眼说瞎话。 “瞿师兄就这么恨我吗?”秦默默落寞道。 瞿正初背过身,脊背挺直:“你一入宗门就毁了我精心制作多年的傀儡,又纵容灵宠差点要了我命,我报复你有错吗?” “那周长老对付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阻止?”秦默默问道。 “一码归一码,你为我出头,我不想欠你人情。”瞿正初义正严辞。 “我觉得蜂群的事你应该感谢我。”秦默默理直气壮:“你的傀儡术那么差劲,还偏要挑战高难度,只会适得其反,这次任务中用的巨型仙马蜂就很不错,当初你若是把它拿出来,也不会被我一口凡火烧精光。” 瞿正初眼中多了两道血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烧了他的傀儡还让他感谢! 秦默默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抖动的衣摆,偷偷笑了:“又不是只有千机宫的人才懂得傀儡术和机关术,昭天门有,我罗刹宫也有,就算千机宫上下所有人都帮你作伪证,也没人会相信你有那个本事。 若说壳子是你做的,倒是有可能,但这恰恰把须宫主的罪名坐实了,如今能驱使你的只有他。” “我说是我做,就是我做的,千真万确,你不要扭曲事实!”瞿正初转过身来,拔高嗓门。 秦默默平静地看着他,看到瞿正初心底发慌:“实话告诉你,须茂勋这次必死无疑,我来这里是想给你一次自救的机会,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说完,她扭头走向门外。 “等等……”